《大清弊主》 第1章 胤祯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北京城虽然还是寒风萧萧,但却挡不住春天的脚步,星星点点生机盎然的绿色顽强而迅速的蔓延开来,蔓延开来的不仅仅是春天的气息,还有野心,野心一旦生根发芽蔓延开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紫禁城,内廷西六宫以北的乾西五所,是康熙帝皇子们在皇宫读书时的居所,按例,阿哥到了十六岁,获的封爵之后,便要分府搬出皇宫居住,但也有例外,十四阿哥胤祯就是例外,虽然已经二十一岁,封了贝子,纳了福晋,却仍然住在乾西四所。 不过,近两日,西四所南北三进院子里却处处都透着紧张和压抑。 虽然已是子夜时分,但西四所上房里却烛光通明,十四贝子胤祯的嫡福晋完颜海若、侧福晋舒舒觉罗珈宁都坐在床前满面愁容的注视着躺在**仍自昏迷不醒的胤祯。 “姐姐,已经两天两夜了,您先下去歇着吧,妹妹在这守着。”沉寂了半晌,珈宁开口劝道:“您现在可是家里的主心骨,您要是再累倒了,家里可就乱套了。” “我不累,贝子爷这样子,我怎么睡的下。”海若话音虽低,却透着一股固执,“珈宁,你吩咐下去,不用都耗着,分成两拨,轮流侍侯。” “姐姐……”珈宁欲言又止,站起身来,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对身后侍侯的几个丫鬟道:“你们去外面候着吧,让嫡福晋静静。”说完又对海若道:“姐姐心里难过,别憋在心里,哭出来会好受些。”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海若仍然是一动不动怔怔的望着**的胤祯,内心却象是油煎一样难受,“第三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十四,你怎么还不醒?” 自打十四爷从惊马上摔下,送回西四所,前前后后来了几拨太医,针灸的针灸,灌药的灌药,虽然一个个都说并无大碍,只是摔伤了头部,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但看他们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海若就有不妙的感觉。 后来一个侍侯太医们的丫鬟偷听到了太医们的话,“要是三天之内醒不来,怕是再也无法醒了。” 听到丫鬟的话,海若当场就昏迷了过去,醒来后,就再不肯离开十四半步。 默默的诵读了三遍《阿弥陀经》,海若缓缓睁开眼睛,烛光依旧,十四仍是没有苏醒,望着床边烛台上不断跳跃的烛光,海若一时间悲从中来,“思君如夜烛,煎心且衔泪,十四,你真就狠心丢下我们不管了吗?” “停,快停车!”突然一句含混不清的话语传入了海若的耳中。 海若楞了一下,是十四在说话,佛祖真的显灵了!她急忙扑到床边,低声急切的轻唤道:“十四爷,十四爷。” **的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咕哝了一句,“这是在哪里?” “在府中。”海若一刹那喜极而泣,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生怕一松开,他又会昏迷过去,“醒了就好,太医说醒了就没事了。” “十四爷?太医?”张德生低声咕哝了一句,猛的一下睁大了双眼。 入目是一张白净细腻梨花带雨的脸庞,虽然泪痕斑斑,却掩不住满脸的喜色,只是这装扮,这服饰有点别扭又有点眼熟,再看四周,尽是古色古香的家具陈设,“我没死?”张德生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珈宁,珈宁,贝子爷醒了,快去请太医,贝子爷醒了。”海若急步走到门口欣喜的喊道。 旗袍,这是清朝的旗装,盯着海若的背影,张德生终于肯定了自己现在是处在清朝,穿越,清穿!贝子爷! 张德生一时间不由悲喜交加,自己还是死了,幸运的是可以再活一次,张德生有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上一世的张德生最喜欢的就是警察,也考上了警察学院,不过遗憾的是,加入警队后不到一年就在一次抓捕行动中打死了一抢劫疑犯,没想到疑犯家属背景实足,死死抓住他连开了两枪的情节不放,官司打了五年,最终以张德生失败告终,结果被以故意伤害罪判了五年,出狱后,张德生大受打击,光荣的加入了宅男一族,却没想到,出外旅游时,遭遇了车祸。 这是清朝,自己是贝子?张德生正琢磨自己的新身份时,无数的清代场景画面从四面八方涌来,犹如潮水一般将他整个都淹没了,他只觉得脑袋一阵巨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十四爷,十四爷!”海若回到床前,发现胤祯又昏迷了过去,心里不由一阵慌乱,马上又折回门口催促道:“太医呢?太医来了没有?” “回主子,南院有一名姓徐的看守太医,侧福晋已经去请了,马上就到。”门外的丫鬟小心翼翼的回道。 不一会,珈宁就带着徐太医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眼看徐太医还要给自己见礼,海若忙道:“先看贝子爷,刚刚醒了过来,说了句话,眨眼工夫又昏迷了过去。” 醒了?徐太医心头一喜,忙趋步赶到床前,凝神号脉,半晌才放开手,对海若道:“恭喜福晋,贝子爷已经度过了难关,只是伤势颇重,还需几天方能再度醒来。” 海若心头终于松了口气,“大概几天能醒?” “快则一两天。”徐太医皱着眉头道,“慢则三、五天。” 张德生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的黄昏,短短的三天三夜,他把胤祯二十一年的经历重新过了一遍,完全的继承了胤祯的所有,从这一刻起,他张德生就是爱新觉罗.胤祯,康熙帝的十四子。 胤祯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守在床前眼睛浮肿,形容憔悴的海若,心中不由倍感温暖。 “爷!爷,你可醒了。”海若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胤祯睁开了双眼,登时惊喜的柔声唤道。 胤祯尽管感觉很虚弱,还是努力的露出一个微笑,伸出手来握着海若的手道:“我没事了,辛苦你了。” 眼见的胤祯确实已经清醒过来,海若这几天来的担忧,惶恐瞬间都化成了泪水滚滚而下,她抽泣着道:“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要爷没事,再苦再累也值的。” 胤祯心里一阵感动,轻轻晃了晃海若的手,笑道:“别哭了,脸花了可就不美了。” 海若听了这话轻轻甩开胤祯的手,边揩眼泪边嗔笑道:“爷病了一遭,倒似转了性子。” 胤祯顿时警惕起来,最亲近的人也是最容易察觉到自己变化的人,千万小心,不要露了马脚,他忙岔开话题道:“我饿了。” 海若的心思果然跟了过来,自责道:“瞧我高兴的,爷都五天没进食了,我叫人把粥送上来,太医吩咐的,你身子太虚,醒过来只能喝清粥。” “你也去歇息一下,别累坏了身子,让丫鬟们侍侯就成。”胤祯关心的道。 喝了两碗白米粥之后,胤祯觉的恢复了些精神,便将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独自静静的躺在**梳理着脑海中凌乱的记忆。 现在已经是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十九,轰轰烈烈的一废太子和百官公推太子都已经结束了,与后世所看的小说稍有不同是。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康熙废黜二阿哥胤礽皇太子位,终身幽禁大阿哥胤禔,削八阿哥胤禩贝勒爵位,杖责十四阿哥胤祯,当庭掌殴九阿哥胤禟,圈禁二、三、四、五、七、八、十三等七位阿哥,除了十阿哥胤誐外,所有的成年阿哥无一身免。一直到十一月康熙才以身体不适逐步放出这七位阿哥。 已经过去的,胤祯不想多费心神,他想的更多的是今后。 经过这次废太子风波,众皇子和依附他们的官员已经形了泾渭分明的两大政治集团,一是以皇太子胤礽为首,三阿哥、四阿哥、十三阿哥为主的‘**’,一是以八阿哥胤禩为首,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为主的‘八爷党’,皇位的巨大**和从龙拥立的巨大功劳,使的这两大政治集团从形成之日起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局面。 历史上,最终以‘八爷党’惨败,老八老九惨死告终,十四阿哥胤祯稍好一点,不过跟张德生前世也有的一拼,他在雍正登基后便被幽禁,一直到乾隆继位才把他放出来,出来后的胤祯心灰意懒,再也无心朝政,就此郁郁而终。 胤祯的嫡福晋完颜海若结局也惨,在雍正二年病死,雍正下旨斥责她不守妇道,命将她就地火化,其骨灰埋在花下,充做花肥。 想到这里,胤祯暗暗咬牙,这一切都必须改变!从康熙四十八年起,一切都将改变! 第2章 恩威并施 次日一早,胤祯便挣扎着起了床,早餐时分,海若,珈宁还有一位侧福晋和一位庶福晋都带着孩子们过来请安见礼,胤祯哭笑不得的将他们草草打发了下去。什么世道啊,才二十一岁,就四个老婆八个娃,最大的六岁,最小的两岁。放在前一世,二十一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用过早餐,胤祯在海若的搀扶下到院子里一边散步一边想着心事,**也好,八爷党也罢,自己的这些个皇兄,除了五哥胤祺,七哥胤佑以外,个个都是野心勃勃之辈,谁愿意雌伏于人? 八哥,皇太子,这两位领军人物,堪称一代俊杰,八哥胤禩,在所有的皇子中,身份最低,却能在康熙的眼皮子下不声不响聚集了三位皇子和众多大臣,在朝堂上一呼百诺,连康熙也为之深恐不安,不得不对他进行连番打击,其手段,心机,谋略和人格魅力都是顶尖的。 皇太子二哥胤礽在康熙这位千古一帝的亲手**下,皇太子位一坐三十多年,又岂是易与之辈,又岂能是史书中描述的那般懦弱无能?骄横自大,奢糜好色是在所难免的,但心计,手腕,才能谋略却是极为出众。 这两位大拿都有康熙收拾,主要对手还是四哥胤禛,也就是原本的雍正帝,这可是比老二和老八更厉害的主,生性多疑,阴狠刻薄,心思缜密,极善伪装,极具眼光,不仅有识人之明,而且驭下有方,深谙进退之道,他的粘竿处可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够建起来的,肯定是早有野心。 最让胤祯头疼的还是康熙,千古一帝可不是他自己封的,要论宫廷斗争经验,他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谁也揣摩不透他的心思,想要得到他的认可,顺利登上皇位,可不是一般的难。 不过再难也得上,老婆不能成花肥,死铁也不能惨死,自己也不能再去忍受十年的牢狱之苦,哪怕经历千辛万苦,也要登上大宝,管他是谁,任他阳谋阴谋花样百出,也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该从何处着手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班底,必须有自己的班底,单枪匹马争个屁,要建立自己的班底,首先的搬出皇宫,住在皇宫里,就是见人都不自由,别说是建班底了。 皇子出宫也叫分府,按例,皇子年满十六,封了爵位之后,便要分府,然后搬出皇宫,前面几个哥哥都是如此,虽然也有例外,却少有象胤祯这样的,封了爵位,大婚之后仍然住在宫里的情况,到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 胤祯不知道康熙为什么对自己如此特殊对待,多半是出于喜爱,不过就算是喜爱,胤祯现在也不在乎,毕竟在历史上登上皇位的不是他,光有喜爱是不行的,还必须有实力,所以,必须分府,搬出去。 不过这分府可有点难,他自己不能提出来,否则便要惹的康熙不高兴,弄不好就是一不孝的罪名,若是有了这一评语,那基本上就可以混吃等死了。 怎么才能让康熙主动提出让自己分府呢?按例,皇子只要办差从政就有机会分府,可眼下的这般情形,康熙对一众皇子防都防不及,又怎会指派自己差事呢? 想到这里,胤祯也没了散步的心情,转头对海若笑道:“好了,这几天你也累的够呛,先回去歇着吧。”说完又对门口喊道;“包福全,扶爷去书房。” 西四所首领太监包福全一直就候在门外,听的招呼,一溜烟就跑了进来,小心的搀扶着胤祯前往书房。 在书房坐定之后,胤祯才斯条慢理的道:“包福全,你跟爷有多长时间了?” 这一问倒是把包福全给吓了一跳,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忙跪了下来,陪着小心回道:“回主子,十六年了。” “恩。从爷五岁入上书房读书,你就跟着了,也算是老人了。”胤祯点了点头,接着道:“你十二岁进宫,今年也快三十了,你家在山西彰德府安阳县,家中双亲俱在,尚有兄妹四人。” 包福全听到这带有巨大威压的话,心里更加不安,只是把头俯的低低的,不敢回话,心里却在盘算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事。 胤祯沉吟了一下,声音已是变的冰冷,“爷要是被圈禁个十年八年的,你是什么下场?” 包福全从进宫起就一直侍侯胤祯,按照宫中惯例,他这一生都得跟着胤祯,所以这句话对他而言,无异于平空打了个炸雷,懵了一下,他才哭道:“主子,你就是奴才的天,你得道,奴才跟着升天,您要是……,奴才自然也是跟着侍侯主子。” “恩,还不糊涂。”胤祯点了点头,“记住,你一家人的荣辱,都只在爷的一念之间,凡事你都要三思而后行。” “奴才明白。” “爷已经封了贝子,分府是迟早的事,从现在起,凡事都要立规矩,身边的这些奴才、仆役、丫鬟婆子,这些年你心里应该都有数吧,该赶的赶,该防的防,但不能声张,明白不?” “奴才明白,主子尽管放心,奴才平日里都留意着呢,知道该怎么做。” “好!”胤祯沉下脸来吩咐道:“从今儿,爷书房这院子,等闲不许人进,门外给我派人守着,以后府中的人、事,但凡有半点外泄,爷剥了你的皮。” “喳,奴才一定办好。” “恩,起来吧,你的月例银,从这个月起,加到六两。” “谢主子恩典。”包福全乐颠颠的磕了个响头,宫里太监最高的饷银也才八两,他以前才三两,一下就翻了一倍,自然是乐坏了。 既是施恩,便要施的恩重如山,不痛不痒的,还不如不给,这是胤祯一惯的想法,因此他接着又道:“用心办差,爷分府之后,在亲卫队给你兄弟留个名额,谋个出身,日后也好光宗耀祖。” 突如其来的恩典把包福全砸懵了,半晌他才如梦游一般的嗑头,哽咽着道:“主子天高地厚之恩,奴才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胤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用心办差便是最好的报答,先下去吧。” 待包福全出去后,胤祯不自觉的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还是有点不习惯,特别是那条比老鼠尾巴粗不了多少的辫子,早上起来丫鬟编了十多分钟,跟娘们一样麻烦。抚摸耍玩着油光水滑的小辫辫,胤祯嘴角露出一个揶揄的微笑,我这就成贝子爷了,别说,这贝子爷的滋味还真不错。 上午,胤祯正在书房练字,包福全在门外禀报,“禀主子,八爷九爷十爷,上门探望您来了。” 死党到了,胤祯可不敢怠慢,忙吩咐道:“还报什么报,赶快将三位爷迎到书房来。”说着忙收拾书桌上的字条,而后便步出书房,才出院子,便见三人拐上了廊门。 三人都身着便服,前面一人温文尔雅,面含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正是人称‘八贤王’的八阿哥胤禩,左后一人身形稍胖,一张圆脸上嵌着一对三角眼,予人一种阴柔的感觉,这是九阿哥胤禟,八爷党的钱袋子,最后一人长的眉清目秀,身形有点单薄,就是十阿哥胤誐了,别看他长的文弱,却一身是胆,是唯一敢在康熙爷面前撒泼放刁的皇子,而且在诸皇子中,除了皇太子,就数他的身份最尊贵,这也是康熙封他郡王的原因之一。 第3章 探病 隔着老远便听八皇子胤禩高声道:“十四弟,你怎么出来了,咱们四兄弟可不用闹这什子虚礼。” 胤祯感觉身体确实还有点虚,也不客气,就站在廊下等着,就听的十皇子胤誐欢畅的声音:“怎么着,我就说,十四弟吉人自有天相,不用担心,你看,这不好端端的么。” “那是,十弟神机妙算,我看,你可以到八大胡同摆摊子算命去了。” “算命的,那不都在天桥么?” “呵呵,就你那水准,只能去蒙蒙娘们。” “我说九哥,你也忒不地道了......” “八哥九哥十哥。”胤祯笑吟吟的迎上几步打过招呼。 “十四弟,你这身子骨就是好,昏迷了五天五夜,一醒来竟然就可以起床了。” “听说你醒过来了,哥三个可是高兴坏了,这不一下朝就急巴巴的赶了过来。” “睡了五天,可把我闷坏了,这才挣扎着到书房来看看书。” 待的三人寒暄完,胤禩才微笑道:“见你大好,我们也就心安了,好好将养几日,皇阿玛和德妃娘娘那里,我去替你报平安。” “多谢八哥。”胤祯说着又冲包福全喝道:“没眼力劲的,还不让人奉茶?” “算了。”胤禩笑着摆了摆手,冲着胤祯道:“瞧你这脸色,白的渗人,我们也不搅你,你多多休息。” 送走三个死党,胤祯又折回书房,继续练字,没办法,虽然完全的继承了这具身体,可凡事都有个磨合期,这字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地方,他不得不勤加练习。为防日后忘记,借着练字的机会,他将前世自己学过的东西都一一记录下来。 记录着这些东西,胤祯不觉又走了神,欧洲现在是什么情况?现在是公元1709年,应该差不多开始工业革命了吧?珍妮纺纱机,这玩意只在书上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图都没见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争到皇位再说,不过距离康熙过世还有十三年,自己是不是应该未雨绸缪? 胤祯刚刚理出点头绪,就听包福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禀主子,皇太子,三爷,四爷,十三爷上门探望主子您来拉。” 好嘛,**到齐了,胤祯忙将书桌上收拾干净,这才对包福全道:“搀扶爷出去迎迎。” 出院没走的几步,胤礽、胤祉、胤禛、胤祥已是快步赶了过来,四人都是便装,最前的便是胤礽,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容貌极象康熙帝,只是少了一分威严,多了分憔悴,“臣弟拜见皇太子。”胤祯说着就做势跪下去。 胤礽急忙上前一把就将他挽住,“免了免了。” 胤祯也不勉强,就势起身含笑望向胤祉、胤禛、胤祥三人,四哥胤禛极注意仪容,浑身上下收拾的清爽利落,一张白皙的脸上始终带着一幅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难怪众大臣私下里都称他“冷面王”。十三哥胤祥,俊郎清秀,举手投足间,自有一份洒脱。三哥胤祉浑身都透出一股浓厚的文人气质。 胤祯微微一躬身,说道:“见过三哥、四哥、十三哥。” 胤祉、胤禛、胤祥三人都围了上来,胤礽笑道:“好家伙,昏迷了五天五夜,你差点没把我们给吓死。” 胤禛也道:“皇阿玛和额娘也都愁的寝食难安。” “是啊,皇阿玛当天急的接连派了三拨太医会诊,听说薛太医还被罚俸一年。” “儿臣不孝,累得皇阿玛和额娘为儿臣担忧。” “好了,好了,也不全是你的错。” “请皇太子,三位哥哥屋里奉茶。” “算了,看你这副样子,我们在这里,你也休息不好,我们今天来也就是看看你的情况,现在见着了,我们也就放心了,你好好休养。” 胤禛安慰道:“皇阿玛和额娘那里,我会去给你报平安,你安心养病。” 望着匆匆离去的**,胤祯一阵疑惑,二哥胤礽以皇太子之尊,怎会屈尊上门来探望?难不成是向自己示好?回到书房,胤祯便想通了其中的原因,胤礽去年被废,其中一条罪状就是对兄弟毫无友爱之意。胤礽这是挨一次打学一次乖,其他几个阿哥的想法怕是都如出一辙,都是做给康熙看的。 在书房坐了一会,胤祯觉得不妥,既然已经起床了,还是应该去给康熙请安,免的落下口实。 乾清宫西暖阁,康熙正在批阅奏折,听的总管太监李德全禀报,“十四阿哥在外求见。”不由楞了一下。 此时的康熙帝已经五十六岁,虽然平时里注重保养,但长期熬夜形成的眼袋和下颌灰白相间的胡须让他看起来颇为苍老,短暂的错愕之后,康熙迭声道:“快,快,叫他进来。”说着搁下笔站起身来。 胤祯脸色苍白,脚步蹒跚的走进来,倒不是装,从西四所到乾清宫这一大段路,确实把他累的够呛,康熙一见他这副模样,眉头不由一皱,指着李德全道:“快,扶他坐下。”边说边走了过来。 胤祯却是挣扎着打了个千儿,“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免了,免了。”康熙说着和李德全一起将胤祯扶起,待胤祯坐定后,康熙才不悦的说道:“昨晚上才清醒过来,你不在家好好养病,大老远跑来做什么?有什么急事?” 胤祯道:“儿臣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过来给皇阿玛请个安。” “胡闹。” “皇阿玛,儿臣昏迷五天五夜,皇阿玛一连派了三拨太医。”胤祯停歇了下才接着道:“都是儿臣不孝,累及皇阿玛忧心。儿臣昨天就已经下了床,今天感觉精神尚好,就过来了,皇阿玛不必但心,儿臣年轻,身体底子也好,多活动一下,恢复的更快。” “你们啊,就是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珍惜身体,到老了,后悔可就晚了。”康熙说着,脸色已是多云转晴,说完,又对李德全道:“赏老十四茶。” “多谢皇阿玛。”见得康熙脸色转暖,胤祯忙乖巧的道:“其实儿臣过来请安,就是让皇阿玛亲眼看看,儿臣已无大碍,好让皇阿玛宽心。” “恩,难得你一片孝心。”康熙捻着胡须道:“喝了茶,我让人用轿子送你回去,这几日就不用来了,身体大好了再来请安。” “皇阿玛,儿臣还要去给额娘请安。” 听到这句话,康熙脸上已是绽出了笑容,当下捻须含笑道:“好,好,有你这分孝心,也不枉你额娘这几日天天在佛堂为你祈福。” 出了养心殿,胤祯感觉轻松不少,这年头,要争皇位,品德是排在第一位的,你就算有天大的本领,要是落下一个不孝的评语,那也基本上没你什么事了,康熙可是提倡以孝治天下的。 至于去额娘德妃娘娘那里请安,胤祯却是倍感轻松,德妃向来就最疼他。果然,德妃一见胤祯这个样子还赶来请安,心疼的不得了,眼圈登时就红了,拉着胤祯嘘寒问暖,絮絮叨叨个不停。 第4章 初露峥嵘 奉旨在家休养了十余日,胤祯的身体已基本恢复,这一日,胤禩、胤禟、胤誐三人又来探望,胤祯闻报急忙迎了出去,这一段时间,他考虑了很多,虽然康熙最恨结党,但“八爷党”他是不可能退出了,一则,现在自身的根基太浅,以后很多事,都还需要他们呼应。二则,不能给人造成他胤祯是墙头草的印象,官场自有官场的规则,墙头草的结果就是四面不讨好。 更为主要的是康熙,康熙绝对不会喜欢一个摇摆不定的皇子,这是臣子的大忌,更是君王的大忌。 既是决定要在“八爷党”里面混,胤祯便打算露点锋芒,先把老二的位置占住,一旦老八胤禩失败,自己则顺理成章的成为“八爷党”的领军人物。 将老八等三人让进书房,稍事寒暄,四人便天南海北的闲侃一通。在聊到施琅的次子施不全(施世纶)时,胤祯顺势就将年羹尧盘出,年羹尧是胤禛争夺皇位的得力干将,而且在八爷党和老四胤禛之间总是摇摆,若是现在能把他彻底的拉过来,倒是一着好棋。 “八哥,年羹尧其人,你有何看法?” “年羹尧?”胤禩微微一怔便轻笑道:“这小子可是我大清官场一大异类,从四十四年到现在,短短四年时间,就从一个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升到正二品的礼部侍郎兼内阁学士,连升五品十级,圣眷之浓,超乎想象,其父年遐龄,曾任湖北巡抚十二载,家资丰厚。总而言之,这人娴辞令,工墨翰,长于实务是个难得的人才。” 胤祯开门见山的问道:“既然八哥如此赏识,为何不将此人网入名下?” 颇为诧异的瞥了胤祯一眼,胤禩稍稍沉思,才以不容置疑的道:“不可能,虽然年羹尧的原配是明珠的孙女,继室是辅国公苏燕之次女,与你八哥、九哥、十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年家一族所属佐领在四十二年就拨在了四哥的名下,这年羹尧现在就是四哥的奴才,而且四哥对他们一家也极为笼络,把年羹尧的妹妹纳为侧福晋。” 晕,原来是这样,难怪年羹尧会予人留下摇摆的印象。胤祯大为失望,这胤禛的运气还真是好,分封个佐领居然就平空得了个难得的人才。 胤禟这时却是忍不住问道:“十四弟,你平日里很少留意大臣,这年羹尧虽说爬的快,但现在也不过是礼部侍郎兼内阁学士,虽是二品,却非要职,十四弟为何对他如此看重?” 胤祯心中暗自苦笑,总不能告诉他们,这年羹尧将来会成为四哥胤禛的左膀右臂吧,稍稍沉吟,他便道:“年羹尧极受皇阿玛的赏识,有消息说,他很快就会被外放四川巡抚,四川,天府之国,西北一旦有战事,其位置便极为显赫,飞黄腾达不过早晚而已。” 一番话将胤禩三人震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半晌,胤誐才怪怪的盯着胤祯道:“十四弟,你这说的也太玄了吧。” 胤禟却一脸不能置信的问道:“老十四,你哪里听到的消息,年羹尧要外放四川巡抚?” 见胤祯沉吟不语,胤禩沉声问道:“十四弟,你方才说西北一旦有战事,这是推断还是确有消息?” “推断!”胤祯毫不犹豫的说道:“准噶尔部狼子野心,葛尔丹虽死,但策妄阿拉布坦却又是一条养不家的野狼,一旦恢复元气,必然再次祸乱西北,十年之内西北必有大战。” “十年,是不是考虑的太远了。”胤禟幽幽的道。 “不远。”胤禩狠狠的盯了胤禟一眼,沉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皇阿玛春秋正盛,别说十年,就是十五年也不远,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更何况我们……。”胤禩说着话头一转,“十四弟,有关年羹尧的消息可准确?” 胤祯沉声道:“绝对可靠。” 出了宫,胤禟便挤上了老八胤禩的轿子,一落座他便说道:“八哥,十四弟可不简单呐,这些年来,咱们楞是没看出来,今儿可算是初露峥嵘啊。” “岂止是不简单。”胤禩说着长叹了一声,“其心机之深,眼光之远,我看,众兄弟中,没人能比的上他。” “八哥......” 胤禩摆了摆手,沉声道:“真是没想到,他竟然在皇阿玛身边布下了暗子,这些年还真没看出来。奇怪的是他今儿怎么独独提起年羹尧,为什么?难道是提醒我们提防老四?” “老四?他不过是胤礽的一条狗,防他做什么?”胤禟丝毫不以为意的道。 胤禩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胤禟见状笑道:“八哥,有什么好想的,老十四他用得着跟我们打哑迷?” “那倒不是。”胤禩皱着眉道:“有些东西,只怕十四自己也没琢磨透,这才是我要琢磨的地方。” 胤禟嘀咕道:“有什么琢磨的,老四跟老二是一体,年羹尧既是老四的奴才,自然就是老二的人了。” “不会这么简单。”胤禩缓缓摇着头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看看这个年羹尧是否能巡抚四川?” 乾清宫西暖阁,康熙正在批阅奏折,四周一片安静。 突然,门外传来一句低低的问话声,“皇阿玛今天心情好不好? 康熙留神听了一下,是老十四的声音,应该是在问侍侯在门外的小太监,便对李德全道“叫他进来,鬼鬼祟祟的。” 等胤祯请过安之后,康熙才抬起头来,“什么事,要乘朕心情好的时候才说?” “皇阿玛圣明烛照,儿臣一点小心思难逃圣鉴。”胤祯说着又是一个千儿。 康熙微笑道:“免礼,有什么事说吧,少给我巧言令色。” 胤祯含笑道:“是这样的,儿臣最近看了些杂书,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请皇阿玛指正。” 康熙本身就学贯中西,博览群书,听了这话登时来了兴致,随口问道:“都看了些什么书?” “回皇阿玛,是徐光启的《农政全书》,贾思勰的《齐民要术》王桢的《农桑通诀》王象晋《群芳谱》,宋应星的《天工开物》。” 第5章 投康熙所好 康熙一生极为重视农业,认为无农不稳,无农不富,而且年年都要抽出时间来亲自躬耕,还在丰泽园搞了几块实验田培植稻种,并且大力推广双季稻的种植面积,可说是对农业重视到了极点。 一听胤祯说的都是些农业方面的著作,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了过来,他放下手中的笔,饶有兴致的说道:“这些可不是杂书,你居然能有自己的想法,看来最近也没闲着,来,给朕说说有你的想法。” “是,皇阿玛,这些想法是儿臣偶尔得之,不妥之处,还请皇阿玛指正。”胤祯谦虚一番之后便胸有成竹的朗声说道:“自古以来,就是民以食为天,我朝人口众多,且每年都在以三、五百万计的速度增加,而新垦之田地却极为有限,长此以往,则粮食与人口的矛盾必成为朝廷的一大心病。 再有,土地兼并历来就是历朝历代的一大顽症,我朝目前正是处于中兴之期,土地兼并还不是很严重,但是三、五十年之后呢?到时候一边是土地高度集中,一边是数量庞大的无地农民,一旦遇上天灾,后果无法想象。” 听到这个开头,康熙的神情已是肃穆起来,全神贯注的倾听着。 “怎么解决这个矛盾?土地兼并到后期几乎是必然现象,历来也无有效的解决措施,而中原又无法推行‘减丁政策’,唯一的出路便是提高土地的产量。 要提高土地的产量,种子是关键,而种子的培育需要大量的农学人才长期不懈的研究,我朝现在最为缺乏的就是农学人才,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我朝的读书人只读孔孟,不辨麦黍,而农民又不识字。 现有的农学著作大都是前人所著,而且都是一家之言,自然也就有一定的局限性和片面性,儿臣想,能不能仿国子监例,建农学院,专门培养农学人才。” 农学院?康熙眉头一扬,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心下不由暗赞,这想法不错,不失为治本之策。 见康熙脸上似有喜色,胤祯暗道有戏,继续说道,“我朝地域辽阔,气候复杂,但主要产粮区可分为南北两块,其中江南又是国家粮赋的根本之地,若是在江南建立一所农学院,招纳对农业有兴趣和有志于农学的读书人,以现有的农业著作为教科书,对他们进行教育。 如此,不出数年,定可培养出大批的农学人才,对于这些人,朝廷给予一定的官身,优异者或留院为师或集中起来进行农学研究,平庸者亦可分派各县宣传、推广、指导、普及当地的农学。 另外,朝廷对在农业方面做出突出贡献者给予重奖,这样双管齐下,我朝定将掀起农学热,而农业,必将在我朝达到鼎盛,为后世子孙奠定万世基业。” “好,眼光独到,想法新颖,思维开阔,堪称大手笔。”康熙满面潮红的脱口赞道。 胤祯可不敢大刺刺的领受这赞赏之语,忙一躬身,谦逊的道:“皇阿玛赞赏,儿臣不敢当,能入皇阿玛的法眼,也算是儿臣尽的一份孝心。” 康熙兴奋的站起身来,笑道:“十四不必谦逊,这是治国良策。”说着他四下了望了望,见没什么好赏赐的,便拿起书桌上的一柄玉如意,“这如意赏你。” 胤祯欣喜的趋前几步,跪接过玉如意,“谢皇阿玛赏赐。” 康熙含笑问道:“这农学院你有什么设想?” “回皇阿玛,儿臣认为,初建规模不宜过大,必须有一定数量的实验田,农学院进行分科,暂时先分成水稻,旱地农作物,经济作物,畜牧四科,学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各地的实际情况来选择科目,每个人只能选一个科目。 其次,江南是国家粮食的根本之地,首批学员应以江南各省为主,其他行省兼顾即可,第一所农学院最好建在江南,学员的吸纳也不宜操之过急,每县每年最好限额一名。 另外,对于农学院,朝廷可直接下达研究课目,学员可给予八品或九品官身,分发各县宣传、推广、指导、普及农学。对于这些官员,朝廷可以规定,必须在职五年,然后可根据考评予以升降,日后朝廷即可多出一批知农、懂农的官员。 最后,各县分派农学官员一事,可先在江南试行,若在江南见效,再行全国推广不迟。” 康熙听的不住颌首,待胤祯说完,满面含笑的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先试行再推广,不贪大,不务虚,以你这个年龄,也算难得。”走了几步,康熙又接着着道:“写个折子呈上来吧。” “这是儿臣写好的‘倡农书’。”胤祯赶紧取出写好的折子,双手递了过去,“请皇阿玛指正。” 康熙将折子放在案头,笑道:“先跪安吧,这事,朕再议议。” 待得胤祯退出后,康熙将‘倡农书细细看了一遍,在康熙眼里,这份倡农书稍显激进,有些地方明显存在不足,沉思良久,才开口道:“李德全,将这折子送内阁,转发六科,公开发抄,在邸报上全文刊发。 在邸报上刊发,康熙一是想堂堂正正示之以公,探探各地督抚的反应。第二个想法却是不好明说,经过半年的清洗整顿,朝廷上下凡是参与到皇子党争的大臣都惶恐不安,借这份肯定会引起争议的倡农书吸引朝廷上下的眼球,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以稳人心。 什么叫一石激起千层浪?倡农书在邸报上一刊登,立时引起了朝野上下的轰动,农学院什么的,倒没几个人关心,但是农学院的学员一出来就授予八品官身,这就有点骇人听闻了,要知道每三年一届的科考,三甲同进士出身的也不过三百来人,外放一般也不过是从七品左右。 最根本的是天下的读书人从此又多了一条晋身之路,同时朝廷官员也将多出几千来,这意味着朝廷的开支将大幅增加。 所以倡农书在邸报上一刊出,朝野上下登时就一片沸腾,叫好的有之,谩骂的当然也不少,但更多的则是议论。 第6章 都是精英 毓庆宫,詹事府少詹事颜图匆匆将这一消息禀报给皇太子胤礽,出乎他的意料,胤礽听了之后并没发火,反而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颜图原本在皇太子面前并不被重视,但是在去年一废太子的风波中,胤礽的亲信、党羽大多被杀,关押,流放的也不在少数,这就使的刚刚复位的胤礽身边出现了大量的空缺,身为少詹事的颜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的机会,眼见的胤礽神请有点反常,颜图小心的说道:“太子爷,十四阿哥这时候捣鼓出这什子‘倡农书’,会不会是别有居心?” 胤礽笑道:“爷还就怕他没有别的居心,平时还真没看出,老十四居然也野心不小,有野心就好,爷现在正好要养精蓄锐,没精力赔他们玩。” “太子爷,这话奴才怎么就没听明白呢?”颜图眨巴着眼睛,一脸迷茫的问道。 “你不懂就对了,去把朱天保叫来。”胤礽笑着转身进了书房。 没有尝到权力滋味的人,很难理解丧失权力的痛苦,被废黜的耻辱,无助,惶恐无时不萦绕在胤礽的心头,在圈禁的几个月时间里,胤礽一次又一次的反省,为什么自己面对康熙的打压毫无还手之力,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自己没有掌握足够的兵权,兵权,才是立身之本,立国之本。 哼,什么父子亲情,君臣纲常,都是狗屁,说穿了,就是一个字,权!不就怕我分你的权夺你的位吗?以前真是太天真了,什么恭敏诚善孝,在权利面前,屁都不是。 胤礽正自在心里发狠,朱天保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躬身见礼之后,便垂手肃立一旁。这朱天保字九如,是兵部侍郎朱都讷之子,东宫侍读,颇为精明,善揣摩上意,胤礽复位后对他颇为赏识,见他进来,胤礽笑道:“九如,对这倡农书,你有何看法?” 朱天保肃然道:“太子爷,皇上历来重视农业,这倡农书纯为迎合,其中有致命的缺陷,想要推行,困难重重。” “哦?”胤礽一听来了精神,他身为太子,到时候,康熙肯定是要就此事询问他的,若是能够反驳,不仅可以博的康熙的好感也可顺势打击八爷党的气势,当下便道:“快说说,怎么回事。” 朱天保“太子爷请想,我大清有近两千府县,如按倡农书所设想的每个县都增加一个劝农官,层层下来,这得增加多少官员?对于本就不富裕的国库而言,岂不是雪上加霜。最根本的是,学农即可出仕,谁还愿意寒窗苦读?士心不稳,则国将不国。” 是有道理,胤礽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个时候,却不能将刚刚冒头的老十四一棒子打的缩回去,此时上折子弹劾,固然能博得康熙赞赏,可对自己却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对十四还是捧杀的好!现在将十四高高捧起,在短期可以离间八爷党,加速八爷党的分化,长期来说,当然是捧的越高,摔的越惨,就凭十四的根基和人脉,要玩死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胤礽正要发话,突然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康熙一生最为重视农业,而且在农业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十四竟然在农业上出风头显能耐,岂不是把康熙比下去了,这让素来好面子的康熙情何以堪? “九如,找人给我夸,拼命的夸‘倡农书’,要夸的前无古人,绝无仅有。” 东城区,铁狮子胡同东口,九贝子府。 胤禟看到邸报,顿时就楞了,老十四什么时候对农业这么关注了?要说他在兵事上能够提出一些合理的建议,这还说的过去,这倡农书真是他写的?再有,在众皇子都小心翼翼的静观其变的时候,十四突然唱这么一出,他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胤禟坐不住了,拨脚便直奔崇文门内大街的八贝勒府。 胤禟的府邸与八哥胤禩的府邸毗邻,走过去,花的时间也不长,胤禩见胤禟几匆匆的走过来,忙把他迎进了书房,屏退了下人,胤禩才笑道:“什么事,值得你脸色这么难看?” 胤禟道:“八哥难道没看邸报?十四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什么爱好,脾性,我们不知道?这倡农书难道你不觉的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胤禩徐徐说道:“十四一直居住在宫中,跟皇阿玛在一起的时间也多,许是受了皇阿玛的熏陶,也不一定。” “可这么多年来,他在我们面前从来都没流露出一点有关农业方面的兴趣。”胤禟犹自不服的说道,“再有,这时节,他搞出这般动静来,是有什么想法?怎么也不跟我们通通气。” “十四弟长大了……。”胤禩悠悠的叹道。 胤禟急道:“八哥,十四不会是见到八哥眼前失势,有了其他想法吧。” 胤禩脸色一凛,沉声道:“九弟,你忘了当初怎么说的?咱们四兄弟,不管谁上位,其他三个都要倾力相助。” “这不还没上位嘛。”胤禟不满的嘀咕。 胤禩脸上愠怒之色一闪,但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的开解道:“咱们四兄弟,谁有能耐谁上,可不能够相互拆台,那样谁也上不了,白白便宜别人,你明白不?再说了,十四又不是不能容人。” 胤禟有些泄气的道:“八哥,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我们兄弟这么多年来辛苦打拼……,想起这些,我这心里就堵的慌。” “九弟,我今儿把话给你撂在这儿。”胤禩郑重的说道:“属于我的,我不会放弃,不属于我的,我胤禩也要拼尽全力去争。这么多年的心血,我岂会轻易让它付之东流。”说着,他话风一转,语气也略为低沉,“老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多一个兄弟相争,咱们四兄弟也就多一份胜算,你知道不?自打决定走上这条路,我就没想过留退路,一旦我们失败,结局将是什么?皇阿玛春秋正盛,我们的路还很长,所有的阴谋都只能蒙蔽一时,若是将十四逼走,别人怎么看我们?一个连兄弟都不能相容的人,还会有人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最后这句话份量极重,胤禟也不笨,急忙说道“八哥,我是一时糊涂,但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胤禩含笑道:“好了,你记住,我们四兄弟,不管是谁,只要愿意争,我们都要全力襄助,帮他就是帮自己。” 胤禟用力点了点头,“八哥,我会的。” 接下来的两天,不管是**还是八爷党的众位阿哥,就象是走马灯一般频频造访胤祯的西四所,就连皇太子胤礽也来了一次。 胤祯起始没在意,来的多了就感到了奇怪,细细一寻思,他才明白过来,这些个哥哥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自己上‘倡农书’的行为肯定是被他们误以为争皇位的表现。 **频频登门,这是想离间自己和八爷党,希望八爷党能够出现窝里斗。而八爷党的三个死党上门,一是力挺自己,再一个也是籍此向大臣们展示,八爷党遭此打击,并没就此偃旗息鼓,我们不会就此放弃。 明白过来的胤祯颇有点哭笑不得,自己不过是想借着这事能够达到分府的目的,却被他们借机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不知道康熙现在对自己是什么看法?果然都是精英,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第7章 分府 自从废而复立皇太子之后,康熙就分外的留意一众成年阿哥的行为,西四所的异常自然瞒不过他的耳报,以他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诸位阿哥们的心思,他不知道应该欣慰还是难受。 起初,康熙还怀疑十四的倡农书是老八一党泡制的,现在看来完全是十四独自完成的,这让他大感欣慰,老十四向来只对兵事感兴趣,遭受打击后竟然关心起民生来,而且在短短时间内,能提出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建议,这充分说明了老十四的才干。 只是老十四在目前这种情形下还敢迈出自立门户的一步,就连康熙也微感错愕,这究竟是胆识过人还是眼光独到?抑或是窥破了朕的意图? 想到这些,康熙便觉烦闷,皇子的教育是他一手亲抓,就为怕养出象前明那样猪狗不如的皇子来,看着儿子们一个个长大,一个个或文或武又或者是文武全才,还未及欣慰,便赫然发觉,这些个才华横溢的儿子们竟然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为窥视大宝,相互勾结,串连大臣,不仅搅的朝野不安也严重的危及到皇权的的安危。 四月初九,康熙召胤祯觐见。 还是乾清宫,胤祯见过礼后,康熙开门见山的说道:“朕已决定在江宁建农学院,对于首任主官,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胤祯暗自嘀咕,官员任命,历来是圣心默定,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试探?还是挖坑?管你什么意思,我不接这茬。他当即恭谨的回道:“儿臣少与官员交往,这人选儿臣不敢妄言,不过儿臣希望这首任主官细致谨慎,求真务实、性情坚韧,而且最好熟悉农业,在江南士子中有一定人望。” 康熙微微点头,胤祯所言暗合他的心意,犹为难得的是最后一条,有声望才有号召力。 眼见康熙心情还不错,胤祯抓住机会接着说道:“皇阿玛,儿臣恳请前往江宁督建农学院,还望皇阿玛恩准。” 康熙稍稍沉吟便道:“如此甚好,这农学院你是首倡者,朕原本也担心,他们给朕弄出个四不象来,有你在旁协助督建,朕也就放心了。” “谢皇阿玛恩准。” “恩,这事不急。”康熙如拉家常一般缓缓而道:“朕本想多留你在宫中几年,不过,你现在既已封了爵位,又开始办差历事,再住宫中就不方便了,朕三年前在西城就给你预留了一处宅子,按贝子规格几经修缮,你这几日就搬过去吧,宫中一应宫物仍旧按例支取。” 终于分府了,胤祯按下心头的兴奋,沉声道:“儿臣恭谢皇阿玛隆恩。” “起来吧。”康熙抬了抬手,继续道:“过几日,朕要巡视塞外,你就不必跟去了,把府邸安顿好,朕一回京,你就该起程去江宁了。” 目送胤祯离去的背影,康熙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声,随手拾起‘倡农书’的折子,又轻轻放下,诸皇子分成两党,窥视大宝,他岂能不知,不过为了朝局的平稳和平衡,他才佯做不知。 胤祯才具出众,长于务实,有胆识有担当,却性情直率,这个时候自立门户岂能见容于他那几位羽翼丰满的兄弟,原本他就打算将胤祯派去江宁,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胤祯却自个先提了出来,看来,自己对这个老十四的评价有点局限了,多加磨砺,未尝不是良才。 康熙四十八年四月二十六日 康熙巡幸塞外,命皇太子胤礽、皇三子和硕诚亲王胤祉、皇七子多罗淳郡王胤佑、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皇十三子胤祥、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随驾。命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监国。 康熙一离京,在京的皇子和大臣们都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五月初二,胤祯正式迁入西城区西直门大后半壁街的恂贝子府。 皇子分府可是大事,这是自立门户的标志,在京的两个死党,胤禟、胤誐自是赶来庆贺,四哥胤禛、五哥胤祺也派人送了礼单,胤祯的亲朋好友当然不可能错这个拉近关系的机会,就是一般的笔帖式,小吏自认跟胤祯有点交情的,有过一面之缘的都纷纷前来凑热闹,不求别的,但求混个脸熟,在人前也有吹嘘的资本。 一些大臣,六部官员虽然不好亲身前往,却也纷纷差人随礼,开玩笑,谁知道这位十四阿哥日后会不会到自己部里来办差,为这种小事得罪一个开府的阿哥,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板夹了。 胤祯事后统计了下,所收礼单折银约合二万多两,加上分府时,康熙按例赏赐的二十三万两安家银,胤祯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难得睡了个懒觉,胤祯起床时已是日上三竿,用过早餐,陪着海若在新院子里散步,胤祯的心思不自觉的转到了建立自己的班底上面来,想到班底,胤祯倒想到一个好人选,海若的哥哥完颜海锋,海锋从小就是自己的伴读,又是自己的大舅子,虽说人品才学只是中上,但忠诚方面没问题。瞟了海若一眼,他漫不经心的道:“海锋今年二十五了吧。” “恩。”海若瞥了十四一眼,略为兴奋的道:“昨儿来见过我了。” “他还在礼部?” “是的,昨儿他在我面前抱怨呢。” “呵呵,在礼部苦巴巴熬资历确实难为他了。”胤祯轻笑道:“你让人去给他传个话,叫他今儿过来见我。” “谢爷提携。”海若没想到平白得了诺大个彩头,登时欣喜的道了个万福,也难怪她高兴,能够跟着十四,几年之后放出去,怎么也能混个四品,五品的,比他自个在礼部熬资历要强上十倍。 胤祯轻扶了海若一把,笑道:“跟我还这么客气,你先去安排吧。”说完,转身朝站得老远的包福全招了招手。 进了书房,胤祯便对包福全道:“新迁府邸,一应都没走上正规,你要多担当一点。凡是府里新进的人,不管是怎么进来的,你都得给我仔细甄别,一律不得安排要职,我这书房,更是防范的重点。另外,你记住一点,以后府里进人,凡是方圆百里的都不要,而且必须要知根知底,有家有口的,听明白没?” “喳,奴才记住了。”包福全兴奋的回道,有了这句话,这十四贝子府,除了主子,可就数他最大了。 胤祯挥手道:“恩,下去吧,把达春叫进来。” 达春本就守在院外,马上就跑了进来,漂亮的扎了千儿,“主子,有吩咐?” 达春是胤祯奶娘的大儿子,从五品的三等护卫,也是他的随身侍卫,十六岁起就一直跟着他,对他可谓是忠心耿耿,胤祯点了点头,“府邸大了,你们的人手太少,你去爷的包衣佐领和旗分佐领挑三、五百人过来,编入护军,训练之后再从中挑选优异者充作爷的随护宿卫。” 第8章 传教士 达春退出后,胤祯才轻叹了口气,这年头不小心谨慎点可不行,康熙的密探,胤禛的粘竿处都不可不防,小心驶的万年船。好在皇子分府后的福利不错,不仅有大量的各式庄园还有数目不小的仆役和佐领,而且,去年年底,康熙还把老大胤禔所属的佐领和浑托和人口的一半全部给予自己,这倒让他不至为人手发愁。 午后,胤祯在书房一边练字一边整理抄录,就听包福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大舅爷完颜海锋在外求见。” “知道了,带他到书房来。” 不一会儿,便听到完颜海锋略显兴奋的声音,“奴才海锋叩见十四爷。” “进来吧。”胤祯说着站起身来。 完颜海锋进来后见了胤祯,干净俐落的扎了个千儿,“见过十四爷。” 这完颜海锋身形挺拔,长的极为俊朗,两人自小一起上学读书,极是熟稔,胤祯微笑道:“起来吧,这里又没外人,无须多礼。” 海锋起身便笑道:“十四爷,我今后可是跟着你了,这礼可不敢废。” “坐吧。”胤祯笑道:“早就想叫你过来,可一直没什么正经的差事,再说,在礼部历练几年对你也有好处。”见海锋规规矩矩在站着,一副全神聆听的样子,胤祯暗道,看样子在礼部这几年没白呆,成熟稳重多了。 心里满意,胤祯也就没心思客套,开门见山的道:“你明天去部里把差事交了,以后就跟我办事吧。” “谢十四爷提携。”海锋说着又漂亮的扎了个千儿。 宣武门有座天主教堂,京城人都习惯叫它南堂。 不过,此时展现在胤祯和海锋面前的南堂只是一栋主体即将完工的建筑。 虽然还没完工,但从它的拉丁十字平面,拱券结构,中殿侧廊,殿中起塔,入口处的双座钟楼等等特征来看,已经是地道的西欧巴洛克式风格。 胤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这栋充满了异国风情的建筑,海锋却想不通,十四爷怎会对这种怪异的屋子感兴趣。 虽然想不通,海锋还是凑趣的说道:“十四爷,这南堂听说是皇上特赐十万两国库银,命工部建造的。” 胤祯点了点头,对海锋道:“去,亮明爷身份,把这教堂的神父找来。” 听说是十四皇子来了,在场监工的传教士自知身份太低,急忙跑去禀告主持修建的神父闵明我。 闵明我是意大利耶稣会士,已经六十八岁了,曾经出任过钦天监监士,正五品官员,听说十四阿哥参观南堂,他急忙迎了出来。 “拜见十四皇子殿下。”闵明我说着便要下跪。 胤祯没料想出来的神父是闵明我,急忙一手搀扶起他,笑道:“我随便看看,打搅你了。” 闵明我笑的满脸都是皱纹,“十四皇子殿下前来视察,那是我们所有天主教徒的福音。”说着侧身一让,道:“殿下如不嫌弃,请到室内小坐。” 在传教士临时的办公厅房,闵明我待下面的传教士奉上茶水后便屏退了所有人,而后看向胤祯笑道:“我想,殿下不会是恰巧路过这里吧?” 这人有意思,说话一点都不带拐弯的,也不知道他当官的时候是不是这样?胤祯心里暗笑,既然这样,咱们就直来直去,便含笑道:“我本想找这里的神父,却没料惊动了你,也好,你来京时间长,人脉广,更合我意。” “哦。”闵明我两眼一眯,旋而笑道:“殿下所为何事而来?” 胤祯也不掖着藏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想聘请你们传教士做先生。” “殿下也对我们西学感兴趣?”闵明我稍觉意外,他在京多年,可没听说这位十四爷对西学感兴趣,在康熙的成年皇子中,也就皇太子和三王爷学过西学。 “你理解错了,不是教我,是教孩子们。”胤祯解释道:“我打算在京城建一私塾,聘请你们传教士做先生教他们西学,当然,我会付薪酬,每月三两银子。” “哦,不,亲爱的殿下,这太低了,五两还差不多。”闵明我虽然学习汉文,在京城生活多年,但西方人骨子里的贪婪和市侩一谈事情就暴露无遗,“而且,你必须允许我们在学生中间传教,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呵呵,一两银子在京城可以买一石米了,三两可是不折不扣的高薪了。胤祯轻松的说道:当然,传教是你们的自由,不过,不能够在私塾传教,那是读书的地方。” “皇子殿下,这样的话,就请恕我无能为力了。”闵明我露出一幅遗憾的表情说道:“我们是专职的传教士。” “好吧,我再退让一步,在休息时间允许你们传教,不过,不能强迫学生信教。”胤祯佯做无奈的说道,心里却是暗笑,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国家,一道上谕,便可让你这什子天主教荡然无存,我还怕你传教? “信教自由,这是我们的原则。”闵明我说着站起身来,一张脸笑的跟核桃一样,“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挑选出最好的老师来教导那些孩子,至于薪酬,你看……。” 胤祯一张脸马上多晴转阴,拔脚就往外走。 闵明我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官员拒绝的这么干脆的,楞了一下才急急追了出去,“十四爷,十四爷……。”眼见胤祯毫不停顿的已经快出大门了,不由不喊一声,“ok,成交!” 胤祯一个急停,跟着转过身来,一张脸笑的灿烂无比,“数学、几何、天文、地理、英语、法语、医学我通通都要,不过不要圣经。” “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十四皇子殿下。”闵明我知道上了十四的当,闷闷的回道。 胤祯不以为意的笑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呃,合作愉快。”闵明我一脸的纠结,这位十四皇子的语气怎么比我更象西方人,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恭送胤祯离开之后,闵明我兴奋的在房间里转了半天,能够让传教士去私塾当先生,对于他的传教事业来说,具有巨大的推动作用,一想到以后一批批大清的士子都是信徒,他情不自禁的大声喊道:“来人,召集京城所有的传教士开会。” 第9章 票号(上) 康熙不在京城,不用上朝,胤祯又没差事在身,但他这几天每天都抽出半天时间来四处闲逛,王府井,大栅栏,琉璃厂,天桥、小市街,药王庙……漫无目的又无所事事的逛到哪算哪。 胤祯这样闲逛,包福全和一干护卫倒是没意见,可几个跟在后面盯梢的却是给累坏了,胤祯专挑容易暴露的地方走,最是考验盯梢的技术,既不能被察觉又不能跟丢了目标,只能不停的换人上,可一次跟出来的又能有几个人? 胤祯在暗地里却是笑的差点岔了气,跟踪和反跟踪,咱是专门学过的,就你们在水平,实在太业余了点。不过在摸清了对方的大致情况后,他也懒的再去折腾他们,盯梢的是谁的人,他用脚也能想的到,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海锋这几日却没闲着,在宣武门附近转了几天,终于在大儿胡同相中了一处宅子,胤祯跟去看了下,离南堂不是很远,交通也方便,虽有点偏僻,但胜在清净,难得的是占地宽广。 胤祯满意的道:“恩,就这地方,把它盘下来,然后找人改建一下,再请几个护院。” “十四爷,这地方是好,可就是价钱有点老。”海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要多少?” “二千六百两。” “值。”胤祯毫不犹豫的道,“走,回去拿银子去。” 回去的路上,胤祯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银票,有银票多方便啊,现银交易实在是太麻烦了,这银票是什么时候才出现的?反正现在还没有,就现在的这个印刷水平,想都不用想,防伪这一关太难了。 防伪,防伪,后世的防伪技术虽然是多如牛毛,可胤祯根本不懂,稍微知道点皮毛的却又鼓捣不出来,那都是要化学原料的,简单的,胤祯不由停住了脚步,密押,山西票号的密押,不就是最简单的防伪? 票号,大清后期的山西票号可是号称汇通天下的,想到后世的银行遍布全国的网点,他不由一阵兴奋, 看着双眼发亮,一脸亢奋的十四,和海锋都警惕的朝四周望了望,没见有什么特异的地方,达春不由疑惑的低声叫到,“十四爷,十四爷。” “等等。”胤祯摆了摆手,而后用力的挥了挥拳头,喃喃道,“密押算什么,爷还有更牛的防伪手段。” “海锋,京城有票号没?” “票号?奴才没听说过,银号倒是多。” 胤祯追问道:“那京城哪家的银号最大,信誉最好?” 海锋想也没想,脱口回道:“四大恒啊。” “四大恒,四大恒。”胤祯皱着眉头喃喃着,难道是那个什么‘脚踩内联升,腰缠四大恒’的四大恒票号?这就有了?那可真是百年的老字号。“海锋,拿我的帖子,去见四大恒掌柜的,就说请他过府一叙。” “现在就去?”海锋一楞。 “恩,马上去。”胤祯心头火热,票号,若是有一家能汇通天下的票号,以后做事可就不愁银子了。 ‘四大恒’的掌柜,郑世昌,浙江镇海人,今年六十五岁,康熙四十二年进京开设‘四大恒’。郑世昌眼界开阔、长远,富有冒险精神,‘四大恒’从创立起就把信誉放在第一位,凭借着巨额的资本,‘四大恒’很快就在京城打出了自己的名头,他很清楚,在京城没有深厚的背景和广阔的人脉,根本无法立足长久,所以,在打响了名号后,他大肆的吸纳京城达官贵人的存银,按时给他们分红。 就这样,他在京城很快就织罗了一张无形的关系网,‘四大恒’也才有了在京城独霸鳌头的局面。 有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四大恒’虽然是红极一时,但郑世昌却是有苦自己知,每年的分红支出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已经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了,而更麻烦的是随着‘四大恒’的信誉和名头越来越响,仍不断有他不敢得罪的人来存银子,他现在的处境完全可说是在刀尖上跳舞。 郑世昌在宅中会见了完颜海锋,听说是当今十四阿哥邀请自己上府一叙,不由的满头雾水,自己跟这位十四阿哥素昧平生,从来没有交集,今儿怎么想到邀我过府?难道也是想在‘四大恒’存银子,也不对,这些事,一般都是管家出面,哪里有亲自接见自己的道理? 郑世昌心中忐忑,用话套问海锋,海锋哪里赶乱说,只是一个劲的催促,郑世昌无奈,给家里人交待了几句,便乘了抬‘二人抬’小轿随同海锋而去。 进了十四贝子府,郑世昌不敢东张西望,只是低着头跟在海锋的身后,也不知道穿了几个院子,来到一个小院子门口,就听的海锋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通报。” 不一会,海锋出来领着他来到一栋房子门口,轻声道:“你自己进去吧。” 郑世昌倒也沉的住气,很是沉稳的走了进去,一进门,便见到一位丰神俊秀的青年,一身便服站在书桌后,正笑吟吟的望着他。 郑世昌急忙上前两步,跪道:“草民拜见十四爷。” “起来吧,无需多礼。”胤祯说着快步走过来,虚扶了郑时昌一把,笑道:“没想到郑掌柜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胤祯今日急招你过府,却是孟浪了。” “岂敢,岂敢,十四爷这话可是折杀小老儿了。” “郑掌柜无须拘束,请坐。”说着胤祯又对外吩咐道:“看茶。” 待下人退下之后,胤祯才含笑道:“今日请郑掌柜来,有一事相商。” 郑世昌那里敢托大,忙谦逊的道:“不敢,十四爷有何吩咐,请说。” 胤祯见一味客气也不是个事,便开门见山的道:“郑掌柜可听说过票号?” “票号。”郑时昌眼睛顿时一亮,这两年他一直在不断的琢磨怎么开拓‘四大恒’的新业务,这异地汇兑的会票业务在银号业来说纯粹是暴利,光每笔业务的手续费就是百分之五,不知道有多少银号眼红,他在这上面也是下足了苦功,只是在会票的防伪和保秘方面不得门而入,所以至今不敢提上日程,却猛不料在这里听到胤祯提及票号?难道这位十四爷想开票号? 想到这里,郑世昌精神一震,缓缓说道:“京城现在亦有银号开会票用于异地汇兑,只是极为简陋粗糙,‘四大恒’虽有心,无奈在会票的防伪和保秘方面善无妥善的措施,会票开出,动辄数万,十数万巨额交易,为客户的安全计,为‘四大恒’信誉计,只能是望而兴叹。” 听到这番话,胤祯知道自己是找对了人,当下便轻松的道:“郑掌柜,我有十足的防伪和保密措施,郑掌柜可愿与我携手?” 第10章 票号(下) “此话当真!”郑世昌呼的一下站起身来,捆扰心头两年多的难题,突然有人说他能解决,郑世昌登时有点忘乎所以,起身后,他才醒悟过来,对面的人是什么身份,忙惶恐的道:“小老儿失态,让十四爷见笑了。” “无妨,郑掌柜坐下说。”胤祯心中暗笑,表情却一本正经的道。 郑世昌很快就冷静下来,对面这人可是皇子,若是想入股‘四大恒’根本就犯不着哄骗自己,再说,‘四大恒’虽然表面红火,实际上却是有苦自己知,每年所赚的钱都填入了存银的利息,以前也曾有官员入股,只是很快就发觉入股不及存银合算,反而占用资金,便纷纷撤股。这十四爷要是肯入股,对自己来说,却是求之不得,想到这里,他诚恳的道:“诚蒙十四爷看的起小号,小老儿岂有不允之理,不瞒十四爷,对于会票的防伪和保秘,小老儿是冥思苦想,不得其法。” “我这法子绝对管用。”胤祯信心满满的道:“只是,我想知道,‘四大恒’若是开通了票号业务,这分号,你打算怎么铺开?” 听到十四问话,郑世昌不由暗赞一声,果然是皇室贵胄,年纪轻轻就如此老成,这是在考教自己的能力了,好在郑世昌盘算开票号的念头由来已久,当下他不慌不忙的道:“天下有四聚,北则京师,南则佛山,东则苏州,西则汉口,这四个点是必须首先开通的,然后下一步则是江宁、杭州,包头,扬州。” “呵呵,郑掌柜,你的眼光未免太小了点。”胤祯笑着站身来,将手一挥,霸气的道:“爷要的是汇通天下!至少要在大清的每个府都能看到‘四大恒’的分号!” 汇通天下!郑掌柜登时呆如木鸡,就连做梦他也不敢这么想,这个十四爷不会是在说胡话吧?汇通天下,说的轻巧,这要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不过,在心里他却是不得不佩服,皇子就是皇子,这胸襟这气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四大恒’的总股本是多少?” “啊。”郑世昌回过神来,看了看正盯着自己的胤祯,犹豫了下,但一想到汇通天下,便果断的说道:“一百二十万。” 胤祯摇了摇头,低语道,“太少了。” 郑掌柜不由在心底腹诽不已,一百二十万还少,不过嘴上却道:“另外还有一百五十万的存银,不过这些存银每年的红利就要支出一十五万。” “差不多够了。”胤祯点了点头道,“‘四大恒’是你家族的产业吧,还有没其他人在里面占有股分?” 郑世昌有点难为情的说道:“这倒没有,他们宁愿存银,也不愿意入股,实不相瞒,这每年的存银红利基本上吞完了所有的利润。” 想到后世的那些龌龊官员,胤祯不由多问了一句,“有没有暗股?干股?” “没有。”郑世昌暗道,哪些当官的,都精的跟猴似的,存银分红,光明正大的拿银子,谁愿意脱裤子放屁,去做授人以柄又没钱的事。 “那就好!存银多,这是好事,你马上就会为手上没有足够的银子发愁。”胤祯轻笑道:“我出二十万,再加上我的密押技术,你给我几成股份?” 二十万,连两成都不到,不过郑世昌没有犹豫,“十四爷,若是您的防伪和保秘管用,你看四成可行?” “呵呵。”胤祯一听笑了起来。 郑世昌心里一凉,四成都不行?我这可是咬着牙齿说的,再多要,老子大不了将‘四大恒’关掉。正自心里发狠,却见胤祯伸出两根手指,心中登时一喜,他只要两成?心中正自狐疑,便听到胤祯沉声道:“给你两成,我要八成。” 郑世昌一张脸立马变的比纸还要白,这他妈哪里是入股,这是抢钱!这要答应下来,自己的一百二十万,立马就变成了二十四万,就剩个零头了,这还有天理?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去告御状。 “你先不要急。”胤祯斯条慢理的道:“二年时间,最多二年时间,‘四大恒’就可以汇通天下,在大清所有繁华的州府开通分号,你就算只有二成的利,我也保证你每年的收入不低于二十万两,是纯粹的收入。” 郑世昌听到这里不仅又是一呆,二年时间,汇通天下?分号开遍所有繁华州府?如真能达到这种程度,‘四大恒’可就是大清银号业的头一号了,这二成的利润可不仅仅只有二十万了。 胤祯没理会郑世昌,仍然不紧不慢的道:“纵使我口生莲花说的天花乱坠,想必郑掌柜也不敢轻信,这样吧,‘四大恒‘的生意,我不插手,也不按插人手,你只管放手去做,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信誉。第一年,咱们不分红,第二年若是你的利润低于二十万,本贝子爷入股的二十万银子就不要了,不过,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 话说这份上,郑世昌坐不住了,十四爷既然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至少也说明他有很大的把握,‘四大恒‘现在的状况,如果在短期内不能开拓出新业务,关门就是迟早的事,为什么不干脆死马当做活马医? 想到这里,郑世昌骨子里的冒险劲儿又冒了出来,人生能有几回博,‘四大恒’目前这副不死不活的局面,还不如放手一赌,赢了,从此海阔天空,输了,给子孙也搭了个靠山,拿定了主意,他颤颤的跪了下来,“十四爷,‘四大恒‘从今儿起,可就交到你手上了。” 胤祯心里虽然开心,可在面上一点也没带出来,也没叫郑世昌起来,只是沉声道:“郑掌柜,既然你同意了,有句话我也先说到明处,汇通天下的‘四大恒’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够撑的起来的,你的二成股份要做好分出来的心理准备,不过,我保证最少也会给你留一成,当然那一成股份不会白要你的,卖个五百万,我想应该没问题。” 郑世昌先是听的心惊肉跳,就二成了,你还不放过!在听到后半句时,已经是痴了,五百万两卖一成的股份?是十四爷疯了?还是我听错了? 见郑世昌仍跪在地上发楞,胤祯偷笑着坐回了书桌后面,“起来吧,我给你说说会票的防伪和保秘。” 其实,山西票号的密押说穿了很简单,比如用‘天地君亲师’五个字分别代替‘个十百千万’再用其他十个字代替一到十等十个数字。当然还有其他的,如:所有的空白会票上的字都由固定的一个人统一书写,然后把这些写好的空白会票下发各分号,这些字上面可以做很多暗记。 胤祯细细将密押的基本原理说了一遍,郑世昌只听的两眼放光,胤祯笑道:“这只是基本的东西,为了保密,也为了防止别人破译,还必须在这上面加以变化,比如加进去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字,也可把日期分成单、双,再根据这个加以变化。另外,这东西过一段时间还要进行更换。对老主顾,还可以要求他们自己设置密码,这些东西,你慢慢去领悟,给你三天时间,拿出样票来,爷还有杀手锏教你。” 第11章 火器人才 还有杀手锏?郑世昌彻底的无语了,自己搞了二年都没弄出个名堂来,人家一搞就是一套一套的,而且还有杀手锏,看来这一把自己赌赢的机会很大。 胤祯微笑着问道:“你看我的法子是否管用?” 郑世昌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道:“管用管用,太管用了,这样的会票,别人如看天书,就是丢了,被抢了,也无法冒领。” “冒领?当然不行。”工部虞衡清吏司的员外郎安佳德克济克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低声哀求道:“十四爷,不是奴才胆小,这冒领手铳一旦被发现,奴才这吃饭的家伙可就搬家了。” “爷不管,今天爷出工部的时候要带两把走,你自己想办法吧。”胤祯看着陈列柜里的几把做工精美的燧发手铳直流口水,这玩意虽说跟后世的手枪没可比性,但怎么说也是火器,近距离来一下,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包死。 德克济克听到这话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今儿个真是自做孽,不可活,原本看到十四爷和自己上官的大公子海锋过来,还以为是个难得的巴结机会,为此还把其他几个官员都远远的赶了开去,谁料想,这十四爷竟然打起手铳的主意来,这可真是要老命了。 不给吧,不但得罪十四爷,就连海锋也一并得罪了,以后在工部的日子还怎么混?情急之下,他也不管是否会断同僚的财路了,低声央求道,“十四爷,冒领是万万不行的,奴才甘冒风险给爷换两把。” “怎么换?”却是海锋有些不解。 胤祯笑道,“以旧换新,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好好学着吧。” 德克济克听的只冒冷汗,十四爷怎么这么门清?这里面的龌龊事儿连我都不是很清楚,他怎么知道的?揩了把额上的细汗,他才道:“十四爷可真是博闻强记,不过,朝廷对短火铳的管理确实是太严,就是以旧换新,也要担很大的风险,爷不宣扬出去,就是体贴小的了。” “放心吧。”胤祯拍了拍德克济克,笑道:“今儿爷是见猎心喜,这样吧,这两把爷先拿走,过几日让火器营给你送几把废旧的过来。” 德克济克已是喜笑颜开,就地一个千儿扎下去,道:“谢爷体贴,不过这陈列柜的不好拿,小的陪十四爷去库房挑吧。” “等等,十四爷。”眼见胤祯要走,海锋忙道:“还有蟠肠鸟枪和威远将军炮没看呢。” 听到海锋的这句话,德克济克连死的心都有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威远将军炮估计十四爷不敢打主意,可蟠肠鸟枪那是人见人爱,这些年,皇上和皇太子但凡是行猎,都谴人来要,原本就只造了一百杆的蟠肠鸟枪,现在已经就只剩陈列柜内的这一杆了,万一十四又来个见猎心喜,自己找谁哭去?那可是戴主事亲手打造的,现在工部已经没人能够造出来了。 德克济克一边在心里连声问候海锋家的所有女性,一边哭丧着脸跟在两人后面,心里却在盘算怎么应对十四爷的见猎心喜。 海锋没看到德克济克如丧考妣的样子,轻叹了一声才以十分痛惜的口吻为胤祯介绍道:“蟠肠鸟枪可精确射击六十步,威远将军炮则可发开花弹,这两样都是戴主事戴梓研制的,只可惜让他最负盛名的连珠火铳已经没了实物,否则定可让十四爷耳目一新。” 连珠火铳,戴梓?胤祯隐隐想起了后世的争论,这连珠火铳可是等同于半自动步枪的燧发枪,戴梓更是一个悲剧的火器大家,就是不知道这人现在还活着没?想到这里,他隐隐感觉到海锋今天有点怪怪的。 瞥了海锋一眼,胤祯转头对德克济克道:“爷有点乏了,你去库房给爷挑两把精致的手铳来,这里有海锋陪着就行了,叫你的人都下去。” 德克济克正在发愁,听了这话登时大喜,忙一躬身道:“奴才一定挑两把最好的给十四爷您。”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一路随护的达春也不缺心眼,挥挥手带着几个护卫也退了出去。 “戴梓还活着?”胤祯漫不经心的问道。 海锋登时有点不自然的回道:“是的,他今年已经六十岁,流放盛京二十余载。” 六十岁了,胤祯暗叹了一声,不过,这种人才还是得想办法弄回来,他一生的宝贵经验可不能白白浪费。 海锋见十四没做声,又补充道:“戴梓是皇上钦定的举家流放,遇赦不赦。” 遇赦不赦?胤祯不由一怔,看样子,康熙对火器是惧怕到骨子里了,去求康熙赦免怕是没可能了,沉吟了半晌,他颇为好奇的问道:“海锋,爷一直没想明白,你跟戴梓是怎么回事?” 海锋“砰”的一下就跪了下来,低语道:“不敢瞒十四爷,奴才的一个小妾,是戴梓的曾孙女。”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这小子今天巴巴的撺掇自己来看火器,犹豫了半晌,胤祯才沉声道:“找个可靠的人,支两千两银子再带上爷的名帖去盛京,把他一家接到江宁,悄悄安顿起来。” “十四爷。”海锋脸色刷的一下变的雪白,“这可是……。”他原本是想让十四在康熙面前替戴梓一家求求情,万万没想到十四竟然铤而走险,这种事说轻点是欺君,说重点,就是谋逆!更何况戴梓又是以制造火器出名,万一这事泄露出去,康熙会怎么想? “十四爷厚恩,奴才无以为报。”海锋嗑了个头后才急切的道:“还请十四爷三思,戴梓是举家流放,人数至少上百,这事很难不泄露风声……。” 海锋还没说完,胤祯已是知道自己想当然了,这事要被**的知道了,自己只怕很难翻身,他摆了摆手道:“那这样,派人带银子带帖子去盛京打点,将他一家好好安顿,爷找机会跟皇阿玛求情。” “是。”海锋不由松了口气,“奴才马上派人去,也把十四爷的话带到。”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十四贝子府书房。 胤祯细细的审视着手中的会票样票,样票三十二开大小,纸质应该是桑皮纸,四周花纹采用的是黑、红、蓝、棕四色套印的四色本,非常精美,四周花纹内边都写有一行字,中间则是三行竖立的十八个字,习惯性的迎光一照,却是没有看到熟悉的水印。 “怎么没有水印?”胤祯脱口问道。 水印?郑世昌一楞,难道自己的四色套印还没水印木刻的好?一头雾水的他只的小心的问道:“十四爷可说的是水印木刻?” 什么水印木刻?胤祯也不懂,只好解释道:“就是夹在纸中而不是在纸的表面,迎光时可以清晰看到的图形。” 暗印?郑世昌明白过来,不由暗骂一声,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舔了下嘴唇他才道:“回十四爷,水印,一般的印刷师傅根本就做不出来。” 胤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郑掌柜,这会票一出来,你说这京城的银号会不会效仿?所有的银号仿而效之,我们怎么去独霸市场?不独霸市场,我们即将推出的银票如何流通全国?” 独霸会票市场,流通全国的银票!郑世昌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不争气的狂跳起来,老天爷,你还真敢想。 第12章 汇通天下 胤祯见惯了郑世昌发楞,也不理他,自顾自的说的道;“不要怕花钱,必须建立‘四大恒’自己的印刷作坊,造纸作坊,在全国各地去挖印刷、造纸人才,只有不断的进步,让别人即使是想仿造,伪造也跟不上,咱们才能做的长久。” 郑世昌已经完全的麻木了,这位十四爷心比天大,开个银号,还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印刷作坊,造纸作坊,还全国各地去挖墙角,这银子不象泼水一般撒出去,这得要多少银子?崽卖爷田不心痛啊。 胤祯也不理他,在样票上盖了两印,然后扔过去道:“你看看,现在完全保险了不?” 郑世昌捡起来一看,有个认的是指印,另外一个一长串的小印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正在疑惑,胤祯又递过一张纸条,郑世昌机动的接过来一看,长长一串全国各省各府的名字,每天个省府都有对应的一个那种一长串的小印,只是各不相同,而最下方,却有他最熟悉的零到拾的数字和一一对应的才印上的古怪数字。 阿拉伯数字郑世昌不认的,但听说过,马上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是编号,不仅可以防伪,也大大的简化了管理的难度。 胤祯的声音又不失时机的响了起来,“这方指印是爷的指印,爷给你保证,这个指印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以后不论是会票还是银票,首先就验证指印。”说着又递过一本小册子,“这是辨认指印的方法,爷的指印中留有暗记,这上面都有说明。” 看着手中这张已经完善的样票,郑世昌一时间是悲喜交加,这张会票绝对是整个大清最为完美保险的,可为了这张会票,自己可是足足花了一百万银子,一百万啊。想到自己现在只有‘四大恒’的二成股份,他不由满怀希望的问道:“十四爷,咱们真能独霸会票市场,发行流通全国的银票?” “当然,你以为爷花了诺大的心血就是为了挣那仨瓜俩枣的?”胤祯自得意满的道:“你现在要做的有两件事,一,马上安排分号掌柜熟悉辨别会票上的暗记、暗语、编号、指印,二,建分号,首先在京城内外的繁华地段建五个以上的分号,京城以外,首先在各行省省府建分号,两江两广京津繁华的府州、港口也要建分号,这些分号要同一天开张,不仅要打出汇通天下的名号,还要公布各分号的分布情况。” 郑世昌一双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爷,那至少的有四十个分号啊,就按一个分号三万两银子算,就这一项就的花一百二十万两,再说,没银子,这些分号就都是空号啊。” ‘空号怕什么?吩咐这些分号的掌柜首要任务就是吸纳存银,存银不给利息,数目大时间长的可以免手续费开出会票或者是银票,再说了,要开会票就要存银,你还怕没银子?两江两广是根本之地,先调拨一百二十万过去做本钱,应该够了。” “那京城岂不是只剩五十万了。”郑世昌喃喃的说道,“京城可是是总号啊。” “京城在所有分号开张那天,发行三百万的银票。” “三百万?”郑世昌吃惊的张大了嘴,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也要有人肯买啊。” “呵呵,本贝子爷自有妙计,你只管去做就行了。”胤祯胸有成竹的道,心里却是暗笑,银票一旦推出来,别说三百万,就是五百万也不够卖的,这东西可是官场的一大杀器,实乃行贿受贿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考虑到康熙一般在九月就会回京,这些事一定要抢在自己离京之前办好,胤祯又接着道:“九月初,你挑个好日子,所有的分号必须在九月初开张。” 时间这么紧,怎么来的及,十四爷心里到底想的什么?郑世昌不的不提出反对,“十四爷,三个多月时间,根本来不及啊,有些地方三个月怕是还走不到边呐。” “这些事是你该考虑的。总之一句话,圣驾回京前必须开张,路远的,现在也要派人去,让他们租间房子挂个招牌就行,要一举抢下整个市场。”胤祯不容置疑的说道:“另外,银票和会票必须有很大差别,要标明数额,最好都能有水印。” 出了十四贝子府,郑世昌不由仰天长叹,“不愧是龙子凤孙啊,不过才二十岁的小屁孩,端的是手段惊人,老夫六十有五,一生在商场打滚,明知被他囫囵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进入六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海锋却是越发的忙碌起来,大儿胡同的私塾改建已经接近尾声,虽然教西学的传教士他不用操心,可教国学的先生还得他找寻,最让他烦心的还是生源,虽说是不收钱,但一听说是学传教士那套希奇古怪的玩意,就连穷苦人家也不愿意把孩子送来。 胤祯却也没闲着,既是要去江宁督建农学院,那无论如何也的把这差事做的漂亮一点,这农学院的规划指望工部的那些官员,怕是有点玄,还是自己动手搞个,心里实在点,虽说从来没搞过规划,但见过的高等院校不在少数,这几天,他是一头扎在书房搞抄袭。 这日一早,海锋便急急赶到胤祯的书房,见过礼之后,他便直接说道:“十四爷,大儿胡同的私塾改建已经差不多了,可这先生和学生可都不好找,一听有传教士参与在里面,都没人肯来啊。” 胤祯点了点头,有些郁闷的道:“我早料想到这种情况,已经派人到我的包衣佐领里去挑适龄的孩子,另外还派人去宣化、保定、永平等地花银子购买适龄的孩子,学生不愁,可不能光学西学啊,这国学无论如何也不能拉下啊。” 听说学生不愁,海锋登时松了口气,他试探着道:“西夹道的高升客栈有几个落第的举子,爷您看是不是能把他们请来……?” “已经考完了,他们怎么还滞留在京城?” “奴才开始也没在意,后来找不到先生便上了心,托人仔细打听。”海锋见胤祯没反对的意思,知道有戏,忙详细分说,“他们一共六人,分别是云、贵、川三省的,因为路途遥远,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路途上,所以他们六人就在京等下一科会考。” 胤祯想也没想便道:“你去试试,也给他们三两银子一月,包吃住。” 六月十九,和硕康亲王椿泰死了,在京的宗亲自然都要前往祭拜。 次日一早,胤祯就接到康王府的丧报,稍稍收拾一下后便前往吊唁,一进康王府,便迎头撞上了老九、老十,胤祯忙上前亲热的招呼道,“九哥,十哥。” 老十胤誐笑道:“十四,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儿你可来的够快。” 老九胤禟似笑非笑的道:“咱们十四现在怎么改了脾性,象个大家闺秀似的足不出府啊。” 听着老九阴阳怪气的话语,胤祯也不以为意,笑道:“今儿难得撞到一块,咱们先去磕头,回头找个地方好好聚聚。” 第13章 敲打老九 三人吊唁完,出的康王府,胤誐便嚷嚷,“好久没聚了,今儿非找个地方好好乐呵一下不可。” 胤禟笑道:“行,地方我来安排。” 胤祯低声提醒道:“康亲王才走,找个隐蔽的地方。” “我理会得。”胤禟不在意的拍了拍十四的肩头,“你倒是把八哥的那份沉稳劲学全了,可惜八哥不在。” 京城西郊外,胤禟三兄弟带着一群护卫拐进了一个大庄园,一下马,早就等在一旁侍侯的仆从便乖巧的接过缰绳。胤禟将手一扬,笑道:“这是九哥私人的庄子,内外都是可靠的人,今儿想怎么乐呵都行。”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已是快步迎了上来,“奴才达哈苏见过主子,十爷,十四爷。” 胤禟笑道:“达哈苏,爷们去西院,吩咐下去,什么都挑最好的上,护卫们也都给我款待好了。” 达哈苏躬身道:“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达哈苏一走,老十胤誐就嚷道:“好你个九哥,这么好的地方你倒是沉的住气啊。” 胤祯却是暗自诧异老九的财力,这家伙不就是走私木材和人参吗?怎么有怎么多的余钱,他今天带自己来这地方是想展示自己的实力?还是暗含警告的意味?心念电转间,他已是打着哈哈道:“九哥把我们瞒的好苦啊。” 胤禟手一伸,做了个让的姿势,便自己在前带路,笑道:“瞒谁也不会瞒你们两个,这庄子前年才盘下来,去年刚翻修好,就出了事,哪里还有心情来这里。” 一路走来,胤誐、胤祯两人是止不住的感叹,这庄园里亭台楼阁层层叠叠俱都美轮美奂,水榭回廊也是因势利导,胤誐叹道:“九哥可真会享受。” 胤禟笑道:“你要喜欢,大可天天住在这里。”说着瞟了胤祯一眼。 胤祯笑道:“我倒是想天天住在这里,只是远了点,不太方便。” 胤誐连连点,“就是就是。” 进了一处高大的殿房,立马便有娇俏的丫鬟端着洗漱的一应物事上来,侍侯三人洗漱,进的厅房,一上桌,酒菜便源源不断的布施上来,胤禟端起酒杯道;“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说着一饮而尽,胤祯两兄弟自是陪饮。 酒过三巡,胤禟挥挥手将一旁侍侯的丫鬟都赶了出去,这才笑着道:“十四弟,你还别说,九哥我生平很少服人,你算是一个,你说你平日从不看农书,怎么就写的出倡农书那样的折子,现在朝野上下对倡农书可是一片叫好。” “九哥也来笑话我,你难道不知道叫好的都是谁的人?”胤祯淡然笑道,“那折子不过是投皇阿玛所好,可二哥却是借机推波助浪,想把我推到浪尖上。”胤祯说着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他这样做一是想恶心一下皇阿玛,对我嘛,无非就是上屋抽梯。” “十四这话却把我听糊涂了。”胤誐瞪着眼说道;“怎么扯到皇阿玛身上了?” 胤祯苦笑道:“十哥你想啊,皇阿玛极为注重农业,他都没想到,反而是我这个平日里根本就不知道农事的人提出这个建议,换了是你,能不郁闷?” “想不到十四弟对这事倒是洞若观火。”胤禟笑着起身,将胤祯的酒杯斟满酒,放下酒壶又道:“我一直没想明白,你为什么明明知道,还要上这个折子?” 胤祯长叹道:“我也是事后才想到这层,其实我上折子的本意,无非是想谋个差事,达到分府的目的,去年八哥出事,我除了能在皇阿玛面前仗义直言几句之外,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想起来我这心里就难受。” 胤誐瞪了老九一眼,忙道:“好好的说这些不痛快的事做撒?来,喝酒。” 老十想搅稀泥,胤祯却不干,他不喜欢太被动,更不喜欢老九居高临下的口气,他一口将酒干了,看着老九道:“一见面,九哥就怪我这些日子没有走动,你们难道就没发现异常?” 老九老十是早就开牙建府的,手下都是银子喂熟了的忠心耿耿之辈,密探盯梢的事怎会瞒的过他们,胤祯这一问,让老九大为尴尬,不过老九也甚是光棍,当下站起身来道:“是九哥的不是,九哥自罚一杯算是赔礼。” 老十胤誐看的心头暗爽,你老九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胤祯陪饮了一杯,幽幽的说道:“皇阿玛向来最恨结党,值此非常时期,我们几兄弟还是少碰头的好。” 老九脸色登时一沉,“怎么?你老十四怕了?”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被老九这么一问再问,胤祯登时也火了,不灭灭你的威风,你还真把自己当二哥了?他唬的一下站起身来,盯着老九道:“我怕什么?我是怕八哥受我们牵连,谁不知道我们三兄弟是八哥一党的,我们私下聚会,传到皇阿玛耳中,八哥会有好果子吃?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不奉旨,皇子不得离京五十里,你这庄子是不是远了点?万一八哥上你这里来,被有心人举报,应景的时候就是一条大罪。” 面对胤桢的这一通喝斥,老九胤禟是又惊又怒,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老十四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强硬了,竟敢对自己毫不留情面的喝斥,可他偏偏又都说的在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驳斥。 看着好象斗鸡似的老九和十四,老十胤誐也给惊呆了,半晌才笑道:“十四弟,没那么严重吧。” 胤祯看也没看他,口中却是没好气的道:“十哥,你素无心机,豁达直阔,皇阿玛对你向来偏爱,这点小错,皇阿玛就算知道也不会发作你的。” 这是夸我还是损我?胤誐登时无语,我是劝架的,至于嘛,连我也绕进去了。 就这么一打岔,老九胤禟已是冷静下来,眼前这情形,一语不合,这老十四只怕就会摔手而去,八哥回来知道这事,还不把自己埋怨死,再说这事本就是自己的疏忽,想清楚这其中的关节,胤禟展颜笑道:“是九哥出言不当,还望十四弟海涵,九哥我自罚三杯,当做赔罪。”说着,毫不犹豫的连饮三杯。 胤誐也看出苗头不对,忙过来按着胤祯坐下,笑道:“咱们几兄弟有什么值的置气的,别的让人笑话,来,十哥也陪你喝一杯。” 胤祯自是就坡下驴,端起杯满饮了一杯,而后肃然道:“我心直口快,九哥别见怪,咱们四兄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咱们凡事都的以八哥为重。” “说的是,一切以八哥为重。”胤禟笑着附和道,他今儿的种种安排就是想给十四敲敲边鼓,不曾想十四并没有见外的心,他登时轻松不少,刚才的不快,也懒的再计较。 胤誐见气氛稍有缓和,生怕两人又起争执,忙岔开了话题,“我说九哥,枯坐吃酒有啥意思,你这金屋难道就没藏有娇娃?” 胤禟自然清楚老十的用意,当下笑道:“看我都糊涂了,这庄子咱们以后尽量少来,不过今儿既然来了,就该好好乐呵乐呵,也不枉白跑一趟。”说完他轻轻拍了拍手掌。 掌音落下,厅房大门大开,一群莺莺燕燕涌了进来,厅堂里的凝重气氛刹那间烟消云散,见过礼之后,丝竹声幽幽响起,一众姑娘们唱的唱舞的舞的,另有几位蛇一样的贴了上来,殷勤劝酒。 胤禟得意的介绍道;“这些姑娘,可都是从扬州、苏州买来的,从小就请名师**的,十弟,十四弟,有看上眼的,尽管带走,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人生得意须尽欢。” 第14章 调教举子 康熙虽然是巡视塞外,一路上却是上谕不断,频繁的调动任命各地及京城要害部门的大员,对于官员的任命和调动,胤祯一向很少上心,但七月二十一的上谕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七月二十一上谕,以齐世武为刑部尚书,殷泰为四川陕西总督,噶礼为江南江西总督,江琦为甘肃提督,师懿德为江南提督。 看了邸报,胤祯一阵郁闷,以噶礼为两江总督,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贪,而师懿德这人,胤祯却没什么印象,只记的这人前两年才提的副将,出任天津总兵,现在又提到江南提督,应该是简在帝心的人物。 噶礼在去年的公推太子一事时是站在八哥这边的,这个师懿德却是情况不明,自己马上要去江宁,康熙这么安排有什么深意? 京官外放,按例是要陛见的,但康熙不在京城,自然也就免了,不过一众官员饯行是免不了的,这也是公然收礼的机会。 胤祯想了下,还是不送礼的好,那些个兄弟,个个都跟人精似的,自己一送礼,他们只怕马上就能猜到自己会去江南,这事暂时还是瞒住的好,再说自己这个身份还是少与官员打交道为好,以免落人口实。 胤祯正自琢磨,门外却是响起了海锋的声音,“奴才海锋叩见十四爷。” “进来吧。”胤祯懒洋洋的吩咐道。 海锋满脸喜色的进来,“恭喜十四爷,大儿胡同的私塾已经改建完毕,西洋传教士也来了十多人,孩子们也都住了进去,奴才请十四爷示下,是不是可以开课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胤祯兴致勃勃的问道:“有多少个孩子?” “一共一百二十二个。” 虽然跟预想的有出入,不过有一百二十二个,胤祯也知足了,当下便笑道:“恩,不错,走,随爷去看看。” 才走出院子,胤祯又看向海锋,“爷让你找人做的黑板和粉笔可做好了?” “做好了。”海锋点了点头,“那些传教士和那几个举子很喜欢,都夸爷想的这个法子好,就是那个粉笔有点不如人意,容易断。” 粉笔容易断,那是熟石膏与石灰石粉的比例没调好,这个比例胤祯也记不住,只得吩咐海锋,“你叫做粉笔的人多做几次,做出不容易断的赏他几两银子。” 胤祯一行赶到大儿胡同时,那些个传教士和举子都迎了出来,让胤祯意外的是,闵明我居然也赶了过来,见到胤祯,闵明我带头行了个请安礼,一群传教士动作笨拙的跟着学。 胤祯朗声笑道:“免礼,请起。”而后在众人的镞拥下进入私塾。 私塾是按胤祯的规划改建的,传教士和举子以及杂役的宿舍都是分开的,孩子们的宿舍和教室都是独立分开的,特别是教室,不仅在屋顶铺了明瓦,而且是两边开窗,光线还算不错。巡视了一番之后,胤祯感觉还不错,已经有了学校的雏形,只是碍于地形,学生的活动场地小了点。 高兴之余,胤祯给私塾题了门匾——希望义学,并在落款处留下自己的印信,他这是预防自己不在京城时,一些不开眼的小吏来找麻烦,而后,他又按后世的小学开始分班排课,安排完之后,闵明我带着一众传教士先行离开,几个举子却是留了下来。 海锋也算机灵,见这情形,立马将这六个举子一一介绍,这六个举子年纪大多在二十多岁,分别是丁善、潘祥、白子云、武安邦、扬敏、宋时凡,六人不免又是重新见礼。 胤祯正准备温言勉慰他们一番,扬敏却是长身一揖,朗声说道:“承蒙十四爷厚爱,学生六人才能在京城有一栖身之地,这希望义学,处处都透着新奇,极适于读书,不过,学生心中一事不明,还望十四爷能解我心中之惑。” 竟是个打擂台的,胤祯暗自好笑,心中却也佩服这厮胆大,一个举子,敢在自己这个贝子爷面前侃侃而谈,当下便淡淡的说道:“扬敏是吧,有什么疑惑,说来听听。” 扬敏也不怯场,昂起头道:“学生不明白十四爷为什么让那些洋夷来教这些孩子,我国学渊远流长博大精深,难道还不够这些孩子们学的?” 胤祯笑道:“国学确实博大精深,但西学亦有其过人之处,兼而学之,岂不更好?” 扬敏一口就顶了回来,“恕学生才识浅陋,看不出西学的过人之处。” “你狂妄,坐井观天,夜郎自大,自不知羞。”胤祯料不到这厮想也不想就一口顶了回来,顿时心头火起,一顿怒斥之后,心知不挫挫这几个举子的锐气,他们几个在义学不定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当下便问道;“你们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自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我问你们,你们可会地勘测绘,不说我大清的疆域图?就是一府一县的地图你们能绘出不?长江黄河的水文图你们能够能绘制不?天文历法你们又知道多少皮毛?知道天狗吃月是什么原因?知道日食是怎样形成的?知道为什么会爆发地震?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大?知道地球是什么形状的?知道我们大清在地球的什么位置?” 面对胤祯连珠炮似的诘问,不光是扬敏几个举子,就连一旁的海锋也傻了,虽说是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这些问题,他们还真答不上来,有的甚至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扬敏犹自不服气,呐呐着辩道:“难道那些传教士就能回答的上来?”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你们怎么就不能够学而致用?闲暇之余,多跟传教士交流交流,会有好处的。”胤祯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的道:“谦受益,满招损,不要读了几本四书五经就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了,我泱泱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之悠久,文化之灿烂,天下无出其右,但是,现在的西方,也就你们口中的洋夷的国家,他们已经追上来了,不仅追上来了,在天文地理物理等方面已经开始超越我们了。 知道他们为什么进步的这么快吗?四个字,否定、创新!他们勇于否定前人的定论,并且敢于创新,提出自己的见解,虽然遭受到嘲笑,讥讽、打击甚至是残酷迫害,但他们并不因此而退缩,不断的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见解。 反观我们呢?不知探索不求创新,更无勇气否定前人之定论,局限于一隅,一味的死读书,浑不知变通,只知沉醉于前人所创造的灿烂文明之中,浑然不觉自己身处三千年来未有之大变局中。 这些传教士远渡重洋,从四万里之外来到我大清,他们带来了什么?舆地图、浑天仪、地平晷、望远镜,不要给我说什么**技巧,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广泛的用于军事和天文上的仪器,很有实用价值。 知道我为什么让这些孩子从小就学习英语和法语吗?知道为什么我把这私塾取名叫希望义学吗?那是我希望他们长大以后能够象这些传教士一样走出大清,睁眼看世界,去西方国家学习他们最先进的知识。 你们只看到这些传教士到我们大清来传播他们的文化知识,但是你们不知道,他们将最为重要的解析几何和微积分这两门至关重要的学科对我们进行了禁封。” 第15章 初见隆科多 胤祯信马由缰的说到这里,发觉有点跑题了,借着喝水的机会整理了下思路,这才接着道:“说了那么多,只是想激起你们的危机感和紧迫感,当然圣贤书还是要读的,孔孟之道在于育人,教人立德,修身,在于礼,教人知礼尊礼,是为秩序和制度,在于仁,即为仁爱与仁政,侧重于处世之道、治世之道。 而西学侧重于自然,侧重于格物致知,侧重于学而致用,侧重于数理,西学善于归纳总结,善于举一反三。 这也是我要这些孩子们兼而学之的原因,我希望他们学成之后能致力于民生经济,为天下的老百姓做点实事,再好的诗词文章,老百姓也不能当饭吃,张养浩算是大才子吧,除了发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感叹之外,他为老百姓做了什么?无非是独善其身而已。 好了,爷也乏了,不跟你们浪费口水了,爷从不强人所难,你们去留自便。” 胤祯说完,也不理会几人,悠闲的端起茶杯品茶,他可不认为这一通话说出来,这几个举子便会纳头便拜,就算拜,估计也是冲着自己皇子的身份来的。 扬敏、丁善、潘祥、白子雲、武安邦、宋时凡等六人包括海锋在内,都处于极度的惊谔之中,他们平日里都是埋头苦读,纵有交游,结识的也都是寻常的士子,岂能有胤祯这样的眼界和见识。 今儿胤祯这一番阔论,可把他们震的不轻,郁闷、沮丧、失落、消沉、不甘等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一个个都憋的脸色通红,到底是去还是留?丁善、潘祥、白子云、武安邦、宋时凡都拿不定主意,一个个都偷偷望向扬敏。 扬敏却比他们更纠结,他是四川龙安府人,自幼聪慧过人,十六岁便考中举人,是龙安府声名远扬的才子,可是命运多舛,连考三届都名落孙山,这个打击对自幼处处受人逢迎的他来说,不可谓不大,自感无颜见父老乡亲的他这才滞留京城,等下一科再考。 在知道自己的东主是当今的十四皇子之后,扬敏兴奋的几天都没睡好,一心盘算怎么把握好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今天好不容易见到胤祯,他自然抓住机会冒了出来,却不料引以为傲的学识连卖弄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胤祯斥责的体无完肤,而胤桢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渊博学识更让他感到汗颜。 走吧,舍不得,不走吧,胤祯对他们好象并不感兴趣,一时之间,他大为踟躇,进退两难。 扬敏这里迟迟不表态,可把白子云急坏了,白子云自知天赋不高,象扬敏那样的高才都连续三次落第,自己不知道要考到哪年才有望中榜,更何况他出身贫寒,自幼便熟知农事,十四爷的倡农书在坊间也传的沸沸扬扬,不说别的,有他推荐,能进农学院,出来也就有了官身。 眼看几位仁兄仍然不语,白子云也管不了那么多,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他“砰”的一声就跪了下来,“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致千里。十四爷,学生才智平庸,十四爷若是不弃,学生愿为十四爷分忧。” 见有人愿意留下来,胤祯自然开心,笑道:“人贵在自知之明,才智平庸有何惧,多加磨炼照样能够出人头地。” 听到胤祯这句暗示意味极浓的话,扬敏五人一颗心登时放了下来,齐齐跪了下来,“学生不才,愿为十四爷分忧。” 胤祯暗叹,还是皇子的身份好用,缓缓站起身来,他才道:“好,既愿为爷分忧,爷也不会误了你们的前程,下一科,你们只管去考,落第的,跟着爷,爷也不会让你们白白跟随一场,不过,爷先把丑话说在前面,爷用人,首重德,才其次。” 出了希望义学,胤祯吩咐海锋道:“想办法把周边的地方买下来,义学还的扩建,要保证每年都有这么多的孩子入学。” 海锋吓了一跳,急道:“爷,就这规模,每年就要花二千两银子,还扩建……。” “这银子必须花。”胤祯轻笑道,“再说,爷花银子请的这些传教士也不能让他们太舒服了。”说着,他抬头望了望满是晚霞的天空,“有些饿了,就在外面找个地方吧,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酒楼?” 海锋在这附近跑了有段时间,当下便道:“前面有家小酒馆,一个爆肚,一个豆瓣,还有牛肉口味都不错,只是地方小了点。” 胤祯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六个护卫,笑道:“八个人,坐的下吧。” “没问题,有四张桌子呢。” “走,试试去。” ‘冯记’酒馆确实小,不过生意还不错,胤祯一行到达时,已经只剩一张桌子了,老板娘倒是伶俐,一见他们穿着,便知来了贵客,急忙将两桌熟客拼在一桌,硬是腾出了两张桌子。 胤祯拉了海锋一桌,达春说什么也不肯跟胤祯一桌,只好六个护卫挤了一桌,老板娘一见这情形,就知道自己没有走眼,越发招呼的殷勤。 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这老板的手艺好,胤祯一吃之下,赞不绝口,老板娘见胤祯开心,乘机又推销酒水,胤祯心情舒坦,也不推辞,达春一桌却是不敢放肆。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胤祯他们出的酒馆,天色已经麻黑,才走出小巷路口,便见一锦袍汉子从一个宅子门口奔了出来,后面五、六个仆从打扮的追了出来。 那锦袍汉子估计是想从小巷逃走,只是未跑的几步便被追上,当下就在胤祯面前上演了一出全武行,那汉子身手颇为不错,无奈那几个仆从也非易于之辈,几个回合就将那汉子扑倒在地,五、六个仆从登时围了上去拳打脚踢。 胤祯本不欲管,不料那汉子极为硬气,虽被围殴,嘴上却兀自叫道:“打的好,打的爷痛快!” 听到这声音,胤祯不由一楞,隆科多? 隆科多原来是康熙的一等侍卫,而且身兼銮仪使和正蓝旗蒙古副都统,虽然在康熙四十四年被康熙斥责不实心办事,革去副都统、銮仪使,但他还在一等侍卫行走(不用随驾扈从,但还是一等侍卫的身份)。 再说了隆科多虽然不被康熙待见,但他老子佟国维可是堂堂的一等公,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而且隆科多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分别是康熙的皇后和贵妃,正宗的国戚,谁这么胆肥?居然敢当街对他大打出手? 第16章 提点隆科多 胤祯微微一楞,便朗声喝道:“住手!” 那几个仆从没料到眼前这几个人看了这半晌热闹,临了却突然横加插手,他们也是久在京师混的,一眼就瞅出胤祯身份不凡,闻言不由一楞,手脚登时就慢了下来,都不由自主的向宅子门口望去。 胤祯自是随着那方向望去,但见宅子门前立着一个壮实汉子,却因背光的缘故,看不清楚,那汉子三十多岁,一身便装,满身都是酒气,听到胤祯喝止的声音,转过头眯了胤祯一眼,无奈胤祯在暗处,他更看不清楚,只是从声音上判断,是个年轻人,虽然见胤祯前后几人环绕,但也没在意,以为是一般的官宦子弟。 “哟呵。”那汉子当下便阴阳怪气的讥讽道:“哪个婊*子的裤裆没扎紧,把你个小杂*种给露出来了啊?” 胤祯何曾听到这么恶毒的话语,登时血往上涌,一张脸涨的通红,转头一看,达春却仍然在发呆,他抬手就给了达春一耳光,“你耳朵聋了?一个都不准放走!”说着就旋风般的朝宅门口的那汉子扑去。 达春这一耳光那叫挨的冤啊,他也听出了隆科多的声音,脑子里正在琢磨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就先挨了胤祯一记狠的,他顿时也反应过来,立马冲了上去,管他是谁,打了再说。 海锋和其他五个护卫见胤祯都上了,哪里还敢有半点犹豫,登时就冲向了那几个仆从。 门口那主子也不是善茬,见胤祯和达春冲过来,叫了声,“来的好。”便迎了上去。 胤祯一开口,隆科多就认出了是十四阿哥,听海善不知道死活的乱骂,心里头那个痛快啊,不过一看胤祯冲了上去,他就反应了过来,事情闹大发了对自己没一点好处,康熙本就不待见自己了,这事一闹大必定牵扯到自己,他这时也顾不上偷着乐了,忙喊道:“海善,你个狗日的,那是十四爷。” 达春虽然是后起步,好在他脚快,再说,今天要是让胤祯伤着了,他这护卫当到头了不说,以后在这四九城,只怕脑袋都抬不起来,因此他也不讲究什么打法,纵身一扑就将海善死死抱住,两人一起滚落在地。 胤祯随后赶上,就是一顿没头没脑的拳打脚踢。 海善是何人?他是和硕恭亲王常宁的第三子,多罗僖敏贝勒,闲散宗室,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主,成天不是打架斗殴就是斗鸡玩狗,宗室子弟中出了名的愣头青。 隆科多喊的那声十四爷,海善可是听清楚了,能让隆科多喊十四爷的除了胤祯还有谁?刚才自己骂他什么来着?好象是骂他妈是婊*子,骂他是杂*种。一反应过来,他一身的酒意瞬间就化成了冷汗,不说其他的,光是一个诽谤君父的罪名,自己这个贝勒可是完了。 海善也不敢还手,只是低声提醒道:“十四弟,是我,海善啊。” 隆科多这时也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他也不拉扯胤祯,他知道不让胤祯把这口气出顺,铁定不会罢手,反正挨打的又不是自己,眼见胤祯的手脚慢了下来,他才请安,“奴才隆科多请十四爷金安。” 见隆科多请安,胤祯才顺势住了手,直起身四处望了望,见大街上已经没了人,不过在暗处肯定有人瞧热闹,此处还真不是问话的地方,当下便一指宅子,“都给我进去,隆科多,去安排个清静的地方。”说着带头进了宅子。 进了宅子,胤祯才发觉这宅子不小,穿过一个厅堂,看到戏台子,他才明白这应该是个私人叫堂会的地方。 隆科多对这地方好象挺熟,一边赶人一边带着胤祯穿过一个回廊进了一间厅房,仆从护卫都守在门外,隆科多将灯都燃了起来,倒也亮堂。 胤祯自在上位坐了,看了看隆科多和海善,心里暗自发笑,这两人都一般的鼻青脸肿,身上前后上下都是脚印,强忍住笑意,他唬着脸望向海善,沉声道:“僖敏贝勒,不知道皇阿玛听到你骂我的那句话,会怎么看你。” 海善被胤祯和达春一顿乱打,浑身都似散了架一样,正自心想你气也出了,打我也白挨了,你还想怎样?一听胤祯这句话,竟似要抓住这件事不放手,登时就软了,贝勒的爵位可不是大白菜,那是一年上万的银子,更不用说身份了,他苦巴着脸道:“十四弟,我那是黄汤喝多了,没看清楚是你,你就高抬贵手,放哥哥一马,啊?” 胤祯却不接话,话头一转,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一个贝勒,一个正二品大员,当街厮打,朝廷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隆科多和海善心里都在鄙视,当街大打出手的是你胤祯好不?怎么都赖到我们头上了,可眼下形式比人强,他两也不敢顶撞,隆科多自是不肯说,海善却是想胤祯把骂他的事一笔勾销,扭捏了下才将原因说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两人都好男风,平日里经常一起厮混,今儿是酒喝高了,为了争一个娈童大打出手。 看着眼前两个武大三粗的汉子,胤祯不知道说什么好,沉吟了下,他才道:“我十四的脸面今天也被你们丢尽了,有那不知道真象的,怕是以为我十四也和你们一样,你们俩人说吧,这事怎么处理?” 隆科多和海善心里都暗自嘀咕,这事还怎么处理,哪里来的哪里去罢。不料胤祯一句话将两人冷汗都吓出来了。 “三哥,你把今天骂我的话写下来吧。隆科多做旁证,也在上面签个名字。” 海善连骂娘的心都有了,他结结巴巴的道:“十四弟,不……不用这么狠吧。” “行,不写也可以。”胤祯轻松的道:“我这就写折子送给皇阿玛,皇阿玛最近的心情比较好,不计较你,也是说不定的事。” 皇上心情好?没被你们几兄弟气死就不错了,海善现在悔的连肠子都绿了,祸从口出啊,走也不敢走,写吧,这可是把柄啊,以后还不得任他老十四揉捏?真他妈是无妄之灾,他狠狠的瞪了隆科多一眼。 隆科多毫不示弱的瞪了回来,“你瞪我做什么?不是你口无遮拦,我怎会被牵扯进来?” 眼见海善半晌没动静,胤祯含笑站起身来,“哎,不早了,我还是回去写折子。” “写,我写。”海善一把扯住胤祯,把柄就把柄吧,总比这时候捅到康熙那里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刷刷几笔写了之后,海善落了手印,胤祯笑吟吟的接过了过来,“我也不难为三哥,今天这事你的想办法封口,要是有风声传了出去,可就不要怪十四弟不客气了。” “十四弟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海善说完,扬长而去。 隆科多也准备跟着开溜,却被胤祯一把扯住,“舅舅先等等。” 隆科多哭丧着脸道:“好十四,皇上本就不待见我,你就放过我吧。” 胤祯笑道:“那可不成。”说着,却是一把扯过隆科多,低声道,“过来。” 一脸疑惑的隆科多不知道胤祯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今天可算是见识过十四的手段了,芝麻大的事,竟然被他生生弄成了天大的事,想想海善,回去只怕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隆科多,你是不是觉的自己很委屈?”胤祯突然很严肃的问道。 隆科多登时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皇上让他问的?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见隆科多一脸的惊疑,胤祯压低了声音,“不要瞎想,不要多问,我告诉你,皇上是个念旧的人,你跟他出生入死,他怎么会忘记?你记住我的话,一,修身养性,洁身自好。二,不要攀结阿哥,也包括我。三,跟家里的关系维持现状。做到这三点,我保证你三、五年内大用。” 隆科多这几年完全是倍受煎熬,皇上不待见,父亲也不待见,要银子没银子,虽空有个一等侍卫的身份,却没一点实职,在四九城,他连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他干脆也就破罐子当做烂罐子摔,浑诨噩噩的混日子,猛然听到十四的话,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处于呆滞之中,皇上不会忘记我?自己真的还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等他回过神来,屋里已是空空如也,胤祯早就走了。 第17章 都是聪明人 隆科多患得患失的回到家中,心里既兴奋,又觉的不太真实,也着实琢磨不透胤祯为什么会特意提点自己?见到父亲书房的灯还亮着,他便走了进去。 佟国维正在房间看书,见隆科多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进来,心头顿时火起,轻哼了一声,才揶揄道:“怎么,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隆科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听的父亲的讥讽,忙道:“不是阿玛想的那样。” “哼,那是哪样?”佟国维对这个儿子深为失望,丝毫不假以颜色的道:“你别以为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阿玛不知道,懒的计较你而已。” 隆科多也知道父亲不待见自己,也不分辨,直接就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佟国维越听脸色越凝重,待隆科多说完,他神色肃然的道:“你把海善走了之后的情形再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再次说完,隆科多忍不住问道:“阿玛,孩儿有两点想不透,一,十四为什么告诉孩儿这些?二,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佟国维的脸色已是柔和起来,沉吟良久才道:“胤祯大婚后都一直住在宫中,皇上要是不喜欢他,早就让他分府了,不过,这些话,不可能是皇上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他对你说的三点,实际上就是一点,不攀结阿哥,为父是一直力挺八阿哥的,他让你跟家里保持距离也就是这个意思,胤祯对你没有恶意,提点你也无非是结个善缘,伏个暗子,你就照他的话去做,到帐上去支一千两银子,不要露出异常,跟平时一样就好,另外今天这事给我烂在肚子里。” “是,孩儿知道分寸。”隆科多心里大为振奋,看来,自己的春天已经不远了。 隆科多出去后,佟国维却是陷入了沉思,平日里还真没留意这个老十四,从今晚发生的事来看,他的手段,心机毫不逊色老八。 老十四绝对不会无的放失无缘无顾的提点隆科多,难道他揣摩透了皇上的心思?不攀结阿哥,连他也在内,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皇上并不看好太子,还是皇上对所有的阿哥都不看好?三、五年内大用,是不是意味着三、五年内有大变?想到这里,他不由悚然而惊。 进入九月,京城就一天天的冷了起来。 九月初二,郑世昌带着自己的幺儿郑清远和银票的样票再次进入恂贝子府。 见礼之后,郑世昌就介绍道:“这是犬子郑清远,自小顽劣,缠闹着要来开开眼界,让十四爷见笑了。” 胤祯心里明镜似的,开什么眼界,这是想投入自己门下谋个出身,打量了下郑清远,这小子长的甚为清秀,双眼明亮,浑身都透着股机灵劲儿,身子也壮实,比他老子强远了,微微点了下头,开门问道:“多大了?可曾读书?” 郑清远不待他老子开口,便跪了下来,“回十四爷,小的今年二十六,二十二岁考中了秀才。” 胤祯蛮喜欢他这股机灵劲,再说还指着郑世昌给自己卖力,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便笑道:“不错,有股子机灵劲,过来给爷当亲卫吧。” “谢十四爷恩典。”父子两一起跪下谢恩。 “起来吧。”胤祯将手一抬,朝外喊道:“达春。” “奴才在。” 胤祯一指郑清远道:“带他下去,补入爷的亲卫队,和亲卫队一起训练。” 待两人退下,胤祯才看向郑世昌,“日子定下来了?” “回十四爷,定在九月初九重阳开张。”说着将银票的样票双手呈了上去,“这是最终定下来的样票,托十四爷鸿福,水印已经印上去了,之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就是等这水印师傅。” “好,有水印就好。”胤祯大为高兴,有了水印,短时间别人就无法伪造抄袭,接过样票迎光一照,竟然有两个五角星水印,细细摩挲,翻看一番,胤祯颇为满意,这样票的设计他虽未参与,但详细指点过,大小有后世的红太阳两个大,纸张为一等桑皮纸,厚而白,摸起来有点粗糙,图案复杂精美,文字不仅有满文、汉文还有蒙文,大大的足银一百两很是醒目,两边和下面另有密押数字和编号,上面已经盖了两方印。 “水印有一个就可以了,印在空白处,方便验证。”胤祯随口吩咐道:“银票数额以十、二十、五十、一百、二百、五百、一千、二千、五千、一万为准,以十、百为主,千、万的备用,所有的银票都必须盖我的指印才能生效。” 停顿了一下,胤祯又接着道:“另外九月初六前印出两千张一两数额的银票来,散发给京城的各个衙门,官员府邸,大商号,客栈,脚马店、码头,出宫的太监也要人人有份。” 郑世昌大为不解,忍不住问道:“这两千两银子就这么送出去,不是打了水漂?”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也要我教你?”胤祯白了他一眼,“用银子换银票的,成色不足的另收火耗,成色十足的收五分的费用。三百万银票你要收多少银子?” 十五万两!光是发行银票就有那么厚的利,郑世昌眼睛都瞪圆了,以至于出了恂贝子府,他才想到胤祯说的话,‘所有的银票会票都必须盖我的指印才能生效。’ 这是什么意思?他只要数盖了多少印就清清楚楚‘四大恒’有多少利润,无语问苍天啊,天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亏他还大言不惭的说‘四大恒‘的生意,他不插手,也不安插人手,这还用的着插手?用的着安插人手?老夫和‘四大恒’现在就是一长工。 突然,郑世昌想到了一个漏洞,回收的银票怎么监管? 分号遍布全国各地,若无有效的监管,这银票进进出出,所的利润都只能是便宜了各分号的掌柜。想到这巨大的漏洞,郑世昌转身又折回贝子府。 回收的银票怎么监管?胤祯听了也是一楞,他还真是没想到这个问题。要知道发行银票、会票的利润主要就是手续费,如果反复使用,那还有什么利可图?这可是个新问题,他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于是一脚又将球踢了回去,“郑掌柜,这些东西你也来问我?你当的是甩手掌柜不成?” 第18章 发行银票 郑世昌双眼一翻,差点没被气死,我是给你打长工,你才是甩手掌柜,气归气,这话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讲,他只得苦着脸皱着眉头道:“十四爷,我虽然经营银号多年,可发行银票却也是头一回,再说,前朝虽然也有发行银票,可那都是官府发行的,根本就不考虑回收的问题,没有任何的经验可以借鉴。” “借鉴借鉴,就只知道借鉴?难道自己就不能够创新?”胤祯没好气的埋怨道。 郑世昌不敢做声,心里却是暗自嘀咕,创新,说的轻巧,你倒是创个新看看。 搜肠刮肚冥思苦想了半天,胤祯也没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可发行银票势在必行,长叹了口气,他才道:“郑掌柜,这个问题我暂时也没有妥善的办法,只能从制度上着手。” “制度?”郑世昌听的一楞。 “就是店规,一,规定所有银票不能跨省汇兑。二,回收的银票、会票必须掌柜、帐房、库管三方盖章方可兑付银子。三,以上三方人员,定期打散轮换。四,定期不定期查帐,清点库银。五,凡‘四大恒’的伙计,杂役都可随时举报,属实的重奖。我现在就想到这五条,你经营银号这么多年总有点经验吧,其它的你去完善吧。” 郑世昌听的直点头,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十四爷了,这五条虽然没什么新意,但就是银号的积年老手,仓促间也不能说到点子上,更不可能这么全面、周密。特别是银票不能跨省汇兑这一条,不仅保证了票号的利润,也大大加强了监管力度。 九月初六午时,‘四大恒’的银票就在京城传了开来。 官员、小吏,门房、太监,商人都爱不释手的把玩着一张张银票,每个人心里都挺好奇,就凭这张小纸片能到‘四大恒’换银子? 随着银票越发越多,整个京城都轰动了起来,所有的酒肆茶馆,青楼,商号,闹市,码头,街头巷尾,只要是人群集中的地方,都在议论‘四大恒’的银票。 “这纸片真能到‘四大恒’换银子?”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这不跟天上掉银子一样吗?” “不知道别乱说,‘四大恒’那可是金字招牌,哪有自个砸自个招牌的道理?” “我说你们争个什么劲?去‘四大恒’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没听说啊,要后天,也就是九月初九才能换。” “哎,快照照,听说纸里面还有个五角星。” 随着初七、初八两天大量的银票撒放出来,整个北京城都疯了。 整整三天时间,整个京城唯一的话题就是‘四大恒’的银票。 在所有的议论中,郑世昌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就连他穿开裆裤玩泥巴的事都被吹的神乎其神,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人说他疯了。 不过真正快疯了的是京城的哪些银号掌柜,将‘四大恒’的银票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一个个都沮丧万分,密押,他们可以抄袭,可里面的水印,却一时半会捣鼓不出来,不说发行银票,就是搞会票,只怕也已经晚了。 ‘四大恒’本来在京城就是一家独大,现在会票、银票一起上,以后,哪里还有他们银号的立身之地。 九月初九,重阳节,上午,‘四大恒’在京城的五家分号一齐开张,前来用银票兑换银子的人都排成了长龙。 不管是总号还是分号,店铺里显眼的地方都张贴有不同数额的银票、会票式样,而更令人震撼的则是,排列的密密麻麻的开在全国各地的分号。 前来道贺的各家银号的掌柜,虽然料到‘四大恒’会开通会票业务,但一看到那两排密密麻麻的分号地名,都是为之色变。 这‘四大恒’好大的手笔,竟然是遍地开花,一举就抢占了东南整个富庶之地,一众掌柜哪里还有心思逗留,客套了几句,纷纷拔脚就走,时不我待啊,赶紧的去抢地盘。 看到‘四大恒‘的分号遍布如此之广,前来观望的众多客户们在惊叹’四大恒‘雄厚资金的同时,也对‘四大恒’产生了极度的信任。本是抱着观望态度的他们,纷纷谴人回去拿银子,开始试探性的兑换银票。 老百姓们对银票不感兴趣,觉的还是揣着铜钱和白花花的银子更塌实,可官吏和商人可就觉的银票好啊,几千几万的揣在身上,不显山不露水的,交易方便,打赏方便,行*贿受*贿都方便。 不过几天时间,银票就成了京城最时尚的东西,不管是官吏还是商人,特别是爱讲究身份面子的,身上要没揣有几张银票,根本就不敢出门。 京城的各个酒馆茶馆,青楼戏院,大小商号刚开始几天还跑去兑换,换了几次就发觉亏大发了,银子换银票是要手续费的,几天后,‘四大恒’就只见换银票出去,很少能回收银票了。 不过几天时间,就换出去了一百多万的银票,把郑世昌乐的睡觉都在偷笑。 眼见京城的银票发行顺利,胤祯也不由松了口气,立马让郑世昌派人前往天津、旅顺、保定等周边地方小量发行银票,慢慢向外扩展蔓延。 九月十七,康熙回到了热河,同日,发上谕,年羹尧巡抚四川。 这条上谕发出,老四胤禛、年羹尧是欢欣,老九老十是郁闷,还夹杂一点对胤祯的佩服,而老八胤禩则是极度的震惊,这五个月来,他是一直随侍在康熙的身旁,五个月时间里,康熙上谕频发,对大员的任免调动完全是圣心独裁,老十四是凭什么在半年前就敢肯定年羹尧会出任四川巡抚? 胤禩是百思不得其解,象这种一品二品大员的调动任命,康熙不可能在半年前就露出风声,老十四究竟是如何得知的?是揣摩上意?还是窥破了皇阿玛用人的方略? 胤祯也没料到,康熙是在热河发出对年羹尧的任命,他也感觉有点头疼,万一兄弟们追问起来,还真有点难以自圆其说。 九月二十三康熙回到了京城。 二十四日,朝会之后,胤祯就被康熙指名留了下来。 见过礼之后,康熙劈头就问道:“你的推荐票呢?都扔哪里去了?塞外流云也挺辛苦的,那么多天才得了五票!你于心何忍?” 第19章 忽悠康熙 乾清宫西暖阁。 胤祯请过安之后,康熙也没叫起。 跪在地上的胤祯心里感觉有点不妙,原以为留下自己是为去江宁的事,看这样子,不太象啊,难道是为自己这段时间在京城的事?莫非是打海善的事被捅到他跟前了? 正自猜疑,康熙已经开口了,“朕听说你在宣武门附近办了所希望义学,还聘了些西洋传教士任教,你是怎么想的?” 见是问这件事,胤祯不由松了口气,“回皇阿玛,儿臣心想,既然是办义学,就得办个有特色的,免的坠了宗室的名头。” “有特色的?”康熙嘴角一牵,想笑又忍住了,“少给我捡好听的说,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是。”见不能轻易蒙混过关,胤祯只好打起精神,“儿臣其实是心有所感,才创办的这所义学,儿臣觉的西洋传教士在天文地理,数学物理、机械、仪器制造,地勘测绘等方面比我们要强,所以想向他们学习。 皇阿玛让传教士测量绘制全国地图这件事,让儿臣感触颇深,有了全国地图之后,各行省各州府的详细地图,特别是西北的精确地图,自然是也要绘制的,咱们泱泱天朝不能总是请传教士帮忙测量绘制地图吧。” 听到这里,康熙微微露出笑容,暗赞十四看的远。 说到这里,胤祯却是停了下来,看了康熙一眼,低声道:“儿臣还有些妄自揣测的,不敢说,怕皇阿玛忧心。” “恩,即是怕朕担忧,那就不要说了。”康熙心中高兴,语气也轻松不少。 “是。”胤祯老老实实的回了一句,也就闭口不言。 康熙诧异的瞅了他一眼,这家伙,不过半年没见,竟然沉的住气了?康熙也不叫起,自取了一本奏折翻看起来。 胤祯跪在地上,心里那个郁闷啊,不带这么玩的啊,这不纯粹的罚跪吗?可怜我一片孝心,还准备给你送银子的呢。不过,他很快就静下心来,他不仅自己主持审讯过很多次,也被别人审讯过很多次,心理素质绝对是没说的。 父子俩,一个坐着悠闲的看折子,一个波澜不惊的跪立着,两人都默不做声。 这情形让垂手肃立在一旁的李德全暗叫古怪,这父子两这是唱的哪一出?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康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十四爷也是奇怪,这分荣辱不惊的气度跟那几个上书房的大臣都有的一比了。 过了两刻钟之后,康熙瞟了一眼胤祯,这小子还是一副不急不燥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下康熙有些好奇了,这小子这大半年来怎么变化那么大?好象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但沉稳,而且眼界开阔,虑事深远。 合上手中的折子,康熙含笑吩咐道:“李德全,赐座,赏茶。” “谢皇阿玛。”胤祯没事人一样的起身,大方的坐了下来。 康熙似笑非笑的道:“怎么着,想继续跟朕打擂台?朕没时间,赶紧的给朕说。” 胤祯嘴角一抿,微笑道:“那儿臣就斗胆直言了。西洋人在我大清不论是传教士还是商人都尚能尊纪守法,称的上是友善,不过在其他地方,他们就是强盗,烧杀掠夺无恶不作,远的且不说,就说距离我们近的莫卧儿帝国、马六甲以及我大清的藩属国暹罗、缅甸、南掌、苏禄等都遭到西洋人不同程度的入侵,台湾府以前不同样被他们侵占过? 由此可知,西洋人都是侵略成性,我大清富庶繁华,他们岂无觊觎之心?之所以现在不敢对我大清宣诸武力,无非是因我大清国富民强,国力强盛,我大清疆域辽阔,沿海地带也就是西洋人称的海岸线也长,不仅是当之无愧的陆地大国,也是当之无愧的海洋大国,然则,在陆上,我八旗子弟兵可称霸,海洋上,儿臣实不忍言。” 海洋大国,海洋也算疆域?康熙微微一怔,想到水师的状况,不由暗叹了口气。 “纵观西洋人的入侵,尽皆由海而来,依仗者,船坚炮利,儿臣着实担忧前明倭寇袭扰沿海一带的惨剧在我大清重演,两江之地,可是国之根本。” 康熙自幼便饱读史书,倭寇荼毒江南的事他可是知之甚详,想到西洋战船在海上来去自如,却无钳制之法,不由眉头深锁。 见康熙面沉如水,眉头紧皱,胤祯心里暗乐,你有危机感就对了,“儿臣更为忧虑的是,西洋诸国身处蛮夷之地,其文明与我华夏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但近百年来,他们奋起直追,在很多方面已经开始超越,尤为可怖的是在火器和造船、航海方面。以前侵占我台湾府的荷兰,在西洋号称‘海上的马车夫’战船数量庞大,在海洋上无人可敌,但是他们早在几十年前就被英国打败了,据说英国的战斗船,有上下三层甲板,火炮九十门,士兵七百多,所使用的火铳射程可达百步(一步1.5米多)开外。” 一艘战船就有九十门火炮?射程可达百步的火铳?康熙一生仅是御驾亲征就有三次,对兵事极为熟捻,这两个数据着实让他感到震惊。 “皇阿玛一生征战无数,地图在军事上的作用儿臣就不再复述,儿臣之所以办希望义学,请西洋传教士执教,就是希望能培养出我大清自己的西学人才,有些事,不能永远假手于人。” 见胤祯慷慨激昂的结束了奏对,康熙不由哑然失笑,指点着胤祯道:“好你个十四,你这是隐谏啊,不过,朕还没昏聩,测量绘制地图的传教士都有兵士保护,朕早有旨意,不允许片言只字外泄。” “皇阿玛高瞻远瞩,洞烛万里,儿臣惭愧。” “你也不用往朕脸上贴金了,这些年来,东南沿海一带海清河晏,朕也怠倦了,浑然不觉竟有偌大的隐患,忘战必危啊,这个醒提的好。”说到这里,康熙话头一转,“恂贝子胤祯,用心国事,着赏双俸。” “谢皇阿玛隆恩。”胤祯暗笑康熙死要面子,既想要西学人才,又怕被人诟病,赏个双俸,也算是每年拨给希望义学的经费。 见胤祯谢恩完毕,康熙正欲叫他跪安,却见他从袖中又取出一本折子,心里微觉奇怪,这小子又有什么新玩意? ------------------------- 有喜欢的朋友在书评区交流交流。 第20章 送礼也要讲策略 胤祯双手将折子呈上,“皇阿玛,这是儿臣的一份孝心。” 康熙打开一看,却是一份转让文书,京城‘四大恒’银号的四成股权转让文书,一应手续俱全,只要签下名字即可生效。 ‘四大恒’是京城最大的银号,最近发行的银票更是风靡京城,康熙岂能不知道?他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四大恒’是你的产业?” “确切的说,三月前儿臣才拿到‘四大恒’的八成股份。” “哼,巧取豪夺而来的不义之财,你还敢献与朕,是想朕与你同流合污,还是想败坏朕的名声?”康熙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问道。 李德全见康熙大怒,吓的全身发软,顺势就跪了下去,并杀鸡抹脖子的向胤祯使眼色。胤祯也没料到康熙会如此爆怒,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沉声道:“皇阿玛,这股份虽然是儿臣的孝心,可这钱不是给您的,是给所有旗民的福利补贴。其次,‘四大恒’资产上百万,儿臣若是巧取豪夺,只怕弹劾儿臣的奏章早就摆在皇阿玛的案头了。‘四大恒’儿臣投了二十万两和会票、银票技术,还帮着经营策划,让它这么一个小银号在三个月时间内汇通天下,分号遍布大清,一跃成为大清首屈一指的大票号,说起来,他还占足了便宜。” 好胆色,李德全暗赞一声,在康熙盛怒的情形下还敢如此强硬回话的主,绝对是一个巴掌数的过来,不过,今儿个自己怕是要倒霉了,求菩萨保佑,别让皇上把火气撒在自己身上。 康熙却是意外的没有发作,转身坐下后,脸色已是缓和了下来,“这么说,发行银票,也是你的主意?” “是,银票、会票都是儿臣指导发行的。”胤祯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双手呈了上去,“这是儿臣请皇阿玛鉴赏的。” “小气。”康熙低声咕哝了一句,接过银票仔细的看了看,才道:“仔细说说,是怎么会事?” 待胤祯一五一十的说完,康熙马上就问道:“怎么控制银票滥发?” “儿臣规定,所有银票的发行,都必须盖上儿臣的指印才能生效,这样,在总量上就控制了银票数量。各省银票的发行本着宁缺勿滥的原则,都限制有具体的数额,坚决贯彻有多少存银就发多少银票的保证金制度。” 银票的发行不违反朝廷的货币政策,而且银票方便携带,便于流通,特别利于大宗交易,这些优点康熙岂有不知,只要能够不滥发,保证随时兑现,康熙也不愿意多管,胤祯既然不是依仗皇室身份豪夺,他也就放下心来,转而对手上的转让文书起了兴趣,“你预计这四成股份,每年的分红会有多少?” “今年要在全国铺设分号,所得利润都要投进去,所以不分红,明年以后,这四成股份每年的分红应该不低于五十万两,五年后,每年应该不低于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康熙心里不由一颤,这可不是小数目,别看朝廷每年的岁入高达三千多万两,可收支相抵,节余也不过三百万两,这还是纸面上的,这四成的股份每年就能够分红利一百万两,而且还是真金白银,怎不让康熙心动。想到胤祯先前的话语,他追问道:“你说这钱不是给朕的,是给所有旗民的福利补贴,什么意思?” 关于‘四大恒’的发展,胤祯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四大恒’要想在全国取地垄断地位,光靠他一个是镇不住场面的,这其中的利润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到时候一哄而上,不仅会造成全国银票的混乱,一旦有人滥发,必然造成大乱子,到时候,他这个首倡者也会遭到对手的大肆攻击。 为保证足够的利润,为了自身的安稳,最好的办法就是垄断,而要想垄断,就必须将康熙拉进来,康熙既好名又好面子,要拉他进来不仅要有足够让他心动的好处,还要讲究策略,而旗民就是康熙的软肋。 “回皇阿玛。”胤祯朗声说道:“皇阿玛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儿臣岂敢以蝇头小利取悦。“” 听到这句话,康熙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老子是富有四海,不过也缺钱啊,国库里存银现在不足千万啊,每年一百万两,这是蝇头小利? 胤祯哪里知道一开口就惹的康熙大为反感,自顾接着道:“旗民乃国之根本,初入关时,旗民不过三十万,虽是历经征战,现在却也逾四十万,而今天下承平,增长速度必定大增,人口越多,国家财赋压力越大,且贫富分化亦日益明显,不未雨绸缪,恐积重难返,‘四大恒’的红利虽是杯水车薪,但聚沙成塔,终有一日,旗民可完全不依赖国家,如此,既是国家之福,亦是旗民之福。” 旗民政策历来是满清皇帝最感头疼的顽症,康熙这时候的压力还小,不过因为国库的空虚,他也逐渐开始感到棘手,旗民生计问题他就就觉察到了,却是苦无良策。胤祯的这番话不啻于另辟蹊径,为最终解决旗民这个包袱指明了道路,康熙兴奋的笑语连连,“好,好,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李德全,赏……。” 赏字出口,康熙才想起,才赏了胤祯双俸,也赐了座,赏了茶,急忙话语一转,“赏十四一杯奶*子。” 胤祯一听,差点就泪流满面,这也太小气了吧,奶*子即是牛乳,我送的银子怎么算也是上千万两了,就值一杯牛奶,天下还有没有比这更贵的牛奶?有木有? 康熙虽是心情大好,却是没有忘记胤祯手上的那四成股份,所有旗民的福利才四成,你一个就占了四成,是不是拿的太多了,因此,他沉吟着道:“朕记的,你好象是占了‘四大恒’八成的股,没错吧。” 真没见过这么无良的老子,白送了一半,居然还要打另一半的主意。好在胤祯早有成算,否则真要哭天抢地了,“回皇阿玛,正所谓利益均沾,儿臣即是考虑到旗民,自然也不会忘了宗室亲贵,儿臣手中的四成股份将拿出三成来分给宗室亲贵们,不过,不会白送了。” 康熙也没料想胤祯这么放的开,而且思虑周密,把手上的股份卖了,既避免成为众矢之的,圆了面子,又落了实惠,只是不知道他准备卖多少一成?康熙虽然很想知道,但顾忌面子,也拉不下身份来问,只得悻悻做罢,转而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朕笑纳了,不过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吧。” “皇阿玛洞幽察微,儿臣确有一事恳请。”胤祯暗赞了一句康熙上路,先奉承了一句才道:“私营银票的发行,固然有其积极的作用,但朝廷若不加以管制,必然哄拥效之,则必造成银票混乱,如有奸佞之徒逐利滥发,后果不堪设想,事以,儿臣恳请皇阿玛对票号加以管制,实行准入制,本金低于五千万两,分号少于五十家者,不得成立票号,发行银票需征求朝廷许可。” 对票号以及银票的发行加以监管,维护金融市场的稳定有序本身就是朝廷不可推卸的责任,加上康熙现在拥有‘四大恒’的四成股份,是既得利益者,当然要从维护自身利益出发,所以毫不犹豫的说道:“义以成命,此议亦为题中应有之义,照允。” 第21章 圈钱 两日后,胤祯亲手炮制的《整顿规范票号的细则法案》便在邸报上刊出。 全国的银号业一片哗然,大清第一个垄断巨头‘四大恒’自此登上了历史舞台。 亲眼看到邸报上的《整顿规范票号的细则法案》,郑世昌激动的差点中风,更为自己当日的决定庆幸不已,当时,若是稍有迟疑,只怕‘四大恒’就跟其他银号一样,乘早关门大吉了,哪有今天独霸全国票号的风光。 对于胤祯,郑世昌不仅是感激更多的是敬畏,这个才二十一岁的皇子,不过四个月时间,不动声色的横扫全国的银号票号,一举奠定‘四大恒’在票号业,银号业上巨无霸的地位,不知道有多少银号,票号因此破产,比那什么‘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厉害多了,完全是杀人不见血,翻云覆雨间,便赚的盆丰钵满。 胤祯岂止是赚的盆丰钵满,他不失时机的将‘四大恒’占股内幕在宗室亲贵间泄露出去,并放出了出售‘四大恒’股份的风声,整个京城的王公贵族都为之疯狂。虽然他们还没垄断的概念,但‘四大恒’名为私营实为皇室独家经营,这其中的利润,是个人都想象的出。 更绝的是胤祯将每成股份拆分成十分,一分一分的卖。而且公开承诺,给所有开牙建府的哥哥们每人白送一分的股份,包括皇太子和被圈禁的大阿哥。 一众阿哥们可没因为胤祯白送他们一分股份而对他有所感激,无他,太少了,塞牙缝都不够,唯独大阿哥胤褆府上派长子弘昱登府感激。 感触最深的却是康熙,他没料到胤祯竟然不分彼此厚薄,一视同仁给每个哥哥都白送一分,连被终身幽禁的老大都有一份,别看只是一分,他心里却是清楚这一分的重量,胤祯这一下就送出了一成多,大手笔啊,这让他在不知不觉对胤祯添了分好感。 胤祯爆出内幕和要出手‘四大恒’股份的风声一出,‘四大恒’的巨额银票,一万两一张的银票被一抢而空,紧接着千两的也告断货,面对群情汹汹要求兑换银票的顾主,‘四大恒’不得不连夜加班加发特大面额的银票。 接着,倒霉的就是郑世昌,好在他得到胤祯的提醒,连夜躲了出去,但怀揣着大叠银票的各亲王、王府、贝勒、贝子、国公、一二品大臣等等的管家们把他家挤的水泄不通,人人都摆出一副不拿到股份誓不罢休的姿态。 这可害苦了郑世昌一家老小,这些主儿,随便拉个出来都是脚面比他们人还高的主儿,见谁他们都的叫爷,自然是谁也不敢怠慢,好吃好喝的侍侯着。 就在郑家众人苦苦煎熬的时候,康熙出手了,一道上谕,赏郑世昌六品顶戴,将郑家长房抬旗,直接抬入上三旗的正白旗,真可谓是旷世之恩,当然,同时也收了郑家‘四大恒’的一成股份,但也言明,郑家所剩的一成股份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虽然是白白损失了一成的股份,但是也保住了剩下的一成股份,六品顶戴的赏赐和长房抬入旗籍也就意味着郑家从此踏入了上流社会阶层,这可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郑世昌自然是感激涕零。 郑世昌的股份没戏了,胤祯的股份自然就分外显的宝贵了,转眼之间,恂贝子府所在大后半壁街就人头汹涌,而每分股份的价格更是直线上升,每分的价格很快就由二十万突破到三十万。 然而,胤祯自从放出风声后就得了怪病,不能见光,不能见风,反正是什么都不能见,当然就更不能见人了,康熙在白得了五成的股份后,也并非摔手不管事了,很是配合的下了道旨意,“经太医院诊断,恂贝子胤祯疑是染上传染性极强之疾,为京城安危计,隔离静养,任何人不得探视。” 而在恂贝子府外,却有不少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四处高谈阔论,“‘四大恒’可是分号遍布全国,咱大清唯一的一家允许发行银票和会票的票号,听说就是这几天时间,光是在京城就发行了二千万两的银票,同时,在天津、济南、西安、江宁、杭州、苏州、武昌、广州等地也开始发行银票,这一年下来的赚多少银子啊?更难得的是,这可是永世的基业啊,只要有大清一天,‘四大恒’就不会跨,这哪里是买股份?这是给后世的子孙买金饭碗,只要手上有一分的股份,就足保后世子孙衣食无忧。” “哎,你们听说了没?‘四大恒’每分的股份每年的分红足有三、四万啊,那投三十万,岂不是不要十年就收回了本?以后年年还有那么多的进项,真是一本万利啊。” 在这样推波助浪的氛围下,不过一个晚上,每分的价格便突破了四十万,各位成年阿哥开始对胤祯白给的一分股份都没看上眼,听到每分的价格已经卖到四十万了之后,对胤祯感激的有之,更多的却是嫉妒,这家伙可是独占了二十九分,那是多少?一千一百多万啊,最富有的阿哥怕是也只有他的零头。 最兴奋的莫过于康熙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胤祯白给了他足足二千万银子,要知道现在大清的国库存银还不足一千万两,这能做多少事情?热河要修,圆明园要扩大,水师要扩建,想到这里,他不由暗自长叹,“难怪官员们拼命的贪,就是朕这个富有四海的的天子,在面对二千万两银子时,也是患得患失,更遑论他们了,哎,真是没想到,这些宗室亲贵这么富有。” 三天后,‘四大恒’每分的股份冲到五十万两之后就再也冲不上去了,而胤祯的病也恰好在这时候好了,恂贝子府府门大开,胤祯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手上的二十九分卖出了二十五分,剩下的四分说什么也不卖了。 听说胤祯最终以每分五十万的价格卖出了二成半的股份,郑世昌是感慨万分,他的身家在短短四个月时间暴增了四倍,而且还赏了六品顶戴,抬入旗籍,想起来就跟做梦一样,他马上召开家族会议,就一句话,“各房都把六岁到十岁的孩子送到希望义学去读书,不要犹豫,跟着十四爷走,绝对不会吃亏,以后十四爷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全力跟进,尽最大能力支持。” 第22章 钱多遭人嫉 东城区台基厂廉贝勒府。 老九胤禟气的脸都青了,“八哥,你说老十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白白送了太子他们两百万两,两百万啊!我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不过才赚了百余万!他倒好,一口气就送出两百万,他这是资敌!” 老八胤禩还未及开口,老十胤誐也忿忿不平的道:“就是啊,自家兄弟,他也只给了一分,真搞不懂他。” “少给我心浮气燥,都冷静点。”胤禩沉着脸,语气却是少有的严厉,“我虽然不知道老十四是怎么想的,但我清楚一点,现在的十四,不会做糊涂事。” 胤禟不服气的道:“八哥,这时候了,你还护着他,他之所以行事这么肆无忌惮,都是你惯的,你看看他,现在做事完全不跟我们商量,我看,他是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胤禟!”胤禩猛的一下站起身来,“下次我要再听到这些混帐话,你就不要喊我八哥了。” “八哥,我这还不是为你好。”胤禟委屈的说道。 老十胤誐也忙帮着胤禟说好话,“八哥,你消消气,九哥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你就原谅他这次。” “哎,不是我说你们。”胤禩轻叹了口气,“十四跟我们多少年了,这件事对错尚且不知,就算是错了,我们也得容忍,这么点容人之量都没有,怎么能成大事?”停顿了片刻,他又接着道:“话又说回来了,你们只看到他给了对手两百万,可他也给了我们一百五十万,而且他手上更有一千多万,你们怎么就看不到呢?难道你们把十四排除在外了?” 看着老九老十一脸的不自然,胤禩继续说道:“九弟,不是我说你,你可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老十也一样,别没事瞎起哄,遇事多想想,我今天再说一遍,没有比我们四兄弟更亲的了,十四越有本事,你们就越应该为他感到骄傲,而不是嫉妒,要是连自家兄弟都容不下,我胤禩不需要这样的兄弟。” 胤禩这番话可谓说的极重,老九老十见八哥动了真怒了,都急忙惶恐的起身认错,“我不要你们口头认错,而是要你们记在心里。”胤禩放缓了语气道:“大家都冷静了,我们来分析一下,如果十四不给众兄弟每人都白送一分,会是什么情形?” 老九胤禟迟疑着道:“八哥,你的意思是,十四在避嫌?” “说到点子上了。”胤禩笑道:“十四给众兄弟分了一十一分,给自己又留了四分,他手上仍然聚集了一千二百万两,这是什么概念?国库的存银现在还没他多,皇阿玛会怎么想?” 老十胤誐却道:“皇阿玛能怎么想,他拿的更多,两千五百万啊。” 胤禩无助的轻拍了下额头,然后耐心的开导着说:“十弟,皇阿玛拿的再多也没事,他是皇上啊,可一个臣子手中的财富堪比国库,皇上会怎么想?更为可怖的是,这个臣子还有争夺皇位的野心,你说皇上会怎么想?” 不仅是老九老十,就是胤禩自己,说到这里也不仅呆了,换了是自己,会怎么办?该怎么办? 熙春园。 熙春园是两年前康熙赏赐给诚亲王胤祉的,这里景色优美,风景宜人,更难得的是十分幽静,不过,皇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的到来却打破了这份宁静。 胤祉将三人迎入静心斋,还未及落坐,胤礽便道:“你们都听说了吧,老十四将手上的股份卖了一千二百五十万两。” 胤禛平日里虽然话不多,却也神情忧郁的接过话头,“这可是比国库存银还要多出三百万的巨款,以老八收买人心的手段,这下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又要倒向他们了。” 虽已入秋,老三胤祉仍是熟捻的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他本就生的俊朗,浓厚的文士气息让他更显出几分飘逸,只听他轻笑道:“我却不这么看,该收买的,能收买的,他老八早就收买了,剩下的,要么是没有价值的,要么就是无法收买的,倒是需防着他们拿这笔银子做其他的事。” “那可不见得。”胤祥从小就跟老四亲近,此时见的三哥隐隐有讥讽四哥的意味,马上就站了出来,“八哥他们或许不会再收买文官大臣,但是有那么多钱,他完全可以去收买部队,更或者是打造一支部队都绰绰有余了。” 见几人隐隐有争锋相对的意味,胤礽颇有几分烦闷,在经历过废而复立一事后,他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不过,老十三的话却是刺的他心里隐隐做痛,他现在也正着手在收买部队人心,可那些丘八,一个个眼里都只认银子,皇太子的名份对他们根本就没多大的用。 胤礽毕竟是长期处于储君的位置,看问题,想问题的角度与几位弟弟又有不同,沉吟了片刻,他才开口道:“你们放心,这笔巨款,皇阿玛不会不闻不问,更不会听之任之,当务之急,是想个什么办法在皇阿玛开口之前将这笔银子弄一部分到咱们手上来。” 胤礽这句话一出口,其他三人都不做声了,这不明摆着的事,老十四不仅不是咱自己人,更是咱对头,怎么把他手上的银子弄过来?借,想都不要想,门都没有。蒙、骗,他十四沾上毛比猴子都精,没见他一出手就捞了几千万,咱们谁有这本事?偷,抢也不行,十四手上都是银票,不论被偷被抢,他只需给‘四大恒‘打声招呼,那银票也换不成银子。’四大恒‘票号倒是银子多,可就算让你抢,人少了,你搬一夜也搬不了多少,人多了,你以为五城兵马司那些兵是摆设? 等了半晌,见几人都拿不出好的办法,胤礽更为郁闷,自己要有这么个生财高手,该是何等省心?想了想,胤礽才道:“这样吧,大家把手上的股份都借与我,先应应急,日后有了再加倍的补偿你们。” 老三胤祉和老四胤禛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老十三胤祥却是笑道,“二哥,可真是不好意思,你知道的,十三没有爵位,向来都是寅吃卯粮,这不,一听说我手上的股份值银子,那些个债主就纷纷上门了,结果在还是四十万价钱的时候就给卖了还债,如今手头还余有六万,你都拿去。” 胤礽心里窝火,可一想老十三说的也是实情,分府的兄弟里,他的日子确实最难过,不仅没什么进项,还豪侠仗义,出手阔绰,不欠帐才怪,想到这里,胤礽摆了摆手道:“你进项少,就留在手头以应不时之需吧,二哥另外再想办法。” 胤祥拱手一揖,“谢谢二哥体谅。” 第23章 妖孽谋士 出了熙春园,胤禛和胤祥一路向东城区而去,进了雍王府,两人都是一言不发直趋后花园。 雍王府的后花园,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寻常,唯一稍异寻常的便是清静了一点,园内园外都极难看到人影。可胤祥知道,这里面最少住有六十余人,而且这后花园还有两条地下密道,分别通往东西五百步开外的宅子。 后花园的东边是一座规模不小的佛堂,内里住着的是藏教喇嘛,西边是竹林掩映的一座三进的院落,那院落,即便是胤祥也从来没进去过,南边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外面瞧着不起眼,内里却装饰的十分精美,这院子胤祥倒是经常来,这里住着一位胤禛尊为先生的跛子,邬思道。 邬思道的来历,胤祥不清楚,但这位邬先生确实厉害,看人看事迥异于常人,却往往一语中的,胤禛对其极为重视,胤祥也喜欢跟他聊天。 见到胤禛,胤祥两兄弟进来,邬思道也没起身,只是拱手一揖,含笑道:“见过四爷,十三爷。” “先生不必多礼。”胤禛径直落座,自顾倒了一盅茶。 邬思道笑道:“四爷心事重重,十三爷却眉眼间难掩喜色,想必是刚刚见了太子爷。” 胤祥笑道:“都说书生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我今儿可算开了眼界。” “这又何难?”邬思道微微一笑,“十四爷今儿一举囊括了一千二百五十万两,坊间或许不闻,但宗贵间却已传的沸沸扬扬,以太子心性,不急于召见你们才怪,十三爷面有喜色,想必是没把手中的股份送给太子爷。” 胤祥一下跳了起来,“连这你也知道?” 胤禛一眼望了过来,冷冷的道:“十三弟,京华楼的明玉,你把她赎回府了?” “没有啊。”胤祥一楞,便明白过来,笑道:“股份在我手上,我没给二哥,是怕他折腾的太狠,到时候把我们都给陷了进去。” “什么意思?”胤禛和邬思道都紧紧盯着胤祥。 胤祥让两人看的有几分尴尬,呵呵笑道:“四哥知道的,我这人三教九流的都交往,前几天遇上几个相熟的,一起喝酒叙旧,才知道他们几个都在通州大营做把总等小官,言谈中,他们隐隐透露出有人用银子收买他们。”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胤祥委屈的道,“四哥,这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没凭没据的,我哪敢在你面前嚼舌。” 沉默了片刻,胤禛话头一转,“邬先生,十四弟手上的这笔巨款,你有何看法?” 邬思道双眉微皱,缓声道:“太子复位这半年来,阿哥中,风头最盛的莫过于十四爷了,半年时间,他做了三件事,上倡农书,办希望义学,收‘四大恒’。上倡农书后,皇上即命他分府,办希望义学,皇上赏他双俸,而收‘四大恒’,皇上得了两千五百万两巨款,却没赏他,十四爷现在不过是贝子,并非赏无可赏,其实这不赏便是最大的赏,这说明皇上承了他这份情,情分这东西,是最难以琢磨的。” 说到这里,邬思道却是话头一顿,转向胤禛,“四爷,思道一事不明,还望四爷解惑,皇上一向严禁民间私传西学,为何十四爷办的这所首倡西学的义学会受到皇上的嘉奖?” 胤禛犹豫了下才道:“听宫中小太监说,十四弟办义学好象是与传教士测量绘制地图有关。” 邬思道头一抬,恍然道:“思道明白了,十四爷这份眼光,真真是独到,一国之地图,岂能长期假手于外人?十四爷这是要为大清培养自己的测绘人才,难怪皇上不仅不责怪他,反而还赏了双俸。” 邬思道虽然只字没提及胤禛胤祥两人,但两人在听了这番话后都有些羞赧,胤祥心里暗道,这死跛子,骂人不仅不带脏字,连名字都不提的,自己倒要好好学学。 “先说说那倡农书。”邬思道喝了口茶,神色已是变的有几分凝重,“四爷、十三爷不要怪思道罗嗦,十四爷将来很有可能是四爷最为强劲的对手,咱们对他要引起足够的重视,倡农书在邸报刊出,我便细细拜读,其中虽有不足,但就兴农而言,其建议,特别是建农学院,实在是高屋建瓴,一旦推行,利国利民。皇上将它在邸报上刊发,接着命十四爷分府,思道妄自揣测,皇上有意十四爷去江南领农学院一事。而十四爷上倡农书的目的无非是分府或者是离开京城。” 胤祥颇感奇怪,忍不住问道:“离京,为什么?难道十四想脱离八哥一党?” “非也。”邬思道含笑道:“十四爷非是想脱离八爷党,而是他自己想上位,只是他眼下根基尚浅,这才想出京,脱离这是非之地,积蓄实力,他回京之时,即是八爷让位之日。 从十四爷这三件事来看,他眼光长远独到,心思缜密,手段就更不用说了,更难得的是,每件事,他都做的堂堂正正,完全是用阳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皇上是什么人?文韬武略,千古雄主,凡事讲究的就是光明正大,十四爷的阳谋正是暗合圣上心意,这才是思道忧心之处,得人心者得天下,那是乱世,太平盛世,则是得圣心者得天下!八爷就是最好的例子。 至于十四爷手上的巨款,皇上绝对是不会过问的,但十四爷肯定会主动说的,以他的心智,应该早就计划周全了,十四爷行事不按常理,思道也猜测不出他会做什么?但可以肯定,他要做的事不在京城,而且决对会给他带来足够的声望,人脉,皇上肯定有好处,你们兄弟能否再沾光,就不好说了。 说实在话,十四爷用二十万就玩出了那么大的手笔,现在他有一千多万,思道还真是期待他的下一步。” 得圣心者得天下,胤禛一时间不由痴了,这话真真是一针见血。 胤祯卖出股份后,知道自己现在就好比唐僧,人人都想来咬一口,那些个兄弟们里也不乏滚刀肉,所以丝毫不做停留,从后门溜了出去,赶往皇宫。 在乾清门,胤祯得知康熙在养心殿,便直接赶往养心殿,不料一进月华门却遇上了李德全,李德全是乘康熙写密折的空隙散步,见到胤祯过来,忙赶上来请安,胤祯笑道:“李公公,您这可是折杀十四了,快请起。” 李德全笑呵呵的道:“十四爷要见皇上。” 胤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出京,而李德全又是一直陪伴在康熙身边的,有心交好,便对他使了个眼色。 李德全在宫中多年,那是成了精的人物,自然是心领神会,一边将胤祯往偏僻的地方引, 一边打手势将身边侍侯的太监赶走。 到了无人处,胤祯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李德全,笑道:“十四过几日就要离京了,无法在皇阿玛身边尽孝,有劳李公公多多费心。” 第24章 撩拨康熙 李德全瞅了一眼,大大的五个字,足银一万两,本已伸出的手被烫了似的缩了回来,“十四爷,侍侯皇上是奴才的职责,可不敢接十四爷的赏。” 李德全在宫中是总管太监,在太监中身份最高,但因为康熙对太监管理甚严,他每年收的礼也不过两万两左右,老十四一出手就是一万两,还真把他给吓着了,他可是深知,收钱是要办事的,一万两巨款他着实怕十四交代的事情难办。 看见李德全一副又爱又怕的模样,胤祯心底暗乐,吓倒了?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施恩就要要施的恩重如山,否则还不如不干。“怎么?你不知道十四最近发了点小财?快收起来,让人撞见就不好了。” 李德全仍是小心的道:“十四爷有什么事交代老奴办的,尽管吩咐。” 胤祯将银票往他手上一塞,轻笑道:“非要有事?拿去补贴下,一些扎手的银子就不要收了。” 李德全一时之间是真不知道怎么说了,这十四爷也忒大方了,白送一万两银子,一个亲王一年的薪俸才一万两啊,他急忙跪下行了个大礼,“十四爷,奴才嘴拙,十四爷的大恩,奴才记在心里。” “什么恩不恩的,您非的寒碜死我啊。快起来。”胤祯急忙一把将他扶起,这才道:“我记的传教士曾经送给皇阿玛一张万国坤舆图,知道吗?叫人帮我送来,我待会要用。” 养心殿,胤祯见过礼后,康熙便吩咐道:“赐座,赏茶。” 待胤祯谢恩落座,康熙才笑道:“你现在可是富可敌国。” 胤祯一脸苦笑的说道:“皇阿玛,儿臣冒昧打搅也是为了这事。” “哦,看样子你是早有安排,说来听听。”对胤祯手上的这笔巨款,康熙不可能不在意,但要他出手干预,他委实顾虑自己的名声,现在胤祯自己将这事提了出来,他自然极为关注。 “皇阿玛,我大清不仅是陆上大国,也是海洋大国,儿臣想用这笔钱建立一支远洋舰队。”海洋梦不仅是胤祯的梦想,也是后世每个中华子民的梦想,现在有机会有能力,胤祯自然不想放过。 远洋舰队?西洋人的叫法?康熙不由一楞,他怎么也没想到胤祯会将这笔钱投到这上面去,这完全是国家的事,这远洋舰队建成了,也不可能成为他胤祯的私人武装,别说是他不允许,朝廷上下也不允许。 那胤祯是怎么想的?他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一点,康熙疑惑的瞅着胤祯,眼下这些成年的皇子一个个眼里都紧盯着皇位,偏偏这时节,胤祯玩出这么一手,是一心为国?还是另有所图?胤祯可是八阿哥一党的,饶是康熙如何英明神武,精明过人,眼下,他也看不透,摸不准胤祯的想法。 康熙心里也清楚,建立远洋舰队,于国于民都有莫大的好处,不说别的,至少能够保证江南沿海免遭来自海外的袭扰。但在拿不准胤祯的具体想法前,康熙也不敢轻易开口。 胤祯等了半晌也不见康熙开口,也不知道康熙的心思,只得再烧一把火,“皇阿玛,前明曾经拥有一支3500艘战舰的水师,每年春、夏都进行大规模巡航,郑和七下西洋,扬国威于海外,使得三十六国上表臣服,便是基于这支水师。 儿臣不肖,也愿仿而效之,建一支强大的远洋舰队扬我大清国威于域外,让万国来朝。” “你想下西洋?”康熙一惊,立即便道:“不允,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尔身为皇子,何等身份,岂可远航万里,冒不测之险。” “皇阿玛尚御驾亲征,亲冒矢石之险,儿臣……。”胤祯眼见康熙神色不豫,忙改了口,“就算皇阿玛不允儿臣去,也可以另谴人前往。” 这混帐小子,居然想下西洋,他不想争皇位了?恩,想到胤祯在半年前就主动请旨去江南督建农学院一事,康熙隐隐猜到胤祯的想法,这小子下西洋是假,出京避开这场皇位之争才是他的真实意图,既是如此,由的他去折腾,反正这钱也算是用在刀刃上了,总比让我成天惦记着强,正欲开口,不想胤祯却是先开了口。 胤祯也不知道康熙的想法,这次机会难得,若是说不动康熙,这建远洋舰队一事不知道又要拖多少年了,现在他可是一年也拖不起,欧洲已经走在前面了。心里一急,胤祯也没注意康熙的表情。 只听他朗声说道:“皇阿玛,在陆地上,我大清的疆域已经扩展到极至,西北再远的地方,苦寒不说,即便打下来,咱们也无法巩固,但在海洋上,却还有大片肥沃的领土,只要拥有一支远洋舰队,咱们大清的疆域便有了很大的拓展空间。” 说着,胤祯示意李德全铺开万国坤舆图,“皇阿玛可曾注意,中间这片空白,目前还没人去探索,这片空白处,说不定就存在一块大陆,若是我们能够找到并征服,那我大清的疆域将拓宽一倍,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根本就无法与皇阿玛相提并论。” 听到这里,康熙眼睛不由一亮,他本就雄才大略,而且自视甚高,因是满族的缘故,他格外的想超越汉族的那些明君圣主,胤祯这话算是说到他心里去了,他不自觉的走了过来,很快便在万国坤舆图中找到了中间的那块空白。 “这里还可能有大陆地存在?”康熙喃喃的念叨着,象是自语又象是在问胤祯。 胤祯恨不能确切的告诉他,那里是大洋洲的所在,“皇阿玛,南美州,北美州,非州都是航海时无意中发现的,儿臣已揣摩多时,那么大的空白,不可能都是海洋,应该有大陆地存在的。” 如果说前面康熙只是意动,那么现在却是心动了,康熙一生,武略上,他擒螯拜,平三藩,征台湾,打沙俄,三征葛尔丹,文韬方面,编《康熙字典》《大清会典》,《佩文韵府》《历代题画诗类》,《全唐诗》,《古今图书集成》。施政上,他修养生息,重农抑商,减赋教化,压制兼并,惩治贪官,这些所谓的圣人王道,他都做了,令他沮丧的是,在疆域上,他赶不上唐,元帝国,在施政上,他最多只能算是与史上的明君圣主并列,都说康熙晚年倦政,其实他是迷茫,看不到超越所有明君圣主的目标。 海洋帝国,海外的领土,相当于眼下正个大清版图的海外领土,倘若能够真的实现,他康熙绝对是开一代之先河,独领**于历代帝皇。 胤祯的这一番话不是无的放失,他是摸准了康熙的心思,有备而来,眼见康熙起身在室内快速的走动,他心里明白,这一宝是押准了,康熙动心了。 康熙确实是动心了,不,应该是已经消沉的雄心再度被撩拨了起来,超越千古帝皇,成就千古一帝的雄心壮志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朕不老,今年还才五十六岁,再活个十年八年的完全没问题,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完成这桩壮举,朕要超越所有的帝皇,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很快,康熙就压抑住了自己的兴奋,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瞅着胤祯道:“你应该有具体的计划吧,说来听听。” ------------------- 亲们很给力,不多说,码字回报! 第25章 百利而无一害 胤祯早在经营‘四大恒’时就已经开始对自己即将到手的银子未雨绸缪,自然是胸有成竹,听到康熙问话,从容回道:“回皇阿玛,儿臣自小热衷军事,对西洋人的战斗舰也稍有了解,虽然未曾亲眼目睹他们那三层甲板,火炮近百的远洋战舰,但也从来京的水手和西洋传教士口中侧面了解到一些。 建立远洋舰队涉及面相当的广,首先是选择港口,二是建造大型的造船厂,三是铸造厂,专为铸造火炮,四是水员水手即是西洋人称为海军的培养,因为不论是操纵舰船战斗还是远洋航行都必须得是专业的海军。 先说港口,江南是国家的根本之地,而且西洋人也是从西方而来,综合原材料,气候,地理位置,人口,安全等因素,儿臣暂时拟定上海,福州,天津三地,当然,最后还需皇阿码圣裁。 造船厂,铸造厂只要有足够的银子都好说,一应匠工,可以高薪招募,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只要愿意为我大清效力的,我们都欢迎。 最难的莫过于海军,咱们现有的水师官兵既无大型战斗舰的操纵作战经验也无远洋航海经验,基本上是无法胜任远洋舰队,所以必须着手从头培养,儿臣建议在港口建立海军学院,专门培养我大清的海军官兵。 远洋舰队不可能一蹴而就,预计有个五、六年方才能初具规模,再有就是,建立一支强大的远洋舰队,需要海量的银子,儿臣的这点银子怕是远远不够。” 康熙见胤祯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心里大为欣慰,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察觉这个老十四这么有才呢?突然听到要花海量的银子,一千万两竟然都远远不够,心里登时就打起了鼓,警惕的瞅着胤祯,暗道这小子不会是想管自己要钱吧,老子手上的银子都还没捂热呢,再说,就眼下的这家底,经的起你这般折腾? 胤祯根本就没找康熙伸手的想法,接着就道:“咱们建远洋舰队不仅要向外拓展疆域,利润惊人的海外贸易自然也是不能放过的,儿臣的想法是先造一些大型的武装商船,即可为日后建造大型的远洋战舰积累经验,也可顺带打造出一支远洋贸易船队。 有了这支远洋贸易船队,即可北上朝鲜日本,南下南洋诸国进行海外贸易,即能获取巨额财富补充建立远洋舰队之不足,又能积累航海经验,还可起到锻炼海军的作用,而且庞大的远洋贸易船队也是将来远洋舰队强有力的后勤保障,一旦在海外占领领地,远洋贸易船队更是不可或缺。还有一点就是,远洋贸易也可以分出一些股份作为对旗民的补贴。” 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康熙心里一跳,搞了半天,这小子才图穷匕现啊,原以为他老十四是破家为国,现在看来,这小子是建远洋舰队和发财两不误,恩,这样也好,省得老子心里内疚,不过,扩大海上商贸牵扯极大,康熙忍不住说道:“海外商贸确是裕民利国,不过其危害也不小,其一,自开海禁以来,出现了不少民众私逃、、民产外流的情况,其二,滋生海贼,贼势日盛,已显尾大不掉之局面。其三,海贸之巨利日益集中于私人,非国家之福。” 胤祯心里暗道,难怪康熙在后来下令禁海,原来现在他就有了这个念头,闭关锁国那是万万不行的,必须的打消他这些念头,否则,即便是康熙支持自己的计划,那支持的力度也会很有限,胤祯沉吟了下才回道:“皇阿玛,儿臣是这样理解的,任何事物都必须一分为二来看,它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当政者在于权衡,在于引导,海外商贸的危害,儿臣另有看法。” 康熙却是被胤祯的一分为二的说法吸引住了,想了想才点头道:“一分为二是出自朱熹的‘一分为二,节节如此,以至无穷,皆是一生两尔。’不过你的说法更为贴切,看不出来,你的学问大有长进。” 胤祯没想到随便一句一分为二也会受到康熙的赞赏,忙回道:“皇阿玛盛赞,儿臣愧不敢当。” 康熙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道:“接着说,海外商贸的危害你是怎么看的?” “儿臣认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孤立的,必须了解它的前因后果,也必须了解它所处的环境,先说民众私逃、民产外流,这种情况,历朝历代均有,并非我朝独有,其原因无法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趋利避害思想,我朝开海禁之后出现这种情况,多在两广,福建一带,其原因在于,一是三藩之乱,二是收台湾,造成社会动荡,百姓怕再遭战事,这才异乡避祸。 儿臣以为,完全不必在意,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种情况自会减少,随着皇阿玛修养生息,减赋教化,压制兼并,惩治贪官等一系列圣人王道的布施,我大清一代盛世已经到来,不仅外流的民众会回流,仰慕我大清的外国民众也会被吸引来我大清安居。 再说海贼,海贸昌盛,海贼是必然的产物,即便停止海贸,海贼也不会因此而消亡,反会祸及沿海民众。儿臣在这里可以保证,只要开建远洋舰队,这些海贼必将是我大清海军练兵的最好对象,不见血的兵远远不能称之为强兵。 至于海贸易巨利日益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情形,儿臣敢保证,一旦远洋贸易船队建成,这种情形马上就会扭转。” “说的好。”康熙呵呵笑道,胤祯这番从正反两面入手的见解,将康熙一直郁结在心头的海贸危害消除的一干二净,也将他最后一丝犹豫打消掉了,既能分钱又可平空得一支舰队,还能开辟海外领地,得偿自己多年的夙愿,最多不过背上一个与民争利的骂名,而且这骂名只怕都要落到这老十四身上,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到哪里去找?他欣慰的笑道:“看的透彻,解说精辟,而且对练兵也确有心得,如此甚好,朕就允你。” 港口的选择,康熙很快就有了决断,两广福建海贸者甚众,福州断不可取,不利于朝廷掌控海军,天津就在京畿之侧,不利于京师的安定,所以康熙很快就接着说道:“两江是国家根本之地,朕看就选在上海,江浙富庶之地,货物集散两利,便于远洋贸易,而且离江宁也近,便于你督建农学院。 在上海建远洋舰队,建海军学院朕都允你,不过这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朕要四成,朕给你五年时间,五年之内,你必须将东南海贼剿灭一空,远洋舰队也必须成形,再有就是这远洋贸易船队,几年能有盈利?” 胤祯贼笑道:“皇阿玛,四成的干股当然没问题,只要皇阿玛给予远洋贸易船队一定的照顾,儿臣有把握在四年内就可盈利。” 康熙笑骂道:“你皇阿玛是光拿钱不办事的人吗?不过,先的声明,不能犯禁。” “儿臣遵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敲竹杠的机会,胤祯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皇阿玛,你看儿臣在上海光是造船厂就要建两个,还有铸造厂,海军学院,这可是要占不少的地方,这也不是儿臣的私产,都是朝廷的,这地皮皇阿玛是不是能够赏赐?” 听到胤祯明确的说出不是私产,康熙已是喜笑颜开,当即大包大揽,“这是自然,你去选好地方,朕让当地官员给你征地。” “谢皇阿玛。”胤祯笑道,“儿臣还有一事请皇阿玛恩准,恳请将戴梓发往上海,为舰队的火炮铸造效力。” 戴梓?康熙一楞。 第26章 提点老八 戴梓当年是因‘私通东洋‘的罪名被举家流放,个中具体原因也就康熙心知肚明,没想到这一晃就是二十年,微微叹息了一声,康熙才道:“戴梓于火器一道确有过人之处,照准。”说完之后,康熙话头一转,“你对招募海军,有没有具体的想法?” 胤祯一听这话就知道因为戴梓的事,康熙又勾起了对火器的恐惧,当下小心的回道:“虽说海军以善泳者为上,不过儿臣想,海军的控制权还是要牢牢的掌控在咱们满人手中,儿臣拟在京中招募一批十八岁以下的八旗子弟,带在身边作为初级军官培养,不会水没关系,多加练习也就会了。 另外兵士的招募不能够集中于一地,以免出现抱团等难以掌控的情形,儿臣拟在奉天,京津,山东,安徽,江浙等地分开招募,头一批人数定在二千,年纪不要大,最好在十八岁以下,能识文断字更好。 眼下,西洋诸国的海军人数大都在四万左右,儿臣计划在五年内练出两万,这军饷名义上是国家发,实际上完全可由远洋贸易船队的利润中支出,不增加国家的负担,目前儿臣考虑到的就这些,还请皇阿玛指正。” 康熙频频颌首,捻着胡须道:“这些年你算是历练出来了,虑事主次分明,条理清晰,难得的是能防范于未然,天下承平多年,八旗生计日艰,海军的招募也能稍稍缓解一下,好,这事交予你来办,朕大为放心,只有一事你须谨记,火器必须严加管理,不使一枪一炮流出。” 出了宫,已是到了晚饭时间,胤祯却没回府,打发了两个侍卫分别去请老十和老九到八哥胤禩的廉贝勒府聚聚,而后又谴人去叫郑世昌,海锋,扬敏,白子云,丁善,传教士闵明我等几人在府里候着,随后他也不坐轿,径直一路散步而去。 建立远洋舰队和海军学院虽然不花国家一分钱,但牵扯甚广,以康熙凡事不可对人言的性子,这事铁定会在朝会上当众提出来的,若是反对的人太多,康熙的面子上不好看是一回事,若是因此而影响到康熙对自己的支持力度,胤祯可就真是连哭都找不到地方了,所以胤祯得先跟八哥胤禩通通气。 胤禩没想到胤祯会在这时候上府来,听到禀报,忙放了碗,迎了出来,“十四弟,你可真会挑时间,还没吃过吧,我已经吩咐重新整置酒菜了。” 胤祯笑道:“八哥不会怪我叨扰吧。” “呵呵,你现在可是大金主,多少人求你上门都求不到。”胤禩打着哈哈笑道:“今儿机会难得,好好喝几杯。” “十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还派人去请了九哥十哥。”胤祯一路走一路说道。 胤禩脚步却是一顿,低声道:“刚从宫里出来的?” 胤祯点了点头,语气有点消沉的道:“今日一聚,我们兄弟怕是又要分开。” “你要出京?”胤禩讶然说道,一顿之后又笑道:“那好,今儿算是给你饯行。” 一直到老九老十赶来,胤禩再没多问一句,待的重开筵席,他也没说正事,只是殷殷劝酒,笑谈风月,老九老十见这情形,也都压下心中的疑问,只顾喝酒谈笑。 待的席散,四人转到胤禩的书房喝茶,胤祯才将建远洋舰队一事详细的说了出来,末了,他语气诚恳的道:“此事,未免皇阿玛多虑,十四才没先行与哥哥们通气” 老九胤禟见胤祯又是自作主张,白白将一千多万的银子拿去建远洋舰队,这分明是出力不讨好的事,不由讥讽道:“那你一出宫就赶到八哥这里,怎么又不怕皇阿玛多心了?” 胤禩的眼光可不是老九能比的,一听老九的语气,他就急了,站起身低喝了一声,“胤禟,你酒喝高了?这一前一后,可是天壤之别,连这你都掂量不出来?”怕胤禟太过难堪,他又接着解释道:“这京师上下都说我们四兄弟是一党,皇阿玛岂能不知?十四要是先来找我们,再去皇阿玛那里,又岂能瞒过皇阿玛,别小看这一前一后,这里面的道理大着呢,再说,十四的这一步棋,不仅走的妙,而且走的稳,这份见识和胆魄,八哥我也是自叹弗如。” 老九被胤禩这么一说倒是静下心来琢磨,老十胤誐却是个直筒子,低声咕哝了一句。“这不明摆着将一千多万白白扔到海里去了吗?” “十哥,遇事多从大处着想,不要老是看到眼前一点。”胤祯笑着说道,他回去还有一摊子事,可不想耗在这里,说完他瞅向八哥胤禩,“八哥,这事您看的清楚,我也不嚼舌,出京怕就是这几天,有些话,我不吐不快,今天机会难得,我一并说了。” 三人都从这句话中感到胤祯的强势,半年时间,十四仿佛象变了个人似的,不过,三人也知道胤祯接下来要说的话分量怕是极重,因此三人神色都是一肃,齐齐望了过来。 胤祯确实是想敲打一下自己的三个死党,一旦出京,可就没这么方便了,“十哥,你性情直阔,却最为皇阿玛所喜,即便偶有小错,皇阿玛也不会为难你,倒是九哥,你西郊的庄子最好乘早脱手,手下门人也须严加管束,人参的事也收手了罢,木材的生意你转到上海去,十四在一天,便能保全一天。” 最后胤祯看向老八,“八哥,十四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公推太子一事把你推上了浪尖,我现在都没弄清楚这事背后是否另有其人在推波助澜,皇阿玛雄才大略,其心计,手段,权谋,我们十二个兄弟捆在一起也是望尘莫及,争,我们肯定要争,但有个底线,不能够触及皇权。另外,小心二哥和四哥。我这几天很忙,先告辞了。” 触及皇权!这四个字犹如当头棒喝,胤禩只觉的心头一阵阵轰鸣,这大半年来的苦闷,疑惑,委屈,忧郁顿时豁然而解,太子的废黜,众阿哥们被圈禁和册封,公推太子时的受辱,太子的复立,一二品大员的频频任命和调动,所有这一切的根源都尽在这四个字,触及皇权! 第27章 小朝会 胤禩回过神来就见满脸震惊之色的胤禟和一副茫然神情的胤誐,不由问道:“十四走了?他后面还说了什么?” 胤誐没好气的说道:“这老十四越来越没样子了,他后面好象还有一句,小心二哥和四哥。” “果然如此。”胤禩微笑道:“十四对四哥早就起了疑心。” 胤禟不解的说道:“可眼下根本就看不出四哥有任何的异常。” “你还怀疑十四的眼光?”胤禩微带不悦的嗔道。 “那倒不是。”胤禟长叹了口气,“以前八哥说他心机深沉,眼光长远,独到,我还不服,可看他做的一件件事,不服都不行,触及皇权更是一针见血,有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确实比我们看的透。” 胤禩也长叹一声,“幸好十四是我们兄弟,否则,八哥还真是不敢想,不论是捞钱还是眼光,十四都是贼狠。老十也不要埋怨他,他现在确实忙。”说完,他又喃喃道:“这四哥,老十四要我们小心点,那是我们平日里对四哥没引起足够的重视,可太子,我们向来就很重视,为什么十四要特意提醒我们小心?” 胤禟犹疑的说道:“八哥不觉的太子最近太平静了吗?反常必为妖,太子一定在酝酿什么,十四的意思是不是要我们注意保护自己?” 玄武门兵变?胤禩脑中猛的闪过这个念头,转而又摇了摇头,历史没有可比性,自家兄弟那么多,不对,不是兵变,是兵谏!他自己也被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吓呆了,太子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胤祯回到府里,一一召见郑世昌、闵明我、海锋,包福全,达春,扬敏,白子云,丁善几人,戴梓要派人去接,上海不仅要让‘四大恒’建分号,还要押运巨额的银两前去,胤祯要在上海大展拳脚,没银子可不行,当然,他更不会忘了派人前去上海圈占地皮,抢购地产,这些都的抢先下手。 另外,自然要给亲信亲戚们好处,他们家中的子弟,当然要借着这个机会跟随胤祯,差事也好,当海军也好,都是不错的出路,随胤祯去上海的亲卫,侍卫也要定下来,希望义学也要定人管理,还要让闵明我带为招聘西洋的各式人才去上海,不论是传教士还是商人,水手军官工匠都大量需要。 这一通事情议完,已经是半夜,迷迷糊糊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胤祯就被叫了起来,上朝的时间到了。 胤祯一边起身,一边咕哝着道:“有没有天理,凌晨五点就要点卯?” 好在不是逢五的常朝(初五,十五,二十五是大早朝),人数不多,而且也没什么事,例行的奏对之后,康熙开口提到了倡农书,不仅是胤祯,一众大臣登时都提起了精神。 “倡农书自在邸报刊发以来,反响甚众,朕之意,或有不足,然建农学院一议却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严州李锦熟知农事,素来爱民,着晋正六品任江宁农学院院使,恂贝子胤祯,旷达聪慧,长于实事,着代朕巡视两广两江闽浙,并督农学院事。” 胤祯心里一阵迷糊,李锦是谁?没听说过,而且太医院的院使都是五品,这农学院的院使咋就只给个六品?自己除了督建农学院,怎么还做了观风使?而且是七省观风使。不过迷糊归迷糊,他还是赶紧的出列谢恩。 听到康熙只是建农学院,却未提及农学院的学员今后的品级,一众大臣揣摩不透康熙的心意,况且康熙已经说了,建农学院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这主子是出了名的好名声,谁吃饱了撑的,敢去触这个霉头。 倒是有几个官员站出列,不痛不痒的逢迎吹捧了一番。 康熙却是意犹未竟,紧接着又说道:“自二十三年开海以来,海贸昌盛,裕民利国,却也滋生海贼无数,开海日久,海贼日渐猖獗,始则上百人,现动辄上千,且内外勾结横行海上,祸害数省,今恂贝子胤祯忠心为国,上议在上海建远洋舰队横扫东南巨寇,列位臣工对此有何看法?” 能够列入朝堂的这些大臣哪个不是人精?一听康熙这话就嗅出了其中的味道,这父子俩怕是早就合谋好了的,你既然都说胤祯这建议是忠心为国了,还要我们怎么说? 眼见有点冷场,佟国维闪身而出,他是八爷党的一面旗帜,一早就得了胤禩的暗示,而且胤祯对他儿子隆科多也有提点之恩,这个时候他自然要站出来力挺十四了,“禀皇上,奴才认为恂贝子此议甚好,东南海贼荼毒沿海,横行海上,抢掠过往船只,危害之烈,影响之大已不容忽视,不着手清除恐现尾大不掉之势,此议即消除后患,亦能扬我大清国威于海外。” 佟国维身为上书房大臣之首,又是八爷党的代言人,他的说话无疑就是朝堂上的风向标,话一落音,一众官员纷纷站出来要么附议,要么就吹出新意。 皇太子胤礽站在一旁只能干瞪眼,康熙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一干官员谁也不傻,要么看地下金砖,要么看横梁藻饰,站在后面的干脆闭目养神,任由胤礽的眼神象刀子一样在身上刮来刮去。 眼见是一面倒的局势,胤礽心里郁闷的直想吐血,这个老十四才捞了一千多万银子,转身过来又想抓兵权,远洋舰队,别人不知道,我胤礽还不清楚?用远洋舰队来剿海寇,岂不是用大炮打蚊子?骗鬼呢? 反对那是最不明智的,胤礽眼珠一转,站出来说道:“禀皇阿玛,十四弟忠心国事,其心可嘉,儿臣身为兄长,着实羞愧。十三弟胤祥,自幼熟读兵法,长于兵事,儿臣愿荐胤祥为我大清打造远洋舰队,横扫海寇,扬我国威。” 老八胤禩老九胤禟听了胤礽这话,赶紧的把头低下,生怕自己兴灾乐祸的表情被康熙看到,十四的生意您也敢伸手乱抢,看你等下怎么个死法? 康熙面无表情的微点了下头,“此事稍后再议。”说完,扫了一眼群臣,见张玉书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点名道:“张玉书,你是何看法?” 张玉书出来跪奏道:“回皇上,朝廷已有福建水师,崇明水师,京口总兵官,南台水师营等水师力量,微臣不懂兵事,但新建一支舰队,花费巨靡,建成后每年的维护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微臣认为,此议还是再商榷一下的好。” 户部尚书张鹏翮早就急的跳脚了,没人比他更清楚国库的底细了,建远洋舰队?那岂不得把国库全掏干净了,见张玉书开了头炮,他马上站了出来,“臣附议。” 见有人跳出来反对,胤礽心里暗喜,正待拉几个人出来把声势造大,康熙却发话了,“远洋舰队初步预计花费在三千万两。” 这话一出,满殿大臣登时都呆如木鸡,没听错吧?三千万两?国库存银好象才一千万不到吧?什么战船那么贵?有那心思灵动的,更是暗自警惕,康熙莫不是以建舰队为名,又要开始清理亏欠?而张廷玉,张鹏翮两人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康熙恶作剧般看向胤礽,“你现在还推荐十三造远洋舰队吗?” 第28章 恂贝勒 胤礽虽然听西洋传教士说过他们的远洋舰队,可怎么也没想到远洋舰队那么贵,三千万两,要是再说推荐十三,保不准十三当场就要跟自己翻脸,原本是想釜底抽薪的,没料到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康熙如此不留情面的当众羞辱,也让胤礽意识到建远洋舰队这滩水深的很,即便是自己身为太子,最好也不要去试,康熙这是在警告自己。 胤礽不愧是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很快就理出了头绪,沉声从容回道:“儿臣不知道天高地厚,见识浅陋,深负圣恩,还请皇阿玛责罚。十三弟虽然长于兵事,于经济之道却是外行,此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儿臣再次斗胆推荐十四弟胤祯。” 听到这番奏对,老八胤禩不由暗自佩服,这个太子二哥不仅脸厚心黑而且心思玲珑,转手之间,连消带打,不仅化解了自身的尴尬,还给十四上了眼药。 见胤礽奏对得体,康熙也不为已甚,顺着胤礽的话头说道:“这次你倒是荐对了人,恂贝子胤祯,忠心为国,不费国帑分毫,愿破家为国打造一支强大的远洋舰队,内扫海寇,外扬国威,着封贝勒爵。” 犹如一瓢冷水倒进了油锅,殿中众臣也没人能顾的上失仪不失仪,“轰”的一下议论开来,三千万啊,胤祯一人独自掏腰包?他有那么多银子吗?胤祯在‘四大恒‘到底赚了多少银子,这么大的底气? 胤祯才封贝子,这才几个月,又封贝勒了,老九胤禟感到无比的失落,胤禩是又高兴又嫉妒,胤礽则是感到后怕,还好自己见机的快,这滩水果然深不可测,胤禛是一如既往的板着副脸,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老十四的手笔一次比一次大了。 殿中虽然乱的象菜市场,胤祯却眼观鼻,鼻观心,犹如老僧如定一般,任凭火辣辣的目光扫来扫去,心里却是暗自思虑,康熙怎么不把远洋贸易船队的事说出来,原本还指着他给打打广告的呢,太不够意思了吧。 康熙轻咳了一声,待安静下来,才开口道:“恂贝勒胤祯所建远洋舰队一旦初具规模,即交予朝廷,造船厂,铸造厂等一应产业尽归朝廷。另外,为解决现有水师之官兵不适应远洋舰队这一情况,朕决意在上海开办海军学院为远洋舰队培训新式官兵,一并着胤祯负责,远洋舰队之将佐,成军后再定,列位臣工可有异议?” 屁的个异议,这等于是白捡了三千万两银子,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提异议? “禀皇上,微臣不敢附同。”工部尚书王掞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黏了过来,连康熙也颇为惊讶的盯着他。 所有大臣都神色古怪的盯着王掞,不知道他是想哗众取宠还是真的脑袋被驴踢了,人家父子俩明摆着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仅不损害你工部的利益,你工部反而还有钱赚,你哪里来的意见? 刹那间,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王掞也感受到了这莫大的压力,他是**的铁杆支持者,三千万两银子打造的舰队,那的有多少士兵?几万总的有吧?虽说是初具规模,即交予朝廷,但没成规模之前呢?岂不都由胤祯统领,万一这期间有什么变故,这支力量对太子的威胁就太大了,因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十四阿哥虽是皇子,但由私人出资建造朝廷水师舰队,我朝前所未有,既无祖制可循,亦着实骇人听闻,为免物议,还请皇上三思。” 王掞这一出声反对,胤礽也立马反应了过来,但他却着实不敢出面,当下便一手背在后面猛打手势,让人支持,先把水搅混再说。 胤祯虽然意识到有麻烦,可论起朝堂斗争经验,那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 但康熙是什么人,一代雄主,朝堂斗争经验那是丰富无比,一听到这平淡无味的话,马上就敏锐的嗅到了党争的味道,事关他的超越大业也关乎旗民的福利,他可不想这事被搁置下来,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就怒喝道:“祖制?胤祯为君父分忧,为国家扫贼,违了哪条祖制?” 不待王掞回奏,康熙便一摆手,“回去将祖制倒背如流再来见朕。” 王掞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纵有满腹的不忿,却也不敢不奉旨,只得磕头回道,“是,微臣尊旨。”而后无可奈何的起身出殿。 胤祯心里对康熙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叫偷换概念?什么叫强势?话都不让你说,我闷死你,做皇帝就是好。 康熙毫不讲理以迅雷之势打发了王掞,殿中群臣登时都噤若寒蝉,胤礽也不敢再做小动作,谁都不傻,康熙对建远洋舰队的态度和对胤祯的维护那是明摆着的,谁还敢再做仗马之鸣,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见的群臣都不再做声,康熙一抬屁股站起身来,李德全不失时机的喊道:“退朝。” 一出大殿,胤祯就被一大群人围住了,恭贺声不断,胤祯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贝勒爷了,一圈客套下来,他却发现人群没有散走的意思,而旁边一些官员虽是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却也都没离开的意思。 胤祯一见这情形就明白过来,这里的都是些人精,肯定看出了建远洋舰队的背后另有名堂,而且肯定是与钱有关系,所以都留在这里,想找自己套点内幕。 不过康熙既然没在朝会上点出来,胤祯也就不急,反正手头现在不缺银子,再说,上海那里,他还想先圈点地卖高价呢。 胤祯正在想怎么打发走这群精明人,李德全就颠颠的跑来,“十四爷,皇上叫你觐见。” 西暖阁,胤祯进去见了礼,康熙摆了摆手,叫起之后便温言道:“今儿就算是陛辞了,时间紧了点,可时不我待啊。” 胤祯知道康熙为何感叹,但他同样是觉的紧迫,当下便诚恳的道:“皇阿玛放宽心,儿臣定不会有负圣望,将以最快的速度打建远洋舰队。” “恩,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康熙点了点头,却突然问道:“你对驭下,用人,选才方面有何心得?” 第29章 抽丝剥茧 胤祯知道康熙这么问一是考察自己的能力,二是在考虑怎么给自己配置人手,这可是博取印象分的时候,当下便侃侃说道:“儿臣此去上海,主要管理的就两类人,一是海军官兵,二是匠工监工等不入流的吏员。 海军要长期在海洋上航行,所以服从和纪律是放在第一位的,服从命令是所有官兵的天职,纪律则是比生命更重要,一艘战斗舰上少则五百人,多则上千人,如不能如臂使指,别说打仗,狂风巨浪就能使船毁人亡。 所以在选兵员时,只要忠厚老实顽强坚韧的,不听话的不要,油滑的不要,好勇斗狠的不要,儿臣预计海军学院的淘汰率很高,要想得到二千合格的,至少要招三千人。 将领的选拔也是一样,服从和遵守纪律放在第一位,其次还要有知识有决断。在用人方面,一是慎,慎用,根据其人的性格,特长来用。二是量,量才而用,大材小用和小材大用都是忌讳。三是放,适当的放权授权,有助于部下成长。 驾驭方面,儿臣以为,正人先正己,首先的以身作则,其次才是待之以诚,赏罚分明,恩威并施,还有一点,儿臣认为也很重要,建功立业,是所有官兵的梦想,要不断的给予他们这种机会。 至于匠工监工等,他们没有建功立业的想法,所以他们大多为的是财,对他们当然是以利以名诱之,儿臣打算通过‘四大恒’遍布全国的分号明榜告示,高薪聘请造船铸炮的匠工,不分国人还是西洋人。 对所有到来的匠工根据其特长进行细分工,比如战舰外形设计这一块,可以把从事这一块的人员都集中起来,提出战舰的具体要求,规定采用的图纸奖励若干,让他们去相互竞争。 有竞争才有比较,这一比较,人才也就显露出来了,对于人才,不仅要重奖,还要把他们提拔到重要的岗位上。这样,不仅便于他们更好的发挥才能,也能对其他人形成刺激,营造出一种你争我赶的良好局面,这种局面也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掘他们的潜力。 当然,除了利诱和竞争之外,还必须有一套相对完善的制度,奖惩制度,要让他们象兵勇一样,有目标,有干劲。对特别优异者,儿臣还要给他们扬名天下的机会,让他们名利双收。” 康熙刚开始还听的津津有味,后面却是越听越惊讶,这小子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对人心的揣摩还真是透彻。只可惜历练的少了点,见识是有,只不知道能否落到实处。 对于是否给胤祯指派人手,康熙着实纠结,开始是怕他没能力,办砸了差事,可现在看来,这小子不仅有能力而且还有点自负,指派吧,这是胤祯独自掏的银子,怕他产生抵触情绪,万一不合,误了时间不说,还要担心他撂挑子。 不指派人手,那可是三千万的远洋舰队,二万人的部队,着实不放心。不过康熙毕竟不是一般人,很快就有了主意。 “用人之道,首在德。就你这个年纪,能有这番见识,也确属难得,不过光有见识是不行的,还须多加磨砺,上海这差事不仅细琐而且磨人。”康熙娓娓而言,“朕本想给你指派一个老成持重的人做副手,一则懂海事的人太少,二则老成持重的都是官油子,怕对你形成掣肘,反而不美。你就把这差事当做一次磨砺吧,不要有顾忌,放开手脚干,万事有朕给你撑着。” “儿臣谢皇阿玛厚爱,必定将差事漂漂亮亮的办下来。”胤祯还真没想到,康熙竟然这么放的开。 “起来吧。”康熙接着又殷殷叮嘱道:“下去江南之后,安心办好手上的差事,少插手地方政务,朝廷已多年未造大船巨舰,难度是有的,听说广州有不少西洋战舰往来,你可多去观摩,朕给你个观风使的身份,便是这个原因。另外,工部也有不少人才,你去挑挑,有合意的,尽管带走,去了上海,多写信,有事给朕密奏。” 胤桢跪安出宫之后,康熙却是没闲着,一连急召数名宗亲皇族觐见,一干宗亲皇族们进宫是惕惕然,出宫则嘻嘻然。 雍亲王府后花园. 南院小屋内,胤禛将早朝的情形详细的说了一遍之后,便静静的品茶。 老十三胤祥的目光却是不住的在邬思道脸上梭巡,建远洋舰队他没能力,但去南海剿海寇,他却是极为动心,整天闷在京师,他憋的慌。 邬思道在沉思了良久之后,正好对上了胤祥的目光,不由轻笑道:“怎么,十三爷想去南海剿寇?” 胤祥见被点破了心思,也不顾忌,点了点头道:“最近闷的慌,去南海跟海盗玩玩,也不失为消遣。” “眼下可不成。”邬思道微笑着道:“皇上眼下是绝对不会让你去的。” 胤祥一下听出了话外音,急问道:“你是说,我有机会去南海?” 邬思道不答,却是神色一肃,沉声道:“远洋舰队,思道没见过,也未曾听说过,不过用三千万巨款打造的舰队,应该比当年郑和下西洋的船队还要大上一倍,不问可知,这又是十四爷的手笔,问题在于,皇上为什么会同意? 再一个,远洋舰队预计三千万,而十四爷手中也就一千二百万,剩下的两千万从何而来? 这么大的计划,还有巨大的差额,皇上既不跟上书房大臣通气,在朝堂上也不让辩论,而仅仅只是通告一下,为什么?” 感受到胤禛胤祥炙热的目光后,邬思道出语惊人,“皇上在进行一个很大的计划,一个连他自己也没把握的计划,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的通。当然,这个计划是建立在不花国家一分钱的基础之上的,这也是皇上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也甘冒巨险去实施这个计划的主要原因。 三千万巨款打造的远洋舰队去打海寇,那只是借口,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么问题就出来了,打造这支远洋舰队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皇上为什么不通气,不让辩论,那是因为他没有把握?知道提出来会遭到一些人的极力反对,可即便如此,皇上还要拆巨资去冒险,只能够说明这事对皇上有着无与伦比的**! 什么事对皇上有这么大的**?宁愿花巨资去尝试?可以肯定不是钱,除了钱还有什么事对皇上拥有着无与伦比的**? 远洋舰队,顾名思义,那肯定是能够远洋航行的,目的肯定是在海外。” 在邬思道抽丝剥茧的分析引导下,胤禛胤祥两人眼睛都是一亮,齐齐说道:“海外领土,广阔的领土!!” “好,现在说第二个问题,剩下的二千万从何而来?”邬思道悠悠的说道:“皇上既然是同意了,那就应该是被说服了,也相信十四爷的能力,当然,还有一点我们不要忘了,皇上手中就有价值二千万的股份,他不怕。 不过以十四爷的办事风格来看,他肯定有完善的计划,建远洋舰队也好,剿海寇也好,都在海上,思道若是推断不错的话,十四爷应该想靠海贸赚这两千万的差额,海贸也确实是巨额利润,呵呵,这下两广,闽,江浙一带的海商怕是要倒霉了。” 胤禛轻笑道:“两广江浙一带,特别是江浙的海商巨富,哪一家不是盘根错节背景深厚,老十四敢拿他们开刀?这得罪的人可就海了去了。” 第30章 釜底抽薪 老王掞自早朝被撵回家之后,便闭门谢客,独自在书房枯坐冥思。他曾经教过胤礽,对太子的印象极好,也认定胤礽是大清下一代最理想的国君,可以说是胤礽最坚定的支持者。 而太子目前的境况着实令他担忧,太子虽然是废而复立,但在康熙的严厉打击下,实力已经是大不如前,而一众皇子们却一个个乘势而起,今天又跳出来一个十四阿哥,一手捞钱,一手想抓兵权,偏偏还圣眷极浓。 正自烦闷,却听门下急步来报,“皇太子胤礽上府探望来了。” 王掞一楞,心里暗暗责怪太子不知韬晦,忙迎了出去,“微臣王掞,不知皇太子驾到,有失远迎……。” 胤礽即是上府探望,哪里会摆架子,忙急步上前一把将王掞扶了起来,“老师快快请起。” 两人到书房坐定之后,王掞便轻叹道:“非常时期,太子不应该授人以柄的。” “胤礽来看老师,谁敢多舌,即便是传到皇上哪里,皇上也不会说什么。”胤礽不以为意的道。 王掞是久历宦海的人了,虽是责怪,却也明白,这时节太子过府探望有凝聚人心的作用,也就不再多说。 胤礽试探着问道:“老师对今日早朝的事是如何看的?” “这事太子不要再掺和。”王掞一口就回道:“皇上既是圣心默定,便无更改的可能,尽力襄助十四爷吧。” 胤礽走出王掞府邸时,才想明白他的话,不由眼睛一亮,暗赞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同样是釜底抽薪,这境界就是不一样,什么叫尽力襄助?你要建海军,我就给你送人,够尽力了吧? 再说胤祯,出了宫之后,自然是往工部跑了一趟,王掞虽然不待见他,可现在应该还在家背祖制,而工部侍郎却是胤祯的岳父,完颜罗察,既然是奉旨,又有岳父帮衬,胤祯毫不客气,一口气调了二十多个火器和造船方面的人才,另外还挑了五个监工。 等胤桢施施然回到西直门大后半壁街,也就是恂贝勒府门前的大街时,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满满一街都是轿子,马车,俊马,再加上轿夫,仆从,把一条街都挤闷了。 胤桢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远洋贸易船队的事没说出去啊,‘四大恒’的股份也就只剩下四分了,这么多人都涌到我府上来做什么?庆祝我升贝勒了?没那么夸张吧? 一进府门,胤桢就楞了,清一色的小伙子啊,大的二十出头,小的不过十四五岁,这些人一见胤桢进门,齐齐的一个千儿扎下去,不过喊的就千奇百怪了,喊堂哥表哥的有之,喊堂叔,表叔有之,姨叔舅爷等等乱七八糟的。 合着都是亲戚,宗亲皇族的子弟,这唱的是哪一出?这些人难道都是想去当海军的?胤桢有点蒙了,这年头,海军那么吃香?正在疑惑时,却见胤禩、胤禟、胤誐三人从后面转了出来。 “都起来吧。”胤桢丢下一句话,便将一群小伙子晾在一旁,迎向胤禩三人,“八哥、九哥、十哥,你们怎么也来了。” 胤禩矜持的笑着,后面跟着鱼贯而出一群人来,大都在二、三十岁左右,“奴才叩见十四爷,十四爷金安。” 今儿这是怎么了,“都平身吧。”胤桢笑着看向胤禩,“八哥,今儿我府上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我都快蒙了。” 胤禩笑道:“我也不知道,问了几个熟识的,都异口同声的说是要进海军学院,也说不出原因,我还以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至于他们嘛…….”胤禩说着指了一下身后那群人,“一十二个,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八哥知道你不缺钱,可才建府,手上没几个人,你此去江南,差事繁杂琐碎,我和九弟十弟商量了一下,从每人府中抽调了四个送来。” “谢谢八哥九哥十哥,这可真是帮了十四大忙了。”胤桢作揖谢道。 “咱们几兄弟,还提什么谢不谢的。”胤禟笑道。 胤禩却是一转身,对着那十二人道:“你们现在跟八爷九爷十爷府上再没任何关系,从现在起,十四爷就是你们主子,做事办差你们自个要记的自己的身份,有那偷奸耍滑的,嘿嘿,你敢让八爷丢面子,八爷就让你丢命,都给记住了。” 十二个人齐声道,“奴才不敢。”接着又转身朝胤桢跪下嗑了三响头,“奴才们叩见主子。” “这是他们的身契,交给你了。”胤禩说着将一叠契约递了过去。 “这礼可大了,十四就却之不恭了。”胤桢说着坦然的接过契约。 胤禩道:“这些奴才,不那么做,怕你不好管啊。” “去书房吧。”胤桢笑着邀请。 胤禩摆了摆手,笑道:“可不敢,这群小爷现在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恨我呢,不打搅你了。” 送走胤禩三兄弟,胤桢望着眼前一群乱糟糟的小伙子,顿感头痛,这些宗亲皇族的子弟都是要当海军的?釜底抽薪!又玩釜底抽薪?不过这次主角换了,应该是康熙。想到自己曾说过,要把海军控制在旗人手里,康熙如此做,自己还真说不出口。 不过既然要玩嘛,大家就一起玩!老十四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胤桢冷声吩咐道:“海锋,带人将胡同口封了,不允许一个轿夫、马夫走出胡同。” 待海锋带人出了门,胤桢转过身笑容满面的对面前这些小爷们问道,“你们确定都是要当海军的?” 这些人虽然已经隐隐感到有些不妙,不过想到家中老头子的吩咐,都硬着头皮回道:“是。” “没听清楚,大声点。”胤桢突然脸一沉,大声吼道。 “是!”这次所有人都大声的回答,上百人的齐喊,把守侯在外面的仆从们吓了一跳。 “好!”胤桢大声说道:“有志气,现在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当海军的资格,都给我从这里跑到阜成门,然后再跑回来,半个时辰还没回来的,就不要来见我了。” 话音一落,胤桢期待的叫苦连天的场面没有出现,眼前这一大群人立马就急匆匆乱糟糟的冲了出去,只听的外面一阵乱喊,“让开,给爷闪开,别挡着爷的道啊。”伴随而来的就是“哎哟”的低呼声。 咋的,都吃**了?胤桢只看的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而后恨恨的吩咐道,“达春,带两个人去阜成门点卯,阿林阿,多带点人沿路盯着,有敢偷懒耍滑的,把人给爷带回来。” 这里到阜成门差不多五公里,来回十公里,一个小时倒也马马乎乎,不过这群小爷们一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架势着实让胤桢憋闷,康熙到底用的什么办法刺激他们? ------------ 这两天在攒稿,发的少。 第31章 康熙的手段 一群腰系黄带子红带子的龙子龙孙在京城大街上的十公里拉练很快就引起了轰动,这可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西洋景儿,上百号的小爷们沿着大街你追我赶大呼小叫的一路狂奔,蔚为壮观,引的无数人围观,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五城兵马司巡逻的兵丁和顺天府衙役也都给惊动了,见了这情形都吓了一跳,这些个小爷个个都不是善茬,随便拉一个出来,跺一跺脚这街面都要抖三抖,今儿一下子冒出来一群,更是你追我赶的直奔阜成门,那些兵丁和衙役何曾见过这种诡异的情形,一个个都以为发生了大事,跟在后面就是猛追。 大街上也有不少跟这群小爷熟识的人,见了这情形,都以为献殷勤图表现的机会来了,于是乎也跟在后面追了过去。 这一来,本就是百人的队伍一下就变成了数百人,浩浩荡荡的在大街上奔跑,胆小的赶紧收摊打徉关门闭户趴在窗下偷看,胆大的一路追随着看热闹。 跑了一段路,那些兵丁衙役就探明了个中原委,一个个哭笑不得的停下来开始维护秩序,大街上乱烘烘局势这才慢慢的平息下来。 始作俑者胤桢此时在恂贝勒府也是哭笑不得,却是又来了一拨二世祖,虽然跟前面那帮子小爷比不得,可一个个身份也是不容小觑,不是远支的宗亲就是朝中大员的子弟,胤桢是彻底的无语了,康熙到底用的什么法子?能刺激的这帮龙子凤孙二世祖前仆后继的来参加海军? 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胤桢干脆懒的费神,挥挥手依样画葫芦的将这拨二世祖打发了出去,而后派人去叫郑世昌,招聘工匠,民工的事不能再拖了。 不过两盏茶时间,阿林阿就带了十几个偷懒耍滑的回来了,胤桢绕着这十几个小爷转了一圈,冷笑道:“你们这十几个看来都是聪明人,不过,大清海军不需要象这样的聪明人,请回吧,你们。”说到这里,他脸一沉,“来人,送客。” 这群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小爷们一听就傻眼了,这样子回去,那会是什么后果?想到出来的时候,老头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语,一个个登时急了,求情的,告饶的,耍泼的,有几个干脆就放声大哭起来,大打悲情牌。 胤桢也懒的理会,吩咐下人将他们全部撵出去,随后叫来海锋,让他全面负责统计十公里拉练的结果,合格的登记造名册,不合格的不予理采。而后他将手一背,到后院安慰福晋们去了,远行在即,身为钦差又不能带家眷,胤桢这几天不的不挤出时间安慰安慰后院的四个老婆。 天才麻黑,胤桢跟四个大小老婆正在后院享受烛光晚餐,包福全就匆匆跑了进来,将胤桢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浪漫温馨的氛围破坏殆尽,胤桢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什么事?” 包福全嘴里就象含了枚苦橄榄,一脸都是苦象,他也知道进来的不是时候,“禀主子,奴才实在是没办法了,前面来了三位国公爷,奴才都让他们在偏厅吃茶候着,可眨眼工夫,又来两位贝勒爷,简亲王也来了……。” 胤桢一听就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马上把海锋叫来。” 海锋早就侯在外面了,闻言急忙将统计结果呈了上来,胤桢接过一看,两拨人加起来合格的只有七十余人,这连一半都不到啊,看来,这几位都是来撞木钟的。 轻叹了一声,胤桢感觉甚是无奈,他们这么急切,想必康熙对他们许诺的甚重,两拨不合格的有百余人,这后面要牵扯到多少皇族宗亲,自己要是较真的话,只怕今后会寸步难行。 苦笑着摇了摇头,胤桢吩咐道:“把他们都请到正厅,我马上到。” 胤桢一进正厅,几位国公,贝勒,便迎了上来,简亲王雅尔江阿虽是自持身份,却也迎了两步,一顿寒暄之后,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便开口说道:“十四啊,你侄子小四,比你也就小两岁,也不是读书的料,一天到晚就知道游手好闲,四处撞祸,弄得你王兄不得安生,头痛不已,你就当是体恤王兄,把他收到海军去吧,眼不见为净,哥哥也清净几天。” 听的雅尔江阿这番话,胤桢也只得苦笑,不过,在进来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王兄,非是十四矫情,海军可是要出海剿贼的,万一有个不测,你让十四怎么见你?” 雅尔江阿眉头一皱,“十四这话就不对了,咱们的富贵哪个不是真刀实枪拼出来的,富贵险中求嘛,武格要敢畏战,不用十四动手,本王亲自宰了他。” 胤桢陪笑道:“王兄教训的是,不过,眼下这海军初创,战舰更是影都没有,十四又是初次办差,既无经验又无关系,木材,煤铁等一应原料十四都不知道上哪里去弄,造船铸炮的工匠,还有民夫,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说实在话,十四自己对这新创海军也没报多大的把握,王兄又何必硬把武格往里塞呢?” “十四,你这想法可又错了。”雅尔江阿梳理着长须笑道:“你没关系,你王兄有啊,武格既然进了海军,王兄岂能袖手旁观,本王回去就给在各地做官的奴才写信,让他们想办法筹集……。” 见雅尔江阿如此上道,胤桢忙接过话头,“王兄放心,一应原料,货到付款,所有送来的人员,十四都会妥善安排。” “呵呵,那就好。”雅尔江阿说着站起身来,“你差事在身,王兄就不打搅了。” 屋里剩下的几个国公,贝勒哪个不是人精,不待胤桢开口,一个个就拍着胸口说自己有办法给胤桢输送原料和人员。 胤桢是来者不拒,通通用纸笔记了下来,才将他们一一打发走,他也不怕他们空口白话,一个个的儿子将来都要捏在自己手中呢。 这几位国公,贝勒还没出大门,又有客上门来了,胤桢满面笑容的将来客迎进正厅,这些个皇族宗亲,谁家没几个门人奴才在外地做官?这可都是关系啊。 一晚上,见了一拨又一拨,把胤桢累了个半死,不过看到那厚厚一叠记录,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当然,对于康熙的手段,他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康熙这一招可不是一般的牛,不仅牢牢的掌控了海军,还隐隐调集了全国的力量来帮自己建远洋舰队,而且还让所有的人都有苦说不出,高,实在是高!只不过这样一来,大清的海军可就要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贵族海军了。 恩,明天将那些选拨过关了的人也要好好敲打敲打,不能浪费资源!胤桢带着这个想法进入了梦乡。 第32章 牛B总督 次日一早,不待胤桢去敲打,那些皇族宗亲便纷纷谴人上门了,恂贝勒缺乏关系需要大家支持的消息一夜间就在宗贵间传开了,虽说送去当海军的都是各府不成器的子弟,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家的子弟不是,有道是自家儿子自家疼,谁不想跟胤桢拉好关系,让自家子弟少吃点苦,再说了,远洋舰队现在跟他们也算是休戚相关,自然要鼎力相助了。 对于这些主动送上门的善意,胤桢自然是来者不拒,不过他也挺郁闷的,这些人除了送好处,还顺带推荐人,谁家没几户穷亲戚,远洋舰队那么大的摊子,哪里安插不下几个人? 胤桢手头是缺人,可他们举荐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帐房、长随,书吏、师爷,庄头,包头等等,对于帐房他是最欢迎的,荐多少就收多少,庄头,包头之类的,他是远而敬之,象长随这种二爷,他是坚决拒收,这些二爷可都祸害地方的好手,带去上海铁定败坏他的名声,又不是去当官,再说手下多的是兵,一应事务都有亲卫打点,就是要长随也要从亲卫再提拔,书吏和师爷确实需要,不过这些人举荐的,天知道有没有真才实学,但对有些人实在是却不过情面,他才收了十几个书吏和师爷。 即便是这样,胤桢收人的消息还是一传十,十传百,瞬间就传开了,恂贝勒府大门槛差点都被踏平,一众亲朋好友纷纷寻上门来,一开口都是荐人,弄的胤桢听到‘荐’字就头痛不已,不到两天时间,他也不用康熙催促,自个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京城,对于那群争当海军的小爷二世祖,他给康熙上了个折子,建议海军学院建成之后,再让他们去上海,以免他们滋扰地方。 自康熙二十六年江海关从连云港移到上海之后,上海就开始渐渐的兴盛起来,从事内贸和海贸的船只都由吴淞江进泊黄浦港,吴中丝绸、松江细布、景德镇陶瓷及海外百货等大量聚集上海。到了康熙四十八年,位于海岸线中心的上海港,已经成为南北航运的一大枢纽。 上海松江一带,早在明代中期即成为棉花棉布生产的中心,有“衣被天下”之称,到了康熙年间,棉纺织手工业已遍及上海各城镇,上海县城也发展成为棉纺织手工业的中心,并成为棉布加工、印染、踹布业的集中地,据江海关统计,自康熙四十五年起,每年由上海港流出的布匹高达2000万匹之多,仅布匹一项就可见上海港的海贸之发达。 十一月初二,胤桢一行六百余人便到达上海,得到消息的松江知府带着一大帮官员早早就在黄浦港码头恭迎,不说胤桢本身是皇子身份,就凭他的钦差身份,松江府一众官员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胤桢一下船,便面南而立,以松江知府朱延志为首的一众官员整齐的一提袍角跪下,俯伏着道,“微臣(奴才)恭请圣安。” “圣躬安。” “万岁,万万岁。”三跪九叩之后,一众官员起身又重新下跪给胤桢见礼,“下官见过十四爷,十四爷金安。” 胤桢手一伸,笑道,“平身吧。” 朱延志起身趋前两步笑道:“十四爷舟车劳顿,下官已经在沉香阁略备酒水为十四爷洗尘,还望十四赏脸。” 胤桢要在上海呆几年,这些地方官员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当下便笑道:“有劳朱大人费心。” 见胤桢态度亲和,朱延志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一边给上海知县徐世桢打眼色让他去负责安顿胤桢带来的随从,一边伸手让道紧跟在十四的身后。 朱延志这次来迎接胤桢,除了礼节之外还夹带着私人目的,他是汉员,今年才四十出头,一直在地方任职,辛辛苦苦十余年,好不容易才得到松江知府这个肥缺,却没料到新来的两江总督噶礼下车伊始,就给江苏官员来了个下马威,他以侵克钱粮为由一口气弹劾罢免江苏巡抚于准,布政使宜思恭,按察使焦映汗等三位二品大员。 紧接着在十月下旬噶礼又以克扣治河钱粮为由一口气参劾了苏松粮道贾扑,苏州知府陈鹏年,江常道员徐员世和他松江知府朱延志四人,噶礼身为两江总督,满州正黄旗人,又是功臣之后,素为康熙赏识,二品大员他都没放在眼里,何况自己这个四品的知府,闻知这一消息,朱延志心中忐忑,寝食难安。 得知胤桢要来上海的消息后,朱延志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他马上就四处打听这个十四皇子的情况,在得知胤桢是才开府而且还深得圣眷的阿哥后,他就感到自己的转机到了,既然是才开府,那就说明胤桢的底子薄,手下缺人,自己这个四品的知府虽然是小了点,可占有地利,他胤桢不是要在上海建什么远洋舰队嘛,只要能够大力的支持他,自己不就可以傍上这棵大树,你两江总督再牛,能牛得过当红阿哥? 抱着这个想法,朱延志对胤桢的接待安排极为上心,胤桢哪里知道朱延志的这些想法,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在上海大展拳脚,将上海在自己手中发展成亚洲第一大港的念头,他很不喜欢这些官场上的虚礼,草草应付了一番,将几位主要的官员记住之后,便以舟车劳顿为由,早早离席。 朱延志见胤桢兴致不高,便跟上海知县徐世桢一道将他送到早就安排好了住处——留春园,这是当地一个富绅的别园,不过当两人准备辞别时,胤桢却开口说道,“两位大人,胤桢初到上海,很多事还要仰仗两位。” 朱延志见是机会,忙道:“能为十四爷效犬马之劳,是下官莫大的福分,十四爷但有所谴,下官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他这么一说,徐世桢就郁闷了,合着你这个知府都说的如此露骨,你叫我这个知县怎么开口?这位贝勒爷可是坐镇在上海的,他只好含糊的道:“下官惶恐,为十四爷分忧乃是下官职责所在,十四爷但有所需,尽管吩咐就是,下官必定竭尽所能。” 胤桢诧异的瞥了朱延志一眼,犬马之劳不是可以乱说的,那是臣子对君王,奴才对主子才可以说的,难道这人想投到自己门下?他来上海之前,可是对江苏的官员特别是松江的官员都做了一番了解,这个朱延志是汉员,正牌子进士出身,一步步从知县升到知府,官声还不错,知府任上也是连着两年报卓异的,也算是久经官场的,不可能说错话,难道出了什么事? 第33章 贪污也是有定例的 “胤桢来上海为的是建造远洋舰队,地方政务,我不会胡乱插手,两位大人能有这份心思,胤桢甚为欣慰。”胤桢说着话头一转,“徐知县,明日一早,我就要沿江勘察,这几天时间,你安排几个熟悉情况的衙役随同。”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回去安排。”徐世桢一揖说道:“禀十四爷,江宁过来五个传教士,说是十四爷你吩咐过来的……。” 胤桢没想到闵明我的动作那么快,当下便不在意的道:“是有那么回事,你让他们过来吧。” 徐世桢稍稍犹豫,望了朱延志一眼后,他才应道,“喳。”而后拱手一揖转身离去。 待徐世桢离开,朱延志才开口道:“十四爷下车伊始,便雷厉风行,着实令下官汗颜,不过,传教士一事,十四爷还是谨慎些为好,早在圣主四年,皇上便有谕令,西洋传教士只限于广州一地活动。” 还有这事?胤桢一惊,以后来上海的西洋人和传教士肯定是越来越多,要是被有心人弹劾一个‘欺君罔上,抗旨不尊’,虽说眼下没什么,可应景的时候就是一条大罪,“朱大人提醒的甚是。”说着,他满意的看了朱延志一眼,这人不愧是久历官场,自己身边还真需要一个久历官场熟知律法的人,不知道自己收的几个师爷里面有没有这样的人才,一路上急于赶路,还真没时间摸摸他们的底细。 见胤桢如此虚心,朱延志心里也是一喜,“皇上派十四爷来坐镇上海,实在是松江之福。” 手边要做的事实在太多,胤桢没工夫他磨蹭,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这些套话就不说了,说说你吧,出了什么事?” 朱延志没料到胤桢不过三言两语就敏锐的洞察到自己出了事,心里暗自佩服,不愧是从京城里出来的,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洞察力,他知道自己的事过不了多长时间对方就会知道,既然是想傍上这颗大树,首先就得以诚相待,当下他就“砰”的一下跪了下来。 胤桢见他下跪,便感觉到事情怕是有点严重,当即便朝外喝道:“达春,散开。” “喳。”达春应了一声,手一挥,就带人向外散开警戒。 “起来说。”胤桢微皱了下眉头。 朱延志起身坐下后,就将噶礼到江南的所作所为细细说了一遍。 胤桢来上海前对江苏的官员大致有个了解,一听到噶礼弹劾罢免的竟然是江苏的巡抚,布政使,按察使连带四个道府官员,这七人全部都是汉族官员,这可是江苏合省汉族高官了,噶礼上任伊始,何以就敢如此嚣张跋扈?是他本性如此,还是背后有康熙授意? 两江是朝廷根本之地,难道康熙想尽用满人控制两江?不可能,康熙没这么短视,这也与他提倡的满汉一体格格不入,最好名声最好面子的他不可能自食其言。不是康熙授意,那就是噶礼的问题了,噶礼初到两江,与巡抚争权也就是所谓的督抚之争,这情况肯定是在所难免的,可寻常督抚之争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手笔,他噶礼有什么依仗敢横扫江苏官场? “看来,侵克钱粮和克扣治河钱粮之事都是确有其事了。”胤桢轻叹着说道。 “不瞒十四爷。”朱延志不知不觉的跪在了地上,面有羞色的说道:“这几年江苏合省都风调雨顺,无涝无旱,每年下拨的治河钱粮也都一层层的分了,这不是下官手长,也不独江苏如此,实则整个江南都是如此,下官也不过是和光同尘。” 胤桢原本也知道康熙末年的吏治腐败,可也没想到竟然腐败到这个地步了,竟然没一个官员屁股底下是干净的,难怪噶礼有这个胆子横扫江苏官场,半晌,他才恨恨的说道:“和光同尘,好一个和光同尘,这天下将来只怕也就毁于这四个字。” 听到胤桢这诛心之语,朱延志全身发软的俯伏在地,这些事反正是瞒不过去的,说出来他也不后悔,反而全身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 吏治是篇大文章,吏治腐败康熙不是没有察觉到,可他为什么不进行整顿?胤桢琢磨不透康熙的想法,心中暗想还是先把舰队建起来,吏治,等待机会再说。这时他突然想到十月的邸报中,康熙下诏免除江苏被灾之淮、扬、徐,山东之兗州,河南之归德明年地丁额赋这一条,这家伙在骗我? “你说江苏无灾,那皇上十月下诏免除江苏受灾的淮安、扬州、徐州三府明年的丁赋,是怎么回事?” 朱延志没想到一句话就露出那么大的漏洞,听到胤桢冰冷的声音,不觉一阵惊恐,不过,事已至此,瞒也瞒不过,他只得一咬牙说道:“淮、扬、徐三府,小灾是有的,可没到免赋的地步,之所以如此上报,不过是以三府的丁赋来填补历任亏空,即便是我们克扣治河钱粮所得的八成,也是用于填补历任亏空的,我们不过从中落的二成好处。” 历任的亏空?胤桢这下就好奇了,这大清的官员有那么高的觉悟,私下贪贿所得八成去填补前几任的亏空?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见胤桢满脸的不信,朱延志接着说道:“二八开是多年来的定例,这种事在整个江南官场几乎都是公开的,谁都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只不过没人说穿罢了。” 胤桢这下算是彻底的无语了,贪污都还有定例,这算不算开历史之先河?他忍不住追问道:“你说的历任亏空是怎么回事?” 听的胤桢如此一问,朱延志不由一楞,这位小爷原来是不相信这个,他忙解释道:“江南富足,官员们贪墨也不指望公款,所以江南的亏空与其它地方不同,主要是挪用造成的,圣驾南巡和历次兵事挪用是主要亏空原由,这些亏空都是需要逐年填补的。” 原来如此,康熙六次南巡,两江官员谁不想曲意巴结,不要粉饰太平迎合圣意,反正是花府库的银子,有谁心痛,那银子花得还不象泼水一般,平三藩,征台湾,三征葛尔丹,两打沙俄,哪一次两江不是重灾区,除了正常的赋税,肯定还有临时征调。难怪康熙明知道吏治开始败坏也不愿意整治,原来根子在这上面。 看来得好好赚几把钱,先帮康熙把南巡的尾帐收拾干净,这吏治才能提上日程,否则就是自触霉头。想到这里,胤桢看了看俯伏在地上的朱延志,这人品德既不好也不差,良吏谈不上,但称的上能吏,只不过是一个站错队的可怜虫,督抚之争的牺牲品,要保他也容易,一个四品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不敲打敲打,最终也难有成就,不过自己身处江南,拉他一把可以拉近自己与江南汉族官员的距离,更有利于自己在上海的开拓。 -------------------- 有推荐票没?明天争首页的榜,压力有点大啊。 第34章 上帝,我没听错吧 足足过了两盏茶时间,胤桢才冷冷的说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私分钱粮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听到胤桢这句话,已经等的完全绝望浑身瘫软的朱延志立马就象打了一针强心针似的,他俯伏在地一连磕了七八个响头,额头登时就磕破了皮,他也不顾流到眉间的血,哽咽着道,“下官从知县一步步到知府,没经历过挫折,此番教训,下官必定铭记终身。” “可曾知道‘前令郭琇已死,今来者又一郭琇也’这句话?”胤桢缓缓问道。 这句话是当朝有‘铁面御史’之称的郭琇在贪贿悔过后说的话,朱延志岂能不记的,郭琇是什么人?官居一品,廉名扬天下,朱延志没想到,胤桢竟然以他来激励自己,不过瞬间,他就醒悟过来,一、二品大臣的升任历来是圣心独裁,十四爷这是,有争储的心? 若真有那一天,这就是一段君臣际会的佳话,官居一品也不是遥不可及!他顿时只觉的全身热血沸腾,也不顾额头疼痛,“砰砰砰”又连磕了三下,而后立起身朗声道:“十四爷如此看重下官,下官愿以死抱效,死且不惧,何贪财?请十四爷拭目以待,我朝将再出一个郭琇。” 胤桢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这朱延志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当下轻笑道:“好,浪子回头金不换,不过这次的惩罚是免不了的,革职留任吧。” 只要官还在,其它的一切都是浮云,朱延志强行压抑住内心的喜悦,沉声道,“下官定不会辜负十四爷的期望。” “既然有这个决心,就要拿出行动来。”胤桢徐徐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爷不要两袖清风的清官,爷要的是能够为老百姓谋福利的清官,以后多留意民生,关心民事,民富才国强,回去慢慢琢磨吧。” 朱延志离去后,胤桢给康熙写了份密折,点明传教士和西洋人在建远洋舰队中的作用,请求允准在上海驻留传教士和西洋人。另外又给八哥胤禩写了封信,把朱延志的情况说明,要他帮忙去吏部打招呼,接着又取出一张自己的名贴,在上面落了朱延志的名字,而后谴一亲卫快马送去江宁总督府,噶礼是八爷党的人,这个面子谅他不敢不卖。 刚刚忙完,海锋就进来报说,郑清远在外求见。 郑清远是胤桢派来打前站,抢购地皮的,进来后,他便汇报道,“禀十四爷,奴才在半个月前赶到的上海,在县城城外东北向沿黄浦江而下买了两百亩地,在县城内和其它方向零散买了三十亩,由于买的比较急,所以价钱有点高,一共花了六千两银子。” 两百亩,十三万平方米?胤桢笑道:“不错,现在先不要买了,等我把咱们的落脚点定下来再说。” 郑清远还没走,五个传教士后脚就来了。 胤桢与五人略微交谈,才得知,这五人原来都是应闵明我邀请,前往北京去教书的,半路遇到闵明我的信差,这才转道而来上海的。 考虑了片刻,胤桢笑道:“不好意思,各位神父,现在情况有了变化,上海马上就将跟广州一样,成为大清国第二个允许外国传教士驻留的港口,而且这里马上将要开建东方最大的造船厂,我需要更多的外国朋友来这里,商人,水手,机械师,各种工匠等,我,大清帝国十四皇子胤桢,对他们的到来将报以最热情的欢迎,希望他们能跟我们一起见证上海的崛起,相信我,十年后,上海将成为东方最大的贸易港口。我现在需要你们去广州去澳门将这个消息散发出去,并为我招募更多人过来,这里,将成为你们的天堂。” 五个传教士楞了半天,为首的彼得才惊呼道:“上帝,我没听错吧?” “我保证,绝对没听错。”胤桢笑道:“对于你们的辛苦,我会付出相应的报酬,这样吧,一年内,所有的匠工和水手,一两银子一个的介绍费,我可以先支付你们每人二十两银子,而且派人陪同随行。” 说完,不待几个传教士说话,他就转头对郑远清吩咐道:“把手头的事交给海锋,到上海分号去开三千两的会票,带上爷的名贴,再挑二十个人,随同他们去广州澳门,知道该怎么做吧?” “奴才明白。”郑清远兴奋的扎了一个千儿,他这个年龄正是喜欢四处乱跑的时候,更何况早就听闻广州的繁华了。 将几个传教士打发走之后,胤桢又叫过海锋,“爷收的那些人,你让他们都自己写一份履历,必须注明各自的擅长,爱好,举荐人,明天我就要。” 次日一早,天上微亮,上海知县徐世桢就带了二十多衙役侯在留春园外面,京师早朝上的早,一众大臣们都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谁知道这位十四爷是不是也有早起的习惯,他可不想在胤桢心里留下懒散的印象,只得早早的赶来侯着了。 没想到,这一侯就足足侯了一个时辰,一直等到辰时五刻(八点多)才见胤桢在一众亲卫的扈从下施然而出,见到侯立在门外的徐世桢,胤桢笑道:“以后无须这么早,我习惯辰时四刻开门办事。你们还没吃早餐吧,我让他们给你们准备了一份,路上吃吧。” 徐世桢没想到胤桢会如此体恤属下,心头暗喜,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难熬,他忙拱手一揖,“下官代下属们谢过十四爷。” 胤桢摆摆手道:“昨天忘了提醒你,还需要熟悉黄埔江水位的人员,这可是重中之重。” “下官这就谴人去请。”徐世桢恭敬的回道。 名为勘察建厂地点,实际上胤桢早就胸有成竹,不过他不得不装模做样四处跑跑看看,一天下来,一众人等都累的要死,如此跑了四天,胤桢才初步把地点定了下来,而后他又是查资料又是听取几个资深水员的汇报,在确定黄浦江航道水位均在三丈四尺左右(10米)后,他才最终将地点定了下来,上海东北部距离县城十多公里的沿江地段。 见胤桢最终定下来的地方没什么民居,徐世桢也松了口气,在征询了胤桢的意见后,他立马就带人开始圈地,足足圈了两千亩的地方。 胤桢在将地方定下来后,只留下一句,“年后这里就要破土动工。”就摔手不管了,征地拆迁不是他该管的事,想必康熙早就有密旨给这些地方官了。 第35章 呵呵 女主出场了 眼下已经进入十一月中旬,等他们忙完征地拆迁,也到年关了,想动工最少要待到开年以后,江宁农学院的情况跟上海也是一样,最快也的到明年才能动工,路过江宁的时候,李锦都还没上任呢,况且农学院他也就是挂个督促的名,现阶段,根本不用他操心,将上海各厂草草做了个规划之后,胤桢便闲了下来。 一得闲,胤桢的心思就又转到了自己的班底上来,京师举荐的四个师爷的履历,他已经看了,四个师爷分别是钱谷、挂号、书启、知客师爷,虽然都用的上,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有大局观,熟悉政务,能出谋划策和随时提点自己的那种,一将难求,孰不知一个好的师爷更难求,都说江南是人文荟萃之地,不知道能否挖到自己可意的人才。 这一日,胤桢装扮成一个举子带着海锋去城里闲逛,上海虽说只是一个县城,却是江南沿海除了广州之外最大的外海商港,其繁华比起江南一般的州府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不是出海贸易期,城外港口停满了海船,城里也是人头攒动,显的热闹无比。 逛了半天光景,起初的新鲜劲过了,胤桢也就失去了兴头,再繁华它能比的上京师,眼见已是午时,两人便就近寻了间大茶楼,茶楼里甚为热闹,小二在得了两钱银子的打赏后,殷勤的将他二人带到一处靠窗的桌子边。 才刚一坐下,胤桢就被邻桌的谈话吸引住了,“听说了吗,张元隆放出风声,要建百艘海船呢。” “真的假的?那可要上百万两银子呢。” “去,上百万算什么,他张元隆光是银窖就有四个。” “娘哎,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咱这些小船队夹在中间,日子可就难过了。” “有什么难过不难过的,交钱搭伙呗,谁大跟谁呗。” 听到这里,胤桢掉过头来问道:“海锋,这个张元隆,你知道吗?” “听说过,上海的海商巨富之一,有六十余艘海船,另外还开了数十个洋行(专做外国人生意的店铺)。”海锋说着压低了声音,“听说他跟噶礼有点亲戚关系。” “唔。”胤桢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这些个巨富海商,谁背后没点关系,只是这人恰巧在这个当口放出要建造百艘海船的风声,是巧合?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另有所图?哼,敢在我口里夺食,管你背后是谁,我也让你倾家荡产。 随便用了些茶点,胤桢两人便折回留春园,就在快回到留春园的一条街口,两人遇上了热闹,只见三、四个仆从打扮的汉子正在抓一个少妇,那少妇虽然被拖到在地却兀自挣扎不从,一边嘴里还不停的叫骂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躺在那少妇身边,手舞脚踢的,试图阻止那些个仆从,为主的就是站在旁边的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还立有四个大汉,街上也有不少看热闹的,可都离的远远的,看来是惧怕那主子。 最让胤桢奇怪的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正满脸怒色的与那主子在争论,那少女身后是一辆颇为讲究的马车,另有两个健壮的仆从紧张的注视着那少女。 就这么短短工夫,那几个仆从已经把那少妇制住,一边用麻胡桃塞她嘴一边用绳索捆绑,那个小男孩俯在地上,被一个汉子用脚踩住了背心,却仍然在挣扎叫骂。 好小子,有种!胤桢顿起爱才之心,不由轻喝一声,“住手。”说着走上前斥责道:“青天白日就敢强抢民女,上海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胤桢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威严,为首的中年男子稍楞了一下,见胤桢虽是一副举子打扮,可衣料华贵,气度雍容,身边陪同的海锋却是一副云淡风清的神情,两人身后,更有七、八个精壮汉子在快速的奔过来,他猜不出胤桢的来头,但料想也必定是大家子弟,因此他拱手一揖,从容说道:“她欠债不还,企图逃跑,我自然要抓她,何来强抢民女一说,再说了,我昆山徐家又怎会行那目无王法之事。” 这人是昆山徐家的三公子,徐兴科,满以为将昆山徐家的名头抬出来,对方会知难而退,哪知道胤桢根本就不理会,见他强词狡辩,心里更是不爽,“欠债还钱固然是天经地道,可我大清律却从没一条说欠债便可以公然在大街上抢人的,抓人捕人那是官府的职责,你昆山徐家能够代表官府,哼,更何况还是越境捕人。” 昆山徐家别说是在江苏,就是整个江南也是鼎鼎有名,昆山三徐闻名朝野,其中徐乾学历任侍讲学士、内阁学士,左都御史、刑部尚书,曾主持编修《明史》、《大清一统志》、《读礼通考》等书籍,门生故吏遍布江南,别说是上海,就是松江府,徐家也大可横着走。 徐兴科没料到在抬出自家名号后,对方还是一点面子也不留,他何曾受过这个气,登时一张脸就涨的通红,但胤桢说的在理,他一时间也不好发作,憋了半天才手一扬,喝道,“走,回去。” 一行人毫无顾忌的抓着那少妇和小孩转身就准备离开。 先前和徐兴科争论的那个少女见了这种情形不由回头瞪了胤桢一眼,嗔怨道:“现在好了,弄砸了吧?” 胤桢这才注意到这少女长的极美,肌肤细润如脂,一双星眸微嗔,更衬得娇靥如花,早就听说江南出美女,可也没曾指望遇上这种级别的。 你少女轻啐了一口,“不是你横插一手,我就用钱将人救下来了。” 胤桢微笑了一下,明白过来,这少女刚刚是在跟对方谈价钱,不由轻笑道:“你看对方是缺钱的人?” “你——。”少女微微一哂,“对方是昆山徐家的人,要救人,唯有从钱着手才是正途。” 胤桢傲然一笑,“我管他是谁,我既然出面了,他今儿就的把人给我留下来不可。” 少女哂笑道:“你是北方人?昆山徐家可不是一般的世家,我劝你还是不要强出头的好,” 胤桢也没料道徐家竟然那么横,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带人走,正待发话,海锋凑了上来笑道:“昆山徐家应该是徐乾学的家族。” 听海锋直呼徐乾学的名字,那少女微微一怔,一双星眸登时亮了起来。 胤桢点了下头,转身对跟上来的达春道,“先把正主儿给我拿下,别伤着他,其他的敢动手,给我放手打,小心别伤了那娘俩。” 第36章 督抚之争 眼见达春带人上去了,胤桢才回头问少女道:“你跟那娘俩是什么关系,怎么要救她们?” 少女甜甜一笑,“就许你路见不平,我就不能仗义出手?” 这女子有点味道,不象是一般的大家闺秀,胤桢微笑道:“你不象江南女子,更象西北的女子,也不对,你应该是糅合了江南和西北女子的优点。” “你夸赞人很有新意。”那少女笑着将左脚跺了跺,“西北女子是不是也象我一样,不缠足,不读《女四书》,也不学女红。”她说着回头瞅了一眼,见徐兴科和那几个仆从都已经被制住了,便朝胤桢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今天很开心,谢谢你,十四爷。”说完就转身跳上了马车。 她认识我?胤桢不由一怔,忙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饰物,没佩带什么暴露身份的东西,她是怎么认出我的?抬头想问,马车已经启动了,他扬声问道:“我怎么不认识你?” “刚刚不就认识了吗?”远去的马车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女子精灵古怪的,却又叛逆无比,看她的马车就知道不是小户人家的,知道自己身份她也浑没当回事,胤桢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亲切的感觉,不觉略感怅然的望着远去的马车,海锋却贼笑着凑上前来,“主子,要不要让人跟着?” 犹豫了下,胤桢才道:“不用,她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有缘自然会再见。” 看到被押过来的徐兴科,胤桢顿时没了兴趣,挥挥手道:“放了他。” 见徐兴科仍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胤桢没好气的训道:“回去带话给徐骏,就说十四爷现在坐镇上海,让他把家人都给我管好了。” 徐骏是徐乾学幼子,胤桢自小就认的,一听说眼前这青年人是十四爷,徐兴科吓了一跳,真他.妈出门没看黄历,倒霉透顶了,回去少不了要挨家法,他忙跪下磕头请安。 “请安就免了,这娘俩欠你多少钱?”胤桢懒洋洋的问道。 徐兴科背上汗都出来了,喏喏着道:“不多,遇上十四爷是她娘俩的福气,小的哪里还敢要钱。” 胤桢却是不领情,“别介,就为这两小钱,十四爷领个人情不值,多少,说个数吧。” 砸巴了下嘴巴,徐兴科才甚为艰难的说道:“回十四爷,就五十两。” “给他。”胤桢手一摆,接着又对那小孩招了招手,“不错嘛,有股子胆识,小小年纪就知道回护你娘了,怎么样,愿意跟着十四爷吗?” 那小孩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胤桢,犹豫了阵才跪下说道:“我愿意,可我娘怎么办?” 胤桢含笑道,“这好办,十四爷府上多的是差事,叫你娘一块去。” 上海南城,长青园,四十多岁的张元隆悠闲的躺在摇椅上,几个小丫鬟围着给他捶腿按肩,他是上海本地人,也是上海最为富有的巨富商贾之一,手下拥有六十多只商船经常贸易往来于东、西洋及关东等处,在江浙沿海一带还拥有为数不少的洋行,是整个江浙沿海都数的着的大海商。 今年自打噶礼出任两江总督后,他就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族弟张令涛是噶礼的女婿,凭借着这层关系,他一出手就给噶礼送了十万两,而噶礼也识趣,用水师战船帮他转运稻米到宁波,今年出海谈季,他光是往南海倒卖稻米就狠赚了一笔,当然,噶礼的那一份他自然是少不了。 经过这次合作,他也开了眼界,官商联手才是真正的快速致富之道,他深知机遇难求,因此他决定乘着噶礼在两江总督任上,再打造百艘大海船,迅速的扩展自己的实力和势力, 之所以提前放出风声,一为展示实力,二为震慑上海的其它船队,让一些小船头依附自己。 张元隆正自在心里展望自己的未来,二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老爷,三小姐回来了。” 娇娇?她不在江宁吗?还没到年关呢,怎么就回来了?张元隆起身将几个丫鬟赶走,才走出大门,刚与胤桢分手的少女就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爹,我回来了。” 这少女名叫张梦娇,是张元隆最小的女儿,也是他最为宠爱的一个女儿,自小就聪明伶俐,而且任性,叛逆,从小就抵触江南大家闺秀的教育,琴棋书画之类的她看都不看,却对经史子集之类的特别感兴趣。 父母与子女之间也是讲究缘分的,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毕竟是有区别的,张元隆从小就特别的宠爱这个幺女,也就由着她惯着她,不仅给她请最好的先生,而且还经常带她出海游历,反正是不缺钱,他张家的女儿也不愁嫁,张梦娇在这种无拘无束的氛围下长大,也就养成了活泼好动的性子,不仅眼界开阔而且多谋善断。 看到张梦娇毫无规矩的一路小跑而来,张元隆急着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什么事吧?” “爹——,你女儿能有什么事?”张梦娇鼻子微微一皱,娇嗔道:“人家想您了呗,怎么,爹爹不高兴?” “高兴,怎么不高兴,快进屋。”张元隆笑着将女儿让进屋,一边却挥手将下人都赶了出去,他知道,女儿这么早就赶回来,肯定是有事的。 一进屋,张元隆就数落道,“回来也不知道派人捎个信,这大老远的,你啊,都怪为父从小把你惯坏了。” 张梦娇笑道,“知道拉,下次不敢拉,知道爹爹疼娇娇。” “你啊——。”张元隆笑指着女儿,却是无可奈何。 “爹,女儿得到消息,江苏巡抚于准,布政使宜思恭,都已经被罢免了。”张梦娇边说边泡了两杯茶,坐下后才道:“新任的江苏巡抚是张伯行,布政使是原苏州知府陈鹏年暂代,圣上已经派户部尚书张鹏翮、内阁学士噶敏图来江南调查宜思恭亏空一案。” 沉吟了半晌,将这消息完全消化了,张元隆才道,“这是好事啊,说明圣上很看重噶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表面看是这样,实则不然。”张梦娇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虽然于准和宜思恭被罢免,可噶大人参劾的苏州知府陈鹏年却不降反升,暂署布政使,这就耐人寻味了,新任江苏巡抚的这个张伯行,又是个汉族大员,而且很不简单。 第37章 满汉之争? 女儿从侧面了解到,张伯行为官清廉刚直,而且忠于职守,克勤克俭,有江南第一清官之称,圣上对他也是多次表彰擢升,四十五年,他由江苏按察使升福建巡抚就是圣上亲自擢升提拔的,圣上让他巡抚江苏,是何意图? 噶大人这次出手太狠,打击面也太宽,一举将两江的汉族官员都得罪完了,此举无异于挑起满汉之争,女儿住在两江总督府这段时间,暗暗留意了下,往来多是满族官员,汉族官员寥寥无几,市井百姓,但凡谈到噶大人,也无不咬牙切齿恨之如骨。 倘若噶大人为官清廉正直,女儿也不用担心,可偏偏他却贪婪跋扈,他与张伯行之间必起争执,也就是所谓的督抚之争,这可与寻常的督抚之争不同,俨然就是江南的满汉之争,女儿料想,这最后的失败者必定是噶大人。 爹爹要早做准备,尽量的与噶大人撇清,一切手尾都要料理干净,一则以防池鱼之殃,二则也要防备有人从您这里找到攻讦噶大人的把柄。” 张元隆听到女儿这番丝丝入扣的分析,心里登时一片冰凉,他这个女儿从小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判断能力,这些年来,看人看事极少有走眼的时候,当初把她送到总督族弟那里,一来是让她长长见识,二来也想让她帮着探听消息,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则是想看看张梦娇能不能攀上高枝。虽说他张家的女儿不愁嫁,可张梦娇高不成低不就的折腾了好些年,今年已经二十一了,她的婚嫁已经成了张元隆最大的心病,偏生她自己一点也不在意。 张元隆没想到张梦娇从江宁居然带回来这么个坏消息,登时就皱眉思索起来,当时用水师战船偷运稻米,不仅规模大,而且时间长,经手的人也多,这手尾哪能够一一料理干净,如果有人成心追查,那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了的,想到这里,他大感烦闷,本以为是找到了一个靠山,哪里知道却是一座冰山,还是快沉了的那种。 见张元隆一筹莫展的样子,张梦娇轻声说道:“私卖稻米一事,女儿多少也知道一些情况,要想完全遮掩,不仅棘手,而且事必让噶大人察觉,这事极难善了,但我们也不能束手待毙,总得找出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来,女儿一路上冥思苦想,也未能理出头绪,进了县城,却是找到了一条出路。” “哦,什么出路?”张元隆就象是一个溺水之人突然看到一块木板一样,两眼登时放光,“快说来听听。” 张梦娇轻笑道:“爹爹是走进了死胡同,这件事靠咱们自己的能力很难解决,为何不借助外力,咱们换个靠山,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 “两江总督都靠不住,还能靠谁?”说到这里,张元隆狐疑的看着张梦娇,“你是说十四皇子?”他接着摇了摇头,“不行,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找他,咱们张家只怕连渣子都不会剩下。” “爹爹怎么对他印象那么差?”张梦娇不解问道。 “‘四大恒’你知道吧。”张元隆没好气的说道,“‘四大恒’开始是两百多万的本金,那胤桢当初仅仅投了二十万两就将‘四大恒’连骨头带肉吞的连渣都不剩,别看现在‘四大恒’独霸整个大清的票号业,风光不可一世,可原来的东家现在只占了一成的股。 再有了,这个胤桢现在坐镇上海建造远洋舰队,那种艨瞳巨舰你也见过,可你知道那种艨瞳巨舰一艘就要花多少银子吗?一百万以上,一支舰队少说也得十来艘巨舰吧,另外至少还要五、六十艘稍小点的大型战舰,这得花多少银子?我可是听说了,这笔费用全部是这个胤桢私人掏钱,他哪里来这么多的银子?还不是从我们这些人身上敲,找他,那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待张元隆气咻咻的说完,张梦娇却是“噗嗤”一声轻笑道,“爹爹,你这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哦?”张元隆疑惑的看着自己女儿,“难道我听到的消息不实?” “也不尽然。”张梦娇忍住笑,正容说道,“江宁最近一段时间,谈论的最多的就是这位十四爷,因为他坐镇上海,所以有关他的话题女儿也格外注意,他吞并‘四大恒’的事也是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爹爹前面说的没错,可后面爹爹就完全弄错了,‘四大恒’原东家郑世昌现在是只占有一成的股份,可你知道这一成股份值多少吗? 五百万!而且圣上还赏了他六品顶戴,将他的长房抬入旗籍,现在连带着郑世昌都被说成了传奇商人,江宁已经有说书先生把这件事编成了段子在四处说唱呢。 另外,江宁现在正准备修建农学院,就是专门教种田务农的官学,也是这个十四爷的主意呢,听说他在京城还办了所义学,专门请传教士教授西洋的学问,这么个人,怎么传到上海就走了样呢?” 张元隆听的有点不好意思,却仍然说道,“就算是这样,可他建远洋舰队这事可是真的吧,他哪里来那么多的银子?” 张梦娇微皱了皱眉头,“这事我也不清楚,不过从十四爷做事的风格和手段来看,不至于那么贪婪残暴吧。” “哼,自朝廷颁布《整顿规范票号的细则法案》以来,整个江南的票号业都被清理一空,独剩一家‘四大恒’,不知道有多少票号银号血本无归,家破人亡,这算不算贪婪残暴?” “烂船还有三斤钉呢,那些票号银号哪家不是赚的盆满钵满的,就是倒闭,又何至于血本无归,家破人亡?再说了,‘四大恒’一家独大有什么不好?最起码出门不要带现银了,而且票号市场现在也规范安全的多,不虑被抢丢失伪造,也不用考虑银子成色问题,更难得的是全国通兑,多少商户拍手叫好呢。”张梦娇微嗔道,“爹爹,女儿一路颠簸,有些乏了,先下去休息。” 张元隆鄂然的望着张梦娇离去的背影,“老子又是哪里得罪这个宝贝女儿了?” 第38章 被人无视了 却说胤桢回到留春园后,就将那娘俩叫了过来,虽然是施恩,可来路不明的人,他是不肯留在身边的。那少妇是个精明人,一路上早就想透了,虽然她一时间猜不透这位十四爷的身份,可能让徐家三公子一听到名号就跪下磕头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眼下娘俩象浮萍一般飘着,也不是个事,看那十四爷跟自己的孩子也挺投缘的,想来也不至于亏待了孩子,就凭这点,自己这辈子为奴为婢也认了。 一进屋子,那少妇就领着孩子跪了下来,“民妇田李氏给十四爷磕头了,爷的大恩,我娘俩无以为报,这辈子愿意为奴为婢侍侯爷。” “起来说话。”胤桢柔声道,“你跟徐家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那少妇站起身来,虽然有些拘谨,但说话条理还清晰,很快就说清楚了来龙去脉,她丈夫原是徐家开在上海的一家当铺的伙计,年初经人怂恿从帐房借了五十两跟人合伙做海上生意,不想船在南洋遇了海盗,船货皆毁,血本无归,徐三公子年底来盘帐,原本欠的五十两,却变成了一百五十两,他丈夫被逼迫不过,上吊身亡,徐三公子便要抓她娘俩去抵债。 胤桢仔细打量了下这少妇,不过二十三、四岁,虽是身着粗布衣杉,却仍能够看出几分姿色,心里暗想,徐家的怕是看上她的姿色,合伙做生意只怕也是个骗局,不过现在已是死无对证,不由暗叹了句红颜祸水,“爷的奴婢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先帮佣吧,给你一两的月例,这孩子倒是挺机灵的,进学了没有?” 田李氏却被胤桢的话吓了一跳,想做奴婢,都还不够资格,粗使下人都一两的月例,这是什么人家?见他娘发楞,那孩子机灵的开口道:“没上过私塾,不过我爹教过我,识的几个字。” 见这孩子不仅胆大而且机灵,胤桢很是高兴,笑道:“恩,不错,先好好读书,长大了再给爷出力。”说着,他转过头对海锋道:“咱们自己现在还没办学馆,先给他找个好私塾,别耽搁了孩子。” 田李氏这才反应过来,知道遇上贵人了,一把拉起孩子跪下一个劲的磕头,却是说不出话来。 上海知县徐世桢今年三十二岁,汉族,康熙四十四乙酉科进士出身,自打胤桢住进留春园,徐世桢每天早上辰时四刻都要跑来汇报一次拆迁征地的情况,他心里很清楚,眼下这个机遇可是千载难逢,若能得到十四爷的赏识,不说平步青云,至少要少奋斗二十年,因此他每天都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做好份内的每一件事,不敢稍有懈怠。 这一日,他如往常一般汇报完之后,胤桢却是将他留了下来,笑说道,“江南历来是人文荟萃之地,上海历来都有哪些名人?” 徐世桢的功课做的很踏实,闻言便道:“上海县的就只有徐光启,前朝的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著有《毛诗六贴讲义》《几何原本》《测量法义》《甘薯疏》《勾股义》《泰西水法》《定法平方算数》《农政全书》等著作。如果要把上海周边的县都算上,就还有华亭的徐阶,陈子龙,松江的董其昌等人。” 徐光启是上海人?这可是个牛人啊,不待徐世桢一个个继续介绍下去,胤桢就问道:“徐光启后人现还在上海吗?” “徐光启有五个孙子,近百年来早已向四周繁衍开来,不过现在仍有一支驻留在上海的城南角。” “哦,你去换身便装,咱们去拜访一下。”胤桢兴致勃勃的说道。 对于胤桢和徐世桢的到访,徐氏族长很是冷淡,即便徐世桢点明了胤桢的身份,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也是淡淡的,但在礼节上却半点不肯马虎,胤桢尴尬了半天,猛然想到了一个切入点,“徐老是天主教徒吧,日前,胤桢已经奏请圣上,请允传教士在上海驻留,若是没有意外,上海很快就会继广州之后成为大清第二个允许传教士驻留的港口了。” 听到这句话,这个徐老眼睛登时一亮,这事市井虽有传言,可自胤桢口中说出,这份量就大不一样了,他颤颤魏魏的站起身来,做势欲跪,“草民代上海所有的天主教徒叩谢贝勒爷了,若是真有这一天,草民死也冥目了。” 胤桢忙上前一把将他搀扶住,“徐族长不必多礼,西洋传教士的到来,不仅为你们天主教徒带来天主的福音,也为我大清带来了西方的先进文明,我们实不应故步自封,应该拿出海纳百川的气度吸纳西方的先进文化。” 徐老淡淡的赞了句,“贝勒爷胸襟宽阔,气度恢弘,您坐镇上海实乃上海子民之福。” 见徐老态度又淡了下来,,胤桢心头火起,却微笑道:“现今圣上正在江宁创建农学院,欲大量培养农学人才以造福百姓,徐阁老是我中华有名的农学大家,胤桢希望徐家后人能继承其遗志,为我中华农业继续做贡献,不知徐老可否推荐一二子弟前去执教?” 这一句话,吓得徐老后背冷汗都冒了出来,他强自镇定的轻叹道,“此实乃利国利民之盛事,可惜徐家子弟没一人肯定研读农学,实在是有心而无力。” 胤桢不动声色的接着又道,“海外贸易裕国利民,但也滋生无数海贼祸乱沿海,胤桢现今坐镇上海建造远洋舰队,欲为海贸保驾护航,保境安民,不知道徐家可有研习数学,火器等方面的子弟?” 见胤桢张口造福百姓,闭口保境安民,一味的步步紧逼,徐老不由恐慌起来,再要推脱, 只怕他下一句就要问有没有子弟识字了,稍为犹豫,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有一个痴迷火器的人才,不过却不是徐家子弟,贝勒爷求贤若渴,草民愿修书一封,举荐他前来,如何?” “如此甚好,不知所在何处?可需胤桢派车前去迎接?”虽然嘴里说的热情,可胤桢心里却极为失望,只是不好溢于言表,心里暗想,管他好坏,把姿态做足,就当是千金买马骨了。 ------------------ 建了群,有兴趣的进来交流下,我也很闷的,呵呵。152420686 第39章 暗中出手 见胤桢放下身段,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徐老不仅暗道,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是速速将他打发走了事,当下忙笑道,“呵呵,那倒不用,不远,让人带封书信便到,草民这就去写信。” 这么明显的逐客,胤桢岂能听不出来,当下就起身告辞。出得门来,他仍自疑惑,这徐家是不是有不准后代子孙出仕的祖训,这族长推脱的意味也太明显了嘛。 徐世桢除了先前几句寒暄,一直是一言不发,倒不是怕簪越,而是被胤桢的话语给吓着了,这位十四爷,左一句阁老,右一句中华,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这话要是换个人说,一旦被举报,不死也的脱层皮。 而徐老在将他两人送走之后,整个人也宛然虚脱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这位年轻的皇子不简单啊,不就冷淡了点嘛,值得你张口中华,闭口遗志,吓得老夫直冒冷汗,也逼的老夫进退两难,上不欲使祖父蒙羞,下不能使儿孙遭殃,不得不推出孙家子弟以避祸,此实属无奈之举,孙家先祖当年毕竟是被崇祯帝杀的,这么多年了,你们孙家也用不上死效前明。 这位十四皇子的胸襟气度见识手段都确有过人之处,若是能够得他的赏识,你孙家也有望重显当年的辉煌,老夫这也算是为孙家出了一把力。 随着张伯行出任江苏巡抚,陈鹏年暂代布政使,两江的督抚之争也暂告一段落,天下太平,上书房的几个大臣也稍感轻松,随着年关的临近,京师内外都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景象。 然而一则关于十四阿哥胤桢要在江南大肆清理整合海贸船队的消息却开始在京师的一众江南大员间不知不觉的流传了开来。 海贸巨利,不独江南一带,山东,直隶,奉天等沿海一带都有无数的船队从事海贸,开海二十多年,经过无数次残酷的吞并,现在从事海贸的船队无一不是规模宏大,背景深厚,利益关系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并且都有各自的势力范围和固定的航线和贸易对象。 京师的一众大员,但凡有点家族背景,有点能量的,都与海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条消息一传开来,个个都紧张起来,联想到胤桢整合票号业的手段以及他现在坐镇上海独掏腰包打建远洋舰队,还有康熙对他的千般回护的情形,他们就感到一阵阵不安,‘四大恒’独霸票号业的情形若是在海贸船队这一块上演,那将是什么样的后果?光是想想他们就感到万分惊悚,一时间,京城中官员相互走访的频率瞬间上升,快马频频驰出京师。 京师的这一异常现象自然是避不过康熙的耳目,在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后,康熙就嗅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胤桢只说要建远洋贸易船队,并没说要清理整合现有的海贸船队,散布这消息的人是何居心?这消息一散布开来,不仅提前给胤桢的远洋贸易船队设置了障碍而且也将胤桢推到了所有海商的对立面,对他造船造舰的计划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是太子一党嫉妒打击胤桢,还是一众大臣害怕被断了财路?康熙此时无暇做出论断,胤桢在上海才刚刚征地就遇上这种恶劣的局面,不知道他能否应对? 面对这种局面,康熙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出面避谣那是不可能的,也难说胤桢没有这种想法,想了想,他觉的还是先放一放,一来可以试一试胤桢的应对能力,二来也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后招。将这一情况以密信的方式通报了胤桢,他也就暂时搁开了手。 自打从江宁回到上海,张梦娇一直就觉的心绪不宁,父亲不愿意靠向十四爷胤桢,而与噶礼勾结用战船倒卖稻米一事又无法撇清,这让她极其郁闷,虽说眼前没事,可这么大的家业岂能不未雨绸缪,万一噶礼倒台,张家必遭牵连,有道是破家县令,灭门府尹,更何况是牵扯到督抚这一级的争斗。 思来想去,张梦娇还是不死心,早上给父亲请安之后,她笑问道:“爹爹这几日可曾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 见女儿旧话重提,张元隆苦笑道:“娇娇,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几日,爹也翻来覆去的想过,爹实在是不甘心啊,我张家能有眼下这个局面,那是经过几代人的打拼,爹可不想落到跟郑世昌一样的下场,与其那样,还不如安心做个富家翁,再说了,咱们张家船队后面也不是没人,徐家,陈家,董家也都是手眼通天的世家,爹跟他们通通气再说。” 张梦娇嘴角轻轻一撇,“爹爹,徐家,陈家,董家那都已是昨日黄花,您还在翻老黄历,爹爹你想想,近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咱们的地盘、线路被抢了多少?爷爷在世时,这上海哪支船队不是巴巴的求着咱张家,这才多少年光景,咱张家已经快被挤的没有立足之地了,为什么?不就上面没人么,真有噶大人被扳倒的那一天,什么人也靠不住,他们抽身还来不及呢,到时候,想做富家翁也由不得你。” 被女儿戳中了痛处,张元隆轻叹了口气,无力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爹再想想。” 见父亲仍然是不为所动,张梦娇气的一跺脚,转身就离开了院子,回到房间,沉思了半晌,她毅然走出房间,吩咐丫鬟道,“备车,去留春园。” 留春园每日辰时四刻园门大开,而徐世桢也是雷打不动的准时前来例行汇报,今日,他是满脸喜色,给胤桢请过安见过礼之后,他就开口说道:“禀十四爷,昨日,所有的空地的手续都已经交割完毕,几个村子一时之间却是有些棘手,不过已经跟村民们协商好了,过了元宵,就开始搬迁。” “恩,行动不慢。”胤桢微笑着道:“告诉村民,让他们安心过年,在正月内搬迁完毕就行,另外,工地开工需要大量的青壮劳力,工钱四十文一天,愿意来的让他们先报名。”说到这里,他望了徐世桢一眼,才接着道:“在村子里张榜,免的你手下的人从中渔利。” 听胤桢说地如此直接,徐世桢不由微感汗颜,讪笑着回道:“十四爷虑的甚是,自古便是吏滑如油,都是些雁过拔毛的角色,下官一定严加管束。” “吏员确实不好管理,因为他们没有升官的机会。”胤桢看着徐世桢笑了笑,“你也是进士出身,算是饱学之士,回去制定一个针对吏员的奖惩制度,看看能不能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顽症。” 第40章 围炉品酒赏美人 徐世桢心里先是一喜,紧跟着便愁了起来,这无疑是个绝好的机会,却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十四爷出的这个题目大,野心更大,吏治可是遍大文章啊,他躬身一揖,“谢十四爷提点,下官回去便着手此事,不周之处,还望十四爷赐教。” 待徐世桢退出后,胤桢便让人将万建图叫来,这人四十七岁,汉族,是八哥送来的十二个奴仆中的一个,建筑世家出身,九哥京郊外的庄园便是他负责改建的,放在后世,也是一代大家了。 万建图来的很快,进门就打千请安,胤桢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拿出自己的规划草图道:“路过江宁的时候,在龙江宝船厂遗址我们足足停留了四天,你应该有不少心得吧,多跟江宁的那几个老船匠探讨探讨,明年正月必须把船厂规划设计出来,这是河边圈地的规划草图,你改改,然后多带些人,用石灰将空地规划出来,再买材料雇人,先将各工地的工棚建起来,一开年将有大批的人手进驻,到时候没地方住可是大问题,每个工棚按一百人的规格建,每个工地先建四、五个,年后再慢慢增加,时间有点紧,多雇点人,不要怕花钱。” 万建图为难的说道:“主子,不是奴才推委,眼下已进入腊月,临近年关,着实难雇人。” “难雇人?加钱,平常一个工是多少?50文吧,加到100文,不要怕花银子。”胤桢不以为意的说道,“工棚必须提早建,否则一开年就是大麻烦,这事不能够耽搁。” “是,主子体恤民工,奴才就是过年不休息也要将工棚建好。” 将事情安排完,胤桢取出纸笔来,开始练字,可练了半晌却静不下心来,将笔一搁,换了身便服推门走了出来,这一出来,才发现天空已经飘起了大片的雪花。 这一下雪,建工棚的进度又要慢了下来了,胤桢心里更烦,不过,该体贴的还是要体贴,“来人,去通知万建图,给出工的人每人每天加发半斤烧酒。” 隔壁房间的海锋听见动静,忙走了出来,见了满天的雪花却颇为兴奋,“十四爷,有事?” 胤桢摇了摇头,接过达春递过来的伞,“没事,感觉有点闷,想出去走走。” 这大的雪去散步?海锋隐隐猜到胤桢散步的目的,一边快步跟了上去,一边暗笑这主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早知道如此,当初派人跟去不少了这许多的麻烦? 胤桢撑着伞,迎着满天的风雪兴致勃勃的步出留春园,才出园门,就见一辆熟悉的马车迎面弛来,他的心跳登时加快,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辆马车。 马车在距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帘子一掀,一道熟悉的倩影敏捷的跳下车来,可不正是那个与众不同的丫头,张梦娇一下车,一双灵动的眼睛就滴溜溜的在胤桢身上转了一圈,嫣然笑道:“十四爷可真是好兴致,这大雪的天,还要出门?” 胤桢朗笑道:“姑娘兴致也不差,冒雪访友,这可是文人雅好。” 听到胤桢把自己当朋友,张梦娇心中一喜,嘴上却是说道,“谁说本姑娘是冒雪访友了?” “哦,姑娘原来是路过。”胤桢一副恍然的神情,“那就不耽搁姑娘赶路了,就此别过。”说着迈步就走。 “你——。”张梦娇一跺脚,琼鼻微皱,“这就是十四爷的待友之道?” “呵呵,姑娘原来还是冒雪访友。”胤桢微笑道:“即是如此,姑娘请,里面请。” 张梦娇心思灵动,知道一进留春园,自己便身处客位,处处被动,眼前这大好机会岂能不利用,她眼珠一转,娇笑道,“这大雪的天,去屋里有什意思,我们去城外的‘天然居’吧,那里素雅幽静,酒也极为香醇,江边喝酒赏雪别有一番滋味,不知十四爷可肯屈尊?” “好极,围炉品酒赏雪,更有美人相伴,实乃一大快事。”胤桢毫不犹豫,爽快的说道,但背在后面的手却在给海锋和达春打手势,这姑娘的底细他可是一点不清楚,对方却知道自己的身份,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还是小心点的为好。 海锋转身自去安排,心里对张梦娇也很好奇,这是谁家的丫头,明知十四爷的身份,见面既不请安,也不见礼,话语间还透着一股子平等的味道,看她穿着打扮,言谈举止,不可能是不懂礼节的乡野村姑,而十四爷也没半点不快的神情,真是不明白,就算是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也不能连基本的礼仪也不顾了啊。 殊不知胤桢最为欣赏的就是张梦娇这份洒脱不羁不拘小节,跟她在一起,他感觉轻松自在,很是享受这份平等交往的随意。 ‘天然居’离城不过两、三里,三层高的楼阁矗立在江边显的分外大气,站在三楼,视野开阔,整个黄浦港和上海县城都尽收眼底,乃是上海最负盛名的一座酒楼。 不多长时间,胤桢和张梦娇便到达‘天然居’,不知道是风雪天的缘故还是达春提前清了场,诺大的‘天然居’里空荡荡的的,不见一个客人,见到胤桢两人出了马车,小二殷勤的迎了上来,“二位老客,快里面请,里面老旺的白碳火,暖烘烘的。” 张梦娇进的屋来便掏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掌柜的,三楼我包了,这些随从也给我好好招待。” 还未待那掌柜的说话,胤桢就一手按住了银票,微笑道:“哪有让你破费的道理,呵护女人是男人应有的风度。”说着,他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掌柜的,今儿打徉,全包了,剩下的是封口费,我要听到半句闲话,小心爷拆了你这破楼。” 这位客官好大的口气,掌柜的吓了一跳,瞥了眼随后跟进来的一众护卫,满肚子的不忿登时化为乌有,脸上瞬间就堆满了笑容,“客官放心,咱们‘天然居’规矩是最严的。”接过银票,他觑了一眼,见是一百两的票额,忙躬身一揖,“谢客官厚赏,楼上请。”直起身来,他便一连声的吩咐伙计们做事,并亲自将两人送上三楼。 见胤桢如此细心,张梦娇心里一甜,她虽然洒脱,却也在乎名声,落座后,待丫鬟斟了酒,她便挥手将丫鬟赶了出去,然后端起酒杯,“谢十四爷关照,梦娇敬你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第41章 厉害的康熙 梦娇,胤桢这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见她一口将酒干了,不由吓了一跳,这酒清澈醇香,度数可不低,酒杯虽小,也有一钱的量,照她这种喝法,几杯不就醉了,“你悠着点,我可不想陪着个醉猫在这赏雪。” “没事,这酒算什么,关东的烧刀子才叫烈呢。”张梦娇浑不在意的说道。 胤桢好奇的问道,“你去过关东?” “那倒没有,我去东洋日本的时候,在船上就是喝的烧刀子。”张梦娇嫣然笑道:“海上无聊,时日又长,喝酒是最好的消遣。” “还去过日本?”胤桢连酒都忘了喝,这时节的大家闺秀基本是大门不迈二门口不出,她竟然去过日本。 张梦娇头微微一扬,象只骄傲的孔雀,“十六十七那两年,我曾随着爹爹北上日本,南下暹罗(今泰国),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大家闺秀。” “你爹爹是——?” “张元隆。” 张元隆?那个放风要造百艘海船的张元隆?胤桢不由一呆,他竟然是张元隆的女儿? 张梦娇心思慎密,胤桢的细微神情变化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他爹是上海的海商巨富,胤桢听说过他的名字不希奇,可不应该是这种反应,难道他对自己的父亲印象不好?“十四爷好象对我爹爹深有了解?” “呵呵,那倒不是。”胤桢一口将酒干了,放下酒杯才道:“前几日,上海县城有风声,说你父亲准备造大海船百艘,我不过是有点好奇而已,没想到他一介海商竟然能培养出你这么个聪慧活泼的女儿来。” “海船不会造了。”张梦娇幽幽的说道,“大厦将倾,自保尚来不及,哪里还有精力扩张。” 张元隆的靠山不是噶礼吗?现在正如日中天,何来大厦将倾一说,张家难道现在就已经看出噶礼所处的险境了?别人不知,胤桢可是很清楚,这噶礼贪婪跋扈,最终因为康熙五十年的江南科场案被张伯行参倒,可那事距离现在还有一年多,张家凭什么现在就认定噶礼即将倒霉? 胤桢狐疑的瞅了张梦娇一眼,“你张家的靠山不是噶礼吗?难道另有其人?” “没错,是噶礼。”张梦娇轻叹了口气,“难道十四爷认为噶礼能在两江有所作为,而后青云直上?” 见她将球踢了回来,胤桢岂肯如她所愿,谈到这里,他已经很清楚了,今天张梦娇冒雪而来,肯定是张家遇上了大麻烦,而且肯定是与噶礼有关,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张家这么早就不看好噶礼,奇怪的是张家的家主张元隆为什么不来,却让她一个小女子出面来找自己,是张家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思? 胤桢亲自为她斟了杯酒,笑着举杯道:“咱们今儿不是说好了来这喝酒赏雪的吗?怎么谈起政事来了,来,干一杯,今儿只谈风雪,不谈其它。” 见胤桢转移话题,张梦娇秋波微转,一口将酒饮了,起身袅袅的走到窗前,望着满天飞舞的雪花,轻叹道:“这景色真美,只是今年能在这‘自然居’拥炉赏雪,不知明年将会飘零何处?” 听她大煞风景,胤桢不仅莞尔,“好了,别自怜自叹了,说说这大厦将倾是怎么回事?” 张梦娇登时笑靥如花的坐回桌旁,给胤桢酒杯斟满,这才从容说道:“难道十四爷看不出两江的督抚之争实际上已隐然成为满汉之争了吗?两江乃是国家的粮赋重地,噶礼妄启争端,以至两江动荡,这种局面实非圣上乐见,圣上对噶礼虽然未置一词,但从张伯行出任江苏巡抚,陈鹏年暂代布政使就可以一窥圣上的态度,张伯行素有清名,圣上多有表彰擢升,圣眷之浓不在噶礼之下,而且他三年前就曾任江苏按察使,在江苏不论人脉还是声望都远不是噶礼可比,圣上这是用张伯行来制约噶礼。 陈鹏年原是苏州知府,被噶礼以克扣治河钱粮为由参劾,但圣上不仅没罢免他,反而让他暂代布政使,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打脸,圣上通过这两名官员的任命,不仅安抚了两江的汉族官员也暗中警告了噶礼这个两江总督。” 听到这里,胤桢心里已是震惊无比,别说是一般官员了,张伯行和陈鹏年任命的邸报,他也看过,却从未想到这里面包含了这么多的意思,康熙的手段固然高明,可能品出这层意思来的人何尝不是大才,自己一直想找一名好的师爷,没想到竟然就在张家,他不仅有些急迫的问道:“这些东西都是谁告诉你的?” 张梦娇嘴角微微一撇,“小女子虽然不才,却也不屑拾人牙慧,这三个月时间,我就住在江宁的两江总督府,这些东西都是小女子自己分析的。” “你——?”胤桢登时张口结舌,怔怔的看着一脸得色的张梦娇。 “十四爷莫非是不相信?” “呃。非是不信,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胤桢不觉有些尴尬,笑了笑又才道,“胤桢自罚一杯,算是陪礼。”说完,举起杯一口干了,放下酒杯他又问道:“想必梦娇自幼便熟读经史子集。” 梦娇,你可真是自来熟,张梦娇想啐他,却又不忍,心里倒是感觉怪怪的,随口便道:“那是自然,可惜我是个女儿身,要不非夺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不可,从小我爷爷就特喜欢给我讲他如何控制船队,如何吞并排挤打击其它船队的故事,长大后,我才知道,爷爷的故事可不仅仅是说他的船队,而是囊括了自古到今所有大型船队的经典。” “你爷爷还在吗?”胤桢有点好奇了,这老头子肯定也不是寻常之辈。 “我十六岁那年就过世了。”张梦娇轻轻的摇了摇头,“小时候最疼我的就是爷爷了。” “不好意思。”胤桢见情形不对,马上就转移话题,“你刚才的分析只能够说明噶礼的处境尴尬,为何就此断定大厦将倾呢?” 张梦娇轻笑道:“我说了那么多,也该十四爷说说了,请问十四爷坐镇上海仅仅只是为了打造远洋舰队吗?” “当然,不然我来上海干嘛?” 张梦娇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可据我所知,这些远洋战舰一艘的造价就不下百万之巨,一支远洋舰队,没个三、四千万怕是拿不下来吧,十四爷有那么多银子?” 第42章 女人是要追的 虽然已经起心收了这张梦娇,可胤桢眼下也不敢乱说,而且他发现这女子在今天的谈话中一直是在牵着他走,这让他不得不多添了几分小心,正琢磨如何说,张梦娇已是轻笑了起来,“十四爷不用为难,我清楚了。” 这么厉害?胤桢心里一跳,“你清楚什么了?” 张梦娇笑的就象一只小狐狸,自得的喝了杯酒,才说道:“我在江宁就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迹,吞并‘四大恒’更是浓墨重彩之篇,都说你一人独吞了八成的股份,可我不这么看,不论是从《整顿规范票号的细则法案》出台还是从‘四大恒’现在独霸大清票号市场的情形来看,你都不可能独吞八成,更别提赏郑世昌六品顶戴了,所以你能够拿到三成就已经是顶天了,三成才一千五百万,就算朝廷再出五百万,你至少还有二千万的缺口,对不对?” 胤桢是彻底的无语了,郁闷的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张梦娇一楞,然后就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就站了起来,“这就是十四爷所谓的风度?” 反应有必要那么大?胤桢有些好笑,女人的年龄,果然是不管什么年代都不能随便乱问的啊,他随口调侃道,“我只是看看自己是不是遇上老妖婆了?” “你才是老妖婆。”张梦娇掩嘴娇笑道,“不对,是老妖怪。”她突然意识到这话有问题,脸上不由有些发烫,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胤桢既然有那么大的资金缺口,肯定是要想办法筹措的,从他吞并和经营‘四大恒’的手法上来看,他不可能局限于上海一隅之地,两千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海贸利润惊人,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问题是他会怎样操作?难道他想象‘四大恒’一样,整合整个大清的海贸?天,这是不是太疯狂了?想到这里,她不由瞥了胤桢一眼,这家伙的眼神怎么那么怪? 胤桢不仅是眼神怪,就连表情也是怪怪的,他感觉自己就象一只猫,在欣赏一只掉进油缸里的老鼠,偏偏这只老鼠还毫无所觉,还在拼命偷油吃。 胤桢开始是纠结无比,这个女子见多识广,心思缜密,观察细致,博闻强记,思维开阔,又善揣摩人心,稍加磨砺绝对是个难得的师爷,可偏偏却又不守礼教,叛逆无比,仅仅是做师爷,会误了她一生,纳做妾室,礼教的束缚又怕她受不了,自己在京城的四个老婆以后可不都成了她的下饭菜?不过,马上他就决定下来,让她自己选。 “喂,你在想什么呢?”张梦娇轻声唤道。 “啊。”胤桢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揩了下嘴角,然后神色一正,肃然说道:“我在想你的出路。” 我的出路,这家伙想什么呢?纵使张梦娇再聪明,一时间也被胤桢的话给弄糊涂了,她狐疑的盯着胤桢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有两条路可供选择。”胤桢正色说道,“一,做我的情人,这个身份的好处在于你这一辈子,都可以无拘无束的生活,我保证不干涉你的自由。第二条路,做我的庶福晋,日后慢慢再找机会把你扶为侧福晋,这个身份,却是有点束缚你的天性,你选哪个?” 情人?庶福晋?做妾?张梦娇顿时无语,自己是来给张家找条出路,不是来给自己找出路的,先前对胤桢的一点好感立刻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这家伙跟那个强抢民妇的徐家三公子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丘之貉,都是自以为是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东西。 见张梦娇一脸的苦大仇深,胤桢缓缓说道:“你是我在这个礼教社会见到的最特立独行的人,除了我,没人能容的下你,我会宠你爱你,让你尽量不受礼教束缚,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能够让你尽情的施展你的才华,你现在的舞台实在是太小了,让我带你去看看这天地有多大,北到日本,南至暹罗,你看到的只是这世界的一个小角。” 随着胤桢低沉的声音,张梦娇慢慢冷静下来,她自幼饱读经书,加之天赋奇高聪慧过人,以至于眼光特高,别说是一般士子,就是两江的青年才俊,她也没看的上眼的,同时她也清楚,没有哪个世家能够接收她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媳妇,这么些年来,总是高不成低不就,一拖再拖,跟她同一年的闺友,孩子都五岁了,她自己也渐渐的死心。这个胤桢虽然身为皇子,却似乎也不在乎礼教,跟他相处,说不出的轻松,自在,再说,这给自己家族将带来莫大的机遇。 见张梦娇脸色缓和下来,胤桢继续说道:“不要有什么顾虑,张家那几百万,你十四爷根本就看不上眼,你才是张家的宝贝,在我心里,你比远洋舰队更重要。你还犹豫什么?要自由,我给你,要名份,我同样给你,我还给你足够你施展才华的舞台,你还要什么?” 张梦娇缓缓的坐了下来,有些忿忿的说道,“我跟你一共才见两次面,你不觉的突兀吗?”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胤桢深情的注视着她,“你也不是俗人,岂不闻倾盖如故,这大雪的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出门吗?只是为了能与你偶遇,抛开身份抛开名利,咱们把什么都抛开,扪心自问,与我在一起,你感觉舒畅吗?感到愉悦吗?至少我很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感觉,相信自己的感觉,跟着感觉走吧。” 跟着感觉走,好新颖的说法,张梦娇缓缓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冒雪出行只是为了能遇上我,这个呆子,不过跟他在一起的感觉还真是舒畅愉悦。 见了这情形,胤桢站起身来莞尔笑道,“明天我就去府上提亲,先回了。”说着迈步欲走。 “啊!喂!你等等,人家还没答应呢,你提的哪门子亲?”张梦娇跟着起身,羞红了脸嗔道。 胤桢佯作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答应,那我更要去了,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让媒人找你爹去谈。” “你无赖。”张梦娇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声,而后低声问道:“那我张家的事怎么办?” 成了,美人师爷到手了,这张梦娇磨练个三、五年,绝对是个难得的师爷,胤桢心中大喜,一转身大马金刀的坐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张梦娇此时也不藏着掖着,一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胤桢听完,呵呵笑道:“看在我老婆份上,这事我就揽下来了。” “作死啊你,谁同意嫁你了?”张梦娇薄嗔之后才醒悟过来,这家伙怎么在不知不觉中就抢回了谈话的主动权? 就在胤桢围炉品酒赏雪逍遥自在时,东南东北沿海却是快骑连连,信使穿梭,十四阿哥胤桢要整合海贸船队的消息犹如插了翅膀一样飞快的扩散开来,各世家、豪门家主,海商巨户大豪纷纷闻风而动,开始紧急碰头,商议应对之策。 --------------- 亲们,票票,扔几张啊 第43章 危机 回到留春园,胤桢的大好心情马上就被康熙的密信破坏殆尽,密信中,康熙并没多说只是转述了京师的流言。 胤桢马上就意识到了危险,海商若是要对付自己,他们会怎么做?木材,他们只能够从木材上面卡自己,一旦卡住木材,自己的远洋舰队就将面临无米下锅的困境。 江苏一带不是没有木材,江宁钟山一带就有丰富的桐油树和棕树,可自己要打造的是一支舰队,还有庞大的远洋贸易船队,仅仅是江苏一带的木材,无论是数量还是种类都远远无法满足。 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十有八九是太.子.党,又是这招釜底抽薪,尼玛的还真是百玩不厌啊,要说对于木材,胤桢还真是两眼一抹黑,就知道东北多,造船一般用什么木材他完全称得上是无知了,他不是没留意这方面的人才,可京师那地方,官多,商人多读书人也多,可就是懂造船的少,不是少而是几乎没有,路过江宁的时候,倒是网罗了一些船匠,可都要年后才来。想了想,他才将海锋唤来,“拿上我的名贴,去张家将张梦娇张姑娘请来。” 海锋顿觉莫名其妙,不才分手吗?又巴巴的去请?他也不敢多问,忙应了下来。 海锋还没出门,达春就在门外禀报,“主子,外面有个士子求见,自称是徐老举荐来的。” 胤桢一听就知道是徐族长推荐的那个火器人才,随口就吩咐,“请他进来。” 孙长浩此时正心情复杂的徘徊在留春园的大门旁,他是孙元化的五世孙,字子安。孙元化是明末大员,曾任大明右佥都御史、登莱巡抚,是徐光启的学生,也是明末有名的西洋火炮专家,于崇祯五年被崇祯帝冤杀而死,孙家也就此败落,大清一统天下后,孙家怕被报复一度迁出川沙县,天下承平之后,又才重新迁回川沙。 孙长浩自幼苦读经书,中了秀才之后便不再参加科考,一心研读祖上传下来的各种书籍,后因生活拮据,进入一家花炮作坊研制火药维持生计,而今已是不惑之年,接到徐家族长的来信后,他没感觉多少惶恐,更多的却是兴奋,能够光明正大的摆弄火器,是他此生最大的梦想,虽然他家埋藏有几把各式火铳,可朝廷管制太严,他轻易不敢拿出来,这次的举荐,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 孙长浩带着一丝紧张和忐忑走进胤桢的书房,见过礼之后,胤桢很温和的让他坐下,并叫人奉茶,同时也仔细打量着他,这人衣着简朴,身子有些单薄,一张国字脸,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与他脸上的沧桑格格不入,一双手粗糙不堪,虽然显的有些局促,却并无不安,不由心中暗喜,这家伙怕是有点料,应该是长于务实,当下他就含笑问道:“孙先生原来在哪里高就?” 听到胤桢问话,孙长浩反而坦然起来,“在一家鞭炮作坊从事火药的配比。” 原来是个技术员,胤桢来了兴趣,“先生认为火炮的火药应该怎样配比?” 火药是他强项,孙长浩胸有成竹的回道,“《纪效新书》有载,为硝1两(占75.75%),硫磺1钱4分(占10.6%),柳炭1钱8分(占13.65%),我多次实验,这个配比已经是最好的了,其实同样的配比做出来的火药也是千差万别,我认为根源在于原料的纯度,越纯的原料做出来的火药效果越好。” “你会提纯原料?”胤桢有点惊讶了。 孙长浩平静的说道,“书上都有记载,我也尝试了无数次,效果很好。” 这是个人才,火药的配比基本是最佳比(这个都应该知道吧,硝75%,硫磺10%,炭15%),难得的是他在这个以模糊著称的时代竟然有了原料纯度的看法,而且还会提纯,不愧是专业技术员出身,到这时胤桢才发觉自己疏忽了,自己的远洋舰队没有自己专门的火药作坊可不成。 胤桢现在也记不清楚这年头是否已经出现了颗粒火药,只好含糊的问道,‘你们作坊现在制作的火药是粉末的?” “不全是,鞭炮用粉末的,花炮用颗粒的。” 已经有颗粒的了,胤桢暗道,还好没显摆,他接着问道“对于火器,你可有心得?” 这下孙长浩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都是看的书,没接触过实物,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心得。” 胤桢有些好奇,“你看的是那些书?” “《神器谱》、《西法神机》、《火攻挚要》、《军器图说》、《火龙神器阵法》《武备志》等。”孙长浩如数家珍一般一一报道。 胤桢顿觉郁闷,这些书我大多都没听说过,他哪里来的?他猜测着问道,“祖上传下来的?” “是的。”一说出口,孙长浩就觉不妥,脸色顿时有点不自然。 胤桢是什么人,审讯惯了的,见了这情形,登时就觉奇怪,这里面有什么名堂?祖上,难道他祖上是抗清名人?姓孙的,孙元化?西洋火炮大家孙元化,对,这孙元化是徐光启的学生,《西法神机》就好象是他写的,他一阵兴奋,“没想到你竟然是孙元化的后代,很好。” 孙长浩听他一口就报出了祖父的大名,登时就感觉有点不安,胤桢见了安慰道,“你无须恐慌,孙大家长于西学,忠心为国,却被崇祯冤杀,着实令人惋惜,罢了,不谈这些心酸事,你实心办差,毋庸多想。” 见胤桢对祖父颇为推崇,孙长浩登时放下心来,跪叩道,“谢十四爷褒奖。” “起来吧。”胤桢暗忖,这人家学渊源,谨慎务实,不好空谈,倒是个可用之才,看他穿着简朴,想是家道早已败落,罢了,就冲孙元化这尊大神,也该好好照拂他的后人,“光有书本见识是不行的,以后多接触实物,多琢磨,不要坠了你祖父的名头,不过,你现在得先帮我把火药作坊建起来,上两千门左右的大炮,二万枝火铳的火药作坊,原料采购也由你负责,我只要最好的火药,另外,你回去试试硝1两五钱,硫磺2钱,柳炭3钱这个配比,看看谁的更好?” 第44章 造船木材 孙长浩一时间都呆了,一来就委以自己如此重任,两千门大炮,二万枝火铳的火药作坊,那得多大?硝1两五钱,硫磺2钱,柳炭3钱这个配比难道比我的还好? 胤桢却是朝外叫道:“海锋。” 达春在外回道:“主子,完颜少爷去张家了。” 胤桢轻拍了下额头,自失的笑道,“都忙糊涂了,达春,你通知徐大人,让他陪同孙长浩去挑选建造火药作坊的地方,另外给孙长浩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月例按十两发放,先发三个月银子做安家费,给他配两个随从,再派马鸣作他副手。” 马鸣是胤桢从工部挖的,是火器方面的人才,汉人,不到三十岁,多加磨练一下,未尝不是个一面之才。 月薪十两银子!孙长浩吓了一跳,他在鞭炮作坊一个月才八百文,更没想到胤桢能为他考虑的这么周到,登时心头发热,“十四爷如此厚爱,子安无以为报,必定尽心尽力将差事办好。” “差事固然要办好,但也要注意身体,日后,爷还指着你出大力呢。”胤桢温言絮语的说着,“火药作坊要远离人群聚集地,要人要钱都只管开口,另外,去把家里安顿好,搬来上海更好,免的两头跑,安家的银子你不要管,爷给你安排。” 看着一脸潮红的孙长浩跟着达春退了下去。胤桢暗自检讨,怎么一开始就没想到还要建火药作坊呢?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没有?别想起一样又让徐世桢去征一次地,那可就成笑话了。 造船厂两个、铸造厂、火器厂,炼铁厂、火药作坊、海军学院,恩,能有个被服厂就好了,计划招两万的海军,现在兵勇的号褂可不适合在军舰上穿,每人每年几套的衣服帽子鞋子袜子还有被子,得,这被服厂还真要自己有个,还差什么? 正在思虑,就听外面禀报,“主子,张姑娘到了。” 胤桢一喜,几步跨到门口,就见张梦娇一脸似笑非笑的走了过来,便嬉笑着道:“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真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张梦娇微嗔道,“少贫嘴,有事说事,这大雪的天,来来回回折腾,你想累死我么?” 胤桢丝毫不以为意,“呵呵,我这不是急嘛,有些事正要请教,快进来,别冻着。” 待张梦娇进的屋来,胤桢就开口说道:“我虽说是坐镇上海造船,可在这方面却是个十足的门外汉,各地请的造船大匠,怕是要到开年以后才能够到位,但我现在也不能够坐等,有些事须得先行筹划,别看我手里人多,可在造船一事上,还真没人能说出个子午寅卯来,这不,只好把你这尊大神请来,我想弄明白的是,造船的木材都有那些?一般来自什么地方?” 张梦娇随意的打量着书房的布置,待胤桢说完,她才哂笑道:“怎么?十四爷也有被人卡住脖子的一天?” 这女子心思也太慎密了,闻弦歌而知雅意,胤桢早就领教了,“能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 “这还不简单,才分开就巴巴的叫人来请,开口就问木材,不是担心被人卡住了木材才怪?”张梦娇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说完又好奇的问道,“你不是把所有的外海船队都给得罪了吧?” “我就是想都得罪,也得有这份能耐不是。”胤桢装出一脸的无耐,“叫你姑奶奶行了不,别卖关子了,快说道说道。” “去,谁爱做你姑奶奶。”张梦娇轻啐了一下,才正容说道:“造船一般是就地取材,我们南方最主要就是用的杉木,杉木有易加工、耐腐、质地轻软、耐湿等特点,本身就是优良的船舶用材,而最重要的却是格木,又叫铁木,格木木质硬重、强度大、耐虫蚀,自前明以来,大型福船、战舰船体的龙骨、肋骨、舵杆等重要部位都是用格木,你是造大型战舰,其次就是柚木和松木了,柚木重量中等,不易变形、不易磨损、耐腐性、是甲板最理想的木材,松木又有‘万年海底松’之称,强度高、耐磨,不惧水浸,也适合做甲板或者是结构板。楠木、槠木、榆木、槐木一般做梁与枋樯,榆木、榔木、槠木、周木、也可用做舵杆和关门棒,桧木、楸木做橹,桅用直杉木,其它的就无所谓了。” 我的个乖乖,听她连珠炮一般的报出各种木材的特点和用途,胤桢不由暗自咋舌,不愧是大船商出身的世家子女,这么详细的资料张口即来,不能再拖了,明天就让人上门去提亲,先把名份占住再说。 张梦娇哪里知道他心里的龌龊心思,兀自说道,“杉木好说,内河,外海都可以来,格木则主要产于两广闽浙台湾,柚木则来自暹罗,缅甸,松木则是直隶及关东的好,至于桧木、楸木、楠木、槠木、榆木、槐木等,在两江湖广两广都有,你欲造一支远洋舰队,大小船只上百,木材的耗费是相当惊人的,内河外海只要断了一条路,你的造舰计划就可能胎死腹中。” 胎死腹中?爷好不容易才看到海洋帝国的一丝曙光,岂能让它胎死腹中?内河是没问题的,毕竟有那么多宗亲皇族打招呼,那些个外放的奴才可不都是吃素的,问题是外海,可胤桢对海上船队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内河没问题,问题是外海,外海的贸易船队是什么情形?” “海上航行不比内河,小船队一般都是依附在大船队之下的,出海航行,基本上都是成群结队,小船队单独出海,无异于给海盗送钱,你的大宗木材运输,只能依靠大船队。实际上,每个大船队都是由无数有背景的小船队组成,里面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复杂万分,它们有各自的势力范围,贸易航线、对象和贸易商品,它们之间也是相互排挤打压侵吞,但对外,它们绝对是一致的,所以说大船队无一不是背景深厚的庞然大物。”因为不清楚胤桢的担忧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张梦娇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第45章 邬思道的手段 胤桢轻叹了口气,这实际上也是一种垄断,地方垄断!行业垄断!所谓背景,无非是宗亲皇族、官员和世家,太.子.党这招玩的可真是漂亮,不仅让自己造不成船,还为自己树敌无数,这可不仅仅是釜底抽薪,这是借刀杀人,自己只要敢触及海贸船队,立时便会有无数的官员跳出来,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淹死自己。 可自己走的是条不归路,远洋舰队必须建,贸易船队也必须建,海洋霸权扩张的黄金机会不能这么白白的错失掉,再浪费十几年,那可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可该怎么办呢?总不至于一个个大船队的去谈吧,谈不谈的拢先不说,光是一个个的去找去谈,就得拖到猴年马月去,怎么才能够化被动为主动呢? 张梦娇静静的望着沉思中的胤桢,这个男人笑起来阳光灿烂,沉思起来却厚重沉稳,一动一静之间判若两人,真让人难以琢磨,想到这里,她连忙打住了,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让所有的海贸船队与他为敌呢?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是不相信我还是怕我担心害怕?这可不是船队之间的争斗,而是高层次的博弈,每一招可都要注定无数人的生死荣辱,想到自己也将加入进去,她不仅有些兴奋起来。 胤桢此时已经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张梦娇迎着他的目光,“想到办法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爷是谁?”胤桢得意的说道:“这些个海商船主为的是利,要治他们,当然要以利诱之,爷这次要让他们翻身的机会。”说完他接着笑道,“你们张家世代海贸,这江海关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吧,给我详细说说。” 江海关?十四爷什么意思?怎么扯上江海关了?难不成他想用海关来胁迫那些船队?张梦娇心头疑惑,但这事牵扯太大,也不敢多问,她斟酌着说道:“江海关跟其它海关都一样,主要官税有两项,船钞和货税,船钞是按船的大小,货税不过二十抽一,这税率倒是不高,不过,江海关的那些龌龊官吏们巧立名目私设的各种税费就多得惊人了,什么进港费、离港费、停泊费、粮道捐、分头、火耗、验舱、贴写等等,连我都分不清楚,另外受贿纵私也是成风,走私漏税的情况相当的严重。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有这些足够了。”胤桢笑道,“有你这么一说,我也就心安理得了。” 腊月初八,腊八节,腊月的第一个节,也是佛成道日,京城里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忙着熬煮、赠送、品尝腊八粥,并举行庆丰家实,敬神供佛。同时也拉开了春节的序慕,杀年猪、打豆腐、胶制风鱼腊肉,采购年货,“年”的气氛逐渐浓厚。 雍王府,胤禛在这一天,自是不免要对得力的手下进行慰问,到后花园跑完了东边的佛堂和西边的院落之后,他才来到邬思道的南院,一进屋子,见邬思道在看书,不由笑道:“邬先生,已近年关,该放松放松了。” “见过四爷。”邬思道拱手一揖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怕是还有的忙啊。” “哦,十四有动静了?”胤禛脸色登时凝重起来。 “没有。”邬思道摇了摇头,“不过,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胤禛疑惑的问道,“何以见得?” “海船在每年的二、三月就开始出海,准备工作在过年期间就开始了。”邬思道说着将手中的书一合,“十四爷应该早在几天前就得到了消息,无米下锅,他岂能不急?朝廷和各地官员在腊月二十便开始封印,一直要到正月二十才开印(呵呵,大家没想到吧,清朝春节放假足足一个月时间,黄金月啊),十四爷等不起,也拖不起,所以他必须赶在封印之前做出反应,也就是这几天了。” 胤禛点了点头,谨慎的问道,“咱们仅仅只是在京城放出十四要整合海贸船队的风声,邬先生为何就敢如此肯定那些个海商不会给上海运输木材?” 邬思道笑道,“无他,人性尔,趋利避害乃人之天性,十四爷经营‘四大恒’的手段,天下商人、官员有谁不知?有谁不惧?那些个海贸船主,只要听到风声,哪怕他们只是猜疑,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把生意可做,为什么非要做木材生意?” 胤禛较真道,“可也有专门只做木材生意的船队啊。” 邬思道不以为意的说道,“这个问题,那些个海商自会去商议的,临时性均一点份额出来给予那些船队,就可免后顾之忧,这笔帐他们自己会算,别看他们平时都是一盘散沙,可关键时刻,会有人出面组织的,那些个大员不可能连这么点眼力和手段都没有,四爷就放宽心吧。” “先生果真是算无遗策,咱们只是动动嘴,就弄地十四焦头烂额,呵呵,胤禛佩服。”胤禛说罢轻笑道,“十四现在深的圣眷,是该灭灭他的锐气了。” 邬思道却不以为甚的轻轻摇了摇头,“不见的,十四爷的举动每每出人意料,咱们不可掉以轻心,看看他出招再说,应该就在这两天时间了。” 傍晚,养心殿,康熙在忙了一天之后,雷打不动的开始查阅回复各地呈上来的密折,他先翻看了下有没有两江的,两江的督抚之争,胤桢的远洋舰队都是他最近最为关心的事,一翻之下,果然有胤桢的密折。 拆开密折,他细细的看了起来,一看之下,他双眉就皱了起来,而后才慢慢舒展开来,到最后,嘴角已是露出了笑意,这个老十四,还真是别具一格,好一招变客为主,好一招敲山震虎,最难得的是堂堂正正,颇具大家风范,恩,既有这分才能,上海,可以完全放心了,照这个思路,这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怕是五十万一分也抢不到手了,朕有四成,那又是二千万,旗民的事,总算可以松口气了,真多亏了这个老十四,四千万啊!朕何时这么富裕过? 呼叫推荐!! 第46章 胤桢的反击 皇子纳妾是有严格的规定的,必须是在自己名下的佐领旗人和包衣家女子中挑选,并且严厉禁止私买民女为妾,一经举报,便是革爵处分。 不过这些制度却难不到胤桢,钻空子对他而言那是轻车熟路,他将张梦娇的详细资料另着人快马送给自己名下的包衣奴才,在礼部供职的六品小吏聂格里齐布琛,让他将张梦娇认做干女儿,而后再委托八哥在宗人府将张梦娇抬入汉军旗。 聂格里齐布琛接到胤桢的信后,简直是心花怒放,没想到主子在上海都还都记的自己,这种好事,那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有了这层关系,受重用不过是时间而已,他飞快的到自己所属的佐领办好证明,而后又巴巴的跑到八爷的廉贝勒府将证明递交给八爷。 对这种顺水人情,八爷胤禩也是乐意之至,让何柱儿跑了一趟宗人府,将一应手续办妥之后,他还以三兄弟的名义顺手附送了一份礼单一同着快马送往上海。 长青园,张梦娇发觉这几天来客明显的多了起来,不由暗暗留了心,找个由头偷听了一下,她就明白过来,是海商们开始对胤桢出手了。 她深知纸是包不住火的,所以找了个机会将胤桢要纳自己为庶福晋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爹爹,张元隆一听就惊呆了,半晌才惊怒交加的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大清的海贸船队,直隶关东、津鲁闽浙、两江两广、甚至台湾,都已经议定了,三年内不运输木材的协议。他胤桢现在与咱海商可是势不两立,这个时候,你告诉我,他要纳你为庶福晋,你让同行怎么看你爹?怎么看咱们张家的船队?” 待到张元隆停了下来,张梦娇才道:“他们怎么看咱张家,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胤桢若是出手对付我们张家,那比捏死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张元隆一张脸立时就变的苍白一片,半晌,他才艰难的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半个多月了。”张梦娇低声说道,私定终身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她也有点虚。 张元隆一听,怒火又上来了,“半个多月了,你怎么不早说?” 张梦娇幽怨的道:“十四爷说得先将我抬入旗籍,他才好名正言顺的上门来提亲,不是看你最近跟那些海商来往过密,怕你陷的太深,我还懒的说。” “名正言顺的上门提亲?”张元隆一下子感觉有点蒙,庶福晋不过是叫得好听点而已,实际身份仅仅是比妾高一点,根本不用册封的,用得着名正言顺的上门提亲? 看来这胤桢对自己女儿很重视,可那有怎么样?要是放在一个月前,他或许还有点高兴,胤桢怎么说也是皇子身份,而且还极为得宠,日后一个亲王是跑不了的,可眼下,这胤桢得罪了整个海贸船队,这是一股极为恐怖的势力,身为海商,他可是太清楚这股势力的可怕,这胤桢以后能不能保的住贝勒的爵位都还是一回事。 “娇娇,你从小就有主见,看人断事少有差错,这事关系到你的终身,你可要谨慎,千万别轻率啊。”张元隆一副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庶福晋不过是好听,实际却是没有名份的,地位也不过是比妾高一点,你自小心高气傲,怎么在这事上就迷糊了呢?这事,爹不同意,爹亲自上门去跟他说,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大不了南下南洋。” “爹爹,不是你想的那样。”张梦娇既有些感动又有些害羞,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张元隆一见女儿的样子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竟是女儿看上了人家,这可如何是好,才应允了同行联手对抗胤桢,转眼就把女儿送与他做庶福晋,以后这张老脸怎么出去见人?可女儿已经是二十一岁的老姑娘,又素来眼高于顶,这次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两人又是情投意合,他又怎忍心去打破? 张梦娇也不忍让父亲难做,当下娓娓说道:“爹爹无须为难,海商联手对付十四爷的事情,他早已经料到,而且已是成算在胸,以女儿看来,十四爷这次铁定又是大手笔,爹爹只需眼下不做对不住他的事就可,有女儿在,岂能让你难做人?” 张元隆听到这番话,心里是既舒坦又疑惑,“十四爷早有应对之策?” “女儿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张梦娇轻笑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十四爷的手段,他岂是那么好拿捏的人?再说了,女儿也不是不顾大局的人,岂会为了一己之私,陷我们张家于险境,爹爹就再相信一次女儿的眼光吧,咱张家马上将再次辉煌起来,而且要更胜从前。”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就开始帮着男人来蒙爹爹了,还更胜从前,能够保住这份家业就烧高香了,张元龙心里长叹了一声,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面对这种左右为难的尴尬局面。 腊月初九,康熙发出上谕:“朝廷设海关本意在于富民兴商,今江海关上下吏员,巧立名目,私设税费,层层盘剥令人发指,残民祸商以至于此,既伤朝廷爱民之心亦损我大清煌煌国威,两江总督噶礼监督不力,着革去江海关监督之职。恂贝勒胤桢忠心国事,廉洁自律,勤勉谨慎,着监督江海关。 今天下太平,人口滋生日盛,而土地所产恒定,丝、棉、粮、茶、糖等物关乎国计民生,流出量大则有伤国本,不允又恐伤民,今先以棉为例试行之,所有海关及沿海口岸均禁棉布出口,唯江海关一口出之,具体数额着江海关监督恂贝勒胤桢慎决。 另,上海商贸日渐昌盛,洋夷往来频繁,着允洋夷驻留上海县城。” 这条谕旨一发布,京师登时就炸了窝,胤桢出任江海关总监,影响倒是不大,可棉布(土布)只准从江海关出口,就卡住了无数船队的脖子,什么叫具体数额着胤桢慎决?那就是让不让你做棉布生意由胤桢说了算。 第47章 顺势而为 棉布的出口量在全国来说仅仅只是排在茶、丝、丝绸之后,贸易量是相当惊人的,仅江海关一年的贸易量就在3000万匹左右,其在粤海关、闽海关、浙海关的海外贸易中占的比重由此可见一般,这一禁止,不知道有多少船队面临无货可运的窘迫状态。如此一来,大量的船队将涌向上海,而须大量进口棉布的洋船也将不得不进入上海贸易。 更让人惊心的是,康熙的这道谕旨是说先以棉为例试行,丝、粮、茶、糖会不会也象这样操作?粮、茶、糖三样还好说,主产地毕竟不在上海,可丝和丝绸的主产地就在上海周围,真要循着棉布的例子,上海就将控制棉、丝、丝绸三样主要的出口商品。 胤桢又是身为江海关的总监,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船队要靠着他吃饭,这种情形下还联合起来卡他脖子,那除非是不想做海上贸易了。 惊心之后,就是恐惧了,康熙的这道谕旨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别招惹胤桢,否则后果很严重。慌了神的一众大员们此时也顾不上走访商谈了,各自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一消息传递回去,不过才过了一个多月时间,大量的快马再次从京师急驰而出,奔向大清的各个沿海地区。 “妙,妙不可言!”邬思道放下邸报禁不住高声赞道,说完就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慢慢走动。 眼见邬思道这少有的举动,胤禛不由笑道,“先生这次可是棋逢对手了,老十四这一手玩的可真是漂亮,这么一来,别说是卡运木材了,只怕各大海贸船队会巴巴的把木材送上门去。平日里还真没看出来,我这个同胞兄弟竟有这份眼光和魄力。” 邬思道转过身来,从容说道,“四爷,圣上的态度很明朗,咱们现在不能逆而毁之,那就只有顺势而为了。” 顺势而为?怎么个顺势而为法?胤禛一脸的疑惑。 “呵呵,十四爷不是还有两千万的缺口嘛,他这次可不仅仅是解决了木材,棉布的出口控制权掌握在他手中,那金山银海还不是滚滚而来,不过思道看来,十四爷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后面怕是还有杀着,这些四爷都无须理会,只管在圣上面前为十四爷唱赞歌就是,不过,要从为国为民的角度去赞。” 胤禛却是听的一脸的郁闷,身为皇子,奉承特别是奉承父皇,那是从小就必练的功课,倒没什么难的,只是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十四弟本就圣眷优渥,再帮他吹,咱们这些兄弟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邬思道是什么人,一见胤禛的脸色就大约估摸出了他的心思,他也不做解释,话头一转,“八爷这段时间可有异常?” 胤禛微微摇了下头,“老八现在抱病在家休养呢,一天到晚足不出户,他现在避嫌都来不及,还敢有什么异常。” “那太子爷这段时间可有异常?” “二哥最近也没什么举动,他的势力这次被削减的非常厉害,他现在是处处小心,步步谨慎,待人处事都是如履薄冰,生怕引起皇阿玛的注意,不过他手下两个平日里不太引人注意的奴才,席特库和尼尔塔已经有一个月时间没见露面了。”胤禛说完之后才若有所觉,这两领头的兄弟怎么都如此安静?邬思道这是要自己也有样学样? “从现在起,请四爷尽量疏远太子,他的事知道就行,万万不能掺和。”邬思倒沉声说道,“现在明面上是太子和八爷,实际上还要加上十四爷和四爷您,现在八爷在府养病避嫌,太子爷明面上也是安分守礼,十四爷更是远避京城。”说到这里,他瞥了胤禛一眼,“圣上翻年就已经五十有七,他最渴望什么?” 邬思道虽没明说,可那一瞥却让胤禛感到有些汗颜,这些个兄弟躲的躲,病的病,自己折腾个什么劲?皇阿玛现在渴望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邬思道幽幽的说道:“圣上老了,他也跟平常老人一样,渴望亲情,特别是在眼下这种情形,他更能体念到亲情的珍贵,现在最能获得圣心的,就是孝!” 胤禛终于明白过来,孝顺孝顺,顺从也就是孝!所谓顺势而为就是要自己顺着康熙。 廉贝勒府,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一下朝就兴冲冲的来到八哥胤禩的府上,“八哥,你看看。”胤誐说着就把邸报递了过去。 胤禩笑着接了过来,“入门休问容枯事,一看容颜便可知,今儿有什么喜事?” 胤禟笑道:“你看看就知道了,老十四好大的手笔。” 细细看了一遍,胤禩却是眉头一皱,“这个老十四,确实是大手笔,不过却无端端的将噶礼踩了一脚狠的。”说罢,一阵苦笑,“又得帮他善后了。” 胤禟却是不在乎的笑道:“噶礼那里,八哥是要派人去安慰一下,不过,老十四这次可是给我们大涨脸面了,今儿一下朝,那些个大臣把我哥俩堵的,小半个时辰,才脱出身来。” “恩,这大半年来,一众兄弟中,就十四弟一个人在拳打脚踢,这番局面来之不易。”胤禩欣慰的叹道:“这下子,他在上海可算是站稳了脚跟,我们三兄弟也不用担心了。” 胤誐在旁笑着道:“十四弟在江南折腾的欢实,九弟我看着可着实眼谗。” “你啊,乘早息了这个念头,皇阿玛不会允的。”胤禩一脸的笑意,“你也别眼谗,那可是磨人的差事,打造舰队就够十四忙的了,现在又加上一个江海关。”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咱哥三个也别站在岸上看,回去都把府上的门下奴才清清,挑一些廉洁,踏实肯干的给十四弟送几个过去,千万细心了,手长的就别送去了,哥三个可丢不起那脸。” 胤禟两人笑道,“八哥放心,我们知道轻重。” 待两兄弟离开,胤禩就苦笑着铺纸开始给噶礼写信,心里却是暗道,这老十四还是不改这莽撞的脾性,也该给他写封信提点一下,照他这种搞法,好不容易招揽的大员都要让他给得罪光了。 第48章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腊月十七,江宁,两江总督府。 两江总督噶礼,栋鄂氏,满洲正红旗人,清初五大臣之一何和哩的第四代孙,今年四十八岁,他由荫生授为吏部主事,再升为郎中。康熙三十五年,康熙亲征噶尔丹,停留在克鲁伦河,噶礼随左都御史于成龙督运中路军的粮饷,表现出众,深受康熙赞赏,不久,提升为盛京户部理事官,一年多时间,连升三级,授为内阁学士。 康熙三十八年,授山西巡抚,噶礼当官勤敏而且办理政务出众,然为人却贪婪残暴,放纵官吏虐待百姓,一到山西,他就积极查核亏空,深受康熙赏识,乃是康熙为清查亏空树立的典型。 出任两江总督后,噶礼想继续以清查亏空博取康熙的欢心,却没料想这一招不管用了,不仅被康熙狠狠的削了回面子,下面的汉族官员跟他也势若水火。 人倒霉时,喝凉水也塞牙。噶礼正为江苏的局面焦头烂额时,又被十四阿哥胤桢当做垫脚石狠狠踩了一脚,此时,他一手拿着朝廷的邸报一手拿着八阿哥胤禩的亲笔信,颇有点哭笑不得,这算怎么回事,这两兄弟,一个打一个拉?十四阿哥这个愣头青,事先就不能给我打声招呼?这也是我噶礼,圣眷优渥,换个人,只怕这两江总督也做不成了。 想到江海关的那几个委员给自己送的礼,还有自己在江海关安插的亲信,他也无暇去抱怨,赶紧的提笔给胤桢写了封信,以免这个愣头青弄出无法收拾的局面来。 腊月十九上午,胤桢同时收到了康熙的谕令还有噶礼和八哥胤禩的信,看完信,他冷冷一笑,立即吩咐达春点起两百亲卫并带上那群已经吃了两个月闲饭的帐房先生,一大群人浩好荡荡的赶到大东门外黄浦江边的海关衙门,当众宣读了康熙的谕旨之后,他就下令将所有一应帐目全部封存,而后对所有的官吏宣称‘封印’放假。 海关的一众官吏登就感到一阵恐慌,虽然在年关他们将一年的帐目已经做平了,该分的银子也早分了,可看到胤桢这副来势汹汹的架势,他们仍是一阵阵心惊肉跳,这其中有多少猫腻,他们实在太清楚了,做的再好的帐目也经不起查啊。 可现在胤桢身为江海关的监督,他们哪敢不尊令,一个个都心慌意乱失魂落魄的四散而去,胤桢待他们一走,便手一挥,“查,将最近三年的所有帐目都给我分门别类归纳汇总,然后逐年的建立档案,帐目不符的,一一单列出来。” 回到留春园,胤桢便谴人去松江府将松江知府朱延志叫来,而后才唤过海锋,“明年夏天,咱们的海军学院就要招兵买马了,首批人数在三千左右,现有的兵勇号褂可不适于在海上,得找人另外制作,最好是咱们自己有个缝制军装的部门,这事你负责落实下。” 将海锋打发了出去,胤桢嘴角不由一弯,那小妮子怕是已经等不急了吧,他取出张梦娇的抬旗文书,想了想,又草草的写了封短信一并封了,才吩咐道:‘达春,谴人将这封信交给张家的张姑娘。” 张梦娇确实有点急,这几天见他爹爹一天到晚躲在家中长吁短叹的,她心里也十分的难受,她清楚眼下这情形,不论怎么劝解,也是没用的,所以索性也就避着她爹爹,免的让他心烦。 今儿,她正窝在房间里看书,就听管家在外禀报,“三小姐,留春园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您的,只是…….。” 他话没说完,张梦娇就小跑着出了房间,“拿过来我看。” 难怪管家疑惑,原来信封上写的是‘聂(聂格里的汉姓)梦娇’,看来是给自己抬籍的文书了,拆开信,果然是抬籍文书,抬入了汉军旗。 想到胤桢马上就要派人来提亲,她不由有些羞怯紧张起来,正欲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却看见信封里还有信,打开一看,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是大手笔啊,这手段这眼光与自己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枉自己还得意洋洋的在他面前卖弄,她不由一阵脸红,自己的眼界还真是太小了。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急急的赶到他爹爹的北院,“爹爹,你不用愁了。”说着将手上的短信递了过去。 张元隆急急看完,一双手情不自禁的抖了起来,天!监督江海关,棉布专卖,这胤桢还真能翻云覆雨啊,这种情况下,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整个儿的将局面完全翻转过来了,现在可是所有的海贸船队都要巴巴的上门求他了。 “还楞着干什么?”张元隆立马站起身来,“乖女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走,去留春园,再迟一点去,怕是就要排队了。” “爹爹你这么急着去,打算怎么说?”张梦娇似嗔似怨的拉长了语调说道。 听到这一问,张元隆也不仅楞了,是啊,见了胤桢怎么说?前几天怎么就不相信这个宝贝女儿的眼光呢?要早几天抱上这个大腿,现在不就乐的找不到北了。 “爹爹,不用着急,我们这时候过去就已经是落了下乘。”张梦娇娓娓说道,“按说呢,十四爷不是不知道人情事故的人,你就是不去,他也会给我们张家的船队留下足够的份额。” “就我们张家船队的份额?”张元隆连连摇头道:“这可是天赐良机,怎么会就我们船队那一点份额?” 张梦娇狡慧的问道;“爹爹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壮大我们张家的实力?可十四爷凭什么给你那么多的份额?” 张元隆知道在这方面,十个自己也赶不上眼前这个女儿,他缓缓的坐了下来,笑道:“娇娇,别卖关子了,爹心里就跟猫抓似的,快说说应该怎么做。”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些船队无端打压十四爷,你说十四爷翻身过来,能轻易放过他们不?” 张元隆心里一紧,“你是说十四爷还是要整合海贸船队?” 张梦娇轻轻一笑,“女儿是如此猜的,仅仅是江苏和浙江两省,年产棉布就在五千万匹以上,有多少船队是指靠着运棉布生存,棉布一控制,他们还不巴巴的求上门来?十四爷是什么人?这么大好的送上门的机会他岂会错过?所以说整合是肯定的,问题是他会怎么个整合法? 不知道还有一点爹爹注意到没有,这棉布不仅产量大而且销路广需求大,南洋西洋日本等外来商船都喜欢棉布,现在一控制,只能从上海流出,再加上现在上海允许洋人驻留,这必然导致外来商船蜂拥而入,上海马上就能与广州平分秋色,可以说上海的黄金发展时机就在眼前。 面对这有史以来最大的发展机遇,爹爹想抢占先机,多占棉布的份额,其他船主自然也有这个想法,问题是怎么才能从十四爷手中拿到份额?正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爹爹打算用什么去交换份额?” 最后一周在榜时间了,推荐、收藏作死的砸啊! 第49章 白送? 张元隆听到这里也是沉默不语,这跟做生意是一样的道理,自己能用什么去交换份额?钱?胤桢虽然缺钱,可这份额转手出去就是钱,用钱就没意思了,可除了钱,自己还能够拿出什么来?女儿?他赶紧打住了这个念头,用女儿去要挟胤桢,那跟找死没多大区别,女儿也非恨死自己不可,可出了这两样,自己还什么能够拿的出来的? 见张元隆一副愁眉不展的神情,张梦娇轻叹道,“想不到爹爹竟然连那郑世昌也不如。” ‘四大恒’的郑世昌?张元隆一楞,迟疑着道:“你是让爹爹把张家船队以一成的股份入股?” “呵呵,就我们张家那六十多条船,最多也不过五十万两,一成?”张梦娇却是嘴角一撇,“爹爹这算盘打的也太精了,一分还差不多。” 一分?张元隆差点就要暴走,不料张梦娇却又接着道:“我们张家也不是拿不出这五十万来,既是送人情,何妨送大点,干脆白送。” 白送!张元隆直觉的心里一阵猛跳,差点没闭过气去,这死丫头,就是女生外向,也没这么个向法啊,张口就白送五十万,老子有几个五十万? “爹爹又不相信女儿的眼光了?”张梦娇淡淡的说道:“十四爷既然要整合海贸船队,他手上就的有船,可眼下他的船厂还在纸上,他现在最急迫需要的就是一只船队,因为他整合海贸船队需要一个壳子,爹爹,别怪我没提醒你,过了这村,可就没了那店,要被别人抢了先,咱们以后可就连汤都没喝的了。” 张元隆一听也急了,“这船队送出去,我张家有什么好处?” “好处?”张梦娇干脆的回道;“没有。” 没有!白送五十万没好处,我钱多烧得慌?张元隆正欲怒骂,却一下转过弯来,这么大的人情,又有女儿在他身边,怎么会没好处?这宝贝女儿是在提醒自己不能主动要好处,越不要好处,这好处就越大。 不得不说海商们一个个都确实是神通广大,消息灵通,不到半天时间,留春园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不仅上海县有头有脸的海商船主都来了,就是镇江府和苏州府也有海商船主赶到了。 张元隆带着女儿赶到留春园时,已经有二十多人候在大门口了,他也是常年在外应酬的,见到里面竟然还有从镇江和苏州赶来的熟人,心里不由一阵失落,自己的消息比起他们已经落后的太远了,张家已经在慢慢的淡出海商的核心圈子了,幸亏自己有个宝贝女儿,这次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把握好。 简短的跟这些船主打过招呼,张元隆父女俩就直趋大门,守门的亲卫早就得了胤桢的吩咐,见到张梦娇,连忙迎了上来,将两人带进了留春园。 那候在外面的一众海商船主不由都伸长了脖子,我们来的这么早,都还巴巴的候在门外,这张元隆怎么一来就被引进去了?顿时几个人就嘀咕开了,“这老张不才巴结上两江总督吗?怎么一转眼,又搭上十四爷的线了?没见他那小女儿也来了,呸,就他那女儿,十足一个野丫头,十四爷能看的上眼?哎,这张家转眼就要重新抖起来了。” 一进胤桢会客厅,张元隆就跪下行礼,“草民张元隆拜见皇子十四贝勒爷。”张梦娇一脸郁闷的跟着行了个请安礼,“民女给十四皇子殿下请安,十四爷金安。” 胤桢瞅了张梦娇一眼,手一伸,含笑虚扶道,“无须多礼。”接着又吩咐道,“看坐,上茶。” 见胤桢态度和煦,又有女儿在场,张元隆胆子也大了许多,他也知道胤桢的时间金贵,没功夫跟自己磨牙,所以一落坐,他便一揖开门见山的说道:“十四皇子殿下坐镇上海实乃我上海子民之万福,不过两月时间,就为上海的繁荣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草民身为上海人,愿意献上张家船队六十余艘海船,为上海的建设略尽绵薄之力。” 胤桢听的暗笑,送礼都能送的这么冠冕堂皇,不愧是海商巨贾啊,这船队正是他当前急需,瞥了张梦娇一眼,这主意肯定是这小妮子出的,谅这张元隆没这么大的魄力,也没这份眼力,张梦娇能够看出自己眼下急需什么倒是不奇怪,更难得的是她有这份心,不过,他早有计划,这种规模的船队,他还没看在眼里,但这份人情得领,好处也得给。 “张员外这份厚礼,胤桢受之有愧啊。”胤桢笑道:“不过,你既然有这份心,我也不忍拂了你这份美意,听说你准备建造海船百艘,这样吧,连同你那百艘海船一起,尽入我‘大清远洋贸易船队’吧,按规定,民间只允许建造两桅的海船,可两桅海船太小,不适宜远洋航行,你既然已经入股‘大清远洋贸易船队’,便可不在此例,那百艘海船尽造三桅的吧,1500料和2000料的各造一半就好,股份嘛,我只能给你半成。” 张元隆却是被胤桢这几句话给吓呆了,一百艘1500料,2000料的三桅海船,这要多少银子?我也想造,可全部家当耗尽怕是也凑不齐这么多艘,而且才给了半成的股份,娘哎,这是什么船队?这小两口该不会是合起来宰老子吧?一个比一个的胃口大啊。 “咳咳。”张梦娇轻咳了两声,她也被胤桢的胃口给雷到了,见父亲蒙了,她不得不出头解说道:“十四爷,自我大清立国到成功收复台湾,二十多年间海战不断,极大的消耗了沿江沿海的造船巨木,开海以后,又是大兴造船的风潮,现如今,造船材料深为紧缺,欲造上千料的巨船,这材料尤为难觅,必须的从南洋或者是关东运送而来,另,近二十余年来,朝廷不允许造大船,以至现在能够建造上千料巨船的工匠也不多,这就使的千料巨船的船价十分骇人,百艘千五料以上的大船至少需要八百万两,我们张家可着实没有这个实力。” 悲哀,连被**!!亲们,雄起!!! 第50章 各方反应 “呵呵,不要急,我可不是强抢恶要之辈,既然让你做事,当然要给你创造条件的。”胤桢笑道:“这百艘海船是不可能一年之内造完的,不过,最多也只能给你四年时间,至于木材嘛,也不是问题,明天,我就让人发告示,运送造船巨木的船只江海关一律免税,并且优先供给棉布份额,这样一来,你还怕没人运送木材来上海? 至于钱嘛,八成棉布的份额让你经营两年,允许你提一成的价,这就不担心没钱了吧?不过,棉布收购你不能够插手,直接从我手上提货,另外,你手上的洋行要交给我,作为收购棉布的铺点,这上海的棉布转运仓库也得着落在你身上。” 张元隆不由倒吸了口冷气,使劲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强制自己不晕倒,就以数额最大的‘标布’而言,每匹六钱,一成就是六分,上海每年的贸易量有多大?更何况现在就允许上海一个关口贸易,四千万匹应该是保守的了,光这笔帐每年就是二百四十万,再加上其它林林总总的高价布,一年三百多万啊。 张元隆一口吞下整个上海棉布出口份额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上海,长青园门口登时间就变成了菜市场,张元隆是幸福并痛苦着,一拨接一拨的接待、打发来自上海及附近的亲朋好友们。 胤桢却愁眉苦脸的坐在书房里,面对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事,他只得打起精神一一记录下来;要制定江海关的新制度,要出告示,江海关的吏员,书办、巡役、水手、等等至少要换掉大半,棉布收购也要出告示稳定人心,至少要在每个县、镇都得设点收购,上海及各府县还要建仓库储存转运,建造工棚的进展要检查,快过年了,要给下面的人发红包、薪金,要给京城一大群人写信……。 上海及其周围的商人,地主很快就从邸报中嗅出了味道,上海要大发展了,先知先觉的一些人立马就开始派人去上海周围买地,不过让他们感到郁闷的是,上海县城周边,特别是县城东北沿江的土地早就被人购买一空,这种情形更加刺激了他们买地的决心,周边的买不到,就买外围的,还没过年,上海近边的地价就差不多翻了一倍。 看到这种热火朝天的行情,陆续购进大批田地的海锋不仅感叹万分,跟着十四爷,这钱赚的也太他.妈容易了,这跟在地上捡银子有区别吗? 就在烦恼、快乐和忙碌的交织中,时间一晃就到了康熙四十九的正月初八。 从这天起,胤桢开始接受江海关一应官员的拜年,他将开年就要清查整顿江海关的消息透了出去,同时又声明,自动请辞的概不追究。 风声一传出,整个江海关登时就掀起了一股请辞的风潮,这年头,在海关的,谁屁股下面是干净的?与其被清查,还不如赶紧的请辞,好另谋高就,有钱还怕没地方做官? 随后,上海、松江、嘉兴、苏州、湖州、镇江等周边府县都贴出了告示,江海关和环球洋行招人,而且特别注明,招寒门子弟。 告示一经张贴,就引起了轰动,那个环球洋行且不说,江海关,那是什么地方?打屁油裤裆,肥的流油的地方啊,历来就是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现在居然在外面招人?看着告示上那鲜红的江海关大印,所有人都一致怀疑这新出任江海关监督的十四皇子脑袋出了毛病,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板夹了。 怀疑归怀疑,面对这梦寐难求的机会,无数的寒家子弟也不在乎过不过节了,呼朋唤友的结伴涌向上海,看看能不能够撞上大运。 与此同时,两江、江浙一带的世家名门也都接到了胤桢的名贴,胤桢很客气,言明上海一应事务初创,手下缺乏人才,望各家推举才华出众,品德高洁的子弟前来上海。 十四皇子恂贝勒胤桢这一年来可说是声震朝野,农学院,‘四大恒’,远洋舰队,江海关监督,棉布专卖等无一不是大手笔,可说时时刻刻都在牵扯着江南各世家名门的神经,眼下他竟然要他们举荐自家的杰出子弟,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一家家立马就谴出最为出众的子弟前往上海。 胤桢求贤若渴的声名也由两江、江浙迅速的传扬开去,得到消息的世家名门哪肯落后,也纷纷派出自家优秀子弟赶赴上海,能够获得十四皇子赏识更好,即便是能提前知道十四皇子下一步举动,也可以大占先机,十四皇子赚钱的手段,现在已经是天下皆知。 在广州,澳门,上海允许洋人驻留和棉布指定在上海出口的邸报消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精明的商人马上就从中嗅到了商机,西洋的传教士早就得到了彼得等五名传教士带来的消息,能够到大清腹部去驻留传教的机会让他们欣喜欲狂,邸报一传开,他们就一面谴人去上海打前站,一面尽力游说网罗胤桢需要的各种人才,只要能够巴结好上海这位实际上的掌权者,他们就能够在上海快速的站住脚跟。一时间,大量的商人,传教士,洋人纷纷乘船前往上海。 稍后两天,江海关运送造船巨木船只一律免税,并且优先供给棉布份额的告示就飞快的传遍了沿海各地,各地海商船主这时哪里还顾的上先前三年不运送木材的协议,纷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挖尽心思的打通渠道收罗造船巨木。 税要不了几个小钱,问题是棉布的份额,这些个海商船主哪个不是人精?眼光都长远着呢,谁都知道,今年要是抢不到这棉布的份额,搞不好从此就得与棉布说再见了,到手的份额谁还会愿意再吐出来?就算以后能够抢到份额,那也得付出比现在高几倍的代价。 一时间,押着大量现银或者是揣着银票收购造船巨木的商人纷纷出海,北上南下,四处购木,关东、朝鲜、台湾、南洋以及内陆的各个产木区登时就掀起了一股伐巨木热潮。 第51章 海关制度 万建图开出的高价工钱(一天一百文)终于开始有了反应,上海周边各县的富裕闲散劳动力纷纷涌入上海,面对各地蜂拥而来的人潮,不仅胤桢、海锋忙的脚不沾地,上海知县徐世桢,松江知府朱延志同样是忙的不可开交。 朱延志在年前就被胤桢授予江海关副总监的名头,他索性跑了趟江宁,拜访了两江总督和苏州巡抚,请求将办公地点搬到上海,这两位大员哪里肯为这点小事得罪胤桢,自然是点头同意,所以朱延志也就名正言顺的将松江府衙搬到了上海。 为防止突然涌来的人过多引起上海物价上涨,朱延志、徐世桢不得不向近边各府县调集一应日用必须品,粮食和建筑用材是重中之重,而胤桢则是在县城或者县城的周边大肆的招募人手建造民居。 因为胤桢的习惯,朱延志、徐世桢,海锋,万建图等人都形成了每天辰时四刻赶到留春园汇报的惯例。正月十八一早,胤桢在各人做完例行的汇报之后,便开口说道:“明、后两天将是江海关和县衙、府衙‘开印’的日子,这段时间虽是‘封印’放假,可在座诸位也都是刺促不休,诸位的辛劳,胤桢会一一记在心里。” 说完客套话,胤桢转向朱延志,“朱大人,新制定的海关制度你可看了?有什么异议或者是有什么补充的没?” “下官惭愧。”朱延志肃然起身躬身行了一礼,“下官代天下所有的船商感谢十四爷的恩德。”直起身来,他满怀感慨的说道:“十四爷制定的这份海关制度,对进出口货物的申报、查验、估税、审核、征税、交款,验放等各个环节都做了详尽的规定,再想如以前那般巧立名目层层盘剥,无异于难如登天,另外,对财务、统计、审计、缉私、督察、吏员职员的管理、奖惩等制度的制定不仅使的管理更为规范、明晰,也让所有的吏员职员有了上升的空间,再加上高薪养廉和公开举报这两条,下官敢保证绝大部分吏员职员不敢再生贪贿之心。这份海关制度,一经公开,绝对会震动天下,朝廷必定会在全国海关推行。” 这话决对不假,胤桢却板着脸说道:“再好的制度,也必须由人来贯彻执行,否则也不过一纸空谈,朱大人的职责就是将这些制度彻底贯彻执行下去,要做到铁面无私,若有人胆敢违背制度,坚决开除,绝不能手软。明天就是海关‘开印’的日子,朱大人务必将海关新制度在县城、港口及各关卡张贴出来,组织海关所有的吏员职员学习,要求全体背诵。另外,进出口税率的调整也同样张贴出来。” 打发走朱延志,胤桢又看向徐世桢,“徐大人,上海在未来的几个月时间内会涌来更多的人口,这衣食住行,治安,环境卫生等各方面的压力都会很大,你要多看多走,随时留意,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及时汇报,万事有我在后面给你撑着。” 徐世桢拱手一揖,“下官谢过十四爷体贴爱护,必定殚精竭虑保证上海的安稳,不使十四爷有后顾之忧。” 接下来就是万建图了,胤桢颇为满意的说道;“工棚的进展我昨天去看了下,还不错,不过,这工钱该考虑降下了,否则以后来的民工都是这个标准,我可就吃不消了,慢慢降到比正常的工钱高一成的水准吧,工钱可以七天一结,必须保证他们能够及时、按时、足额拿到工钱。另外,船厂的规划设计图完成了没有?” 万建图从容回道,“回主子,以工棚目前的进展来看,半月后,就可以开始慢慢降低工钱标准,工钱的发放有专人负责,而且主子在工地设有举报箱,没人敢有那么大的胆子赶坏主子的事。船厂的设计图纸再有三天就可以完成,因为对其中几个地方不放心,奴才年后又跑了趟江宁,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胤桢赞许的点了点头,和煦的道,“做事严谨,是应该的,设计上稍有失误,后面的麻烦可就大了,恩,赏你和二十两银子以资鼓励,好好干。” “谢主子恩赏。”万建图原本还有点担心被训,没想到竟然受赏,不由暗叹这主子眼光长远,忙作揖谢赏。 胤桢随后吩咐道,“你下去将吴天明和胡成昆两人叫来。” 最后,胤桢才看向海锋,“上海的摊子马上就要全面铺开了,我呢,不可能一直呆在上海,所有的事,以后都要由你一手抓了,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从现在起,就开始学习掌控全局。” “主子。”海锋有些腼腆的说道,“这摊子可有点大了,奴才没这个经验啊,怕办砸了主子的差事。” “经验是慢慢积累的,我最近不还在上海嘛,多学多问,要学会抓大放小,学会用人,人用对了,你就轻松多了。”胤桢着语气一转,沉声说道,“我不在上海,这摊子事,你不抓,谁来抓?交给别人,爷还真不放心。” 见胤桢话说到这份上,海锋哪里还敢再推辞,就地扎了一个千儿,正色说道,“奴才一定竭尽全力为主子分忧。”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行礼。”胤桢笑道。 不一刻,吴天明和胡成昆两人就赶来了,见过礼之后,胤桢便淡淡的说道:“吴天明,你以前是在九哥的铺子做掌柜的,现在还是做回老本行,替爷把收购棉布的事情抓起来,以后‘环球洋行’就交给你来打理,各府、县、镇都要设收购点,建仓库,布匹不能降价,不能损害织工的利益,这是根本,违了这一条,小心你吃饭的家伙。另外,这么多的网点分布,你可以动点脑子卖点或者是收点其它的东西,一来维持‘环球洋行’的开支,二来也可以避免造成布价过高,有盈余的也可以给各分号的伙计发点福利。” 吴天明一听,兴奋得脸都红了,“谢主子隆恩,奴才定不负主子所托。” “恩,跟着爷,你们不用担心没前途没出身,更不用担心没钱。但谁要是敢手长,爷不介意杀几个立威。”胤桢语气虽淡,却听的屋里几人背后凉飕飕的。 “奴才们不敢。”就连海锋也吓得跪了下来。 胤桢满意的扫了几人一眼,才道,“都起来吧。”而后又对胡成昆道:“你是钱粮师爷出身,先协助海锋,把各厂的钱粮收支,人员调配,材料进出等抓起来。”说着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海锋,“这是我写的各厂的一些制度,财务、统计、审计和人员的奖惩升降都有详细的规定,你们先熟悉下,再组织下面的人学习。从京城带过来的人,以及最近开始投奔过来的世家子弟,对这些人要勇于提拔,但也要细心甄别,是人才就大胆的用,品德差的,管他是谁,都给我逐出去。” 正月十九,江海关‘开印’,江海关新的规章制度一早就贴满上海县城和港口,朱延志不仅是张贴公布,而且还派人守着一条条制度讲解,这消息立刻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整个上海县城。 因为已经是临近出海的日期,很多的船员船主,商人都汇聚在上海,江海关的新制度跟他们可是息息相关,谁不上心?消息一传开,各个告示公布点立即就被围的水泄不通,随着讲解人员的一条条讲解,叫好声轰然不绝,常年经受层层盘剥的船主,商人自然是欣喜如狂,当听到身为江海关监督的胤桢在留春园专门设立举报点,并承诺在五日内给予举报人答复的这一条制度,整个场面差点失控。 皇子十四贝勒胤桢清廉爱民的名声立刻就从上海传扬开去。 第52章 好色贪婪 正月二十,各地衙门纷纷‘开印’办差,各个宗亲皇族在外地做官的门下奴才也纷纷开始组织向上海运送各种原料,民工和各色工匠。 朱延志、徐世桢、海锋、胡成昆、吴天明、万建图等人开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胤桢却是忙里偷闲于正月二十四将张梦娇风风光光的娶进了留春园。 这让上海的士绅们大跌眼镜,十四爷竟然娶了这么个离经叛道的女子。张元隆能一口吞下所有棉布份额的原因也就不言自明,自然,胤桢好色的名声也是不胫而走,各大船主也纷纷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物色几个美女去换取棉布份额。 紧随而来的是张元隆放出了所有棉布提价一成的风声,这一来,胤桢登时就成了众矢之的,好色贪婪的名声立时就盖过了清廉爱民,不过,一众织户反应却是不大,各府、县、镇都张布了棉布收购的公告,棉布的收购价没降,而且也不愁没地方卖,至于棉布在商人中能卖什么价就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了。 留春园内宅,胤桢对张梦娇嬉笑着道,“为了让你风风光光过门,爷好不容易才博得的清廉爱民的名声,立马就变成了好色贪婪,你是不是该好好补偿一下爷。” 张梦娇琼鼻微皱,“十四爷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爹爹不过是你推出去的替罪羊而已,你应该好好补偿我才是。” 心思被戳穿,胤桢也不以为意,欺上前去笑道,“行,爷这就好好补偿你。” 张梦娇一笑躲开,“爷还是先考虑下,会不会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吧。” “爱做不做。”胤桢不在乎的说道,“爷的手尾可都收拾的清爽利落,随他们去折腾。” 紫禁城,养心殿,康熙在看了来自江南的密信后轻叹了口气,这个老十四,收买人心多的是手段,用得着大张旗鼓的纳妾吗?难道是因为那女人的缘故?哼,这好色贪婪的名声朕看你如何洗刷? 毓庆宫,皇太子胤礽得知这个消息后,仅仅只是记录了一笔,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参不倒胤桢,不痛不痒的还不如积攒起来,以后应景的时候一起参劾。 八阿哥胤禩不过是嘀咕了两句,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事的手尾干净着呢,他一手经办的,自然清楚不过。 四阿哥胤禛对这事却是上了心,以胤桢的精明,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他端详了半天,却咂摸不出哪里有问题,便来到邬思道处,邬思道看了这消息后,赞许的瞅了胤禛一眼,琢磨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四爷怀疑的有道理,不过这消息太简单,思道以为应该与那张元隆无关,你让人去查查那女子的底细,再做分析。” 二月的上海一片繁忙,台湾及两广的海商开始运送霜糖抵达上海,大批的商人、传教士、洋人也随船到达上海,内河航道,陆路每天也有大量的原料和人员输入上海。 上海洪港一带已经形成了巨大的工地,造船厂和海军学院率先破土动工,随着大量人员的涌入,铸造厂、炼铁厂、火器厂、被服厂、火药作坊等相继破土动工,海锋等一干手下和上海官员登时就忙的昏天黑地。 胤桢则一天到晚忙于见人写信回信,原本一天到晚闲得无聊的三个挂号、书启、知客师爷,立时就忙的找不着北了。 “在上海建教堂我没意见,不过要朝廷归还原老天主教堂,这事可就棘手了。”胤桢很是头疼的对几个前来的传教士说道,康熙四年,朝廷实行禁教,康熙下令只允许传教士在广州一地活动,上海的天主教堂也就因此荒废,早就被改建了,这几个传教士一到上海就找胤桢打擂台来了。 “尊贵的十四皇子殿下,这天主教堂是我们的私产,私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由于贵朝廷的原因而导致我们私产的流失,我们希望贵朝廷给予补偿,这完全是正当的理由。”白理华据理力争道。 这事确实理亏,但胤桢却不好表态,更不敢将这事上报,开什么玩笑,万一惹恼了康熙,一道谕令下来,不准传教士在上海驻留,自己找谁哭去?想到还要指望这些传教士帮着网罗洋人工匠、水手等人才,他不得耐着性子跟他们周旋,“白神父,你的要求我会专折上奏朝廷,至于朝廷是什么看法和想法,我就不得而知了,批复下来的时间就更难说了,你知道的,大清疆域辽阔,人口众多,朝廷是日理万机,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怕是很难引起朝廷的注意,你们先回去慢慢等消息如何?一有消息,我马上就通知你们。” 白理华也不傻,知道这一等,怕就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十四皇子殿下,我们这次来上海不仅有三十多位神父,而且还帮殿下邀请了五十多个水手和工匠,当然,如果殿下需要,我们会继续帮助殿下游说邀请。” 来了五十多个水手和工匠?胤桢听的一喜,却故做为难的看向白理华,“对于你们的到来,我谨代表我个人表示感谢,上海会越来越繁华,所有来到上海的朋友都会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会,不过,这归还老教堂一事,本皇子确实是爱莫能助。” 见胤桢口风如此紧,白理华也意识到这事情怕是很难办,在上海若是不能取得这位十四皇子的支持,他们将很难站住脚,他只得退而求其次,“殿下,您看,能不能补偿我们一块地皮,我们自筹资金另建教堂。” 胤桢爽快的笑道,“这没问题,本皇子私自赠送你们五亩地,另外再赠送两千两白银,不过,我的江海关,海军学院都需要学习法语、英语,而且,眼下的海关还急需翻译。” “我谨代表上海所有的耶稣会传教士感谢十四皇子殿下的慷慨,我们非常乐意为殿下效力。”白理华说着恭谨的弯腰行了一礼,同时心头也是一松,这可是个好兆头,有了十四皇子的带头捐赠,这局面就容易打开了。 胤桢在上海忙的不可开交,康熙在二月初却带着皇太子胤礽、皇三子胤祉、皇八子胤禩、皇十子胤誐、皇十三子胤祥等几个皇子再次巡幸五台山去了。 看到邸报,胤桢很是狐疑,康熙怎么老是喜欢往五台山跑?难道真是顺治爷在五台山出家?可惜这次没能赶去一探究竟,他此时忙的脚不沾地,也没时间去深想,将邸报扔给张梦娇之后,又急忙去会客。 忙碌了一个月时间,各种事情总算都开始理出了头绪也开始走上了轨道,胤桢稍稍松了口气,康熙已经回京了,他也该回京城了,三月十八是康熙的生日,也就是万寿节,生日礼物早就准备好了,他不想也不敢经他之手呈送,万一被人动了手脚,将会在康熙心里留下很坏的印象,康熙可是很挑剔的主。 第53章 遭弹劾 三月十八日上午,胤桢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午门,赶紧的递牌子求见。 今年的万寿节,康熙原本没心思操办,转念一想,可以借这个机会消除一下京师内外的紧张气氛,也就欣然允了诸大臣所请。十八日一早康熙就率领诸王、贝勒、贝子、公、内大臣、大学士等,到太**中行礼,而后才移驾太和殿,接受文武百官的上表朝贺,之后是宫廷乐师奏乐,献舞,礼毕后一众大臣们自然是免不了要歌功颂德一番。 康熙听着也没觉着有什么意思,也是,听了几十年,那些陈腔滥调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有意思才怪,但他仍然是耐着性子,笑吟吟的接受一众大臣的恭贺,时不时还表扬一两句,一直等到接近尾声,他才微微动了动脚,一旁的李德全立刻会意的喊道,“礼毕,进献寿礼。” 当先敬献寿礼的自然是皇太子胤礽,今年的寿礼,他可是动了番脑筋,也下足了功夫,他进献的是一尊翡翠雕刻的老寿星,玉质和手工自然都是极品,难得的是这份寓意。 太子之后自然是一众皇子了,各人或献书画,或献珠玉不一而足,而后是一众宗室亲贵,最后才是众大臣,一应寿礼康熙倒是没多大在意,见的多了,几十年下来他见的收藏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这些寿礼,他往往只是瞅了一眼,便让李德全放在一边,待一众皇子的寿礼献完,他就留意到了今年没有十四的寿礼,心里登时就寻思开了,是十四没送?还是有人截了十四的寿礼? 正自琢磨,李德全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皇上,十四阿哥在外递牌子求见。” 十四竟然跑回来了?康熙顿时一喜,轻声道,“速宣。” 胤桢从小太监口中得知献寿礼已经接近尾声,拔脚便跑,进的太和殿,他便趋前几步跪下,“儿臣胤桢,恭祝皇阿玛寿比南山,万事如意。” 康熙含笑点了点头,望着两手空空风尘仆仆的胤桢不觉有点纳闷,这个莽撞小子,竟然空着双手来拜寿? 胤桢的突然到来,自然引起了一众皇子和大臣的关注,他们也跟康熙一样纳闷,胤桢怎么就空着手跑来拜寿?整个大殿里立时便鸦雀无声,目光都黏在胤桢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胤桢不觉大感尴尬,他跑的太快了,那捧在礼盒的小太监这会儿还没跟上来呢。可这事不好解释,他只好回头向外望,这个动作让所有的人都明白过来,不是没带礼物,而是东西在后面没跟上来。 康熙心里松了口气,他刚才还在想怎么把这事圆过去,对于这个会赚钱的儿子,他现在是打心里喜欢,要是远洋贸易船队能顺利组建起来,他马上就又有二千万的进帐,这可是国家一年总岁入的一半了,有了这笔钱,还有什么不能办的事? 胤桢的到来,胤禩、胤禟、胤誐三人自然是高兴了,皇太子和其他皇子心里可就腻味了,这个老十四,居然从上海赶来祝寿,可真是会来事儿。 由于寿礼没到,大家也更为好奇,这十四爷巴巴的从上海赶来,进献的是什么寿礼?就在一众大臣好奇猜疑之时,都察院左都御史徐元正闪身而出,跪奏道:“微臣徐元正弹劾十四皇子恂贝勒胤桢八大罪状。” 满殿的人顿时都惊呆了,今儿可不是朝会,是万寿节,这家伙是吃错药了不成?竟然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弹劾胤桢,康熙不仅也是一呆,他还从未在万寿节遇上这种情况。皇太子一党就不用说了,兴灾乐祸的等着瞧热闹,八爷党则是惊鄂万分,胤桢就别提多郁闷了,我这寿礼都还没献呢,你就急烘烘的弹劾个什么劲,还八大罪状,有那么夸张吗? 徐元正却不理会众人的反应,他知道这机会难得,在一众人等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就朗声说道:“十四皇子胤桢在上海期间,一,私纳汉族民女为妾,不尊祖制。二,纳妾却又上门提亲,招摇入府,实乃伤风败俗有违礼仪。三,目无朝廷,擅改海关制度,私募海关吏员。四,擅调国家税率,邀买人心。五,哄抬棉布价格,中饱私囊,祸乱地方。六,任用私人掌控棉布贸易,以私废公,欺君妄上。七,身为钦差,差事未竟,不奉旨而私自回京,实为欺君之罪。八,满身尘垢面君,君前失仪。为臣请皇上治其罪,以正朝纲。” 徐元正说完了,满殿的一众人等却都如泥槊木雕一般,一些事不关己的人心里却是暗道这徐元正好胆,这弹劾的罪状是否属实且不说,胤桢既然敢这么做,他父子俩肯定就早有沟通,哪用你来咸吃罗卜淡操心,你今儿怎么死不要紧,可别累及我们遭罪啊。 康熙一听完,心里就琢磨开了,这徐元正乃是徐倬之子,字子贞,浙江德清人,二十四年进士,平素善诗文,著有清啸楼草、鸾坡存草各一卷,在京城士林中颇有声望,他向来都是严守中立,怎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发难弹劾十四?是博取虚名,还是十四触及了他家族利益,还是暗中投靠了太.子一党?想到这里,他瞥了皇太子胤礽一眼。 胤礽听到徐元正这八条扎扎实实的罪状,正自兴灾乐祸,等着看胤桢如何出丑,却被康熙一眼瞥的心惊肉跳,他也不是等闲之辈,立马就反应过来,康熙这是在怀疑这徐元正今天的表现是出自自己的指使,一瞬间,他就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今儿可是万寿节,康熙若是这样想,那可是大不孝! 他立时便心念电转,这徐元正今儿唱的这一出到底是何居心?是受何人指使?这哪里是弹劾十四,这是陷自己于不孝不义之陷境,难道是老八的一石二鸟之计?不过,此时他是无暇多想,当前得先把自己摘开再说, 想到这里,胤礽跪奏道:“启奏皇阿玛,徐元正妄自饱读经书,却心疾贤能,不知谨守人臣之道,为一己之私利,妄言诬告,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于朝廷,实乃我大清之谗臣,儿臣恳请皇阿玛将其逐出太和殿,以儆效尤。” 第54章 帝王心术 皇太子胤礽为了在康熙面前洗脱自身的嫌疑,而且他对徐元正的阴险也是恨之入骨,这番奏对,可是毫不留情,欲将徐元正置于死地。仅仅‘离间骨肉之亲’这罪名就足以让徐元正抄家灭族。 徐元正也没料到最先跳出来的居然是皇太子,而且安的罪名大的吓人,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于朝廷的罪名足以灭他徐家九族的了,登时脸色就雪白一片,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强制自己镇静,死死的扣住地面的金砖,不让别人看出内心的怯弱。 佟国维身为上书房大臣之首,本来是准备站出来喝斥徐元正一番,稍稍替康熙和胤桢挽回一点颜面,胤礽这一出头,立时就将他吓住了,这滩水看样子深的很,形势不明,还是先观望的好。 另一位资深上书房大臣马齐,自去年公推太子一事被康熙毫不留情面的打压之后,一直就小心谨慎,一看这情形比两党之争还复杂,立马就三缄其口,张耳倾听。 都察院左都御史穆丹却是又急又怒,他是满大臣,都察院一满一汉两个左都御史,却是以满为尊,徐元正此举根本就没与他通气,万一康熙震怒,怪罪下来,他一个尸位素餐或者是同流合污的罪名是怎么也跑不掉的,可胤礽安的罪名实在太大,他枉自着急,却也不敢于在种情形为自己开脱,只能暗暗在心中咒骂不休。 殿中其他一众皇子、大臣见到这种奇峰突转的情形,都不由大感鄂然,同时心里也是一阵迷糊,这个徐元正难道不是太子一党的人马?那他这个急先锋是哪个阵营的?后面还有没有后援? 胤桢是最为意外的一个,这个徐元正既然不是太子一党又是何方神圣?不会是上海人啊,上海籍官员自己可都调查过,没他的名字,难道是四哥的阴招?四哥跟太子没通气?都察院左都御史可是从一品的实职大员,就这么牺牲了?而八条罪状也着实吓了他一跳,果然是少做少错多做多错,还好,在上海买地的事他们还不知道,否则就是九条罪状了,要说其它的罪状,他完全没在意,可私自回京这条,他确实是疏忽了,忘了自己还兼有个钦差的身份,真是忙糊涂了。 康熙见不是太子胤礽指使,心里也松了口气,虽然疑惑徐元正的动机,但眼前却不是盘查的时候,问题是徐元正所列胤桢的罪状条条属实,该怎么回护?扫了一眼仍然跪在下面的胤桢,却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不由眉头一扬,“胤桢,对于徐元正的弹劾,你可有回辩?” 胤桢一听就傻眼了,老康,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也不带这么玩的,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我什么事都征求你意见了,你也都同意了的,这可是有密信为证的,见康熙眼里隐隐的笑意,胤桢无奈的想道,今儿是万寿节,就当哄你开心了,“回皇阿玛,儿臣所纳之妾早已被我门下包衣聂格里齐布琛收为义女,也抬入汉军旗,何来汉族民女一说。至于纳妾不能提亲招摇,儿臣着实惭愧,因为是初次纳妾没有经验,不慎被人钻了空子,下次纳妾,儿臣保证不再上当。” 康熙和一众大臣听他说到这里,都差点忍俊不住,却听胤桢继续说道:“至于说私募海关吏员,儿臣也是没法,江海关吏员都请辞不干,朝廷又不派人,这江海关总不能不开印办事,只好先请人了,说到邀买人心,儿臣在上海的名声可是‘好色贪婪’,要是这也算是邀买人心,儿臣也就无语了,谁爱这个名声,谁自个去买,儿臣不稀罕。” 听到这里,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康熙心知这家伙是在卖乖博取自己开心,却也禁不住面显微笑,胤桢一直觑着康熙的脸色,见他开了笑脸,不由略感轻松,接着说道,“说到哄抬棉布价格,儿臣只能说徐大人不懂经济了,棉布收购要设店铺,要仓储要转运,自然就要加价了,亏本买卖的话,儿臣着实填不起这个窟窿。 第六条任用私人掌控棉布贸易,儿臣在上海要监督江海关要造船,要建海军学院,总不能事事躬亲,这请人就在所难免了,这以私废公,欺君妄上的罪名,儿臣敬谢不敏。惟独第七第八两条,儿臣是思念皇阿玛,想在万寿节给皇阿玛一个惊喜,还请皇阿玛责罚。” 众人见胤桢一味的插科打诨,而康熙也是面带微笑,心情也就慢慢轻松下来。 康熙对胤桢的应变能力颇为满意,点了点头,才道:“恂贝勒胤桢,不知检点有违礼仪,着罚俸一年,不奉旨而私自回京,有违朝廷章法,着革去贝勒爵,降为贝子。都察院左都御史徐元正不守人臣之道,罚俸一年,降三级留任,回家闭门思过三月。” 有没有搞错?胤桢登时无语,罚俸也就算了,不指靠那点俸禄,削爵,这处分可严重了,可康熙金口一开,他也没法,只得老老实实的磕头谢恩,“儿臣谢皇阿玛隆恩。” 徐元正本以为等待自己的会的雷霆之怒,却没想到竟然这么轻,当下也忙磕头谢恩,起身离开大殿回家去思过。 一众皇子大臣见康熙已开笑颜,本以为这事会就这么揭过去,没料想,结果却处分的这么严厉,不由的都为之一寒。未曾料到康熙却又笑问道:“恂贝子,心里可是不服。”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儿臣岂能有不服之心,更何况儿臣确有过错,皇阿玛赏罚分明,儿臣心服口服。”胤桢心里却是暗骂,不带这么作践人的,削了爵,还要当众调戏,这是什么口味?口中他却接着回道:“今儿是皇阿玛的万寿节,能让皇阿玛开心,也不妄儿臣千里迢迢赴京进孝了。” “小滑头。”康熙暗暗笑骂了一句,而后抚了抚胡须,微笑着道,“你的寿礼应该到了吧,还不快呈上来。” 呆在榜上时间不多了,该收的就收得拉。 第55章 国家名器 胤桢这才想到是来祝寿来的,急忙应了一声,才起身,外面的侍卫听到康熙的话后马上就托着一个三尺多长造型有点古怪的木船模型走了进来,那侍卫走到胤桢前面几步,单膝跪下双手将模型呈上道:“十四爷恕罪,奴才们职责在身,擅自拆开,还请十四爷见谅。” 见模型完好,胤桢松了口气,双手接了过来,轻语道,“不错,回头爷有赏。” 胤桢手上的帆船模型其实就是十八世纪的风帆战舰,只不过稍做改动,把舰首改为尖角,康熙早在上面就看的两眼发亮了,他知道这肯定就是胤桢将要打造的战舰模型,李德全也注意到康熙的神情,可胤桢不开口说进献,他也不好意思跑下去抢不是。 胤桢检查了下战舰模型,见没问题,这才上前跪下,“皇阿玛,这便是儿臣即将建造的我大清远洋舰队主力战舰的模型,这种主力战舰可置红衣大炮九十余门,装载兵员七百五十人。” 胤桢话一落音,李德全就迫不急待的跑了下来,胤桢却不急着将模型交给他,而是当着他的面拨动机关,战舰两侧立刻就露出了六排黑洞洞的炮管,这风帆战舰的模型做的极为精致,自然也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看到李德全点头,胤桢才把模型交给他。 康熙这次没有再矜持,让李德全托着战舰模型左看右看,当年征台湾,他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打造战舰,也看过不少战舰模型,可无论造型,还是规格都根本没有可比性,当看到两侧六排黑洞洞的炮口,他才问道:“这就是西洋人三层甲板的战斗舰?” 这其实是胤桢动嘴,几个老船匠动手,闭门造车瞎鼓捣出来的,他躬身回道,“回皇阿玛,这是通过西洋水手的描述做出来的,据说是他们最新型的战斗舰。” “这应该是四千料以上的巨舰了。”康熙颇为向往的说道,“巨舰下水,朕要亲自前去观看。” 胤桢一听,心头大喜,这可是康熙最有力的支持了,他跪谢道,“谢皇阿玛,儿臣必定打建出一支威武雄壮的远洋舰队迎接皇阿玛的检阅。” “好,朕希望能够乘坐这支远洋舰队七下江南。”康熙欣慰的笑道,“恂贝子胤桢,忠心国事,勤勉办差,着晋封贝勒。” 呃,又是贝勒了?胤桢一喜忙着又是谢恩。 殿中一众皇子大臣已然是无语了,这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贝勒爵位革了又封,国家名器,你父子俩喜欢玩,咱们不敢干涉也无权干涉,只是你俩能不能关起门来玩,别当着咱们面大玩特玩啊,咱们都快被你俩父子折腾出心脏病来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穆丹心里却大骂徐元正,弹劾,弹个鸟啊,你倒是被罚俸一年,降三级留任,人家革掉的贝勒,一转眼又赏回去了,真是傻鸟一只,比钱多是不?你个穷京官,跟人家千万富翁比。 佟国维、马齐等几个上书房大臣听康熙说还要七下江南,顿时就觉的两腿发软,这江南现在就正为你南下的亏空在扯皮,还下江南,还让不让人活了? 康熙哪里会去理会一众皇子大臣的想法,温言细语的对胤桢说道,“下次想回来就写信,朝廷章法不容践踏,下次再犯,这爵位可就没这么轻易给你了,这次既然回来了,就回家住几天,走的时候把你的海军学员都带走,他们没那么娇嫩。” 出了宫,回到家洗了个澡,还未及慰问下家人,八哥府上的何柱儿就登门了,听说九哥十哥都已经在八哥府上候着了,胤桢也不好怠慢,只得跟几位福晋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赶往东城区台基厂廉贝勒府。 一路上胤桢不由的重新审视自己与八爷党的关系,八哥因出身低贱,对权力也格外的热衷,绝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那种,九哥不论是经商敛财还是心机都是拔尖的,而且也自视甚高,岂无觊觎之心?十哥是除了皇太子外身份最为贵重的,若没有这个心思又何须趟这摊浑水?自己眼下根基尚浅,羽翼未丰,虽有康熙回护,但想在八爷党上位,却是为时尚早,隐忍,还的隐忍,等太子垮台,等八哥死心,才能乘势而起,如此,既能招揽人心,又获强力后盾,日后才能抗衡四哥甚或是康熙。 胤桢一进廉贝勒府,胤禩、胤禟、胤誐三人就迎了出来,胤桢连忙上前跟三人一一见礼,寒暄之后,胤禩就笑对胤桢道:“早就备好了酒席等你来,咱们四兄弟快半年没聚了,今天借着为你洗尘的名义,好好聚聚。” 一开席,胤禩就举杯对胤桢道:“十四弟,这一年来就数你最辛苦,来,这第一杯先敬你。” 胤桢哪肯如此托大,连忙起身道,“八哥,这话可就见外了,这些年来,都是八哥为我们遮风挡雨,能为八哥分忧,是十四的荣幸,来,九哥、十哥,咱们三兄弟一起敬八哥。” 老九老十见胤桢不骄不躁,又以八哥为尊,自是连声应合。 胤禩心里对胤桢却不由高看了一眼,老十四现在是大有长进,如此也好,自己在皇阿玛心里的份量又可加重一分,当下便笑道:“呵呵,今儿可是为十四弟接风洗尘,咱们几兄弟也就别敬来敬去了,随意就好。”说着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老九胤禟就试探着问道,“十四弟,眼下你在上海也算是打开了局面,九哥在想,咱们的势力是不是该向江南渗透?” 什么意思?想把手伸到我上海来?胤桢略一沉吟,放下酒杯看向胤禩,“八哥,目前京城的情况,十四不是太明了,不知道咱们若是太惹眼的话,会不会适得其反?” 胤禩一听就琢磨出了胤桢的意思,现在胤桢一人在上海,康熙是大力支持,但若自己等人再插上一脚,康熙怕就不得不防了,这确实是着臭棋,因此他含笑望向胤禟,“十四弟虑的甚是,九弟这话欠思量,正所谓物极必反,过犹不及,皇阿玛可是玩平衡的高手。” 不等胤禟说话,胤桢却是笑道,“九哥要能抽的出人手,十四倒是另有主意。” 推推推!!收收收!! 第56章 出谋划策 胤誐自知心智上比不过三个兄弟,象这种情形一般是很少插言的,不过听胤桢主动提出,他还是有些心热,便笑道:“十四弟赚钱的本事可是天下无双,快说出来听听。” 胤禟一开口就碰了个软钉子,正自郁闷,见十四主动送梯子,自然也是好奇,眼巴巴的瞅着十四等他下文。 胤桢抿了一口酒,轻笑道,“十四下一步瞅准了日本国,那地方可是盛产金银铜,九哥十哥不妨未雨绸缪,谴人先去抢占先机。” 日本是大清北部沿海港口的主要贸易对象,大清的铜在云南铜矿没大量开采之前主要就是从日本进口,所谓‘洋铜’就是专指从日本进口的铜,所以日本盛产金银铜的情况,胤禩、胤禟、胤誐三人都是一清二楚,不过,三人都不清楚胤桢的真实意图。 胤禟迟疑的问道,“日本现在可是开始限制对外贸易了,十四弟准备怎么开拓日本的贸易市场?。” “打。”胤桢清脆的吞出一个字,一口干了杯都的酒之后,他才神色肃然的说道,“远洋舰队一旦初具规模,我第一个目标就是强行打开日本的贸易市场。” 胤禩神情慎重的道,“十四弟,这事可是皇阿玛首肯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胤桢轻笑道,“皇阿玛那里,只要打赢了,就万没责怪的道理,远洋舰队不经受血与火的考验,怎能快速成长起来?” “这事可要谨慎。”胤禩微皱着眉头道,“当年元朝大军三征日本,可都是惨败而归,这事,十四弟最好能取得皇阿玛的同意,万一不测,也能有条退路,否则,光是言官就能致你于死地。” “八哥提醒的是。”胤桢诚恳的回道,“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轻易动手的。” 胤誐却是兴奋的问道,“十四弟,我们要如何抢占先机?” 胤桢微笑着道,“派人去日本经商,收买当地人,探清楚他们国内情况,兵力布置,矿区位置,其它不对外贸易港口的情况等等。” 胤禟三人不由倒洗了口冷气,“你这是打算强占日本?” “来而不往非礼也,倭寇能来我江南,咱们难道就不能去日本玩玩?”胤桢恨恨的说道,心里却是暗暗切齿,你以后敢侵华,老子现在难道就不敢先侵日? 胤禟、胤誐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这可不是做生意,老十四若真能强占日本,他们可就跟着发达了,光是圈地就不得了,而且这事不用投什么本钱,完全是一本万利的事。 胤禩也被胤桢的野心吓了一跳,若是十四真能成功,那自己在朝野的声望将达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十四弟,这事可得从长计议,不得卤莽。” “八哥提醒的是。”胤桢点了点头,“我现在不过是让九哥十哥未雨绸缪,反正费不了几个钱,不过是费点心思而已。”说着,他又对胤誐笑道:“八哥九哥十哥,我还有桩生意,不知道你们有兴趣没?” 胤禩、胤誐、胤禟闻言都齐齐望了过来。 胤桢笑道:“你们成天呆在内城,怕是感觉不到,我刚刚进城的时候,就觉的京城的气味格外的难闻,仔细一观察……,先不说,吃完了,我再说。” 胤禩、胤誐、胤禟三人见胤桢卖关子,倒也沉得住气,一直到酒足饭饱,四人转到花厅喝茶,胤誐才催问道:“十四弟,现在没事了,你也别吊我们胃口了。” 胤桢这才接着说道:“这整个北京城,不论内城外城,你们注意到没?这大街上都没有一个茅厕,上街急了怎么办?就近找个偏僻的地方解决,随地便溺再加上牛溲马尿,时日一长,自然是重污叠秽,处处可闻了,最近皇阿玛也没给你们指派差事,九哥十哥不妨把这事抓一抓,这人畜粪便在城外可是能够卖钱的。” 胤禟刚刚喝进嘴的茶水登时就喷了一桌子,几人忙不迭的站起身来,胤誐已是笑地打跌,“好我个十四弟,你这是什么馊主意,你让九哥十哥去卖粪,这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胤桢却是笑而不语,静静的望着胤禩。 胤禩先是好笑,注意到胤桢的神情后,不由静下心来琢磨,稍倾便笑道,“十四弟,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这笔花费不小,你可得帮衬我们。” 胤誐、胤禟两人顿时吃惊的望向胤禩,“八哥,难不成真要让我们去卖粪?这让我们兄弟以后怎么出门?” “你们啊,也不仔细想想,十四弟难道会害你们不成?”胤禩笑吟吟的说道,“这可是民生大事,而且又是在皇阿玛的眼皮子下面,再加上皇阿玛经常爱微服私访,这事办好了,整个京城的百姓、官员,商人都受益非浅,这可是天大的好名声,皇阿玛到时候会怎么看怎么想?人家羡慕和嫉妒都来不及,谁还会笑话你们?” “还是八哥看的透,不过,这里面还有层意思,京城人口日趋增多,这环境卫生一差,就极易滋生瘟疫,这不仅是民生大事,也关乎我们自身的安危。”胤桢肃然道,“既然要做,干脆就做得彻底一点,顺带把下水沟也彻底翻修一次,我把‘四大恒’的股份拿出一分出来,不够的哥哥们再补齐,这事呢,不要张扬,不要找商人摊派,不要派丁役,事情做的差不多了,再把这事归到皇阿玛头上去,这么大的事情,皇阿玛肯定会彻察的,到时候……。” 五十万?胤禩心里一跳,这出手也太阔绰了,用得着那么多银子?他忙说道:“十四弟有什么具体打算?似乎用不了那么多吧。” “既然是博名声,自然要做的尽善尽美。”胤桢不以为意的道,“每条街每隔七百步(2里)设一茅厕,茅厕自然要密封好,以免周围人家有意见,再仿制去玉泉山取水的密封马车百辆,于半夜运粪出城,凌晨沿街收集粪桶。另照上例设垃圾站,每日的垃圾照例运送出城,翻修下水道,最好用石板彻,可保几十年无堵塞之虑,另移栽手臂粗细的常绿树木沿街每隔十步一栽,若有余钱则可将各大街道石板修整一下,如此,京城面貌必将为之一变。” 第57章 战功封爵 “说的妙!不仅新颖而且详尽细密。”胤禩击掌叹道,“不独为取悦皇阿玛,这实为生佛万家之善事,九弟十弟,具体事宜就由你俩出面,把这事漂漂亮亮的办下来,只管给我办的四面光八面净,缺钱我再补上。” 胤禟已经是听的心花怒放,笑道,“这等内外取好的大善事,八哥只管放心,我和十弟明天就找人策划,定然办的花团锦簇,使上下欢心。” “好,这事就算是定了。”胤桢莞尔笑道,“另海军一事,还望三位哥哥大力支持,咱们人少了,可就难收如臂使指的效果。” 胤禩轻笑道,“十四弟放心,这事八哥早有安排。” 从廉贝勒府出来,胤桢是一身轻松,日本情报的刺探,靠上海的商人那是肯定是不行的,让老九老十派得力的人去才适合,以后就让他俩去祸害日本。花五十万改变京城脏乱差的面貌更合算,不仅可以加强自己在八爷党中的地位,而且还可博取康熙的好印象,就算老八不提自己,以康熙的精明,又岂能看不出这是自己的手笔?更何况胤禩他不敢不提自己的功劳。 毓庆宫,下朝后,皇太子胤礽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今天太和殿发生的事,他一直没有琢磨透。康熙革掉胤桢的贝勒爵位之后旋即封赏,无非是前人撒土迷后人眼,徐元正的半路杀出才是他困惑的原因。 在太和殿,他当时是认为老八一党用的苦肉计以嫁祸给自己,回到毓庆宫,他就调来了徐元正的履历,这徐元正家境殷实,素有清名,而且是康熙一手擢升,应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不应该投向老八一党,也不可能是出于康熙授意,更不可能为博出名而如此丧心病狂,甘冒奇险。难道是老三或者是老四的主意?果真如此,可就是个危险的信号。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沉寂了一年,皇阿玛对自己也日益亲和,奏折也是上一本,准一本,两人的关系基本上已经恢复到了被废之前的融洽,最近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再任由那帮天杀的兄弟肆意妄为,这局面可就难以收拾了。 胤桢回到自家贝勒府自是免不了要考查儿子功课,精耕细作自留地,间歇将在上海纳了张梦娇为庶福晋一事给海若通报了一下。 次日一早,胤桢正准备去希望义学看看,回京了,自然要去打个望,不能让义学的人以为自己不重视希望义学,才刚出门,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之子武格就上府探听底细来了。 武格是雅尔江阿第十子,今年18岁,他是庶福晋所出,由于母亲地位低下,他即便是封爵,爵位也低的可怜,想要出人头第,想要高等级爵位,唯有立战功了。 清朝的宗室子弟可以通过功封、恩封、袭封和考封等四种途径取得爵位,其中恩封、袭封和考封都要讲究身份,象武格这样出身低贱者,与他同父异母的兄弟相比,爵位要相差六、七个等级,唯一能够改变现状的机会就是通过立战功获的功封,但他生的太迟,大清的仗都打完了,现在是天下太平,哪里来的仗打?没仗打哪里有立战功的机会?所以一听说大清成立海军,他就主动的缠着他老爹要参加海军。 京师要求参加海军的宗室子弟有多半都是他这种情况,想出人头地,想封爵,在而今天下太平的时候,参加海军可以说是唯一的机会,再加上康熙不知道给那些个宗亲皇族们许了什么好处,这才导致京城的龙子凤孙,二世祖,纨绔子弟一窝蜂似的拼了命的也要挤进海军。 武格在胤桢第一天十公里拉练中就被淘汰了下来,回去又秧了他老爹雅尔江阿来撞木钟,雅尔江阿比他更急,不惜亲自跑了一趟,这才让胤桢勉强同意,所以一听说胤桢回京了,他就急巴巴的赶了过来。 武格没料到在恂贝勒府门口就遇上胤桢,忙着上前就地一个千儿扎下去,“侄子武格给十四叔请安,十四叔金安。” 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是铁帽子亲王,而且跟康熙的关系极为亲密,他在给康熙的折子上都是跟皇子一样称康熙为‘皇父’,极受康熙宠信,胤桢跟他家也熟,当下便笑道:“是武格啊,这么早跑来有事?” 武格起身有些扭捏的说道:“听说十四叔这次回上海要带我们一起去,侄儿过来问问。” 这群家伙的消息还蛮灵的嘛,胤桢沉吟片刻,这次是私自回京,康熙虽说让自己呆几天,但自己却不能不自觉,万一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玩忽职守的印象可就得不偿失了,还是乘早回上海的好,免的有些人看自己不顺眼,当下便道,“恩,是有这么回事,皇阿玛说不能骄惯了你们,这样吧,自现在起,你就是海军学院的学员了,以后见我叫院长。” “是,标下见过院长大人。”武格机灵的重新以上下属的关系见礼。 “就叫院长,大人就免了。”胤桢微皱眉头,而后神色一正吩咐道,“学员武格听令。” “标下在。” “令你通知所有在京学员,明日辰时,在会同馆集合,过时不到者,军法侍侯。” “标下尊令。” 大儿胡同,希望义学,随着‘四大恒’的迅速崛起,郑世昌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外省的商界都已被鼓吹成了传奇商人,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格外的引人注目,自康熙四十八年年底,郑世昌将合族的适龄小孩送入希望义学后,京师大商富户们就纷纷效仿,各自挑选家族中资质教高却又无望科举的孩子送入希望义学。 在这些大商富户的带领下,原本不看好希望义学的穷苦人家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将自家孩子送入希望义学,一开始,希望义学是来者不拒,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孩子要求入学,希望义学不得不开始拒绝,就那么大的地方,再收就容不下了,而且,孩子越多也就意味着开支越大,山长白子云也不得不为胤桢的钱袋考虑。 -------------------- 今天是足足一个月了,明天就下榜了,喜欢本书的都收了吗? 谢谢大家的支持!!二废太子已经准备要拉开帷幕了,希望大家能喜欢,由衷的谢谢亲们这一个月的支持鼓励!! 第58章 海关改革 什么东西都一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希望义学越是拒收,就越有吸引力,以致每天都有不少人家守在希望义学门口,要求将孩子送入学,弄得白子云等一众举子根本就不敢出院子。 当胤桢带着包福全、达春等一行人到达大儿胡同,早就得到消息的白子云已经带着所有的孩子和先生侯在了胡同口,见了这情形,胤桢不由哭笑不得,这情形也太熟悉了,就差一个孩子手里再拿束花了,难怪小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这样欢迎领导检查,原来是早有传统,暗骂了一句‘扯蛋’,他便招手把白子云叫了过来,“赶快让先生和孩子都回去正常开课,欢迎也不用搞这些形式。” 白子云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登时就面红耳赤的让先生们将孩子们带回去,随后才赶过来请安陪罪,胤桢也没怪罪他,随口就问了下希望义学的情况。 白云山原地就将这半年的情况简述了一番,着重提到了拒收的情况。 听完白子云的汇报,胤桢不由一阵沉默,希望义学的规模开始只是按三、四百人规划的,现在已经收到了四百人,确实是人满为患了,银子他有,扩建也没问题,周围有空地呢,问题是康熙的态度,再扩建会不会引起康熙的反弹?毕竟当初是打着培养测绘人才的幌子,康熙虽然自己学习西学,可对民间学习西学却是抱着反对的心态。犹豫了下,他才开口道,“暂时维持原状,明年再说。” 草草视察了一圈,慰问了众位先生,胤桢便径自回了自家贝勒府,一进府,他才知道,郑世昌、闵明我两人早就在府上候了一阵了,稍想了下,他便吩咐,“先将闵明我叫来。” 闵明我自与胤桢搭上线后,在传教士中的地位日益上升,胤桢现在的一举一动,他都分外的关注,进来见礼之后,他向胤桢简约的汇报了京师、广州的传教士情况。 听到闵明我汇报说在华的传教士正在欧洲大量的招募各色工匠、水手、西学人才,胤桢心中高兴,自是一番温言勉励。 对于郑世昌,胤桢则提出了不少要求,要他注重人才的选拔,制度的贯彻,在造纸和印刷的改进方面不可松懈,另外还让他按照一钱、二钱、五钱、一两的标准试着制作银币。 将两人打发走,胤桢便朝宫里赶去,既然打算明日离京,自然要去跟康熙陛辞。 康熙照例在乾清宫西暖阁召见了胤桢。 例行的请安之后,康熙详细的询问了一番上海的情况,胤桢料想他肯定在上海布有耳目,自然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事无巨细都一一如实禀报。 康熙听的很专注,胤桢说完之后,他才微笑着说道,“你制定的海关制度,朕看了,章法严明,细致全面,管理严谨,监督有效,很不错,朕意在全国的海关推广,你意如何?” 晕死,你嫌我现在得罪的人少了还是怎么的?全国推广,这一下子会断了多少人的财路,那些个海关的监督,总管,哪一个不是你亲近之臣,现在就推广,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想到这里,胤桢从容的回道:“回皇阿玛,再完善的制度也是由人来执行的,这个制度究竟是否管用,还有待验证,儿臣以为还是先在江海关试行一年,一来看看效果,二来也可培养出一批人才出来,日后若是在全国推广,也不至于歪嘴和尚念经——好经也被念歪了。” “好个歪嘴和尚念经。”康熙呵呵笑道,“去了不到半年,倒学的油口滑舌了。” “皇阿玛一天到晚接见大臣,都是正经肃对,能博皇阿玛一笑,也是儿臣的一番孝心。” “花言巧语。”康熙笑骂了一句,心情却是大好,这个老十四不仅会赚钱,而且才能出众,去年才提议农学院,今年又冒出个海关制度,这可都是事关国策,更难得的是这份孝心,为朕分忧不少,个个儿子都象他这样,这日子可就舒心多了。 呷了口茶,康熙才接着说道,“能鼓捣出这个海关制度,你应该对全国的海关有个全盘的考虑吧,别藏着掖着,都倒出来听听。” 我今儿是来陛辞的,怎么又跑出来海关这么篇大文章啊,胤桢暗叹命苦,微皱着眉头道:“皇阿玛,海关这事,牵扯甚大,儿臣现在考虑的还不成熟,容儿臣回去慎重考虑下,再写个折子呈上来,可好?” “没关系,朕现在空暇,先说来听听。”康熙仍是微笑着,却不打算就此揭过这个话题。 见康熙坚持,胤桢除了能在心诋毁几句也别无办法,只好开口说道:“近百年来,西洋的航海造船技术是一日千里,海贸的交易量也是逐年扩大,当我大清的远洋舰队和远洋贸易船队下水之后,我朝海贸必定出现惊人的繁荣景象,随着海贸的发展,海关的税收也定然是水涨船高,儿臣制定这个海关制度的初衷就是因为发现江海关受贿纵私、偷税漏税等现象太为严重,保守估计也有三成的税收流失,这对内务府对户部对海关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儿臣有个初步的设想,把海关归于户部,成立海关总署,对全国所有的海关进行垂直领导,海关的官员由吏部指派,如此一来,将能大大缓解当前国库紧张的局面。” 历来海关的收入有25%的税银划归宫廷内务府,每年各海关更有定额资金送交内务府造办处以支持皇室财政的运转,海关监督、四大海关所在地的地方巡抚每年也有不少的进贡,其中粤海关更有‘天子南库’之称,可以说四大海关实际上就是皇室的‘小金库’,这一划归户部,可就直接牵扯到皇室的切身利益,等于是无形中砍掉了‘小金库’,康熙岂敢轻易开口?沉吟了半晌,他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如此一来,内务府岂不是没了进项?” 胤桢好整以暇的回道:“皇阿玛,这税银收到户部,具体的分配比例自然是皇阿玛圣心默定,儿臣现在忧虑的是另一个问题。” 见所谓改革并不涉及到自己的‘小金库’,康熙已是完全的放下心来,登时有些好奇的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胤桢侃侃而道:“自开海以来,贸易额是每年递增,由于我大清卖出的商品多,买入的商品少,这就导致白银大量流入国内市场。白银的大量流入,在短期来看是好事,可时间一长,必然导致白银和铜钱的比例失调,从而刺激物价上涨,最终受害的还是最底层的百姓。” 第59章 金本位概念 说到这里,胤桢及时的打住,他知道康熙一生重视农业和民生,经常微服私访询问物价,怕的就是物价飞涨,引起社会动荡不安。而他之所以抛出这个问题,就是因为,在后世全世界流行都是金本位,要想成为世界经济强国,现在就必须灌输金本位的概念。 听到这番话,康熙果然是眉头深皱,之前他可是从来没想到,还有嫌银子多的这一天,老十四的分析与预见不是没有道理,白银越来越多,定然造成银贱物贵,这可是钱政的一大弊端,这问题怎么解决?总不能因因噎废食,闭了海关吧?他瞅了胤桢一眼,“说说你具体的想法。” “皇阿玛,要解决这个问题,可以从两方面入手,一是大力推行黄金贸易,西洋诸国要来购买我们大清的商品,咱们可以硬性规定,购买商品的货款,其中的两成或者是三成必须用黄金支付,强迫他们以黄金交易,同时,朝廷出面严令黄金流出。二则是将流入的白银花出去,去西洋各国购买我大清需要的商品,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即抑制了白银的贬值,也丰富了国内的商品。 其实,我大清在海外贸易中始终处于被动地位,获得的白银总量或许很多,获得的利润却远远小于小于西洋诸国的平均水平,完全可以说是‘高买低卖’,实际上一直是在做着亏本生意,大清的船队最远也就只是在南洋一带,根本就没直达西洋的远洋船队,这样的贸易,对西方来说是远洋贸易,对我大清来说不过是对外通商而已,完全是有来无往的畸形贸易。 我大清是世界经济贸易的中心,照理该牢牢的掌控商贸的海洋运输权,但现在,我们却把本属于我们的海洋运输权拱手让给了西洋诸国,虽然贸易规模不断扩大,可我大清的商品出口全靠西洋诸国运走,商品进口也完全取决于别人运来什么,这种完全被动的贸易方式,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到上海的这半年时间,儿臣是潜心研究海贸、海关,眼下这种完全被动的模式必须打破,儿臣敢担保,一旦形成良性的海贸模式,海关的关税将占到国家岁入的二成甚至是更高。” 二成?康熙心里猛的一跳,去年国家岁入是四千三百万两,二成是多少?八百多万两,而全国的海关包括正税和赢余一起,去年一年也不过一百二十万两,这个差距可不是一点点。而胤桢关于大清在海外贸易中的被动和悲哀的看法更狠狠的震怒了他。 一直以来,康熙都为海贸的利润沾沾自喜,却没料想到居然是为西洋做了嫁衣,自己不过只得了点蝇头小利,这让他情何以堪?他不自觉的站起身来,在殿内快步的走动起来。 见康熙满面寒霜,胤桢不由暗暗捏了把汗,不会说的太过了吧,要是康熙在一怒之下,下令关闭所有的海关,那自己可就成了历史的罪人了,日后在史书上非的重重的记上一笔不可。 李德全也是噤若寒蝉的侍立在一旁,心里如十五个水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个不停,心里却是暗叹,这十四阿哥真是历练出来了,这才去上海多长时间,说起海贸就一套一套的,更是刺激的万岁爷处于暴怒的边缘,哎,半年才回来一次,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害得老奴也跟着心惊胆颤,下次遇上十四爷来,最好是回避。 康熙走动的时间不长,就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缓缓在胤桢面前坐了下来,“这事先缓缓,等你的远洋贸易船队和舰队造出来再说。推行黄金贸易的事,朕再跟几个大臣议议,你也上个折子来。” “皇阿玛,儿臣明日就赶回上海去,不过有件事情还需皇阿玛恩准。”胤桢小心翼翼的说道,“海军是在海面战舰上做战,又长年在海上飘泊,一是海上风大雨狂,二是他们在水中训练以及落水的机会也多,这现有的号褂极不适用,儿臣恳请皇阿玛允准海军另外设计军装,也就是战衣。” 康熙暗想,这怕又是仿制西洋海军的了,想想也确有道理,便道,“准奏,跪安吧。” 望着胤桢离去的背影,康熙不由轻叹一声,这老十四肚子里有货啊,这随便一说就扯出一个海关改革,一个钱政,海贸的利弊更是看的比任何一个大臣都透彻,看来,以后得多压榨压榨他一下。 三月二十日一早,胤桢就爬起床,在可是在京城,他不敢懈怠,辰时正,他准时赶到会同馆。 远远望去,会同馆前面一片黑压压的,人数最少都是上千,胤桢吓了一跳,那天来的不只两百余人吗?怎么一下冒出来这么多人?走近后,就见会同馆前面平时里用来做交易的空地上,三、五个一小群,十数个一大群,乱哄哄,闹糟糟的比起菜市场还要热闹几分。 仔细观察了下,胤桢不由微微放下心来,往往是一个正主儿带有三、四个仆从,众人见胤桢到来,顿时就乱糟糟的涌上来请安见礼,仍然是各叫各的,待的众人都起身后,他才大声吼道,“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都给我出列在我身后站好,武格。” “标下在。”武格大声应到,而后跑出人群在胤桢身后站的标枪一样。 “乌济马哈、拜祜、马喇、噶尔齐、富翰、……。”随着胤桢的点名,一个个宗室子弟都有样学样的跑到胤桢身后跟武格一样站的标直。 一共是二百一十八人,全部到齐,胤桢暗道,这群家伙倒是乖巧,生怕成为自己的立威对象,扫了一眼站的象标枪一样的众人,他颇为感慨,康熙立下规定,所有要封爵的宗室子弟都必须经过考试,不仅文考还要武考弓、骑,不过关者要降爵位。 这考封的规定倒是逼迫所有的宗室子弟都练出了一付好体格,因此就个人素质而言,宗室子弟比起一般人要强的太多,不论是文化、体格、还是军事素质强的都不是一星半点,只是他们都是精擅弓骑,这海军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马上他就在心里暗暗发狠,不适应也得给老子练适应,老子花了几千万的银子,几年的精力打建出来的远洋舰队可不是用来装门面的,那是要拉出去赚钱的,想到海军来混战功?门都没有。 第60章 下马威 胤桢冰冷的眼光逐一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这里面有多少是想靠战功封爵改变自己命运的,又有多少是被逼无奈之下,不情不愿的参加海军的?初建的大清海军注定是要经过一番血与火的考验,才能够逐步成长起来的,可不能让一帮子懦弱、怕死、胆怯、无能的纨绔子弟影响了战斗力。 想到这里,胤桢高声说道,“你们都是自愿要求加入海军的,不是我请你们来的,海军不比水师,是要跨海越洋去战斗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在大海上作战,就是巨舰大炮的对轰,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那是不带半点夸张的,一旦战败,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战死了,也别指望其它的,往海里一扔喂鱼了事,战舰上是不允许留死人的,有胆怯的,怕死的,后悔的,现在退出还来的及,今天出了这京城,我就当你们是死人了。” 听到胤桢这番话,有些人脸色立刻就变的苍白起来,巨舰大炮是没见过,可火炮的威力,他们可是听过无数人的吹嘘,火炮对轰,想想都觉的头皮发麻,而且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怎不让人胆寒? 胆寒归胆寒,却没一个人敢退出,开什么玩笑,这么多宗室的子弟、家奴都在这里,这一退出,这脸往哪搁?就是留在了京师,那也是生不如死,再说了,主动退出去,家里老头子能放过手?不被打死,也要被驱逐出宗室,那还不如先在海军熬着。 等了半晌,见没人退出,胤桢换了副口吻,“大家都是宗室勋贵子弟,呆在这京城花花世界有什么不好?爵位虽好,可也要有命去享受,连命都没了,尸首都留不下一个,就算封你个亲王又如何?大家还是都好好考虑下,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有没有后悔的?” 听到这番话,一众宗室子弟脸上的神情那是千奇百怪,有无奈的,留恋的,决然的、痛苦的,麻木的,可偏偏就是没人站出来。 见仍然没人退出,胤桢不由越发的奇怪,康熙到底给这些宗室许了什么好处?有些子弟明明不想去的,却没一个肯退出来,不会是乱开空头支票吧?反正是木已成舟,他也懒的去琢磨,当下他便冷笑道,“好,不愧是我满族的好儿郎,只是以后不要怪我胤桢没提醒你们,没给你们机会!现在,所有人分成两队,自己推选两个队长出来,迅速点。” 乱了约盏茶时间,队伍就分成了两对,分别是武格和衍德带队,这衍德,胤桢也熟悉,显密亲王丹臻的第七子,他母亲是侧福晋,他要封爵的话,该是封个二等镇国将军,也就跟安慰奖差不多,见队伍分好,胤桢也懒的废话了,“目标,通州潞河水马驿,四十里拉练,先到有吃肉,后到的吃咸菜,不准有人掉队,一人掉队,全队受罚,午时之前没赶到的,训练任务翻倍,出发。” 等这群二世祖离开之后,胤桢才转身对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一众仆从说道,“给你们主子留下两匹马和换洗的衣物,然后就都回去吧,有敢跟来的,爷不跟你们计较,爷打你们主子二十军棍。” 胤禩虽是在家养病,却是一大早就起身在花园里练了两趟布库,而后就绕着花园散步思考问题,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成了习惯。 因为母妃身份低微,他自小就养成了恭谦有礼,待人亲和的性子,成年后,他更是礼贤下士,善爱兄弟,加之他勤奋好学聪明能干,这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积累了广阔的人脉,王公大臣对他都是交口赞好,老九、老十、十四几个兄弟也都喜欢他,依赖他。 在皇太子未被废之前,他虽然也有非份之想,却也只敢把这念头深深的埋在心里,只是希望能够在朝中形成自己的势力足以自保,康熙四十七年皇太子被废,让他看到了希望,野心也随之膨胀,在老九的帮助下,初步形成了牢固的利益集团,公推太子时,朝中百官呼应,三个兄弟鼎力相助,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强大,虽然最后失败,却也更加助长了他的野心。 让他感到可喜的是,经过百官公推太子一事后,大量的官员纷纷向他靠拢,‘八爷党’俨然已经成为朝中第一大党,这让他窃喜不已,官心即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而最让他惊喜的却是老十四,一语‘触及皇权’不仅点破了自己失败的原因,也增添了自己的信心,这一年来,他更是大展拳脚,风头之盛,盖压了所有的成年皇子,不仅大受皇阿玛赏识也极大的鼓舞了八爷党的信心,同时还给自己带来了巨额的资金,对于储位,他现在是充满了信心。 想到昨天老十四提出的‘卖粪’,他不仅大为感叹,这个老十四脑子咋就这么好使呢?这么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满朝的文武大臣,还有一众削尖了脑袋也想获得皇阿玛宠信的成年兄弟们,怎么就没一个人想到呢?这可不仅仅是民生大事,而是关乎京师和皇家的脸面,这事做好了,皇阿玛不知道会怎么看自己?这事可得抓紧了。 通州潞河水马驿的驿丞男阿音图一早就接到一名从五品护卫的吩咐,要求准备六百骑的草料,一千个老面大馒头、四大锅牛肉汤、四缸咸菜和稀饭,另外备一桌子酒席。 通州潞河水马驿地处水陆要冲,是西南和江南进京的必经之地,男阿音图身为驿丞,平日里迎来送往,别说一、二品大员,就是王爷、贝勒他也见过不少,虽说他品级不高,可眼界和见识却比一般的官员高了不知道多少,那护卫的腰牌,他一看就知道是贝勒府的三等护卫,只是一个贝勒,要这么多的大馒头和咸菜做什么?难道让他的护卫啃馒头?驿站供应的又不花他的钱,这是不是太刻薄了点?就是一般的贝子、公爷出京,其随从护卫那也得是上好的席面侍侯着。他也不敢多问,只是让人早做准备。 第61章 不听话的没肉吃 男阿音图吩咐完下属,便将那传话的三等护卫让入客厅,几句话交谈下来,他就弄清楚了,是当今十四皇子恂贝勒胤桢来了,这个主子最近可是风头正盛,他更加不敢怠慢,立刻就吩咐下人做好一应准备工作。 不到午时,驿站外就隐隐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知道是正主儿到了,男阿音图连忙带着一帮子驿丁出门候迎。 旋即,一群骑兵亲卫就冲到了眼前,却是百余亲卫带着四百余空骑,男阿音图是满人,对马匹是出自天生的喜爱,一见到这群马儿,眼睛就直了,这些个马儿,匹匹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马,他一连声的吩咐驿丁去侍侯马儿,心里却是直打鼓,这位恂贝勒爷的架势可真不小。 又过了刻把钟,一大群狼狈不堪,摇摇欲坠的人出现在男阿音图的视野之中,另有百余骑紧紧的跟随在这群人后面,随着那群人走近,他的心猛的一紧,这群人虽然一个个狼狈的不成样子,可个个腰间不是系的黄带子就是红带子,他登时就楞在了当场,天呐,京城又出了什么天大的案子,怎么一下子发配流放了这么多的宗室子弟? 很快,男阿音图就反应过来,不是发配流放,这群宗室子弟虽然一个帽歪衣斜,汗湿重衣,却衣料光鲜,满脸喜色,这到底是唱的那一出?他正兀自发楞,胤桢已是催马上前,扬声喝道:“原地休息两刻钟。” 听到胤桢发话,这群宗室子弟也不管地上是否干净,立马就躺的躺坐的坐,不料胤桢猛的又喝道:“不准躺,不准坐,都给我原地走动走动。” 一群人只好又艰难的站起身来,虽然嘴里不敢骂,但在心里,一个不知道把胤桢骂了多少遍,男阿音图此时也回过神来,忙不迭的上前给胤桢磕头请安。胤桢淡淡的吩咐道:“两刻钟后,把准备好的东西再端过来。” 男阿音图应了一声,转身回去张罗,还没走的几步,就听的一人喊道:“男阿音图,你个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主子爷在这儿呢,还不过来请安。” 男阿音图一惊,回头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小主子噶尔齐,急忙颠颠的跑过去磕头见礼,“主子爷,奴才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噶尔齐一脸的苦相,“少罗嗦些没用的,快去弄些吃的过来,一早上就喝了点粥,跑了四十里,爷饿的都能吞下一头牛了。” 足足两刻钟后,男阿音图才带着一众驿丁端着几大盆馒头和几大桶白米粥以及四大桶牛肉汤和四缸咸菜过来。一群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的宗室子弟看到午餐竟然是这么简陋的东西,登时就面面相觑,中午就吃这玩意?一群人你瞪我,我望你的,竟是谁也没挪步子,有没有搞错?这潞河水马驿中午就只供应这些东西?渐渐的,众人把眼光都投向了噶尔齐,虽然没作声,可那意思实在清楚不过,这驿丞可是你家奴才,就拿这玩意招待主子的? 噶尔齐心里清楚,这应该是胤桢有意整治他们,可他这面子上也确实挂不住,这苦日子可才开始,要把这帮兄弟们得罪了,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他不得不装模作样的暴喝一声,“男阿音图,你个狗奴才,就拿这些喂猪的来给爷们吃?” 男阿音图不敢回话,却是哭丧着脸去瞅胤桢,胤桢也没进驿站去吃,他一手拿了个大馒头,一手端了碗牛肉汤,狠狠的咬了一口,吞了下去才斯条慢理的说道,“噶尔齐,你这是在拐着弯儿骂我是猪?” 噶尔齐这才留意到胤桢正在啃馒头,吓的立刻跪了下来,“院长,标下不敢。” “骂都骂了,有什么不敢的?”胤桢语气平淡,却是冲着衍德问道,“噶尔齐是你队上的吧?你们队先到,本是你们吃牛肉的,现在换换,武格那队吃肉,你们吃咸菜。”说完之后,他也不管一众人脸上的怒色、喜色,继续说道:“半个时辰后,继续上路,下午训练任务,还是四十里拉练。”说完,他继续啃他的馒头。 一听说半个时辰后又是四十里拉练,一群人立刻冲向了馒头,管它什么的,先把肚子填饱再说,更何况胤桢自己也是吃的馒头,谁也不敢再多话,他们心里都清楚,胤桢这是在变着法子想让他们自己主动的离开,可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海军有前途,反正是回不去,还不如死赖在胤桢手下呢,熬过这段,也就苦尽甘来,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一熬,竟然就熬到了上海。 四月的北京已经渐渐的热了起来,在经过仔细的勘察和设计之后,胤禩、胤禟、胤誐三人终于从外城开始着手彻底的解决京城脏乱差的环境卫生,垃圾站、公共茅厕、翻修下水沟、栽树等竟是全面展开。 这种利民惠民的好事自打明朝建都以来都从未有人做过,因此这工程一展开,就引起了京城居民极大的兴趣,与自家息息相关的事,又有谁会不关心呢?消息一传开,就引来了无数居民的围观。 然而,几天下来,楞是没人知道这万家生佛的大善事是谁做的,那些做事的工匠也不知道这背后的主子是谁。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怎么大的工程,而且又是万人颂扬的大善事,居然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比起改造工程更吸引人,不过几天时间,这件事在整个北京城就都传的沸沸扬扬。 各种猜测自然也是不胫而走,有说是朝廷的,有说是顺天府的,有说是大商家的,总之是有这份财力的基本都猜了个遍,而京城的酒肆茶楼每天都在不断的炮制出新的版本,就在各种纷纷乱乱的猜测中,工程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么具有轰动性的新闻自然是很快就传到了康熙的耳中,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胤桢,而后又很快的否决了,胤桢在京城只呆了短短的两天时间,这么大的工程,他没时间去策划,也不可能瞒的住人,稍稍一想,他便吩咐李德全,“去把八阿哥胤禩叫来。” 第62章 狠师爷 雍亲王府后院,胤禛与邬思道手谈一局,大败,他一边将棋局搅乱,一边闷声问道,“先生对京城这几日的传言可有耳闻?是何看法?” 邬思道笑而不语,自顾收拾棋子,稍后才说道,“四爷面带忧色,下棋破绽百出,想是已有答案,何须再问思道?” 胤禛莞尔笑道,‘先生高才,此事胤禛疑是八弟所为,却是苦无破解之法,先生可有妙招?” 邬思道微微颌首,沉声说道:“此事必是八爷所为,而且后面还有十四爷的影子。” 胤禛不仅大为惊讶,“还有十四弟的份?” “恩。”邬思道点了点头,“外面众说纷纭,传的更是扑朔迷离,显是有人推波助浪,意图混淆视听,目的何在?自然是为了掩盖真实的身份,如此一件泽被民生的大善事,何以要掩饰身份? 不论是朝廷还是商人,做这种善事,都会大张旗鼓的宣扬,这事可不是几千几万两银子就拿的下来的,朝廷重名,商人重利,岂有不宣扬的?官员就更不可能了,不说没有这份财力,就算是有,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坏处倒是显而易见。平民士绅就更不可能了,没这份财力也没这份组织能力。 所以说,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皇子,皇子做这事的好处,一是邀民二是邀宠,为何要掩饰身份?那是因为怕,怕落的一个邀买人心的罪名。圣上一向正大堂煌,对这种泽被民生的善事自然是喜见乐好,定会大力宣扬表彰,现阶段掩饰身份,一则可避免邀买人心的罪名,二则不过欲擒故纵,先抑后扬罢了。 有这份财力和能力的皇子,就只能是八爷一党,为什么说后面有十四的影子呢? 主要是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这是一种别具一格的想法,八爷九爷应该想不出来,只有十四爷这种喜欢出人意料又喜与众不同的人才想的出来。十四爷是三月十八进京,与八爷他们聚谈过,而四月初,这工程就开工了,这不是巧合,其次就是财力,这事没个几十万两是难以完成的,最后就是这事的手法,又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这也是十四爷的一惯风格,至于破解,也不是很难。” 邬思道一口气说到这里,卖关子的毛病又犯了,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呷。 胤禛虽说猜到是老八所为,可哪能象邬思道这般抽丝剥茧的分析,这番话他是听的心悦诚服,暗自庆幸这个人才是在自己手中,若是对手有这么个人才,那可真就要寝食不安了,见邬思道卖关子,他也不催,只是含笑坐等。 邬思道吊足了胃口才开口说道,“放出一条谣言,便可让对方的工程进展缓慢,甚至是完全停滞报废。” “哦?”这可是好办法,胤禛不由身子前倾,“什么谣言?”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四爷只须放出消息说,前明闯贼李自成在撤离北京时,由于时间匆忙,将大量的金银玉器埋入下水沟之中,即可。” 这也太离谱了,谁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胤禛迟疑着道,“这消息有人信?” “平时自然没人信。”邬思道轻笑道,“可眼下他们翻挖下水沟,又不肯说出背后的正主,就已经令人生疑了,这条谣言一出,四爷再安排几个托儿,说谁谁曾在下水沟捡到过金银玉器,如此一来则由不得他们不信,特别是穷苦百姓。” “妙!”胤禛眼睛一亮,如果鼓惑成功,那些翻挖下水沟的工程必然会被百姓阻止,整个京城的下水沟也将被挖的稀烂,到时候再找人弹劾,嘿嘿。 邬思道却又沉声提醒道,“四爷,此乃下策,下水沟糜烂,必然导致京师**,圣上震怒,定然严查,一旦事机不密,后果无法想象。” 胤禛脸色一暗,转念又是一喜,“先生还有妙策?” “这可是要花钱的。”邬思道轻叹了口气,“偌大的京城,关乎民生的大事多了,他们能翻修下水沟,建垃圾站、公共茅厕,四爷和太子难道就不能修整街道,广建学馆,一则获取民心,二则可收揽士子之心,这两样举措,至少能与八爷平分秋色。” 胤禛眉头一皱,“这倒是良策,可哪里来这么多银子,二哥那里,更是指望不上。” 乾清宫西暖阁。 胤禩恭敬的给康熙磕头请安,礼毕,康熙温和的问道:“身子可有起色?” 胤禩小心的回道,“回皇阿玛,太医说再静养月余便可恢复如初。” “恩,病去如抽丝,急噪不得,好好尊医嘱静养。”康熙说着话头一转,“近几日京师是少有的热闹,这垃圾站、公共茅厕、翻修下水沟、栽树等改善京师环境,造福京师民众的举措,可是出自你手?” 胤禩在进宫的路上就已经料到,康熙突然召见是为这事,自打工程开工,他就早有盘算,老十四既出主意又出钱,这份功劳是抹杀不了的,他也不敢抹杀,否则兄弟们以后怎么看他?谁愿意跟着一个贪功嫉能的主子?更何况他眼下还在府中养病,更不能出这个头。 “回皇阿玛,这事是十四弟回京时定下的,他还拿出了‘四大恒’的一分股份作为经费,具体的事务是九弟和十弟在操办,儿臣不过是在旁襄赞而已。” 果真是老十四的手笔,还拿出了‘四大恒’的一分股份,这小子手上一共就只留了四分股份,可真够大方的,一出手就是五十万。康熙也暗自咋舌,不由的追问了一句,“要花这么多银子?” 胤禩恭敬的回道,“回皇阿玛,十四弟说,这事不仅关乎民生也关乎我们自身的安危,京城干净了就不容易滋生瘟疫,既然是要做,就要做的尽善尽美,不能坠了皇家的脸面,而且他还说了,有剩余的钱,就整修街道。” 这脾性,倒跟自己有些相似,康熙颇为欣慰的想到,原本以为只是民生问题,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预防瘟疫,这可就是政务了,难为老十四看的远,看的透彻,想的周到。联想到最近关于老十四的密报,他不仅又有些好笑,这家伙居然带着一帮宗室子弟一路步行到了徐州,还真是有些操蛋。想到这里,康熙也就轻松起来,微笑道,“如此一件利国利民的善举,为何你们要刻意的隐瞒?” 第63章 老八解冻 见康熙开了笑颜,胤禩也略感放松,反正是卖老十四的人情,干脆就卖大点,“这也是十四弟的主意,他说等工程进展顺利,稍有成就,再呈报皇阿玛,由皇阿玛出面主持这件善举。” “恩,难得老十四有这份孝心。”康熙心里大为熨贴,稍稍沉吟,他才道:“有这份孝心,朕就知足了,这件事是北京城建都以来未有之创举,不仅关乎京城民生,也是朝廷一大政务,先在京城试试,如是效果良好,可在全国推行。这事也不必再藏着掖着,胤禩,这件由你来掌总,朕再从内帑拨十万两银子,把街道也修整一下,这京城的整改,就先从干净整洁入手。” “儿臣尊旨。”胤禩心里大喜,听皇阿玛的意思,竟是要大力整改京师,并且是以自己掌总,这可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自打百官公推太子的事发生后,他一直就被康熙不冷不热的晾着,以至不得不称病在家暂避风头,这次能被皇阿玛重新关注起用,可真是多亏了老十四这个主意。 胤禩满心欢喜的回到府中,还未坐稳,老九胤禟就风风火火的找上门来,一见胤禩就急急说道,“八哥,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放出谣言,竟然说当年李自成出京时,把很多带不走的金银玉器埋进了下水沟。现在,整个京城都轰动了,百姓们不仅阻止继续开挖下水沟,而且开始疯狂的四处乱挖下水沟,这可如何是好?” 胤禩却是好整以暇的说道:“不要慌,坐,先喝杯茶再说。” “都火烧眉毛了,还喝什么茶。”胤禟一屁股坐下,“八哥,得赶紧的想个法子,这样子下去,半天时间,整个京师的下水沟都会挖的稀烂,再被那些龌龊官员一弹劾,别说功了,不被怪罪就是万幸了。” “呵呵,不要急。”胤禩笑道,“我刚从宫里回来。”说着就把康熙召见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恭喜八哥,总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了。”胤禟一听完就欣喜的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顺天府,让他们出榜公告,谁再敢乱挖,都给我抓起来,非得狠狠整治一下这帮子刁民。” “不可,九弟。”胤禩连忙阻止道,“这本就是一大善事,万不可卤莽,招起民怨,让顺天府出榜公告,派衙役出面解说,再通知五城兵马司,让他们协助,不许抓人,驱散就成,另外要说清楚,这是政务,是由皇阿玛牵头的政务,皇阿玛可是出了十万内帑银的。” 京师的骚乱在顺天府衙役和五城兵马司兵丁的联合威压下,很快就消散于无形,随着告示的张贴,人们才知道这是康熙爷的一大善政,京师马上就恢复了平静。 消息传到雍王府后花园,胤禛不由投向邬思道一个探询的眼光,邬思道沉吟着道:“圣上既然掺和了进来,那就只能顺势而为了。” 又是顺势而为?胤禛一楞,这次又是怎么个顺法? 邬思道这次没卖关子,接着就道:“圣上既然是调拨的十万内帑银,就说明这事圣上不想让朝廷插手,不知道圣上是想成全八爷还是想成全十四爷,这且不管它,十万内帑银,不是个小数目,京师这次怕是要大整改。” 稍稍想了下,他才继续道:“四爷现在最好是能够为这次的整改捐个五千到一万的银子。” 捐银子给老八?什么意思?胤禛登时大为不解,那可是自己的死对头,给他捐银子,让他去出风头,捞政绩?但他素知邬思道不会信口开河,便顺着这条思路去想,可想来想去也没发现自己能有什么好处,这样做了反倒还要被一众兄弟和大臣埋怨。 “邬先生,这事我想不明白,还请先生点拨。” “四爷,不是做每件事都能够收到立杆见影的效果的。”邬思道放缓了语气说道,“争储位其实就是争圣心,圣上现在对四爷是什么印象?思道不清楚,四爷怕是也糊涂,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四爷目前还不是圣上心目中理想的储君人选,圣上心目中现在有没有理想的储君人选呢?以思道看来,现在还没有。” 胤禛心里猛的一跳,迟疑着说道,“皇上现在对皇太子可是信任有加,上一本准一本,而且天天都招太子谈话,从宫中传出的消息也说两人在一起是相谈甚欢,先生为何敢如此断言?” “这些都是表象。”邬思道从容的说道,“四爷不可动摇,太子在私底下的小动作,你能看得见,圣上应该也看的见,相谈甚欢?不过是做戏罢了。” 沉吟了半晌,邬思道才接着说道:“四爷现在无须去理会太子的事,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在圣上心里不断的留下好印象,要想改变你在圣上心目中的印象,不是一两件事就能够做得到的,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四爷需一点一滴的博取圣上好感,日积月累才终能有所成,。 这次主动带头捐款,就是一次机会,圣上想对你不留意都不行,你一捐款,其他皇子不管愿不愿意,都得跟着捐,皇子们捐了,大臣也得跟着捐,最后,收得一大笔捐款的圣上,只会记的四爷您,你说你有好处没?其次,你们这么一捐款,无形中就分薄了八爷的声势和功劳。” 胤禛仍是犹豫着道,“这好处是有了,可我不也成了一众兄弟和大臣嫉恨的对象?老八在收买人心,而我却在得罪人。” “其他人是否嫉恨你无所谓,只要圣上不恨你就成,笼络人心您不是八爷的对手,再说,圣上最恨结党营私,四爷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做个孤臣,或许更受圣上待见。”说道这里,邬思道轻抚长须,“当年百官公推八爷尚且不成,而今百官嫉恨四爷又有何妨?立储不比寻常政务,全在圣上一念之间。” 次日早朝,在快要散朝的时候,胤禛才站了出来,“禀皇阿玛,八弟九弟十弟十四弟关心民情,为解京师民众疾苦出资兴建垃圾站,翻修下水沟等,儿臣身为兄长,着实羞愧,现愿意捐助八弟他们一万两现银以略表心意,望皇阿玛允准。” 第64章 失算了 胤禛这话一出,皇太子胤礽心里就是一惊,老四这是什么意思?抢功?可为什么不先跟我通气?这不是拆我的台吗?可不能让一众大臣看出什么端倪,他见机极快,立即也就奏道,“皇阿玛,四弟所言,亦是我等兄弟的心声,儿臣愿意捐两万现银资助八弟他们。” 太子和老四这一唱一和,一众皇子和大臣都以为他们是早有默契,登时都是一惊,捐银子?难道是皇上的授意?难怪皇上没让朝廷出钱,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一个个心里顿时就各自打着小算盘,想借机表现的就在心里盘算捐多少出合适,更多的则是打算先观望,自然也少不了暗自跳脚骂.娘的,站在前面的自然不敢乱动,只能在心里暗自嘀咕,站在后面的大臣,则打眼色,做小动作暗示,一时间忙不不停。 老九老十倒是无所谓,老八却是暗笑,想分功劳?光是老十四和皇阿玛两人的银子就是六十万了,你们能捐多少?银子少了,你分不去,银子多了,正好把事情做大做漂亮一点,大头还是我们的。 老三跟十三与太子是一党的,这种情况当然得力挺,老三是亲王,自然是与老四看齐,虽然肉痛,可还是咬牙报了一万两。十三虽然没有爵位,可他知道,这捐出去的银子不用他掏腰包,四哥会补贴他的,但也不能报一万两,那是亲王的标准,所以他就报了五千两。 不参与党争的老五老七老十二等三个皇子却就差点破口大骂了,五千两!这是两年的俸银啊!早知道这样,真该请病假的。你们两党争权夺利,咱们不掺和,可不要拉我们下水,瞟了眼几个已经是跃跃欲试的大臣,三兄弟众是万般不愿,但也不得不都捏着鼻子认捐了五千两。 一见老五老七老十二认了捐,一众大臣就憋不住了,佟国维见了这情形,也以为是康熙的授意,他身为上书房大臣之首,又是八阿哥的坚定支持者,这个时候自然要起到表率作用,所以老十二的话一落音,他就站了出来,认捐三千两现银。 见佟国维表了态,原本存着观望之心,也知道躲不过去了,既然是要捐,那自然就要捐出个高姿态来,瞬间,一大群太子.党、八爷党的大臣们纷纷站了出来,满大殿就只听的,‘奴才捐三千两,微臣捐二千五百两,’的声音,整个朝堂一时间是热闹非凡,记注官纵是下笔如飞,也难以一一清楚记录下来。 这个认捐踊跃的程度着实让康熙吃惊,又不是买股份,用得着这么积极?看来都蛮有钱的嘛,下次非得狠狠盘剥你们一次,这次就算了,有老十四的五十万垫底,犯不着让你们来沾光。 轻咳了一声,待朝堂安静下来,康熙才说道:“此次整治京师的卫生环境是十四皇子胤桢提议并首捐五十万两,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负责具体事宜,朕另外拨了十万两内帑整修街道,着八皇子胤禩一并负责,其余几个皇子既是有这分为国为民的心意,朕就允了,诸位大臣就不必要再认捐了。” 一听说仅是十四皇子一人就捐了五十万两,一众大臣不由倒抽了口冷气,难怪不用我们捐了,有这个千万富翁出手,还担心没钱?不少大臣是暗暗的松了口气,也有不少因为失去了表忠心的机会而暗自叹气。 几个捐钱的皇子则恨不得跳出来暴打胤禛一顿,尼玛的钱多的没地方花了,你就学学老十四啊,捐个一万两算什么,还累的我们跟着捐,两年的俸银啊,我们可没老十四那个敛钱的本事。 皇太子胤礽虽然一脸的波澜不惊,心里却是也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自作主张的老四,两万银子一眨眼就打了水漂,他现在可是处处缺钱,都恨不得去抢‘四大恒’了。 胤禛则是极度郁闷,邬思道预计的是不错,情形也完全跟他预料的一样,可你既然想到了是老十四出的主意,怎么就想不到老十四会捐钱,而且一捐就是五十万?这下好了,白白得罪了一帮子兄弟不说,还扔出去一万五千两银子,散朝了怎么跟太子和几个兄弟交待?这冤大头当的。 最高兴的就数胤禩三兄弟了,怎一个乐字了得。 榴花角黍斗时新,今日谁家酒不樽。堪笑江湖阻风客,却随蒿叶上朱门。五月初五,端午节,上海县城家家户户都忙于吃粽子,挂戴蒲艾,饮雄黄酒,吃五毒饼,身佩香囊洗浴,赛龙舟,接女儿回家。 张梦娇却没回娘家,昨天她就接到了胤桢亲卫的快马传报,今日午时,胤桢将赶到上海。俗语说小别胜新婚,她可是新婚加小别,一大早她就起来,沐浴之后便开始精心的装扮自己,衣裙更是换了一套又一套,只到巳时过了她才赶出城,到官道上去迎接。 出了西门,赶到接官亭,此时的接官亭里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本来按说胤桢到上海,当地官员缙绅至少要远接出三十里,但胤桢发话说不必远迎,他们这才决定在离城不过两里的接官亭迎接。 胤桢还没到,这群人却看到留春园特制的马车驶了过来,马车里面坐的谁,他们自然都清楚,一个个登时都有些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张梦娇虽然不过是庶福晋的身份,可在上海,她却是胤桢唯一的一个福晋,娶她那天,胤桢更是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谁都知道她深受胤桢的宠爱,这可难煞了一众人等,不过去见礼吧,说不过去,过去见礼吧,又于礼不合。 朱延志毕竟是久历官场,连忙独自迎了上去,离马车几步就行礼请安,张梦娇最烦的就是这些繁文缛节,淡淡的道了声“免礼。”就掀开车帘要下车,朱延志吓了一跳,连忙委婉的说道:“禀福晋,外面人多眼杂,福晋还是坐在车中安全点。” 人多眼杂?这个死胤桢,还以为他就只通知了自己等几个亲近的,怎得来了这么多人?张梦娇不觉稍感犹豫,就此回去,她却是想也没想,当下便道:“坐在车中有什么意思,朱大人,你去吩咐他们,不须过来见礼就是。” 外面都是谣传胤桢这位福晋最是离经叛道,朱延志今儿个算是领教了,也不敢再多说,急忙过去传话,一众官员缙绅听到这话不由都松了口气,张元隆却是毫无顾忌,带着四个儿子过去请安,陪着张梦娇拉家常。 [bookid=2233587,bookname=《重生之我为饕餮》] 第65章 戴梓 午时不到,闷雷般的马蹄声就轰轰的传了过来,胤桢一行六百余骑转瞬便驰到接官亭,一众迎接的官员缙绅纷纷跪请圣安,胤桢老远就已经注意到了张梦娇,见她居然跑来迎接,心里又是好笑,又是亲切,这个老婆果然是与众不同,待见礼完毕,他就朝张梦娇招了招手,叫她过来,既然来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索性大大方方的让上海一众官员缙绅见见礼。 而一众官员缙绅见了这情形心里都是大呼吃不消,这位十四皇子恂贝勒胤桢似乎比他那位福晋更离谱,你小两口再恩爱,也不至于如此不顾场合啊,等我们走了,你小两口想怎么亲热都行,何至于当着我们的面大秀特秀。 郁闷归郁闷,在张梦娇给胤桢见过礼起身后,一众官员缙绅不得不给张梦娇请安见礼,他们还没起身,就听的一阵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却是胤桢身后的四百余骑下马给张梦娇请安,那动作整齐的就跟一个人似的,直看的众人暗自咋舌,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些亲卫身上。 这些亲卫衣着光鲜,马匹也都高大神俊,朱延志身为两江的知府,他的见识比这些缙绅不知高了多少,一下就留意到了有一半的的人腰间不是系着黄带子就是红带子,心里登时就是一惊,这些可都是宗室子弟,一下来了二百多人,看他们的神情和动作似是对胤桢尊敬无比,难道都是海军学院的?天,这是什么海军学院,贵族海军学院?皇家海军学院? 白理华作为上海传教士的分会长也在迎接之列,见到这情形不由暗自感叹,难怪当年蒙古铁骑能够横扫欧洲,东方的骑兵果然是军容严整,名不虚传。 知道胤桢不喜官场应酬,朱延志也就没有搞接风洗尘那套,胤桢跟一众官员缙绅稍稍应酬了一番便即回到留春园,洗漱出来,海锋就凑了上来请安见礼。 胤桢笑道:“这么急,可是遇上棘手的事了?” “托主子福,上海现在一切都是井井有条。”海锋笑着回道,“戴梓早已经到了上海,听说主子回来了,一定要来磕头请安,已经候了半天了。” “哦,总算是来了。”胤桢笑道,“让他进来。” 戴梓是带着四个儿子一起来的,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就在琢磨,海锋第一次带信给他,就把胤桢准备私下接他一家回上海的原话附在了信上,而且胤桢又是送银子又是着人上下打点,免除他一家的劳役之苦,他当时就激动万分,看到了回故乡的希望,果然,不到半年时间,他就接到旨意,着发往上海在十四皇子胤桢手下效力。 他坎坷一生,成也火器,败也火器,知道此次回上海必然也是因为火器,到上海一看,果然如此,联想到康熙卸磨杀驴的手段,他就不寒而栗,暗下决心一定要抱牢胤桢的大腿,他一把年纪,可再经不住折腾了。 一进门戴梓也不说话,带着四个儿子跪下就一连磕了几个头,胤桢忙起身搀扶,“来了就好,快起身,都免了。” 戴梓勉强起身之后又躬身长揖,“十四爷大恩大德,我戴家上下百余口永世难忘,此生能生归故里,余愿以足,戴梓愿率全家投入门下,世代为奴。” 世代为奴,那可就是包衣奴才了,胤桢稍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戴梓的心思,他一家本就是流放辽东,发与披甲人为奴,康熙的圣旨是把他一家转发到自己门下,仍然是奴才的身份,他愿意做包衣奴才,一是感恩,二也是怕再被流放辽东。 想到象他这等人才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胤桢也是唏嘘不已,本待好言宽慰他几句,转念一想,这等火器人才也唯有在自己手下才有施展才华的空间,便也不矫情,点了下头说道,“把你的长孙一脉迁回杭州繁衍生息,其他的就跟着爷,爷断不会再委屈了戴家子弟。” 戴梓几经沉浮,历尽坎坷,一听这话,就知道胤桢这是为他戴家家族繁衍解除后顾之忧,登时就感激万分,毫不犹豫的带着四个儿子大礼参拜认主。 待戴梓起身,胤桢才问道:“一路南下可还顺利?” “回主子话。”戴梓躬身一揖,“接到圣上的旨意时,关东已降大雪,无法成行,一直等到开春,奴才一家才乘海船南下,一路很是顺利,前来迎接的人也照顾的很是周到,奴才谢主子大恩。” 胤桢微微皱了下眉头,知道他受打击太大,已经养成了谨小慎为的性格,当下也不罗嗦,直接说道,“你一身所长,即是机械和火器,爷手下的铸造厂和火器厂的技术指导一并由你负责,另外,关于火器火炮,爷也有些心得,这火铳枪管内可以刻画线膛,不知道火炮能不能也刻画线膛,这事你回去试试。” 一听到火炮刻画线膛,戴梓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这完全应该可行,怎么以前就没想到过这个问题,我回去就试试看,哪里有火炮?” 胤桢见一说到火器,戴梓就连上下尊婢的礼节都忘了,不由暗笑,这也是个科研狂人,当下笑道,“你回去试试,有了进展马上通知我,火跑我现在可没有,不过有铁有工匠,你自己铸造,注意安全就是。” 待戴梓走后,他才对海锋道:“你把戴家的子弟都摸摸底,按他们的兴趣爱好加意培养,没特长的都编入我的亲卫。” “奴才代戴家谢爷的隆恩。”海锋一听兴奋的脸都红了,戴家这一下可要翻身了。 海锋一出门,张梦娇就有些扭捏着走了进来。 胤桢笑嘻嘻的说道:“怎么?想爷了?现在可不是时候。晚上爷再好好怜惜你。” “作死啊你。”张梦娇一张脸登时就飞上两朵红云,轻啐道:“你们男人就没一个正经的。” “跟自己老婆都正经的,那还叫男人?”胤桢嬉笑着就凑上前来。 张梦娇慌的连连摆手告饶,“爷,晚上,好不?我可是来说正事的。” 第66章 关系网 听说有正事,胤桢笑着坐了回去,张梦娇小心的在他前面坐下,清了清嗓子才说道,“爷从二月底走的,五月才回来,我手上的邸报已经厚厚一叠了,我大致的整理了一下,将有用的都剔了出来,爷先看看。”说着递过一张纸来。 胤桢接过一看,竟然是一连串的官员任命: 三月二十二,户部侍郎能泰,前为四川巡抚不能严加检束训诫属员,使民困苦属,其下文武官员无一善者,如此之人,若仍留为侍郎、何以明赏罚,示劝惩?着将能泰革去侍郎。 四川布政使卞永式,居官尤劣着解任。江西按察使吴存礼,着升为四川布政使。甘肃巡抚舒图,办事无能,极其糊涂,着解任。甘肃按察使鄂奇,居官颇优,着升为甘肃巡抚。 三月二十八,右翼前锋统领公海金,为领侍卫内大臣。 四月初七,升大理寺卿塔进泰为户部右侍郎。升内阁学士仇兆鳌为吏部右侍郎。以原任詹事陈元龙,为翰林院掌院学士,兼礼部侍郎。调兵部尚书萧永藻,为吏部尚书。升监察御史巴袭,为甘肃按察使司按察使。升郎中保住为内务府总管。 四月十二,升广西右江道张圣佐,为江西按察使司按察使。升光禄寺卿那汉泰为通政使司通政使仍兼光禄寺卿。升大理寺少卿吴一蜚为光禄寺卿。 四月十五,调工部尚书王掞为兵部尚书。升左通政绰奇,为大理寺卿。 其他的官员调任,胤桢不太在意,他就留意到两人,海金,为领侍卫内大臣,王掞,为兵部尚书,他用指甲在这两人的名字下划了划。 张梦娇伸过头来看了看,有些好奇的问道:“这领侍卫内大臣是什么职务?” 听得这一问,胤桢不由哑然失笑,这些职务,别说她一民间女子,就是一般士子和低级官员怕是也不清楚,他耐心的解说道:“皇宫和皇上的警卫,你知道吗?我大清入关以后把八旗兵分为禁旅八旗和驻防八旗,驻防八旗分驻全国各地,禁旅八旗就驻扎京师。禁旅八旗又分为郎卫和兵卫。 郎卫,即皇上的近身、贴身警卫,包括侍卫处和亲军营等,其成员都是满、蒙八旗中选拔的精锐人员。侍卫处设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内大臣,从一品,各六人,掌、统率由上三旗也就是镶黄、正黄、正白三旗的子弟组成的侍卫亲军,翊卫扈从,在武职中品级最高,原则上是每旗两人。 侍卫处所辖侍卫,一等侍卫六十人均正三品,二等侍卫一百五十人均正四品,三等侍卫二百七十人,均正五品,蓝翊侍卫九百人均正六品,以及四等侍卫、汉侍卫、亲军校等,这些人都是自上三旗中挑选。 领侍卫内大臣的职责是挑选侍卫、亲军,训练弓马骑射等技艺,侍卫的考核升降,日常的宿卫值班,朝会、御门听政得列侍,皇帝出巡时随扈守卫等等。 而在皇帝身边日常侍从、值宿的侍卫,则称御前侍卫、御前行走,稍次一级的是乾清门侍卫、乾清门行走,这类高级侍从的首领称为御前大臣,御前大臣,一般在宗室王公大臣内特简兼充,掌乾清门侍卫司员诸务,实际即统辖内廷事务,其职责是在内廷侍值、常日侍直于皇上左右,并兼管奏事处事务,稽查官员出入,带领被引见的官员入殿,逢皇上出宫巡幸,与领侍卫内大臣任后扈大臣。” “恩,我明白了。”张梦娇点了点头,“这个王掞又是怎么回事?” 胤桢轻笑道,“呵呵,这人是太子的死党,他的消息以后要多加留意。” 张梦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两江总督噶礼和江苏巡抚张伯行这两人又是哪一党的?” “这个就不好说了。”胤桢喝了口茶,才道,“噶礼,这人与三阿哥,九阿哥都有姻亲关系,他与三哥胤祉的岳父朋春,九哥胤禟的岳父齐什,都是清初五大臣之一何和哩的曾孙,他平素与太子、三阿哥和八阿哥、九阿哥都有往来,这人绝对不是中立派,他是玉在椟中求善价。 至于张伯行,还真不好说,他是王鸿绪的门生,王鸿绪曾任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去年在百官公推太子一事中力推八哥被免职,以原官解任回籍,但不能就此说张伯行就是八哥一党。” “这些大员们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张梦娇轻叹了一声才道:“爷,我现在对这些关系网是一无所知,就是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 “呵呵,放心,这事我会安排好的,有关的资料,我让人去准备。”说着他顺手将张梦娇一把揽入怀中,“不要急,咱们最近一年还用不上,这张关系网实在是太大太复杂了,咱们现在是不是该编一下咱们两个的关系网?”说着便低头吻了下去。 次日辰时四刻,海锋、朱延志、徐世桢、万建图、孙长浩、吴天明、胡成昆等一大帮人都准时的来到留春园报道。 胤桢听了一个上午的汇报,总的来说,这二个多月以来,各个工地的进展都还顺利,人员、钱粮,原料等各方面也未出现任何短缺,跟当地居相处的也融洽。下午,他又亲自去各个工地转了一圈,到处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情景,现场问了一些工头和民工,大家对钱粮的发放,住宿的条件,伙食等方面反应都还不错。 一圈转了下来,胤桢对海锋等一干手下官员大为满意,继续保持下去,他大可以做甩手掌柜了,恩,腾出手来该好好的去训训那帮子二世祖,在大学四年的准军事化管理所遭的罪,不从他们身上找回来,还真对不住那四年遭的罪。 正当胤桢准备回城的时候,一个身着长袍,却挽着袖子,前襟后摆都沾了不少灰尘的年轻人跑了过来,“学生顾名恺见过皇子十四贝勒爷。” 胤桢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听的海锋在边上介绍,“这是上元顾家的子弟,秀才身份,三月初就来了,一直在炼铁厂帮着打理。” 一个秀才,能在工地上弄成这副样子,胤桢对他不由来了兴趣,微笑道,“可是有什么情况反映?” 顾名恺倒也不拘束,开口就道,“回十四爷,我是专为炼铁厂的事情来的,各地送来的铁料有白口铁也有灰口铁,而且这两种铁的品质也是因地而异,若要铸炮,还需回炉重炼,这样的话,这炼铁厂的位置就有问题,最好是择一靠河的位置,才能借助水力鼓风。” 水力鼓风?胤桢一听就傻了,这下出丑出大了,悔不该啊,早知要穿就多背一点炼铁炼钢的知识了,真是大意了,当初就不应该急着设计,该请问下铁匠的,天知道这时候炼铁还要用水力鼓风的,他不由瞥了海锋一眼。 第67章 可怜的二世祖 海锋一见胤桢的神情就知道这主子大概是疏忽了,他脑子也转的快,忙讪笑着道,“主子,奴才也是今天才听到他提到这个问题。”见胤桢并无恼意,又才大胆说道:“即是如此,不如着工匠们从中挑选出最适宜铸炮的铁料出来,查明供给地,以后专从那一地进铁料便是,也省了重炼的麻烦。” 胤桢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他建炼铁厂可不仅仅只是为了铸炮,钢铁是近代工业发展的根本,他建炼铁厂的初衷是想聚集一批经验丰富的匠人,群策群力催发炼钢技术。 望了一眼顾名恺,他颇为好奇的问道,“你以前研究过炼铁?” 顾名恺脸刷的一下红了,腼腆着道:“没有,到上海帮忙打理炼铁厂,我才找这方面的书籍看,而且经常请教炼铁的老工匠。” 胤桢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炼铁厂位置不对的情况,那些工匠也曾有反映?” “是的,最先就是他们给我反映的,我为此又查了不少资料,大规模的炼铁是必须要借助水力鼓风机的,否则温度就达不到要求。” 胤桢这时也不怕出丑了,没好铁铸造不出好炮,那才把脸丢到姥姥家了,“走吧,我们一起去炼铁厂,听听那些老工匠的意见。” 开了个现场座谈会,胤桢当场就拍板,任命顾名恺为炼铁厂的总管,几个老工匠也都提拨成工头,新的炼铁厂位置由他这个总管和几个工头去勘察,并且奖励他们每人十两银子。 一回留春园,胤桢就把所有的手下和官员都召集起来,开展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检查,自我批评就免了,免得吓着他们,而后又发动他们深入到每一个工厂、工地去,多跟老工匠探讨一下,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并且宣布,凡是提出合理的改进意见并被采纳者,给予加薪、重用、提拨等奖励,同时把顾名恺作为一个典型,大肆进行宣传,鼓励所有来到上海的名门世家子弟学习他这种务实的精神。 其实也用不着胤桢刻意去宣传,顾名恺和炼铁厂搬迁的事,不到半天就在所有的工地传的沸沸扬扬,大家在羡慕顾名恺的同时,也都开始纷纷用审视的眼光去寻找,看还有那些不合理的地方,这机会可是转眼即逝,被别人抢先一步,那工钱和待遇可就相差了一大截。 随着胤桢奖励制度的宣传,整个洪港都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挑刺运动,弄的胤桢每天晚上都要跟一帮手下和各个行业的老工匠进行筛选和讨论送上来的各种建议。 虽然苦了累了点,可胤桢还是坚持对提出的每一个建议都给予回复,采用的自然是奖励,不采用的,也必须书面写出理由,这是对他们的尊重和肯定,同时也是一种无形的鼓励,而且这种做法也能拉近了他们与工匠的关系,只是这一来,就苦坏了那几个书吏和师爷,每天都要熬到半夜。 胤桢的这一做法,极大的鼓舞了一众工匠的积极性,投奔而来的一众世家名门子弟见胤桢从善如流,处事果断,对人员的任用提拔都是唯才是举,也纷纷沉下心来,用心办事,而胤桢对他们这些人也无丝毫外待,根据他们各自的特长分派差事,有长于实务,用心思考的,一旦发现就给予提拔,是不是人才,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 暂时驻扎在留春园的那二百余宗室子弟,原本以为到了上海,这苦日子就熬到头了,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苦日子才刚刚开始,从北京到上海那一路的拉练跟现在比起来,完全就是小儿科。 胤桢现在将他们分成四个中队二十一个小队,中队长、小队长也全部由表现好的尖子担任,给他们每天的训练计划是,卯时四刻(六点)起床,然后十里晨跑,吃早餐,而后队列训练,游泳训练,休息一个时辰,又是游泳和队列训练,吃晚餐,而后是传教士教英语,亥时(9点)睡觉,那天晚上不爽了,半夜又来个紧急集合。 更可恶的是,胤桢规定,五天一会操,排在最后的五个小队,负责打扫卫生,冲洗毛厕,洗刷尿桶,而且连续一个月排在最后三名的小队,集体开除出海军,排在最后的中队五天的训练量加三成。 这群二世祖从小到大都是前前后后几个丫鬟仆从侍侯着的,典型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曾做过这些粗活?一想到要去刷别的小队的尿桶还有毛厕,一个个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以后回到京师,还能在人前抬得起头来? 一个个小队登时就以‘不刷尿桶,不洗毛厕’为口号,开始了玩命的训练,小队、中队的荣誉感更是空前高涨,一天的训练下来,浑身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偏偏还要学什么鸟语,经常有人学着学着就睡着了,那后果当然可想而知了。 他们现在对胤桢已经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洋夷那里学来的这些古怪的队操,天天逼着他们练,而且有事没事就围着他们转,稍有不满,便是体罚,完全不念什么亲情,也不管你是什么阵营的人,统统一视同人,开始几天,他们还有怨言,过得几天,全都麻木了。 胤桢在上海忙个不休,康熙又于五月初一,带着皇太子胤礽、皇四子和硕雍亲王胤禛、皇七子多罗淳郡王胤佑、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皇十二子固山贝子胤祹、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巡幸塞外去了。 而平静了半年的江南官场却是风波再起,五月初七,去年奉旨到江南调查原任江苏布政使宜思恭、巡抚于准贪腐一案的户部尚书张鹏翮上疏:原任江苏布政使宜思恭于兑收钱粮时、勒索加耗、又收受下属官员贿赂,应拟绞监候(绞死,但暂时监禁,留待明年秋审或者朝审再做判决)。巡抚于准同城居住,却不举发弹劾,拟革职。 五月初九,张鹏翮再上疏:宜思恭任江苏布政使时与巡抚于准亏空库银四十六万一千两,已经偿还了二十九万七千余两,尚欠一十六万四千余两,这笔钱着限期严加追还。 对于张鹏翮的两道上疏,刑部皆是答复,同意。 五月十九,升河南按察使金世扬、为江苏布政使司布政使,陈鹏年仍着苏州知府。 随着邸报的到达,整个江南官场的风声登时又紧张起来。 第68章 泼天大案 留春园,张梦娇拿着金世扬的资料轻叹了口气,“这位新上任的江苏布政使,又是一个为政廉明,不畏权势的主儿,张伯行得此强助,这江南新的一轮督抚之争怕是又要拉开序幕了。” 胤桢却皱着眉头道:“这陈鹏年不是挺好的嘛,皇阿玛为何又调来一个金世扬?” “圣上应该是担心陈鹏年受到宜思恭、于准贪腐一案的牵连,这才调来一个底子清白的金世扬做张伯行的搭档。”张梦娇轻笑道,“圣上对两江可是着紧的很。” “让他们去争,只要不妨碍我们就行。”胤桢神情轻松的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现在已经进入六月,各地的木料已开始源源不断的抵达上海,我的船厂最早也要到年底才能开工,你带信给你父亲,所有的木料都先紧他用,我这边的船匠也可以先调拨给他,造船的进度一定要抓紧。” “爷放心,我爹爹年初就从苏州、江宁和泉州请了一大批的船匠,现在已经有四条千五料的大船在铺设龙骨,爷这边的船匠再调拨过去,这进度自然会更快,误不了爷的事。” 胤桢满意的点了下头,“恩,你张家的造船厂也该扩建了,告诉你爹爹,大胆扩建,以后有的是订单,朝廷对民间的造船限制有可能放宽,不过这风声不要泄露出去。” “谢爷提点。”张梦娇兴奋的说道,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现在能够造千五料大船的工匠可不多,基本上都被挖到上海来了,一旦放开限制,那订单还不雪花一般飘来? 张元隆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大为震奋,立即就着手准备船厂的扩建,不过,他的好心情很快就被手下传来的消息给败坏殆尽,他的一支船队在东海大黄洋一带被海贼洗劫一空,损失巨大。 听到这一消息,张元隆简直是不敢置信,他张家世代在海上讨生活,这东海的海贼他大多都有交情,去年还贩卖了大量的稻米给他们,怎么转眼就抢到了自己的头上?他立刻就派出手下去海上查探,看究竟是谁这么不讲规矩。 然而派去的人还没有回音,东海海面上又连续有船队被抢,前后不过一旬,就有六支船队被抢,张元隆损失最大,接连被抢两支船队。 原本张元隆是不准备报官的,想查清楚是谁的手笔之后,再凭着自己的私人交情找人从中斡旋,把损失降到最低。但是被抢的船队太多,已经有人到上海县衙报了案,得知这一消息后,他无奈之下也不得不到县衙备案。 徐世桢一接到报案,就吓了一大跳,这可是泼天大案,转而他就松了口气,还好,这类海事案子不归自己管辖,否则这头上的顶戴定然不保,他一面命人将案子转交松江海防同知衙门,一面层层上报。身为松江知府的朱延志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一面派人快马上报,一面赶往留春园,这事须赶紧的知会胤桢,这么一起泼天大案,不知道要牵连到多少官员,也不知道有多少官员会被革职? 张元隆到衙门备案之后,才想起,他张家船队在名义上已经是十四皇子胤桢名下的大清远洋贸易船队了,因此,他又一路急赶到留春园,与朱延志几乎是同时进入留春园的大门,胤桢一听到这消息也是惊的半晌没有做声,这股海贼还真是狂的没边了,竟然敢连续在同一个地方多次作案。 胤桢马上就断定这是一股势力很大的流窜海贼,据岛而居的海贼一般都讲究个兔子不吃窝边草,更不敢如此疯狂作案,那无异于自找死路,这么大的案子肯定会引来朝廷水师的征剿。 稍做沉吟,他便提笔给江南提督师懿德写了封信,命亲卫飞马送至镇江,待胤桢忙完,张元隆才小心的说道:“十四爷,张家世代在海上行走,这东海一带的海盗,我也识的几个,您看,要不要私下派人去接触下……。” “不用,这应该是一股流窜到这里的海盗,敢抢船队,实力应该不小,派人出海,怕是有去无回。”胤桢淡淡的说道:“再说,这等大案,必然引起两江高层注意,出兵征剿那是肯定的,这种时候,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异常举动,否则,一个通匪的罪名安下来,你张家就在劫难逃。” 张元隆听到这话,登时就吓了一跳,再不敢有私了的想法。 胤桢沉声问道:“这次的损失有多大?” 张元隆老老实实的回道,“一共被抢了二十六船的货,船损失了五条,人死了二十几个所有的值钱货都被洗劫了一空,损失至少有二十多万两。” 听到损失并不是太大,胤桢放下心来,“你跟幸存回来的那些船员谈过没有?” 张元隆老脸不由一红,他还真没跟那些活着回来的船员多问什么,只忙着统计和核实损失去了,“十四爷,这不,一接到消息,我就赶您这来了……。” “去跟他们仔细的谈谈,不要遗漏任何细节,那群海盗既然敢在一个地方连续作案,应该是胆大狂妄之辈,或许可以问出点东西来。”胤桢轻吁了口气,“你先去忙吧,这事我会盯着的,有消息了会马上通知你。”接着,他又对朱延志道:“这案子发的突然,事必要牵连到你,你本就是革职留任,无非就是罚俸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回去安心办差,有机会我会替你说话。” 得了这句话,朱延志一颗心才落进肚里,千恩万谢的告辞了出去,一同出去的张元隆则是一副肉痛的表情。 东海商船队连续被抢,损失数额巨大的消息马上就从上海传向苏州、镇江、江宁。 苏州,江苏巡抚抚院,张伯行接到汇报后,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命人快马通传江宁,镇江,而后传令集结一营抚标,匆匆赶往上海。 镇江、江南提督府,师懿德最先收到的是胤桢的来信,仅仅只看了开篇,他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将信细细看完,他犹不敢置信,又从头看了一遍,而后立即吩咐下去,注意查看来自狼山、金山、上海、崇明、苏州等地的公文,默想了片刻,他提起笔来给苏州、狼山两镇总兵分别写了封公函。 随后不久,他就接到了松江海防同知府和张伯行转来的呈报,这下他不再犹豫,立即将两份公函用印,而后吩咐亲卫将公函快马递送给两镇总兵,他随后带领自己的提标营便赶往苏州。 ------------- 有人连续恶意打压本书的好评指数,亲们有评价票没? 第69章 海盗郑尽心 江宁,两江总督府,噶礼刚刚发出弹劾罢免苏州府知府陈鹏年、苏松粮道贾朴、苏州府同知张廷采三人的奏折,正想松口气,就接到了上海商船队被抢劫一案的呈报,粗略一扫,心里登是就吓了一跳,这起抢劫案的涉案金额竟然达到了六十万之巨,而且还死了四十三人,着实令人惊闻,堪称两江第一大案了,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就吩咐集合一营督标亲兵,赶往苏州,并着人快马通知江南提督师懿德和江苏巡抚张伯行在苏州汇合。 噶礼、师懿德在苏州碰头后,才知道张伯行已先一步赶往上海,两人稍稍商议了下,其实二人心里都明白,十四皇子胤桢就坐镇在上海,户部尚书张鹏翮也在江宁,而且江南还有不少康熙的耳目,这个案子想压下去,大事化小,根本就没这个可能,只能是尽快剿灭海盗,才是正途。很快二人就决定下来,噶礼随同苏州总兵一同乘苏州水师战船由江出海,自上而下搜捕,师懿德前往狼山率狼山镇水师入海由下而上搜捕,并着人快马传令着张伯行在上海尽量安抚好被抢的海商,稳定人心。 东海,大黄洋,徐翁山。 徐翁山不过一方圆两里的悬水小岛,岛上没有固定的居民,捕捞季节的时候,偶尔有渔船在小岛上停留,但最近一段时间,徐翁山周围却是停泊了二十多艘大大小小的海船。 在居中的一艘大海船上,一个四十出头,身材精壮,面容粗犷的汉子正无精打采的坐在甲板边钓鱼,这人就是在东海抢劫海贸船对的贼首,郑尽心,他是浙江宁波府人,自小就父母双亡,流落海上,凭借着过人的眼光、心计,再加上心狠手辣,很快就在海盗中脱颖而出,但由于他不肯默守成规,在海盗中结怨太多,这些年来,始终无法稳固下来,虽然实力越来越大,却是屡遭朝廷水师和还海上盗寇围剿,终年在海上漂流。 叶开是他们的二当家,是一个三十多岁略显斯文的精瘦汉子,他乘着小船来到郑尽心的船上,快步走上前来,“大当家的,所有的大小船只基本上都已经满载,咱们是不是该动身了,这地方离岸可是近了点,再说咱们呆的时间也长了点。” “离岸近又怎的?就凭那些个软脚虾,来多少老子收拾多少。”郑尽心不屑的道,说着,已是站起身来,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他才笑道:“不过也该动身了,这风声一传开,已经没船再敢打这里过了,吩咐下去,叫儿郎们换旗改号,明儿咱们就绕道下南洋。” 张伯行赶到上海以后,首先就拜访了十四皇子胤桢,而后才住进上海县衙,将一应被抢劫的海商巨户们招来温言细语的抚慰了一番,并表明朝廷已经派出水师官兵出海围剿海贼,让众人在家安心等候消息。 张伯行是出了名的清官,对小民百姓深具爱心,而且他极喜微服私访,认为只有深入百姓,才能更清晰的了解民间疾苦,加上这起案子实在太大,六十多万银货被劫,而且还牵扯到四十三条命案,也幸亏是在海上,要是在陆地上,两江合省官员怕都是革职问罪的下场。 虽然得知噶礼和师懿德两人已经率水师下海去追剿,他仍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每天他都是青衣小帽,频频走访那些被抢劫的船员、水手、小商人,一则安抚,二则看看能否探出有价值的情况。三则也是顺带考察民情。 噶礼和师懿德两人各自带着一镇水师官兵,在东海来来回回的搜了数天,却连海盗的影子也没看到,别说是海盗,在海商船只被劫的方圆二十多里,连渔船都看不到一只,经过几十年的站乱,沿海的渔民、海商早就成了精,一听到水师出海剿海盗,一个个都乖乖的呆在家里了,生怕被那些水师官兵杀良冒功。一无所获的两人自是不甘就此收兵,不得不继续扩大搜索的范围,并谴出小船扩散收集有关的消息。 噶礼和师懿德两人围剿海贼是一无所得,张伯行在上海微服私访却是收获不小,通过大量走访,他首先是发现张元隆手下船员、水手有不少是福建人,却改名换姓冒用松江华亭籍贯,而且张家的船队不仅是在上海领有牌照,在关县等其它地方也领有牌照,这让他暗自惊心,海贸船队的管理竟然混乱到这个地步。 随着进一步的调查了解,他发现这种情况并非张家独有,其他几家海贸船队也都是如此,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这张元隆竟然与噶礼素有往来,其弟张令涛居然是噶礼的女婿,更是有人不慎透露出,去年,这张元隆曾经与噶礼联手用战舰倒卖了大量的稻米于海上,而张家与海贼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张元隆哪里知道张伯行在暗地调查他,他花了几天时间详细的询问了一些安然回来的水手船员之后,已经是摸清了那股抢劫他船队的海盗的底细,他知道这个情况对胤桢很有用,便急忙的赶到留春园。 “十四爷,这股海盗的来历身份已经查明,这股海盗的头目名叫郑尽心,原来是盘踞在黄海济州岛一带,实力较大,手下有四条上千料的大海船,人数约在六百左右,船上还有不少红衣大炮,此股海盗已多年没听到他们的消息,没想到今年竟然跑到东海来做此大案。” 这股海盗的实力可不小,胤桢听完张元隆的汇报之后,心里也不由暗暗心惊,同时也惊讶,这张元隆为何了解的如此详细,他试探着问道:“你与这郑尽心有过来往?” “我跟他有什么来往。”张元隆恨恨的道,“十年前,在黄海,我跟他交过手,那时,他还没这么大的实力,我们六十多艘的海船队,他也敢下手硬抢,最后是两败俱伤,他也没讨到好。” 海贸船队与海盗交手?胤桢大为好奇,“你们出海的船队带有火器?” -------- 有女同胞吗?三.八快乐!! 第70章 海盗与海商 张元隆不以为意的说道,“朝廷对海贸船队携带武器是有规定的,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船队出海不带火器,那岂不是任由海盗抢劫?大的火炮之类,朝廷管理的严,不好弄也不敢弄,一般装备的都是小巧的,象火铳、虎蹲炮之类的,回港前就收了起来,出海才搬出来,对这种情况,当地官员也都是清楚的,不过是装作不知罢了。” 胤桢想想,也确实有道理,海域不靖,海盗纵横,没点自卫能力,如何敢出海?“你们常年出海,与海盗交手的机会多吗?” “那倒不多。”张元隆摇了摇头,“其实这海上的盗贼也是有规矩的,象郑尽心之流毕竟是少数,不管是去日本还是下南洋,这两条航线上虽然海贼众多,但只要交了过路费,就可以安然无事,若是船队在他的地盘出了事,那些海盗还要负责赔偿损失。” 这海盗当的,跟保险公司有的一比了,胤桢不由啧啧称奇,“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保费,恩,过路费应该不少吧?” “那是自然,一路交下来,要占到货款的二成左右,那些海贼可精明着呢,杀鸡取卵的事他们岂肯干?另外,他们的粮食也主要是依靠这些海贸船队输送,所以,在明面上,大家也都挺和气。” 原来如此,难怪朝廷年年剿,这海贼却是永远也剿不完,原来根子在这上面,这海商与海贼竟然是暗通曲款相互依存,想到这里,胤桢接着又问,“郑尽心捞过界,到东海来作案,难道东海的贼寇就听之任之?他们不用赔偿你们的损失?” 张元隆长叹了口气,“郑尽心这厮狡猾就狡猾在这里,他下手抢劫的地方,就在徐翁山岛附近,这片海域离岸近,不属于任何海贼的地盘,有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厮也怕引起东海海贼的公愤。” 胤桢不由微微颌首,在家伙是够狡猾的,就凭这分心计,师懿德他们只怕很难抓捕到他,不知道这家伙得手后会走哪条路逃?“以你估猜,郑尽心他们此番得手,会遁逃何处?” “这就难说了。”张元隆皱着双眉轻叹道,“足足百余船的值钱货到手,他怕是会立刻出手,这季节,东去日本,南下南洋都是两便,着实难以判断。” 张伯行经过几天时间的明查暗访,有关海盗的事没探出一点眉目,却又风闻张元隆曾用重金贿赂噶礼,虽然只是一言半语,但联想到之前两人用水师战舰倒卖稻米一事的传闻,他大致断定应该确有其事。 张伯行为官清廉,为人刚正不阿,他用以自勉的对联,‘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宽一分,民受赐不止一分,取一文,我为人不值一文。’在江南是广为流传。 噶礼从在山西出任巡抚起,就一直是清理亏空的模范,到两江任总督后又是积极清理亏空,并且一口气弹劾罢免江苏的整个高层汉官,这些事,张伯行初到江苏巡抚任上就已经知道,他原以为噶礼是个清官,虽然跋扈骄横,可看在同是清官的份上,也是能忍就忍了,却万没料到,这个噶礼明面上大张旗鼓的弹劾惩治贪官污吏,背地里竟然也干着贪污受贿,官商勾结,损公肥私的勾当。 这个发现,让张伯行极为愤慨,继尔是羞恼,不过,他没有贸然行动,他心里清楚的很,那些个水手、船员,即便是抓进衙门,就是打死,他们也不敢说出一星半点,而且就算是有肯说的,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来,要想证实这事,只能从张元隆身上着手。 但对张元隆,他却不敢卤莽动手,张元隆的女儿是十四皇子胤桢的妾室不说,他跟胤桢的关系也十分紧密,从他能够掌控江海关棉布出口的份额,就可见一斑,万一引起胤桢横加插手,仅仅凭他一个巡抚是很难抗衡的。 张元隆明面上的罪行不过是‘假名冒籍,多处领照。’若以这个罪名抓捕他,一则怕引起海商们连锁反应,导致地方不安,这海贼抢劫一案引发的恐慌还没过去呢,二则,这个罪名太小,他一个巡抚为这点芝麻大的案子出面抓人审讯,自然会分外引人注目,而且也避不开上海县衙这一关,这个知县徐世桢可是紧跟着胤桢的。私下抓捕更不行,这可是在上海,不可能不漏风声,一旦被截住,可就完全被动了。 可不抓捕张元隆,就无法取得口供,没口供怎么弹劾噶礼这个败类?一个不好,还可能被反咬一口,张伯行一时间也是左右为难,不知从何下手。 冥思苦想了一天,张伯行也没能想出一个稳妥可行的法子来,他知道留在上海的时间不可能太长,既然是没有办法,还不如索性破釜沉舟,跟胤桢摊牌,争取他的支持,总比什么也做不成强。 到了留春园,张伯行才知道胤桢不在园内,而是在洪港那边训练海军,职守的亲卫一边将他让入园内奉茶,一边谴人快马去报。 洪港东北向的海军学院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之中,在距离工地稍远有一快空地,胤桢让人稍微平整了之后,便把这里当做了训练场地。 此时,训练场上,二十一个小队正在进行队列训练的会操,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训练,这帮子宗室子弟总算是走出一点味道了,这队列走起来也似模似样,胤桢看在眼里是乐在心里,他把当年练队列时所受到的一切狠毒招数,毫无保留的施加到这帮人身上,也幸亏这帮子子弟都有一定的文化底子,接受能力强,以后新招的,估计要练上二个月才能稍微象点样子。 胤桢正自欣慰,报信的亲卫已是快马赶到,听说张伯行上门,胤桢估计是跟海盗的事有关,飞身上马急驰而回,进得门来,他稍事洗漱便赶到会客厅。 两人稍事寒暄,便分主宾坐下,待换过茶水,张伯行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十四爷,下官此次冒昧拜访,是为张元隆巨款贿赂噶礼,并与之勾结联手用水师战船倒卖大量稻谷于海上一事而来,还望十四爷深明大义,将张元隆交予下官带回苏州。” 第71章 清官张伯行 将张元隆交给你?胤桢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张元隆可不仅仅是张梦娇的父亲这么简单,他还管理着江海关的棉布出口份额,还关系着远洋贸易船队的建造速度,更是直接关系到胤桢在上海的声誉,到目前为止,张元隆是唯一一个全身投靠的海商,他要落的这么个下场,这谣言还不满天飞,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笑话等着落井下石呢,岂会放过这个机会?以后谁还敢投靠他胤桢?谁还敢相信他胤桢?开什么玩笑? 想到这张伯行也是一员难得的清官,胤桢不欲与他交恶,便淡淡的说道:“张大人想必清楚,我坐镇上海是为了建造远洋舰队,可为什么要建造远洋舰队,张大人就未必清楚了。”稍稍停顿,他才接着道,“张大人是进士出身,多年来历任地方主官,对江南也很熟悉,应该知道前明倭寇侵扰江南沿海的事吧,打建远洋舰队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两江两广闽浙沿海一带不受侵扰。” 张伯行心里却是暗暗冷笑,见过能扯的,却没见过敢这么信口开河的,这么牵强的事你也说的出口,但限于胤桢的身份他也不敢放肆,当下就沉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大清现在兵强马壮,四海归心,日本蕞尔小国,自保尚且无暇,岂敢再度叩边?十四爷何必危言耸听。” “张大人可真是坐井观天,自欺欺人。”胤桢冷笑道:“既是兵强马壮,为何沿海会让海贼纵横,来去自如?尔只看到日本,怎不睁眼看看西洋诸国,西洋的战舰,你见过吗?一艘战舰便可载火炮百门,士卒千人,我大清这些不过几百料的水师战船能够与之抗横?能拒敌于国门之外?能保江南沿海不受侵扰?” 见胤桢咄咄逼人,张伯行脾气也上来了,立马就顶了回来,“只闻西洋战舰载炮三、四十余门,兵卒不过三百,何来这等夸大之词。” 胤桢轻蔑的说道,“你听说的那是三、五十年前的老战船,人家早就已经淘汰了,现在大多都已经改成武装商船了,我说的是西洋的新战舰,你广州可有同年好友?修书一封去问问便知。” 见胤桢言辞凿凿,张伯行不由有些气馁的问道,“即便如此,可跟张元隆有何干系?” 胤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张元隆名下有个很大的造船厂,你知道不?他那里造的船都是我的。” 张伯行这下吃惊不小,脱口道,“张元隆也贿赂你。” “笑话。”胤桢不屑的道,“爷一千五百万两的身家,都全部拿出来造远洋舰队了,贿赂我,你认为那点小钱我会看在眼里?” 张伯行登时感觉有点蒙,传言竟然是真的,十四皇子胤桢竟然是真的富可敌国,他独自出资打造舰队的事也是真的,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图的又是什么? 胤桢却是接着道:“这么说吧,张元隆不仅关系到我胤桢在江南海商中的信誉,也直接影响到远洋舰队的进度,你们谁也别打他的主意。” 听到这话,张伯行深感失望,“难道十四皇子就坐视噶礼这等贪婪骄横、阴险狡诈、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祸害江南?下官宁愿辞官不做,也羞与此等人面兽心之人为伍。” 见他如此刚烈,胤桢心里不由暗自感叹,就这副臭脾性,他是怎么爬到这么高位置的?清官难的,可不能让他就这么倒下去,再说,他真要这么豁出去的话张元隆定然是在劫难逃,该怎么敲打敲打他?既是清官,自然重名,也只能由名着手,他才有可能回心转意,否则怕就是个不欢而散的局面。 想到这里,胤桢话锋一转,“张大人,你为官清廉,胤桢素来佩服,掌一县,你能造福一县,牧一府,你能推恩一府,抚一省,你可以恩泽一省,你若辞官,岂不是自弃治下子民,你如何面对仰仗你的百姓?”说到这里,胤桢一顿,而后缓缓说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老氏贪生,佛者畏死,烈士徇名,皆利也。这话是你说的吧,不知道这爱惜声名,置治下百姓于不顾,是君子所为还是小人所为?” 听的这最后一问,张伯行顿觉后背阵阵发冷,这话一旦传出,自己一生的清名都将付诸东流,圣上的期望、百姓的爱戴、官员们的尊敬,登时都一一浮现在眼前。 瞅见张伯行额头见汗,胤桢也不为已甚,继续说道,“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张大人又何必拘泥,朝廷作养一名清官何其难也,张大人且不可上辜皇恩,下负黎民。又所谓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其实督抚之争,朝堂之争,真缔便在‘妥协’二字,望张大人用心揣摩。” 听到这里,张伯行已经完全的清醒过来,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而后躬身长揖一礼,“下官受教,不过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下官一生嫉恶如仇,一时之间却是难以全改。” 胤桢不由暗自苦笑,这就是风骨?罢了,随他去吧,再说下去,可就要交恶了,大不了另想办法保全张元隆,思虑已定,他便轻笑道:“张大人,我不欲干涉地方政务,但也不希望你们阻碍我的差事,人现在不能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走出留春园,张伯行才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后背,暗自感慨,不愧是皇子,这妥协二字说得真是入骨三分,该争就争,该妥协就妥协,这才是为官之道,只可惜自己的性子,根本就无法再改。 不过这趟也算没白来,张元隆虽然不能够动,可胤桢最后那句话已经提示的再清楚不过了,自己大可以先拜章弹劾,上面自然会派人下来查核,到时候一切不就大白于天下。这个十四皇子还真是不简单,这才多大的年纪,就有这份心机、见识,真是令人汗颜,不知道其他皇子比之如何? 待张伯行走后,胤桢默想了片刻,才转入后院,将这事详细的与张梦娇说了一遍,张梦娇脸色登时有些苍白,她早就担心有人会从他爹爹这处寻找噶礼的把柄,作为攻讦噶礼的突破口,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快,而且还是在张家刚刚经历打击的时候,此时告诉爹爹这个消息,无异于雪上加霜。 见她脸色难看,胤桢不由安慰道:“这事包不住的,迟来还不如早来,也别太担心,忘了当初爷跟你说过的话了,这事,爷揽下了。” “可是……”张梦娇迟疑着道,“这事怕是会给爷带来后患。” “后患?难道不揽这事就没有后患了?”胤桢柔声道,“好拉,不要多想拉,谴人去告诉你爹爹,有爷在,让他放宽心,若连张家也保不住,我胤桢也无颜再呆在上海。你把我的原话带给你爹。” 第72章 君心难测 噶礼、师懿德二人带着两镇水师在海上瞎折腾了半个月,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找到,知道已然是无望,无奈之下只得收兵,师懿德自率狼山镇水师回狼山,噶礼也是心情忧郁,直接带兵沿江回江宁,只是谴人通报了张伯行一声。张伯行知道他二人无功而返,也自返回苏州。 胤桢收到消息,得知道他们三人俱已各自返回,心里好笑,就这等反应速度,能抓到贼?知道三人是一无所获,他便命人将郑尽心这股海盗的详细资料给三人各自送了一份,对噶礼、师懿德二人而言,这份资料就是一根救命稻草。这种举手之劳,又是雪中送炭的美事,他是乐意之至。 资料送到苏州、镇江、江宁,三人俱是大喜,虽然没抓捕到盗贼,但总算知道了是谁做的案,还歹也可以勉强交差不是。噶礼、师懿德二人自是对胤桢感激万分,立马就备了份重礼谴人送到上海。而后二人互通声气,统一口径,便各自写折子上报这案子,只不过,张伯行同时还写了一份弹劾噶礼收受贿赂,贪赃枉法,官商勾结,利用水师战船大量倒卖稻谷牟利的折子。 对于两江的督抚之争,胤桢着实不感兴趣,他给康熙写了封密信,详细说明了将海贸船队被劫的情况,为给张元隆开脱,他将海商与海贼互为依存的情况也简约的点了一下,顺带还提了下张元隆船厂造船的进度。将密信发出之后,胤桢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转身又忙他的那一摊子事去了。 天气是越来越热,胤桢对清兵的号褂也是越看越不顺眼,特别是穿着那号褂走队列,那是怎么看怎么别扭,而被服厂却是八字还没一撇,他等不及,便将记忆中的海魂衫、军裤、短裤、背心、无檐水兵帽都一一画了出来,让海锋去找缝纫师傅试制。 对于胤桢亲自交办的事,海锋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去上海县城请了最有名的缝纫师傅,看到这些图样,那缝纫师傅也大感没把握,海锋不得不带着他去找胤桢,在胤桢不厌其烦的讲解下,第一套样品总算是做了出来,胤桢试穿了一下,又指出其中需要更改的地方,就这样反反复复,等到胤桢满意,已经进入七月。 而这期间,噶礼弹劾苏州府知府陈鹏年、苏松粮道贾朴、苏州府同知张廷采三人的奏折,康熙也批复下来了,命仍在江宁的张鹏翮一并调查处理。 张鹏翮的动作很快,马上就上疏回奏,“粮道贾朴督修河闸,倡议扣留钱粮为将来保固修理之用,遂捏造印册朦混报销。革职布政使宜思恭、革职巡抚于准、却不详察不如实向朝廷奏报。除宜思恭已拟绞监候外,贾朴、于准两人应按律杖流,并且限期追补亏空。承修官苏州府同知张廷采等人,均应革职。知府陈鹏年所发所存银两,皆由巡抚饬令遵行,无罪。” 这次康熙回复的很快,“各官皆议处、独陈鹏年脱身事外,为何?陈鹏年本系重罪之人,朕从宽免其死罪,并让他暂署布政使,他理应知恩图报,但他却任由下属侵扣库银,中饱私囊,却既不劝止,亦不具折上奏,且此项钱粮出纳,俱经陈鹏年之手,实属公同作弊,今若免于处罚、众心不服,大凡公事、虽系师生同年朋友、亦当从公审理,张鹏翮所审此案,有畏惧徇私包庇之处,交与九卿严察议处、其同审理此案之学士噶敏图、及总督噶礼、总漕桑额一起重新讨论该如何处理,各自具折上奏。” 而张伯行弹劾噶礼的折子,康熙却是不置一词,只是让六司转抄,原文在邸报上刊发。上海海贸船队被抢劫一案,康熙同样是没做任何的回应,就连邸报上也不见刊登。 随着谕旨、邸报的到达,整个江南登时就乱成了一锅粥,贾朴、于准两人先施杖刑,然后流放,张廷采革职,陈鹏年着九卿严察,也是在劫难逃,张鹏翮遭严旨责骂,本应该是胜利者的噶礼也因张伯行的弹劾而惶恐不安,不得不立马上奏申辩,江南提督师懿德也因张伯行弹劾中有战船倒卖稻谷一事不得不上折子自辩。 张伯行虽然未被提及,可与陈鹏年关系极好,很多事情都倚重于他,陈鹏年经手的钱粮,他亦多有指示,现在老友获此下场,他心中自是不免惴惴不安,也只得写折子上奏说明情况。而更令他不安的是康熙对弹劾噶礼一事的态度,不置一词,却又刊在邸报上,让人着实猜不透,摸不准他的想法。 对于上海海贸船队被劫这么一起惊天大案,康熙竟然连提都没提,也让一众知情的官员心里惴惴不安,这石头扔上天了,迟迟不见掉下来,这么悬着的日子更难过,天知道康熙什么时候发作?又该是怎样一番的狂风暴雨? 张梦娇因为她父亲的事牵扯到噶礼,这段时间对江南的事情也是分外上心,见到邸报上张伯行弹章后,心里也是甚为奇怪,康熙是什么意思?为何只在邸报上登出,却不派人下来调查?若是想压下这件事,却又为何要在邸报上刊登? 待到胤桢回园,张梦娇侍侯他用过餐,便屏退仆从,亲手为他泡了杯清茶,才问道,“爷,这张鹏翮与陈鹏年是何关系?圣上所说师生同年朋友,他们到底是属于哪一种?” “张鹏翮这人的资料你看过吗?”胤桢端起茶杯吹了吹,然后侃侃而道:“他可是位能臣,皇阿玛对他是多次称赞他为,‘好官、清官、天下廉吏’,他是进士出身,历任礼部郎中,兖州、苏州知府、江南学政、浙江巡抚、河道总督、两江总督、刑部尚书、户部尚书,对江南,他可是熟悉的很,皇阿玛派他来江宁,想是也看中的这点,他在河道总督任上曾多次举荐陈鹏年,两人应该是师生情分,这陈鹏年也算是能员,为官清廉,政务娴熟,长于实务,此次交与九卿严察议处,可惜了的。另外,你还要注意一点,张伯行也是张鹏翮举荐过的,他两人,虽无师生情分,可关系也是不错。” 张梦娇皱着眉头道,“这就有意思了,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圣上不可能不清楚,却为何还要派张鹏翮到江宁来查这案子?” “这个问题,以后你见了皇阿玛,自己去问他好了。”胤桢随口调侃道。 张梦娇白了他一眼,“上海海船被劫一案,圣上只字不提,可是为防物议有骇视听?仰或是怕引起沿海居民恐慌?” “这叫舆论控制,懂不懂?”胤桢轻笑着伸了懒腰,“没抓到郑尽心之前,这个案子是不会宣扬的。” “看来不光是下面的官员报喜不报忧,整个朝廷上上下下都是这个传统。”张梦娇轻叹道,“爷,圣上对张伯行弹劾噶礼一事,究竟是什么态度?” “这事我还想问你呢?你倒好,反问起我来了。”胤桢往椅子上一靠,“把最近的心得跟爷唠叨一下。” 第73章 一折惊心 张梦娇转身给自己也泡了杯茶,而后在胤桢对面款款坐下,这才开口道:“江苏淮安是治河的关键,圣上每次南巡必到淮安视察,从四十二年到四十六年,更是接连三次南巡,江苏一省的亏空大都是源于此,历任两江总督对此都是心知肚明,却无人敢于直言,唯有逐年克扣填补亏空。即是克扣,自然免不了官吏们上下其手侵扣,这种情况,历任总督、巡抚基本上都是视若不见,水至清则无鱼,填补亏空还得着落在他们这些人身上呢。 我猜测,该是圣上对两江的贪弊之风有所查觉,这才调噶礼出任两江总督,噶礼任山西巡抚时就是清理亏空的急先锋,更是圣上亲手竖立的清理亏空的模范巡抚。他应该是领会了圣上的意图,所以下车伊始,就清查库房,并一举弹劾江苏合省汉族大员,引起两江震动,无形中挑起了满汉之争。 圣上一面是罢免了遭弹劾的官员,一面又对噶礼挑起满汉之争不满,所以圣上才接连调张伯行、金世扬两个官声清廉的汉族大员分别出任江苏巡抚和布政使,一来安抚两江人心,而来也是想彻底整饬江苏官场贪腐之风。 此次噶礼再次弹劾陈鹏年、贾朴、张廷采三人,圣上也是一一允准,张鹏翮对江南的情况很熟悉,他知道这个内幕,可他也不敢上疏直言,他只能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保护陈鹏年,却不料人没保下来,自己也落了个被严旨斥责的下场,由此可见圣上的态度和决心。” 说到这里,张梦娇轻呷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接着说道:“张伯行弹劾噶礼的弹章,圣上不置一词,却在邸报上原文刊登,我想有四个原因,一,圣上认为这是督抚之争的手段,可信度不高。二,清理两江亏空、整饬江苏贪腐之风还需噶礼继续贯彻下去,现在不是动他的时机。三,把这事放在邸报上晒一晒,对噶礼而言,那是严厉敲打,对张伯行而言,则是种暗示。四,圣上应该是出于对十四爷的回护吧? 我现在就只这四个看法,但总觉的圣上的主要用意不在这四点内,爷你毕竟熟悉圣上的脾性,你是怎么看的?” 听着张梦娇娓娓而言,胤桢是欣喜不已,比起半年前来,张梦娇的眼界开阔多了,就这份眼力,两江怕是无人能比,他含笑道:“皇阿玛凡事讲究个光明正大,要回护我,他不会用这种办法,你能够作出这等判断,爷已经很开心了,不查,岂不是更好?省的你担心。” 说着,胤桢站起身来,一脸正经的说道:“张氏梦娇,勤勉谨慎,用心国事,着今晚侍寝。” 正喝了一口茶,满脸古怪望着胤桢的张梦娇,听到最后一句,登时就“噗”的一声,喷了胤桢一脸一身,她自己也笑的蹲了下去。 胤桢苦笑着一抹脸上的茶水,这算不算自作孽? 苏州,江苏巡抚抚院,张伯行揣摩不透康熙的心意,他也不敢再度弹劾,苦苦琢磨了几天之后,他提笔又写了份折子,详细的阐明了稻谷大量倒卖外运,引起两江粮价节节攀升,已经由五年前每石六钱涨到了现在的每石一两三钱左右,附带,他还将海贸船队管理混乱的情况也提了几句。 康熙极为重视粮价,这份折子一上,他总不能还是无动于衷吧,只要整治稻谷走私,噶礼就会被牵连进来,到时候有的是官员攻讦他,张伯行信心满满的将折子送出。 胤桢也在同一天写了本折子,请求康熙准允他招募海军,并详细附上海军招募的细则、方法,海军新制定的军装图样以及新军装的作用、好处他都一一说明一并呈报。 新的海军军装一开始穿上时,那群宗室子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感觉连走路都不自在,胤桢笑着让他们进行队列训练,结果一天下来,马上就得到了他们的喜爱,只要去训练他们,胤桢都会穿上海军军装,这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对胤桢的折子,康熙很快就批复下来,照准。而张伯行的折子,康熙仍然旧是不置一词,只在邸报上刊出。把个张伯行郁闷的不行,一连在家闷了几天。 张梦娇在邸报上看到张伯行的折子后,却是心惊肉跳,急忙谴人将张元隆叫来。 张元隆来的极快,一进门就发觉张梦娇的脸色不对,不由关切的问道:“娇娇,脸色怎得这么难看?爹爹去给你请个郎中来看看。” “爹爹,我没事。”张梦娇急忙说道,“你先坐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张元隆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他一脸狐疑的坐下,张梦娇给他斟了杯茶,这才开口道:“二哥现在在忙些什么?” 听到突然问起老二,张元隆一时之间也是摸不着头脑,“他在打理船厂,怎么无端端的问起他来了?” “二哥在几个哥哥中是最聪明的,也是最能干的。”张梦娇幽幽说道:“爹爹,把二哥谴去南洋吧。” 什么?张元隆登时如遭雷击,脸色一下就变的苍白无比,这是要为他张家留后啊,出了什么事?张家竟然有灭族的大祸?他有些呆滞的望向这个眼光一向奇准的女儿,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娇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总得让我清楚吧?” “这事眼下还没爹爹想的那么坏,我让二哥出洋,不过是预留一条后路而已。”张梦娇冷静的说道。 “连十四爷都保不住张家?”张元隆不敢置信的问道。 “难。”张梦娇冷冷的说道,“事情起了变化。” 虽然不知道是起了什么变化,但是能让女儿这么做出这个决定,想必是相当惊人的,张元隆不敢多问,怔了半天才问道:“这事十四爷同意了?” 张梦娇轻轻摇了摇头,张元隆不由轻叹了口气,“十四爷不点头,想走也走不成,你还是跟十四爷商量一下吧。” 张梦娇神色一变,“十四爷派人监视我们张家?” 张元隆撇了撇嘴,“棉布的份额每年可是三百多万的进项,能不安排人看着?” 第74章 海军招兵 胤桢回园就察觉到了张梦娇的异常,却忍着没问,直到用过晚餐,张梦娇将下人都屏退后,他才问道:“张伯行又弹劾了?” “弹劾倒没有,不过却比弹劾更厉害。”张梦娇说着就将邸报递了过去。 胤桢细细的看了一遍,暗道张伯行这招还真是厉害,康熙最为重视粮价的波动,江苏虽然号称鱼米之乡,可历来每年都要从湖广调进大批稻米,江苏的米价这一翻倍,影响可不小,康熙势必要大力整顿限制甚至是禁止稻米外流海上,默想了半晌,他才问道,“你有什么对策?” ‘一旦严加整治稻谷外流,必然要扯出我爹爹,噶礼也要受牵连,到时候只怕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张梦娇颇为担忧的说道,“我想把我二哥送去南洋。” “何至于就到了这一步,去南洋就不必了,去广州给爷考察西洋的战舰吧。”胤桢说着又补充道,“就让他带几个随从去,这上海的耳目也不少。” 八月初,沿海各府县的都在街口贴出告示:大清皇家海军学院招收十五岁至十八岁之间,家世清白,身体健康,会游泳,能识字,身高五尺以上的男青年,每府、县限招三十名。月薪二两白银。”同时,‘四大恒’的沿海各个分号门口也贴出了同样的告示。 告示一贴出来就引起了轰动,虽说是好男不当兵,可那也要看是当什么兵不是,月薪三两白银,又是皇家的头衔,立时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赶赴各地负责招兵的,都是宗室子弟,一个个都打扮的精神抖擞,黄带子更是醒目的系在腰间。 “看到那黄腰带子没?那都是龙子龙孙才有资格系的。” “看来还真是皇家的,可历来不都是在满族中招兵丁吗?” “我看你还没睡醒呢,这是海军,海军懂不?水师啊,满族人有几个会游水的?” “我说,赶紧的叫你家二小子来吧,可只招三十个人呐。” “我家二子不识的字啊,人家可是要会识字的。” “你还真是呆板呐,读书人有肯去当兵的?回去让你家二子把自己的名字背熟、练熟,不就可以蒙混过关了?三两银子的月饷,啧啧,这皇家的就是不一样。” 京城师可不比地方,胤桢在京招五百海军的消息一传开,立马就引起轰动,回京负责招兵的几人是以武格为首,和硕简亲王府立马就跟过大节一样,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么多小主子在海军,各府的奴才、仆从、门人那是削尖了脑袋也想混进海军去。 京师的普通八旗子弟也是拼命的找关系、走后门想往海军里面挤,天下承平多年,没仗打,他们这些生下来就是预备军人的旗人子弟也就失去往上爬的机会,光靠朝廷每年发的口粮银,那只能解决温饱,想锦衣玉食,想出人头地,就得拿命去博取战功。 武格虽然是一严再严,可最终符合条件的还是有一千冒头,而且找他说情的是络绎不绝,弄得他是头大不已,最后还是他老子雅尔江阿给他出主意,“你个傻小子,把人全部给拉到上海去,由十四阿哥去头痛。” 招海军的消息在上海引起的轰动也不小,胤桢有意放了两天假,让那群宗室子弟系着黄带子到上海县城去招摇,这群可怜的孩子自跟着胤桢出京以来就没被放过假,被他一天到晚作死的操练,这一放假,一个个就如从牢笼中放出的一样,在上海县城恣意放纵。 不到半天时间,整个上海的人都知道了,那群穿着希奇古怪衣服天天操练的人原来都是皇族子弟,十四爷的海军学院招海军就是跟这些人混的?不说普通的小家小户的眼热,就连各大名门世家子弟也是纷纷谴人回家报信,这可是天大的机会,要能够跟这群小爷混个脸熟,拉上关系,日后还怕没出身没靠山没背景? 九月初十,康熙回京。 康熙离京半年,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却是一天也没闲着,为了让康熙在回京之时看到一个干净整洁的京城,他两人可是下了血本,工钱是一提再提,小工、散工也是可着劲的请,终于赶在五天前将内城的东城区、西城区,特别是从安定门到畅春园的路段圆满完工。 康熙一进入安定门,就被眼前的变化吸引住了,大街上是清一色的经过刻凿的三尺长的青石板,街道两边是低矮的花坛,里面是绿油油的花草,隔了一丈宽之后又是两排笔直的郁郁葱葱的树木,他兴奋的从御撵上走了下来,一边步行一边细细观看。 这街道每隔两百步左右就设有一个垃圾桶,七百步就有一个大大的毛厕标志,却是画了个箭头向里面的巷子指引,他一时好奇,顺着箭头方向走去,唬得一帮侍卫赶紧去前去开道。 从毛厕转了一圈出来,康熙很是满意,毛厕设计的很好,里面也还算干净,连净手的水都准备的有,拐上大街后,他又走了两里远,才意犹未竟的回到御撵,一路回到畅春园,他不时的掀开窗帘观看,脸上始终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台基厂王府大街,廉贝勒府。 胤禩前脚进门,老九老十两人后脚就赶了过来。 “哈哈,九弟、十弟好快的手脚。”胤禩一见面就畅快的笑道,“今儿皇阿玛可是从进城起,这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明儿,你两就等着奖赏吧。” 两人见礼之后胤誐就含笑道,“八哥看着可是清爽多了,身子还好吧。” “好着呢。”胤禩笑着道,“走,去我书房。” 一落座,胤禟就道:“八哥,这半年来,也就四件大事,偏沅(湖南)巡抚赵申乔弹劾湖广提督俞益谟,江苏巡抚张伯行弹劾两江总督噶礼,福建旱灾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祖允图疏参户部内仓亏空草豆一案,其它三件俱已结果,现在就张伯行弹劾噶礼一事,悬而未决,八哥对这事是如何看的?” 胤禩却是不答反问,“九弟心里是如何想的?” 对这件事,胤禟想的已久,开口便道,“噶礼这人素来油滑,看皇阿玛的意思,这次怕是要敲打他,但这事毕竟不大,倒卖稻米也不犯禁,所以估计不会被免职,两江总督可是仅次于直隶总督,我们要不要借机拉他一把?把他彻底拉过来?” “呵呵,我也有这样的想法。”胤禩笑道,“去年因为十四弟无顾踩了噶礼一脚,我曾去信劝十四弟,但十四弟给我回信,却是态度坚决的要求我们远离噶礼。” “那八哥的意思……?” 胤禩毫不犹豫的道,“依十四弟的,十四到目前为止,还没走过眼,我相信他的眼力。” 第75章 各自算计 毓庆宫,朱天保也正向太子胤礽进言,“太子爷,噶礼素为皇上宠信,且又身居要职,此次,皇上对张伯行的弹章引而不发,这可是难得的良机,咱们是否推他一把,将他彻底的推过来?” 推?胤礽微微一怔,两江可是朝廷的财赋重地,他怎会不动心?“怎么推?噶礼现在可是在待价而沽。” “现在还想待价而沽,却是由不得他。”朱天保阴笑了一下,“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祖允图,是八阿哥的人,才揭发了户部内仓亏空草豆一案,一本参倒了户部尚书希福纳,现在京城内外,声名大震,若是由他出面参上噶礼一本,噶礼岂不就自动倒向太子爷?” 胤礽听的一喜,这可是一石二鸟之计,而且不担任何的风险,他身子微微前倾,“他有什么条件?” “他想外放布政使,按察使也行。” 左副都御史是正三品,外放提到从二品很自然,这要求不过分,胤礽眉头一扬,立刻又皱了起来,“这不是什么难事,他为何不求老八?” “太子爷现在圣眷优渥,上一本准一本,荐一个允一个,反观八阿哥,别看声势大,可他眼下避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荐人?”朱天保娓娓说道,“这些个官员,对眼前的情形可是洞若观火,心里都明镜似的。再说了,依附八阿哥的官员虽多,却是驳杂不纯,相互之间也是勾心斗角,而太子爷却是宁缺毋滥,少而精,精而纯,且又都是身居要位,两相一较,高下立判,稍有些眼光的都知道怎么选择。” 对这类见风使舵的官员,胤礽素无好感,不过,却是正适合当枪使,他很爽快的道,“允他。” 雍亲王府,后花园,南书房。 四阿哥胤禛皱着眉头说道:“皇阿玛对张伯行弹劾噶礼的弹章不置一词,却又原文在邸报上刊出,而且一拖就是几个月,眼下,既已回京,这事恐也要做个了断。先生对这事是何看法?” 邬思道轻笑道,“呵呵,四爷可是心动了?那可是个烫手山芋,四爷还是悠着点,静心看戏即可,看看圣上怎么钓鱼。” 等了半晌也不见邬思道有下文,胤禛心里郁闷,知道这死跛子吊人胃口的毛病又犯了,不过想想,他就这点爱好,还得成全他,所以也就坐着不吭声,心里却是琢磨,钓鱼,能钓谁?皇阿玛想钓的又是谁? “四爷毋庸多想。”邬思道再次开口说道:“噶礼的事,四爷不用去费心,倒是十四爷,这次却是个机会。” 老十四?一提到老十四,胤禛心里就暗恨,上次捐款一事,可把他害得里外不是人,“先生是指那张元隆?这事皇阿玛怕是要回护,老十四想必也早就上折子解说了。” “呵呵,四爷是一叶障目啊。”邬思道微笑道:“最有意思的是张伯行的第二个折子,江浙虽是鱼米之乡,盛产的却是丝、棉,每年都要从湖广购进大批稻谷,江苏一石稻米涨到一两三钱,必然引起全国的粮价上涨,粮食乃是国计民生之根本,圣上岂能轻忽?试问四爷,建远洋舰队与国计民生之根本孰轻孰重?” 胤禛一楞之下,眉头已是舒展开来,粮价居高不下,必然导致地方不安,社会动荡等一系列的问题,跟这些比起来,远洋舰队又算得什么? “整治稻谷市场,打击倒卖稻谷是势在必行。”邬思道却是接着说道:“对于张元隆这种勾结地方大员,大量倒卖稻谷的奸商,只要有人抓住不放,圣上就不得不惩办。打掉了张元隆,也就等于是去掉了十四爷的一员得力干将,连张元隆都保不住,十四爷还有何颜面在江南立足?江南缙绅如何看他?江南的官员又如何看他?还有谁会去大力的支持他?” 胤禛双眼微不可察的一缩,轻吁了一口气,似是要吞出心中的怨气,微微点了点头,他才嘴角一勾,“还是先生看的透彻,我明儿早朝就上奏。” “四爷,这可是个死结。”邬思道神情悠然的说道:“十四爷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所以他必然要拼命维护张元隆的周全,他越是回护,这事就越有看头,张伯行为官清廉,为人刚直不阿,不畏权贵,还有点迂腐,是个难得的硬骨头,要是能让他去调查这个案子,可就有好戏看了,不过,这事最好让太子出面。” 畅春园、清溪书屋。 因为回京前几天事务繁忙,所以一些不紧急的奏折,康熙都压了下来,这时得闲,便逐一批复,才批复的几本,他眉头就微皱了起来,手上这份折子是福建水师提督吴英写来的,说十四皇子胤桢私自提高海军兵饷,手下水师官佐士卒纷纷也要求提高待遇。 “这个老十四,尽给朕填堵。”康熙嘟哝了句就放下笔,翻了翻桌上的奏折,果然有好几份都是各地提督、总兵上的,内容也大都一样。他轻叹了口气,给胤桢写了封信,命他将海军的饷银降下来。而后才在吴英的折子上批复道,“胤桢的远洋舰队和海军的俸银是他自己掏钱,你若想仿效,朕不介意。” 九月十一早朝。 虽然不是逢五的大朝,但康熙巡幸塞外一去半年,这是回京后第一次朝会,来的人数竟是比一般的大朝还多。 例行礼毕之后,各部主官便按顺序开始一一汇报,之后又是各大臣对康熙在巡幸期间下谕旨交办事务的处理结果或进展逐一汇报,繁杂冗长的汇报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一众皇子中也就皇太子胤礽、皇四子胤禛、皇八子胤禩三人一直打起精神听的专注,其他几个都是听的迷迷糊糊、无精打采,一众大臣只要不是涉及到自己部门的,也不过是摆出一副凝神倾听的模样,心却早就飞到紫禁城外去了。 好不容易汇报结束,康熙微不可察的移动了下,打算放松一下,却见后排闪出一人,“微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祖允图,弹劾两江总督噶礼,贪婪骄横,纵吏虐民、收授贿赂,假公肥私,既有损皇上识人之明,亦辜负皇上提拔擢升之恩,实乃昧主辜恩、欺君妄为之辈,望皇上降旨严惩,佐正朝纲。” 第76章 康熙偏心 祖允图这一番激昂慷慨的话语犹如一剂兴奋剂,登时就将满朝王公大臣刺激的无比亢奋,一个个都兴奋的登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祖允图最近可是个风云人物,而且弹劾的又是两江总督噶礼,怎么不教人兴奋?这噶礼可是圣眷正浓,江苏巡抚张伯行弹劾他,康熙虽然在邸报上刊了出来,却是不置一词,而且一拖就是几个月,祖允图这一弹劾,总的有个说法了吧。 胤禩却是心头一凛,祖允图可是他八爷党的人,这么大的事,怎么事先没听到一点风声?是他自己想博清名还是背后有人指使?他这一出面,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是我指使的,这个黑锅背的可就冤了。 胤礽见祖允图果然跳了出来,心头暗喜,偷瞥了一眼老八,见他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只觉的浑身舒坦,让你也尝尝背黑锅的滋味。 胤禛本来就在琢磨挑个合适的机会,一见祖允图跳出来弹劾噶礼,急忙也顺势站了出来,“儿臣胤禛有本要奏。” 康熙正在考虑祖允图的弹劾,见胤禛又跳了出来,当下不动声色的道:“准奏。” 胤禛打起精神,朗声道:“粮为民之本,民为国之本,粮价不稳则民心浮动,地方不宁,江南乃是国家根本之地,大量稻谷外流海外,不仅导致粮价居高不下,也助长了江南的贪贿之风,更为有损皇阿玛的拳拳爱民之心。儿臣建议朝廷下令禁止稻谷出海,对勾结地方大员大量倒卖稻谷出海的奸商大力惩处,以安民心。” “臣附议。”却是大学士陈廷敬率先站出,“雍亲王此议甚佳,禁止稻谷出海还可以从根源上遏制海上贼寇的补给,实乃一举两得。” “臣附议。”都察院左都御史徐元正紧随其后,“张元隆勾结、贿赂地方大员,败坏朝廷风气、腐化朝廷大员,罪该抄家问斩,肯请皇上将其收监严查,明正典刑,以正视听。” “臣附议。”登时又跳出来几位大臣纷纷附和。 胤礽与胤禛早有沟通,眼见众大臣纷纷支持,心中欣喜,连忙抓住机会,一转身躬身奏道:“皇阿玛,四弟此议甚好,江苏巡抚张伯行清廉有加,政务娴熟,重视民生,儿臣建议由张伯行调查惩处张元隆这等祸国殃民之奸商,并大力整顿规范管理海外贸易船只。” 八阿哥胤禩听的一阵发急,这明显是冲着十四弟去的,可他们说的在理,根本就无法驳斥,正自干着急,却再次听到他们提及张元隆,不由一喜,急忙站出来,“皇阿玛,倒卖稻谷之前并未禁止,张元隆一案,儿臣觉的应该仔细斟酌。” 康熙赞许的瞅了胤禛一眼,顺带瞥了胤礽一眼,“禁止稻谷出海,此议甚好,着皇太子胤礽、皇四子胤禛会同户部、刑部议处,拟出具体细则章程回奏。” “儿臣(微臣)尊旨。” 康熙这才把目光投向仍然跪着的祖允图,而后又扫了一眼胤禩,在收回目光时,顺带在太子胤礽的身上停留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两江总督噶礼忽视民生,着罚俸一年,收受贿赂,假公肥私,官商勾结倒卖稻米牟取私利一事仍着户部尚书张鹏翮,学士噶敏图二人调查。着十四子胤桢整顿规范管理海外贸易船只。”对于张元隆,他却是只字不提。 听说是派张鹏翮,噶敏图二人去调查,胤禛不由微感失落,皇太子胤礽却是感觉上了胤禛的当,很久没有被康熙这么打脸了,看来,凡是跟老十四沾边的,都还是少招惹为妙。 听得让胤桢去整顿规范海外管理贸易船只,胤禩不由轻吁了口气,看来十四这次不会被牵连。 康熙说完,又看向佟国维,“户部内仓亏空草豆一案,佟国维有失查之罪,着解任养老。希福纳革职,着穆和伦为户部尚书。”顿了一下,他接着又道:“福建巡抚许嗣兴、才力不能任事,著解任。福建巡抚员缺,著浙江巡抚黄秉中调补,以户部右侍郎王度昭为浙江巡抚。 着侍读学士瓦尔答,为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翰林院掌院学士陈元龙,充经筵讲官。” 皇太子胤礽和皇八子胤禩两人心里都是一惊,两人根本就来不及权衡各自势力的得失,都在暗自揣摩,康熙这一连串的大员调动,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新的举动? 不待众人回过神来,康熙又道:“皇八子胤禩、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誐勤勉谨慎,实心办差,着赏双俸。” 胤禛心里却是一直纳闷,邬思道说皇阿玛在钓鱼,这是钓的哪门子鱼? 上海。 虽然大部分的建筑还没完工,但海军学院的整个雏形已经显现出来,大、小训练场、宿舍群,食堂,教学楼,露天游泳池,错落有致的散落在距离洪港十里远的江边,整个学院占地四十亩。 每天都有陆陆续续的新兵赶到上海,多年媳妇熬成婆的那帮宗室子弟很快就把自己遭受的痛苦变本加厉的报复在了那群才来的新兵蛋子身上,就连胤桢在旁边也看的不忍目睹,只是一个劲的吩咐伙房把伙食开好点,保证他们天天都能见到肉,而且还调集了三百亲卫过来严加巡逻,以防出现逃兵。 最让胤桢高兴的是,不少名门世家都把家族中的子弟送来当海军,他知道这完全是得益于皇家的头衔和这二百多宗室子弟的表率作用,这批人有文化、身体素质好,眼界也宽,在当地影响力大,他心里很清楚,从这批人中脱颖而出的人才,将来会成为大清海军的脊梁,对于这批子弟,他都一一建立详细的档案。 白理华这几个月时间里也为胤桢陆续送来三十多个白人,由于上海天主教基础好,加上又有胤桢的支持,他的募捐和教堂修建都很顺利,天主教徒也在稳定的增长,这使他对胤桢充满了感激之情,他向胤桢保证,明年五月左右,将至少有两百各色工匠赶到上海。 九月下旬,朝廷派张鹏翮,噶敏图二人去调查噶礼收受贿赂,官商勾结倒卖稻米牟取私利一案的邸报传到了江南,整个江南官场气氛登时为之一变,大家都开始谨言慎行,小心观望,这个时候一旦站错队,那可就白奋斗这些年了。 看到邸报,张梦娇反而是轻松了下来,这不由让胤桢感到有点奇怪,“娇娇,怎得事到临头,你却松懈下来,可是有了对策?别独自偷着乐,说与爷听听。” “让爷见笑了。”张梦娇慵懒的站起身来,笑吟吟的说道:“我已经是做了承受最坏结果的准备,现在这个结果比我预料的要好的多,自然就松懈不少。噶礼只是罚俸一年,这说明他圣眷还在,对十四爷你,圣上不仅没加惩罚,反而命你整顿规范管理海外贸易船只,可见圣上对此案无意深究,若是刻意深究的话,十四爷一个‘用人不当’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至少也要罚俸一年。” 第77章 胤桢印象 张梦娇边说边适意的在房间里散漫的踱着,“张鹏翮身为户部尚书,圣眷优渥,虽是清廉如水,才能出众,但从他回护陈鹏年一事来看,这人有胆识不迂腐,由他来调查这起案子,不会贪功求大,刻意求全,再加上十四爷你从中斡旋,我还有什么担忧的。” 想到张伯行那副又臭又硬的脾性,胤桢深有感触的道:“张鹏翮这人善知变通,比起张伯行而言,确实要好沟通的多了。” 张梦娇却是眼珠一转,走到胤桢身旁,柔声道:“爷何不把我爹爹收入门下?” “不行。”胤桢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道。 张梦娇不由一怔,委屈的望着胤桢。 胤桢温柔的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轻抚着她后背,低声说道:“爷知道你的想法,将你爹爹收入门下,他也就多了一重护身符,那些个官员衙役也会多成顾虑。这事爷早就考虑过了,最后还是决定不收的好,爷要将他作为一个典型来培养,要将他打造成上海乃至江南最为耀眼的商人,让整个江南和沿海各省的商人、名门世族都看到,跟着我胤桢走才是最正确的,最明智的选择,这是江南,爷不想他背着一个门人或者是奴才的名头,那会有损他日后的声誉,也有损我胤桢在江南的名头,阻碍一些有志气的商人向我靠拢,你明白不?至于眼下这关口,爷自有办法,你放心。” 张梦娇听完这话,惊的半晌没有做声,心中一会儿是惊涛骇浪,一会儿又是震奋莫名,胤桢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却是清楚明白的告诉她,他所图谋的是什么?不管他成不成,这辈子能够襄助他为此一博,已经是死而无憾了,张家她根本就不担心,大不了下南洋就是。 怔怔了半晌,张梦娇才回过神来,身子一软,依偎在胤桢胸膛,喃喃着道:“这辈子能遇到十四爷,该是娇娇最大的幸运了。” 胤桢轻咬着她耳垂,“好象当初有人不愿意嫁我。” 张梦娇脸色发烫,轻掐着他大腿,“人家哪有?” 三日后,张鹏翮,噶敏图二人就来到上海,松江府一众官员本来就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两位钦差大员过来,哪里敢怠慢,一早就候在了黄浦港码头。胤桢碍于身份,自然没去码头,却将‘自然居’包了下来,为他二人接风洗尘。 张鹏翮,噶敏图二人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来到‘自然居’门口,胤桢就满面含笑的走了出来,却是立于门外,不再向前,“呵呵,张大人、噶大人远来辛苦。” 张鹏翮,噶敏图二人急忙上前给胤桢见礼,胤桢笑吟吟的虚扶一把,“二位大人不须客气。”说着,一伸手,“二位大人里面请。” 张鹏翮,噶敏图哪里敢在胤桢面前摆架子,忙躬身揖让,请他先行,胤桢也不客气,领先一步在前带路。 因为松江来迎接的官员品级太低,胤桢将他们都安排在了二楼,诺大的三楼就只他们三人,胤桢向来不喜官场的这些虚礼,更不喜欢在酒桌上谈公事,而他跟张鹏翮,噶敏图两人也不熟悉,年纪又相差悬殊,这一顿饭,吃的也就分外沉闷。 酒过三巡,胤桢就借口有事告辞而去,到二楼吩咐朱延志将两位大人照应好之后,就溜去看海军训练去了。 待的胤桢走后,噶敏图挥手屏退站立一旁侍侯的丫鬟,皱着眉头道:“在江宁就风传这位十四阿哥温文尔雅,待人亲和,礼贤下士,颇有八阿哥之风,今日一见,却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张鹏翮却是笑道:“十四阿哥哪点礼节做的不周到?” 噶敏图默然片刻,笑道:“还真是挑不出刺,可他身为主人却为何半途离席?这可是失礼之极。” “你啊……。”张鹏翮笑着指点道:“看一个人,要注意他的细节,更要了解他的喜恶,咱们这位十四爷在京城那是循规蹈矩,可一出了京,他的性情、喜恶可就渐渐暴露了出来,十四阿哥不喜应酬,特别是官场应酬,你没听说过?现在松江一府的官员谁不知道?老夫也恨这种应酬,却是没他那么放的开,身在官场,身不由已啊。” 张鹏翮轻叹了一句,摇了摇头,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才接着道,“咱们在上海怕是要呆上一段时间,免不了要跟他来往,你可不能存丝毫轻慢之心,张伯行上次跟他谈过一次,来信给我说,十四皇子言辞犀利,直指人心,不仅擅长经济之道,更是深谙官场之道,一句‘督抚之争、朝堂之争,真缔便在‘妥协’二字。’是深得官场三味,老夫回顾半生,这妥协二字真真是官场精髓,你有暇,不妨在这二字上多下下功夫。” 噶敏图细细咀嚼两字,一时间不由痴了,半晌才道:“竟是越琢磨越深不可测,这是十四阿哥说的?他才多大年纪,在京城时,他可是极少办差的,哪来的这种感悟?” “老夫也甚觉诧异,十四阿哥的师傅法海,才学是有的,可宦海经历却少的可怜,应该不会是他教的,也没听说十四爷另有师傅或是门人。”张鹏翮轻轻抚了抚长须说道,沉吟着道,“十四阿哥去年才分府,一直呆在宫中,许是圣上教导,也是有的。” 圣上亲自教导?噶敏图不由大为惊讶,难怪他这么受宠,正欲在问,却听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微斜了一眼,却是松江知府朱延志端着酒杯来敬酒了。 次日一早,张鹏翮,噶敏图二人便到留春园登门拜访。 胤桢早有准备,闻报亲自出迎,引二人到客厅寒暄一番之后,三人分主宾落坐,张鹏翮知他性喜直言,拱手一揖之后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下官二人此番前来上海,还望十四爷多加照应。” “呵呵,张大人人客气了,两位大人是奉旨查案,胤桢岂敢不配合。”胤桢说着语气一转,“不过此案的张元隆,却是跟胤桢的差事有极大的牵连,还望二位大人多多体谅,照拂,以免胤桢办砸了差事受皇上责怪。” 张鹏翮闻言不由一怔,这位十四爷说话竟然如此直白,这可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登时就场面就有些冷场。 见此情形,噶敏图不得不跳出来唱白脸了,“十四爷,下官二人也是身奉皇差,身不由己,下官定遵照问案流程,不妄用私刑,还望十四爷稍加体谅。” 胤桢微微一笑,掏出一份卷宗递给张鹏翮,“胤桢岂敢为难二位大人,这是张元隆的供状,还请二位大人过目。” 第78章 投桃报李 张鹏翮满脸诧异的接过来,暗道,这十四阿哥在搞什么鬼?仔细翻阅了一遍,张元隆在供状中直言不讳的承认贿赂噶礼十万两白银,并且与之勾结用水师战舰倒卖官仓平价稻米二十万石于海上,事后又给噶礼送了六万两。而且供状上已有张元隆的亲笔画押。他不由大喜,“十四爷如此大义,实乃我大清之楷模,下官定将此事据实上奏,此间差事既已完结,下官明日就返回江宁。” “二位大人何需如此匆忙。”胤桢说着,已是一伸手又将供状取了回去,施施然揣回怀里,而后方笑道:“这份供状现在须不能给二位大人。” 张鹏翮一楞之下,忙追问道:“十四爷有何条件,尽可开出,下官若能做到,定不推辞。” “岂敢有条件。”胤桢轻笑道:“二位大人辛苦了一年,上海风景优美,何不游赏一番,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嘛。” 张鹏翮纵是人老成精,也被胤桢这几下搓弄迷糊了,根本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犹豫了下,他才迟疑的说道:“久闻上海风景独好,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赏完?” 噶敏图嘴角一撇,小小一个破县城,要什么没什么,还风景优美?还风景独好?张鹏翮就不说了,这十四爷年纪轻轻,却也跟个官油子一样,睁着眼睛说瞎话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胤桢微笑道:“上海风景独特,需要要静下心来方能够体会出它的优美之处,一年时间应该足够了。” 一年?张鹏翮不由大感错鄂,也不打哑迷了,“十四爷认为皇上会允许我们在这里查上一年?” “当然不会是只查这一个案子。”胤桢说着站起身,脸色一肃,沉声道:“张鹏翮,噶敏图接旨。” 两人一怔,急忙起身,整了整衣冠,方才俯身跪到,就听胤桢说道:“皇上密旨,着张鹏翮,噶敏图秘密调查上海海贸船队被劫一案,密信回奏。” 上海海贸船队被劫一案?张鹏翮听的更是迷糊了,这海贼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纯粹就是一桩无头公案,还怎么查?“二位大人请起。”胤桢笑吟吟的说道,待二人起身,他才将康熙的密旨交给张鹏翮。 张鹏翮略微一扫,就知道确是康熙御笔,眼见胤桢一副从容的神情,他心里一松,已是明白过来,查什么案,这纯粹就是康熙为回护这个十四阿哥找的借口,不过心里却仍是迷惑不解,为什么要把这个案子拖后一年?是因为胤桢还是因为噶礼?不过这些不是现在该考虑的,能够悠闲一年,却也难得,当下他就呵呵笑道:“下官今后可就叨搅十四爷了。” 胤桢一伸手,让二人坐下,方才含笑道:“难道张大人准备在上海赋闲一年?” 这话什么意思?上海难道还有什么可做的?张鹏翮已是大感郁闷,今天这场谈话太被动了,完全是胤桢在主导,而且根本就无法摸清他的想法,他身居高位多年,已很少遇上这种情况了,不过一想到胤桢的身份,他不得不摆正姿势,放低身段,“下官愚钝,还望十四爷不吝指教。” “指教谈不上,正所谓投之桃李,报以琼瑶。”胤桢笑着摆了摆手,“张大人宦游江南多年,对江南可说是了若指掌,不知道张大人对江南的奢侈之风是何看法?” 怎么谈到这个话题来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张鹏翮已经开始感觉头痛了,这位十四爷说话的跳跃度未免太大了,摸不清楚胤桢的想法,他也不敢乱说话,康熙可是崇尚节俭的,默想了下,他才沉吟着道:“江南富足,奢侈之风历来已久,昔年我朝理学名臣汤斌就任江苏巡抚时,也曾大力整饬,可见效不大,他一卸任,奢侈之风复兴,近年来,天下升平,民间富足,奢侈之风亦是越演越烈,下官在江南耳闻目睹,虽是满腹忧虑,却也束手无策。” “有钱了自然要花,富足了自然也就奢侈,否则拼命赚钱何用?此乃人性,何苦用理学的标准去要求所有的人?”胤桢却是淡淡的说道:“这跟治水是一个道理,堵不如疏,张大人现在掌管户部,不妨换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如果这些富户豪族不奢侈的话,他们所赚的钱会怎么处理?” 朝廷历来崇尚节俭,康熙更是带头节俭,以为表率,张鹏翮,噶敏图二人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由都在心里默想,胤桢却是自顾接着说道:“赚了钱不能奢侈的话,那么一则是挖银窖埋起来。这种情况不少见,江南富户豪门皆有银窖。二则是拼命的购置田土。这种情况更多,只要看看江南有多少挂千倾牌的大户就知道了。 然则如此一来,对国家、对地方可有任何的益处?埋入银窖,则银钱不流通,此乃钱政之一大弊端,时日一长,必然导致市面上银钱紧缺,引发物价上涨。购置田地,危害更烈,将导致土地高度集中,引发一系列的社会矛盾。” 张鹏翮,噶敏图二人一是户部尚书,一是户部侍郎,都是理财的积年老手,听到胤桢这话都是悚然而惊,这话可不是危言悚听,时间一长,这弊端慢慢就显露出来,到时候再发现,却就迟了。二人心里也都疑惑,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可怎么历来就没人留意?张鹏翮却是隐隐揣摩到了一点胤桢的心思,他迟疑着问道:“这是十四爷的意思?” 胤桢知道他是想问什么,不由莞尔笑道:“我正准备上折子,二位大人可愿意署名?” 噶敏图登时就一喜,这份折子一上,必然会引起康熙的极大注意,要是能够推行开来,那就不仅是名声的问题,至少能在康熙心里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张鹏翮却是多了份小心,这位十四爷别看年纪轻轻,看起来温文尔雅,笑起来人畜无害,可就这么短短时间内的交谈,已是尽显大家风范,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哪有这么好的事,还是先弄清楚他的意图再作主张,因此他斟酌着道:“十四爷独具慧眼,见识卓绝,令下官羞愧不已,但君子不掠人之美,再说下官二人也是无功不受禄……。” “呵呵,张大人放心。”见两人动心,胤桢畅快的笑道:“正确引道奢侈之风是主题,但如何正确引道?咱们不能泛泛而淡,总的推出个样板,拿出成绩来,这才更有说服力,胤桢有个具体的想法,但无奈事务太忙,腾不出手来,还须烦劳二位大人的大架,二位是户部主官,操办这事正是不二人选。” 胤桢说了一堆废话,到关键的地方却打住了,只把张鹏翮,噶敏图二人勾的心痒难奈,张鹏翮虽然是大为好奇,却仍是沉住气静等他下文,抱定主意不见兔子不撒鹰,噶敏图却终是没那份气度和涵养,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十四爷具体是什么想法?” 第79章 食色性也 胤桢瞥了一眼张鹏翮,而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才缓声说道:“正确引道奢侈之风不仅能大力推动银钱的流通,有益于朝廷的钱法,也能增加朝廷的岁收,对缓解国库紧张有很大的助益,再一个呢,也有助于解决一部分无地游民的就业问题,有力的促进各行各业的发展,实乃一举数得之善政。” 张鹏翮撇了撇嘴,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这也吹的太离谱了点,忍不住说道:“十四爷,下官糊涂,能否再具体点?” 胤桢不以为意的笑道,“当然可以,食色性也,咱们就从食说起,以上海的酒楼为例,近年来,上海的酒楼日渐增多,规模也越来越大,一旦奢侈之风兴起,富户们到酒楼用餐就会形成风气、时尚,这酒楼的数量、规模、档次都必然大大提升,如此,税收自然跟着增加,朝廷的收入是不是水涨船高?酒楼的数量、规模增大,自然要多聘请人手,是否解决了一部分游民生计?富户手中的银钱是否流通了起来?而酒楼的兴盛必然带动种菜,捕鱼,打猎,喂养家畜等各行各业,还有很多是我们看不见的,还要不要举例?……。” 见胤桢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张鹏翮连忙说道:“不劳十四爷再举例了,下官已是心服口服,果然是处处留心皆学问,下官回京定要下属好好研究下民生经济,听十四爷一席话,下官是茅塞顿开,只是,这饮食一道的奢侈风气该如何带动引导?” 这还不简单,后世的吃喝风,那可是世界闻名的,胤桢微微一笑,“上有所好,下必从焉,地方官员带头就是了,有人要说事,去酒楼不就行了。” 张鹏翮不由恍然,轻笑道,“呵呵,难怪十四爷在这里请客,原来是欲开上海奢侈之风。” 听的胤桢这番例举,噶敏图的眼睛已经开始放光了,果然是好处多多,这事要是做好了,自己这个从二品变成正二品的可就大有希望,“不知道十四爷欲以何为样板?” 见两人积极性都调动起来,胤桢也不再吊胃口,当下娓娓说道:“既说了食,下面就是色了,江宁的秦淮河,二位大人应该都去过吧,秦淮河不仅景色优美,两岸更是青楼林立,乃是江南有名的销金窟,咱们就从秦淮河的青楼业着手,管理的好,仅是秦淮河一年的税收就能够上二百万。” 二百万!张鹏翮,噶敏图都是一惊,这可是相当一个中等省份一年的岁入了,冷静下来,张鹏翮却是眉头一皱,从婊.子身上刮钱,这个名声可不怎么好听,而且噶礼也未必肯干。噶敏图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迟疑着道,“噶大人难道肯眼睁睁看着别人在他地盘上敛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胤桢微微一哂,“给皇上上折子,这钱又不是落咱们腰包,是给朝廷的,有了这笔收入,江南的亏空,皇上一句话就可免掉,二、三年后,等形成定例,再交给江宁打理就是,这样谁都没意见不是?” 听到亏空两字,张鹏翮不由长叹一声,两江的官员真是捧着金饭碗讨饭,要有十四爷这分眼光,那六十万的亏空又算什么?何至于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都说十四爷会赚钱,还真是不得不服,人家就从江宁过一路,就能想出这日进斗金的法子,着实让人感慨,有了这笔钱,户部以后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噶敏图已是眉开眼笑的赞道:“妙,十四爷不愧是生财的高手,这手段堪称是点石成金。” 胤桢矜持的笑道:“这折子就劳烦二位大人了,胤桢的名字就署在最后吧。” 待胤桢送走了张鹏翮,噶敏图二人,张梦娇笑靥如花的迎了上来,“瞧爷满面春风的样子,定然是相谈甚欢。” “呵呵,着人去知会你爹爹一声,叫他用心办事,不要有任何顾虑。”胤桢说着已是坏笑着凑上前去,细声道,“该怎么酬谢爷?今儿该乖乖顺从爷了吧?” 张梦娇登时就想到昨晚上那些羞人的姿势,顿觉全身发软,媚眼如丝的轻啐了一口,“想的美。”便逃也似的快步离去。 望着张梦娇轻盈柔美的背影,胤桢正自暗笑,海锋却是快步赶了过来,“主子,戴梓说带膛线的火炮已经制做出来,试放几次,特请主子视察。” 哦,胤桢闻言不由一喜,这才半年时间,就捣鼓出来了,不愧是火器人才,他兴致勃勃的道,“走,看看去。” 一脸兴奋的胤桢赶到火炮试射区看到的却是一脸郁闷的戴梓,不用问,他也知道效果不如人意,戴梓见胤桢来了,忙上前见礼,胤桢笑问道:“效果不满意?” 戴梓懊恼的说道:“考虑到装弹方便,我拉的膛线是直的,可射击的效果确实不尽如人意,炮弹小了,跟没拉膛线的没什么区别,跑弹大了,装弹很费时费劲,而且清洗炮膛也麻烦,在战场上根本不实用。” 胤桢网文看的不少,特别是明清时期的,对十八十九世纪的枪炮,不说如数家珍,基本上都知道,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对达春做了警戒的手势力,达春会意,立即就开始清场,胤桢这才笑道:“你一去辽东二十多年,已经落伍了,现在西洋的火枪使用的是铅弹,炮弹也是这个形状……。”说着,他蹲下来,就在地上草草画了幅米尼弹的草图,和尖锥圆柱形的炮弹草图,而后指着米尼弹草图道:“主要的窍门就在尾部的小凹槽,你先用微小点的铅弹试试,而后再想办法把炮弹改改。” 说着,胤桢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神情肃然的说道,“你的实验,不是最亲信的人,不能够参与,必须严格保密,火铳你也可以一起实验。” “主子放心。”戴梓一脸兴奋的应到。 胤桢点了点头,关怀的说道:“你自己要注意安全,火药的份量一点一点的加,每次的各项数据也都要记录清楚。”说着他一指火炮后面,“在炮后两丈之处,命人挖一条两人深一人宽的壕沟,以后实验的时候都躲进壕沟,点火这些危险的事,都让下面的人去做,你们这些研究人员,可都是宝贝,我一个也损失不起。” 听着胤桢絮絮叨叨的交待,戴梓心里一阵发热,这小主子不仅精通火器,而且比他老子会收买人心多了。正自胡想,却听胤桢又交代道:“你不妨从铸造厂、火器厂,火药作坊中挑一些有才干肯钻研的人员专门组建一个研究室,专一从事火铳火炮火药的开发研制,一旦有所成就,爷不吝重赏,不仅赏银子,还赏官职,不过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 第80章 十四爷冷灶 从火炮试射区出来,胤桢顺道去了海军学院,从八月开始招兵,到十月十日,外出招兵的宗室子弟都已全部赶回,本来计划是招兵三千的,却因京师的满人子弟多出了七百,各名门世家也送来三百多子弟,结果就超出了一千。 胤桢也无所谓,反正海军的淘汰率超高,而且江海关那里也需要培养大量的正规的缉私税丁,索性一概收了,所以现在海军学院里的学员就有四千多,其它的东西都供应的上,就是宿舍紧了点,暂时挤一挤,问题也不大。 此时的海军学院,虽然还没建全,可训练场地上却是热闹非凡,由于赶到上海的时间不一,新兵的训练进度也不一致,队列训练的各部分内容都有,见到胤桢前来视察,临时充当教官的那群宗室子弟更是卯足了劲的表现自己,都想博个好印象。 武格等几个中、小队长瞅见了胤桢,立即就跑了过来敬礼请安问好,胤桢基本上是每天必到的,回了个礼就叫他们回去继续训练,随后又去伙房检查了一番,才转道去各个工地上视察。 火药作坊、火器厂、铸造厂、进度最快,修建已经接近尾声,而船厂和炼铁厂、被服厂稍慢,估计要到明年才能完工。 顾园,乃是前明上海首富顾昌祚的园邸,虽经多次转手,但顾园的名字却是一直沿袭了下来。由于张鹏翮,噶敏图二人来的太快,松江知府朱延志情急之下,只好将顾园借来以做他二人的下塌之处。 一进顾园,张鹏翮便摆了摆手,将跟随的仆从赶开,一边闲散的踱着步子一边笑问道:“子昌(噶敏图字),今日一见,有何感触?” 噶敏图苦笑着道:“不愧是皇上亲手**出来的,心机深沉、手段高明,更难得的是这份眼眼光和胸襟,出京不过一年,十四爷给人的感觉可是截然不同,事后想想,今儿的谈话,咱们可是一直被他牵着走的。” “是啊。”张鹏翮轻叹了一声,“老夫原本认为十四爷对这个案子会横加阻扰,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却不料他玩出这么一手,真可谓是举重若轻,如此一来,咱们就再没找张元隆的理由。老夫到现在都没想出他为何要推迟一年,难道一年后将有大的变动?” 噶敏图有些迟疑的问道:“不会是皇上的意思吧?” “不会。”张鹏翮轻轻摇了摇头,“是皇上的意思,他就不用如此费心,也不用白送我二人诺大一份功劳了。” 噶敏图不解的问道:“那皇上让我们密查这起海上劫案,又是为何?” “不外是迷世人眼、堵世人口而已。”张鹏翮边走边说道:“这起案子迟早是要引发雷霆之怒的,不过却与我们无关,老夫倒是越发的佩服十四爷的这分心机,这密旨拿出来的时机就不说了,光是他送的这份功劳,就有几层意思,一则是投桃报李,二则是借此转移皇上的注意,三则是借你我之手狠煽噶礼一记耳光。” 又走了两步,张鹏翮才接着说道:“老夫今年已经六十有二,子昌你却才刚过不惑,倒是不妨多亲近十四爷。” 噶敏图闻言脚步不由一顿,放着太子爷和八爷现成的热灶不烧,去烧十四爷的冷灶? 十一月二十,张元隆船厂的两条新船下水。 这一消息传出,整个上海县城都沸腾起来,纷纷涌到江边去一睹为快,上海可是多年未见上千料的大船了,胤桢在之前好几天就已经得到张元隆的汇报,一大早就兴冲冲的赶到船坞,这四艘船,胤桢是隔一段时间就来转一次的,早就熟的不能再熟。 四条船两条是1500料的,两条是2000料的,今儿下水的两条是1500料的,全长42米,宽8.6米,吃水4.5米,五桅十帆,三根主桅高4米,挂撑条硬帆,艉楼舷部设两根可起伏活动辅桅,挂软布帆,船艉设一根艉旗杆,可挂将帅旗或艉送帆,船艏配有两个各重1500斤4爪铁锚,船艏外端雕刻有四爪行龙标志。 自被胤桢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一场灭门之祸后,又从女儿口中得知胤桢要把他培养成整个江南最为富有的商人,张元隆就铁下心来,死心塌地的跟随胤桢,他此时紧随着胤桢身后,不时的为他讲解。 胤桢正兴奋的从不同角度打量新船,船坞门口却传来一阵喧哗声,扭头望去,却见两个白人被亲卫拦在了门口,正在与亲卫争论,他不由微皱了下眉头,张元隆忙凑上前来解释道,“那两个洋鬼子都是十四爷您那边过来的。” 胤桢扫了达春一眼,“检查下,放他们过来。” 两个白人很快就来到跟前,弯腰鞠躬行礼之后,那位四十多岁的白人就生硬的说道:“尊贵的皇子殿下,能在这里见到你实在是太荣幸了,我是荷兰的船匠,叫doriendeboer,他们都叫我白地保,这位是我的搭档,白上天,你们的造船工艺太落后了,这样的船根本就没法安装大量的火炮,只能做商船用。” 张元隆一听这话,一张脸立刻就沉了下来,这些洋鬼子,哪有这么说话,打人不打脸,哪有当着我面说我的船不行的,再说了,老子造的本就是商船。 荷兰的船匠,胤桢不由眼睛一亮,当年的海上马车夫,虽然被英国打败了,可就造船的技术而言,他们仍然是全世界最好的,他急切的问道:“你会造战船?” 白地保摇了摇头,“我们不会设计,但我两在船厂干了二十多年,经手过无数的战船,你们这样的船,要是装载三十门火炮的话,几次齐射后就会散架。” 胤桢对船不懂,可知道几十门火炮齐射会产生巨大的后座力,考虑到之前的战船从来没有装载过这么多的火炮,在这方面还真是没什么经验,这个白地保说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不由眉头微皱。 白地保又接着说道:“殿下,我们虽然不会设计,但很多东西我们都知道,你要是能够找一艘我们的战船来,我绝对能够仿造出来。”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山寨版可是我国的强项,他点了点头,“会造船的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白地保笑道,“我知道的,就我们两个。” “好,我给你们两人,每月二十两白银的月薪,你们用心给我造船。”胤桢笑道,“当然,你们还得帮我带徒弟,就你们两人是造不出战船的。” 白地保一听,急忙拉着白上天给胤桢鞠了一躬,“谢谢殿下的慷慨,我们会让你满意的。” 第81章 上屋抽梯 紫禁城,乾清宫。 康熙看到张鹏翮、噶敏图和胤桢联名上的折子——正确引导奢侈之风后,不由眉头一皱,根本不用考虑,他就知道这肯定是老十四出的主意,虽然道理说的很明白,他也认同,不过这奢侈之风一开,要想再控制住,可就太难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可是秦淮河每年的200万税收,他又确实有点动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能做不少实事。 放下笔,他习惯性的边走边思考起来,这可真是左右为难,继续崇尚俭朴,会引起土地高度集中,会导致银钱流通不畅,而更可怕的是巨额的现银集中在极少数人的手上,应景的时候,就是一大隐患。 可奢侈之风一开,不仅难以掌控,更怕由此而引起礼崩乐坏,导致整个社会风气都会为之一变,虽然好处明显,可坏处也同样明显,权衡了半晌,他也没能拿定主意。 想了想,他便把秦淮河征税那一段删了,而后吩咐到,“李德全,把这折子转交六科,公开发抄,在邸报上全文刊发。”待李德全出去后,他想了想,提笔给胤桢回了封信。 正确引导奢侈之风的折子在邸报上一经刊出,立刻就引起轩然大波,理学、伪理学、宗亲、大臣、官员、大儒、士子、商人登时就乱做一团,称赞的、反对的、批判的、支持的、和稀泥的,各种观点登时间就铺天盖地而来,各种观点的折子雪花一样卷进了紫禁城。 张鹏翮一看到邸报,就苦笑不已,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皇上居然会将这份折子公开刊发,好个十四爷,他只怕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才巴巴的将我两人推到前台为他挡风遮雨,真是后生可畏,端的是好算计。 胤桢此时却是在听朱延志作江海关的年终汇报,“截止十一月三十日止,江海关总计征税六十四万三千六百四十八两,薪俸开支三万六千五百四十两。办公及其它开支一万八千二百两。总计盈余五十八万八千九百零八两。今年一年,江海关上下是坚决贯彻严格执行新海关制度,再加上监督得力,下官不敢保证已经彻底杜绝贪贿私纵行为,就算是有,也是极少极个别的,另外一点就是缉私人员少,快船更少,沿海走私的情况比较严重。” “没关系,明年,海关就会大量增加缉私力量,明年凡是抓住走私的,给我罚的他倾家荡产,爷要他们听到‘走私’两个字就浑身打抖。”胤桢不以为意的道,“再拿出一万两来,做为年终红利发下去。” 朱延志连忙躬身一揖,“下官带一众同僚及下属谢十四爷恩赏。”起身后,他又笑道:“十四爷如此重赏,可没人敢轻忽这份差事了,明年的管理就更轻松了。” 胤桢微微点了下头,“虽是重赏,却总会有心存侥幸之徒,不可有丝毫大意。” “下官明白,定不敢有丝毫松懈。”朱延志神色肃然的回道。 朱延志前脚才走,张元隆后脚就捧着一叠帐薄跟了进来,“十四爷,这是今年棉布份额出售的帐目,总计是三百六十二万两,修建上海的转运储存仓库,花了一万八千两,各地的收购点和仓库修建以及各店的掌柜、伙计的工钱一起开支三十二万六千两。” 胤桢和煦的说道,“恩,这笔款就补入你的船厂,不过,这进度你可的给我加快,照目前的进度,四年时间只怕难以完成任务。” 张元隆恭敬的回道,“回十四爷,下个月,那两艘2000料的新船就可以下水了,这头批船造出来之后,下面就快多了,况且新扩建的六个船坞明年就可以投入使用,应该能完成任务。” “恩,那就好,安心办差,万事有我给你撑着,不要有顾虑。”胤桢温言安慰着,话才落音,就听达春在外禀报,“主子,张大人,噶大人前来拜访。” 胤桢对张元隆笑道,“你去看看娇娇吧。”而后就迎了出去,心里却是暗笑,打擂台的来了。 三人在客厅一落座,张鹏翮就笑道:“十四爷,今日的邸报想必您已经看过了,下官二人现在可是骂名滚滚,一众理学大臣、经学大儒更是口诛笔伐,十四爷可不能作壁上观,您在抛出这个观点之时,想必已经准备好了后手吧,还望十四爷不吝指教。” “呵呵,张大人,噶大人二位可真是高看胤桢了,邸报我也才看到不久,万没料到皇上会将折子在邸报上刊出,更没料到会掀起轩然大波,都是胤桢虑事不周,累及二位大人了。”说着,胤桢拱手一揖,唬的张鹏翮,噶敏图二人连忙起身还礼,口说“不敢。” 胤桢又伸手让坐,这才缓声说道:“咱们的观点没错,只不过咱们是从利国利民的角度来看问题,而那些理学大臣、经学大儒却是从维护圣人礼乐的角度考虑的。其实两方的出发点都是好的,角度不同,自然就存在分歧,有分歧不怕,大不了辩嘛,真理越辩越明,不知张大人可有兴趣一辩?” 张鹏翮心里却是暗骂,果然是早有预谋,可叹老夫一时不查,竟被他套了进去当枪使,现在能不辩吗?不辩的话,老夫一世清名可就毁之一旦,这位十四爷,好深的心机,为了转移朝廷的注意,竟然抛出这么大的一篇文章来,暗叹了一口气,他才肃然说道:“非是兴趣,而是责任,下官身为户部主官,开源节流,预防钱政弊端乃是职责所在,只是,对方占据了大义,十四爷欲从何辩起?” “自然是从目的说起。”胤桢侃侃而道:“圣人礼乐目的何在?自然是礼乐兴邦,而正确引导奢侈之风的目的也是兴邦,这是共同点,正面是驳不了对方的,求同存异方是上策,张大人志行修洁、清操自矢、文声卓著又深悉民间疾苦、洞察世事利弊,定能作出花团锦绣,流芳百世的佳作,胤桢恭候大作。” “十四爷谬赞,下官惭愧,既是为国为民,下官自不敢藏拙。”张鹏翮恭敬的回道。 胤桢却是又掏一份折子递与张鹏翮,“这是皇上的御批,命你二人以秦淮河为试点,先试行之。” 一听这话,张鹏翮,噶敏图二人连忙起身跪下,双手恭敬的接过折子,看完之后又磕头,口道,“微臣尊旨。”方才起身,胤桢却对噶敏图道,“这差事,还烦请噶大人多费心,张大人忙于打擂台,怕是没那么多精力。” 噶敏图欠身回道:“下官谨尊十四爷吩咐。” 张鹏翮却是大感吃不消,康熙这是又要钱又爱名啊,不仅要帮他赚钱,还要帮他把这钱正名,这父子俩倒真是一对,有的一拼。 噶敏图却是又欠身问道:“十四爷,这秦淮河试点究竟该如何操作,还请明示。” 胤桢微微一笑:“所有青楼发照经营,税率先翻一翻,循序渐进,半年后再翻一翻,温水煮青蛙,年底再翻一翻。” 张鹏翮、噶敏图听的是暗自惊心,这也太狠了点。 第82章 九门提督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看到胤桢呈报上来的江海关总计清单后,简直不敢相信,又从头细细看了一篇,脸色渐渐就变的铁青,缓缓起身而后绕室疾走,胤桢在江海关一年就收了六十四万有多,而之前,江海关每年的正额税银和赢余一起才上缴六万六千两,虽然今年指定江海关为棉布出口的唯一关口,可也不至于一下多出六十万两,这些天杀的奴才,竟然贪到这种地步! 李德全眼看康熙神色不善,已是打起了十二分小心,心里却在盘算,究竟是什么事惹的康熙如此愤怒,这主子的涵养功夫可是出了名的,什么事能够如此刺激他?今天的折子都是自己抱过来的,好象没什么大事,难道又是十四爷的折子引起的? 康熙转了几圈,怒火已是消了大半,继而怀疑起十四的数据是否可靠起来,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折会御案后,他又重新坐下,细细审视起清单来,在看到江海关一年的薪俸就支出四万六千五百四十两之后,他不由吸了口冷气,这个老十四可真是大方,他这是高薪养廉?可这薪俸也太高了点,看来这数据应该是真实的了。 对前面历任海关的监督要不要操家?这个念头一闪,康熙便把它掐掉了,以宽为政的宗旨不能变,这么多年经营下来,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大好局面,不能大张旗鼓的操家流放,以免那些龌龊官员妄自揣摩,弄得人心惶惶,吏治,不是眼下的重点。 棉布出口份额的清单,胤桢是用密信传来的,康熙一看就楞了,仅仅一个棉布出口专营,一年下来竟然就赚了三百六十二万,这钱这么好赚?那把生丝和丝绸也出口专营,一年能有多少?他不由砰然心跳,这个老十四,也太能赚钱了,远洋舰队看样子是不用担心了,远洋贸易船队的利润日后只怕是相当惊人,不过,这毕竟是与民争利,他轻叹了一声,日后,史书上怕是会被重重的记上一笔。 “皇上,八阿哥在外求见。”李德全小心的说道。 “恩,让他进来。”康熙放下手中的清单,心里却在琢磨老八的来意。 胤禩进来请安见礼之后就说道:“禀皇阿玛,内城的改造已经接近尾声,年前就可全部完工,儿臣前来请示,外城是否也改造?” 康熙却是反问道:“你认为外城应否改造?” “儿臣觉得应该改造。”胤禩在来的路上早有考虑,“内、外城差距太大,容易招起物议,既有损京师的形象也有损皇阿玛的爱民之心。” “恩。”康熙微微点头,“虽是满汉有别,但都是朕的子民,为君者要有包容天下的胸襟气度,厚此薄彼是在国策上,在民生上却是不能分彼此的,民心是靠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这外城必须改建,而且必须按内城的标准改建。” “儿臣牢记皇阿玛的教诲。”胤禩心里一喜,这可是康熙治国的心得,如此淳淳教诲,可见对自己期望还是很高的,不过,这时不是高兴的时候,他从容回道:“皇阿玛,内城虽是改建完了,可这银子也花完了,皇阿玛拨了十万,十四弟捐了五十万,其他兄弟一共捐了六万,九弟、十弟我们三兄弟又捐了六万,一共是七十二万两,这外城的条件比内城要差得多,需要的银子怕是在百万以上。” 老十四有钱,康熙一改以前听到要花银子就皱眉的习惯,他丝毫不以为意的道:“你着人先勘察一下,再做个预算出来,另外,这紫禁城的下水沟当年设计的过于平缓,污水流动不畅,一到夏天就气味难闻,你一并做个预算。”说着他轻叹了一声,“老十四去年没回来过年,今年也该回来过年了。” 胤禩登时无语,难怪这么有底气,原来是打老十四的主意。 崇文门,步军统领衙门。 步军统领,俗称九门提督,品秩为从一品,正式官衔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康熙十三年始设,康熙三十年加以扩充,将京师外城及京郊的巡捕营并入步军统领衙门,常规编制是马、步兵二万二千人,是京师地区最主要的警备力量。 其职责主要是负责北京内城九座城门(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安定门、德胜门、东直门、西直门、朝阳门、阜成门)内外的守卫和门禁,还负责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缉捕、断狱,维护京城内外的社会治安。 这是一个职权大的吓人,也肥的流油的部门,不仅是守卫着内城九门,也远不止维护社会治安那么简单,京师是分为内、外城的,所以房照(房产证)也分内城外城、内城的房照就是由步军统领衙门负责颁发,除此之外大到房地产开发、小到通下水道全都得向该衙门请示汇报,批准了才能动工。 九门提督托合齐,万琉哈氏,出身卑微,原为安亲王家人,后转为内务府包衣,曾任广善库司库,他有个妹妹是康熙的定嫔,定嫔生有一子,胤祹,也就是皇十二子。胤祹出生后就被苏麻喇姑收养,自小聪明,很有才干,而且从不结党,这一点尤得康熙赏识,曾多次派他办理各种政务,托合齐身为胤祹的舅舅,也因此身价暴涨,受到康熙信任,于康熙四十一年六月出任步军统领。 托合齐从小是苦哈哈,对于权利富贵自然就极为热衷,在仕途上,他多次得到皇太子胤礽的暗中照拂,自是死心塌地紧跟胤礽,是太子的死铁。 托合齐此时在签押房里接待的是刑部尚书齐世武,齐世武,佟佳氏,正白旗人,康熙三十六年后历任授山西布政使,陕西巡抚、甘肃巡抚,川陕总督、四川总督、刑部尚书,在满人中名望超群,清明无人能比,他离任川陕总督后,甘肃百姓还为他建立了齐公祠,可见他在川陕是深的民心。 齐世武虽然是满人,却是饱读经书,乃是满人中有名的理学大臣,他跟兵部尚书王掞一样,对皇太子抱有极大的期望,也是胤礽的铁杆支持者。 太子因为身份特殊,平日里不便四下活动,也怕引起康熙的警惕,所以太子一党的居中联络都是由托合齐与齐世武两人负责,太子复位之后,深刻的认识到兵权的重要,多次对他二人暗示,两人也是深以为然。 第83章 酸 康熙四十八年六月康亲王椿泰薨,托合齐与齐世武两人就在治丧事期间联络、鼓动一批满人大员,特别是实职的都统、副都统等武职大员私下聚会,十一月安郡王马尔浑又薨,这给他们私下聚会创造了大量的机会,一帮人多次聚集到都统鄂善家宴饮,人员也发展到二十多人,其中兵部满尚书耿额、都统雅图、副都统悟礼几人最为突出。 签押房里,没有丝毫的寒暄,齐世武进来就问道:“这么急让我来,可是太子有事吩咐?” “太子爷说今年福建遭灾,明年青黄不接时,恐会更加厉害,着你多加留意。”托合齐轻声说道。 “福建地瘠人悍,朝廷举措不力,闹将起来的可能也不是没有。”齐世武沉吟着道,而后却轻叹了一声,“留意又如何,一则鞭长莫及,二则没有可靠的人手。”说到这里,他神色一喜,放低了声音道,“可是北边有了消息?” “这个太子爷倒没说。”托合齐缓缓摇了摇头,太子还是那句话,“沉住气,乘时,乘势,伺机而动。” 十二月初二,康熙下旨,在户部下设海关总署,总管全国海关,下设海关总监督一名,海关监督五名,新增天津海关,着皇十四子恂贝勒胤桢总监督海关。 这份上谕并未引起多大的关注,毕竟牵扯到的是极少几个人,这段时间,整个大江南北、朝野上下都陷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辩论之中,正确引导奢侈之风与反对奢侈之风的辩论随着张鹏翮的奋力反击,俨然分成了两大对立的阵营,康熙也暗中推波助澜,在邸报上连连刊发两方的文章,见康熙如此关注,不论是在朝的还是在野的纷纷加入进来,一众大员能写的是亲自动笔,不能写的则找人捉刀,居闲的名家大儒也不甘放弃这大好扬名的良机,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大辩论亦越演越烈。 江苏巡抚张伯行在苦等两个月之后,见张鹏翮在上海忙于笔战,而噶敏图竟然又跑回江宁忙于策划什么秦淮河红灯区,张元隆一案竟是毫无动静,不由大感气馁,一边加入到反奢侈之风的阵营大肆攻讦,一边给康熙上折子以老病为由,请求罢官,回籍养老。康熙却是不允,温言安抚、慰留之。 两江总督噶礼则更是郁闷,八爷党的祖允图当众弹劾他也就罢了,现在老十四和这个噶敏图竟然把手伸到他鼻子下面来了,生生把江宁最为富庶的秦淮河沿岸的税收给挖走,这不仅是打脸,这是蔑视,根本没把他噶礼放在眼里,可对方是尊康熙的旨意办事,他除了愤恨,郁闷,难堪,有能如何? 更为可笑的是,他一直在八爷党和太子.党之间摇摆,自以为左右逢源,哪想到八爷党竟然弃他如敝履,这让他情何以堪?恼羞之下,他索性旗帜鲜明的倒向了太子一边。 上海,留春园。 海锋、孙长浩、万建图等人一早就向胤桢报喜,火药作坊率先完工。胤桢闻言大喜,“走,一起去看看。”出门时他又吩咐达春,带上一百亲卫。 孙长浩将火药作坊建在一个较偏僻的地方,而且离江较远,一行人赶到时,孙长浩的副手马鸣早就带着一大帮人候在外面了,见到胤桢过来,急忙赶上来见礼。 胤桢微笑着叫众人免礼,而后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下细细的参观了一遍,火药作坊占地广阔,各原料仓库成品字型分布,加工作坊也都分的较散,成品火药的储存仓库有2个,都远离作坊。 胤桢对这布局很满意,虽然增加了运输难度,可提高了安全系数,看完了作坊,他又去看工人的宿舍和伙房,这里可是禁止私下升火做饭的。对于工人的薪俸和伙食标准他都做了详细的规定,薪俸按外面的双倍算,伙食要保证二天一餐荤,但出产的每包火药都必须标记工匠的姓名,有不合格者,重罚。 之后,胤桢又去查看孙长浩和马鸣的住宿条件,这两人都各自有单独的院子,一进孙长浩的院子,胤桢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刺鼻的气味,他不由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他眉头马上就扬了起来,这是化学药水的气味。 他不由疑惑的瞅了孙长浩一眼,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气味?” 孙长浩也没料到胤桢会到他院子来,闻言有些尴尬的笑道:“是强水,这味道难闻,十四爷还是不要进去了。” 强水?胤桢一楞,喃喃念了几遍,心头已是狂喜,急切的问道:“是不是能够融化铁、铜之类的东西?” 孙长浩不由大为惊讶,十四爷可真是博闻强记,他忙回道:“是的,除了黄金外,其它的都能融成水。” 酸,是酸!胤桢一阵狂喜,不过他在这方面是个小白,不能够确定这到底是流酸还是盐酸、硝酸,他忙试探着问道:“除了这种强水?你还知道别的能够腐蚀金属的水吗?” 孙长浩不知道胤桢是在考探自己,还是另有用意,但仍是小心的回道,“除了强水,还有矾油,不过矾油不能够将铁、铜等化成水。” 三大酸,现在就有了两种,胤桢按捺住心头的兴奋,“好,以后火药作坊的具体事情,都交给马鸣负责,你专心把这两样东西弄出来,越纯越好,然后试着按比例混合,看看能够得出什么。再有,不要扫敝自珍,多带些徒弟,这两样东西很重要!你要能大量生产,爷不吝重赏,你孙长浩也会因此流芳百世。” 刚刚才把火药作坊建成,胤桢就剥夺了自己的职位,这不是过河拆桥嘛,孙长浩正郁闷,听到流芳百世,也不仅呆了,这矾油古已有之,强水倒是他整理先人手稿时发现的,据说是传教士传给徐阁老的,就这两样东西能流芳百世?他不由感到一阵迷茫。 胤桢哪里知道孙长浩的想法,他掉过头来,又吩咐海锋道:“在各个名门世家子弟中宣传,爷大量招揽这类杂学人才,有真才实学者,一律优厚待之。” 第84章 回京 腊月十二日一早,胤桢出任海关总署总监督的上谕传到了上海,其中还提到了要胤桢回京述职。 既然是要回京,胤桢自然是想赶回京师过年了,他当即就将手头的事情安排了一下,叫上海锋之后,一起赶往海军学院,火器厂、铸造厂已是临近完工,造船厂、炼铁厂、被服厂预计要到明年三月以后才能完工,张元隆船厂那两条2000料的新船已经下水,现在所有的船坞已经开始加足马力全面建造新船,这些他都不用操心,唯一就是担心那群宗室子弟。 赶到海军学院,胤桢立即就将小队长以上的学员召集起来,宣布了四条纪律:一,春节放假三天,有敢在上海滋事的,立即开除。二、训练按正常的计划进行,加强队列训练,海军学院建校典礼在即,到时要举行阅兵。三、已经下水的四条新船,先做训练用,轮流带学员上船到近海适应。四,小事由武格和衍德负责,大事报请完颜海锋做主。 将众人谴散后,他又留下武格、衍德二人,嘱咐要尊重西洋的水手教官和翻译教官,要约束好学员,不能出现滋扰地方的事情,当然也免不了一番温言鼓励。 胤桢在十月中旬就奉旨整顿规范管理海外贸易船只,但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得不四处打探、寻找一些积年老吏,将他们集中起来群策群力制定管理的规章制度,这事,他也没急,准备等限制稻谷外流的规定出台再一起推出。 见胤桢迟迟没有动作,一众海商巨富,世家大豪,不由都心存侥幸,一个个都存心观望来着,不过,胤桢出任海关总监督的消息一传开,这些人立马就急了。 海关总监督,以后大清的所有海关都在他的管辖之下,这位十四爷可不是个安分的主,今年他搞出一个棉布出口专营,天知道明年他又会弄出什么妖蛾子来,但有一点,所有人都清楚,跟他拉好关系,那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张元隆不就是率先投靠的榜样,一年时间就又重新抖起来了,而且比以前最鼎盛时还要红火,只要是想要棉布份额的,哪个不把他当菩萨一样供着?这些都不说,他张元隆贿赂两江总督噶礼大量倒卖稻米,被人告发,要换了以前,怕是早就抄家流放了,可现在他却是毫毛都没伤着一根,1500料、2000料的新船还一条接一条的下水,还不都是因为有十四爷在后面罩着。 海商们的眼睛都是贼亮贼亮的,算盘打的也是哗啦啦的响,消息一传开,不论远近,但凡是跟海贸沾上关系的,都络绎不绝的涌向上海涌向留春园。上海及周边各县海贸大户、大船主汤家、沙家、张家、殷家、顾家、徐家、王家等都以最快的速度赶向留春园。 胤桢却是闭门谢客,在后宅跟张梦娇商量去京城的事情,张梦娇进府已快一年,按理也该拜拜码头了,张梦娇虽是千般不愿,可也知道去京城是迟早的事,不能给那些个没谋面的姐姐造成持宠而骄的印象,免的以后难以打交道,既然张梦娇要随行,胤桢可就不敢耽搁了,次日一早就便起程前往京师。 腊月十五,‘四大恒’年终盘点完毕,自去年九月朝廷颁发《整顿规范票号的细则法案》以来,‘四大恒’就以最快的速度垄断了全国的票号业,各地的银号票号纷纷破产、转行,‘四大恒’不费吹灰之力就独霸了全国市场。 虽然前期投入不少,可近一年半的时间下来,‘四大恒’的纯利润仍是达到了惊人的五百六十万,远远超过了胤桢之前的预计,看到统计结果,郑世昌也是大吃一惊,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是好,虽然从来没有过打理这么大规模票号的经验,但凭他多年的经验,他感觉应该截留一部分资金以备不时之需,虽说康熙是最大的东主,可他还是最相信胤桢,决定等胤桢来京商量以后再汇报上去。 同时,他第一次感觉到手上的股份烫手,以‘四大恒’的发展势头,以后每年的利润只会越来越高,他郑家占一成的股份,每年光是红利就是五十多万,实在是太惹眼了,他到现在确实是感到有点后怕了。 腊月二十日,康熙下旨,进行一系列的大员任免调动: 吏部尚书萧永藻、为文华殿大学士。 转兵部尚书王掞、为礼部尚书。升左都御史徐元正、为工部尚书。 升前锋统领鄂缮为镶白旗汉军都统。 护军统领伯唐保住、为左翼前锋统领。 升漕运总督桑额、为吏部尚书。以吏部左侍郎赫寿为漕运总督。 升湖广总督郭世隆、为刑部尚书。 升偏沅巡抚赵申乔、为都察院左都御史。 这一系列的人事任免调动,大多都跟皇太子胤礽、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有关系,三人都是惊疑不定,暗自揣测康熙的意思。 腊月二十六,胤桢一行到达通州,此地离京不过四十里,眼见天色已迟,胤桢正待吩咐去潞河水马驿,却见岸上有人呼喊,“可是上海来的客商吗?” 胤桢不由奇怪,是谁要堵在这里见自己?正待出声相问,那人却又道:“不知可有郑清远的消息?” 胤桢一听就明白了,是郑世昌的人,不知道他有何急事竟然跑到这里来见自己,当下便吩咐道:“戴理生,你去招呼一声。”戴理生是戴梓的孙子,新补进亲卫的,生面孔,没人认识他。 时间不长,郑世昌就匆匆赶了过来,见礼之后,他便说道,“十四爷,时间紧急,下官只得出此下策。”说着他便把‘四大恒’的情况说了一遍。 胤桢听完,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沉吟便道:“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应该留一部分以做备用,印刷、造纸的研发是需要大量银钱的,而且这么大的银号也不可能手上没有预留的现银,今年就先拿出四百万来分红,以后每年都留出二成来做为储备资金,把帐目做好,对外不要声张。” “十四爷真是眼光长远。”郑世昌听的这话,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另外,还有件事,就是关于下官手上的股份……。” 他话没说完,胤桢已是笑道:“怎么,嫌银子烫手了?” “想想真跟做梦一样,竟然会有为银子多了而犯愁的这一天。”郑世昌赫然自嘲的笑道:“不过,下官的股份确实多了一点,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眼红,时间一长,可不是好事。” 胤桢设身处地的替他想了想,确实是如此,康熙虽然有旨意,不准任何人打郑家那一成股份的主意,可明的不敢,难保没人动歪脑筋,但郑家是自己的一面旗帜,是绝对不能倒的,默想了半晌,他才开口道,“我现在的摊子很大,你再挑个善于理财的过来帮我,另外回去在孙辈中好好挑一挑,选个精明能干的,我请皇上把他补入侍卫。股份的事,现在先不要考虑。” 郑世昌一听,登时感激涕零,能够随时在十四爷和皇上面前递上话,可就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十四爷大恩,郑家一族永世难报。” 第85章 进谏有危险 腊月二十七,胤桢一早就到达京城,‘四大恒’每分股份红利四万的消息也传扬开来,一众宗亲皇族对‘四大恒’的利润虽然是早有预料,可当这消息传出后,仍然是引起不小的震动,第一年就能分到四万,以后呢?最兴奋的莫过于康熙了,他占四成股份,仅是红利就是一百六十万。 张梦娇是第一次来京师,胤桢要去觐见康熙之后才能回府,而她也不愿意独自先回府,府里毕竟有四个福晋在,独自回去未免尴尬,因此她就提出先去城里逛逛,等胤桢从宫里出来之后一起回府。 胤桢知她好动,也不愿意拘束她,想了想便笑道:“那好,你素喜古书,琉璃厂火神庙有书市,书画、字贴、珠宝、翡翠都是不少,你去那里逛逛,午时就在火神庙边上的延寿寺街的‘四海春’酒楼等我。” 康熙在乾清宫西暖阁召见了胤桢。 胤桢请安之后,康熙便赐座赏茶,而后才细细询问上海的一应情况。胤桢自是据实回奏,康熙在听到他给张鹏翮,噶敏图二人下套的情节时,也是忍俊不住,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感叹,张鹏翮这么个老辣、精明的人也栽在他手里,这个老十四还真是历练出来了。 待得胤桢详细的回奏完,康熙才微笑着道:“朕记得,你没去过江宁,何以对秦淮河的情形如此熟悉?” 胤桢笑道:“秦淮河可是江南出名的销金窟,上海的大富巨贾、文人骚客谁没幕名前往过,去则流恋忘返,回则念念不忘,儿臣无意间听他人谈及,便留了心,多次探问方才有了这个想法,那些个巨商富贾,世家子弟,谁在秦淮河不是一掷千金,与其让那些不良商人赚这昧心钱,还不如朝廷拿这些钱为百姓做点实事。” “好,这想法不错,难得你时时不忘国事。”康熙捻须笑道:“这秦淮河一年真能有200万税收?” 说实话,胤桢心里也没底,只是大概估算的,不过这时却不敢泄气,当下就硬着头皮道,“回皇阿玛,这秦淮河两岸、青楼上百,且都规模宏大,一年的收入俱在数万甚或是十数万之上,第一年有可能稍低些,两、三年后应该就没问题。” 康熙微微点头,话题一转,“现如今,正确引导奢侈之风和反对奢侈之风辩驳的是如火如荼,你这个始作俑者,有何打算?” 胤桢见他不再纠缠秦淮河的话题,心里轻松不少,对于提倡奢侈之风,他是有私心的,知道必须先说服康熙,才有推行的可能,否则康熙很可能就只收钱不做事,他当下大起胆子说道:“皇阿玛,儿臣斗胆问一句,热河行宫、畅春园,园明园的修建是否属于奢侈行为?” 躬身肃立于一旁的李德全听到这一句,顿时就悄无声息的跪了下去,心里暗自骂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蹦出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眼见康熙一张脸阴沉的要滴出水来,他忙给胤桢使眼色,打手势,让他跪下来认错。心里面却是暗暗叫苦,早就提醒自己,有十四爷在场的时候,不要呆在里面,怎么又忘了? 康熙素来提倡节俭,并身体力行,大肆的裁减宫中的太监、宫女及一应用度,且乐于以此与前明宫中的奢侈对比,每每在大臣面前言及,深以为傲,未料胤桢竟然敢直指他修建热河行宫、畅春园,园明园是奢侈行为,而前明也确实未曾有过大建行宫、园林的举措,这让不由恼羞不已,这个老十四,竟然如此大胆无礼,正准备以君君臣臣、子不言父过之类的好好教训他一顿。 胤桢却是又接着说道:“儿臣与一众王公大臣固然知道皇阿玛此举是出于巩固北疆、怀柔蒙古王公,侍奉皇太后等目的,可百姓们并不知道,另外,还有一点是没人注意到的,就是这些浩大的工程,养活了无数的工匠、民夫和商人,不仅是京城和热河,各个原料供应地的商人和百姓也是受益非浅,经过这几项工程,朝廷在不经意间已是完成了银钱的流通。” 李德全听到这里不由轻吁了口气,原来是变着法子拍马屁,倒把老奴吓了一大跳,心里却是暗叹,也得亏这主子涵养好,换了其他人,这法子可不敢用,只怕话没说完,就大祸临头了。 康熙听到这里,脸色虽有所缓和,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他还真没留意到这个问题,修建热河行宫竟然还有这等好处? 见康熙皱眉,胤桢知道说到点子上来,紧接着又道:“不独是江南,这天下所有的富户大都喜欢挖银窖收藏银子,朝廷若是也将银钱藏于国库,自然是导致市面上流通的银钱短缺,继而是引起物价上升,所以儿臣以为,皇阿玛的这些工程是一举数得。 现在宗亲皇族、世家大族、江南富豪、缙绅等手上积攒的银钱越来越多,而国家和百姓却是日渐窘困,长此以往,非是国家之福,儿臣以为,不能让他们把银钱都拽在手里,必须想法子让银钱流动起来,这才能富国强民。 再有,天下太平日久,则富者恒富、贫者恒贫,长此以往,必然导致贫富之间矛盾重重,稍遇灾荒,便引起地方动荡,甚或是大乱,正确引导奢侈之风,能有力的促进商业发展,促进银钱流通,朝廷再对奢侈行业课以重税,则商业税收必然大幅上升,朝廷有了钱则可减免农业税收,长期执行下去,可以有效的缓解贫富的差距,这才是儿臣提倡正确引导奢侈之风的根本目的。” 康熙听完,心里是震惊不已,这些道理,以朕学识之丰,亦是闻曾留意到,这老十四年纪轻轻又是如何想到的?可没听说他身边有饱学大儒,他不由疑惑的问道:“这些是你的见识?” 胤桢知他见疑,轻叹道:“皇阿玛,儿臣此去江南一年,始知江南之富,身家上百万者,比比皆是,各行作坊星落棋布,小者数十人,大者上千人,挂千倾牌的富户各县皆有,不是儿臣曲意奉承,确已是盛世之象,不过,不能解决温饱的百姓也是大有人在,江南青楼业之所以如此昌盛,皆是穷苦之地贫寒人家卖女所致,贫富差距已经大到如此地步,儿臣是见之触目、闻之惊心。皇阿玛,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后必然是盛极而衰,儿臣恳请皇阿玛早做绸缪,将这盛世延续百年。” 康熙凝视胤桢良久,才动情的叹道:“痴儿,自古哪有百年盛世。” 第86章 衣冠禽兽 康熙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却是被胤桢一句‘百年盛世’刺激的心潮澎湃,起身在殿内缓缓踱步,这么多大臣,这么多饱学大儒,上了这么多的折子,辩了这么长的时间,可都没人能象胤桢这样说的透彻看的长远,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见人所未见,想人所未想之事,百年盛世,这可是亘古未见之盛世!真有那么一天,谁能抹杀我爱新觉罗·玄烨的功劳? 踱了良久康熙才缓步走回御案后坐下,随即吩咐道:“李德全,着上房轮值大臣拟旨,授张鹏翮文华殿大学士,迁噶敏图户部左侍郎,恂贝勒胤桢晋郡王爵。” “谢皇阿玛隆恩。”胤桢心里大喜,没想到竟然得到这么大的彩头,这道谕旨一下,也就意味着康熙表明了态度,支持正确引导奢侈之风。 作出这个决定,康熙也似轻松不少,语气轻松的道,“先跪安吧,明日再递牌子觐见。” 却说张梦娇在胤桢进宫之后,便在几名护卫的带领下径往火神庙而去,因是去逛街,一众护卫都换上了便装,但张梦娇却不习惯被人前呼后拥的,便令一众护卫在后尾随,领头的护卫是胤桢最初从宫中带出来的二等护卫张明亮,他深知这位福晋与众不同的脾性,却又素为胤桢宠爱,自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只得谴两人在前照应,自己带着一众人等尾随在后。 张梦娇一身汉装打扮,加之人又长的貌美如花,一路婀娜而行,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路人的眼光,京城中不泛女子逛街出游,可这么抛头露面的一般都是穷苦人家女子,一般大家富豪女眷都是做车或者是坐轿,象她这样年轻漂亮,又无所顾忌的在街头闹市中闲逛的还真是少见。 不过京师的纨绔、混混多少都还有点眼力,一看张梦娇的衣料做工和神情就知道这不定是那位刚刚进京的官员家女眷,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招惹的,所以大都只敢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以一饱眼福,自然也有自诩有点身份的浪荡子想上前搭讪或者是意图套瓷,却早早就被张明亮安排的护卫扒拉到一边去了。 张梦娇却是浑不在意,你看你的,我逛我的,悠然自得而又充满新奇的打量、感受着这迥异于江南风格的京城。虽然已是年关,街上置办年货的人很多,但火神庙一带却反而比平日里清淡一些。 张明亮提心吊胆的侍侯着张梦娇逛了一圈下来,总算没出什么事,眼见已快到午时,便着人上前提醒张梦娇,张梦娇这才意犹未尽的随他们前往延寿寺街的‘四海春’酒楼。 ‘四海春’酒楼是火神庙一带最大的酒楼,上下二层楼,可门脸却是不宽,不过一溜四间,将近午时,正是生意火暴的时间,张梦娇一行赶到时,已是没了空位,小二一脸歉然的连声道歉,因是与胤桢约在这里会面,却也不好换地方,张梦娇眼珠一转,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笑道:“二楼,最好的位置,安排的下来,这就是赏你的。” 小二一眼觑见是十两的票额,立马就将银票扎入腰带中,这可是二年的工钱,拼着被掌柜的骂一顿也值了,道了一声,“贵客稍待片刻。”便一溜烟的上了二楼,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不到盏茶时间,他就满脸笑嘻嘻的下来请张梦娇上楼。 这一上楼,张明亮可就傻眼了,楼上只有一张空桌子,借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跟张梦娇同桌,扫了二楼一眼,见没什么扎眼的人物,他才松了口气,将戴理生留在二楼侍侯,自己则带着一众护卫到一楼另找位置。 张梦娇独占一桌,刚刚才上干果、点心,二楼却又上来七、八个人,皆是身着便服,居中一人锦衣华袍,不过三十左右,不仅人长的俊朗,身上更有一股淡淡的威严,一看便是久居上位者,那人扫了一眼,便一指张梦娇那桌道:“就那桌,乘着还未上菜,叫她挪个位置。” 小二一听就吓了一跳,这位女客出手阔绰,随身还带有侍从,可不是好招惹的主,忙低声央求道:“贵客,小的给爷另换一桌,行不?” 那人身后一中年人却轻声道:“抚台大人稍候,标下去将那女子赶走。” 小二一听,登时身子就吓的身子一缩,抚台是对巡抚的尊称,没想到这人如此年轻就已经是从二品的大员,他哪里还敢鸹噪,转身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神仙打架,就他这脚底泥可受不起一点殃及,想到张梦娇打赏的十两银票,他还是下楼给张明亮等人报了个信。 戴理生一直是站在张梦娇身后侍侯的,早就注意到了情形不对,见那人径自走了过来,忙拱手一揖,却是还未开口,来人已是大刺刺的说道:“赶紧的换地方,把桌子腾出来,我们爷要用。” 张梦娇最恨仗势欺人之辈,不待戴理生开口,她已是柳眉一蹙,冷冷的道,“哪里来的疯狗在这里乱吠?” 张梦娇声音不大,但轻脆悦耳,也就显的格外惹眼,一时间整个二楼都安静下来,齐齐望了过来。 来人乃是抚标的参将,堂堂的正三品实职武官,听得张梦娇骂他是狗,登时一张脸就黑了下来,正待发作,那位年轻的巡抚此时已是走了过来,对他轻轻的摆了摆手。那人见到张梦娇时,不由眼睛一亮,心里暗赞了一声,这女子性情刚烈,却偏偏又生得柔媚无比,发式是汉女的步摇,又是一身汉装,瞥了一眼桌下,居然是一双天足,但头饰与衣料却俱是精美无比。 再瞥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戴理生,一脸的紧张,浑没有京中宗室清贵、达官贵人府上奴仆的圆滑和傲气,他心里已是肯定,这女子该是京中巨商富贾家的女眷。 张梦娇早被他上上下下看的不耐烦,虽见来人衣着华贵气度威严,却也没在意,冷冷的说道:“瞧你也是个读书人,难道连非礼勿视的道理都不懂?” “好一张利口。”那巡抚轻笑道:“不过,爷喜欢。” 见他出言无状,言语轻浮,张梦娇不由柳眉一竖,一扭头嗔骂道:“衣冠禽兽。” 第87章 拿捏年羹尧 戴理生补入亲卫的时间太短,见识太少,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明显不足,他这时只要适时的点明身份,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可他见到张梦娇被人当众调戏,已是气昏了头,他涨红着脸一步就跨上前,挡在张梦娇前面,忿忿的说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 话没说完,那巡抚已经是高声喝道:“住嘴!竟然敢当众诋毁辱骂朝廷大员,来人,将他们扭送顺天府。” 话音一落,早就气愤难捺的参将就带头扑了上来,戴理生见对方人多,怕张梦娇有闪失,不敢冲上去打拼,却是一转身,背对着众人,护住了张梦娇,急切的喊道,“快躲到桌子下面。” 张梦娇也吓了一跳,万没料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妄为,居然敢在公众场所,众目睽睽之下抢人,一经提醒,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一猫腰就钻到桌子下面。 楼下张明亮等一众护卫赶上楼来,正好就看见张梦娇钻入桌下,而七、八个人有的正准备掀桌子,有的则围着戴理生猛揍,自打跟着胤桢,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根本不用招呼,一个个就闷声不响的扑上去就打。 张明亮是一直跟着胤桢的,一眼就认出那个为首的是年羹尧,心里虽然吃惊,却是无暇顾及,胤桢历来最为护短,张梦娇要有个闪失,自己这个护卫怕就当到头了,既然开打了,就先得把架打赢,这是胤桢对他们护卫的一惯要求,他也清楚,今天这事无法善了,不打出个彩头来,责罚怕是不轻,所以下手是毫不留情。 年羹尧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平日里哪会留意到象张明亮这等小护卫,见对方又冲出几个人来,又都是便衣,也没在意,他治军严厉,手下抚标亲卫个个都是好手,自是不怵,但张明亮等一众护卫也是日日操练,毫不逊色,两边十几个人顿时就打了个旗鼓相当,只是酒楼遭了殃,楼上楼下的食客见势不妙,纷纷抱头鼠窜,掌柜的急的直跳脚。 随同年羹尧而来的还有一人,是雍亲王胤禛府上的四管家田四儿,他在后面点了菜出来,见二楼已经演开了全武行,瞅了一眼,他就认出了张明亮,心里不由一跳,张明亮是十四阿哥胤桢的随身护卫,他在这里,胤桢肯定就在旁边,年羹尧今天是铁定要吃亏,想到四王爷胤禛今儿就在户部办差,他急忙拨脚就去报信。 打了一阵,年羹尧也发觉了不对劲,这帮子人看起来不象是一般的护院,家丁,打起架来颇有章法,他是回京来述职的,可不想把事闹大,急忙喝道:“都给我住手!” 双方现在这情形完全是个两败俱伤的样子,张明亮可就不干了,打到这个时候,你喊不打就不打了,老子这护卫还想不想干了?他也是打出了火,反正已是撕破了脸皮,当下就毫不客气的喝道:“年羹尧,这时候你才想到收手?迟了,给老子狠狠的打,打死这帮狗娘养的!”说着,就追着狂揍。 年羹尧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惊,对方认识自己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大打出手,而且听口气,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对方是什么来头?今儿判断错了?踢到铁板了?他这里一疑惑,场上的气势已经一变,张明亮等人是气势大涨,而年羹尧手下的亲卫却因为年羹尧的命令而畏缩起来,敢直呼年羹尧名字,还不依不饶的要打下去的人,来头可想而知,这里可是京城,不是四川。 张梦娇见形势逆转,也就钻了出来,年羹尧的详细情况她听胤桢说过,知道他是四阿哥胤禛的人,现任四川巡抚,便冷笑道:“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京师重地,于众目睽睽之下抢行掳掠小女子,原来是年大人,今儿算是领教了。” 此时场上已经完全是一面倒,年羹尧的亲卫被四处追赶,打的是凄惨无比,张梦娇言辞之间又是咄咄逼人,年羹尧不由眉头一皱,放下架子,拱手一揖,“年某有眼无珠,冲撞了夫人,年羹尧改日亲到府上请罪,今日此事,就此作罢,还望夫人高抬贵手。” 张梦娇扫了场中一眼,知道不能太过份,也怕闹出人命,便吩咐道:“张明亮,将他们都押过来。” 听得张梦娇吩咐,张明亮才松了口气,躬身回道:“是,福晋。” 听到福晋二字,年羹尧心里一凉,福晋可不是一般的官宦女眷能够称呼的,那是宗室亲贵女眷的专称,好在今日并未太过唐突,而这位福晋看来也识大体,还是早走为妙,事后求主子出面和解,他忙一揖道:“今日唐突福晋,改日一定登门陪罪,年某先行告辞。” “年大人好走。”张梦娇也不是肯轻易吃亏的主,岂肯轻易就放他走人,反正胤桢也快来了,让他来搓弄搓弄他,否则难消心头之气,“张明亮,将这些个混帐东西都押到顺天府去,罪名嘛,就说年大人目无法纪,于京师重地,众目睽睽之下,纵奴强行掳掠十四爷福晋。” 年羹尧刚刚迈出的脚步瞬间就如钉子似的钉在地上,冷汗立刻就从后背冒了出来,十四爷,京师还有哪家的十四爷这么强横?这女子竟然是皇十四子胤桢的福晋,应该是庶福晋,可那有如何,这一闹到顺天府,自己可就名声扫地了,十四爷现在正是如日中天,康熙历来又最看重品行,闻知此事不定怎么发作自己,丢官都是轻的。 到这时,他也想起来了,官场上笑话胤桢招摇纳妾,应该就是眼前这位江南女子了,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个厉害的主,一句话就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他脑子反应也不慢,立即就上前恭敬的打千见礼,“奴才年羹尧给十四福晋请安,今儿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奴才瞎了眼,还请十四福晋责罚。” 张梦娇暗笑,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才,竟然想用家法把这事遮掩过去,当下她就摆足了架势,“恩,你是四哥的奴才,四哥与十四乃是同胞兄弟,你就是叫声主子,我也当的起,这以奴欺主,是什么罪名?又该如何责罚?” 年羹尧没想到张梦娇竟然一点不给四阿哥的面子,反而打蛇随棍上,又栽了个以奴欺主的罪名,这罪名他可是万万不敢当,一时之间,竟是呆在那里,这话他不敢回,也不敢辩,眼下,他是走也不敢走,再留下去,胤桢来了更麻烦,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下该如何收场,额头上瞬间就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第88章 废了他 有道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年羹尧进退两难时,楼梯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前面一人正是一脸阴沉的胤桢,一上楼胤桢就先扫了一眼,见张梦娇无事,一众护卫虽是鼻青脸肿,看样子也并无大碍,这才望向年羹尧。 年羹尧虽是心里叫苦不迭,可还是利索的趋步上前,一个千儿扎下去,“奴才年羹尧请十四爷安,十四爷金安。” 胤桢一撩袍角,揶揄道,“我道是谁如此好胆,竟然敢在京城对我府上大打出手,原来是年大人,难为你还记得你奴才的身份?以奴欺主,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说着也不理他,直接看向张明亮,“怎么回事?” 张明亮对前面的起因并不清楚,只得拿眼睛去看戴理生,戴理生急忙上前跪下,将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年羹尧见胤桢一来就坐实了自己‘以奴欺主’的罪名,心里更是忐忑不安,这位十四爷可是八爷一党,自己虽说跟九爷、十爷都有来往,可自己毕竟是四爷的门下奴才,八爷党和太子一党现在斗的正厉害,不知道十四爷会不会拿自己开刀? 胤桢听戴理生说完便问道:“是谁先动的手?” “是他。”戴理生指了指那名参将。 “还等什么?”胤桢瞥了张明亮一眼,“废了他。” 年羹尧一听脸都吓白了,真要让胤桢当着自己的面废了自己抚标的参将,以后回四川哪里还有脸见人?还怎么带兵?他忙膝行了两步,磕了个头道:“十四爷,万万使不得,他可是奴才抚标的参将,还请十四爷高抬贵手。” 参将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胤桢还真不敢胡来,殴打致残朝廷大员,这名声传出去可不好听,应景的时候还是一大罪状。他冷笑道,“既是朝廷命官,好,爷不动私刑,将他送交顺天府。”接着转过头来,看向年羹尧,“不知道你年羹尧是奴才呢,还是朝廷命官?” 年羹尧一看,是朝廷命官要送交顺天府,是奴才,今天肯定要当众受辱,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年羹尧是四爷的奴才也就是十四爷的奴才,今日过错全在年羹尧一人身上,还望十四爷体谅他们做下属的难处,成全他们。”说完又磕了个头。 胤桢不由暗赞了一声,这年羹尧带兵果然是有两下,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收买属下的人心,不过这人却是无法为自己所用,这次机会难得,该怎样一举将他打得永世难以翻身?当众羞辱只能是使他更得人心,想到这里,他沉吟着道,“你毕竟是四哥的奴才,自有四哥管教你,爷也不好越蛆代庖,这样吧,你把今天的事写个伏辩。” 年羹尧一听就吓得魂不附体,这可比直接送顺天府还要命,这伏辩如何写的,写了不就把仕途前程都交到他手里了,正准备开口秧求,却听的楼梯做响,接着就传来胤禛的声音,“十四弟可真是心慈。” 年羹尧见自己主子到了,心里不由一松。 见是胤禛来了,胤桢也不敢缺了礼数,起身上前见礼,张梦娇也乖巧的行了个蹲礼,胤禛一改平日的冷淡模样,微笑道:“这是新纳的弟妹,果然是倾城之貌,再配上这套汉装,尽显江南风韵,十四弟好福气。” “谢四哥夸赞。”张梦娇又是蹲身一福。 胤桢听的这话,心里却是一紧,四哥这是在暗示自己不要过分,张梦娇身为皇子福晋,又是旗人,一身汉装已是有违祖制。 胤禛对张梦娇点了点头,而后语气诚挚的对胤桢说道:“你我同胞兄弟,我的奴才不就是你的奴才,这等胆大妄为、不长眼的东西,你还跟四哥客气什么?只管狠狠的管教。” 胤桢暗道可惜,错过了一次绝好的机会,脸上却是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代四哥管教一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传出去也丢四哥和我的面子,今儿你都是嘴上惹的祸,就掌嘴吧。” 年羹尧一听只是掌嘴,心头不由大喜,立即就自己动手,两位主子在面前看着,他可不敢马虎,几巴掌下去,两颊就已是肿了起来,见胤桢没有叫停的意思,胤禛走上去当胸就是一脚,将年羹尧踹倒在地,“没规矩的东西,十四弟今儿是便宜你了,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别在这里给我丢人显眼了,滚。” 说完,胤禛转头对胤桢笑道:“今日才刚刚回京吧,走,四哥为你接风洗尘。” “四哥你是忙人,我这一去大半年,还是先回府打个转。”胤桢说着又问道:“一年没见到皇额娘了,皇额娘身体可还好?” “好。”胤禛笑道,“前次去看皇额娘,她还在念叨你呢,这次回来,正好过年可以见见面。” 送走胤禛,胤桢便着人将酒楼的掌柜叫来,年羹尧肯定已经给过赔偿了,不过,他不放心,又赏了那掌柜的二十两银子,叮嘱他不许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张梦娇一身汉装抛头露面,被人参一本,可不是好玩的。 打发走了掌柜的,他才看向戴理生,和煦的问道,“伤势严重不?” 戴理生一脸的羞愧,上前躬身回道:“回主子,奴才的伤不打紧,都是奴才没用,才让主子受到惊吓。” 张梦娇道:“不必自责,今儿你做的不错。” 胤桢把戴家子弟调入亲卫本就有提拔的心思,便含笑道;“忠心护主,就凭这一点,就该赏你,就赏个三等护卫吧。”说着又看向张明亮“你也是老人了,怎么安排的?二楼就留一个人?连个照应的都没有?降为三等护卫,留守王府。” 张梦娇却是一楞,轻声问道,“王府?” 胤桢笑道:“爷现在已经是郡王了。” 张鹏翮授文华殿大学士,噶敏图迁户部左侍郎,皇十四子恂贝勒胤桢晋郡王爵,这三个首倡正确引导奢侈之风的领军人物的升迁,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揣摩帝意,那是京城大员们的基本工作,这道上谕一出,众人心里都不由暗暗吃惊,张鹏翮升大学士,胤桢晋郡王爵,看来康熙这次下了很大的决心。 第89章 眼红 近一年多时间,康熙如走马灯一般的任免、调整地方和京师文武大员,上书房议政大臣几乎是一扫而空,佟国维解任,陈敬廷病休,马齐被打发去当内务府总管,而剩下的李光地,张玉书、温达又老病不堪,根本就不能上朝议事,唯一能办事的萧永藻是十一月才提起来的,现在又提了一个张鹏翮,一众大臣不由都在心里揣摩康熙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 相比张鹏翮,胤桢晋郡王爵显的更扎眼,康熙对诸皇子一共就进行了两次大封,分别是康熙三十七年和四十八年,却惟独对皇十四子胤桢两次单独封爵,两年时间,三次封爵,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一众还是贝子贝勒的皇子心里那个滋味就别提了,一众王公大臣也开始对胤桢高度关注起来。 胤桢在两年时间内,倡建农学院、吞并‘四大恒’、办希望义学,创办海军、建远洋舰队、晋贝勒爵,实施棉布出口专营,接任江海关监督、革新海关,出资整改京城、倡导正确引导奢侈之风,现在又晋郡王爵,出任海关总署总监督,风头之盛,圣眷之浓,着实令人惊叹。 胤桢回到恂王府,便将张梦娇介绍给自己的四位福晋,张梦娇依足了规矩给嫡福晋海若、侧福晋珈宁等四人一一敬茶,四人对张梦娇是早有耳闻,知道胤桢宠她,自然是加意笼络,这两年来,胤桢对四人都教为疏远,这让她们有些惶恐,现在胤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尽心讨他欢心都来不急,岂敢给张梦娇甩脸子,触胤桢霉头,自是拉着她亲亲热热的拉家常,张梦娇也从上海给她们各自带了礼物,此时取出来一有相送,自然是皆大欢喜。 胤桢见气氛融和,也自放下心来,着人放水,欲去洗澡,珈宁甚为乖巧,起身笑道:“爷难得回来一次,妾身去张罗。”说着朝海若、张梦娇点了点头便自离去。 稍后,胤桢的儿女们就在长子七岁的弘春带领下过来请安,并给张梦娇见礼,清代宗室讲究的是抱孙不抱子,对子女都是极为严厉,胤桢不过才二十二岁,见了这群儿女着实头大,板起脸询问了一番就学的情况,便草草将他们打发了事,起身洗浴去了。 胤桢的浴室在他的指点下已改建的颇为豪华,地面是清一色的青砖,地下建有炭炉,四墙都是火墙,内里还设有蒸房,浴桶更是足够宽大,人一进去,便如进了暖房一样,胤桢在几个仆从的侍侯下,洗完之后又蒸,待从蒸房出来,却是不见了下人,正觉奇怪,却就听的珈宁怯怯的声音自后传来,“妾身来侍侯十四爷。” 胤桢转过身,就见珈宁一身小衣,楚楚动人的立在那里,不由轻笑道:“你是让爷侍侯你吧。”说着,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放入浴桶,一时间水花四溅,娇声不断。 半晌之后,才听的珈宁庸懒的声音,“爷去上海一年,可是变坏了许多。” “怎的,不习惯?还是不喜欢?”胤桢随口调侃着,心里却多少有些歉疚,这两年他是尽力的疏远珈宁,因为以前的十四最是宠她,她也最熟悉十四,就是怕她察觉自己的变化,现在他倒是不太担心这个问题了,离京一年多,就是有些变化,也能圆的过去。 珈宁惬意的把头靠在胤桢的胸前,很满足的道,“只要爷喜欢就行,珈宁怎么着都习惯。”胤桢温柔的抚摩着她的后背,暗道,这珈宁以前可没这么柔顺,看来这两年冷落她,让她改变不小,心下不觉歉然,“再熬两年,爷就回京了,不要多想,协助海若把王府打理好,把孩子们带好,该有的,你都会有的。” “王府?”珈宁不由一阵迷糊。 胤桢才想起,还没告诉她自己晋郡王了,不由笑道:“府里的人现在应该都知道了,就你心里惦记着浴室。” “爷——。”珈宁羞的捂住了脸。 雍亲王府,书房。 年羹尧知道这次的祸闯的够大,跟着胤禛一进书房,便乖乖的跪下,听候发落。 胤禛一路上一直强忍着,见年羹尧一进门就跪下了,便冷笑道:“你还知道怕?官没多大,胆子倒不小,众目睽睽之下,你就敢强行抢人,这是京城,不是你成都,不知死活的东西。 别说巡抚,就是八大总督进京,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做人,你倒是能耐,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老十四的女人,老十四现在有多得宠,你不知道?今儿也是幸亏我在户部,我要是在府里,我看谁救的了你?” 年羹尧早就有心理准备,一声不吭的伏在地上,见胤桢骂的差不多了,才抬头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十四爷庶福晋一副汉人打扮,又是大脚,侍侯的奴才也是雏儿,奴才一时走眼,判断失误,非是有意。” “判断失误,是汉人你就可以胆大妄为了?混帐东西,四川还少了女人?京城有多少汉大臣?你不知道?那可都是抱成团的,你主子我都不敢轻易招惹,你如此恣意妄为,迟早要闯下大祸。”胤禛怒骂了一通之后又才问道:“那酒楼的人,你想办法封口没有?这事要是传到皇阿玛耳中,你如何自处?” 年羹尧忙回道:“回主子,奴才已经给了封口费。” “哼,封口费就能够封口?你这个年纪的巡抚,一说出去,别人就知道是谁?”胤禛冷哼了一声,“你平日里可曾得罪老十四?” “没有。”年羹尧老老实实的答道。 胤禛眉头一皱,不由自语道,“这就怪了,按理说,象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打你一顿出气,怎得会叫你写伏辩,这可是欲置你于死地。” 沉吟了片刻,他才接着说道:“你不要留在京城过年了,明天就起程回成都,封口的事,我会帮你处理。” 胤桢刚出浴房就闻报,八、九、十,三个铁杆兄弟上门庆贺来了,他连忙迎了出去,一见面,八阿哥胤禩就笑道:“恭喜十四弟。”老十也跟着恭贺,老九却是酸溜溜的道:“十四都成郡王了,可我还是一个贝子。” -------------------------- 上三江了,可以投票的帮投一票,别让垫底了。 第90章 兄弟同心 胤桢微笑着跟三人见了礼,才含笑说道,“十四也恭喜八哥再度出山,九哥也不要急,京城的改建可少不了你一份功劳,完工之日,九哥的爵位怕是就要升了。” 胤禩也笑道:‘这话有理,九弟别急,跟十四弟学学,用心办差,还怕皇阿玛吝啬爵位?八哥不也才是贝勒。” 胤桢笑道:“今儿来我府上的人怕是不少,八哥你看,咱们是不是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聚聚。” 老十胤誐一听这话,脱口便道:“咱们去春华苑吧。” 胤桢没听过这名字,老九和老八都是齐齐翻了个白眼,老九笑道:“弟妹是不是把你管的太紧了?想去那里,你自个去,别拉哥几个下水。” 胤誐立刻就摆出一副大老爷们的气概,“就凭萨仁高娃能管的住爷,爷那是懒的跟她计较。” 见两人又要开始拌嘴,胤禩忙笑道:“十四弟刚回京,该是给他接风洗尘,就去‘澹泊居’吧。” ‘澹泊居’是和硕庄亲王博果铎的产业,在京城的酒楼里是最出名的,博果铎虽然是铁帽子亲王,却是没有子嗣,他也是唯一不参与党争的亲王,但人缘却是相当的好,宗室子弟和朝中大员一般宴请都选在‘澹泊居’,一般没身份或者是身份低点的,连大门都进不了,颇有点后世会所的味道,虽然不要交会费,可里面的价格也是贵的离谱。 胤禩之所以选这地方,既不为热闹也不为享受,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秀秀他们四兄弟的关系,以免一些龌龊官员生起别的心思。 ‘澹泊居’大门,胤禩四兄弟一下轿,早就留神看着的二掌柜就急忙迎了上来,“奴才给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请安。四位爷今儿一齐过来,澹泊居可是蓬荜生辉,四位爷里面请。” 胤禩笑道,“二掌柜这学问见长啊,连蓬荜生辉都会用了。”说着笑呵呵的递过一张银票。 二掌柜的一躬身接过,起身就拉长了嗓子吆喝道:“谢八爷赏,八爷赏下了!” 胤禩四兄弟笑着跨进大门,大门内两排仆从整齐的一躬身,“谢八爷赏。” 在大厅的一众闲散的宗室皇族子弟,官员一见是他们四兄弟过来,一个个都急忙上前请安问好,胤桢苦笑着一一应酬,总算是明白八哥选到这里来吃饭的目的了。 好一阵子寒暄之后,四人才进入后院,后院可就清净远了,一座座小院子错落有致的掩映在一蓬蓬树林中,外面根本就听不见院子里有没有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人把唱曲的,陪酒的,丫鬟等一应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外面有护卫,里面也早检查过了,四人也没什么顾忌,一清场,胤禩就斟满酒杯,而后站起身来,“十四弟,这杯酒,八哥敬你,若非你出的好主意,八哥现在还闷在府里装病。” 老九老十一见忙也起身附和,“八哥说的是,咱俩也得了彩头,一起敬十四弟一杯。” 胤桢忙站起身来,却是将酒杯按住,“八哥这话十四可不爱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咱们四兄弟本是一体,八哥这话见外了,这酒我不能喝。” 这话简直是说到胤禩心坎上了,他畅快的笑道:“八哥失言,自罚一杯。”老九老十自是同饮了一杯。 坐下身来,胤禩才道:“十四弟,这内城的改建都已完成,可银子也花光了,月初,我见皇阿玛,谈到外城的改造,听皇阿玛的意思,这笔钱怕是又要着落在你身上,我估算了下,大概在一百五十万两,这事你心里要有个底。” 胤桢缓缓点了点头,一进内城看到那改建的规模,他就知道那五十万肯定不够,不知道是康熙凡是求大求全的心理做怪,还是老八他们想借这个机会邀宠,钱已经花了,他也不想问,这京城建漂亮了,他也受益,不过还想他掏一百五十万,那可就有点为难了,远洋舰队一开年就要投建了,要的是钱。不过,他还是客气的说道:“谢八哥提醒。” “十四弟这不也见外了,罚酒。”等胤桢饮了一杯,老九胤禟才笑道:“十四弟,日本那边,我和你十哥已经派了一批人过去,不过,这事一时半会见不了效果,等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好,三位哥哥这可是帮了十四大忙。”胤桢笑道,“此事若成,定少不了哥哥们的好处。” 老十胤誐却笑道:“十四弟,这事还早着呢,外城的改建也是一时半会完不了工,你这一封郡王,九哥眼睛都是红的,能不能再给哥几个再出个好点子?” 听到老十拿他打碴,老九不由瞪了他一眼,不过这话却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登时也眼巴巴的望向胤桢,老八胤禩也不例外,老十四这两年来,做的每件事都深受康熙赏识,若再能帮他们出个好点子,这八爷党可就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胤桢也是一楞,没想到这话竟然是老十说出来的,他微微一笑,“好点子还真没有,不过十四最近有个想法,八哥你们斟酌一下,张鹏翮和噶敏图二人在倡导正确引导奢侈之风,皇阿玛今儿已经下旨升张鹏翮为大学士,迁噶敏图为左侍郎,这无疑是表明了态度,而噶敏图早就已经开始在江宁以秦淮河为试点,试着整顿青楼行业。” 听到这里,老八三人都是一惊,噶敏图在江宁的事,他们还真不知道,没想到这边还在辩论,康熙在那边早就已经动手了,心里不由暗自腹诽。 老九胤禟已是猜到了胤桢的想法,“十四弟莫非是让我们以京城为试点……。” 老十胤誐一口就接了过去,“整顿八大胡同?” 胤禟一脸怜悯的神情看着老十,“咋一说到这些,你就激动呢?听十四弟说。” 胤誐恨恨的盯了老九一眼,却是乖乖的闭上了嘴,见胤誐吃憋,胤桢也感觉好笑,赶紧借吃酒掩饰过去,方才正容道:“拾人牙慧的事,十四岂肯让八哥你们去做,既然是要做,自然是要做大做全,否则岂不有失哥哥们的身份?十四这里仅仅是个初步的想法,八哥你们觉的可行再回去完善。 第91章 工商杂税 正确引导奢侈之风,其实质就是促进商业发展,征收商业税,皇阿玛既然已经表态支持,必然会向全国推行,但目前朝廷赋税主要是以田赋、力役为主,盐课、工商杂税、关税为辅,关税、盐课现在都已经独立出来,惟独工商杂税的征收仍然是附带,没有专门的部门负责。 随着商业的发展,工商杂税的额度将越来越大,为防地方官吏私自侵吞或者是巧立名目多征、乱征,十四想将这一块从地方中剥离出来,由朝廷直接派人征收,鉴于目前商业不是很发达,只要下派到府一级即可。 八哥你们先以京师为试点,对各个行业都摸摸底,再适当的调整税率,对暴利行业、奢侈消费行业课以重税,摸索、总结出一套可行的经验,再形成制度,皇阿玛若是满意,自然会推广全国。 不过特别要主意一点,税率的调整要慎之又慎,千万不能够因此而打压商业的发展,对于利润微薄的行业,完全可以免除税收以鼓励,再有,这些经验、制度是要全国推广,所以不能够仅仅只看京城一地的情况,人员不能庞杂、机构不能臃肿,否则不利于全国推行,这件事情难度虽然大了点,不过做好了,却是大功一件。” 工商杂税革新,好大的手笔。胤禩三人听完,心里既震撼又感激,三人心里都很清楚,正确引导奢侈之风实际上就是他老十四的手笔,只是谁也没想到这背后的目的竟然牵扯到税制革新,难怪辩论了这么久,康熙都一直没表态,胤桢一回来,他就马上做出了反应。 既然是康熙赞成的,那这事只要操办好了,就是一份唾手可得的功劳,而且是一份天大的功劳,现在老十四竟然把份功劳拱手送给他们三人,三人自是感激不已。 半晌,胤禩才动情的道:“十四弟,这件事你辛苦策划了这么长时间,这份功劳我们可是受之有愧。” “八哥,你这份折子一上,皇阿玛定然允准,多份差事在身,既显得皇阿玛对你的器重,又能助你快速打开局面,增加影响力。”胤桢微笑着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些个暴利行业、奢侈行业,哪家背后不是盘根错节?这么多的行业要调查摸底,这么多的店铺要登记造册,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和精力,短时间根本就没法完成。 十四可是没这份能力,也没这份精力,再说了,八哥你们把这件事做好了,难道还少的了十四那份功劳?十四才封郡王,难道还能再晋亲王不成?” “呵呵,十四弟既是如此说,八哥再推让就是矫情了。”胤禩起身笑道:“来,八哥敬你一杯,这杯酒可无论如何要喝了。” 老九老十也是满脸兴奋的举杯相敬,坐下身来,老九胤禟就笑道:“一个京城整改一个工商杂税革新,办好这两桩利国利民的实事,八哥的声望可就如日中天了,十四弟真是好手段,这正确引导奢侈之风辩论了这长时间,九哥楞是没想到竟然是冲着工商杂税来的。” 胤禟说着话锋一转,“十四弟,你新任务海关总署总监督,这五大海关的监督,你夹袋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真是不知道好歹,竟然还想打这海关监督人选的主意,胤桢暗骂了一声,面上却是笑道,“十四手上向来最缺乏的就是人手,这官员尤其缺乏,不过,海关总署初建,五大海关监督的人选直接关系到海关革新的成败,皇阿玛对这事很关心,陛见的时候,皇阿玛就说过,要挑几个清廉能干的,这人选,十四怕是也插不上手。” 正所谓听话听音,胤禩一听这话便知胤桢心里不高兴了,忙笑道:“海关革新现在正是处于关键时期,确实也需要几个清廉的能吏,皇阿玛既是圣心默定,九弟也别瞎操这份心了,好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从‘澹泊居’居出来,胤桢不由暗自得意,工商杂税改革将牵扯到所有的王公贵族、世家大族和缙绅士族的利益,京城这一推行,势必吸引朝野上下的注意力,自己身上的压力可就轻多了,只要能争取半年的时间就足够了,康熙五十年,可是风云变幻,大案迭起的一年。 次日,因为已经封印,不用朝会,胤桢直到巳时才去见康熙。 请安见礼后,康熙就微笑道:“你这个海关总署总监督对海关一应官员的品级可有建议?” “回皇阿玛,既已建立海关总署,那各地海关便是处于垂直领导之下,跟其他部门瓜葛不大,但级别太低也显不出皇阿玛的重视,儿臣以为总监督应跟侍郎平级,从二品,五大海关监督给个从三品就好,以此类推,不知是否妥当,还望皇阿玛圣裁。”胤桢恭谨的回道。 “恩,还恰当。”康熙微笑着说道,“先就这样定下来。” 胤桢接着说道:‘皇阿玛,海关总署在制度上还需健全,儿臣建议在总监督之下再设立两名副总监督,一是对总监督起到监察作用,二是协助总监督日常事务,监督亦是如此。” 康熙微微颌首道:“之所以没提出副总监督一职,是因为海关总署初建,职权必须集中,朕意是待你将全国海关整合之后,再设副总监督一职,以免形成掣肘。” “儿臣谢皇阿玛体贴。”胤桢心里一动,康熙在用人这方面还真值得自己好好学习。 康熙又问道,“各海关,你准备什么时候整合,可有适合的人选?” 监督人选,胤桢早有考虑,把粤海关和江海关抓到手里就足够了,再贪多,可就得不尝失了,康熙也不会放心,这也是他昨天拒绝老八他们的原因,“回皇阿玛,粤海关是第一大海关,儿臣开年就准备去广州先从粤海关着手,松江知府朱延志一直替儿臣打理着江海关,对新海关制度的推行和执行都颇有经验,儿臣欲让他出任粤海关监督,再有,原苏州知府陈鹏年,在江苏为官名声还算清廉,对江苏的情形也很熟悉,皇阿玛能不能将他拨给儿臣以为江海关监督,儿臣就这两个人选,还请皇阿玛圣裁。” “朱延志在知府任上也曾有贪贿行为,你保下他之后,他在江海关能够一介不取,看来还是制度和风气的问题。”康熙轻叹了声,才道,“陈鹏年长于实务,为官也算清廉,此次牵扯到江南亏空案内,朕虽是着交九卿严议,却也有保他之心,你既是看中了他,也是他运气,就依了你。”说罢,他又接着道:“朕现在也不缺钱,江南亏空案,仔细想来,多半还是朕南巡时,当地官员刻意取好拉下的亏空。” 康熙说着长叹了一声,“朕六次南巡,虽说都是为了视察河务,却也给江苏百姓造成巨大的压力,着江南的亏空一并都免了,这案子也该结了。” --------------- 三江投票,排在最后一名拉,丢脸啊,亲们去扔一票啊,别垫底就行。 第92章 德妃 见康熙坦然承认南巡造成了江南亏空,胤桢是大为钦佩和感概,做为一个君王,能够如此客观的看待自己因为国事而在无意中造成的过失,实在是太难得了,这种光明正大的风格确实值得学习,他忙跪奏道,“皇阿玛如此体恤,实是江南万千百姓之福,儿臣带江南百姓叩谢天恩。” “起来吧。”康熙轻松的笑道,“你那个高薪养廉的法子看来还不错,只是朕却没你那么阔绰,五大海关监督除了朱延志和陈鹏年外,这剩下的三个监督人选,朕帮你挑一挑,总得挑几个清廉的给你。” “谢皇阿玛体贴。”胤桢见康熙话里意思嫌高薪养廉开的薪俸过高,不得不解说道:“皇阿玛,儿臣给江海关的吏属们开高薪,不独为廉洁,也有千金买马骨之意。” “哦。”康熙微微一怔,便即明白过来,微笑道:“不错,能够走一步看三步,也不失为能吏,海关尽用寒门子弟是可以的,但不能养成这种风气。” “儿臣谨尊圣谕,其实儿臣的各个工地和海军都有不少的名门世家和缙绅的子弟。”胤桢忙借着这个机会把世家子弟点出来,以后海军的大量骨干可都是这些名门世家子弟,先打个预防针是有必要的。 康熙微微颌首,却是转换了话头,“朕前几日微服出去走了走,内城的整改成效很好,街面整洁,沿街两排树给人的感觉很好,看上去整个内城风貌都为之一变,走在街上令人心旷神怡,恩,朕发现街上还有人在随时打扫,还有那粪车、车夫,这些人工费是从哪里开支的?” 胤桢知道这是要钱的前奏,忙恭敬的回道,“回皇阿玛,儿臣计划的是用卖粪的钱来支付这笔开支,如若不够,再另行补贴。” 卖粪?康熙微微一楞,便笑道:‘不错,一举两得,既干净了京城,又肥了田土。难为你想出了这么个好法子,现在内城是整改完了,可外城仍是污秽不堪,朕意比照内城一例整改,你意如何?” “皇阿玛圣虑深远,外城不洁,内城何能独保?内、外城本是一体,虽有城墙分隔,但人员往来频繁,自然要照例一体整改。” 康熙听完,想到胤桢之前说过预防瘟疫的事情,已是品出了胤桢的意思,老十四这是怕外城脏了引发瘟疫波及内城,这一点倒是疏忽了,便微笑着道:“月初,朕让你八哥做了个预算,预计费银一百五十万两,这钱可有出处?” 胤桢心里暗骂,你才分了一百六十万的红利,难道就一毛不拔?看来也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当然这话他也只敢腹诽而已,嘴上却是说道:“皇阿玛,今时不比往日,国库虽然目前没有好转,但几年后就会丰盈起来,况且秦淮河明年就能有不菲的收益,不过,外城改建不宜拖延,儿臣愿意垫支二百万两用于外城整改,明、后两年秦淮河的收入抵折给儿臣就可,还请皇阿玛允准。” 康熙没料到胤桢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秦淮河的收益究竟如何还是未定之数,不过吃亏的事,老十四应该不会做,看来秦淮河的收益比自己预料的要好,再说老十四的钱也不是落了他自个的腰包,当下便道:“如此甚好。” 随后康熙和煦的说道:“你已一年多未见你额娘了,今儿去看看吧,上个月你额娘还在朕面前念叨你。” 清朝祖制,皇子是不能够随便和母亲接触的,一年中就元旦、中秋、春节、万寿节、母妃生日,五次机会见面,这是刻意疏远母子感情,避免日后**干政、外戚掌权;也免得皇子过分仰赖母亲,性格过于柔弱。 不过、胤桢呆在宫中的时间很长,母子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多一些,德妃也很宠爱十四,这一点胤桢是深知的,当下就忙跪下谢恩,起身之后又道:“皇阿玛,儿臣开年就前往广州整顿粤海关,皇阿玛的万寿节是赶不上了,儿臣身上还有‘四大恒’三分股份,儿臣想给皇阿玛和皇额娘各送一分,以尽孝心,还望皇阿玛允准。” 康熙笑道:“傻小子,有这份孝心就足够了,股份你自个留着,你额娘那里,送一万银票就行了,多了你额娘也不会收,对她来说,你才是最好的礼物,跪安吧。” 胤桢的生母德妃乌雅氏出身微贱,是满洲镶蓝旗包衣,护军参领威武之女,初进宫时,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负责端茶送水等细活的‘宫女子’,却凭借着过人的美貌和聪明一步一步登上永和宫宫主的位置,而后又以淡泊名利和从不张扬的性格获得康熙足足十年的恩宠,在康熙的后.宫中也堪称异数。 永和宫,胤桢给德妃请安见礼之后,德妃欣喜的连声叫起,而后上上下下的仔细端详,胤桢笑道:“额娘,儿臣在上海好着呢。” “瘦了,也黑了,恩,不过精神远了。”德妃笑吟吟的道,“你皇阿玛让你来的?” 胤桢在德妃面前很轻松,“是的,额娘,这不,儿臣匆忙之间也没准备礼物,只好送你一张银票了,额娘留着平日好打赏下人。” “看到你平安,比什么礼都强。”德妃笑着示意身边的丫鬟去接银票,而后又道;“回来见过你四哥了吧?他是个冷性子,你要多主动点,额娘就你们两兄弟。” “是,额娘教训的是。”胤桢忙躬身回道。 “别站着说话,坐,难得回来一次,陪额娘多聊聊你在上海的事,听说你纳个妾都还闹笑话。”德妃笑眯眯的说道。 延寿寺街的‘四海春’酒楼今儿个是店门大关,外面能隐约听到“砰砰”的修理木器的声音,酒楼的掌柜老孟头却是脸色苍白,不时的走神,迎客的那个伙计也跟他一样,两人昨天晚上都被来历不明的黑衣蒙面人潜入家中威逼恐吓了一番,现在想起,仍是两股颤颤,后怕不已。 雍亲王府,后花园,胤禛从西院转了出来,便来到邬思道的南院,一进门就见邬思道在围炉品茶看书,不由笑道:“先生悠闲雅致,实令胤禛羡慕。” 邬思道拱手一礼笑道:“心宽自然闲,四爷今日闲暇,手谈一局如何?” 胤禛含笑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随意的问道:“正确引导奢侈之风和反奢侈之风的辩论,先生有何高见?” 邬思道一边摊开棋盘一边说道:“圣上已有定夺,四爷何必劳神,只管坐看云起。” 胤禛却轻叹了口气,“老十四现在是越来越得宠了,既有钱又有兵,着实令人堪忧啊。” “四爷何必多虑。”邬思道头也不抬的说道:“岂不闻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圣上如今可是春秋正盛,何忧之有?再说了,十四爷现在羽翼未丰,不过一陪角,咱们只需抓住他的错失,不断的给他在圣上心里埋刺即可,这刺多了,总有一天会刺痛人的。 眼下倒是要防着八爷,他这次复出,却是走的务实的路子,这可是号准了圣上的脉啊,他若是一味的就知道拉拢大臣,思道倒不担心,这一改变风格,倒不得不防,圣心难测啊。” 第93章 探望十三 胤桢跟德妃闲聊了一阵便即跪安出来,皇子与母妃见面的时间,说话的内容都是有专职太监记录的,而且有很严格的规矩,他可不想犯禁,从而在康熙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胤桢才走出永和宫不远,一个小太监就迎面走了过来,见到胤桢忙跪在路旁,胤桢也没在意,不过在快经过他身边时,那小太监却轻声说道:“十四爷,奴才是李公公的徒弟小顺子,李公公让奴才转告,说十三爷病了。” 胤桢稍稍放缓了脚步,走出几步才微微点了下头,便扬长而去,十三病了,什么病?怎么没听人提起,八哥他们不提很正常,怎得连四哥也没见提起?更为纳闷的是,李德全给自己递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 提醒自己去看他?还是康熙很关心十三的病?管他呢,胤桢懒的多想,十三可是个人物,为人豪侠仗义,又不拘小节,更难得的是文武全才,而且还是跟自己是同一个老师,就算不能拉拢他,也尽量跟他交好,出了宫,他就径自拐向王府井大街。 王府井大街帅府园,十三爷的府邸,胤祥虽然没封爵位,可这府邸也是贝子规格,胤桢的到来,令胤祥颇为开心,待胤桢见过礼后,他就拱手一揖,笑道,“十四弟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这腿有伤,就不跟你客套了。” “十四昨日回京的。“胤桢说着,又有些奇怪的问道,“好好的,怎么伤到腿了?也跟十四一样,惊马了?” “那倒不是。”胤祥呵呵笑道,边说边从躺椅上单腿站了起来,移到椅子上坐下,“太医说是鹤膝风,就是膝上起了个白泡,破后成疮,而后膝盖肿大,说是湿毒引起的。” 胤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胤桢却是悚然而惊,鹤膝风恢复的很慢,此后十年,胤祥一直极少露面,以至有人说他是被圈禁十年之久,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记得他死的时候才四十多岁,好象还吐血,倒是有些象肺结核,肺结核在这时代可是绝症,难道都是这病引起的不成? 见胤桢出神,胤祥不由略感奇怪,却也没叫他,胤桢半晌才回过神来,“就是鹤膝风?其它有没有不适的地方,咳嗽不?” 胤祥不由大感诧异,微微摇了摇头,“怎得,一年多不见,十四弟对医术也有了心得?” 胤桢不觉莞尔,二人自小同一个师傅,彼此之间的情况很是了解,这话问的可是有点唐突了,他忙掩饰道,“十四在上海,结识一人,其父亦是得了鹤膝风,数年后却是发展成了痨病,十三哥可大意不得,让太医给你仔细检查一下,并针对此症早做防范。” 见胤桢说的严重,胤祥心里也是一紧,“承蒙十四弟关心,十三先行谢过。”说着,话题一转,“十四弟的海军怎么样了?” 胤桢知道各系人马在上海都安插有耳目,上海的事也没什么好瞒的,便笑道:“战船还没见一艘,兵倒是收了四千,眼下正在训练。” “真是羡慕十四你啊。”胤祥轻叹了一声,自从一废太子后,他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今年六月,康熙更是在胤祉、胤祥、胤佑三人的请安折上朱批:“胤祥并非勤学忠孝之人,尔等若不行约束,必将生事,不可不防。”这让他更是心若死灰,而今又得了这么一个怪病,心中更是凄苦。 见胤祥这个样子,胤桢也颇为感慨,温言宽慰道:“十三哥可是能生裂虎豹的,就你这身板,这点小病岂能奈何的了你,我那海军初具规模至少还得四、五年,到时候,我向皇阿玛请旨,让十三哥协助我,咱们去海上散心。” 两人阵营不同,感情却是不薄,在一众兄弟中,要说行军打仗,除了被圈禁的老大外,也就他们两人了,胤祥闻言,明知可能性很小,却仍是颇感震奋,当下爽朗的笑道:“好,自十四弟建立海军,我就想去海上散心了,到时候可要记得拉上十三哥。” “十三哥放心,只管安心养病。”胤桢边说边笑着递过一张银票,“十四在宫中听到消息就急急赶来了,十三哥没有爵位在身,这是十四的一点心意。” 胤祥虽是不缺钱,却也不忍拂了他的一番心意,示意身边的人接过,才笑道,“上次你送的‘四大恒’股份,十三哥还没谢你,这次就一并当面谢了,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你是忙人,难得来一回,陪我喝一杯再走。” 毓庆宫后院,太子胤礽也在喝酒,不过他是一人独酌,自然不是喝闷酒,他喝的是花酒,而且是喝酒赏舞,观赏的还是艳舞。 随着康熙的宠信,他太子的威信再一次竖立起来,大量的文官武将开始聚集在他身边,派出去一年多的两个心腹席特库和尼尔塔也回到了京城。 席特库和尼尔塔二人辗转西北蒙古各部一年有余,成功的策动说服了五个部落袭爵无望,却又野心勃勃的王公之子,能在短短数天内召集起七千精骑,这可是一支奇兵,在关键时刻可以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京城内,他有步兵统令托合齐、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满尚书耿额,都统都图、鄂善、雅图、副都统悟礼、杨岱等一众心腹,京城外锐健营、骁骑营、护军营、前锋营以及丰台大营,他都用银子暗中收买了大量的中下级武官,若不康熙的声望实在是太高,老八他们势力太强,他早就按捺不住了,眼下他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一个恰当的机会和借口。 冬天黑的早,胤桢从十三府里出来时,天已麻黑,喝了些酒,胤桢不愿坐轿,就这么一路散着往回走,才走出隆福寺大街,迎面就撞上了海善和隆科多,海善一见是胤桢,忙不迭的凑上前来道贺,“十四弟,今儿可真是巧,恭喜晋升郡王。” 隆科多则忙上前给胤桢请安见礼,胤桢一见这两人又混一起了,不由好笑,笑问道:“这晚了,二位这是去哪里?” “这不年尾了嘛,庄亲王点了出堂会戏,我俩这是赶去凑热闹。”海善说着,心里却惦记着把柄的事,又热情的邀请到,“回去你也是闲着,一同去凑凑热闹,庄亲王要知道我没把你邀去,非得揍我一顿不可。” 第94章 陈鹏年 胤桢心里却是暗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果然不假,庄亲王博果铎该是最为老不尊的一个,虽然贵为铁帽子亲王却是没有子嗣,就为喜欢男风,他可不想进庄亲王的兔子窝,便笑道:“今儿就免了吧,酒喝高了点。” 海善知道胤桢忌讳什么,忙笑道:“庄亲王没有子嗣,过年未免冷清凄凉,所以逢年节就召一帮宗室后辈聚聚,图个热闹。” 一听人多,而且多是宗室子弟,胤桢更不肯去了,“你俩去乐吧,我回府还得见人呢。” 见胤桢不肯前去,海善不由低声道:“十四弟,这都一年多了,该把那字条还我了吧,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我这一年可是睡觉都没睡塌实过。” 胤桢原本就没心思拿捏他,何况他跟他两个哥哥满都护和永绶都是八爷党的铁杆支持者,听了这话便笑道:“行,明儿叫人来府里。” 海善没料想胤桢这么好说话,登时就笑道:“我就说十四弟不会为难哥哥的,明儿,我亲自上府来拿。” 隆科多在旁边早就等的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见海善说完了,忙凑了上来,“十四爷…..。” 胤桢知道他想说什么,便抢先说道:“又不是正经场合,可别这么叫,论理你是我舅舅,唤我十四便是,相信十四,快了。”说着就对二人笑道,“不耽搁二位赶堂会,回见。” 两人连忙拱手道:“回见。”隆科多脸上的神情却是比海善还要高兴几分,海善不知道他高兴个啥,一脸郁闷的问隆科多,“咋的,十四爷给你银子了?” 隆科多眼睛一斜,“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一天到晚除了戏子就是银子。” 海善气的脸上肥肉只哆嗦,“得瑟啥子,你比我能强到那儿去?” 胤桢一回到府里,包福全就迎上来禀报,“主子,海关监督陈鹏年、郑世昌的二公子郑清海在客厅候着。” 胤桢一听,不敢怠慢,匆匆洗漱了一番便赶到客厅,一进客厅,陈鹏年和郑海清二人就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请安见礼,三人落坐,胤桢才对陈鹏年笑道:“看着气色还好,没遭罪吧?” 胤桢这一句话只听的陈鹏年眼窝发热,他在七月被康熙下旨交九卿严议,八月就被解押到京,刑部大牢一关就是五个月,他本是湖南湘潭人,又一直在外地任职,家属亲眷都在江南,京中没什么熟人,张鹏翮也远在江南,在牢中虽没吃什么大亏,但每日里的冷嘲热讽、霉饭烂菜是免不了的。 好不容易熬到九卿议定下来,遣戍黑龙江,康熙却又不允,这一来就拖了下来,牢中狱卒态度虽然有所改善,可他没钱打点,日子过的自然就分外艰难。直到今日一早,一群官员将他恭恭敬敬的迎了出来,他才知道自己不仅没被罚,反而官升一级,成了从三品的海关监督。 细细一问,才知道朝廷成立了海关总署,据说是身为海关总署总监督的十四爷亲自开口向皇上讨要的自己,他忙推辞了一众官员的邀请,仔细洗漱了一番就赶了过来谢恩。 胤桢这一问,正是触到了陈鹏年的伤心处,他站起身,又是恭敬的长身一揖,“王爷恩同再造,下官无以为报,唯有竭力办差以报王爷大恩。” 胤桢自己也经历过牢狱之灾,深知里面的黑暗,便温言抚慰道:“出来了就好,就是我不保你,皇阿玛也会保你,我在上海就听说过你,为官清廉,娴于政务,长于实务,此次将你讨要过来,欲让你出任江海关监督,海关一切皆有制度,事务不繁,不过,我在上海的摊子不小,还需你多多费心。”说着,胤桢取出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递了过去,“安心休养几日,开年后随我一同返回江南,你现在手头不宽绰,先把这一千两银子拿着。” 陈鹏年现在确实是要钱安置下来,也不客套,躬身一礼便接了过来,“谢王爷体贴。” 胤桢这才看向郑清海,含笑道:“你也准备一下,开年跟随我一同去江南,带个家室吧,另外有操守好的帐房也不妨带一些。” 次日一早,胤桢就带了些礼物到希望义学去看望留守在京的那几个举子。随着希望义学招收的学生增多,希望义学的名声也传了开去,听说是十四皇子胤桢筹办的,一些生计艰难的读书人也开始逐渐的接受聘请,白子云陆陆续续请了不少的先生,春节放假,附近的先生都各自回家过年,那些传教士也是借机到京城传教或者是游赏观光,义学里就只剩下白子云等六个举子苦读以备即将到来的秋试。 胤桢的到来,让几人惊喜不已,白子云、扬敏、丁善、潘祥、武安邦、宋时凡一一上前见礼请安,胤桢着包福全给每人都封了个红包,又着达春将带来的鱼、肉等送到伙房,这才笑道:“尔等来希望义学一晃便是一载有余,跟西洋的传教士相处的如何?有何心得?” 扬敏在几人中不论学问还是口才都是拔尖的,闻言便上前回道:“跟西洋传教士相处了年余,学生认为西学长于务实,在格物方面比我们钻研的透彻,致学的态度更是严谨,但于治世方面却是远远不如我们。” 宋时凡也跟说道:“他们在学以致用方面比我们强,善于把书上的东西应用到生活中来。” 武安邦:“他们大都见识广博,眼界开阔,学识渊博。” “恩,能看到别人的长处,也能看到自己的长处,有长进。”胤桢微笑着道:“本王现在缺的就是严谨务实的人才,西洋传教士严谨务实的态度正是我们绝大多数士子眼下所欠缺的。做学问不是死记硬背,重要的是掌握学习的方法,学会思考,勇于质疑,勤于动手,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全面的超越西洋人,你们以后在教学的时候要特别注意培养孩子们的这些方面。” “学生谨尊王爷教诲。”几人齐齐回道。 胤桢这一年多来,可谓是名震朝野,几人对他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丁善跟白子云一样,对秋闱也没多大的信心,见是机会,忙说道:“王爷,学生自小对造船很有兴趣,这秋闱不考也罢,学生愿意跟随王爷去上海的造船厂长长见识,还望王爷成全。” 胤桢没有立即回答,他还指望在会试期间,这几个人能够再帮自己拉些举子过来呢,沉吟了片刻他方才说道:“你们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寒门子弟,品行和心志都是好的,又值风华正茂,本王手下虽然人才奇缺,却也没想过用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本王要你们多跟西洋的传教士相处,就是要你们多学习他们的长处,不仅是本王缺人,整个大清都缺人,特别是严谨务实的人才,格物致用的人才,学识全面的人才。你们是本王的种子,不论以后你们进人哪个领域,都希望你们能够以身作则,把这种风气传扬开去,所以呢,你们不要心急,也不要担心没出身,沉下心来学习,思考、积累,才是你们最迫切的任务。” 就在胤桢在希望义学跟几个举子畅谈时,上海却发生了大麻烦,上海海军学院第一天放假就捅了个大漏子。 ----------- 又见地震,2012会否成为灾难年? 第95章 军民械斗 武格、衍德考虑到学员太多,所以实行轮流放假,第一天只放了一千人,这些人枯闷单调的训练了几个月,身上也积攒了几两银子,这一放假,都换了便装涌进了上海县城,那些新招的学员倒都还老实,无非是逛逛街,买点小吃,看看港口,都舍不得进酒楼,学院的伙食好着呢,没必要去花那个冤枉钱。 可一帮子教官,也就是那帮宗室子弟可就不同了,他们不缺银子,以前在京城也是花天酒地的习惯了,天天关在学院早就憋坏了,这一放假,自然就直奔酒楼、青楼、茶楼而去。 一般的地方,腊月二十九,根本就没什么酒楼、青楼、茶楼开门做生意,可上海不同,因为是港口,这时间段,很多海商船主都开始为出海做准备,一过完年就要出海,所以县城的人流量也就大,有几家精明的老板仍然是正常的营业。 事情就发生在‘德明轩’酒楼,一帮子宗室子弟酒喝高了,顾家的大少爷也是喝高了,两边为了争一个卖唱的女子(大多都回家过年去了,物以稀为贵),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上海顾家在本地是大族,前明的顾昌祚号称‘顾半城’,可见财势之雄厚,‘德明轩’酒楼就是顾家的产业,见自家少爷被打,掌柜的急忙就谴人去报信。 这时的宗族势力是很强大的,宗族内部也很团结,特别是在对外的时候,顾家本就是当地大族,族人在县城谋生的很多,报信的一出门,消息就立刻传开了,无数的顾家族人在第一时间都涌向了‘德明轩’。 在‘德明轩’喝酒的宗室子弟不过十几个人,这群人平日里打群架也是打惯了的,经验丰富,一见对方的人越来越多,就一边派人去报信,一边且打且退,想撤出‘德明轩’,刚刚退到门口,就有人一失手,当场就给一个顾家人开了瓢,要是在京城,一见这情形,打架的两方早就鸟兽散了。 但是江南一带的宗族观念、乡土观念太强了,眼见自己族人被打的生死不明,场面一下就失控了,纷纷就操起长椅、木棒之类的东西开始大打出手。 爱看热闹是老百姓的天性,一见有热闹可看,周围不少人都围了过去,好些学院的学员也跟了过来,这些新兵一看被打的是自己的教官,那还有什么说的,立时就加入了进去。 顾家人不少,可在上海闲逛的学员更多,这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德明轩’门口的街面上就成了战场, 就这样,本是一场小打小闹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场数百人的群殴,顾家族长顾长风得知道这一消息,匆匆带人赶到‘德明轩’,一听到那五花八门的方言就知道对方是海军学院的人,不由暗暗叫苦,眼见场面混乱,急忙让人一齐高喊“打死人了!赶快住手!” 随着喊声,混乱场面才渐渐控制下来,完颜海锋得到消息后,立刻就带着大量的留守亲卫骑马赶了过来,这才彻底将局面控制下来,两边各自清点损伤。 清点出来的结果却让完颜海锋和顾长风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顾家这边死了五个,重伤八个,伤了四十多个,而海军学院那边,死了一个宗室子弟,重伤三个,伤了十多个。 完颜海锋当场就下令全城戒严,并谴人去通传武格带两千学员过来,而后又下令召集所有在县城的海军学员归队,并命亲卫将参与械斗的两方都监视起来,同时命顾长风尽力安抚住顾家子弟,不准再出现任何意外。 戒严令一下,上海很快就平静下来,顾家人在得知打死了一个宗室子弟,别说闹事了,不是全城戒严,不是有兵监视着,早恨不得立刻就出城出海。 顾长风在听说死了一个宗室子弟后,就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这次顾家可是闯下了弥天大祸,他身为顾家的族长,眼界和见识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汉人打死了一个满族的宗室子弟,那跟谋逆没区别,顾家灭族之祸即在眼前,可眼下这么多兵丁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也不敢有任何想法。 完颜海锋见完全控制住了局面,才让人赶紧的把那十几个重伤的抬到医馆去救治,一直等到武格带兵进城,他才松了口气,吩咐武格给各个城门加派人手,另分派人手到城中巡逻,并命人将一应参与械斗的顾家子弟统统送入大牢。参与械斗的学员也全部记名然后送回学院。 武格在弄清楚了情况之后,却是神色忧虑的将完颜海锋拉道一边,“锋管事,这事后面怕是还有大麻烦,消息一传回学院,那群爷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借我一百亲卫,我得回去压着场面。” “衍德压不住他们?”海锋闻言一惊。 武格满脸都是苦涩,“衍德跟我都是八爷党的,死的这人叫额尔奇,却是太子.党的,他们的人不少,有六十多人,再加上依附他们的八旗子弟,最少是三、四百人,一旦闹起来,衍德怕是压不住,若是中立派的也跟着起哄,事情可就坏了。” “海军也有派系?”海锋大为鄂然,武格的担忧不是没道理,这群宗室子弟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会咽的下这口气。 “怎么没有?”武格见海锋不知情,忙细细解释道:“海军虽是初建,可底子却是那二百多宗室子弟,这些子弟虽然平日里不被家族看重,可家族是支持谁的,却基本上都是一清二楚,到上海后,自然而然的就开始抱团,等到京城新招的一千二的八旗子弟一到,各派之间就已经分的很明显了。海军目前是分成三派,太子.党、八爷党和中立派,中立派人数最多,其他两派人数差不多。” 海锋沉吟了一下才道,“你带二百亲卫回去,一,把在县城守卫、巡逻的宗室子弟全部带回去,提拔表现好、有威信的汉人学员负责。二,把所有的宗室子弟都集中起来训练,狠狠的练,免得他们有精力生事。三,在学院里也把平日里表现好、有威信的汉人学员火速提拔起来,让他们负责带队训练。四,放假取消,实行严管,安排学员巡逻站岗,不准放一个学员出学院。五,有胆敢闹事的,先关起来,不要怕。我把这边处理好,马上就过来。” 第96章 过年 武格带着二百亲卫离开之后,没过多久,朱延志和徐世桢两人也匆匆赶了过来,今年上海的事情千头万绪,二人都没回家过年,今日却是相邀在‘自然居’饮酒,得到消息才匆匆赶来,一见全城戒严,就知道出了大事。 海锋也没跟他二人客气,将事情的经过和自己的安排都详细的说了一遍,然后才道:“你二人负责把上海的民心安抚下来,把现场清理打扫干净,以免再引起其它的变故,我这就去学院看看。” 朱延志和徐世桢二人一听事情如此严重,登时都吓了一大跳,这么大的案子,他们两人可都是逃不了干系的,又见海锋处理布置的妥当,哪里还有什么说的,连忙领命而去。 见二人出去,完颜海锋不敢耽搁,立即就骑马赶往海军学院,所幸武格、衍德二人总算威信十足,将一众宗室子弟都整治的服服帖帖,学员们也没什么异常。 海锋这才完全的松懈了下来,然后仔细的梳理了一下思绪,上海各方的耳目都有,这一下死了六人,其中一个还是宗室子弟,这事无论如何是压不下去的,这次怕是要把十四爷给连累惨了,太平时期,驻军与地方发生斗殴,死六人伤几十人,实在是骇人惊闻的大事。想了想,他没敢耽搁,赶忙给胤桢写了封密信,让五名亲卫以最快的速度给胤桢送去。 京城,除夕。 凌晨寅时(不到5点)左右,康熙就起床到宫殿各处拈香行礼,在鞭炮声中邀请各处神佛来宫里过年。 胤桢睡得迷迷糊糊也被海若摇醒,身为王府的主子,他也得在王府各处拈香行礼,以祈求来年平安吉祥,事事如意,虽是不愿意,可胤桢也不得不入乡随俗,再说整个京城四处都是鞭炮声,想睡也睡不安稳。 忙完这些,天已放亮,吃过早餐,稍事休息,海若又催促他换朝服,午刻,要赶到保和殿参加举行赐外藩蒙古王公来朝的筵宴大礼。胤桢心里暗自嘀咕,这哪里是过年,简直就是折磨人来的,明年打死也不到京城过年。 午刻,保和殿,经过冗长繁琐的礼节之后,终于坐到宴桌上,由于睡眠不足,胤桢对桌子上的美食珍馐提不起一点兴趣,康熙这时已笑容满面的开始接受外藩蒙古王公的庆贺,随后就是一应舞蹈、杂技、百戏的表演。 正月初一,太和殿庆典。 天蒙蒙亮,胤桢及一众王公亲贵,文武百官就赶到太和殿,辰时,午门上鸣钟击鼓,乐队奏响音乐,康熙缓缓登上太和殿宝座,鞭炮声声,赞礼官高喊“排班”。百官按照品级列队下跪。这时由两名大学士跪捧贺表,由宣表官宣读,读毕,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礼毕,皇帝赐座赐茶,百官又是叩头谢恩,茶毕,鞭炮再响,乐队再奏,皇帝下殿,百官也依次退出大殿,贺岁大典告一段落。 贺岁大典完了,王公亲贵,文武百官都可回家了,胤祯等一众皇子还要赶到乾清宫,在殿外丹陛上行三跪九叩礼,之后又是家宴,完了以后还不能回府,孝惠章皇太后还健在呢,由康熙带队,一众人又得去向太后行贺岁礼,之后又是家宴。 初二、初三都是接连不断的宴席,胤桢这个年过得是痛苦不堪,不过让他更痛苦的是初四接到了海锋的密信。 才看了个开头,胤桢就惊出一身冷汗,死了六个,伤了七十余个,还死了个宗室子弟,看完信,他连骂人的心思都没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这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所有的注意力引开,本以为能安逸半年,没想到又冒出这么挡子破事,一下子又站在了风口浪尖。 这事一传扬出去,还不引得朝野大哗,宗室亲贵肯定是不会就此罢休,定然要求严惩顾家,一众大臣也会拿这事大做文章,但铁定会从维护地方安稳的角度指责海军,太子一党不消说,定然借机大肆攻讦他这个院长,只怕连沿海一带的督抚都会上书弹劾他祸乱地方,督察院就是靠弹劾吃饭的,更是不会错过这种机会了。 默想了片刻,胤桢提笔给海锋回了封信,首先肯定了他的处置方法,着他尽量救治伤者,对参与械斗的顾家子弟要仔细甄别,不严重的暂时着顾家取保,先放出去,在押的也要好生看顾,不得再出人命。海军学院的举措也暂时维持,等他回来。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的采取措施稳定地方、安抚人心,尽量大事化小,不能让事情再起波折。 胤桢原本是想去八哥胤禩的廉贝勒府打个转,让胤禩出面给八爷党的一众王公大员吹吹风,以免被人群起而攻之,转念一想,这么大的事,要是只有几个大员弹劾,反倒会让康熙反感,因此他径自就往宫里而去,康熙才是最粗的大腿。 到了宫中,胤桢就获知康熙正在宴客观戏,他可不敢搅了康熙的兴头,只得耐住性子苦等,一直等到酉时,康熙才召见了他。 康熙这几日也累,得知胤桢在宫中已经等了大半天,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稍稍一想,就断定是上海的海军出事了,见礼之后,他就直接问道:“是不是上海出了麻烦?” 胤桢知道这事不小,先将帽子摘下放在到地上,这才恭谨的回道:“皇阿玛洞烛万里,确实是上海的海军出了事。”说着就将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 康熙听了也是吃惊不小,这种事情还真是许多年没听说过了,这帮子宗室子弟还真是不让人省心,竟然捅出这么大的漏子,沉吟了半晌,他才开口问道:“这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胤桢小心的回道:“回皇阿玛,这事都是儿臣疏忽,以为他们经过大半年的训练会有所转变,没料想到他们骨子里仍然是一群纨绔子弟,早就应该在上海县城设立海军督察队,纠察军纪、督察违纪情况。 上海百姓虽然不如西北、福建等地民风剽悍,但也是常年出海,血性还是有的,特别是当地的宗族势力很强大,由这次冲突就可见一斑,上海是海军学院和造船厂所在地,儿臣认为不宜跟当地百姓、缙绅、宗族交恶,否则会严重影响到今后的发展,但是,对于参与械斗的刁恶之徒,儿臣也不会手软。 再有,儿臣认为,海军的职责是为国家开疆拓土,安内攘外,不是欺凌百姓的,此风不可长,儿臣回到上海定然大力整饬军纪,加强对他们的教育,对于此次参与械斗的学员也会给予严厉的惩罚。” 第97章 站笼 康熙原本是担心胤桢年轻气盛,袒护海军,回到上海大力报复顾家,听他竟然是存了各打五十大板的心思,不由放下心来,论眼光、心智,老十四是没说的,没料到他处理起政务来,也是这般圆滑,不过,如此处置,自己少不了得帮他抚慰那帮宗室亲贵,想到当初是自己出的主意,他不仅一阵苦笑,沉吟了片刻,他才道,“把你具体的处置方法说说。” 见康熙没指责,胤桢也稍稍松了口气,“回皇阿玛,儿臣现在就是个初步想法,一,把额尔奇做为战死,厚恤。二,对参与械斗的刁民处以站笼五日,但保证他们不死。三,对参与械斗的学员处以五十军棍,贯耳游营,并当众执行。四,对顾家宗族处以一定的罚金。” “既是邀买民心,罚金就免了,站笼改为三日吧。”康熙沉吟着说道,“那个海军督察队倒是不妨试试,看看效果如何。战舰虽然还没造出来,但海军的学员已经有四千余人,海军的构架应该先建起来,你是何设想?” “儿臣尊旨。”胤桢先说了一声才回道:“回皇阿玛,海军可仿水师例,委任一海军提督,下设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等,海军是以战舰为单位,一舰之兵丁在七百至一千,儿臣以为一舰之长可委以游击,不过他们现在都还是学员,暂授都司即可,有了战功再予以升迁。” 康熙默想了下才道:“想的周到,允你。你现在时常不在上海,回去把要升迁的拟个名单呈上来,授予了官职,就是经制之师,训练管理方才明正言顺。再一个,完颜海锋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较为得体,对他你可有考虑?是授文职还是武职?” “完颜海锋品行高洁、不畏细琐,长于实务,按理授与文职更好,但眼下他帮儿臣打理着造船这一块……”胤桢没想到康熙突然提到海锋,一时间有点措手不及,对于海锋,他是打算让他挂在海军这边以战功晋级的。 康熙不满的瞥了他一眼,才温言絮语的说道,“发现手下的人才,要及时的举荐、提拔、重用,否则你怎能吸引人为你效力?朱延志迁粤海关监督,松江知府的缺就着他补上,把衙门迁到上海,陈鹏年迁江海关监督,也在上海,他熟悉政务,叫他帮衬着完颜海锋不就可以两者兼顾?你手下的名门世家子弟,有才能出众的,也都举荐上来,朕不缺官位。”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胤桢万没料到请罪竟然请来这么大的彩头,康熙先前提到经制之师,他不得不把军饷的事说说,“皇阿玛,海军既是授予实职,这饷银等一应事物,皆应由朝廷名正言顺的下拨,儿臣以后就将所需银两转给兵部,再由兵部下拨,还请皇阿玛恩准。” “何须如此烦琐,银两不必调来调去,徒费人力,把一应文书及时上报,由兵部下文即可。”康熙说着,却是把话头一转,“你明日便要离京,这奢侈之风如何正确引导,商业税如何征收,难道还没有完整的方案?” 原来康熙是惦记这这个,胤桢心里暗笑,面上却是正容说道:“方案已经有了,不过儿臣既没时间也没精力,更没那份人力和物力,所以就与八哥商淡了一下,由他出面先在京城试行。” 正月十二,上午,上海。 胤桢心急如焚,一路急行,不过八日便赶回了上海,得知胤桢快马赶回,海锋、朱延志、徐世桢、武格等人都急忙赶到了留春园。 痛快的洗漱了一番,胤桢才在会客厅召见了一众人等,几人轮流将上海当前各方面的情况简约的汇报了一番。 胤桢听完便着人去将顾家族长顾长风请来,而后就把自己陛见的时说的处理办法细细说了一遍,众人一听已得到康熙的允准,哪里还敢多嘴,皆是唯唯诺诺。 胤桢却是笑道:“别这样子,有什么别的想法都说出来,这里又没外人。” 一句没有外人,让在座的几人心里倍感舒坦,海锋笑道:“主子这样处置,既安抚了上海的士绅和百姓,又整饬了海军,而且对以后改善两方的关系也大有益处,奴才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些宗室子弟不肯就此罢休。” “那倒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胤桢不以为意的说道:“海军马上就开始授予实职了,还怕他们跳?。”说着,他又把在座的一众人等的升迁情况说了一遍。 海锋、朱延志、武格三人都是兴奋不已,犹以朱延志最为感慨,一下就自从四品升到从三品,官场上果然是要跟对人,若不是跟了胤桢,还想升官,只怕早就被流放辽东了。 海峰在礼部苦巴巴熬资历,几年下来不过才从六品,现在一下就是实职的从四品,而且还仍然跟着胤桢,自然是兴奋不已。武格本以为会被狠狠斥责一顿的,却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将要授予实职的消息,自然也是激动。 最郁闷的就是徐世桢了,都升官了,就他没份,不过,他却是不敢流露出来,胤桢却是对他笑道:“东平(徐世桢字)你跟着本王已是一年有余,本王心里有数,你放心,只要是安心办差的,本王都不会让他吃亏,眼下上海本王还不想换个不熟悉的人来。” 听得胤祯如此安慰,徐世桢心情也变的大好。 胤祯一连四个本王,听的几人大为惊喜,海锋率先恭喜,“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年前封的郡王,邸报怕是要到开印以后才回传到。”胤祯矜持的笑道。 得到胤祯亲口证实,几人连忙重新见礼,闲谈了一阵,顾长风便诚惶诚恐的赶了过来,胤祯对他温言安抚了一番,才说道:“鉴于此案影响极为恶劣,造成极为严重之后果,决定对抓捕在案的刁民处以站笼三日的刑罚。” 顾长风一听,一张脸就变的苍白一片,顾家这次可是被抓了八十多人,虽然陆陆续续放了一些,可现在仍然有六十多个在押,全部站笼?他是久经世事的人,对站笼可是清楚的很,站笼的刑罚说轻就轻,说重就重,轻重全在一念之间,要你死,那也是容易的很。 站笼,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特制的木笼,上端是枷,让犯人站在里面,下巴正好卡在枷上,根据犯人的高低,下面可以用垫砖来调节,但一般以跷脚尖刚够底为标准(也就是说,你要踮着脚尖,人才不会被吊在枷上),站笼,受罪的轻重和苟延性命的长短,全在于抽去砖的多少,要你死,把脚下的砖多抽一块而已,不用一个时辰,犯人就会颈椎脱离而死,决对是杀人不见血。 胤祯见顾长风脸色蜡白,知道他是想左了,轻笑道:“顾族长不必惊慌,本王保证站笼不死人。” 啊?顾长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若是保证不死人的话,那站笼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无非是受点苦而已。他根本没有料想到胤祯竟然会如此轻描淡写的了解此案,一时之间不由呆了,这打死的可是一个宗室子弟,就是打死个一般的七品县官,那也是株连九族的大祸,杀官,不论是在任何朝代可都是株九族的大罪,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立刻就跪了下来,一顿猛磕头。 胤祯急忙让海锋把他拉起来,顾长风兀自哽咽着道:“十四皇子恂贝勒爷,顾家一族给你立生祠……。” 第98章 白费劲 打发走顾长风,胤祯便望向海锋,“海军学员新式的军装赶出来了吗?” 一提到海军的新军装,海锋就一阵肉痛,一整套新军装,包括棉大衣、冬装、内衣内裤、宽皮带,圆棉帽(雷锋帽),袜子、快靴,足足花了他五两银子,而且胤祯又要求每人两套,仅仅这一项就花了近四万多银子,他愁眉苦脸的回道:“都已经赶出来了,主子,今年的春、夏装必须坚决由咱们的被服厂做,这铜扣子能不能换一下,太费钱了。” 听说已经做出来了,胤桢心情大好,微笑道:“军装要的是威严,别心痛那点银子,爷不缺钱,今天就让他们换装,给爷也送一套过来,爷休息一下,下午就赶过去检查着装的效果。” 一听胤祯下午要去检查着装效果,海锋和武格连忙就忙乎去了。 经过一年多的赶工,海军学院的建设基本已经进入了扫尾阶段,因为这起案子的缘故,海军学院的学员连过年都没放假,而且每天的训练量都是翻倍,一众学员不由叫苦连天,但却没人出言抱怨那些打架的学员,非是不愿,而是不敢。因为牵扯到很多教官,出事之后,各级教官每天都对他们进行轮番的训示,教育,还别说,经过十来天不断的灌输,他们的团队意识增强了不少。 午时,随着一车车的军装拉进学院,换装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整个海军学院立马就沸腾了起来,这套军装他们可是早就听说了,那些个教官吹的神乎其神,他们可是连脖子都望长了。 经过一阵喧哗,军装很快就分发到了个人,有讲究一点的,急忙去洗澡,性急的却是马上就穿戴起来,每个分队都有教官指导怎么着装,倒也不虑不会穿戴,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新军装一穿戴整齐,一个个学员立时就精神不少。 “娘哎,这衣服上都是黄铜啊,帽子上的这个牌牌也是黄铜的。” “别什么牌牌的,那叫帽徽,这叫铜纽扣,都把辫子盘在头顶夹好再戴帽子。” “这套衣服得多少钱啊。” “十四爷可真有钱,这军装可比御前侍卫的行头还威风。 “快看,这腰带是牛皮的。” “啧啧,这棉大衣,我们那旮旯,老财主都没这么气派的棉衣。” “哎呀,这套军装值老鼻子钱了。” “就冲这套军装,俺这兵就当地值。” 在乱纷纷的议论声中,一众学员都换上了新军装,互相兴奋的打量着自己的同伴,相互整理着装。 集合的哨声很快就在训练场上响了起来。 胤祯亦是一身崭新的军装肃立在点将台上。 不到五分钟时间,四个大方阵就整齐的在主训练场上排列开来,一阵阵熟悉的报数声此起彼伏,看着已经是有模有样的队列,胤祯大感欣慰,海军的队列、会操、礼仪,他全部照搬后世的,他也不担心有人在这上面作文章,反正海军与八旗、绿营有着极大的差别,一旦有人问起来,一句抄袭、糅合西洋的海军军制就可含糊蒙混过去,上海现在可有不少的西洋人。 不一会,武格就以标准的跑步姿势跑到台前,立正、行礼,大声禀报道,“报告院长,海军学院全体学员集合全毕,应到四千三百五十二人,实到三千八百五十二人,未到五百人在值勤巡逻。报告完毕,请指示,大队长武格。” 面对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胤祯也不觉有点紧张,不过一想到这些兵都是自己一手一脚训练出来的,才感觉稍微好一点,他回了个军礼,“稍息。” 深吸了口气,胤祯才扬声说道:“去年腊月二十九,你们在县城打了一架,首先,我要表扬你们,打赢了,没给我们海军丢脸!其次,我还是要表扬你们,表扬你们的团结精神,战友打架,你们没有袖手旁观,而是积极的参与。这种风格必须继续发扬下去,海军,是一个团体,你们都是这个团体中的一份子,海军的荣誉,必须靠我们所有的人共同来维护。 不过今天,我有个问题问问大家,你们当兵是为什么?你们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是为吃口饱饭?是为那二两的饷银?是为了欺负百姓?是为升官发财?是为封妻萌子?还是为了战功封爵?” 扯着嗓子吼了几句,胤祯大感受不了,不由回头看了海锋一眼,明天非的教人做个喇叭出来不可,胤祯的这一串反问,让一众学员都感到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交头结耳,一个个只得闷在心里想,自己当兵是出于什么目的,有没有目的。 海锋见胤祯看过来,立马就让人把准备好的茶水送上来,胤祯转身润了润嗓子,回过身来又继续吼道:“我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但有一点是不允许的,我们海军不允许出现欺负百姓的行为。你们绝大多数都是百姓出身,若是你们的爹娘、兄弟姐妹被人欺负了,你们会怎么想? 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当海军,吃的、穿的、用的、饷银都是谁给的?你们可能会说是朝廷给的,我今天告诉你们,不是的!你们所有的一切,都是百姓给的,百姓就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欺负百姓就是忘恩负义,就是白眼狼!” 实在是吼不起了,胤祯招手将武格叫了上来,“传令下去,小队长以上的留下,学员解散,回去以小队为单位讨论刚才的两个问题。” 胤祯带着二百多人,转移到了议事厅也就是小礼堂,嗓子难受,他也不废话,直接就说道,“你们之中,大多数都是识的字,读过书的,现在以分队为单位讨论两个问题,海军的职责是什么?海军与百姓应该是什么关系?” 能进议事厅的大多数都是名门世家子弟,宗室子弟,谁都不傻,胤祯急冲冲的赶回上海,一来就要求讨论这两个问题,大家心里都明白是冲着打架这件事情来的,而且刚才的大会上,他已经明确的说了欺负百姓就是忘恩负义,就是白眼狼,一个个哪里敢吭声,再说了,他们还真不敢当着自己上司的面说三道四。 见所有的人都沉默,胤祯不由苦笑,自己是否太想当然了,现在可是封建社会,等级森严,他让海锋拿纸笔来,在纸上写下了,统一思想,安内攘外,鱼水,三排大字,然后将纸钉在墙上,再次的扯开嗓子说道:“海军从上到下必须统一思想,什么是思想?就是看法,认识。为什么要统一思想?我们后面再谈。 现在来说海军的职责,安内攘外,很多学员没读过书,咱们必须说的通俗点,那就是对外,开疆拓土,对内维护安定,再通俗点就是保家卫国。 军民关系,鱼和水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吧,海军就是鱼,百姓是水,鱼离不开水,离开了水就要死。 回过头来,我们再说统一思想,要是在这两个问题上,海军上下不能够达成一致的看法,海军就没战斗力,没有前途,什么都是空谈,没有统一思想的海军,跟海盗有什么区别?纯粹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谈何战都力?所以我把统一思想放在首位,你们的思想统一了,才能让所有的学员思想都统一。” 说到这里,胤祯停了下来,望着下面一群表情严肃、呆板的学员,心里却甚是懊恼,纯粹是白费劲,浪费口水,郁闷之后,他索性直接宣布道:“现在宣布,对参与打架的学员一律罚以五十军棍,贯耳游营一日。” 这话一落音,总算是有反应了,海军太子一党的领军人物塔克泰,立马就跳了出来,“恂贝勒,他们打死了额尔奇,这笔帐怎么算?” 第99章 立威 胤祯冷冷的扫了塔克泰一眼,这个塔克泰是镶白旗都统杨岱之子,是海军中太子一党的头领,对于海军中的派系之分,他是一清二楚,原本是打算等太子倒台以后再整饬的,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快,这个案子一出,他最担心的就是康熙另外委派大员接手海军学院,虽然陛见的时候,康熙没提,但难保康熙没这个想法,所以,他现在必须快刀斩乱麻,将海军整合成铁板一块,以后就算康熙委派大员下来,他外可以用饷银控制,内可以用属下架空,任谁来,都只能是个傀儡。 塔克泰这一冒出头,却是正合胤祯的心意,他淡淡的说道。“这里没有什么贝勒,只有院长。” 听到胤祯这冰冷而又充满威压的话语,塔克泰心里一阵发毛,可既然已经出头了,就万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他只的硬着头皮说道:“是,院长,中队长塔克泰不明白,难道额尔奇就白死了不成?” 胤祯面无表情的说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打死额尔奇的凶手,自有地方衙门惩办,那不是我该管的事情,我只负责惩办海军中违反军规的学员。” “回院长。”塔克泰一口就顶了回来,“按大清律,旗人打死汉人,军前效力者可以免死一次,可以鞭责、枷号代之,对方只死了五个人,我们这么多旗人都罚五十军棍,责罚过重,还请院长三思。” “混帐!”胤祯勃然变色,厉声斥责道,“我海军中没有旗人,没有满人,也没有汉人,只有军人!所有的军人一视同仁!犯了军规,处以军法,天经地义。” 没有满人,没有汉人,只有军人!所有人都被胤祯这句话给震住了,自大清入主中原以来,满汉之分就已深入人心,不论是在满人还是汉人心中,这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虽然太宗皇帝和当今的康熙帝都极力提倡、推行满蒙一体,满汉一家,但满族在政治、经济、法律等等各方面都享有汉人无法比拟的特权,却是不争的事实。 胤祯这句话无异是宣布在海军中推行满汉一家,一众人等如何不惊震?不过一想到胤祯的身份,所有人都紧紧的闭上嘴巴,宗室子弟和旗人子弟心中则是凄凄然,没了这个优势,他们想战功封爵,想往上爬,可就要付出更大的努力了,名门世家子弟,汉人则是欣欣然,没有满汉之分,他们迁升的机会就大的多了。 众人正自乱想,胤祯接着又道:“塔克泰扰乱军心,降为普通学员,分队长刘知生升为中队长,所有参与械斗的学员一律降为普通学员,关一晚禁闭,明日行刑。” 刘知生是浙江金华刘家子弟,在一众世家子弟中最为突出,武格年前才把他提为分队长,他也没料想到,这才不到半个月时间,胤祯又把他提成了中队长,心中不由大为激动。眼下海军学院是分成二个大队,八个中队,四十个分队,二百个小队,中队长可是实打实的高层。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紧,眼下海军虽然还没有授予实职,可谁心里都明白,以后官职的授予肯定是跟现在的职务挂勾的,胤祯现在一句话就剥掉了塔克泰的中队长,而且马上就提了一个汉人顶替,看来不分满汉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动这真格的。 从这一刻起,他们也都才真正意识到,海军的当家人是胤祯,管你什么太子.党,八爷党、中立派,也不管你是宗室子弟还是旗人、汉人,在海军中,胤祯一言就可决定你生死,说升就升,说降就降,而且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一股无形的压力登时就在众人之间弥漫开来,一众人望向胤祯的眼光都大为改变。 回到留春园,完颜海锋不由担心的说道:“主子,海军中可尽是宗室子弟,主子这话怕是很快就会传到皇上耳中。” 胤祯轻叹了口气,拧着眉头道,“这一点我何尝不知,晚上我就给皇阿玛写折子,海军是满汉杂处,却又不比官场,不能沿袭官场那套,更不能把官场的风气带到海军来,为将之道,最忌讳的就是赏不均,罚不公,若是妄分满汉,则赏罚不均,待遇不等,日久必然导致满汉对立,影响战斗力不说,恶劣的话甚至会出现将令不通,互相推委,见死不救等种种恶习,更别说,海军一旦出海作战,短则三、五月,长则一、二年,海上单调、枯寂,若是存在这种对立情绪,一点小事就可能导致哗变,这种后果,我可是万万担负不起。” 他这话是说给海锋听的,也是准备呈报给康熙的,不过胤祯却是另有想法,海军确实必须融合满汉,否则是不可能有战斗力的,以康熙的眼光和见识,应该不会反对,也没理由反对。之所以在这当口提出来,是因为这起案子,他是铁定要遭弹劾的,长痛不如短痛,干脆乘着这个机会,把这个观点提出来,不仅是这个观点,明天,他还准备再爆点猛料,反正那些人是要借机弹劾的,倒不如索性让他们爽一把,让他们一次好好弹个够,省得他们以后再唧唧歪歪个不休。 喝了口茶,胤祯又温言说道:“你虽是授了文职,可文职却是很难封爵的,平日里对海军的事务多上点心,日后海军一旦有了战功,爷也才有借口给你请战功。” 完颜海锋没料到胤祯竟然为他想的这么远,不由大为激动,当即就跪了下来,“奴才谢主子隆恩。” “起来吧。”胤祯微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呐,说了多少回了,别动不动就跪。” 见胤祯语气轻松,海锋边起身边凑趣道,“奴才这是跪惯了,主子时时为奴才着想,主子就是烦,奴才也得多跪几次,否则心里不塌实。” 胤祯正欲笑骂,却听达春在外禀报,“张鹏翮,噶敏图二位大人来访。” 胤祯一听,忙迎了出去,张鹏翮,噶敏图二人是钦差,没奉旨是不能回京的,张鹏翮一直就呆在上海,噶敏图本在江宁忙活秦淮河的试点,却是特意赶到上海陪张鹏翮过年来的,闻知胤祯回了上海,二人便赶了过来。 第100章 公开审判 对张鹏翮,噶敏图二人,胤祯是好不容易才将他们骗上了船,自然是要客气几分,特别是张鹏翮,已经晋了大学士,将来可是他十四在朝堂上的一面大旗,一见面,胤祯就满脸笑容的说道:“恭喜二位大人。” 朝廷的邸报因为过年耽搁,迟迟未到,二人升迁的消息还没传到上海,因此听到这话,张鹏翮,噶敏图两人都颇为诧异,心里更是万分疑惑,上海才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这十四爷却怎得跟没事人一样,还笑的这样灿烂?这恭喜又是从何而来? 二人请安见礼后,张鹏翮就笑道:“敢问十四爷,这喜从何来?” 胤祯笑道:“张大人已授文华殿大学士,噶大人迁户部左侍郎,这还不是喜?以后,我可得改口叫你张相了。” 文华殿大学士,纵是张鹏翮素来沉稳,听了这话也不仅一阵激动,这可是正一品,已经是位极人臣了,噶敏图虽然没升品级,可迁为左侍郎实权却是增加了,而且他跟张鹏翮是亦师亦友,张鹏翮授大学士,对他来说亦是好处多多。 张鹏翮心思灵敏,一默神便已是猜到这次升迁是因为奢侈之风的事,忙问道:“不知十四爷是何赏赐?” 胤祯笑道:“晋郡王爵。” “恭喜十四爷。”两人一听都忙着重新见礼,张鹏翮却是心情复杂,辩论了这么长时间,康熙都是不置一词,胤祯一回京,康熙立刻就表明了立场,而且是以升赏三人的方式来表明立场,感觉康熙是有意把自己二人跟十四爷绑在一起的,同时,他也很好奇,胤祯究竟是如何说动康熙的?这位十四爷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进到客厅,一落座张鹏翮就询问胤祯对上海这起案子的处理,胤祯自是将处理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二人听说已得康熙首肯,自然是不再多言,张鹏翮接着将话题一转,问道:“十四爷,皇上既然是支持正确引导奢侈之风,不知十四爷接下来将如何引导?” 胤祯笑着将自己让八哥胤禩以京城为试点的事情说了一遍,张鹏翮、噶敏图俩人听后不由大为感叹,没想到胤祯背后隐藏的竟然是如此大的手笔,改革工商杂税,以税收来调节引导奢侈风气,这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也不知道这位十四爷是怎么想出来的? 张鹏翮由此对胤祯更是刮目相看,这位爷想法独特,新颖,却又实用,心思就更不用说了,一环扣一环,即便是到了最后,不揭谜底,也根本猜不出目的何在,这一上了他的贼船,却就下不去了,而且也不想下,大学士岂是那么容易得的? 胤祯却又笑道:“张大人,你可是户部主官,这方面经验丰富,不仅要帮着出谋划策,还要把握好这其中的分寸,咱们可不能好心办了坏事。” “呵呵,那是自然。”张鹏翮轻笑道;“下官职责所在,岂敢轻忽?” 胤祯转而看向噶敏图,“噶大人,秦淮河试点的进展如何?可还顺利?” “回十四爷。”噶敏图恭敬的说道:“秦淮河两岸的所有青楼已经完成统计造册,二月便可开始翻番征税。” “好,征税要根据其规模和收入,因此你要把所有的资料都留档保管好,随时注意变更。”胤祯温言说道,“另外把所有资料全部抄送一份给张大人,秦淮河的试点、京城的试点都将成为工商杂税革新的有力依据,切不可轻忽,另外,有暇的话,可以对江宁的其它行业多做调查,这件事办好了,胤祯亲自到皇上面前保举你。” 徐世桢的上海县衙因为这起大案的缘故,也是连年都没过好,虽然还没正式开衙署事,但一众衙役也都是每天必到衙门点卯,值日、巡逻,不敢稍有懈怠。 正月十三日清早,上海县衙就四处鸣锣张贴告示,定于正月十三日午时,在关帝庙公开开庭审判腊月二十九日,‘德明轩’门前军民械斗一案。 告示一张贴出去,便引起了轰动,历来象这么大的案子没个半年是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况且这案子中还打死了一个黄带子阿哥,打死五个百姓,伤了七十余人,而且又是军、民之间的械斗,不管是百姓、商贩、还是缙绅、世家都对此案极为关注,消息一传出,上海县城居民纷纷涌向关帝庙,得去早点抢占位置,迟了怕是连立脚的地方都没有。 关帝庙前面有一块极宽敞的空地,历来是说书唱戏,练摊卖解的地方,现在早已经被衙役清理了出来,巳时才过,空地上已经是人满为患,四周的茶楼、酒楼也早就满坐,到处都能听到低低的议论: “怎么突然就开审了呢?事先可没听到一点风声。” “你不知道,听说十四皇子昨天回上海了。” “十四皇子回来跟开审有啥关系?” “那些打架的兵,可都是十四皇子管的,怎会没关系?” “哎哟,今天不知道一下要杀多少人?这可是死了一个黄带子阿哥。” “不灭族就烧高香了,肯定会杀不少人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一阵短促的哨声和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循声望去,就见一群身着整齐的,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深蓝色军装,排着整齐的队列的海军小跑着过来,令人惊讶的是,那动作太整齐,不论是手臂的摆动还是脚步的起落,上百人的队列竟然就如同一个似的。 场面登时就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队列,这就是十四皇子练的那什么海军?这就是跟顾家人打架的那些兵丁? 一队接一队的学员源源不断的开进到早已规划出的两块空地上,只能听到短促的口号声和整齐的脚步声,整整两千学员站在那里,不仅是鸦雀无声,连晃都没见晃一下,一股无形的压抑立时便四下蔓延开来。 半晌之后,才有人轻声嘀咕,“他们怎么没辫子?” “盘在头顶上的,别作声。” “这身号褂得多少钱?虽然怪异,可看着挺顺眼的。” “眼谗啊,德盛隆的掌柜说,那扣子都是纯铜的,五两银子一套。” “顾家的就是跟他们打架?那不是找死吗?” “这次顾家可是凶多吉少,来了这么多的兵啊。” 第101章 奖罚分明 “哐哐哐”随着三声锣响,又开来一队人马,不用看也知道是正主儿到了,前面是上海、松江的三班衙役,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之后,是三乘大轿,到了关帝庙正门,上海知县徐世桢最先下轿,接着是朱延志,最后才是胤祯。 胤祯不喜这种场合,本不欲来,可想到今天这情形肯定要报到康熙耳中,不得不来走走过场,他一身官服,下轿后便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 徐世桢向二人见礼后,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一拍惊堂木,“带犯人上堂。”便开始了审案,一个个轮流问下来,胤祯在后面差点睡着。 一众看热闹的对具体的审案过程也没兴趣,只到徐世桢起身宣判,“‘德明轩’门前军民械斗一案,人证物证俱全,一应案犯均供认服罪,判决所有案犯立枷三日。” 短短两句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就完了?这么大的案子,所有的案犯都判立枷三日?没有主犯从犯之分?难道是顾忌名声,打算用站笼处死? 朱延志这时却是用力一拍惊堂木,将众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之后,他才扬声说道:“这起案子的审判结果,是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奏请圣上,圣上御批下来的。” 一听是康熙御批的结果,所有的人先是一楞,继而就暴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万岁。”的欢呼不绝于耳。顾家早就准备好的鞭炮也适时的点放起来,一时间,场面几近失控,顾氏一族的族人们在顾长风的带领下都跪了下来,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胤祯望着几近疯狂的场面,不由一阵无语,是我恂郡王提出的处理方案,我才是正主呢,咋就没人感激我?这年头,对君王的狂热看来不可小觑。 唯一没有丝毫动静的就是那二千木桩一样矗立的海军学员,从入场到现在,晃都没人晃一下,一众来看热闹的海商船主、缙绅、世家以及西洋传教士见了这情形都不由暗暗吃惊,神父白理华稍懂点军事,自打海军入场,他就一直在留意观察海军的军装、队列,虽然没有看到他们的武器,但仅从队列、纪律、站姿这三条,就将欧洲的士兵比了下去。 最为震撼的是张鹏翮,噶敏图两人,他两人一身便服坐在临近的酒楼上,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海军学员,不论是军装、队列还是站姿,都与他们以前所见的八旗、绿营大不相同,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都说十四爷是众皇子中最善兵事的,看来传言不虚,仅从练兵一道来看,就非比寻常,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等众人的欢呼声稍稍平息,一阵响亮短促的哨声响了起来,一众人等还没回过神来,武格已然是跑出队列,高声说道:“‘德明轩’门前军民械斗一案,海军学院对参与械斗一案的四十名学员每人处以五十军棍的处罚,现在行刑。” 早已准备好长凳的学员列队将长凳放到场中,被罚的四十名学员在在口令声中,列队走了出来,随后又是两队学员走了出来,上前剥掉他们外面的军裤,两人挟持一个将其按在长凳上,口令声中,又是一队学员执着水火棍上来,噼里啪啦的就开始打了起来,一时间,只听得一声声闷响,十几棍下去就开始鲜血飞溅,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叫唤,只看得众人心里一阵阵发紧。 刚刚还欢呼雀跃的人们一下就被这一幕给震蒙了,场面立刻又变的安静无比,人人脸上都是惊疑交加的表情,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海军执行军法,没有呻吟,没有呼叫,就只听得一阵阵“噗噗”的闷响,屁股上的内裤很快就被鲜血染红,看来格外让人心惊肉跳。 又是一声哨响,衍德带领着一队手臂上戴了一个红袖套的学员跑了出来,面向百姓立正站好之后,他扯开嗓子说道:“海军学院从今日起,成立海军督察大队,每日到县城、港口巡逻,纠察海军军纪,严禁再发生械斗等欺负百姓的情况,凡县城百姓,发现有海军学员有违反军纪或是违法之类的,都可以举报,举报属实者,重奖!” 这话一落音,立时就响起一片叫好声,这一来,最少是不用担心被这些当兵的欺负了,本来,这案子一发,就有很多老百姓担心这个问题,如此一来,可就不用再担心了,谁也没料想到这个什么海军的军纪会那这么严。 这倒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张鹏翮微微点了点头,真不知道十四爷是怎么想出这么多好点子的? 散场之后,胤祯没回留春园,直接去了海军学院,带着武格、衍德、刘知生、富翰、雅古、马喇、等一帮大队长、中队长去探望才被罚了五十军棍的学员。 这些学员也硬气,没一个人呼痛,叫唤,都是咬着牙,由郎中给他们敷药,见到胤祯等人进来,众人都是不作声,胤祯扫了一众人等,笑着点了点头,“都是好样的,没给我们海军丢脸,犯过必罚,有功必赏,你们与百姓械斗,打军棍是罚,但你们的行为也为海军的团结起到了表率作用,做为院长,我自然也要赏你们。” 一听这话,所有的人都望了过来,胤祯迎着众人的目光朗声道:“一支没有纪律的军队不能够称之为军队,但一支有纪律而又团结的军队则可成为一支不可战胜的军队,本院长赏罚分明!武格,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交给我,海军学院第一批授予实职的军官里面,必须有他们的名字,本院长要的是一支团结的海军。” 第一批授予实职!一帮才挨了五十军棍的学员,立时就觉的屁股这点痛不算什么,能够得到第一批授予实职,那今后在海军可说是前途无量,塞赫伊不由疑惑的问道:“院长,标下们现在可都是普通的学员。” 环视了众人一眼,胤祯才道:“能降你们,自然就能提你们,本院长要的是一支能打硬仗的海军,只要有能力,够忠诚的,本院长不吝提拔。” 一听这话,三十人也顾不上痛了,立刻就整齐的说道:“谢院长提携。” 等胤祯他们一出去,塞赫伊就放声笑道:“哈哈,这顿军棍挨得不冤,法哈,你小子遇事就往后躲,这次找人顶替,可亏大发了。” 第102章 发飙 回到院长室,待众人都散了,只剩武格、衍德、海锋等几人时,武格才颇为担心的道:“院长,那四十个人里,有十二个宗室子弟可都是太子一党的,我们的人只有四个,其中汉人可是占了一半。” 一听这话,胤祯的神情立时就变的严峻起来,“武格、衍德,你俩都是我最看好的人,也是大队长,我说的话,你们没记在心上?” 见胤祯神色严峻,武格、衍德都不由想到塔克泰的下场,心下一阵惶恐,不敢再看胤祯,却都是低着头不作声。 胤祯不由暗叹了口气,看来在海军中推行满汉融合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两个心腹都想不通,更别说其他人了。半晌,他才道,“召集所有的宗室子弟学员到小礼堂集合,我要训话。” 不过盏茶时间,除了被打军棍的人外,其他的都到齐了,胤祯命令分成四队围成一个正方形站好,他自己则站在中间,免的又把嗓子喊哑。 “今天把你们召集起来,就是谈谈为什么在海军中不分满汉的原因。”一开口,胤祯就语重心长的说道:“诺大一个海军学院,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培养你们这四千人,海军的初步规模就计划在两万以上,海军中的汉人预计将在一万五左右,这个比例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清楚,海军可是要出海打仗的,赏罚不均,待遇不等,你们能指望士卒在战场上为你们卖命?一艘大型战舰,少则五、六百人,多则上千人,若是不能够齐心协力,若臂使指,别说打仗,海上的风浪就足以使你们船毁人灭,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海军中不分满汉了吗?” 站在前面的衍德当即就举起了手,胤祯看了他一眼,“说。” 衍德大声说道:“报告院长,若此一来,岂不令众兄弟们寒心?” “寒心?”胤祯冷冰冰的说道,“要怎样你们才不寒心?让你们都做舰长,做总兵,做提督,你们就不寒心了?我倒是想让你们做,也想让你们早早获得战功封爵,然后好给我滚蛋。可你们做的了吗?” 说到这里,胤祯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海军不是仪仗队,不是在岸上摆着好看的!是要上战场的,一艘战舰上的火炮就有百余门,一场海战就是十数艘甚至是数十艘战舰对轰,懂不懂?是上千门甚至是几千门的火炮对轰!不是陆战的几十门火炮过家家,懂不懂?拼的就是勇气、胆气,拼的就是看谁不怕死!你们懂不懂?懂不懂?寒心?他蚂的,遇上你们这群不开窍的,老.子才寒心!” 整个小礼堂都是胤祯的咆哮声在回荡,就连屋外的亲卫都被吓的面如土色,他们跟随胤祯两年了,可从来就没见他如此暴怒过,屋里首当其冲的衍德和所有的宗室子弟更是腿都吓软了,后背早就被冷汗渗湿透了,几千门火炮的对轰,那是什么情形?炮弹不比下雨还密集?那纯粹是玩命,你玛,当时在京城,你可只是说巨舰大炮的对轰,可没说是几千门火炮对轰。 狠狠的发泄了一通,胤祯才感觉舒畅一些,看来适当的暴暴粗口,有益身心健康,轻吁了口气,他又接着说道:“你们都是去年跟我从京城出来的,最低也都是小队长了吧?告诉你们,别想的美,这都是为队列训练临时提拔的,我知道你们都想要战功,好封爵嘛,我今天就明确的告诉你们,想到海军来混战功,门都没有!看看你们祖上,哪个的爵位不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我建立海军的目的就是出海作战,想要战功,大把机会给你们,就看你们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拿?海军不养废物,别跟我提什么兄弟,什么宗室子弟,也别跟我提什么旗人、满人、汉人,所有的人都一样,有本事,不怕死的,能打硬仗、苦仗、血仗的,那舰长,参将、副将、总兵,提督都有的做。 胆小怕死没本事的,得,最好给我乘早卷铺盖滚蛋,我海军不养废物,一艘战舰上百万的银子,数百上千条性命,我不能交到一个废物手上,我得对我的银子和所有海军士卒的性命负责。 你们一个个若是还放不下宗室的架子,放不下满人的身份,不能够与手下的士卒同心同德,同甘共苦,齐心协力,我奉劝你们,还是乘早回京城去享福,别在这里浪费我的银子。 本院长现在再给你们重申一次,海军之中,没有宗室子弟,没有满人,也没有汉人,有的只是军人,你们需要战功,我需要的是海军的辉煌!海军需要的是能够带领他们打胜仗的将领,而不是什么宗室子弟!你们听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已是冷汗淋漓,齐齐立正,神情肃然的吼道,“标下明白!” “解散!” 再次回到院长室,武格、衍德和海锋都小心翼翼的跟了进来,胤祯却对衍德笑道,“很有做托的天份啊,我没吩咐你,怎么会有此一问?” 衍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院长,这是他们大多数人的心里话,标下在会上提出来,院长回答了,就省了标下再费口舌,再说,标下也没院长的霸气,当时,标下可都觉得两腿发软。” 胤祯满意的点了下头,温言说道,“平日里加强他们的思想工作,另外对新来的学员多留意,特别是那群世家子弟,发现有出色的,多加提拔,海军今后不缺战舰,就怕没有足够的人才,我可是告诉你们,有一名出色的将领,可以少死很多人,培养一个合格的海军不容易,你们要多加留意人才,管他满人汉人,能够少死人才是王道。” 说到这里,胤祯停了一下,才接着道,“至于派系之分,海军中坚决不能够有任何的派系存在,什么太子.党、八爷党,统统给我狠狠打击,清洗,海军必须是铁板一块,只能够忠于皇上,有顽冥不化的,一律驱除出海军,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是!院长!”武格和衍德的眼睛一下就炙热起来,满脸热切的望着他,胤祯如此明白清晰的表达出自立门户的意思,他俩岂能听不出,效忠皇上,那只是幌子,效忠十四爷胤祯才是真的。 胤祯望着二人微微一笑,才肃然道,“从今天起,我胤祯正式自立门户,十四党将自成体系,你二人下去就分别找宗室子弟谈话,有公然反对的,立即报我。” 第103章 考察人才 等武格和衍德出去之后,完颜海锋却是大为不解的望着胤祯,犹豫了半晌,却终是没问出声,胤祯看的好笑,说道:“你是不是觉的我说的太早了?是不是担心我现在根基太浅?” 听的这一问,完颜海锋松了口气,却还是很配合的说道:“主子既是早有谋算,奴才也就不担心了,可奴才还是不明白,武格、衍德二人这一谈话,无异于公开宣扬,主子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为什么不能再迟一点?” 胤祯轻笑道:“这两年我一路行来,稍有头脑的都知道我的心思,畏首畏尾,倒教人小瞧了去。海军可是我一大凭仗,必须是铁板一块,抓军队,首先得把人心抓住,若任由二派拉拢,时间一长,人心散了,这队伍可就难带了,再过半年,海军就要实行首次淘汰,不听话的,到时候统统都得给我淘汰出去,时间紧迫,可不能再拖了。 公开自立一党,这事我也是深思熟虑的,现而今,八哥一党势力太大,我破门而出,首先,皇上应该是乐于见到的,当初让我出京建造海军,皇上应该就存了分化八哥一党的心思,我这一自立门户,跟太子和八哥相比,势力是最弱的,为平衡考虑,皇上对我的支持力度应该会更大。 其次是太子一党,八党分化,他们应该是最高兴的,我们现在虽然根基弱,但以太子的眼光,不可能会做出打压我们的蠢事,再说,就咱们这小不点,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其三就是八哥一党,我破门而出,损失最大的就是八哥一党,不过,我才送了他们两份大礼,足以弥补这个损失,而且,咱们也无须担心八哥一党的报复打击,只要太子在位一天,我与八哥就不会是敌对关系。 最重要的是,不公开自立,咱们无法吸纳有识之士,形成自己的势力,眼下咱们的摊子越铺越大,可手头却是无人可用,能不急嘛。 现在公开自立一党,好处是能够获得皇上的大力支持,能够公开招揽人才,坏处是失去八党的支持,不过实际上,八哥一党对我们的支持很有限,他们最大的资源就是人,却恰恰是我们不想用也不敢用的,所以说,公开自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何还要再等?” 说完,胤祯轻笑道:“现在放心了吧,你去把那个刘知生叫来,我跟他谈谈。” 待完颜海锋出去之后,胤祯不由一阵苦笑,这番说辞不过是为了安抚、鼓舞海锋等一众手下,真实的原因可不是如此,所谓深思熟虑,也不过是他最近几天仔细权衡、推敲的,但愿八哥他们不要误会太深。 刘知生来的很快,得知是胤祯单独召见,他既兴奋又有些忐忑,在门口按规矩喊了声,“报告。” 胤祯淡淡说道:“进来。” 一进门,刘知生几步跨到胤祯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标准的立正敬礼,“中队长刘知生向院长报道。” 看着这漂亮的动作,胤祯微微点了下头,随后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这刘知生不愧是出身名门世家,身高在1.75米左右,身材极为魁梧,国字脸,脸上棱角分明,浓眉大眼,一双眼睛既黑又亮,在胤祯的打量下,他丝毫没有怯场,毫无扭捏或是不安的神情。 仅是这份稳重和大方,就让胤祯大起好感,刘知生的资料,他记的很清楚,浙江金华人,二十岁,秀才,家中五兄弟,他排行老三,自小熟读兵书,豁达大度,重信义,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在一众名门世家子弟和新学员中拥有极高的威信,微微打量了下,胤祯就微笑着问道;“听说你自小熟读兵书,都曾读过哪些兵书?” 见胤祯有考较他的意思,刘知生不由微微紧张,谨慎的说道:“回院长,标下自小喜爱兵法,读过《孙子兵法》、《吴子》、《司马法》、《六韬》、《将苑》。” “哦。”胤祯随口问道:“何为将骄吝?” “回院长,将不可骄,骄则失礼,失礼则人离,人离则众判。将不可吝,吝则赏不行,赏不行则士不致命,士不致命则军无功。” “何为将之五才十过?” “五才者即‘勇、智、仁、信、忠’,所谓勇则不可犯,智则不可乱,仁则爱人,信则不欺,忠则无二心。 十过者即,有勇而轻生者,有急而心速者,有贪而好利者,有仁而不忍人者,有智而心怯者,有信而喜信人者,有廉洁而不爱人者,有智而行缓者,有刚毅而自用者,有儒而喜任人者。” 见他对答如流,胤祯微微一笑,“知兵必知史,司马错其人其事,你可知晓?” “司马错乃秦国将领,纵横家,司马迁的八世祖,首创‘挖心战术’一破蜀国,二下黔中。” “陈庆之呢?” “梁武帝的大将,陈庆之率七千白袍兵在一年零两个月之内,在睢阳破敌七万,在屯考破敌两万,在荥阳破敌四十万,攻占三十二座城,胜利四十七场,堪称一代战神。” 胤祯颇为满意点了点头,温言说道:“历来纸上谈兵者,如过江之鲫,真正名将却寥若晨星,你切不可读了几本兵书就沾沾自喜,目中无人,骄狂自大,自古名将都是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你没经历过战阵,日后每经一仗,必要三省其身,勤总结、善归纳。 兵书是死的,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切忌生搬硬套,活学活用,方是正道,马上你们就要开始学习有关海战的课程,海战不比陆战,气候、信风,风速、航海、航线等都是新内容,你要多下苦功,虚心向外籍教官学习操纵战舰,编队作战等新技能。” 刘知生仔细听完,神色凝重的敬了一礼,“标下定勤奋学习,戒骄戒躁,以不负院长厚爱。” 胤祯轻“恩。”了一声,接着又问道,“你对海军目前的情况有何看法?” 第104章 沙船协会 刘知生微皱了下眉头,方沉吟着道:“海军的队列训练跟八旗、绿营的会操有很大的不同,而且训练队列的时间很长,学员们多有抱怨,不过,通过四个月的训练下来,标下倒是发觉了队列训练迥异寻常的地方,首先是学员的精气神明显不同,其次是相互之间融和的很快,其三是行为举止间流露出一股阳刚坚毅的味道。” 胤祯本意是问他对满汉的看法,没想到他竟然说起队列训练来了,想想,平日还真是疏忽了,只是命令他们训练,却从来没跟他们谈过队列训练的意义,看来,这个意义有必要说一说,让他们了解队列训练的重要性。 “善于观察,勤于思考是为将的必备条件,继续发扬。”胤祯毫不吝啬的赞赏了一句,才点明问道,“对海军中满汉杂处,你有何想法?” 刘知生毫不犹豫的回道,“标下坚决支持院长的做法,一军之中,最忌赏罚不均,待遇不公,若士卒分为三、六、九等,对阵之时,除非待遇好的能够起到很好的表率作用,否则,立马就会崩溃。而且,在平日里也不利于团结,在训练、指挥等方面都会产生极大的弊端。” 这小子不错,胤祯暗赞了一句,才道:“为将者要公正无私,对下属要一视同仁,你是我亲手提拨的,要做好表率,起到榜样作用。” “是,标下定不辜负院长的厚爱。” 刘知生本以为谈话就此结束,却没料到胤祯又说道:“陈汤你熟悉不?” 刘知生正欲开口,却及时的闭上了嘴,大感为难的望着胤祯,一张脸已然是涨的通红,却就是说不出口,胤祯见他难受的样子,不由投以他一个鼓励的眼光。 “回院长。”刘知生朗声说道:“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便是出自陈汤之口,陈汤既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他在西域假传圣旨,聚集西域各国联军四万多人,一路穿越沙漠,斩杀郅支单于,扬大汉国威于域外。”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话可谓是掷地有声。”胤祯神情凝重的说道:“读书是让人明志,让人开阔眼界的,汉唐扬威域外的英烈何其多,西域诸国现已尽归大清,我建立海军的目的就是要在海洋上再创汉唐雄风,刘知生,你可愿扬威外域,青史留名,在这万倾碧波上打出我大清的赫赫威名!” 刘知生顿觉浑身热血沸腾,“砰”的一声,跪了了下来,直着身子昂然说道:“标下此生愿追随院长,扬国威于域外,留威名于海上。” 胤祯回到留春园,已是掌灯时分,却见园门口仍有不少人侯着,着人一问,才知道都是些海商船主,原来年前,这帮海商船主在得知胤祯出任海关总署的总监督之后,就纷纷赶来拜见,哪知道胤祯马上就回了京城,今天他们闻知胤祯回到了上海,便又纷纷赶了过来, 在门外求见。 胤祯清楚他们无非是借拜年之机打探整顿规范管理海外贸易船只的事,对此,胤祯感到极为头痛,不见他们,损伤他们的积极性,见他们,又没出台具体的整顿措施,略为思忖,他才着人去通告他们,正月二十日,开门见客。 进了园内,下人前来禀告,张元隆仍然在客厅等着,胤祯便径自折向客厅。 见礼之后,胤祯知道他是关心张梦娇,便先行解释道:“我急于回来处理这起案子,一路赶的急,就没让张梦娇随行,她跟张大人一起亦是同一天出京,再有个五、六天应该就到上海了,随行有一百亲卫,毋须担心。” 听到张梦娇并未留在京城,张元隆不由松了口气,胤祯却是想到刚刚才打发走的那群海商船主,接着问道:“上海附近都有哪几家大船主?” 张元隆略略沉吟,便如数家珍般报道:“川沙的汤家、沙家,宝山的殷家,崇明的张家,青蒲的徐家,上海的顾家、王家都是一等一的大船主,沙船、海船、三不象船的规模都在数百艘以上。”他估计胤祯也分不清这几种船,又接着道:“沙船是平底不能破深水大浪,但特别适合在近海、湖泊航行,主要是跑北洋,山东、辽东一带。三不象船则主要是近海和内河, 海船则主要下南洋,上海之前的主要航线都是北洋,所以沙船的数量特别大,仅仅是上海一带的沙船数量就在三千艘以上。” 三千?胤祯登时就吓了一跳,沙船他不是太清楚,但在上海港见的不少,听说元朝当年打日本时,好象就是征用了不少的沙船,结果遇上了风暴,死的干干净净,只是没想到上海的沙船数量有这么大。 凝神思忖了半晌,胤祯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对张元隆道:“你连夜派人去通知沙船数额在一百条以上的船主明日一早,叫他们过来。”说着又嘱咐了他一番。 等张元隆一走,胤祯就自得一笑,“这次我非得狠狠搅一把,让你们无从下手,无所适从,这王爷的瘾,我可还没过足。” 次日一早,二十余位沙船主就早早的恭候在留春园大门前,辰时四刻,留春园大门准时打开,张元隆带着一众船主到客厅候着。 胤祯用过了早餐才施施然而来,一进大门,一众人便请安见礼,胤祯微笑着道:“大家都不用客气,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是为了沙船管理的问题。”说着他扫了众人一眼,“上海沙船数量众多,而且沙船的航线也较为固定,本王想成立一个沙船协会,对沙船进行统一管理,诸位东家商量一下,看是否可行。” 沙船协会?一众船主登时都楞了,经营的好好的,成立这么个东西干啥?一楞之后,一众船主就“嗡嗡”的议论开来。 讨论了半晌,川沙汤家的汤德贵才站起身躬身一揖道:“恂王爷,不知您说的沙船协会是官办还是民办?其职责是什么?每年费用几何?” “自然是民办,在座的诸位即是东家,掌舵的也在你们之中挑选。”胤祯笑的一脸灿烂,“成立沙船协会的目的主要是管理进出上海港的沙船,你们现在就是一盘散沙,有了沙船协会就能把你们拧成一股绳,利于朝廷管理是次要的,最主要是利于提高你们的生存能力,说简单一点,有了沙船协会,你们之间就不在是竞争关系,而是合作关系,你们可以垄断,就是独揽北洋的贸易,可以合理、有序的利用手中的沙船赚取最大的利润。 ----------------- 呼唤推荐票!收藏! 第105章 远洋贸易船队 独揽北洋的贸易!赚取最大的利润!一众船主被这两句刺激的不轻,胤祯话一落音,一众人等也不在意是否失礼了,立时就交头接耳的讨论了起来,客厅很快就跟菜市场有的一比。 这次讨论时间不长,很快,汤德贵再次站出来道:“恂王爷,沙船协会对在座的船东来说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是沙船协会的费用……。” 胤祯轻笑着接过了话头,“没有额外的费用,不过沙船协会必须接受朝廷的管理、调度,当然,调度都是有偿的,同时朝廷也会尽力的扶植,例如北洋的棉布份额以后就只给沙船协会,采买货物或者是委托货运,也会直接找沙船协会,不过,沙船协会不能够排挤、打压小船主。本王只强调一点,从沙船协会成立起,凡是有违法、不良记录的船主,沙船协会必须坚决的剔除。” 听说不用给朝廷任何费用,一众船主都放下心来,接受管理和调度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剔除不听话的更是天经地义,那有什么好说的。这沙船协会一成立,好处可是显而易见的,到时候那些中、小船主还不疯了一样的往里挤,完全可以肯定,被排除在外的沙船主,结果就是死路一条,谁会为了一点小利把自己的船队致于死地,这一来走私偷运之风必然大减。 崇明的张青山手下却有大量的海船,见沙船成立了协会,心里也是痒痒的,可胤祯没提海船,他只得问张元隆,“老哥,沙船有了协会,我们海船不妨也联合起来组建一个协会,老哥可有兴趣?” 张元隆早得胤祯嘱咐,本就是一托儿,正准备找机会提出这话头,张青山这一问,却是正中他下怀,当下便道:“我的船队早已入股恂王爷名下的大清远洋贸易船队,承蒙盛情。” 在座诸人很多船主手下都有规模不小的海船船队,一听这话不由都上了心,这恂王爷什么时候成立了大清远洋贸易船队,这可是从未没听说过,张青山微微一楞,却是接着问了下去,“老哥的船队占了几成的股份?” “呵呵,就我那小船队哪里能够占几成,恂王爷照顾我,赏了半成的股份。”张元隆笑着补充道:“连我船厂今后四年建造的一百艘千五和二千料的大船一起。” 这话一出,满屋都是倒抽冷气的声音,一百艘千五料和二千料的大船再加上张家原有的船队,怎么也值八、九百万了,入股都只能够占半成的股份,这是多大的船队?恂王爷难道是要独霸南洋的贸易? 想到张元隆最近接连下水的那四条千五料和二千料的大海船,想到洪港已经快要完工的那两个巨型造船厂,众人心里就直打鼓,真是如此,这以后他们的海船还有生意做?人家可是海关总署的总监督,手里掌控着所有棉布出口的份额,又有那么大的船队,拿什么去跟他竞争? 胤祯微笑着给众人又来了记狠的,“大清远洋贸易船队不仅经营东洋(日本)、南洋,而且要开通西洋贸易、非洲贸易和美洲贸易,以后,专营的也绝不会仅只棉布一种商品。” 开通西洋贸易,非洲贸易、美洲贸易,那不是跟前明的郑和下西洋一样,应该还要远,可没听说过美洲。专营的也绝不会仅只棉布一种商品,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紧,难道生丝、丝绸、茶叶这些东西都将专营?一众人不由都羡慕的望向张元隆,张家可真真是大发达了。 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汤德贵已是试探着问道:“不知恂王爷的大清远洋贸易船队可有草民等人入股的机会?” 胤祯颇为赞赏的瞅了一眼汤德贵,矜持的笑道,“当然允许,不过,每家最多不能够超过二分,一百万一分,不妨明白告诉各位,朝廷占了四成的股份。” ‘四大恒’!又是一个‘四大恒’,所有的人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汤德贵毫不犹豫的说道:“我汤家买二分。” “顾家也买二分。” “张家船队可以折价入股不?” “沙家船队也折价入股,不够的用银子补,沙家也要二分。” “殷家要一分。” 大清要下西洋拉!十四皇子事隔两年再度出手!大清远洋贸易船队隆重出台,皇家占股四成,垄断出口商品,巩固东洋、南洋贸易,开通西洋贸易,非洲贸易、美洲贸易,现在已经开始外卖股份,一盏茶时间就被上海一地的海商抢购了一成半的消息立时就以堪比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扬开去,与这个消息同时传扬开去的还有胤祯自立门户的消息,不过传播的路径不同,关注的对象也是不同。 独霸银号、票号业的垄断巨头‘四大恒’就是十四皇子的手笔,也是他最好的宣传广告,海贸比起票号业来说,更是暴利,江南但凡身家上百万的巨商富贾谁不知道,东洋、南洋贸易就已经是4、5倍的暴利了,西洋贸易该是多少倍?非洲、美洲是哪里?没听说过,那肯定不会比西洋差,而且还将象棉布一样垄断出口的商品,是个人都知道其中的利润有多恐怖。 什么?船队还没建成?你还没睡醒吧?船队建成了,还有你入股的机会?张元隆的船厂去年才下水四条千五料和二千料的大海船你没听说过?十四皇子那两个占地千亩的造船厂难道是建起来让人参观的? 十四皇子已经整合了上海所有的船队,仅仅是两帆的小海船就有五百多艘,你知道不?你以为上海那些海商船主都是人傻钱多?没时间理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多少人现在不定急的跳脚呢。 一时间苏州、江宁、杭州、宁波、汉口等近水楼台的各路富贾纷纷开挖银窖,‘四大恒’银票、会票业务暴增。 远一点的佛山、广州、天津、京城的富商听到这个消息确实是急的跳脚,朝廷占了四成,仅上海一地就买走了一成半,只剩下四成半了,苏州、江宁、杭州、宁波、汉口那些地方可都是有钱人扎堆的地方,比上海那小地方可有钱多了,等他们带着银票、会票赶到上海,怕是黄花菜都凉了,不过,如此大好机会,怎么也得试一试,所以仍然有大把的富豪揣着会票往上海赶。 不想,留春园紧接着又传出了消息,大清远洋贸易船队剩下的股份定于二月十五日,集中发售,这消息一出,不知道又要跑死多少匹马了,上海港大小快船更是穿梭不息。 [bookid=2216039,bookname=《破天九变》] 第106章 各方反应(上) 随着大清远洋贸易船队股份出售的消息传开,上海再次成了大清的焦点,每日里都有大豪富贾鲜车怒马而来,张鹏翮、噶敏图、陈鹏年、朱延志、徐世桢几人只看的感慨不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十四爷这圈钱的手段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张鹏翮、噶敏图二人是户部的主官、高官,对钱最为**,简单的给胤祯算了一笔帐,仅是把剩下的五成半股份卖出去,十四爷一举就将囊括五千五百万,而国家去年的岁入还不到三千四百万,虽然嘴上没明说,两人心里却都是暗想,要是将来十四爷得登大宝,这户部的日子该是最好过的了。 相比于胤祯自立门户的消息,这几人的反应倒是淡了很多,早就上胤祯的船了,这一天只不过是迟早的事,胤祯选择在这个时候公开自立,自然有他的考虑,对于胤祯的手段和心机,他们是早就领教过了,这么大的事,想来他是绸缪已久,何须他们费神,他们考虑的更多的是,这消息传出去,各方会是什么反应,对他们来说是好是坏?又该如何应对自处? 正月二十,张梦娇、陈鹏年、郑清海三人便赶到了上海。 胤祯免不了包下‘自然居’三楼,摆酒宴请几位手下得力大员,一则为陈鹏年接风洗尘,二则也算是为张鹏翮、噶敏图、朱延志三人饯行,噶敏图自然是要回江宁,张鹏翮授大学士了也不可能再呆在上海,朱延志在交割清楚之后,也即将赶赴广州接任粤海关监督。 一开席,胤祯就端起酒杯笑道,“这第一杯酒,本王就先敬陈大人,为陈大人接风洗尘。” 一听这话,陈鹏年唬得急忙站起,躬身说道:“王爷真是折杀沧洲了,王爷对下官恩同再造,岂敢当‘敬’字,该是下官敬王爷才是,王爷请便。”说着一口干了杯中酒,随后又斟了一满杯,走到张鹏翮面前,躬身说道,“沧州累及恩师受圣上斥责,心下悔恨疚愧难当,今日借花献佛,敬恩师一杯,恩师请。”说完又一杯干了。 张鹏翮举杯小抿了一口,责怪道,“王爷在此,就敢如此放肆。” 胤祯微笑道,“陈鹏年是真性情,张相何须怪他,随意就好,来,这第二杯酒算是为你们三人饯行了。” 三人连道不敢,起身共饮一杯。 放下酒杯,胤祯才道:“朱大人尽快将江海关事务与陈大人交割清楚,尽早动身前去广州,在出任粤海关监督的上谕到达之前,对粤海关私下探访一番,以便接任后能迅速打开局面,此间事情一了,本王亦会前往广州,帮你整顿粤海关,上海现在已有基础,江海关人马,有愿意随你去广州的,只管带去。” “谢王爷体贴。”朱延志躬身谢过。 胤祯又看向张鹏翮,“张相回京之期不远,本王既已自立门户,张相这一回京,定然有大臣前来依附,一个原则,宁缺不滥,少而精。” 张鹏翮神色肃然的起身一揖,“下官谨尊王爷钧旨。” 回到留春园内园,胤祯便一把将张梦娇搂入怀里,凑在她耳边柔声道,“这么长时间想爷不?想哪里?” 张梦娇用手指轻点着他胸膛,羞红着脸细语道:“想就想呗,还想哪里?” 胤祯正欲上下其手,张梦娇已是如鱼一样滑了出去,娇笑着道:“爷可真是好手段,不过提前来了几天时间,就搅出这般动静,又是自立门户,又是大卖股份,你是担心械斗一案被弹劾,想把水搅浑,想转移注意力?我看未必尽然,可一路琢磨下来,我却仍是雾里看花,爷可否先解我心中之惑?” 见张梦娇提起这事,胤祯不由苦笑,只得将搪塞完颜海锋的话说了一遍,张梦娇心细如发,一听便知背后另有原因,这么大的事,之前再未听胤祯提及过,这案子一发,他就突然提了出来,定然是由这个案子联想到什么。不过胤祯不想说,她也不再追问,她很清楚,胤祯既然不愿意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该知道的,坚决不要多问。 见张梦娇黛眉微蹙,胤祯却是不让她多想,坏笑着凑了上去,“本王为你解惑,你该为本王解渴了吧。” 京城。 春节这一段时间,各地方都处于休假阶段,唯有上海一地消息不断。 军民械斗案,胤祯在海军中推行满汉一家,胤祯公开自立门户,十四党火热出炉,大清远洋贸易船队公开售卖股份,一个接一个的消息,让人目不暇接,也让人一时之间无所适从,原本打算大弹特弹的一众官员,不由都犹豫起来。 十四皇子的身份变了,不再是八党的人物了,而是自立一党,原本是两党相争,现在成了三党,皇子们之间的关系一下就变得微妙多了,天知道康熙是什么想法?太子一党和八爷党又是怎么个想法?还是先观观风向再说。 胤祯十四党的新鲜出炉,让一众宗亲皇族大感为难,这个十四手上可捏着他们子弟的性命,几乎家家都有子弟在海军当差,而且现在他又鼓捣出远洋贸易船队,那可是比‘四大恒’更赚钱的生意,还指望从他手上买股份呢,思来想去,还是不得罪的好,先观望再说。 而原本中立却又有心依附一党的大小官员心思却就活泛起来,十四皇子会赚钱,长于兵事,且深得圣心,即便是没上位的机会,但跟着他绝对有钱有肥缺啊,他现在不就兼着海关总署的总监督嘛。 最纠结的是八爷党中的一众官员,又面临着一次站队,是继续跟八爷,还是去跟十四爷?八阿哥胤禩基础浑厚,人脉广阔,呼声极高,最近康熙对他也是优赏有加,可十四爷也不赖,这两年风头之盛已是盖过所有的阿哥,康熙对他可是圣眷优渥,该何去何从? 第107章 各方反应(中) 紫禁城,养心殿。 康熙习惯的在殿里踱着步子,老十四可真是好胆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果断迅捷,竟敢公然喊出自成十四党的口号,并以此为由放手清洗、整饬海军,不愧为好手段,倒真是个领兵的好苗子。 至于在海军中推行满汉一家,倒是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戎马多年,岂能看不出其中的弊端,更何况老十四对海军的航行、作战说的很透彻,海军中确实不能出现满汉对立的情况。 大清远洋贸易船队股份的售卖,他亦早有预料,一百万一分,朕有四成,老十四密信中还建议秘密拿出一成来卖给宗亲皇族,一来可以套取现银一千万两,二来亦可增强宗室的凝聚力,这主意倒是不错,有一千万现银在手,能办多少大事?另外,他既然以增加专营出口商品为幌子,少不了要配合一番,省得腹诽朕光拿钱不做事。 这几件事他虽是早有预料,但短短几日接踵而至,却就有些蹊跷了,表面看来老十四是想混淆视听,保他的郡王爵位,可即便如此,也没必要那么大的动静,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年前老十四便有自立门户之心,可这两年来,朕给他机会,却未见他有何动静,反而频频为老八出谋划策,如今却又为何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突然仓促的自立门户?仅仅只为清洗整饬海军?这可不是他一惯的风格,这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毓庆宫, 胤祯自八党破门而出自立十四党,最高兴的就应该是太子胤礽,自证实这个消息后,他一直就显得很是亢奋,老十四的这一举动不仅大大削弱了八党的势力,也打击了老八的威信,连自家兄弟都驾驭不了,又如何能够驾驭群臣,更为难得的是,老十四的这一番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正好方便他暗中行事。 胤礽正自心中盘算,朱天保却是赶了过来,见礼之后便试探着问道:“太子爷,十四爷现在根基浅薄,新近又接连出事,却兀自狂妄,公然自立一党,咱们是否乘机发力,狠狠打压他一番,以免其他皇子群而效之。” “呵呵,那倒不必。”胤礽轻笑着摆了摆手,“九如,看事情得从大处着眼,老十四这一自立,最受打击的是老八一党,不仅严重损害老八的声誉,而且势必引起老八一党的内乱,老十四这两年拳打脚踢可是折腾出了好大一份家业,在老八一党中也很得人心,看好他的人不少,他一自立,八党内部就面临分化,对我们而言,这可是大好事。 若是现在出手将他一棒打死,岂不是倒帮了老八的忙?老八稍一整合,八党岂非铁板一块?对我们更是没一点好处,现在是三股势力,要想利益最大化,最好是拉老十四打老八,这才是对我们最为有利的,别忘了,老十四可是要钱有钱,要兵有兵。 至于其他兄弟仿效,哼,不是小看他们,还真没人有老十四这份胆气,也没老十四那个能耐,真要有这份胆量,何用等到现在?” 朱天保却是担忧的道:“十四爷毕竟是从八党中分离出去的,而且以前又是我们的对头,想拉他,怕是不容易。” “这有何难,无非是利益而已。”胤礽胸有成竹的道,“他既然有野心,就不怕联合不了他,只要舍得下本钱,绝对没问题,着噶礼去跟他谈谈,看他有什么条件?” 东城区台基厂廉贝勒府。 胤祯在京城过年时,还跟八哥胤禩等三兄弟相谈甚欢,还为胤禩出谋划策,拱手送了他们三兄弟一份大礼,谁也没料想到他一回上海便毫无征兆的公然自立门户,消息一传到京城,胤禩几乎是不敢相信。 半月前,四兄弟在‘澹泊居’喝酒时,老十四还一脸真诚的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此情此景犹历历在目,转眼间,却已是反目成仇,这让胤禩既尴尬又痛心,更多的却是失落。 老九、老十两人一得到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一进书房,胤禟就恨恨的骂道:“这个老十四就是一条养不家的白眼狼,咱们对他还不够好?嘴里说的响亮,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一转身,就在背后捅刀子下黑手,我胤禟这辈子跟他没完!” 胤誐也是轻叹了一声,“平日里还真没看出来,老十四竟是一个满嘴仁义道德,实则满肚子男盗女娼的主,这也忒不是东西了。” 胤禟阴沉的说道:“八哥,他既然不仁在前,咱们也无须顾念兄弟之情,借这机会,咱们发力将他踩的永无翻身的机会。” 胤禩一直未发一言,听了这话却是缓缓摇了摇头,胤禟腾的一下就站起身来,满脸愤怒的说道:“八哥,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他自立的时候,可曾有一丝为八哥着想?他这是打脸,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打八哥的脸啊。”说着,已是眼眶发红。 胤誐也激动的说道:“八哥,九哥说的对,咱们就是要杀鸡劾猴,让所有人都看看背叛八哥是什么下场!” 胤禩轻叹了一声,才缓缓开口说道,“十四弟一言不发就自立出去,我也很痛心,咱们四兄弟早就有言在先,谁上位,其他三个都必须全力扶持,十四弟有争储的心,我早知道,可难道跟我们在一起他就不能争了吗?非得自立门户,就算要自立门户,难道就不能够先打声招呼?我胤禩难道连自己兄弟也容不下?”说着,他直觉的鼻子发酸,忙扭过头去。 老九胤禟见了,忙连声劝慰,“八哥不必为这种没良心的东西伤心。” 老十也安慰道:“是啊,八哥,你还有我们两兄弟呢,咱们能有现在的局面,他老十四可没出多少力。” 胤禩长吁了一口气,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流露,才沉声道,“不是我袒护十四弟,眼下这种情形,我们不能出手打压十四弟。” “为什么?”胤誐一楞,脱口问道。 第108章 各方反应(下) 胤禩喝了口茶,已经是恢复了一惯的从容,“你们先别气愤,静下心来,十四弟这一自成十四党,可就是三党并立,这局面就微妙多了,眼下,太子还在位的情况下,我们得跟他联合起来先扳倒太子,这才是当务之急。 我们这个时候若是对十四出手,所有的大臣会怎么看我们?只怕更多的大臣会因此而倒向十四。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这样才会让更多的大臣归心。再说,我们这时候打压十四弟,他在承受不住的情况下,就只能倒向太子一边,这岂不是给太子帮忙?” 胤誐不屑的道,“太子会要他这种无情无义之人?” “难说。”胤禟已是冷静下来,“八哥说的对,老十四的贸易船队股份一出手,手上至少有六千万的银子,又有海军,而且张鹏翮又是大学士,真要倒向了太子,无异于为虎添翼。”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胤誐兀自不甘心的说道。 胤禩却是轻叹了口气,“不是算了,而是要尽力笼络十四弟,坚决不能让他与太子联手,否则,我们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沉默了半晌,胤禟却是幽幽的说道:“八哥,我们怕是都想错了。” 想错了?胤禩、胤誐闻言不由都大为诧异,胤禟微眯着三角眼,神情凝重的说道:“八哥你们想想,这两年来,十四弟做哪件事情不是胸有成竹,谋定而后动?为何独独在这么大的事情上,他却仓促而行,这不是他的风格。” 胤禩眼睛已是亮了起来,“你是说十四弟有苦衷?” 胤禟苦笑着道:“有没有苦衷,我不敢肯定,但从十四这两年行事的风格来看,吃亏的事,他是不会做的,他这次突然自立,静心一想,确实颇为古怪,但我却想不透其中的原由,我估摸着,十四弟应该是希望我们狠狠的参他一本!” 胤誐大为惊讶,脱口道,“老十四疯了不成,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胤禟无奈的笑了笑,“我就是这感觉,我也想不出参他,对他会有什么好处,若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这事也就清楚了。” 胤誐埋怨着道:“这个老十四,若是真有苦衷,咱们几兄弟,有什么不能够明说的,用得着打这哑谜?我看九哥纯粹是瞎猜疑。” 胤禟也懒的跟他斗嘴,只是报以白眼。 半晌,胤禩方沉吟着道:“既是摸不清十四的想法,咱们就先不妄动,既不保他,也不参他,静观其变。” 雍亲王府,后花园。 邬思道一脸坚定的说道:“四爷,不能让十四爷坐大,他将是四爷最强劲的对手,必须乘着他现在实力薄弱,不惜动用一切手段置他于死地。” 听到这话,胤禛不由大为动容,邬思道向来自负计谋过人,对他的‘粘杆处’,从来都是不屑一顾,这次竟然暗示他动用‘粘杆处’的力量来对付老十四,他神情凝重的问道:“先生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十四爷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若是不乘着他展翅欲飞之即,一把置他于死地,一旦冲天而起,就悔时晚矣。”邬思道长叹了口气,方才沉吟着道:“十四爷会赚钱,会练兵,思道倒是不虑,可在这时候自立,非大智大勇之辈,莫能为也,四爷可还记得,思道曾说,十四爷回京之日,就是他自立之时否,我终是小看了十四爷啊。” 见邬思道话说了一半,就长吁短叹,胤禛不由狂翻白眼,这毛病能改下不?遇上个急性子,非的要命不可,耐着性子喝了口茶,见他仍是没开口的意思,胤禛不得不放下身段,很配合的问道:“先生此话怎讲,又是如何小看了老十四?” 过足了瘾,邬思道便侃侃而道:“十四爷早有自立之心,当年出京就为积攒实力,培养势力,不过这两年来,却未见他拉拢什么人,到如今也不过就张鹏翮,噶敏图、陈鹏年、朱延志几人,为何他在根基如此浅薄的情况下,却旗帜鲜明的自立门户,四爷难道不觉奇怪? 思道敢断言,十四爷是看出了太子将会倒台,他此时自成一党,明里是在拆八爷的台,实则是在救八爷和他自己。 “此话怎讲?”胤禛听的大感兴趣,很自觉的问道。 邬思道循循善诱着道,“四爷你想,现在朝堂上是太子与八爷两党相争,双方互相竞争,相互制横,但现在太子不按规矩出牌,欲剑走偏锋,圣上岂肯饶他?太子一倒,就只剩下八党独大,圣上将会如何?” 胤禛犹豫了下,才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清洗。” “着啊。”邬思道笑道:“圣上若要清洗八爷党,首先就得先清洗、打击十四爷,为何?他有钱有兵啊,若欲清洗八党,必先剪其羽翼,如此,十四爷是首当其冲。” “清洗、打击老十四?皇上怕是舍不得吧,最多也就是剥夺他的兵权。”胤禛不以为然的说道:“远洋贸易船队、海关革新,这可都是皇上的钱袋子。” “四爷,跟皇权比起来,什么远洋舰队、贸易船队、海关革新、农学院可就不值一提了,说一千道一万,对皇上而言,皇权才是第一位的。” 胤禛不由默然不语,胤祯这一自立,新成十四党,,就从八党中跳了出来,康熙在刚刚大肆清洗太子一党之后,若非逼不得已,定然不会再对八党和十四党进行大肆清洗,那将造成朝局不稳,人心动荡,所以必然是在两党拉拢、分化,大玩平衡,就象现在的太子.党和八党一样,想清楚这点,他一张脸登时就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老十四可真是深谋远虑,算无遗策,现在就开始为几年后铺路了。 邬思道却是不管不顾的说道:“十四爷善敛财,善兵事,善法制,既不广揽人心,又懂取悦圣上,更兼眼光长远,智慧超群,胆识过人,最难得的是朝争手腕老练圆熟,给予他时间,日后谁能钳制他?还望四爷早做决断。” 胤禛却是沉吟不语,这事重若千钧,但有丝毫的疏漏,便是终身圈禁的下场,老大的例子可是活生生的摆在那里的。 眼见胤禛举棋不定,邬思道又加烧了一把火,“四爷,之前顺势而为也好,争圣心做孤臣也罢,都是建立在太子一党倒台,八党被清洗的基础之上。若是任由十四党壮大,那么太子倒台之后,以十四爷的眼光和手腕,定会养贼自重,与八党形成势均力敌,相互抗衡之势,以免遭圣上清洗。 如此局面下,四爷将如何自处?论敛财、论兵事,四爷不及十四爷,论招揽人心,四爷不及八爷,四爷就是自立门户也争不过八党及十四党,若是继续做孤臣,隐忍,一旦两党势大,为江山计,为稳定计,圣上也不忍……。” 第109章 熙朝清官 正月二十五,康熙五十年第一次大朝会。 新年伊始,也没那么多的事,各部大臣不过是循例走走过场,很快就结束了各自的例行汇报。 不过,康熙一开口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农学院建造即将完毕,定于七月初一开院,鉴于是试行,招收学员计划为五百人,着江南各府、县推荐有功名且热衷农事的士子前往江宁参与考核选拔,入学者,四年期满,考核优异者授予正九品农知事,督导各府、县农事。” 事隔两年,农学院终被康熙一锤定音,虽然只是正九品,却也是正经的官身,无异于给天下的士子多开了一条晋身之路,其根本的意义在于除了科举之外,学农亦能入仕,而且这也算是正途出身,比捐的那些杂佐官儿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很多大臣对此不以为然,暗自腹诽,可康熙这是乾坤独断,明宣谕旨,他们也都只得闭紧自己的嘴巴,以免开年就被训斥,再说了,这可是国策,一个不好,可能还不是训斥这么简单,眼见没人站出来仗马之鸣,大家都只得学老僧入定。 康熙接着说起第二件事,“喀喇沁镇国公善巴喇锡呈报,喀喇沁边界近日时有流寇出没,常行劫掳,扰害居民庄头,祸乱地方,着侍卫内大臣鄂伦岱率前锋护军营前往缉捕。” 康熙这个决定透着些怪异,喀喇沁边界距京师虽是不远,可地方流寇何用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亲率前锋护军营前往缉捕?不过这事一众大臣都未上心,或是康熙欲借此练兵亦未可知,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惟独太子胤礽心头巨震,不会是自己私下联络蒙古各部的事被察觉了吧?一细想又觉不对,康熙向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真若察觉,岂会如此简单随意的处置? 想到这里,胤礽随即就稳下心来,却就见新近由偏沅巡抚迁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赵申乔站了出来,见此老出来,胤礽心里不由一跳,又是谁撞在他手上了? 殿中一众大臣见赵申乔出列,心里也都是一跳,这老小子又盯上谁了? 赵申乔,康熙曾赞为‘天下第一清官’,其清廉程度唯有前明的海瑞可以与之媲美,历任地方大员,却是不取一丝耗羡,数十年始终是布衣蔬食,一身官服补丁累累,就连老娘过生,想买两斤肉,都要掂量半天的主,身为朝廷大员,能清贫如此,也算是开一代先河了。 可就是如此一个清官,不论是地方还是京师大员见他都是胆战心惊,皆因此人外号‘官屠’,他从康熙四十年任浙江布政使到浙江巡抚到偏沅巡抚到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路是官帽滚滚,参倒大小官员无数,就连过境官员亦是照参不误,且性情古怪,难以交谈,听说他迁升都察院左都御史,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大员日夜惶恐。 康熙48年九月,赵申乔在偏沅(湖南)巡抚任上弹劾湖广提督俞益谟侵吞军粮,由此引发全国各省攻讦武官的风潮,实为一个不折不扣的风云人物。 见赵申乔出来一众官员不由都打起精神凝神倾听,只听他奏道:“微臣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弹劾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驭下无方,对属下兵丁管束不力,导致上海发生军民械斗,五死四十伤,严重祸乱地方,以致民心紊乱,地方不宁。微臣恳请皇上降旨严加惩处,不惩不足以平民愤,不惩不足以抚民心,稍有循私,定然导致各地驻军恣意妄为,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赵申乔开口弹劾的是恂郡王胤祯,不少大臣紧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不过这老小子语气可真够硬邦,循私都说出来了,倒要看看康熙怎么袒护? 令人诡异的是,赵申乔弹劾完之后,满殿的文武大臣竟然是安静的落针可闻,既无附议的,也无申辩的,康熙也是默然不语,静静的观看着动静,老十四现在可不是老八一党,而是自立十四党,倒要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不过这十四党朝中无人亦是不行,看样子得把张鹏翮,噶敏图两人调回来,否则这十四党可就是有名无实。 见到冷场,唯一在朝的大学士萧永藻却是稳不住了,他现在可是八党的一面大旗,对十四党的策略,八阿哥胤禩可早就与之商量议过了,他正准备站出来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却见太子胤礽转身奏道:“皇阿玛,十四弟事务繁杂,海军风评亦一向甚好,军民械斗一案,纯是几个宗室子弟骄横跋扈所致,儿臣恳请皇阿玛看在十四弟素来忠心国事,勤勉办差的份上,网开一面。” 太子胤礽话音一落,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随即闪身而出,他家老十现在可是十四手下第一红人,怎么着也得说几句好话投桃报李不是,“奴才附议,恂郡王素来勤勉有加,驭下有方,军民械斗一案,双方各有责任,海军也是一死四十伤,奴才以为不能完全委过于海军一方。” 两人这一表态,殿中大臣立时就恢复了活力,纷纷站出来附和,一众王公亲贵更是不遗余力的为恂郡王摇旗纳喊,自家子弟还要在海军混呢,而且还指望买老十四手上的贸易船队股份呢,说句好话又不花钱,何乐而不为。 康熙暗忖,老十四还是有点人脉的嘛,这帮宗室亲贵的心思他岂有不明白的,太子不惜亲自出面力保老十四,看来是想拉一个打一个了,倒也不枉朕亲自教导几十年,老八一党不参不保,也算厚道。 见殿中逐渐安静下来,康熙才沉吟着道:“恂郡王胤祯,驭下不严,着罚俸三年,另福建水师提督吴英年老病重,着离职休养。迁广东提督施世驃为福建水师提督,兼海军学院副院长,协助恂郡王胤祯督管海军学院。” 又是罚俸,赵申乔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一众等着瞧热闹的大臣更是嗤之以鼻,就算要维护,你能不能够换个花样罚啊,郡王一年的俸禄才多少?五千两,三年也才一万五,对几千万身家的恂郡王胤祯来说,罚俸还有意思么? 不少大臣却是在心里暗自感慨,这位十四阿哥胤祯,还真是个不倒翁,连着两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弹劾,都安然无事,圣眷之浓可见一斑,这十四党倒是可以考虑。 注:康熙对天下第一这个封号看来很不重视,仅是天下第一的清官就封了几个。不过在康熙朝,清官确实多,这倒是事实。 第110章 力挺十四党 太子胤礽和八阿哥胤禩等一众大臣听到康熙这道谕旨,心里却都是一惊,这哪里是督管海军,这纯粹是把整个福建水师划拨给海军了,老十四这圣眷可真是没得说,这么大的事,仅只罚俸三年,还反倒把福建水师交给他了,这是罚还是赏?而且这一来,无形中把海军的规格也定了下来,至少是跟水师同级。 众人正自感叹,康熙却是接着又道:“宣张鹏翮回京入值上书房,迁户部左侍郎噶敏图为户部尚书,令其回京署事。僖敏贝勒海善监督津海关,汤之旭监督浙海关,原江苏巡抚于准免罪着监督闽海关。” 这道旨意一下,一众大臣心里登时就翻腾起来,康熙这是力挺十四阿哥啊,谁不知道张鹏翮、噶敏图二人是新近靠上十四阿哥的,张鹏翮入值上书房,噶敏图又连升两级成了户部尚书,一个个登时眼热心更热,十四阿哥的十四党现在可是急缺人,康熙又是如此大力扶植,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能投靠过去,好处可是立竿见影。 太子胤礽心里已乐开了花,如此一来,老八一党只怕立刻就得一分为二了,老十四很快就将实力大增,倒是可以加大筹码拉拢他。 八阿哥胤禩心里却是一阵阵泛苦,皇阿玛这是成心分裂自己的势力,这一来,倒向十四的大臣怕是不少,他突然心里一动,老十四的自立不会是得到皇阿玛的默许吧?真是如此,那自己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老三胤祉心里却是燥热,没想到老十四自立门户,皇阿玛支持力度是如此之大,自己若是自立门户会不会也一样得到皇阿玛的支持? 老四胤禛心里暗叹,皇阿玛果然是在大玩平衡,极力扶持老十四的势力,这老十四还真的是算无遗策,死瘸子说的不错,必须早下决心! 老九老十两人的心情是最为复杂的,老十四原来还在他们下面,现在竟然是一跃而成兄弟中的三巨头之一了,而且还是踩着他们八爷党爬上去的,两人是又嫉又恨,同时又夹杂着无比的懊恼,自己怎么没老十四那分胆识和魄力? 康熙冷眼观察着殿下一众儿子们和大臣的动静,半晌才接着说道:“皇八子廉贝勒胤禩前日所上拟以京城为试点,推行工商杂税革新的提议,甚好,允准,着胤禩与张鹏翮一并负责试行之。” 胤禩一听,心中稍觉安慰,虽然给硬加上了一个张鹏翮,但这份功劳本就是老十四送的,老十四分一杯羹也是理所当然,而这份差事对自己的意义却是很大,至少说明圣眷还在,这人心就不会一下子都散掉。 太子却是暗自心惊,怎得突然又冒出一个工商杂税革新?事先可是没听到半点风声,这可是捞钱的好机会,张鹏翮?难道跟提倡奢侈之风有关?那这事怎么又会是老八提出来的?难道是老十四?他心里登时一沉。 老四胤禛也是一怔,工商杂税革新,这可是牵扯极大,既是以京城为试点,那就有意在全国推广了,这可是一份大功,老八的圣眷还不算差,这差事要是办好了,他的声望可就更高了,最麻烦的是老八现在果然是开始走务实的路子了。 一听说工商杂税革新,一众王公大臣心里都是一紧,他们谁家背后没有几家商铺?就是明面上没有,暗里也都有着股份,一个个心里都是暗自嘀咕,不知道这工商杂税革新是个什么章程,可得八阿哥套套近乎。 顿了一下,康熙又道:“皇太子胤礽、皇四子胤禛会同户部、刑部拟定的‘严禁稻谷出海’条例着即刊发天下,即日执行。另生丝皆产自苏、杭一带,为便于管理、统筹即日起亦由上海江海关专营出口。” 生丝也专营出口!这道谕旨一出,远洋贸易船队股份岂不是更加火暴?一众跟海贸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王公大臣立时就恨不得立即散朝,好将这消息快马送出,远洋贸易船队股份一定要买到手,那可是能生金蛋的母鸡,继棉布之后,又是生丝,看样子,这出口的商品迟早会一一专营,这远洋贸易船队日后的规模真是难以估量。 一众皇子更是眼红的滴血,老十四这次可是赚大发了,却是一丁点好处也没分给他们,哪怕是象‘四大恒’一样,每个兄弟给一分也好啊,那可是一百万两。 回到乾清宫西暖阁,康熙便传旨着二等侍卫鄂尔泰前往江宁接手噶敏图在秦淮河的试点。西林觉罗鄂尔泰,字毅庵,康熙十六年生,康熙三十六年举人,三十七年袭佐领世职,充任侍卫,累升至二等侍卫,为人清廉,有胆识,有才干。 康熙力挺十四党的风声不到半天时间就传的沸沸扬扬,原本举棋不定的大小官员一见这风向,立时就拿定了主意,管他日后谁上位,康熙现在身体可好的很,先捞几年好处再说,以后的事,谁说的定呢? 不过,就算想投靠十四党,那也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十四阿哥不在京城,张鹏翮、噶敏图这两位也还没回来,心思灵泛的官员便谴夫人上恂王府拜访,有的则写信谴人快马送往上海,有的则去张府拜访,总之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僖敏贝勒府,海善是闲散宗室,平日里根本不用上朝的,听到管家报说康熙有旨意着自己出任津海关监督的消息不由大喜,不过转瞬就冷静了下来,现在可是老十四任海关总署的总监督,这海关的监督早就不是肥差了。 海善正自懊恼,隆科多却是得到消息上门祝贺来了,两人虽然是宗室亲贵,但却是一身泼皮本色,好的时候两人穿一条裤子还显肥,翻起脸来,那也是六亲不认。 隆科多进门就高声道贺,海善却是淡淡的道:“有什么好贺的,你以为还是以前的海关监督?” “哎哟喂,这还嫌弃上了。”隆科多揶揄着道;“你就可劲的装吧,现在这满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你呢。” 第111章 旁观者清 海善一听来了劲,“佟老三,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眼红的地方,说道说道。” “真不知道?”隆科多睨了海善一眼,才道:“老十四现在自立十四党,皇上对这十四党可是大加支持,噶敏图知道吧,去年还不过一户部侍郎,才靠上老十四,这不,一眨眼,户部尚书了,现在有多少人巴巴的想靠上去,还找不到门路呢?你这可是现成的机会,一句话可就靠上去了。再说了,你别看现在海关革新,没以前肥了,可你知道江海关去年的俸银开支是多少不?” “多少?”海善眨巴一下眼睛,他还真是没听说过。 “四万六千多两,以前江海关一年上缴的也就这个数。”隆科多得意的卖弄道:“老十四出手大方着呢,你这个监督一年下来的进项,怎么着也比你两年的俸禄强,这可是干干净净的银子,你还不知足?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老十四的手段,跟着他好好混几年,指不定还能捞个郡王呢?” 郡王?海善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对他们这些宗室亲贵来说,最有吸引力的莫过于爵位,楞了下,海善就回过神来,狐疑的望着隆科多,皮笑着道:“我说佟老三,你不会是十四党的吧?” “我倒是想来着,可那也得老十四看得上眼不是?”隆科多一脸的苦笑,这是什么世道,这个混混都落得了个肥差,怎么自己偏偏一点动静没有,老十四说‘快了。’这究竟是指半年、一年?还是二、三年?又想到老十四嘱咐的要远离所有阿哥,他不仅长叹了一声,“自大阿哥胤禔遭圈禁之后,我算是彻底死了心,我谁也不掺合,天不管、地不收,过我的逍遥日子。” “得,我看你出家算了,何苦在这红尘中打滚呢?”海善调侃道:“老弟是俗人,一门心思想封郡王呢,好走,不送。” 隆科多腆着脸笑道:“别介啊,咱哥俩谁跟谁?有机会你可得拉老哥一把。” “这还用说,忘谁也不能忘了你佟老三。”海善笑着道:“走,今儿老弟请客,咱俩看戏去。” 王府井大街帅府园,十三阿哥府邸。 四阿哥胤禛下朝之后没有回府,却是转到十三阿哥的府上探望胤祥。 胤祥对胤禛从小就敬重,也是最熟悉他的秉性,见他寒暄之后便默然不语,不由主动的提起话题,“四哥最近遇上烦心事了?” 胤禛轻笑道:“这些事本不想烦你,不过,你一天闷在府中,也是无聊,权当给你解闷了。”说着便将早朝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老十四自立的事胤祥已经知道,可也没料想到康熙会如此大力的支持他,闻言不由一阵黯然,他与老十四年纪相近,又是同出一师,可境遇却是云泥之别,想到康熙对他的批语,再看看腿,他更是意兴阑珊,兴致索然。 胤禛见他神情消沉,不由暗自责怪自己多嘴,忙安慰道:“十三弟不必沮丧,皇阿玛春秋正盛,这日子长着呢,咱们不争这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安心把病养好,四哥可指着你出大力呢,别胡思乱想,一切都有四哥在。” 胤祥低沉的说道:“都怪十三没用,给四哥帮不上忙。” 一听这话,胤禛就嗔怒道:“十三弟这是什么话?不是给四哥背黑锅,你能比老十四差到哪里去?以后再听到这话,四哥可真恼了。” 见胤禛动怒,胤祥忙转移了话题,“皇阿玛为什么会如此大力的支持老十四?” “不就是玩平衡。”胤禛随口说道,说完却是奇怪的问道:“十三弟另有看法?” 胤祥沉吟着道:“我认为不完全是,四哥注意到没,张鹏翮,噶敏图、陈鹏年、于准、汤之旭、施世驃这些人可都是素有清廉之名的。” 胤禛顿时悚然而惊,迟疑着道:“十三弟的意思是皇阿玛属意老十四?” 胤祥缓缓点了点头,“朝廷作养一个清官不易,皇阿玛对清官历来也是呵护有加,更何况皇阿玛历来最厌恨结党,这次却是大反常态,着实引人深思。” 胤禛不由的暗叹,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二月,上海。 靶场,一阵清脆的枪声之后,便传来报靶员欣喜而响亮的声音,“一百五十步(一步1.5米),十发六中。” 戴梓一张老脸笑的跟核桃似的,中气十足的道:“主子,有了这铅弹,火铳的威力可是大为提升,不论是射程还是精准度都大幅度提升,与奴才以前造的蟠肠鸟枪简直是天壤之别,没想到西洋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厉害的。” 胤祯暗笑,西洋人现在也未必有,这个米尼弹应该是19世纪的产物,他微微笑着,对米尼弹的威力也感到十分满意,“这种火铳可以大量生产吗?” 戴梓尴尬的摇了摇头,“大量生产目前还不行,以现在的人手,一天也就能出三根,不仅枪管的膛线难拉,而且做出一根不易炸膛的好枪管也很费时。” 胤祯不由大为沮丧,拉膛线的方法他知道,可枪管他就爱莫能助了,他也不知道戴梓是怎么拉的膛线,想想还是哪天去火器厂想个办法慢慢的点拨他们。 接下来就是直线膛的火炮了,经过三个月的反复实验,戴梓已经将直线膛的火炮及尖桶形铅包炮弹鼓捣出来,经过过无数次的实验改进后,技术已经完全成熟。 几炮试射之后,报上来的数据却让胤祯大为沮丧,尽管戴梓在炮弹外包裹了一层铅,在射程上有较大的进步,可精准度却是不如人意,而且装填速度和清理炮膛的速度也比滑膛炮慢了不少。 但戴梓对这个成绩却是大为兴奋,不过再看到胤祯的表情之后,忙收敛了笑容,心里却是郁闷不已,这主子怎么搞的,这么好的成绩都不满意,他想达到什么要求? 胤祯虽然沮丧,却也知道这事是急不来的,勉励了一番戴梓后,他才说道:“能否考虑将‘佛郎机’后装火炮与这种线膛炮综合起来?” 戴梓微微一楞,便问道:“主子的意思,是把线膛炮改成后装炮?” 第112章 超前引导 “对!就是后装炮。”胤祯不由大为兴奋,跟这种领悟能力强的人打交道,可是省心不少,他笑道:“你试试看,如果能够从后面装填炮弹,那发射的速度和清洗炮膛的速度可就能快上几倍,而且如果能从后面装弹,这膛线也就不用是直线的了,精准度也能提高不少,另外,你看炮弹是否也能够仿造‘佛郎机’的子铳……” 胤祯说着就蹲下来,随手折了一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副后世尖头炮弹的图形,“要是能成这样的话,这火炮的发射速度将更快。” 戴梓盯着草图看了半晌,才展开拧着的眉头,沉声说道:“主子,奴才浸**火器一辈子,也没听说过主子您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真是大开眼界,火器到主子手里定然能大放光彩。不过,这后装炮和定装炮弹结合必须解决两个问题,一是怎么拴紧后门,二是怎么点火。这两个问题解决好了,这火炮比火铳的发射速度更快。” “拴紧后门,就叫炮门闩吧,属于机械一类,你找些这方面的工匠,把他们组织起来好好研究一下,应该能够解决,本王听说,在后炮口用软木做个垫子,可以防止漏气,你不妨也试试。”胤祯仔细的叮嘱着道:“点火的问题,就只能靠你摸索了,本王也没什么心得。” “奴才回去就招集人手琢磨这两个问题。”戴梓躬身回道。 “恩,还要注意保密。”胤祯嘱咐了一句,又才说道:“前装火炮在船上,不论是装填弹药还是清理炮膛都太麻烦了,能够改成后装,可就省不少事,这事直接关系到战舰的威力,你就这个火炮改进组建一个研究室,召集有专长有经验,得力的人员一起研究,群策群力,集思广议,银钱问题你不要担心,本王大力支持,本王只希望海军的战舰能够装上这种新式火炮。” 叮嘱完戴梓,胤祯返过身来又对跟随而来的铸造厂的总管常山说道:“铸造厂既然已经可以投产,先造一批旧炮出来,作为海军的日常训练用,炮手必须进行大量的实弹训练,你们也可以摸索、积累铸炮的经验,至于炮的规格、定型等都由戴主事决定。” 而后他又对火器厂的总管胡志国吩咐道:“火器厂现阶段保证每天三根火枪的出产量,另外要着重研究、摸索怎样才能够提高枪管和膛线的生产工艺和速度,要不断的总结经验。” 从靶场出来,胤祯径自去了江边的炼铁厂工地。 炼铁厂总管顾名恺远远就迎了上来,请安见礼之后,就汇报道:“禀王爷,预计再有半个月时间,炼铁厂就可全部完工,现在几个完工的高炉已经开始在试产了。” 听说再有半月就可以完工,胤祯大为高兴,“走,去看看投产的高炉。” 才走近高炉就感到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眼见高炉前忙碌,胤祯很自觉的停下了脚步。他一过去,一群工人都要请安行礼,别搅了他们的正经事,倒是几个老工匠见他过来,忙赶了过来请安,胤祯笑着让他们平身,随便问了一下,才知道,这高炉炼出来的都是白口铁,想要得到灰口铁,还的再进行生铁柔化处理,而后还要进行精炼,才能够得到适宜铸造火炮的灰口铁。 这玩意胤祯不懂,温言勉励了几句,就准备回去,一转身正遇上送炭的车子,不由随口问道,“你们炼铁还是用炭?” 一工匠忙躬身回道:“回王爷,煤虽然火大,可炼出来的铁,品质不好,是以一直用炭。” 炼铁,胤祯是不懂,可用焦炭炼钢这个常识他还是知道的,当下就道:“煤是不行,可以用焦碳啊,西洋现在可都是用焦碳炼铁的。” 顾名恺拧着眉头着道:“焦碳炼铁,好象是有记载的,在宋朝时好象就有用焦碳炼铁的,我回去查查。” 宋朝就有了?胤祯一阵头大,不懂历史可悲啊,早知道宋朝就有,用得着拉西洋人来做挡箭牌?他不由笑道:“恩,查查看,多找几个地方的试几次,看看哪个地方出产的焦碳最适宜炼铁,炼铁很重要,大家都多开动动脑子,集思广议嘛。” 听到胤祯这话,顾名恺却是当着几个老工匠,毫不留情面的说道:“他们一个个都敝扫自珍,生怕自己的手艺被别人偷学了去,炼铁厂现在的风气很不好,每道环节都生怕自己的手艺被别人偷学了去,一个个跟防贼似的,而且各工种之间经常扯皮,相互推卸责任。” 几个老工匠都被说的老脸一红,不过这是事实,他们也不敢辩驳。 胤祯一听,这样子岂不是我一片心血,想了想,他便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们是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是吧?”扫了几个老工匠一眼,他才沉吟着道:“顾名恺,从炼铁的每个环节中抽调三名工匠,组成一个研究小组,专门从事研究改进炼铁的各个环节,以提高炼铁的工艺、质量和产量,小组的工匠发三倍月例,有重大的改进成绩,另有重赏,并且允许推荐一子补入本王的亲卫。” 话音一落,一众工匠立时就红了眼,什么三倍月例,重奖都不重要,能够有一个儿子补进王爷的亲卫,也就意味着有了出身,放出去,随便都是六、七品的官员,这可是足以光宗耀祖,自豪一辈子了。 顾名恺恰到好处的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还请王爷示下,这研究小组的工匠该怎样确定?” “让他们自由竞争,打擂台,谁懂的多,经验丰富就选谁。”胤祯笑着说道,我让你们藏私,现在倒要看看你们还藏得住不? 回到留春园,张梦娇亲自侍侯着他洗漱、换衣,待他坐下来喝茶时,她才将上午送来的邸报递给胤祯,笑道:“王爷,又是罚俸三年。” 听说只是罚俸三年,胤祯不由松了口气,细细的将邸报看了一遍,眉头却是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张梦娇幽幽的轻叹道:“王爷可是担心皇上插手海军的事?” 胤祯轻轻点了点头,沉吟着道;“战舰都还没见影,皇上就开始未雨绸缪了。” “谁让王爷的海军如此显眼呢?”张梦娇轻叹了一声。 胤祯不由暗自苦笑,海军可是载负了他太多的希望,纪律、作风、传统、荣誉感,这些东西必须从建军就开始抓起,即便为此遭嫉,他也在所不惜,呷了口茶,他才笑道,“说说你的看法。” 第113章 抄袭无处不在 张梦娇黛眉微蹙,“施世骠是靖海侯施琅第六子,十七岁就从军跟随其父攻克台湾,后又跟随皇上打准噶尔,可谓战功累累,不但治军有方,而且还倡儒学,兴教化,在台湾、广东和福建都威望极高,更难得的是他今年才四十四岁,正值壮年,皇上特意将他调任福建水师提督,兼海军学院副院长,可谓是寄予厚望。 表面上看来,皇上此举是将福建水师置于海军名下,但实际上王爷只能通过施世骠来调动、指挥福建水师,虽只是隔了一层,可效果差得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皇上如此安排,应该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暗示王爷接济福建水师,皇上在去年9月曾经谕旨各地官员不得克扣、削减四大水师维修、养护战船的费用,福建水师战船大多老旧,且巡防海域宽阔,责任重大,妾身以为重点应该就在这战船上面。 再有,施世骠治军有方,爱兵如子,他初任福建水师提督,有王爷这么个财大气粗的上司,更何况海军的饷银本就比福建水师高,他没理由不为福建水师哭穷,预计他一接到邸报会先来王爷这里报道。 至于插手海军事务,施世骠目前还没这个胆子,王爷在上海一天,施世骠就不可能对海军指手划脚,可虑的是,皇上既然已经开始安插人手了,会不会接连任命大员管理海军事务?” 胤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见微知着,虑事全面,张梦娇已经可以为自己拾遗补缺了,他微笑着鼓励道:“说说你的应对之策。” 张梦娇轻笑了一下,马上就神色一肃,“妾身以为王爷应该与施世骠保持一定的距离,上海距离京师千里之遥,王爷如今又是自立一党,皇上对王爷不可能没有防范之心,海军中如此多的宗室子弟即说明皇上在海军建立之初便早有布置。 王爷如果笼络、招纳施世骠,只会令皇上加快加强对海军的控制,完全是得不偿失,这是其一,其二,王爷应该在海军中提拔、培植宗室子弟,特别是与皇上关系密切的宗室子弟,以安皇上之心,当然,必要的平衡还是要的,否则会影响王爷对海军的掌控。” 胤祯听完不由沉思起来,康熙同意创建海军其目的是为开疆拓土,为他超越千古帝王博取声名,而朝廷根本就没有训练和管理海军的将领和人才,只要不触及他皇权的安危,他应该不会横加干预。 福建水师有二万的规模,是四大水师中实力最为雄厚的,康熙将之置于海军名下,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出钱接济?怕是没这么简单,会不会是借此试探?试探自己有没有篡位的心思?看来在对待施世骠的关系上要谨慎。 而海军的发展也要大力推进,即便是拔苗助长也在所不惜,有道是天威难测,一旦康熙打掉了太子一党,天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受刺激,收缴自己的海军,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江宁,噶敏图看到邸报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竟然一下连升两级,一跃而成从一品的户部尚书,这可是做梦也不敢想象的,到了从二品这级别,每进一步都是艰难无比,很多人甚至终身无法寸进,这可真是托了十四爷的福,他再也没想到康熙竟然会对十四爷如此支持,还是张相看的准,十四爷这冷灶还真是烧的有价值。 原本对噶敏图甚为冷淡的江宁官场,一看到邸报,风向立时一转,一众大小官员纷纷登门拜访。噶敏图虽然厌恶,可而今身份不同了,不仅是从一品的户部尚书也是十四党的代表人物,在不清楚十四阿哥对待地方官员的态度之前,他不得不小心谨慎,放下身段与一众地方官员虚与委蛇。 四日后,鄂尔泰就赶到了江宁,两人将差事交割完毕之后,鄂尔泰从噶敏图口中得知秦淮河试点是出自十四阿哥胤祯的手笔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表示要前往上海拜见胤祯,噶敏图在回京之前也要去给胤祯辞行,两人便一同赶往上海。 留春园,胤祯在书房里看着一众海关积年老吏群策群力制定出来的管理规章制度,越看越郁闷,不仅烦琐,而且对海商船只限制的太死,也不怪那些海商船主甘冒风险四处领照,这些规章制度根本无法从根子上解决管理混乱的问题。 凝思良久,胤祯不由自失的笑骂道,“这么简单的问题,生生被一群庸吏误导了,后世机动车管理模式不就是现成的嘛,枉费了本王这么长时间。” 二月十二日,胤祯独自拟定的海贸船只规范整理条例终于出台。 条例规定所有海上船只,必须到指定的五大海关上牌、船身两侧和船尾皆喷放大号码,发放执照,一照在手即可四海通行,凡无牌无号无照的三无船只,在海上一旦被发现,便可当做海贼,予以抓捕,没收。当然上牌照必须要有当地衙门出具的证明,而且还要有保人,以免海贼船只混水摸鱼。 管理条例简单明晰,海商船主们自然是大力拥护,这样他们可就自由多了,海关亦是大加赞赏,就只有五大海关发照,查验、管理可就轻松多了,水师更是拥护,远远就可辨别是否海盗船只,能剩不少力气。 是以海贸船只规范整理条例一经公告,立即就引来各方好评如潮,就连康熙亦是大为赞赏,老十四办差,往往是出人意料,且能收奇效。 自然,一众被收缴了发放牌照权力的地方、港口的官员是免不了关起门来大骂一通的,嘴里的肥肉被人生生抢走了,哪有不跳脚大骂的。 因正是出海季节,上海的沙船协会筹备的很快,在二月十四便正式在上海县城挂牌,大清第一个私营集团公司就此登上历史舞台,汤德贵众望所归出任第一任会长,十四日一早,汤德贵就率领沙船协会一众东家早早恭候在留春园门外,恭请沙船协会的首倡者十四皇子恂郡王胤祯参加开业庆典。 本着大力支持私营集团公司的态度,胤祯欣然应邀前往,并且还派人通知江海关监督陈鹏年、松江知府完颜海锋、上海知县徐世桢等人一道前往,参与庆贺。 随着生丝专营的消息传出,上海这些日子聚集了不少各省、府、县以及沿海各地的富商巨贾,都是冲着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来的,沙船协会开业,又有众多官员亲自到场庆贺,汤德贵是下足了本钱,乐班、舞狮、花鼓等增添喜庆的都是可劲的请,自然是热闹非凡,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胤祯也有意为沙船协会作广告宣传,亲自出场致辞,立时就引起了轰动,上海沙船协会的名气瞬间就打了出去。 第114章 分工合作 参加完庆典回来,鄂尔泰和噶敏图两人已从上海赶来,在留春园候着了。 胤祯在书房单独接见了噶敏图,稍事寒暄,他便切入主题,“张相五日前就已经启程回京,皇上目前对我们是大力支持,你二人这一入京,必然有不少官员前来钻营,都不必理会,安心做好本职差事即可,皇上如今春秋正盛,多留意品级稍低、品德、才干出众的人才,争储,不急于一时。” 听到胤祯明确的提出争储,噶敏图亦是大为振奋,当下便恭敬的回道:“卑职谨奉王爷钧旨。” “对于张元隆勾结噶礼倒卖稻米案以及海盗郑尽心抢劫海商案,我已经交待张相,如实汇报即可,圣上自有定论,不会为难你们。” “王爷思虑如此周详,卑职感激不尽。”噶敏图大为感激的说道。 接着进来的鄂尔泰,胤祯可是大感兴趣,西林觉罗.鄂尔泰可是历史上四哥手下得力干将,不仅有才而且清廉,好象他一家子出了几个总督,他本人也是军机大臣。 鄂尔泰一进书房便实打实的行了个跪安礼,“奴才鄂尔泰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爷金安。” 待他起身,胤祯才仔细打量他,鄂尔泰年约三十,身材挺拔,脸颊略长,双眼有神,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听说是二等侍卫,不过胤祯对他没一点印象,康熙让他来接手秦淮河试点,应该是看中他的才干和清廉。 鄂尔泰此时心里却有些忐忑,他自康熙三十七年袭佐领世职,充任侍卫以来,一直很不顺利,十多年不过才混到二等侍卫,虽然是正四品,可在京城那地方是四品不如狗,三品满地走,象他这样没有实权的二等侍卫屁都不是。 这次被康熙选拔出来接手秦淮河试点,对他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他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江宁,交割差事的时候,他才知道这试点竟然是十四阿哥的手笔,心里登时就活泛起来。 现在京城谁不知道十四阿哥自立十四党的事,康熙对十四党大力支持的事亦传的沸沸扬扬,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正四处钻营想挤进去搭顺风车,眼下这现成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岂能不动心?他当时就果断的决定下来,前往上海,借请教差事的机会探探十四阿哥的口风,他这芝麻大点的四品官,还不知道十四阿哥看不看的上眼呢?心里着实有些忐忑。 眼见胤祯上下打量他,鄂尔泰沉稳的说道:“禀十四爷,奴才已从噶大人手里接下秦淮河试点的差事,不过奴才是初次出京办差,没有经验,怕办砸了差事,特来请十四爷指点。” 胤祯收回眼光,鄂尔泰是奉旨办差,按理哪有巴巴从江宁跑来向自己请示的必要,无非是想上自己的船,这点小心思,他转念便知,既是人才,他自然是乐意招揽,当下便和煦的说道:“差事很简单,主要是立身要正,秦淮河试点虽小却直接关系到工商杂税革新,不可有轻视之心,你刚接手,要多看多问多思,重点要把握好税率这个度,先把青楼行业吃透,然后可以多接触其他行业,工商杂税革新是篇大文章,不是短时间内可以一蹴而就的,要的是长于实务,擅长经济的人才,有疑惑、不解的地方,可以来爷这里询问。” 一听这话,鄂尔泰登时激动不已,十四爷不仅是同意自己上船,而且还对自己寄以厚望,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出头的希望,他如何不欣喜,当下他便强行压下心里的狂喜,稳重的磕了个头,才起身说道:“奴才鄂尔泰定洁身自好,勤恳办差,以不负十四爷厚爱。” 火器厂,胤祯在总管胡志国的陪同下,从头到尾观看了一遍枪管的制作过程,工匠们先是把精炼好的熟铁打制成薄薄的铁板,然后再包裹在一根铁棍上反复的锻打,成形之后再烧,而后再锻打,如此反复多次,才能够完成一根枪管。 最不能够让胤祯接受的是一根枪管,他们是分成三段打的,然后再用白铜焊接,另外,他还留意到所有的工匠基本都是全能,从打铁片一直到枪管完工,沉吟了下,他才问道:“枪管壁厚度是多少?” 胡志国是胤祯从工部要过来的,一直就是负责火器制作,对这些数据很是熟捻,忙躬身回道:“回恂王爷,一般都是一分。” 一分?胤祯默算了下,康熙营造尺一尺是32厘米,一分才3.2毫米,他默想了一下记忆中的东西,时间长了,也仅只能模糊记得一些,沉吟了下,他才道:“你们另外试做一批看看,把枪管厚度定在一分半到二分之间,口径四分,管长四尺。” 胡志国一边恭谨的称是,一边着人记录下来。 胤祯却是接着吩咐道:“枪管工艺必须改进,必须整体锻打成形,焊接的太容易炸膛,不能够让士卒们对火铳产生畏惧心理。另外,你们可以试一试分工合作。” 分工合作?胡志国一楞,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由疑惑的望着胤祯。 胤祯想了一下,才简洁的说道:“就是令工匠们各自负责一个环节,以让他们达到熟能生巧的地步,明白不?” 胡志国一下就明白过来,随即就领悟到了这样做的好处,“王爷的意思,是打铁板的专门负责打铁板,锻打枪管的就只负责锻打枪管,王爷真是高屋建瓴,如此一来,定然事办功倍。” 胤祯很是赞赏的瞅了他一眼,这家伙的领悟能力也不错嘛,不由微笑着鼓励道,“不错,理解的很对,就是这意思。管理是门大学问,多留意,多用心,处处留意皆学问嘛,本王的厂子日后会越办越大,要的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才。” 胡志国没想道一句话竟换来胤祯如此褒奖和勉励,兴奋的脸都红了,忙躬身道:“王爷褒奖,实令卑职汗颜,卑职定当实心勤恳办差,以不辜负王爷厚望。” “恩。”胤祯赞许的点了下头,又道:“火器是国之利器,质量一定要给予保证,你制定个制度,本王要每支枪上都有编号,一旦有炸膛现象,必须能根据编号追究到人。另外,分工合作必须在尺寸上精益求精,不能够有丝毫的误差。否则,分工合作生产出来的产品就只能是次品,本王建议,每个环节都着人打制出一个标准的范例,分发到每个工匠手里,按标准范例打制产品,并且每天派专人予以验收,这样才能保证产品的质量。” 第115章 施世骠 胡志国一听如此之严,后背立时就感觉凉飕飕的,脸上也带出了畏惧的神色,胤祯也知如此一来,这些工匠定然有抵触抗拒心理,想了想,他才接着说道:“炼铁厂的奖励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从今日起,学徒月例加三成,工匠加五成,日后,熟练的工匠翻倍。发现有不合格枪管的,下调月例。另外,抽调经验丰富的工匠组成研究小组,专门从事指导和对枪管工艺的研究,月例三倍,能够作出重大改进的,不仅重奖,而且可以推荐一子补进本王亲卫。” 一听胤祯肯下这么大的本钱,胡志国哪里还担心那些工匠会有意见,立即就忙着代工匠们谢恩。 胤祯满意的笑道:“工厂管理者月例也俱都翻一倍,大家都用心办差,你们不让本王失望,本王也不会让你们失望,俸禄和出身,本王都会替你们考虑。” 从火器厂出来,胤祯就来到铸造厂,参观之后也将奖励政策公布了一遍。胤祯的奖励政策很快就传开了,本就是冲着银子而来的一众工匠哪里还顾得上藏私,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献宝,想挤进研究小组,挤不进的也是干劲是足,最起码月例可以翻一倍。 这可把造船的一众工匠急坏了,船厂还没完工,拿不到双倍的银子能不急嘛,一个个都到工地上去转悠,比胤祯还心急,最后还是船厂的总管周昆和总设计师万建图出面保证在四月五日之前完工,才将那些工匠打发回去。 二月二十,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驃赶到上海拜见胤祯。 闻报后,胤祯大为惊讶,这施世驃来的好快,本想迎一迎,一转念却是忍住了,矜持的吩咐道:“带他到客厅。” 估摸着施世驃已经喝完了一杯茶,胤祯才步履稳重的走进客厅,一见胤祯进门,施世驃忙趋步上前,漂亮的扎了一个千儿,“未将施世驃给十四爷请安。”起身后,他又是躬身一揖,“属下参见恂王爷。” 胤祯见他先请安,接着又以属下之礼参见,暗忖,看样子这施世驃还真是来哭穷的,不由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施世驃身着九蟒五爪麒麟补服,身材魁梧壮实,眉阔额广,脸庞黑里透红,脸上棱角分明,一双眼睛漆黑深沉,予人一种犷武骠悍却又机敏睿智的感觉。胤祯暗自下了个结论,这家伙可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主。 “施军门来的好快。”胤祯微笑着伸手让坐,而后径自坐了主位。 施世驃待胤祯坐下后,才斜签着身子坐下,而后才微笑道:“未将广州绿营在青岛驻有快船,凡涉及广州军务的邸报,均由青岛入海走水路到广州,顺风一旬便可收到邸报。” 原来如此,这办法倒是不错,以后海关倒是可以一试。胤祯微微颌首,淡淡的说道:“施军门这法子倒是值得借鉴。” 见胤祯态度淡然,施世驃忙报拳一揖说道:“恂王爷,属下于水师还算熟悉,可于海军就是外行了,日后还望恂王爷多多提携、关照。” 见施世驃一来就表明没有染指海军的心思,胤祯不由暗暗称道,不过还是得敲打他一番,便沉吟着道,“海军确实与水师有很大的差别,水师是在近海作战,而海军却是远渡重洋,跨海跨洋远征,作战方式亦有很大的差别,与水师不可同日而语,海军是技术性相当强的兵种,作为海军将领,不仅要有统兵能力,还要有很强的专业学识,不经过长达几年的学习和大量的实战是根本无法胜任的。” 施世驃闻言不由暗自骇然,这十四阿哥对海军看的可不是一般的重,我这都表明不插手了,他仍然严厉的警告自己,当下就神情肃然的回道:“属下受教。” 敲打之后,胤祯态度便为之一转,微笑着道:“施军门久经战阵,且治军有方,本王亦是久仰,这番前来,可得给海军将士好好言传身授一番,你可是海军的副院长。” 这时记得我是副院长了,施世驃一阵腹诽,但仍是恭谨的回道:“属下职责所在,定不敢藏私怠慢。”说完,他已是换了笑脸,“十四爷,现在的兵难带啊,未将新任福建水师提督,只怕一时难以打开局面,而且现在福建水师也是十四爷海军的一部,十四爷可要大力支持未将。” 胤祯不由莞尔,张梦娇果然没猜错,这家伙想必福建水师都没去,就先跑自己这里敲竹杠来,不过,这福建水师的好处还是要给点的,海军一旦成军,很多地方还要他们协助,沉吟了一番,他才矜持的说道:“施军门不妨说说,希望本王如何支持?” 一听这话,施世驃心里暗道这一趟没白跑,当下便涎着脸道:“水师的兄弟可是都一些苦哈哈,十四爷能否给他们加点饷?” 加饷?胤祯一听就头大,这饷一旦加了,以后年年可都要给的,这口子可不能够开,而且加饷还极容易让康熙误会自己是在收买人心,他缓缓说道,“施军门可真是狮子大张口,饷银,朝廷可是有定制的,本王去年招海军的时候,为了吸引人,开出三两的标准,都被皇上严旨斥责了一番的,你这不是让我出钱买罪受吗?” 施世驃忙陪笑道:“十四爷说笑了,这事自然是暗地里补,未将怎会让十四爷为难?” 胤祯暗道,要钱可以,不过得拿东西来换,稍稍寻思了下他才道,“近日,本王要去广州一趟,你命人将福建水师最好、最大的战船送十艘过来,一应水手、炮手都挑最好的,配套的船只当然也不能够少,这一路本王也好顺带练练海军,至于支持嘛,本王回程的时候去福建水师看看,到时候再作具体商议。” 闻言,施世驃不由一楞,一个大子儿没见,你倒好,开口就要十艘最大、最好的战船和士卒,比咱老施还黑啊,转念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何况他这要求也是光明正大,自己身为海军学院副院长也不能一点贡献都不做,想到这里,他马上起身一揖道:“属下尊命。”说完又笑道,“十四爷体恤未将,总不能让未将空手去上任吧。” 胤祯没料到施世驃竟然如此惫赖,不愧是老官油子,看来不打发一点,这家伙是不会甘休的,那十艘战船也不知道何年才能开到上海,略想片刻,他便轻笑道:“施军门这是不达目的誓不休,得,福建水师五营士卒也就二万人吧,本王送你六万两白银做见面礼,让施军门风光上任。” 施世驃没料到胤祯一开口就是六万,不由大喜过望,忙站起身来一揖,“谢十四爷体谅。”坐下之后,他才试探着道:“未将此次来上海亦有顺带巡视南大洋的任务,带有三十多条战船,十四爷若是急于成行,不妨与未将一道南下,在嘉禾里(今厦门,福建水师提督府所在地)盘恒数日,挑选战船、士卒,再顺道南下广州。” 胤祯见他急不可待的邀请自己去福建水师,不由暗笑,这施世驃看来也是个急性子,不过如此也好,能节省不少时间,微微点了下头,他才道:“如此甚好,不过,本王还有些事务处理,须等个五日,另外,两日后,是海军学院挂牌庆典,你身为副院长,又恰逢其会,岂能错过,安心等待五日,本王好与你一道动身。” 五天时间不长,水师正好补充给养,休整一下。施世驃暗忖如此也好,都说十四爷会练兵,倒要看看海军这些个新兵蛋子有没有出彩的地方,便躬身一揖道,“十四爷如此体恤,未将敢不从命。” 推荐票!!砸啊,被挤出历史分类榜了!亲们,雄起! 第116章 海军学院挂牌 二月二十四日,海军学院正式挂牌。 这个日子是完颜海锋亲自挑选的黄道吉日,日子确实好,一早便是艳阳高照。 才出了一起军民械斗案,胤祯也没心思邀请当地的缙绅、百姓前来观礼,只是将自己的一帮亲信手下叫了过来观礼,不过,他还是忽略了他的影响力。 二十五日就是远样贸易船队股份的拍卖日,上海县城这几日聚集了大量来自各地的富商巨贾,一个个本就闲得无聊,而且对胤祯的去向是格外关注,一听说胤祯一手打建的海军学院今日挂牌,都本着凑热闹的心思纷纷带着随从赶了过来。 而上海本地的缙绅,通过海关制度革新、棉布、生丝的专营出口,军民械斗案的处理、沙船协会的建议,整理规范海贸船支的管理条例等一系列的事情,早就对胤祯的一举一动都分外的关注,一听说海军学院挂牌,自然也都兴冲冲的赶了过来,捧场也罢,看热闹也好,总之不能错过见到胤祯的机会。 在上海传教是西洋传教士本就对海军有着浓厚的兴趣,更别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大清海军了,他们的积极性比缙绅们还要高。 人数最多的还是老百姓,爱看热闹是天性,何况海军督察队现在每天都有两个小队军容严正的在县城、码头巡逻,时间一长,他们对海军也不再畏惧,听说海军学院挂牌,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纷纷赶来。 胤祯没料想到没做任何邀请和宣传都会有这么多的人前来,连忙临时将自己的一队亲卫派出去维持秩序,以免出现意外,对于西洋传教士来观礼,他也没在意,海军中的外籍教员不少,也没什么可以保密的。 施世驃则是一身九蟒五爪麒麟补服,胤祯今天却没穿官服,而是一身笔挺的海军军装,害的他老是不住的上下打量胤祯的军装,铜纽扣、帽徽、宽牛皮带,领章、白手套这些东西他都看的兴趣十足。 海军的军装,他在县城就见过,听说是照搬西洋的海军军服,他可是长年驻扎在广州,西洋的战舰和水兵见的多了,他们的军装可远远没这个好看,特别是胤祯身上的这套军装,明显要比那些学员的好看、威严许多。 施世驃的眼神,胤祯早就注意到了,心里只是暗暗好笑,他是有意不想让施世驃融入海军,所以推说没存货,没给他海军军装。 巳时,胤祯、施世驃两人一前一后走上点将台。 随即,一阵急促的哨声便在海军学院响起,随着哨声,海军学员纷纷从各自的宿舍冲向点将台前的大操场,三分钟时间,四十个整整齐齐的方块就呈现在胤祯、施世驃二人面前。此起彼复的报数声不绝于耳。 施世驃是老军务出身,哨声一响,他便习惯性的开始计时,见不到五十息,队伍就已经集合完毕,不由暗自点头,虽说是早有准备,可四千多人能够这么快集合完毕,而且还如此齐整,他也不得不叹服,这可是才入伍半年的新兵。 层层队长报告完毕只后,武格以标准的军姿跑到点将台前向胤祯敬礼汇报:“报告院长,海军学院全体学员集结完毕,应到四千二百一十六名,实到四千二百一十六名,汇报完毕。请指示,大队长武格。” 胤祯回了一礼,扬声道:“升军旗。” 武格一个转身,大声吼道:“升军旗!” 话声一落,登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一队身着整齐笔挺的海军军装,扛着长火铳的军旗护卫队举起一杆卷着的旗帜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军旗护卫队一出场就吸引住了所人的目光,那整齐的队列,肃穆的神情,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刚劲有力、整齐划一,关礼的这些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军姿,包括施世驃在内,都看得目不转睛。 当军旗护卫队迈开正步后,那坚定、有力、整齐的步伐立时就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当军旗绑上旗杆,场中立即响起了雄浑的歌声:怒涛起,海疆南顾,帆如林,苍龙怒,剑气如霜,心似碧波水茫茫。三百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巨炮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碧波,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蛟龙入海,东方红,东方红,碧波涌,浪滔滔,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 随着雄浑的歌声,军旗在万众瞩目中飘扬开来,所有人都为之震惊,这是一面鲜红的旗帜,上面是腾云驾雾的一条五爪金色巨龙,巨大的龙首分外狰狞。 五爪龙是皇帝的象征,历来为皇帝专用,施世驃等一众大小官员一见到龙旗都是一怔,不过马上就明白这应该是康熙特意允准的,看来,康熙对海军也是格外的恩宠。 随着最后一句‘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军旗稳稳的升到旗杆顶端,仰望着烈烈飘动的龙旗,所有人都是心潮澎湃。 这海军的军歌也编的不错,到时候要让福建水师也学学,至于这个升旗,还是算了,学不象,免的遭人笑话,施世驃默默的想着。 除了胤祯,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领阅这种独特的升旗仪式,心中的震撼是可想而知,施世驃瞟了一眼前面军姿笔挺的胤祯,心里暗道,这位十四爷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种升旗仪式的?这种仪式倒是可以增强士卒的凝聚力。 武格这时却已转身跑了过来,敬礼后大声的说道:“报告院长,海军学院受检学员准备完毕,请您检阅。大队长武格。” 胤祯大声宣布,“检阅开始!” 一个接一个的分队开始整齐的通过点将台,每个分队在走到点将台下面时,都是正步敬礼通过,胤祯一直是敬礼注视着每一个分队,心里却是暗忖,下次阅军,一定要骑马,这样子简直是受罪。 看到一队队整齐划一,刚劲有力的队列依次从自己身边经过,围观的缙绅、富贾都是啧啧称奇,看得神魂迷醉,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施世驃身为统兵将领,看到这一幕却是唏嘘不已,齐整也就罢了,难得的是令行禁止,这些兵一旦上战场,对命令的执行绝对是不会打折扣的,再见见血,绝对就是一支强兵,久闻十四爷善兵,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阅兵之后就是授衔,胤祯大声宣读了最高授予武将官职名单,并亲自为两个大队长和八个中队长佩带上相对应的中校和少校的领章,而一众尉官则由武格和衍德这两个中校稍后授衔。授衔之后又是授刀,每人一仿唐式横刀打制的把海军刀。 施世驃一身官服在一群海军军装中格外的显眼,不过,他却是没一点不自在,看到胤祯亲自为一个个军官佩带军衔,望着一个个军姿笔挺的海军官员,心里不由暗自琢磨,十四爷这兵到底是怎么练的? 第117章 黑到姥姥家了 二月二十五日, 特意赶到上海购买远洋贸易船队股份的各地众富商巨贾一大早就带着随从候在留春园门外,留春园辰时四刻准时开门的规律,他们早就摸清楚了。 还不到辰时,留春园门口的那条街道上就挤满了人,望着黑压压的人群,一众富商巨贾心里都直打鼓,撇开随从不算,少说也得有三百多人吧,股份可就四成半,就算一分一分的卖,也才四十五分,今天的竞争怕是激烈的很。 问题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位十四皇子打算以何种方式出售股份,是抽签还是采取拍卖?想来多是拍卖了,底气足的登时就充满了信心。 对于外面的情形,胤祯是一清二楚,康熙很配合很及时的抛出生丝专营,这股份不被疯抢才怪,不过,这次面对的都是缙绅,他不想,也不便出面,当下便将郑清海叫了过来,低声吩咐了一番,便让他做主去操作。 郑清海是郑世昌家的老二,三十八岁,一直在‘四大恒’打理财务,是胤祯开年才从京城带过来的,这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胤祯打算让他全盘管理上海的财务,这个机会正好让他正式露露脸。 郑清海带着一群亲卫打开园门,两排亲卫鱼贯而出,他才稳重的跨出园门,在高阶上站定,扫了一眼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早就等的心慌意乱的一众富商巨贾见郑清海出来,登时就安静下来,郑清海扬声道:“请大家都配合一下,把门前的地方空出来,凡是欲购买股份的都站到门口来,其他无关人等退出大门这块。” 场面立时就**起来,折腾了半晌,总算是又安静下来,郑清海才道:“首先声明,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要两年后才开始分红,其次,由于出售的股份有限,欲买股份的人太多,为公平起见,本次股份实行暗标拍卖。”接着就将暗标的规矩解说了一遍。 两年后分红,这是明摆着的事,早在众人的预料之中,不过一听到是暗标拍卖,一众富商巨贾也没心思去听郑清海的解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一个个的脸登时都拉长了不少,上海的商贾都是以一百万一分的价位买的,也就是说这底价至少就是一百万,这一暗标,那得多少才能拿到股份?这可是有三百多人竞争,这一招可是比拍卖还狠,那十四皇子也忒黑了点。 解说清楚了规矩,郑清海便扬声道:“股份分四次出售,第一次,出售一成,即十分股份,每人限购二分,欲竞价者先排好队,每次十名,进院留名写价,不要急,都有机会。” 半晌后,郑清海就公布了第一次中标的八个人名字,而后,他又大声说道:“本着公平起见,每次揭晓,都会报出最低中标者的价格,若有人发现自己高于这个价格而又未中标者,可以当场提出来,此次最低中标者的价格是一百一十二万两。” 这价格一出来,一众富商巨贾心里可就骂开了,这哪里是什么为了公平起见,这纯粹就是抬高底价,现在就只剩下三成半的股份了,低于这个价位能够中标?难怪他要分四次投标,这一手可真是黑到姥姥家了。 果然,第二次投标,最低的中标价就涨到了一百一十八万。 弟三次投标,最低的中标价涨到了一百二十五万。 第三次投标结果宣布完,郑清海又扬声说道:“现在是最后一次投标,希望大家不要错失良机,这一次是剩下的一成半,即十五分股份。” 没有竞到标的一众富商巨贾在懊恼之余,都开始考虑如何把握这最后的机会,都在紧张的盘算自己的承受极限是多少?填多少才适合,才不会吃亏而又能拿到股份? 很快,最后一次投标结果揭晓,最低的中标价是一百三十五万。 收到统计结果,胤祯只是微微笑了笑,这一下可是凭空多得了一千多万,江南的富庶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岂止是富可敌国?要能把这些钱都集中起来,经济称霸全球完全没问题,一定要好好琢磨琢磨,不能让这些银子都埋在地下,以后这白银可是不值钱,就算要埋地下,那也得埋黄金。 不过,这一下就收了近六千万两,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钱多遭人嫉的道理他自然明白,他最主要防的还是康熙,想到这里,他马上就写了封折子,详细列明建造贸易船队、远洋舰队所需银钱数目,并且将秦淮河试点这两年的收入上缴,而且承诺把专营棉布、生丝的收入也从明年开始上缴,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又加上一条,申请出资拓宽修整上海到苏州,上海到江宁的两条官道,并希望把这两条官道作为全国官道的样板,同时还送了一张二百万的‘四大恒’会票。 二月二十六日,胤祯带领六百海军、二百亲卫以及衍德、刘知生等一干军官搭乘施世驃的福建水师战船入海前往厦门。 京城。 同一日,张鹏翮回到京城,陛见之后回府,门外早就聚集了一大群消息灵通的官员。对这种情况张鹏翮早有预料,一进府便以旅途劳累为由,着管家闭门谢客。 张鹏翮的举动令一众官员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一个个都琢磨不透他是什么想法,十四党新立,难道不吸纳成员?还是张鹏翮真是旅途劳累?仰或是欲押后几天以观风色? 毓庆宫,书房,皇太子胤礽正自枯坐苦想,去年福建旱灾,他在年底就秘密谴人去灾区收购囤积粮食,又着齐世武、托合齐等人暗中调派人手,而且还亲自给福建太子一系的大员去信密切关注。眼见马上就是青黄不接之际,这段时间得想办法分散康熙与朝中大臣的注意力才好,以免他们察觉,也好方便暗中布置。 正当他冥思苦想,不得其法时,朱天保却是进来请示,“太子爷,今年是皇上御极五十年,万寿节在即,这寿礼还需太子爷早日示下,奴才们也好早做预备。” 御极五十年!胤礽不由眼睛一亮,立时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轻笑道:“九如这个醒提的好,今年这个寿礼,咱们得大做文章。”说着,他站起身来,踱着方步,走了两圈,方才沉吟着道:“今年是皇阿玛御极五十年,皇阿玛虽不是开国之君,但皇阿玛一生平三藩、征台湾、打沙俄,三征准噶尔创下了这万世基业,实为创业之君,身为皇太子,自当联络一众王公大臣为皇阿玛再上尊号,祈求皇阿玛就尊号。” 第118章 上尊号 上尊号?朱天保一楞,为帝王请上尊号可是朝廷大典,也是朝野上下一大盛事,因为对于一个乾纲独断、至尊无上的帝王来说,权力和地位都已经臻于巅峰,无可再增,要想称颂,唯有‘上尊号’,这也是扩大帝王政治威望、提高其历史地位的唯一方法,而且也具有重大的象征意义。 稍为犹豫了下,朱天保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太子爷,平三藩,收台湾,平定噶尔丹,以及皇上五十圣寿之时,王公大臣曾经先后四次上书祈求皇上就尊号,可皇上都已经明确的拒辞不受,并且还严厉呵责,这事,还请太子爷三思。”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胤礽轻笑道:“皇阿玛不接受那是另一回事,呵责也好,责罚也罢,不过是前人撒土迷后人眼。但若是臣子们就此不请,可就是态度有问题了,正所谓唱戏要唱全套,那能半途而废呢?今年不仅要请皇阿玛就尊号,而且必须广为宣传,发动所有有上书资格的臣子上表祈求。” 一连两天,张鹏翮回府后都是闭门谢客,拒绝接见任何官员,这不仅让一众想烧十四爷热灶的官员大为郁闷,也让太子、老八他们万分惊讶,老十四这是唱的那一出?公然高调自立十四党,却又不吸纳成员聚附人心,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康熙闻知这一消息,也是一楞,稍加琢磨,便自语道:“这个老十四,还真是有意思,给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铺,竟然还赖上朕了。” 三月初一,康熙在畅春园发出上谕:督抚大臣办事,当于大者体察,不可刻意苛求,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治天下之道,以宽为本。若吹毛求疵,天下人安得全无过失者?赵申乔任浙江巡抚时民多怨之,后任湖南巡抚,大小官员无不被参,岂一省之内无一好官耶?总之,为大臣者不可轻率参人。明特臣工;不能秉公颠倒是非挟讐弹劾,此风不可不戒。夫官之清廉只可论其大者,今张鹏翮居官甚清,在山东兖州为官时,亦曾受人规例。张伯行居官亦清,但其刻书甚多,刻一部书非千金不得,此皆从何处来者?此等处,亦不必究。两淮盐差官员送人礼物,朕非不知,亦不追求。盖惟愚民为不可欺,居官之善与不善,到任不过数月人即知之,故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民意即天意也。 此道上谕一出,一众大臣敏锐的嗅出了康熙这是回应去年各省的督抚之争,督抚弹劾之风,仍是要坚持以宽为政的宗旨,各省督抚弹劾之风登时大为收敛。赵申乔、张鹏翮、张伯行三名最近风头正盛的清廉大员被点名,也让一众大臣猜疑不定。 太子胤礽却借着这个机会谴人四处联络在京的一众王公大臣准备去畅春园祈求康熙就尊号,在京的诸王、贝勒、贝子、公、大学士、九卿、文武大小官员一听到这消息,不管愿意不愿意,不管是不是抱病在身,只要能爬得起来,都急忙赶来过来,谁都不傻,诚如皇太子所说,这可是态度问题,皇上未必肯接受,可要是谁敢不在场,那会是什么后果,就是用脚也想得到,这么大的盛事,肯定是有官员专门记录的。 康熙正在清溪书屋批阅奏折,闻报皇太子率领一众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在外求见,不由甚是茫然,出得殿门,众人便三跪九叩,三呼万岁。 康熙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抱病在身的大学士李光地已是长身而起,“微臣李光地谨代诸王、贝勒、贝子、公、大学士、九卿、文武大小官员、及生监百姓等,奏请皇上: 吾皇圣德茂膺,景运敷天,庆际昌辰,恳请诞受鸿称,用光盛典,允惬舆情事。伏念皇上励精图治,宵衣旰食之勤劳、虽在廷诸臣,日侍左右、而至德之渊微,未能窥测。惟是揆文奋武手定太平、以守成而兼开创之勋……。洋洋洒洒三千余字,李光地抑扬顿挫足足念了一刻钟。 康熙满面含笑的听完这一大通对自己的称颂,对自己一生的丰功伟绩也大为欣慰,虽然不赞成上尊号,可这心里却着实舒坦,回味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朕自幼读书,历观经史,持身务以诚敬为本,治天下务以宽仁为尚。 此心此念恪守五十年,夙夜无问,即纤悉细务、不敢稍有怠忽。尝观古昔帝王、君临天下之久,能持终者盖鲜。 朕今春秋渐高、血气渐衰,而朝乾夕惕实与日加增。正当恪慎保终孜孜为万姓图治安之时也。盖朕之御极年久,皆祖宗厚德景福,积累留贻之所致。至于请上尊号,不过虚文,于朕毫无裨益,史书所载加上尊号等事,徒为先儒所讥,不上也罢。” 康熙虽然拒绝了,但上尊号一旦拉开了序幕,可不是一下就能够停下来的,历来此等大事都是讲究个三请三辞的,若是就此不请,康熙难免又要多心。事以,满朝文武大小官员,所有在京的王公大臣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都为此事忙碌。 四阿哥胤禛这几日虽然仍是如往常一样冷漠,可心里却是焦虑不安,刺杀十四阿哥胤祯的行动他早在二月中旬就布置了下去,却迟迟不见动静,等待是一种难言的折磨。 从畅春园出来,回到王府,胤禛便径向后花园而去,在东院和西院转了一圈,没得到任何消息,他不由更为忧心,想了想,便去南院找邬思道去下棋,这是他心神不宁时最喜欢的消遣。 邬思道也感觉到了胤禛的异常,猜测胤禛应该是动手了,不过这事他不好过问,对于‘粘杆处’胤禛一向是讳莫如深,他也仅仅是知道有这么股秘密力量而已,况且他一直以来也对‘粘杆处’不感兴趣,一群江湖粗人而已。 自打进入雍王府,他就知道没有任何退路,唯有一条道走到黑,以胤禛刻薄、多疑的性格,想全身而退,根本就没有可能,除非胤禛能登大宝,或许念在功绩的份上,方能有一线机会。 对于刺杀胤祯的成败,他倒是比胤禛淡然的多,成则一劳永逸,败则另谋他途,胤禛生性谨慎,行事周密,断不至引火烧身,他根本就无须为此费神担忧。 胤禛本就沉闷,邬思道又愿多嘴,室里安静异常,只闻“啪啪”的落子声。新的一周,求推荐!!推荐!!这周榜上没任何推荐,只能看亲们的推荐了!顶起! 第119章 机会 老九胤禟颇为郁闷的问道:“八哥,张鹏翮连天的拒不见客是为哪般?难道十四党不想招揽官员?” “不招揽更好。”老十胤誐兴灾乐祸的说道:“我倒要看看那些个墙头草是什么下场?” 胤禩微微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十四弟行事往往出人意料,既然琢磨不透他的心事,咱们也不用费神琢磨,用心把外城的改造和工商杂税革新的试点这两份差事办好才是正经事,眼下局面繁杂,多一分圣眷,咱们就多一分机会和实力。” “八哥说的是。”两人忙附和着道。 眼见上尊号的事成功的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力,皇太子胤礽自然是不会错失这等良机,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开始频频的接触自己的亲信,在暗中积极布置。 下朝回到毓庆宫,太子胤礽一边任由宫女解换朝服,一边暗自嘀咕,“这天可真热,这才三月天,就更六月差不多了。”嘀咕完,他就一楞,是啊,这都连着晴了几天了?清明可都未见下雨,他心里一跳,朝外吩咐道:“着人叫朱天保去书房候着。” 换完便装,胤礽便急步来到书房,一进门就劈头问道:“九如,连着晴了多长时间了?” 朱天保没防着胤礽会问他这个问题,不由一怔,快速的回想了一下,才谨慎的说道:“回太子爷,最近一次下雨好象是在二月二十四。”说完他也反应了过来,已经有半个月没下雨了,这可是三月,难道今年将有大旱? 胤礽已是连声吩咐着道:“马上派人收集直隶、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察哈尔等地的降雨情况,另外着人去找钦天监监正问问,看他们是怎么个说法?” 钦天监监正法国传教士纪利安此时却正在给康熙汇报,“……黄河以北,预计在三个月时间以内,都没有大的降雨。” 康熙闻言,眉头顿时深锁,春分时节干旱,影响可是太大了,此时正是播种育秧时节,若是持续干旱,对民心的打击可想而知,虽然一众官员大吹盛世,可他心里很清楚,小民百姓不过是勉强混个温饱,正常年分,青黄不接之时都是最为难熬的时候,一旦遇上灾荒,这日子可就难过了,沉吟了半晌,他才吩咐道:“着上书房大臣萧永藻行文黄河以北各省、府、县官员做好抗灾准备工作。另着户部派员下两江、湖广筹集粮食。” 胤礽一得到这个消息,兴奋的在书房转了几圈,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厦门, 厦门建城较晚,于前明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才开始筑城,厦门城建成之后,几经兴废,数次扩建、加宽和修葺,在康熙二年和二十年被郑成功部队先后两次摧毁,现在的厦门城是靖海侯施琅于康熙二十四年在旧城址上重修和扩建的,厦门目前已经是东南海防链条中的重要环节,战略位置极为突出。 胤祯到达厦门已经有几天了,施世驃虽是才接手福建水师,但他却抛下所有的军务,每天陪着胤祯前后巡视。 胤祯每天却是只看不说,转了几天楞是没说一句有关支持的话,施世驃千方百计的暗示、提醒,挑起话头,胤祯就是不接茬,把个施世驃很是郁闷了几天。 而胤祯带出来的衍德和刘知生两人却没闲着,可着劲的在水师营里挑船挑兵,待得两人汇报都已经挑好之后,胤祯就向施世驃辞行。 施世驃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忙以饯行为由将胤祯请到水师提督府,酒席未开,他就腆着脸道:“十四爷,这福建水师前前后后您也看了几天,这么大的摊子,未将又是刚接手,十四爷好歹总得支持点吧?” 胤祯微微笑道:“当然是要支持的,这样吧,福建水师的战船确实也大都老旧不堪,本王在上海的造船厂,将远洋舰队建造完了之后,就给福建水师的大小战船统统都换一遍,如何?” 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远洋舰队建完了,造船厂就归朝廷了,这不是蒙我嘛?施世驃满肚子的腹诽,不带这么玩人的,他立时就挤出一副苦瓜脸,“十四爷,未将好歹也还兼着一个海军学院的副院长,十四爷来了厦门一趟,就丢下这么句话,未将可怎生出去见人?” 不就十艘破船嘛,还好意思提醒爷?胤祯暗骂了一句,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本王不支持你,海防这块,国家是专门拨有经费的,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你总不能让爷出了钱还落个破坏朝廷体制的罪名吧?” 一听这话,施世驃立刻就咧嘴笑道:“未将这就给皇上上折子,给兵部打报告,不过,十四爷您也看到了,这福建水师的士卒们跟海军一比,活脱脱就是个叫化子,未将这几天走路都不敢抬头,生怕看到他们那副幽怨的表情,十四爷,您看,能不能先给士卒们换身行头,未将以后说话也才敢大声啊。” 这家伙怎么是这么个惫赖货?这跟资料上的记载也差的太远了点,胤祯颇为郁闷的摇了摇头道:“海军的军装是皇上特批准的,水师要想换装,你还是先给皇上写折子吧。” 又要写折子?施世驃也是大为郁闷,这么个大金主来到厦门,不现拔根毛下来,那还真是没脸见人,他忙笑道:“那就暂不换海军军装,现在正是换春秋装的季节,就给士卒们先发两套新号褂也行。” “本王不是送了施军门六万见面礼了吗?”胤祯似笑非笑望着施世驃,“难道还不够给士卒换号褂?” “嘿嘿,未将哪敢藏私。”施世驃虽是在笑,一张脸却跟苦瓜似的,“福建水师连着三的阵亡和伤残抚恤都没下发了,那六万,未将想一次性把这三年的抚恤补足。” 胤祯神情一下就变的峻然阴沉,冷冰冰的说道,“吴英(前任水师提督)竟敢私吞士卒的阵亡伤残抚恤金?” 第120章 以宽为政 一见胤祯变脸,施世骠吓了一跳,忙解释道:“不怪吴军门,未将也不是吴军门提拔举荐的,没必要替他隐瞒,未将查看了文档才知道,福建水师终年在海上巡防,遭遇狂风巨浪,以致失事的情形并不鲜见,可兵部对这种情况却不以阵亡抚恤,但水师却不能不抚恤,时间一长,这抚恤就拖了下来,越积越多。” 听到这番解说,胤祯脸色稍有缓和,放缓了语气说道,“这种情形为何不详细呈报兵部?连年亏空,最终只能将福建水师全部拖垮。” 施世骠一脸的无奈,轻叹了一声,才道:“这事也不怪兵部,这口子一开,各大水师的伤损必然大幅提高,武官现在捞银子的手段也不比文官少,吃空饷、剿贼、倒卖军资不一而足,皇上现在又是以宽为政,一个个胃口也越来越大……。” 又是吏治,胤祯顿感头痛,半晌,他才道:“福建水师历年拖欠的阵亡伤残抚恤有多少?” “九万两。”施世骠一口就报了上来。 “你也别东挪西扣了,当兵也不容易。”胤祯沉吟着道,“本王给你十五万,不过不是白给,海疆也是疆域,福建水师每年不是要巡视东海、南海吗?你们把东海、南海的航线,大小岛屿的分布绘制成详细的地图。” 绘制东海、南海地图施世骠原本也有这个打算,一听胤祯肯给十五万,他兴奋的高声回道,“未将尊命。” 绘制海疆图的人才胤祯手上可没有,以后海疆会越来越大,现在就得开始着手培养这方面的人才了,见施世骠答应的爽快,胤祯也不知道他是否能落到实处,只能以后多敲打了。 胤祯接着又侃侃说道:“纵观我大清,陆上疆域横跨万里,东北、西北皆已平定,可以说来自陆上的威胁很小,日后最大的威胁便是来自海上。 现西洋诸国野心勃勃,于前明便已开始不断东侵,他们的航海、造船技术更是一日千里,你在广州多年,应该见过西洋的战舰吧,听说他们最新式的战列舰,皆是三层甲板,仅是火炮便已上百。 我们现有的战船根本就无法与其争锋,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本王创建海军便是为了提早防范,而西洋舰队要想侵略大清,必然自西而来,东南海防正是首当其冲,本王以为,台湾应该成为东南海防的一个重点,必须加大力度经营。 这次,本王来的仓促,没时间去台湾看看,你不妨多用点心,福建水师原来的惯例,是提督两年才巡视一次台湾吧,得改改,一年一巡,台湾港口的基础设施也要加强,另外,皇上令你兼任海军副院长应是大有深意,本王琢磨,福建水师迟早是要并入海军的,你不妨未雨绸缪,每年选拔一批年轻有识的低级官佐或是士卒到海军学院培训、学习。 这几件事你自己先想想,然后再给皇上写份折子请示,一步步来,不要急于求成,有一点要注意,不能提本王。” 施世骠一开始还含笑聆听,听到后来,神情已经肃然峻严,西洋的战舰他在澳门可是见过,真要打起来,现有的水师战船根本就不是对手,他长年在广东,对西洋人在南洋的所作所为亦多有耳闻,对红毛国在台湾的野蛮行径更是耳熟能详,胤祯这话绝不是虚言恫吓。 施世骠神情肃然的听完,而后恭谨的跪下磕了个头,长身说道:“恂王爷老成谋国,思虑深远,未将汗颜,定谨尊钧旨。” 三月初八,康熙收到了胤祯的密信,细细看完,他不由捻须微笑,如此一来,贸易船队、远洋舰队的费用都不用再操心了,上缴的秦淮河与棉布、生丝专营出口的收入,一年也应该在五百万左右,总算不再愁没钱了,拿起那张两百万的会票,仔细看了下,他才放下,这小子,手笔倒是越来越大了,一送就是二百万。 想到胤祯提出的修路,他不由微蹙了下眉头,全国官道的样板,这小子难道准备在全国大修官道不成?这可不是小事,那得费多少银子? 三月初九,内阁学士潘宗洛迁为偏沅巡抚,陛辞之际,康熙再次提到以宽为政,并明谕天下: “凡为督抚者,操守甚为紧要,尔宜洁巳,为下属表率,今天下太平无事,以不生事为贵,兴一利,即生一弊,古人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此意也。驭下宜宽,宽则得众。为大吏者,若偏执己见,过于苛求,则下属何以克当。至于红苗,处在荒隅之地,不得与内地百姓同视,宜善为抚绥,朕观尔等汉官,一遇难事,便欲告退,夫设官分职,原欲令其宁谧地方、抚养百姓,既为封疆大臣,凡事宜一己担当黾勉效力,一遇难事即图脱卸,朕要尔等何用?” 此谕一出,一众大小官员登就如吃了定心丸,看来康熙以宽为政的宗旨是决计不会动摇的。一众汉人大员却悚悚然,康熙虽未指名道姓,可一干大员心里各自都有本帐,天知道康熙还有没有后手?以后应景的时候,会不会又把这事翻出来? 三月初十早朝,大学士李光地率先出列,跪奏道:“今当五十年昇平之会,中外臣民,喁喁引领,恳祈诞受尊号,以慰舆情,吾皇德盛不居……” 太子胤礽随即转身跪奏道:“今岁正值皇阿玛五十年昇平之会,皇阿玛临御正朝,鹓班虎拜,并非虚饰繁文可比,又恭逢万寿圣诞,儿臣仰祈皇阿玛御殿接受朝贺,以惬中外诸臣,及士子、兵民人等之望。” 咋又弄出个御殿朝贺的东东,一众王公大臣不由都是一楞,今年可不是逢十大寿,再说这御殿朝贺可是很多年都没举行过了,不过谁也不敢多言,御殿朝贺就朝贺呗,不过是多费点精力、时间而已。 颂圣这种事是不能落在人后的,一众王公大臣立时争先恐后的出列附和、祈请。头功是没份了,那就只能在‘新’字上面做文章,于是乎,一个个都搜肠刮肚力争赞出新意,以博取康熙欢心。并纷纷上表奏请康熙受尊号,奏章那是早就请人写好了的,而且都是人手三份,言辞自然是一份比一份恳切,虽然大家都明知是在做戏,不过却没人敢打马虎眼,万一要被康熙看破,那可是大罪。 康熙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臣子,心情大为愉悦,更是志得意满,历史上在位超过五十年的皇帝仅仅不过三、四位,半晌,他才道:“朕于寿日停止朝贺巳二十余年,诸臣工既是公疏陈奏、词意诚恳,朕便勉顺群情,接受朝贺,尊号之事毋庸再提,朕已有上谕,不必再请。” 听康熙同意了接受朝贺,太子胤礽不由暗自得意,二十多年没朝贺了,这次的朝贺,定然是规模宏大,这下有的你们忙了。 推荐!! 第121章 西洋战舰 三月十八日,胤祯率着大大小小二十余艘战船组成的船队抵达澳门外海,福建水师的领队,参将张春雷便过来禀报,“禀恂王爷,船队现在已经到达伶仃洋外,再往前就是珠江口了。” 胤祯沉吟了一下才道:“暂不去广州,先去澳门。” 听说去澳门,张春雷稍迟疑了下才道:“禀恂王爷,所有外来船只进入广州都必须先到澳门海关办理入港红牌,途经虎门验牌放行,方可进入黄埔港,现在是海贸旺季,等待入港的船只较多,卑职担心……。” “没事。”胤祯轻轻摆了摆手,澳门他肯定是要走一趟的,倒不是为了怀古,他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澳门的船坞,二来也想看看能否碰上西洋的风帆战舰,这时节的商船大都是武装商船,不过也有不少由战舰护送的商船队,这时节虽然还没有领海的概念,但外来战舰同样是不可能允许进入港口的,一般都是停泊在澳门的外海上。 澳门在前明便租借给葡萄牙,大清建国后仍是沿袭了下来,不过此时的澳门并非鸦片战争后的澳门,葡萄牙人仅仅只是在澳门拥有居住权,而且必须接受当地官府的管理,并不享受任何特权.为此,葡萄牙每年上交给朝廷五百两银子的地租银。 但葡萄牙未必是如此想的,在澳门居留的葡萄牙人不仅成立澳门议事会对葡萄牙社区进行自治管理,而且还派遣澳门总督,负责澳门防务,澳门总督的官邸亦设于大炮台。 澳门海关是粤海关七个总口之一,又名澳门关部行台,随着对外贸易的发展,此时的澳门已经成为广州外港,由于外海贸易船全部必须经过澳门海关领牌放行,造就了澳门的畸形发展,一到海贸旺季,港口就特别的繁华拥挤。 打发走了张春雷,胤祯又回到舱房休息,不到一个时辰,就听的船上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他忙走了出来,一出来就望见一支大船队正在他们前面缓缓而行,在后面的一艘正是他最想看到的西洋风帆战舰,虽然西洋战舰跟武装商船在外型上差别不是很大,但战舰两舷那密密麻麻紧闭的如窗格一般的炮孔实在是太显眼了。 还别说,这时代的风帆战舰还真是漂亮,远看就跟艺术品一样,虽然炮门是全部关着的,但还是可以看出这是二层甲板的战舰,从庞大的船身来看,应该是1500料左右的战舰,这艘战舰的桅杆上挂着一面半红半绿的旗帜,胤祯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国家的旗帜。 战舰不是都泊在外海吗?这艘战舰怎么会进港,胤祯眉头微蹙,举起单筒望远镜详细观察了一下,这才发现那艘战舰似乎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一边侧舷上隐约有破损。 稍稍想了下,胤祯便叫来张春雷,问道,“这个船队规模有多大?是哪个国家的?还有没有其他的战舰?” 张春雷恭谨的回道,“回恂王爷,这是澳葡的船队,规模不清楚,战舰好象就只这一艘,看样子是在海上受损了,进港维修的。” 进港维修的?胤祯嘴角一勾,浅笑道,“派两艘快船前去打探清楚,不要惊扰他们。” “卑职领命。”张春雷一揖之后,躬身退下。 澳葡?葡萄牙的?胤祯不由暗自思忖,葡萄牙的风帆战舰都开到澳门来了?这么大的战舰不可能只有一艘,最少也应该配备有小一点的辅助战舰,想到西洋那种一千料左右,能够装配30—40门火炮的快速武装帆船,他就垂涎不已。 福建水师两艘小快船接到命令,立即脱离船队,快速的向前急驰而去。 西洋风帆战舰蒙特多号上,船长伯恩一脸警惕望着快速接近的那两艘挂着福建水师旗帜的快船,头也不回的问道;“马提尔,你不是说只要挂上你们葡萄牙的旗帜就没事吗?能解释下这两艘快帆船的来意吗?” 马提尔是澳门议市会的一个官员,专程出海来接引这艘荷兰的战舰进港维修的,听到伯恩的话,他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尊敬的伯恩船长,这只是清国福建水师巡航的船队,他们应该也是前往澳门,凑巧而已。” “凑巧?”伯恩疑惑的回头望了马提尔一眼,“你确定?战舰现在已经进入引航道,万一引起误会,你们的贾士度总督也承担不了这个后果。” “放心吧,我尊贵的伯恩船长。”马提尔好整以暇的说道:“无非是花点小钱而已。” 两艘福建水师快船并没靠上来盘问,而是超过蒙特多号一路往前而去。 伯恩不由松了口气,在这个该死的地方,真要发生误会,蒙特多号可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离得太近了,对方又是在后方。 福建水师船队还未靠岸就引起了澳门关部行台大小官吏的高度注意,驻扎在前山寨的把总宋凡江闻报后也急忙带着一众下属官兵赶到码头。澳葡议市会的一众官员也不敢怠慢,总督贾士度连忙率着一大帮人赶到码头恭候。 见有人在码头恭候,胤祯便吩咐衍德,“传令海军和水师,没本王的许可,那艘西洋战舰不得离港,另外叫人加强海上防卫。” 待衍德领命退下,胤祯便开始换官服,并命人打出钦差的旗号。 码头上一众官员兵丁见到水师船上竟然打出了钦差旗号,顿时就慌了神,他们官位太低,基本上都是未入流的,根本就没有迎接钦差的经验,甚至是连见都没见过,更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钦差,又没接到任何通知,一时间都不由面面相觑。 待得船靠岸,一看站在船头的胤祯身穿江牙海水五爪蓝色蟒袍,年纪又轻,一个个更是吓了一大跳,这可是皇子、亲王、郡王以上才能穿的,难道来的是位皇子?一众人等心里都只打鼓。 胤祯上岸之后,面南而立,却只见一众官员士卒磕头,连“躬请圣安。”都没人喊,顿时就明白这都是些上不了台面,没见过世面的小官,福建水师的参将张春雷忙在旁提醒,“尔等还不躬请圣安,这是当今十四皇子恂郡王。” 十四皇子恂郡王胤祯的名头现在可是闻名朝野,一听是他,澳门一众大小官吏都是颇为激动,登时就一片乱糟糟的道:“躬请圣安。”“下官请恂郡王安。” 第122章 二级战列舰 “圣躬安。”胤祯知道他们不清楚迎接钦差的礼节,只得草草结束仪式,扫了众人一眼后,就只发现有顶官帽上的顶珠是素金顶戴(七品)的,还有两个官帽上是阳文镂金顶(九品),居然还有个七品的?沉吟了下,他才道:“都起来吧,这里谁职位最高?” 排在最前的宋凡江忙躬身道:“卑职是广州绿营驻守濠镜前山寨的把总,宋凡江。” 把总,是正七品武官,胤祯不由眉头一蹙,“把总?也是七品官员了,怎得连朝廷礼仪都不懂?” 宋凡江一张脸胀的通红,却仍是响亮的回道:“回王爷,卑职是由外委把总才提上来的,最大也就见过千总。” 外委把总不过是九品官,平日迎接钦差都够不上格,不知道礼仪倒也不足为奇,不过 这宋凡江胆子不小,倒是可以一用。胤祯脸色稍微缓和,和煦的问道:“这里驻军有多少?” 宋凡江躬身回道:“回恂王爷,有五百人。” 有五百人,看来朝廷对这地方还是比较重视的,胤祯微微点了下头,而后扫了众人一眼,脸色已是沉了下来,“本王身兼海关总署总监督,粤海关澳门总口委员何在?怎不参见上官?” 澳门总口委员何军吓了一跳,急忙上前跪下,磕了个头方才战战兢兢的道:“澳门总口委员何军参见恂王爷。” 胤祯却是未理他,又扫了一众澳葡一眼,“澳葡大兵头何在?” 澳门总督贾士度心里一紧,已是隐隐猜到这位恂郡王所为何来,忙上前跪道:“化外之民贾士度叩见恂王爷。” 这家伙倒是个中国通,化外之民都会用,胤祯心里暗喜,省得翻译了,当下就板着脸道:“你给本王解释一下,你葡萄牙的战舰为何公然进入我大清国港口?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葡萄牙已经正式对大清国宣战?” 宣战?贾士度一听,吓得脸都青了,这帽子扣的也太大了,忙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恂亲王殿下,这是个误会……。” “误会?”胤祯一口就打断道:“未经许可,你葡萄牙战舰公然进入我大清领土,这是误会?”说着他一转身,“何关委,卡住所有澳葡商船,不得放一艘过关。宋凡江,率兵配合海关对所有商船进行严查,衍德、刘知生,率海军对葡萄牙战舰缴械,若有反抗,格杀无论。” “卑职尊命。”一等人轰然应道。 “王爷这真是误会,天大的误会!”贾士度一听,差点没晕过去,那艘可是荷兰的战舰,他不过是给修船厂揽点生意而已,这要被收缴了,荷兰人还不找他拼命,那可是艘二级战列舰,几十万两银子。 “真是误会?”胤祯朝衍德、宋凡江几人摆了摆手,而后沉声道:“本王给你个解释的机会,若是不能让本王满意,哼,这可是你葡萄牙先挑起的战争。” 眼见事情有转机,贾士度忙磕了个头道:“那艘战船是商队的护卫船,在南海,船队遭遇海盗,一场大战之后,虽然赶跑了海盗,可那艘战船也遭到损伤,这才进港维修,船上只留有水手,没有兵士,而且所有的火炮也都遮掩住了,在这之前,都是有前例的,并非是有意冒犯天朝上国。” 一听是这情形,胤祯一时之间也是一楞,没兵士,这倒还真不好大做文章,不过,这机会可是难得,他可不想错过,当下就沉声道:“那也不行,事关国家尊严,战舰就是战舰,没兵士难道就不是战舰了?” 一见胤祯横不讲理,贾士度心里暗暗叫苦,这恂郡王该不是要借机敲诈吧?想了想,他才大着胆子说道:“恂王爷旅途劳顿,能否赏脸进屋喝杯茶解乏,容小民详细汇报。” 这家伙是想贿赂自己,还是另有隐情?胤祯狐疑的瞅了他一眼,而后对何军道:“就去你的海关衙门。” 进屋坐定,一众人等早就知趣的回避了,只剩下贾士度,就眼前没人,贾士度从怀里摸出一张一万面额的银票,双手恭谨的送了过来,“恂王爷,修船厂维持不容易,还请恂王爷体谅一、二。” 胤祯连看都懒的看,淡淡的道,“本王不缺银子。” 贾士度一看胤祯不要银子,登时就傻眼了,屡试不爽的一招都不管用,这位王爷要什么?难道看上战舰了?想到这里,他立时就出了一身冷汗,这可如何是好?犹豫了下,他心一横,说不得只能是吓吓他了,磕了个头,他才长身说道:“恂王爷,小人不敢瞒您,那艘战舰不是我葡萄牙的,而是荷兰的,就是红毛国的,他们在外海还有七艘战舰,若是强行收缴,怕他们不会甘休……。” 荷兰的?还有七艘?胤祯一下就寻思开了,既然是还有七艘战舰,那肯定就有那种装有30--40门炮的快速武装帆船了,他以淡淡的口吻说道:“外海还有七艘战舰?可是那种装30--40门炮的快速风帆战舰?” 见胤祯一口就点破外海的风帆战舰,贾士度不由一阵惶恐,这位王爷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前几天在南海袭击船队的海贼,不会就是这位王爷的手笔吧?想到这里,他一阵惊恐。 胤祯见他神情,已经是肯定了心中所想,又问道:“那是艘二级战列舰?还是三级的?” 果然是看上了那战舰,贾士度一阵绝望,哆嗦着回道,“回王爷,是艘二级战列舰,两层甲板,大小火炮八十门。” 二层甲板,八十门炮,那可是常规的二级战列舰,胤祯不由一阵兴奋,他也不奢望能在南海碰上一级战列舰,西洋的一级战列舰现在大概都忙着在欧洲大战呢,哪有功夫到这里来。 见贾士度说话都有点不利索,胤祯换了个问题,“这种二级战列舰一般造价是多少?那种快速风帆战舰造价又是多少?” 贾士度显然也没料到胤祯会问这个问题,他手下有修船厂,对这种欧洲常规的战舰造价自然是熟悉,立即便回道:“二级战列舰是根据火炮的多少定价的,50门火炮的约40万,80门火炮的约六十万两,40门火炮的快速帆船造价在三十万左右。” 胤祯权衡了半晌才道:“本王也不是强抢豪夺之辈,你去跟他们谈谈,就说本王看上他们的战舰了,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卖?本王买一大两小三艘,愿意全部卖更好,就按你说的造价买,当然,不愿意卖也行,本王也不会强人所难。” 第123章 旱情 听胤祯左一句不是强抢豪夺之辈,右一句不会强人所难,贾士度只感觉瘆得慌,这位十四皇子年纪青青,竟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不愧是皇室出身,不过他愿意按造价买,贾士度也是大松了口气,这总比强抢的好,跟荷兰人也总算是有了回旋的余地,他忙说道:“小人这就出海去跟他们首领谈。” “行,我给你两天时间。”胤祯爽快的说道。 待贾士度出去后,胤祯不由一阵兴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二级战列舰自然是没说的,那种30--40门火炮的快速帆船也是他必须弄到手的,一是做为战列舰的辅助舰用,二是海关稽私若能有这种快速武装帆船,那可是事半功倍,能极大的震慑、打击走私。 对于这笔买卖能否谈的拢,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卡住了这艘二级战列舰,由不得他们不卖,若不是想要他们的快速武装帆船,他根本就懒得多费口舌。 默想了片刻,胤祯叫来张春雷、衍德、刘知生和宋凡江,待四人到齐后,他才吩咐道:“刘知生,宋凡江你二人马上派人将那艘战列舰上所有的人员全部请下船来,找地方安置好,有不配合的武力执行,但不得伤人性命。另外做好防守准备。” “张春雷,衍德,你二人挑选精通火炮的士卒控制战舰,将炮口对准引航道,以防外海战舰攻击澳门。” “未将尊命。”四人轰然说道。 有道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不独是黄河以北遭遇旱灾,福建泉州、漳州、福宁一带开春以来也是旱情严重,这一带去年六月开始就是大旱,米价腾腾的上涨,康熙闻报,立即下旨截留起运镇江的漕粮十万石,以及松江、湖州的漕粮各十万石,并命福建水师战船运送这三十万漕米至福建赈济被灾之民,闽浙总督梁鼐亦借银到外省买米以平价粜卖, 朝廷的措施不可谓不得力,然而,三十万石漕粮经过层层官府克扣,又再遭胥吏侵吞,落入灾民之口不到二成,地主豪绅更是借此时机会大肆兼并田地,囤积粮食。一直到八月,旱情有所缓解之后,米价这才慢慢降了下来。 但开年之后,这米价又开始缓慢上升,开春之后,旱情一重,这米价更是发了疯似的往上涨,各地赈灾粥棚施舍的粥亦是越来越清淡,开始是裹巾不渗,插筷不倒,到现在已经是稀得能够照出人影了。 草根、树皮、树叶,只要是能吃的下去的,都被采摘一空,最后发展到开始吃观音土, 反正不吃是死,吃了也是死。人一旦饿急了,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就算是死了,那也是饱死鬼。 原本以为熬过一冬就能看到希望,开春这一旱,让无数的灾民开始感到绝望。各县乡镇都开始有不明底细的人以施粥为名不断的聚集灾民,灾民集中之地也有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频繁的进出。 这一异常情况,自然是引起了几地府、县官府的注意,一旦灾民被人利用,爆发民变,他们可是首当其冲,别说朝廷的处理了,仅是闹腾起来的灾民就能置他们于死地,一众大小官吏这时都开始慌了起来,一边将常平仓所有的粮食都赈发出去,谴人安抚灾民,一边四处联络大户要求他们尽量拿出粮食来共渡难关。同时派人快马层层上报这一异常情况。 不过,让他们大感沮丧的是,各地大户都仅仅是象征性的拿出一点粮食来搪塞了事,而层层的上报也都是泥牛入海,不见音信,眼见局势越来越恶化,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与此同时,山东、山西的粮价亦开始疯涨,各地大户见此情形更是是囤聚居奇,不肯漏出一粒粮食,从而更是助长粮价的疯涨,不仅是贫困的农民,就是一般的人家也开始断炊,动荡不安的情形开始蔓延开来。 京城。 虽然是少见的春旱,但京城里却没有任何的不安,依然是秩序井然,粮价虽然略有上浮,也不过是上浮一成,外城的改造需要大量的人手,没钱的人家尽可去做工,一家有一个劳力,全家的生计都没问题。 工商杂税的革新也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推进,京城大小商铺俱已登记造册,廉贝勒府, 八阿哥胤禩正在细审呈报上来的各行业新的税率,却听下人禀报,“何学士来了。” 胤禩一听,忙放下报表迎了出去。何学士即何焯,康熙钦命的廉贝勒府侍读学士,也就胤禩的老师。 何焯字屺瞻,号义门。苏州人,大学士李光地的弟子,康熙四十二年,康熙亲赐进士,入值南书房。胤禩对他一向殊为敬重,何焯对胤禩亦是赞不绝口,两人关系亦师亦友,何焯可称得上是胤禩的半个谋士。 一见面,胤禩就恭敬的行了一礼,“胤禩见过义门先生。” 何焯受礼之后,这才给胤禩行请安礼,两人书房落座后,胤禩便道:“胤禩近日忙于工商杂税革新一事,耽搁了学业,甚是惭愧。” 何焯轻笑道:“八爷何须愧疚,工商杂税革新事关国计民生,京城试点若能大获成功,八爷可谓劳苦功高,屺瞻今日正是为此而来。” 一听何焯竟是为了工商杂税革新而来,胤禩不由一喜,倾身相问道:“先生有何见教?” 何焯收敛了笑意,肃然说道:“如今正逢百年不遇之春旱,正所谓春播秋收,春既无播,何来秋收?绝收一年,必然导致粮价攀升,目前虽不明显,但八爷不妨未雨绸缪,屺瞻以为,此时正是推出工商杂税革新税率的大好时机。 若八爷此时推出粮、油商铺税率减半,不仅可以稳定粮价,亦可以大获民心,一众受益商家对工商杂税革新亦会大力支持,这样可以起到分化作用,日后再推行革新,阻力必然大减。粮价稳则民心安,皇上获悉这一举措,会如何看待八爷?此实乃一举数得之善策。” 胤禩听的眼睛一亮,脱口赞道,“先生好计策。” 注:观音土是一种白色的软泥,颗粒细腻,类似面粉,可以当成食物,吃下暂时解除饥饿感。但吃了以后腹胀,难以大便,少量吃不致命,尽管不会饿肚子,但由于没有营养,吃久了会营养不良,手足浮肿,观音土遇水后会膨胀,很多人食用观音土后被活活撑死 第124章 未雨绸缪 胤禩从善如流,当日就发布了工商杂税革新的第一条条令,粮、油铺的税收减半征收,各米铺不得私涨粮价,每天派人四处稽查不法商贩,并且仿海关制度设立举报点。 条令一出,不仅稳定了粮价,更是受到满城百姓的赞誉,康熙闻知亦是大为满意。 三月二十二日,热闹非凡的万寿节御殿朝贺已经过去了,连日的干旱使的康熙大感不安,康熙发出上谕:“自本月二十四日起、三日不宰牲、虔诚祈雨。并著各庙诵经、合意虔诚祈祷,朕三日茹素,传谕膳房知之,打鹿放鹰、俱行禁止。” 养心殿,康熙一封封拆看来自各地的密信,山东、山西粮价异常上涨自然是引起了他高度的注意,默然半晌,他才脸色铁青的的低骂了一句:“孽畜。”而后起身在殿内快速的踱步,转了十多圈,他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万寿节御殿朝贺忙完,皇太子胤礽也安静了下来,除了上朝,其它时间都老老实实的呆在毓庆宫,既不见人,也不外出,该布置的他早已经布置下去了,现在就是静等结果。 广州。 胤祯在澳门如愿以偿的花了一百三十万买下了二级战列舰蒙特多号和两艘武装快帆战舰,而后又在澳门修船厂挖走十余名经验丰富的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籍的造船工匠,贾士度不仅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是乐的合不拢嘴,因为胤祯扔给了他一万两白银,并让他继续招揽造船工匠。钱倒是小事,能够搭上十四皇子胤祯这条线,对他来说,意义可就重大了。 福建水师,衍德、刘知生及六百海军都被留在了澳门,一俟蒙特多号修理完毕,便将开回上海以做研究之用。 胤祯在三月二十日便到了广州,广东巡抚满丕亲自带着广州一众大小官员到黄埔港迎接。胤祯不喜官场应酬,而广东官员对胤祯亦是大为不满,结果,迎接仪式一完,满丕稍稍客套了一番,一众官员便四散开了。 胤祯知道上海的棉布、生丝专卖导致广州口岸生意锐减,断人财路,还能指望别人有多热情?对广州官场的冷淡,他丝毫没放在心上,便是满丕为他准备的钦差驻地,他都极力推辞掉了。 朱延志早已经接手粤海关监督,自然为他准备好了下塌之处,仪式一完,他就将胤祯送到太平门附近的广德园,这里距离海关衙门很近,方便胤祯到衙门视察。 待胤祯洗漱之后出来,他才以下属身份重新给胤祯见礼,胤祯虚抬了下手,和煦的问道:“一切还习惯吧?” 躬请胤祯上座后,朱延志才小心的坐下来,一揖之后才道:“谢王爷体谅,一切甚好。属下是二月初二赶到广州,明察暗访了半月时间,二月二十日正式接任粤海关。” 说到这里,朱延志脸色有点不自然,犹豫了下,他颇为艰难的说道:“粤海关比属下想的更为复杂,其中吏员大多跟广东官员和地方势力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属下从江海关带来的二十多名下属虽然都安插了下去,可都被排挤的厉害,兼之不懂粤语,很难与下面的吏员沟通,属下至今连新海关制度都不敢公布。” 胤祯不动声色的听完,半晌没有做声,粤海关作为四大海关之首,规模最大,人员最多,每年上缴的税收占了海关总额的一半还多,其吏员的油水自然是难以想象,堪称是肥缺中的肥缺。 因为距离上海远,他怕朱延志一下镇不住,原本是想循序渐进,慢慢更换,看样子,这办法根本就行不通,良久,胤祯才道:“把你带来的人都撤回来,全部安排到澳门总关去,本王这次带来六百海军,给你留下五十名,你先把澳门总关牢牢掌控住,把进出船只、货物都登记清楚。 另外,暗中摸清他们贪贿的情况,两月后,海军学院淘汰学员,本王从这些人里给你挑些好的来,再从江海关抽调些人手,一举将他们通通替换掉。你眼下主要的事就是摸清他们贪贿的底细,到时候,本王要杀他们一个人头滚滚,海关不允许任何地方势力插手。” 朱延志听的大为振奋,这段时间,他被排挤的够苦,几乎都快被架空了,胤祯如此安排,那是再好不过,他忙起身一揖道:“属下谨尊王爷钧令。” 朱延志才告退出门,达春便在门外禀报:“禀王爷,郑清远,张德才二人前来叩见。” 郑清远是去年派来收罗西洋各色人才的,张德才是张梦娇的二哥,去年躲祸来广州的,胤祯沉声道:“让他俩进来。” 两人一进门,就给胤祯叩头请安,起身后,躬身肃立,胤祯望着二人,张德才三十多岁,是家中兄弟中最聪明能干的,看起来也很稳重,郑清远还不到三十,是郑世昌的幺儿,机灵,胆大,有股子闯劲,两人搭档倒是一个好组合。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一动,这两人都是能信任的人,这段时间在海上,他一直在考虑南洋的问题,这二人倒是不错的人选,略略问了下二人的情况后,胤祯便问道:“你二人可有兴趣下南洋?” 郑清远是个闲不住的,跟着胤祯一路从京城到上海到广州,已是大开眼界,南洋他是早有去看一看的想法,闻言毫不犹豫的回道:“回王爷,奴才愿意。” 张德才却是犹豫了下,去年躲祸便是安排他下南洋的,结果胤祯说不用,怎得现在又让他下南洋?难道有差事?这可是好兆头,他沉稳的说道:“王爷但有所谴,小民万死不辞。” 胤祯含笑道:“你二人可想好了,下南洋可是有风险的,不说海上的风险,就是在南洋,也比不的广州、上海,危险可是无处不在。” 郑清远跪下磕了个头道:“王爷对郑家的大恩大德,奴才死且不惧,何惧风险。” 张德才是海贸世家子弟,深明风险越大,利润越高的道理,他妹妹虽然是胤祯的福晋,不过却是个庶福晋,想要前程富贵还得自己去拼,眼下有机会,自然不愿意放过,当下也跪下道:“能为王爷效劳,小的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好。”胤祯笑道,“本王现在就赏你二人王府三等护卫身份,郑清远带的那二十个人也跟你俩一起下南洋,本王再给你们抽三十个亲卫,一并都赏七品顶戴。 两广、福建有很多人在南洋居住,但当地的土著和西洋人对他们却是肆意的欺压和屠杀,你们去南洋两个任务,一,详细探明南洋各港口情况,为海军南下预做准备,二,给爷在当地站住脚,然后再慢慢吸纳当地的华人,稍成气候,爷就派人给你们运送火铳和火炮,把势力壮大起来,海军南下之日,南洋必将成为大清的又一个行省。” 第125章 十三行 郡王府的三等护卫是从五品,两人还未下南洋就已经得了诺大的彩头,立时就激动的脸颊通红,再一听胤祯竟然是要吞并南洋,两人登时就热血沸腾,这要成功了,他们俩可就平步青云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开疆拓土,不论是在哪个王朝,那可都是头等大功,更何况大清尤为看重军功,说不定还能混上个爵位,两人忙跪下道:“奴才谢王爷提拔,必不辱使命。” 起身后,张德才又问道;“王爷,我们可否在福建、两广再招纳些人手?” “当然可以。”见张德才这么快就进入角色,胤祯不由大为高兴,看来没挑错人,他微笑着道:“不过只能够秘密的招人,不能引起当地官府的注意,再有,人数也不能太多,否则,你们在南洋一落脚就会引起当地土著的注意。” “奴才明白。”两人叉手回道。 “本王先给你们十万两银子做经费。”胤祯沉吟着道:“你们在澳门设个联络点,上海下南洋的船队到了澳门会派人联系你们。” 粤海关茶商万隆洋行的行商洪万山此时身着一身簇新的补服、头戴素金顶戴的红缨官帽,正在广德园门外兴奋而又焦虑的等候着,他这顶戴是捐的虚衔,没有实职,无非是图个好跟官员打交道。 胤祯在上海把棉布和生丝的专营权给了江海关,让广州的出口贸易一落千丈,导致广州官场、商场、百姓对胤祯是骂声一遍,海关行商更是如此,棉布和生丝的专卖立刻就使得经营这两项商品的行商倒毕,整个十三行对胤祯都是抱着仇视的态度。 但刚过不惑之年的洪万山却不这样认为,胤祯现在可是全国海关总署的总监督,不再是江海关的监督,粤海关不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海贸的历史都比上海要强上太多,他没理由会放弃粤海关,他这次到广州来,对粤海关来说,应该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胤祯此次来广州,粤海关几个海关委员都私下联络鼓动,有意给胤祯难堪,洪万山却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论是在京城还是在上海,第一个靠上十四皇子胤祯这颗大树的,现在哪个不是商界的风云人物?所以一得到消息,他就急冲冲的赶了过来拜见。 打发走郑清远和张德才二人,胤祯正准备休息下,又听达春在外禀报,“王爷,外面有个自称海关洋行的商人拜见。” 海关洋行的商人?胤祯一楞,难道就是所谓的十三行?广州十三行那可是有着太多的传奇。转念又想到,这么多海关的吏员、行商都没来参见,这人为何独自前来?这群不开眼的东西,倒要好好给点颜色。沉吟片刻,他才道:“让他进来。” 太平门位于广州西南,滨临珠江,沿江整齐的耸立着不少上下二层,高大宽敞,造型别致的洋楼,洋楼后面则是商铺,各种洋货铺、茶铺、食肆、瓷器店、兑银店、估衣店、杂货店等,自然形成了一条街,西洋商人称之为‘华人街’。 ‘华人街’热闹异常,人流往来不息,来自各省、南洋、西洋的商人都汇聚在这里,如此繁华之地,自是少不了三教九流之辈,时间一长,此地也就成了广州有名的龙蛇混杂之地。 就在离‘华人街’不远的一座小院内,六、七个商贾打扮的人正百无聊赖说着些江湖趣闻,突然听得院门开合的声音,循声望去,就见一个也是商贾打扮,四十多岁的精干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几人都是老江湖,一看脚步就知道有消息了,为首之人叫邓老大,不过三十出头,面貌倒是清秀,只是显的有点阴沉,邓老大使了个眼色,一众人便快步跟进了屋子,一进屋,后来的男子就道,“老大,有消息了,点子已经到了广州,今日上午乘福建水师战船到的,下塌在广德园。” 一听这话,众人都是脸露喜色,邓老大却是沉声问道:“有多少兵丁护随?” “这个暂时打探不到。”那男子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亲眼见到,只是听人说的。” “不要急,再探。”邓老大叮嘱道,“再派人去港口看看,福建水师战船是否等在港口?另外再提醒你们一次,不要用当地的眼线,他们靠不住,宁愿慢点,也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老大放心,兄弟们心里有数。”那男子说着就转身离去。 扫了几个一脸热切的兄弟一眼,邓老大才轻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瞧瞧你们,一个个猴急的样子,二炮,把洒出去的眼线都撤回来,免的被人察觉。”紧接着他又才说道,“从现在起,这院子准进不准出。”说完,一转身进了内房。 邓老大便是‘粘杆处’派出来执行刺杀胤祯的首脑,进入内房,他便凝神沉思起来,接到命令已经二个月了,原本是打算在上海动手的,可一直没有机会,后来又得到消息,胤祯要前往广州,他便改变计划,准备在路上伏击。 只是没料到胤祯居然会乘坐福建水师的战船赶赴广州,让他全盘计划落空,现在既然在广州等到了胤祯,他就面临两个选择,是在广州动手,还是在他回程的路上伏击。 广德园,胤祯一脸温和的看着有些拘谨的洪万山,淡淡的说道:“海关洋行就是所谓的十三行吧?” 洪万山恭敬的回道,“回恂王爷,是的,十三行是对所有洋行的总称。”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仍然是淡淡的语气,“本王是海关总署的总监督,十三行既是粤海关名下的洋行,为何只有你一家行商来拜?莫非是以为本王管不了十三行不成?” 洪万山一听这话,吓得立时就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伏在地上不敢作声,这话他可不敢回。 胤祯瞧了一眼洪万山身上的簇新的补服,“你们行商应该都捐有官身吧?” “回王爷,是。”洪万山战战兢兢的回道。 “很好。”胤祯冷冷的说道,随后扬声吩咐道:“达春,拿本王的贴子去把粤海关的行商都请来,有官身的全部着官服,本王要召见他们。” 洪万山一听这话,登时就感到背后凉飕飕的,恂王爷这是要拿十三行开刀了啊,还好今儿自己来了。 喝了口茶,胤祯才温言道:“起来吧,坐下回话。” 洪万山听得话语温和,忙磕头道谢,这才小心的斜签着身子坐下。 胤祯却又不疾不缓的问道:“十三行跟广东的地方官员及地方势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背后的靠山是谁?” 洪万山屁股刚刚才挨到椅子,一听这话,不由自主的又滑到地上,谨慎的回道:“回王爷,卑职经营茶行,本小利薄,销量又小,实在是举步维艰,可没人看的上眼。” 第126章 又见站笼 茶叶的销量小?胤祯不由一楞,记得茶叶是主要的出口商品,难道西洋现在还没流行喝茶?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他瞅了洪万山一眼,这人倒是有胆识,也有眼光,茶叶不用几年就将成为热销商品,倒是可以给他个机会,沉吟了片刻,胤祯才说道:“听你说话口音,是广州本地人?” 听得这一问,洪万山心头一跳,恂王爷竟然问起他的私事来了,这可好兆头,他忙沉住气,沉稳的回道:“下官是顺德人,家族都在顺德,家小在广州。” 是本地人就好,这时代的人地域观念特别强,而且排外思想严重,广州本地人,在广州可要占不少优势。胤祯放下心来,话题一转,“十三行可曾成立公行?” 见胤祯转换了话题,洪万山不由大感失望,却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位十四皇子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堪称商界的传奇,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其心计、手段又岂是常人所能及?想到这里,他谨慎的回道:“回王爷,十二年前,十三行曾组建公行,但维持时间不到一年,就被解散,以后再没组建公行。” “哦,这是为何?”胤祯颇感兴趣的问道。 洪万山沉吟着道:“十三行成立公行的目的,便是为了掌控商品价格,以便在对外贸易上谋取更大的利益,外商自然不依,他们重金收买个别的行商,还有……官员,另外,成立公行也造成十三行与广大散商之间的互相倾轧,外商在进出口货价和交易量上利用矛盾,致使公行亏损,两相夹击下,公行很快就解散了。” 一群目光短浅,只知道窝里斗的东西!胤祯暗骂了一声。 这时,就听的达春在外禀报,“禀王爷,十三行已有部分行商在外候见。” 胤祯不由一楞,自语道,“这么快?” 洪万山忙解释道:“王爷,十三行总部就在左近。” 胤祯点了下头,扬声道:“把钦差旗牌立在门口,让他们都跪在广德园门口候着。” 洪万山听的脖子一缩,十三行这次怕是要倒大霉了。 小院内, 去港口查探的线报很快就进了邓老大的内房禀报,“港口已经不见福建水师的战船,不过听一些船老大说,福建水师有一支船队停驻在澳门,已经三天了。” “继续关注澳门那支福建水师的动静。”邓老大沉声说道,心里却是一沉,看样子,点子极有可能是乘战船回上海,那就只能在广州动手了。他心里很是烦闷,这是他最不愿意的,在广州城动手,一击不中,官兵瞬间就能赶到,折损人手是其次,一旦打草惊蛇,可就再难有机会下手了。 默想了一阵,邓老大才走了出来,扫了一眼仍然守在屋里的几个兄弟,他沉声吩咐道:“卢子,你去把广德园附近的地形、道路画张草图出来,咱们好好合计一下。” “三多,想办法把弓箭偷运进来。” “小五,把我们的人手都分散安置在我们附近的地方。” 一见邓老大准备动手了,一众人都兴奋的连声答应下来,转身各去忙乎。 广德园门口,一溜跪了二十一个粤海关的行商,不到一个时辰,消息就传遍了广州官场,对于胤祯拿十三行撒气,一众官员都只能报以苦笑,胤祯身为海关总署的总监督,整治粤海关内部,那是天经地义,谁也不敢站出来说闲话。 朱延志闻报后也匆匆赶了过来,胤祯见他便道:“你去门外点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人没到?” 朱延志躬身回道:“禀王爷,下官已经点过了,粤海关一共二十四家行商,外面二十一,这里有一个,还差二个。” “不错,看不出,粤海关还有两个胆大的嘛。”胤祯冷笑道:“查查是谁?” 很快,就有人报了上来,缺的是袁潞跟汪昆鹏二人,二人皆是推委有病,正卧床修养,不敢前来参见王爷,以免不吉。 胤祯瞅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洪万山,“这二人是什么背景?” 洪万山不安的挪动了下,才低头回道:“汪昆鹏有个女儿是两广总督赵弘灿赵大人的小妾,袁潞是原广东巡抚,现任闽浙总督范时崇范大人的姻亲。” “哼,还真是背景深厚,竟然一下牵扯到两大总督。”胤祯冷哼了一声,而后淡淡的吩咐道:“达春,拿爷的王命旗牌,带人将海关行商袁潞跟汪昆鹏二人抓来。” “奴才尊命。”达春躬身一揖,领命而去。 朱延志知道这主子,语气越淡,发作的越厉害,忙跪了下来,“王爷,都是下官无能,管束不力,恳请王爷责罚。不过袁潞跟汪昆鹏二人,年老多病,还望王爷给二人稍存体面。” 胤祯却是不予理会,反而说道:“去取两个站笼来。” 站笼?朱延志与洪万山一听,脸色立时就白了。 朱延志再次跪请道,“王爷三思,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何苦为小事得罪人。” “去吧。”胤祯面无表情的说道。 朱延志出门不久,洪万山也从后门溜了出去,绕道奔到大门口跪下。 不多时,袁潞跟汪昆鹏二人便被带到广德园门外,一众早已跪的膝盖发麻的行商正在低声嘀咕,一见这两位行商中的大佬都被抓了过来,一个个立时就意识到十四皇子恂王爷这次是动真的了,哪里还敢嘀咕,一个个都开始为自家担忧起来。 袁潞跟汪昆鹏二人确实都是在家,听闻下人传报说十四皇子恂王爷在着人拿贴子请十三行的行商,都意识到胤祯是要拿十三行立威,二人都一般的心思,仗着后台强硬,指望躲过这个风头,再登门告罪,省得吃苦头,没料想胤祯竟然拿出王命旗牌到家中抓人,登时就吓了半死。 胤祯闻报后便走了出来,袁潞跟汪昆鹏二人一见他出来,忙不迭的跪下磕头求饶。胤祯冷冷的看了二人一眼,才开口问道:“朱关宪,目无上宪,藐视钦差,该处以何刑?” 朱延志知道胤祯是铁了心要拿二人立威,当下也不多话,只是木然的说道:“杖刑。” 一听杖刑,众人脸色都是一变,这二人都一把年纪,经的起几杖? 胤祯却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念在二人年老体衰的份上,改站笼吧,不许垫砖。” 不许垫砖!一众行商刚刚才松口气,一听到最后这句,登时就晕到了三个,另有两人小便失禁。站笼不许垫砖,一个壮汉也挺不过一个时辰,更何况袁潞、汪昆鹏二人,这是杀人不见血! 第127章 不卖帐 袁潞跟汪昆鹏二人一听这话,当场就吓傻了。 朱延志也吓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胤祯竟然要拿这二人性命来立威,如此一来,可就同时得罪两大总督,这全国一共才八大总督,再说这暴虐、嗜杀的名声一传出去,还如何争储?一回过神来,他便“砰”的一声跪下,一连磕了几个头,额头登时就乌青一片,“王爷,还请三思,二人虽然有罪……还望王爷开恩。” “罪有应得。”胤祯扔下一句话,便转身扬长而去。 朱延志楞了半晌,也没想明白十四爷今天这无名火是从哪里来的?无奈之下,只得爬起身跟了进去。 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卫立马就将袁潞跟汪昆鹏二人塞入站笼。 一众行商都是噤若寒蝉,关宪大人亲自磕头求情都没用,他们谁敢站出来做仗马之鸣?一个个心里更是惊恐不安,连袁潞跟汪昆鹏这两个后台如此强硬的人物,十四皇子整治起来都没一丝顾忌,毫不留情,一出手就致他二人于死地,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根本就不值一提了,天知道十四皇子接下来会怎么惩治他们? 一个个此时已是悔的连肠子都青了,都在心里大骂海关的那帮龌龊官员,你们要跟十四皇子斗,那是你们的事,何苦威逼我们十三行,现在我们落得这个下场,却屁都不见你们放一个。 广德园门口,袁潞跟汪昆鹏二人被胤祯罚处站笼,并且不许垫砖的消息立时就风一样迅速的传遍了广州官场。 本就一直关注这事的一众大小官员听闻之后,立时就目瞪口呆,十四爷就算要立威,这动静也太大了点吧?难道他不知道二人的背景,不可能,就算他不知道,朱延志能不知道?看来,十四爷这是成心要横扫广东官场。 广东巡抚满丕闻报之后亦是一怔,回过神来便连声催促备轿,闽浙总督范时崇对他可是有举荐之恩,这要让他的姻亲死在广州,日后怎还有脸见人? 一众官员都是耳目灵通之辈,巡抚满丕的绿呢大轿这才出抚院,他们就收到了消息,他们跟十三行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个个立时就跟了上去。 不过,在进入广德园的路口,一众官员都被胤祯的亲卫拦了下来,巡抚满丕下轿后,望了一眼那些亲卫身后的钦差旗牌,脸色登时铁青,胤祯这是铁了心要杀人立威了,连求情的都不给一丝机会,想到胤祯的身份,他只得悻悻的转身上轿,闷声吩咐道:“回衙。” 日头西斜,最后一缕阳光正照在广德园门口的站笼上,袁潞、汪昆鹏二人年老体衰,在站笼里不过才半个时辰,就已经是奄奄一息。 洪万山眼见二人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心里着急,大着胆子爬了起来,在一众行商惊诧的目光中,跑到附近的店铺找了两根扁担,匆匆又跑了回来,听到动静,袁潞、汪昆鹏二人睁开眼睛迷茫的望着洪万山,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洪万山朝着一众行商低吼道,“过来几个人搭把手,咱们十三行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袁宏官和汪德官就此送命,还把自己当十三行的人,就给我过来搭把手。”说着,他就将一根扁担穿入站笼,低语道:“袁宏官,踩上来,喘口气。” 袁潞此时命悬一线,哪里还讲客气,立马将脚踩在扁担上,喘了两口气才道:“多谢洪甲官仗义出手,老夫死不足惜,别连累了一众同行。” 洪万山闻言,扬声说道:“袁宏官这话可就见外了,今日是十三行生死存亡的关头,大伙要是还不知道上下一心,十三行自今日起,必然名存实亡,今日要生大家一起生,要死大伙一起死。” 洪万山这一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立时就有一人爬了起来,踉跄着奔上前来,将扁担一头扛在肩上,“袁宏官,坐上来,洪甲官说的好,今日大伙生死同命,即便是死,也不能坠了咱们十三行的名头。”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见守门亲卫没有制止,当下又跑出二人,拿起扁担将汪昆鹏扛了起来。 洪万山四人的举动无异于造反,一众行商,有害怕担心受牵连的,亦有激动的干脆起身凑到站笼边,轮流扛扁担,大门口立时就乱了起来,不到盏茶时间,就只剩下九人还跪在地上,其他人都围到了站笼边,大家都意识到今日是无法善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也没什么害怕的了。 就在这时,园门大开,胤祯一脸肃然的走了出来,扫了一眼门口的情形,而后伸手一指那几个仍然跪在的行商道:“你们不用跪了,先回去。” 那九人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叩头谢恩,而后蹒跚离去。 胤祯这才回过头来,扫了一眼仍然围在站笼边上的一众人等,似笑非笑的说道,“还好,没让本王彻底失望,把他俩放出来,都进来。” 没让他彻底失望,什么意思?一众人搀扶起袁潞、汪昆鹏二人稀里糊涂的跟进了园子,一进屋,众人早没了在门外的锐气,待胤祯居中坐下,众人都乖乖的跪下请安行礼,没胤祯吩咐,也没人敢起身,都规规矩矩的跪着。 胤祯望着众人道:“袁潞、汪昆鹏,你二人自持身份,目无上宪,今日稍加惩罚,可有不服?” 袁潞、汪昆鹏两人才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哪里还有丝毫的傲气,急忙叩头道:“下官不敢。” “哼。谅你们也不敢。”胤祯冷哼了一声,幽幽的说道,“本王身为海关总署总监督,今日明白告诉你们,海关不允许任何地方势力干涉,想在十三行做,一切都得唯海关马首是瞻,这话,你们都给本王记清楚了。” 说完,他又看向朱延志,“朱关宪,本王赶走的那九名行商,明日从粤海关除名,其掌控商行,另行招人,粤海关十三行不需要不团结的行商。” 抱歉,昨日朋友生日,本以为是喝喝小酒,不成想,遇上了恶客,喝了一斤多,烂醉如泥,欠的一章,明后天再补上。 第128章 公行 一听这话,众人都不由暗呼侥幸,十四皇子整合十三行竟是如此别开生面,这手段可真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着实让人大看眼界,那九个满心喜欢先行回去的行商,得知这个结果,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胤祯吩咐完,又侃侃而道,“十三行初建是朝廷本着以官制商,以商制商的原则,已历经二十余载,不过,你们却让本王深感失望,二十多年下来,十三行仍然是一盘散沙,对内对外都不能形成垄断。 你们是经常跟西洋人打交道的,难道感受不到西洋商团的变化,时代在变,你们不能总是墨守成规,要与时俱进。十三行本就是为垄断而生,对外,十三行要齐心联手,垄断所有出口商品,最大限度赚取外商的钱。对内,一是要尽量垄断各行业,二是要处理好跟广大散商的关系,不说利益均沾,至少要让他们有利可图。 垄断需要资本需要积累需要时间,不可能一蹴而就,要想达到垄断目的,就必须成立公行,公行直接置于海关监督名下。具体制度你们商议,本王给你们三天时间,拿出具体的公行制度。 本王在这里要求几点,十三行总数控制在十五家,只能少,不能多,准入要严,必须有十三行现有行商三名以上做保,金额要在五十万以上,保证金不得少于十万两。惩罚制度要严,发现有损害公行行为,坚决踢出,其家族都终生不得再入十三行。 本王慎重的提醒你们,粤海关不会没落,只会越来越繁荣,朝廷能专营,也能放开,今年,粤海关就会放开土布的出口。” 一众行商听到这一番话,一个个都是心情激荡,垄断,公行,放开,粤海关仍然是第一大关,十三行不会没落,反而将迎来更大的发展,一众人强行按捺下心头的兴奋,齐声道:“下官谨尊王爷钧旨。” 胤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吩咐道:“朱关宪,以后所有外商购买的商品对必须有行商和公行的印章才能上船,另外,黄浦港码头的搬运工,也必须整合起来,置于粤海关的直接领导之下,工钱给他们涨起来,有敢私自装、卸洋船货物的严惩不殆,几管齐下,不怕垄断不了洋商,不仅粤海关,全国的海关都要如此。” 待得众人一走,朱延志便轻笑道:“王爷瞒的下官好苦。” 胤祯瞧着他乌青的额头,不仅笑道:“呵呵,本王是为你好,让你收揽人心嘛。” 次日,小院里,邓老大指着墙板上一大张简易地图沉声说道:“广德园前面临街,后面临江,左右都是大片木房,点子的护卫大约在三百以下,兄弟们不要小觑了,这些护卫可不是野鸡把式,现在都听我安排: 唐七、阮九,你两个在左右两边放火,放火之后就负责两边街口放风,有大队人马到了,马上放烟花通报。 卢子在江上准备大、小船只接应,得手后从广德园后面上小船。 二炮,你带二十个弓手守在广德园大门两侧。 小五,你带剩下的三十个弓手兄弟,埋伏在广德园后墙。 八叉,准备好撞墙的柱子,以防要硬攻。 三多,四喜带领其他兄弟跟随我冲杀。 五更点火,两边火势一起,街上必乱,逃命的、救火的,肯定是满街乱跑,广德园里面也会大乱,目标肯定要跑出来,一是从前门,一是从后院。估计从前门的可能大,我带兄弟们伏在前门,一发现目标,我们就乘乱冲杀过去,小五,目标若是从后院走,你就放烟花,我们尾随掩杀。 大伙儿都注意,直奔目标,弓手特别注意,不能让目标漏网。再次提醒你们,不要恋战,得手后马上就从江边退走,打散的先混出城,到香山碰头。都记清楚了没?” “清楚了,大哥,咱们又不是头一次做这买卖。” “那是,跟老大做买卖就是顺当,每次安排的都密不透风,就没失手过。” 广德园,胤祯再次召见了洪万山,待他见礼之后,胤祯就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万隆行现在的资金是多少?” 一听这话,洪万山心情就激动起来,但仍是沉稳的回道:“回恂王爷,粤海关茶叶的销售量很低,现在每年不过四百担,万隆行从散商手里收购,转手卖给外商,因此所需本钱不大,不过十数万两。” 十几万?胤祯眉头一皱,这本钱也太少了,能做什么? 洪万山在商场打滚二十余年,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已是炉火纯青,胤祯是什么身份,连着召见岂能无因?开口就问资金,定是想提携自己,这种难得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他立马就说道:“恂王爷,下官本钱还有点,只是眼下各行业都很难插手……。” 有本钱就好,胤祯眉头一展,“万隆行能凑齐四十万不?” 到这个份上,那怕是砸锅卖铁,也得凑。洪万山一口就回道:“回王爷,能。” “好,本王再入股四十万。”胤祯不疾不缓的说道:“万隆行给你二成股份,两年之内,万隆行要垄断东南四大海关的茶叶出口,而且要构建自己的进货渠道,直接跟茶场合作,不仅是绿茶,红茶也要,总而言之,垄断全国茶叶出口,能办到不?” 别说给二成,就是给一成,洪万山也没意见,能直接攀上胤祯的关系,那怕花个一百万也值,不过茶叶投这么多钱下去,何时才能回本?赚不了钱,恂王爷又会怎么看自己?犹豫了下,他才咋着胆子说道:“恂王爷,这些都没问题,问题是这茶叶的销量太低,这么些网点铺下去,可就没利润了,甚至有可能……。” “呵呵,你不相信本王的眼光?”胤祯自信满满的轻笑道。 洪万山不由暗骂自己糊涂,十四爷是什么人,那可是商界的传奇,他会白扔六十万银子?看来,他是看准茶叶的前途了,他忙欠身一揖,笑道:“下官真是猪油蒙了心,让恂王爷见笑了。” “恩。”胤祯轻笑道,“专心做茶叶这一行,而且要着眼于长远,万隆这个名字不够大气,叫万利隆吧,洋人也容易接受,以后这名号可要飘洋过海。” 胤祯亲自改名,这可是无比荣耀的事,洪万山连忙谢恩,“谢王爷赐名。” 胤祯却是收敛了微笑,正容道:“你洪家一族,我都初初了解了一下,你既是跟了本王,也不能亏待你,叫你家二子补入本王亲卫,另外,在你族人中也挑三、五个送来。” 竟然还有这等好处!洪万山一怔之后,心中狂喜,这可不比买的虚衔,儿子这一进亲卫可就正儿八经有了出身,还有族人,这可真是一步登天了,回过神来,他立刻跪下,磕头谢恩。 第129章 刺杀(上) 胤祯整合十三行的手段很快就传遍了广州官场,一众大小官员闻听后都是哭笑不得,这手段可真是新鲜,雷声大,犹如五雷轰顶,令人闻之色变,股战而栗,未曾想,打的却是干雷,雷后竟然是阳光灿烂。 广东巡抚满丕更是彻底无语,这位十四皇子捞钱手段花样百出,这整治人的手段也是匪夷所思,整治十三行不说,顺带还把广州官场涮了一把,日后跟他相处可得多留几个心眼,他行事毫无顾忌,偏又合理合法,真要被他记恨了,他那手段,自己怕是吃不消。 二十四日凌晨,五更刚过,广德园所在的江英街中段两头同时起火,江英街本就临江,火借风势,瞬间便向两边席卷而去。 一时间急促的锣声响彻了整个江英街,熟睡中的人们一惊醒,便被眼前冲天大火给惊呆了,奔跑逃命的,呼唤亲人的,号啕大哭的,叫着救火的,喧哗声浪一阵比一阵高。 大火内的人拼命往中间跑,而中间的人见大火蔓延过来,又想冲出去,整个江英街登时乱成了一锅粥,街上到处都是无头苍蝇一般往来奔跑的慌乱人群。 广德园,火势一起,达春就被值班的亲卫叫醒了,一听走水了,他急忙冲出房间,一看到广德园两边都是冲天的大火,立时就吓了一大跳,一边匆忙往胤祯房间跑,一边吩咐,“叫孙查齐、达尔汉、赶到王爷房间来。” 冲到胤祯房间,达春也顾不上什么礼不礼的,一边大声呼叫一边大力拍门。 听到响声胤祯马上就惊醒过来,一听走水了,也是一惊,这年头全都是木房子,最怕的就是失火,清醒过来,他急忙穿衣裤,边穿边冲到窗边瞅了一眼,达春急道:“王爷,别看了,两边起火,咱们后面是江,万全之策是下江。” 两边起火?胤祯穿衣服的动作立时慢了下来,怎么可能两边一起失火?他突然一下灵醒过来,这是有人故意纵火,他急促的吩咐道,“这火是冲我们来的,不要慌,传令,紧闭大门,不许点灯,叫三队火铳手封住大门,不管是谁,冲进来的都给我打死,另外叫一队人警戒后院,其他人到爷门前集合。” 虽然听到吩咐,达春这时却寸步不敢离开,听到几个脚步声过来,他马上喝道:“来者报名。” “达尔汉。”“孙查齐” 连着两声传来,达春一听声音没错,立即就道,“孙查齐去通知值班守卫紧闭大门,不准进不准出,违令者杀!达尔汉,吹集合哨,全体集合。” 急促的集合哨响了起来,原本有些乱的亲卫立时都循声跑了过来,戴理生最早赶了过来,急声问道:“什么情况?” 达春一听他的声音,忙道:“戴理生,马上去后院,率领值班亲卫警戒后院围墙。” 前门后院都安排了人负责,达春已经是冷静了下来,瞅了胤祯一眼,才道:“王爷,能否把灯熄了。” 胤祯闻言不由莞尔,倒是忘了自己房间的灯,忙吹灭了灯。心里却仍然在想,自己到广州才几天,是谁要杀自己,竟然不惜防火烧一条街,袁潞、汪昆鹏两人?不可能,他们家大业大,岂肯冒灭族的风险,再说也没把他们逼到鱼死网破的地步。荷兰人?他们也没理由,船可是花了一百多万银子买的。断人财路,难道是那几个被退出十三行的行商? 密集的脚步声从四处汇集过来,达春手执长刀立于门前,紧张的注意着汇集过来的人群,黑灯瞎火的,天知道有没有贼人混了进来,既然王爷说是冲着他们来的,就不得不防。 很快,队伍就集合起来,达尔汉也知道此时情况不明,立马就喝道:“所有人检查自己前后左右的人,看看有没有陌生人。” 一俟检查完毕,达春一口气就点了十多个亲卫的名字,验明声音后,才叫他们过来。随后,他又道:“达尔汉,带三队火铳手封住大门。库奇,带一队人去后院听从戴理生指挥。” 眼见还没人混进来,命令也都传达下去,胤祯也松了口气,呆在这里肯定不行,两边大火烧过来,这里虽然比较宽阔,却也禁不住烟熏火燎,贼人若是乘那时冲进来,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想到这里,他对达春道:“命令队伍向大门靠拢,跟火铳队汇合。” 广德园对面,眼见广德园大门始终紧闭,而园内不过盏茶时间就恢复了宁静,邓老大不由暗暗皱眉,久闻点子善兵,看来不是空穴来风,果然有两下。现在动静闹的那么大,大队兵马肯定是转眼就到,虽然火大能阻得了一会儿,可点子身份太贵重,那些个官员拼死也要冲进来营救的,时间太紧了。 再说,这次既然惊动了点子,以后怕是很难有机会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博,说不定还有点机会,最后望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邓老大沉声道:“八叉,带人撞墙,撞左墙角,速度要快。” 见八叉带人扛着柱头去撞墙了,邓老大又沉声道:“点子扎手,放红色烟花。” 八叉等人刚刚跑到围墙开始撞墙,“砰”一颗烟花便当空爆了开来,红色的焰火在暗红的天空中并不醒目,但方圆几百米却看的清清楚楚。 “兄弟们,老大发催命弹了,动作快点。”八叉心里不由一阵紧张,催命弹发出,那就意味着命令所有人不惜代价全面强攻了。 胤祯这边大队人马刚刚跟火铳队汇合,就听的右前方传来一阵闷响,紧接着天空又爆出一朵红色烟花,胤祯不知道红色烟花代表什么,但那闷响声,却是有人在撞墙,看来是准备强攻了,胤祯不由暗暗惊心,谁这么大的手笔?知道自己二百号护卫还敢强攻,对方有多少人?又是受谁指使?谁有这么大能耐,短短时间内召集数百亡命之徒? 胤祯此时无暇多想,微微提高了声音,沉稳的说道,“一群乌合之众,给你们送功劳来了,铳卫听令,三段击,目标围墙缺口,第一列准备。”听到胤祯亲自发令,一众护卫马上就稳下心来。 胤祯接着又下令,“孙查齐率两队弓卫注意戒备,达尔汗率三队刀卫,随时听命令。” 话刚落音,院墙“轰”的一下就倒塌了。 第130章 刺杀(下) 冲天而起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虽然还是五更天,却也能较清晰的看见人影,比起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形要好的太多,不论是弓手瞄准目标是火铳手装弹射击,都要轻松很多。 胤祯的亲卫都知道跟着这主子上战场是迟早的事,所以平日里训练抓的很严,就是队列训练也不比海军学员差,技能训练更不用说,胤祯可是把他们作为低级军官要求的,所以虽然是事起仓促,一个个亲卫却并没多大的紧张,胤祯这么一鼓舞,他们登时都兴奋起来,这确实是个难得的立功机会。 邓老大手下人数也并不少,不算杂七杂八的外围人员,仅是上阵肉搏厮杀的,就有百余人,另外还有五十弓手,这些人可都是用银子喂熟了的死士,这些年跟着他走南闯北,做下了无数的无头公案,凭着严密的组织和周密的策划,极少有失手的时候,别看他们人多,真正属于‘粘杆处’的人马却仅仅只有三个。 围墙一倒,邓老大就沉声喝到“冲!”说着转头又吩咐汇集过来的一众弓手道:“上墙牵制。” 埋伏在广德园后墙的小五,一看到催命弹,便低声说道:“兄弟们,留几个在墙头掩护,其他随我翻墙杀进去。” 广德园内,围墙一倒,便有十多条人影窜了进来,胤祯手一挥,冷冷的命令道:“放。” “砰砰”登时响起了一阵枪声,新式遂发线膛米尼弹枪立时就冒出一排火光,枪声之后,就是一片惨叫声。 邓老大一听到这炒黄豆般的闷响,心里顿是一缩,对方带有火铳!他立刻扬声道:“二炮,弓手招呼!”随后又道,“火铳装药慢,近战根本不是弓箭的对手,不要怕,大伙儿分散冲进去再说,跟他们近身厮杀。” 眼见人影稀稀拉拉的进来,胤祯不由一阵冷笑,反应倒是蛮快,不集中冲了,稀稀拉拉的进来,这不成了添油战术?他正待命令弓卫射杀,就听的几声闷哼传来。 达春急忙闪身挡在胤祯左前方,闷声道:“有弓手,墙上有弓手。” 这时,后院方向也传来了惨叫声,胤祯心里一沉,怎么会有弓手?朝廷对弓箭的管理是仅次于火铳的,这些人竟然有大量的弓手?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绿营的?尽管震惊不小,他还是沉住气,尽量以平稳的口吻命令道:“孙查齐,清理围墙,火铳队分成六列,不间断射击。” “达春,吹紧急集合号,命后院的亲卫向我们靠拢。” 达春一听急了,“那不是把后院的贼子也吸引过来了?” “执行命令。”胤祯没功夫解释,现场一片混乱,箭羽攒射如雨,惨叫声不断,火铳队稍稍乱了下,便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枪声。 就这一段空挡,四喜已经带着二十多人冲进了广德园。 江英街如此大的火灾,震惊了整个广州城,朱延志闻报是江英街失火,立即就想到了广德园,登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赤脚就跑了出去,在大街上一看,全是慌乱的人群,忙迭声吩咐,“快,找船,走水路去接王爷。” 广东巡抚抚院,巡抚满丕一听说是十四皇子胤祯所在的江英街起火,立时就吓的清醒过来,胤祯要是在广州有个什么三长二短的,丢官事小,盛怒的康熙不把自己全家发配辽东与披甲人为奴才怪,他衣杉不整的就跑出内院,大声斥责道:“还楞着干什么?标营,冯钢呢?集合标营所有人马,立即赶过去救人救火,看恂王爷有事没?” 广州府知府余国保闻听之后亦是大惊失色,失火已是失职,若是胤祯在他境内出事,那可是泼天大案,他虽然没兵,但也立刻纠集了三班衙役立刻赶往江英街。 广德园后院,戴理生率领的负责警戒的亲卫是损失最大的,小五一方尽是弓手,他们连近战的机会都没有,一露身形就遭来密集的箭雨,完全是处于挨打的境况。听到紧急集合哨声,他不由松了口气,连忙指挥亲卫且战且退,向胤祯前门靠拢。 后院邓老大的人马占有压倒行的优势,但前院就一点都不乐观了,二炮的弓手仅仅在初时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随后就被赶下了围墙,根本无法冒头。 围墙缺口处,邓老大虽然是命令分散冲,可在每列五枝火铳的打击下,鲜有人能够安全冲进去,已经冲进来的四喜一看火铳竟然是接连不断的射击,不由大急,但对方始终是抱成一团,硬冲无异于送死,便率队冲向后院去接应小五的弓手。 听到火铳的枪声竟然是接连不断的响起,墙外的邓老大只觉的头皮阵阵发麻,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对方究竟有多少火铳?就在他焦急之时,却听的枪声一乱,这是——后院小五的弓手冲上来了!他顿时一喜,低吼道:“都随我冲!”说着就带头冲了进去。 园内,小五的弓手确实给胤祯的亲卫队造成了一点麻烦,四喜跟他一会合,就叫嚷,让他先解决火铳手,因此他带着弓手一冲上来,首先射击的就是火铳手,一论箭下来,就射翻了几个火铳手,不过,他们马上就遭到火铳和弓手的毁灭性打击,但就这点时间,已经为邓老大创造了机会。 胤祯眼看冲进来一群人不过就七十余人,反倒是放下心来,对方的实力没他想象的那么大,他沉稳的说道:“火铳、弓手解决他们的弓手,刀卫上前拦截。” 达春见已是短兵相接,忙带人将胤祯圈了起来,达尔汗则带着刀卫迎头冲了上去。 邓老大带队一冲进园内,看到胤祯的亲卫队列齐整,丝毫不乱,人数比自己的多出一倍,不由暗自叫苦,八叉、三多两人一见这情形,忙一把拉住邓老大,带着哭音道:“大哥,风紧,再打下去,可就没人了,撤吧,回头再找机会。” 两人话刚落音,天空同时爆出了两朵橘黄色的烟花,这是大队官兵赶到了的信号,见这情形,邓老大知道已经没有机会,果断的道:“三多断后,我们从后院撤出去,放绿色烟花,通知所有兄弟撤。” 第131章 福建造反 等广州一众官员火急火燎的赶到江英街,整条江英街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巡抚满丕带着人马赶到广德园,看到撞塌的院墙和满地的尸体,以及零散的兵器,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竟然有人刺杀十四皇子胤祯,而且规模还如此之大,如此肆无忌惮,为此不惜焚烧整条街,这可是震惊全国的巨案!回过神来,他忙吩咐道:“赶快找恂王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吩咐完,他又迭声道:“封锁现场,不准任何人靠近,官员也不行。”他隐隐感到这案子没那么简单,怕是牵扯到皇子之间的储位之争,这可是天大的丑闻,事涉皇家脸面,若是散布出去,康熙震怒,他这个广东巡抚定然是首当其冲。 三多率着二十余人拼死断后,再加上弓手的掩护,邓老大一行可谓是从容退走,眼见对方阵形不乱,胤祯亦不敢过于迫近,只令弓卫、铳卫尾随射击,铳卫在追击中的表现可就不如人意了,装药太慢,根本无法与弓箭相比。 卢子看到绿色烟花后,早就命大小船只靠岸接应,胤祯一行只能干登眼,好在铳卫在射程上占足了优势,把最后一船当作移动靶,狠狠出了口恶气。 眼见大火即将合拢,胤祯不得不带着亲卫沿着江堤下到了江边,一清点人数,死了一十八个亲卫,伤了三十六个,不过,对方最少应该死了四、五十个。看到对方布置的如此周密,胤祯不由大感头痛,有这么个对手在,日后出行可不敢大意了。 转过身望了一眼环绕在周围的亲卫,胤祯沉声问道,“还有没有受伤的亲卫没跟出来?” 达尔汗带领刀卫走在最后的,忙躬身道:“回王爷,没有,尊王爷教诲,他们的尸身,奴才都命人扛出来了。” “恩,不错,今天表现的都不错。”胤祯大声表扬道:“回去,本王会论功行赏。”说到这里,他扫了一眼尸体,声音亦是一沉,“达春,阵亡的兄弟每人发一百两厚恤,直属家小尽入本王包衣,月例按十两发放,轻伤者赏二十,重伤者五十,月例不停,残疾者按阵亡例。” 胤祯对伤亡者如此厚赏,一众亲卫忙齐声道谢。 最先找到胤祯的还是巡抚满丕,在他的恳请下,胤祯住进了他的抚院。 广州一众官员纷纷前来请安,胤祯一概拒而不见,只是交给朱延志二十万银票,让他帮着重建江英街,江英街的百姓这次可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对于广东巡抚满丕大索全城、港口、码头等行为,胤祯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那些人组织严密、行动谨慎,策划周密,就是能抓到一、二个,估计也是小鱼小虾,而且根本不用指望能够掏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对于现场的勘察,胤祯也没一点兴趣,桌上就放着十几枝对方所用的箭镞和两把弓,两把弓都是青海弓,尺寸最为短小,但射得最远,箭是标准的10把雕翎箭,关东桦的箭杆上没有任何名号,说明不是出自军营,江南绿营配的是南弓,所有兵部配发的箭枝都有产家的名号。 青海弓不是一般的弓手能够用的,没个三、五年的训练根本就玩不转青海弓,再说刺杀他可是灭九族的罪,敢来的肯定都是死士,对方组织严密,又不是正规营伍,而且又是经营多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四哥胤禛的‘粘杆处’,太子现在可没理由要杀他,拉他倒是有可能,八哥他们更不可能。 胤禛为什么在这时动用‘粘杆处’的力量来刺杀自己?他是想逐一清除有机会的兄弟,还是觉得自己对他的威胁最大?胤祯一时之间也无法断定,不过,他既然已经出手,那绝不会轻易罢手。 ‘粘杆处’!这可是一条毒蛇,得想法子彻底清除了它,岂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想到这里,他感觉走陆路回上海太过冒险,当即谴人快船去澳门通知海军前来广州接应。 三月二十五日,胤祯回到了澳门, 同一天,福建泉州府永春、德化两县街头巷尾出现了大量的揭贴,直指地方官吏侵吞赈灾口粮,并与地方豪绅联手屯积米石,号召百姓抢夺大户,开仓放粮。 揭帖一出,本就处于暴动边缘的饥民在有心人的组织怂恿下立刻纠集了数百人闯入城中大户人家,开仓放粮,这一举动立刻就引来无数饥民的响应,队伍马上就由数百发展到了数千。 人多则胆大,群情汹涌的饥民在抢了大户之后,又将目标转向了官府,犹如洪水一般冲进了县衙,将县官和一众吏员生生打死,随之便竖旗造反。 福建泉州、漳州、福宁一带本就旱情严重,饥民遍地,永春、德化两县这一竖旗造反立刻就吸引了无数的饥民,一听说他们冲击大户,开仓放粮,能吃饱饭,立时就蜂涌而至,太子胤礽早就安插在福建的一众人马自然是乘机四处策划、组织饥民抢粮杀官,一时间,福建西南各府县立时就风起云涌,反旗四起。 一看竟然闹腾的如此之大,原本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的福建高层也吓坏了,原以为最多不过是饥民闹事,没成想竟然一下变成了席卷几府的造反,立即就匆匆碰头商议论如何善后。 福州,省府路总督后街东头,矗立着一个坐北朝南庞大的院落群,大门左右雄踞着两尊威武的石狮,石狮之旁,各自高耸着一株古榕树,枝茂叶繁,荫蔽十丈,这便是闽浙总督府,又叫督署。 现任闽浙总督范时崇是清开国时功臣范文程之孙,范承谟之子,汉军镶黄旗人,八党中人,去年年底由广东巡抚升迁闽浙总督,交割清楚政务,已经是年关,他在广东过了年才动身前来福州,上任才半个多月,就遇上了这么件闹心的事,心中着实郁闷。 自平定准噶尔叛乱之后,大清十余年来已经再没遇上这么大的动乱,东南半壁更是太平了二十余年,不成想这才刚刚上任就摊上这么个烂摊子。 范时崇接到加急文书后,不敢耽搁,一边召集福州官员商议,一边下令,着福建陆路提督蓝理迅速派兵清剿乱民。 总督府议事厅,范时崇扫了一眼匆匆赶来的一众福建高官,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本督上任伊始,便遇如此棘手之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三府饥民扯旗放炮杀官造反,糜烂福建半省,为何本督一直未得任何异动的禀报?” 注:传统弓箭有四种标准的尺寸,分别是4尺、3.8尺、3.6尺、3.4尺。按照地域的特点不同,大致可以分为满族弓、蒙古族弓、青海弓、南弓4种,其中青海弓的尺寸最为短小,但射得最远,适应了西北少数民族骑射的需要,40磅左右的青海弓,能射120多米远。但是青海弓也是这几种弓箭中最难用的一种,没有深厚的功力不行,需要几年的苦练。 标准的箭一共有4种尺寸,分10把、11把、12把、14把,按照典籍记载,一尺是4把,14把的箭是清军标准装备 第132章 高产作物 见范时崇一开口便推卸责任,福建巡抚黄秉中可就坐不住了,他是太子一系,亦是福建的主官,下面三府呈报的异动,他一直压着,拖着,找各种借口下到各府去巡视,就是不去闹的最厉害的泉州、漳州、福宁一带,只见他在椅子上一欠身,说道:“督台大人,泉、漳二府及福宁一州自去年就旱情严重,皇上截留三十万石漕粮赈济此一带被灾之民,而福建其它各府,同样灾情严重,今年春旱尤为厉害,下官等四处巡查,不敢稍存懈怠,万未料及,受赈济的一带反而挑头闹事,并且迅速蔓延开来,实乃出乎下官意料。 前任督台,自去年十一月便即解任,浙江本是鱼米之乡,去年又是丰年,下官等欲从浙江借调米粮,奈何浙江巡抚百般推脱,下官等亦是无能为力。” 范时崇一听,这黄秉中竟然倒打一耙,含沙射影的指责自己到任太迟,没起到协调闽、浙两省的责任,心里立时就警觉起来,这黄秉中去年由福建布政使升任巡抚,在福建已经呆了五年,可谓根基深厚,他若是成心挑起督抚之争,自己此立足未稳,可是大为不妙,倒不若借此机会好好整合一下福建的官员。 想到这里,范时崇神情肃然的说道:“诸位与本督皆是朝廷命官,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岂能坐视福建半省糜烂?饥民暴乱所发之揭贴,本督亦曾看过,直指地方官吏侵吞赈济钱粮,地方富户大豪囤聚居奇,针对此条,本督以为,对福建西南各府饥民暴乱该剿、抚并用,剿,本督已命福建提督蓝理派兵前往征剿。抚,望在座诸位与本督同心协力,征调粮草运往西南各府……” 泉州府,福建陆路提督府。 提督蓝理闻报泉、漳二州及福宁三州皆反,不由怔了半天。蓝理是福建漳浦人,畲族,自幼习武,英勇过人,康熙朝有名的‘破腹将军’,在征台时,屡立战功,累功升至提督,他自小就不曾读过书,性情豪爽,粗犷率直,其儿蓝国定却是依附太子。 蓝理早就收到其子的密信,要他对泉州、漳州、福宁一带的饥民采取放任的态度,这要求对他来说,不过是抬抬手而已,他只管军事,不管民事,只要不造反,就跟他没一丝关系,更何况他对豪族大户历来反感,地方官吏贪腐赈济钱粮的事他亦有耳闻,自是乐的看热闹。 他亦是万没料到形势会如此急转直下,泉州的永春、德化两县一扯旗放炮杀官造反,会如此迅速的蔓延开来,仅仅不过五天时间,泉州、漳州及福宁州已是反旗四竖,而且开始向龙岩、延平、汀州三府蔓延,从贼人数已是号称十万之众。 他也是老军务了,反贼势力发展的如此迅速,要说这背后没有得力人手组织、策划,打死他也不相信,不过事已至此,他除了暗自腹诽几句,也没其他办法,只得尽起本部三万兵马,兵分三路前往征剿,同时给康熙上了份折子呈报详细情况,不管造反是什么原因,这么大的声势,他这个坐镇泉州的福建陆路提督是逃不了干系的,不积极主动一点,这个提督怕是当到头了。 范时崇的手令传来时,蓝理已经率领三万人马进入安南州了,他只让师爷回了短短一句话,“所过之地,寸草皆无,望督台大人保证兵马粮草。” 广东与福建紧接,潮州府更是紧临福建漳州,漳州府这一造反,把潮州知府吓了个半死,一边以八百里加急向广州巡抚呈报,请求派兵进驻,一边严令各县严密注视福建叛民的动向。 胤祯回到澳门后,却没闲着,先去查看了下那艘二级战列舰,蒙特多号损伤不是很大,贾士度又是有心奉承,调派了所有好手维修,预计再有三天就可以出海,这让胤祯心情大好。 回到澳门海关的临时驻地,胤祯就开始不断的写信,康熙在三月初发出上谕着北方各地做好抗旱准备的邸报,胤祯到广州已经看到了,康熙虽然未给他密信,但细想之后他觉得还是得尽一份力,既能救民于水火,也能多获一份圣眷,何乐而不为?银子没了再赚就是。 胤祯首先就给江海关、浙海关、上海沙船协会下令,着北上沙船一概只准装运粮食,天津海关以高于市价二成的价格敞开收购,并通知‘四大恒’保证天津海关的现银和银票流量。 稍想了想,他觉得此次大旱对在北方推行玉米、番薯、马铃薯等高产作物是个大好机会,农学院虽然还未开院,不过这些东西可以先试着推行,也算是为农学院积累经验。 此时,黄河以北都还未开始大力推行这三种高产作物,种子还是个大问题,默想片刻,他才派出亲卫先到广州去搜买这几种农物的种子,又给施世驃写了封信,叫他搜集三种农作物,玉米、番薯在沿海都种了不少年了,但马铃薯他来了后还未吃过,不知道传过来了没?所以特意交待施世驃不妨去台湾看看,荷兰人在台湾多年,应该已经传到了台湾。 之后他才给康熙写密折,详细汇报了被刺杀的情形,并把缴获的弓、箭一并送了去,这么大的事是不可能瞒住康熙的,然后才通报运粮一事,而后,胤祯又提及气候异常,人口密集区要严防瘟疫,稍后,他才提及旱灾之后推广三种农作物的事情,最后是请求在澳门设立海防同知衙门,以加强对澳门及澳门外海的管理。 检查妥当之后,他才将命令、信件、密折一并用快船发出。 三月三十日,胤祯就收到了广东巡抚满丕转发过来的私信,其中言及闭城大索三日,皆一无所得,甚是惶恐云云,他不由好笑,这家伙只怕根本就是做做样子,这些官油子对这种案子,躲都来不及,还会尽心去查?倒是信后提及福建造反的消息,让胤祯楞了半晌,在康熙朝还有这么大一次农民起义?咋就没听说过?是原本就有,还是自己来了改变的?本王好象跟福建没啥关系。闹就闹吧,既然没听闻过,估计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再说,这事也没他插手的余地,胤祯沉思片刻就把这事放在了一边。 四月初二,胤祯乘坐修理一新的蒙特多号返回上海,这艘二级战列舰,回到上海就将面临肢解的命运,他也懒的费神去改名字。 第133章 祈雨 京城。 整个三月,北方是滴雨未下,不少河溪断流,池塘干枯,各地官府都开始举行大小规模不一的祈雨活动。 康熙亦未例外,在宫中祷雨,不茹荤者十数日,四月初六,钦天监监正纪利安奏报,近日或有小雨,康熙闻言大喜,立即下旨,明日举行雩祭,即圜丘求雨。 四月初七黎明时分,康熙身着祭服,前导仪仗,后随陪官,由天坛斋宫乘辇至圜丘坛。 康熙在祭坛的第一层上帝位前,先上三柱香,再奉上三瓣香,然后依次到列圣配位前上香,回到第二层拜位,行三跪九拜礼,众官也随之跪叩。第二项,将玉帛奉上,奠玉帛。第三项,将祭祀用肉奉上。第四项,行初献礼:皇帝升坛诣上帝位前,跪献爵,放在正中位置,然后所有人俱跪,司祝官站在坛中心,跪读写给上帝的祝文,皇帝率群臣行三拜礼……。 康熙一向视农耕为国之根本,然华北却是十年九旱,在这靠天吃饭的年代,祈雨也成了康熙每年必修之功课。 回到养心殿,雨没来,胤祯的密折却到了。 仅仅只看了个开头,康熙便觉的心颤手摇,竟然有二百余手执利刃弓矢的亡命之徒在广州城焚街刺杀胤祯!骨肉相残!他脑中立时就冒出了这四个字,“一群畜生!”他恨恨的嘀咕了句,开始在殿里快速的踱步,到底是谁?太子?老八?老三不可能,老四?也不可能,太子?没理由,老十四从八党分出来,他应该最高兴,怎会这时候去杀老十四?难道是老八?因为老十四的背叛? 康熙回身望了一眼随同密折送来的两把青海弓,眼睛微微一眯,这青海弓没个三、五年的训练可是拿不出手的,老八有这份心计和隐忍能力,公推太子时也不会这么快就跳出来了,难道还有人躲在暗中?可为什么单单对老十四下手,这群孽障,老大的例子还活生生的摆在哪里,他们难道就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他越想越是烦闷,太子,是由他一手**了三十多年,现在也是蠢蠢欲动,老大、老三、老四、老八、老九、老十三、老十四竟没一盏是省油的灯,太子这事还没完,又闹出一起兄弟相残的丑剧,现在已经不是有没有太子的问题了,该怎么压制这些个不安份的不孝子? 沉默半晌,康熙仍不得要领,只得先放下这问题,又坐回去细细看密折,看到胤祯从两江调粮走海路到天津,禁不住轻叹一声,所有人都只看到漕运,却未及想到海运同样可以调粮,这老十四的眼光还真是别具一格,当初放他出京,现在看来是无比的正确。 仅仅通过这一件事,他就将海关、沙船协会、‘四大恒’ 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这倒是开了一个全新的模式,如果行的通,以后两广、闽浙、两江的赋税、漕粮倒都可以走海运,如此能减轻不少漕运的压力,平日里还真没看出,老十四鼓捣的这些个东西,紧急时还可以派上这样的用场,竟然直接关系到国计民生。 待看到胤祯言及预早预防瘟疫,他不由微微颌首,这问题是该及早预防。随后看到推广三种高产农作物,康熙倒是犹豫了,玉米、番薯在江南沿海一带有少量种植,产量颇为喜人,他也曾耳闻,但这东西能够作为主食?再说北方的气候、土壤皆与江南迥异,这些作物能在北方推广?今年春旱本就导致受灾严重,万一推广不见效果甚至是失败,今年的压力可就大了。 信的未尾,胤祯才提及在澳门设立海防同知,康熙不仅暗笑,老十四在防范西洋人这方面,比所有大臣都要激进,也不知道他这种忧患意识从何而来的。 这时,就听李德全轻声道:“恭喜皇上,下雨了。” “恩。”康熙一喜,兴奋的望了窗外一眼,果然,外面已下起了丝丝细雨,他不由起身走到门口,一个多月未见雨了,虽然是小雨,也能振奋人心。 康熙正自兴奋,眼角却瞟到萧永藻正冒着小雨匆匆而来,看他步履匆匆的样子,可不象是什么好事,他不由扫兴的回到御案后坐下,萧永藻已是一溜小跑着进来,很稳重的见过礼之后,他才双手呈上一份八百里加急文书,“禀皇上,福建泉州、漳州及福宁一州,饥民暴动,现已蔓延龙岩、延平、汀州三府,福建已是半省糜烂。” 康熙闻言不由一楞,竟然是福建暴动,这段时间他一直是留意山东、山西,他暗暗咬了咬牙齿,好手段,连朕都瞒过了,突然他眉头一皱,沉声道:“怎么回事,泉漳二州及福宁一州,去年朕就截留了三十万漕粮赈济被灾之民,饥民如何会暴动?” 萧永藻重重的叩了个头,才道,“回皇上,饥民暴动前曾广发揭贴,说地方官员侵吞赈济钱粮,并与豪族大户暗相勾结、囤聚居奇、借机兼并田地。” “好胆!”康熙咬牙冷笑道:“朕以宽为政,竟养出了一帮猪狗不如的官员,连赈灾钱粮,他们也敢伸手。”顿了一下,他才森然问道;“那些个地方官员呢?” 见康熙动怒,萧永藻连声道:“奴才该死,皇上息怒,那些地方官员都已经被暴动的饥民杀死。” “便宜他们了。”康熙说了一句,便低头翻看奏折,这是两份奏折,一份是闽浙总督范时崇上的,一份是福建提督蓝理上的,蓝理已经兵分三路进剿,而范时崇又提出剿、抚并用,康熙翻看之后却是默然不语。 福建本就地瘠民贫,兼之民风强悍,此次祸乱,从贼人数更是高达十万之众,已是极难平息,朝廷不知要为此花费多大的人力物力。萧永藻原本以为康熙在看到奏折后会有雷霆之怒,却不料竟然是悄无声息,不由大着胆子觑了一眼。 却见康熙仰着脸沉思,不由赶紧的低下头来,康熙沉吟半晌却转了话题,“恂郡王胤祯已经着海船从海路运粮至天津海关,你着户部安排人手去接收,一应明细帐目与海关戡合清楚,但凡敢有侵吞赈灾钱粮的,灭族抄家,绝不轻饶。” “喳,奴才出宫便去户部交待。”萧永藻忙叩头回道,心里却是好奇,胤祯这次不知道又捐了多少? 康熙已是接着道:“各地受灾情况,统计结果可曾出来?” 第134章 各有盘算 萧永藻身为上书房大臣,今春旱情又是如此严重,料知康熙迟早必有一问,这方面早就做足了功课,闻言便从容回道:“冬小麦拔节、灌浆均在春季,今年春旱来得早,陕西、山西、河南、直隶的冬小麦基本是保不住了,若是持续旱下去,很可能颗粒无收。” 康熙不置可否的低“唔”了一声,随口问道:“五月之后才能解除旱情,宜种何物?” 怎么问起这事来了?萧永藻不由颇感诧异,这主子一生重视农耕,这些问题早就烂熟于心,何须相问?稍稍犹豫他才缓缓说道:“回皇上,五月正是仲夏,雨水充足的话,粟谷、荞麦、高粱、豆类都适宜种植,粟谷、荞麦、高粱成熟时间都不长,入秋便能收一季,若是五月旱情能解,下半年口粮就有保障。” 因为在试种玉米、番薯、马铃薯这件事上有些犹豫,康熙纯粹是下意识的有此一问,萧永藻的‘保障’二字倒是提醒了他,既然胤祯在信中一再提及这三种农作物能高产抗旱,那就着他保障试种地区的口粮,他左右是不缺钱。 黄河以北各省,初夏时节十年倒有九年旱,高产抗旱的农作物,着实让康熙心动,再说,胤祯闻知旱情便主动购粮北上,又广为搜罗种子,仅是这份忧国忧民之心便难能可贵,倒不如由着他,成则可喜,败亦无忧,何苦打击他积极性。 思虑清楚,康熙才道:“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推荐在北方播种玉米、番薯、马铃薯三种农作物,上书房跟户部好好合议一下,在北方各省,每府、县皆抽调一乡试行推种,不论土壤肥瘦,亦不论雨水多寡,都须兼顾,既是试种,着各县挑选经验丰富的老农细心侍弄,严令地方官吏细心察看,收后必须如实详报。” “喳,奴才谨尊圣谕。”萧永藻恭谨的叩了个头,心里却是暗道,十四爷年青胡闹也就罢了,怎得皇上也跟着胡闹,这农作物已经沿袭了千年,岂是那么好改的?玉米、番薯、马铃薯,听名字就知道十四爷是从西洋人那里弄来的?橘生于南则为橘,橘生于北则为枳,飘洋过海不远万里而来的农作物岂能适应北方各省这贫瘠干旱的土地?十四爷这次怕是要破财了。 农作物的事情定了下来,康熙甚感轻松,接着道:“天气酷热,着张鹏翮巡查京师内外,严防疫病滋生。另拟旨,在澳门设海防同知,兼管海防、外事,人员着吏部选派。” 福建饥民暴动的八百里加急很快就传到太子胤礽耳中,胤礽闻报是既喜又忧,喜的是福建的动静竟然闹的如此大,必然要吸引朝野上下的注意力,忧的是福建的暴动过于早了点,山东、山西两地火候未到,不能形成呼应。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际,胤祯从江南走海路调集粮食的消息亦传了出来,他不由恨恨的骂了句,“银子多的没地方花了?”随之起身在室内烦闷的踱步,转了两圈才凝神思虑。 老十四既然是从江南海运粮食,以他的财力和一贯的风格,就不可能是小数目,而且此路一开,日后还可以源源不断调集粮食,朝廷得此强助,很快就能平抑粮价,稳定人心,那些个囤粮大户闻知这一消息,只怕亦会急于出手库中囤积的粮食。 既是如此,就不能再拖了,即便时机不成熟,也得让他们赶紧的起事,呼应福建! 雍亲王府后花园。 胤禛一如往日般沉着脸走进了南院,进屋后却是一语不发,只是闷坐喝茶。他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接到邓老大飞鸽传书,虽然刺杀失手,却也没留下任何把柄,得知这一结果,他倒是安心不少。 邬思道这段时间也是时时留意胤禛神情,暗中揣测刺杀胤祯的成败,一见胤禛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便料知‘粘杆处’失手了,但他却是佯做不知,散漫的问道:“四爷心情烦闷,可是朝中有事?” 胤禛瞥了他一眼,才徐徐说道:“福建饥民暴动,祸延六府,半省糜烂。”顿了下,他又才道:“恂郡王胤祯自海路从江南运粮至天津……” 闻听福建饥民造反,邬思道脸色已是峻肃起来,默然半晌,他方沉吟着道:“四爷,太子动手了。” “这是太子策动的?”胤禛悚然一惊,脱口问道。 邬思道点了点头,凝重的说道:“福建旱情并没北方严重,去年圣上又赈济了三十万石米粮,暴动缘何而起?定然是太子早做谋划,福建一乱,京畿附近只怕离乱也不远了。” 胤禛却道:“福建饥民暴动,曾发揭贴,指责地方官员侵吞赈济钱粮,大户豪族囤聚居奇,兼并田地。” “此地无银三百两。”邬思道不屑的说道,“饥民暴动还要找理由?找借口?地方官员侵吞赈济钱粮,再侵吞也总要拿出二成三成来吧?囤聚居奇,更是笑话,哪有灾荒不囤聚粮食的?” 胤禛不由一怔,着啊,饥民暴动,饿急了冲击大户抢粮,又不是争天下,难道还要讲究个出师有名? 邬思道却又侃侃而道:“福建不过是引子,真正的后手是在京畿直隶,今年春旱如此严重,太子不可能不加以利用,唯有京畿之地动荡,才可能调动京畿兵马,太子也有才有机会。” 胤禛神情不由凝重起来,他至少在名义上是太子一党的,太子如此大的动静,万一激怒皇阿玛,会不会遭受池鱼之殃? 邬思道瞅了胤禛一眼,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却是话题一转,很突兀的问道,“四爷对福建乱局可有兴趣?” 福建?胤禛一时无语,这跛子的心思转的也太快了,福建是太子跟皇阿玛的博弈,本王插一脚算什么?本王现在是抽身都嫌来不及。 邬思道两眼闪着幽光,低沉的说道,“福建饥民暴动若是迟迟无法平息,甚至是进一步扩大、恶化,将会出现什么情况?” 胤禛瞬间已是反应过来,“你是说皇阿玛会派老十四去平叛?”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邬思道幽幽的说道:“十四爷擅长兵事,手上又有四千海军,又在上海,乘船不过几日就可抵达福建,而且福建水师也在他名下,圣上若欲快速平乱,十四爷该是最佳人选。”[bookid=2199787,bookname=《重生之数据天下》][bookid=2199787,bookname=《重生之数据天下》] 第135章 聚焦福建 皇阿玛若真是派老十四领兵平乱……,胤禛两眼也开始亮了起来,这好处实在太多了,首先,可以借机消耗老十四海军的力量,延迟海军成形的时间。其次,可以抹黑老十四在江南的形象,十万饥民从乱,那还不杀的血流成河,对朝廷来说是平叛,可对江南百姓来说,那就是屠杀! 国初入关,江南的屠杀规模可不小,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至今仍有人念念不往,老十四再在江南杀个十来万,江南士林如何看他?江南士绅百姓如何看他?朝中江南大员又如何看他? 到时候暗中找几个文人再给他鼓吹一番,一个残暴嗜杀的名头可稳稳的安在他头上,看他以后如何招揽人心?没有人,十四党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还梦想争储? 这些都还是次要的,老十四若真是领兵平乱,‘粘杆处’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展手脚,就凭‘粘杆处’的实力,就足以致他于死地。 见胤禛两眼放光,邬思道轻笑道:“四爷既已明白,思道就不多言了,只是欲除十四爷,这可是最好的机会,四爷不妨找人应景的时候举荐一下,把握更大,另外,福建哪边,是否也该添把柴,火越大,机会就越大,要能祸乱两江或者是湖广,则更妙。” 廉贝勒府, 闽浙总督范时崇在给康熙递送八百里加急奏折的同时,也给胤禩送来一封救急信。信中将自己的处境、福建的情况以及他的平乱方略都做了详细的叙述,虽未明言,但求援之意已是跃然纸上。 胤禩阅信后,连忙将何焯、老九、老十召集过来,他们三兄弟现在负责京师外城整改及工商杂税的试点革新,经常碰头商议,倒也不用避闲。 老九、老十两人匆匆而来,正好在门口遇上何焯,稍稍寒暄,三人便一道进了府门,胤禩闻报已是迎了出来,在书房落座之后,何焯便率先问道:“八爷急召,可是为了福建一事?” 胤禩点了点头,开口道:“十四弟自立一党之后,虽然未大肆招揽人心,可不少官员却都暗存观望之心,这对我们来说是一大隐忧,我原本计划是借办差之机暗中整合,但福建饥民暴动,闽浙总督范时崇来信求援,我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招揽人心的机会。 范时崇跟九弟关系密切,亦是我八党中坚,现位列总督,在圈中更是瞩目,福建饥民暴动,他身为闽浙总督若是处置不力,或是稍有失误,则祸不旋踵,不说灭顶之灾,至少是难逃降黜之厄。 据他信中所说平乱方略,欲剿、抚兼用。剿且不说,抚,他从何抚起?福建历来是寅吃卯粮,去年本就遭灾,今春又是旱灾,藩库怕是早已见底,哪里有银子去抚?浙江虽是富有,但他刚刚上任,浙江巡抚王度昭又是太子一党,未必会全力支持他。 而且福建巡抚黄秉中亦是太子一党,不借机发难,挑起督抚之争已是万幸,岂会全力配合他?可以说,闽浙总督范时崇现在是岌岌可危,也正是急需我们出手拉他一把的时候,他来信亦是此意。 我认为,我们不仅要援手,而且要大力援助,大张旗鼓的援助,这是一次极为难得的招揽人心的机会,帮他即是帮八党,帮我们自己!而且还能极大的增强我们八党的凝聚力,你们以为如何?” “八爷真可谓高瞻远瞩。”何焯含笑道:“有道是患难之时见人心,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官场沉浮是常事,官场结党之风之所以屡禁不绝,究其根源,无非是仕途坎坷,一众官员谁敢保证没有被贬黜的时候,谁又不希望在患难之时,能有人拉一把?八爷可真是看破官场炎凉。咱们此时出手拉范时崇一把,不仅圈内官员会群起拥戴,还能够吸引圈外官员纷纷来投,范时崇本人就更不用说。” 老九却是幽幽的说道:“我有个门人在福建,从他断断续续传来的消息分析,福建饥民暴动是有人暗中策划鼓动,这事怕是跟太子脱不了关系,八哥,这事咱们须的谨慎从事,再说,皇阿玛可是严禁阿哥结交外臣,如果大张旗鼓,九弟担心会不会适得其反?” “无妨,十四爷能掏钱赈济,我们难道不能资银以平叛?”何焯一口就接了过去,“既是要大张旗鼓,就得光明正大的做,直接上折子,坦坦荡荡以公示人。” 老十最是喜欢热闹,一听这话,便道:“对,直接上折子,咱们一心为国,皇阿玛还能责罚咱们?” 胤禩含笑道:“如此一来,可又得让兄弟们破费了。” 老九、老十都是佯怒道:“八哥这是什么话?” 次日早朝,常例汇报一完,胤禩就站出来奏道:“启奏皇阿码,福建饥民暴动一事,儿臣有本要奏。” 康熙微微一怔,福建之事,老八掺合什么?想到闽浙总督范时崇,他已是明白过来,好嘛,都跟福建较上劲了,倒要看看你又是什么章程,边想他边微微点了下头。 胤禩朗声说道:“皇阿玛,福建饥民暴动,自有其可恨之处,但也不乏无奈之处,儿臣窃以为,此实乃地方官吏贪得无厌,不使饥民沐浴皇恩所致,饥民本非盗贼,暴动亦是为了活命,所以儿臣窃以为剿不如抚。 然,福建本就地瘠民贫,经此一乱,犹如雪上加霜,依靠福建一省之力根本无力安抚,今春又恰逢北方大旱,朝廷无暇南顾,十四弟既能购粮北上赈济,儿臣亦欲效仿,儿臣财力有限,与九弟、十弟合力凑出十五万两银子欲资助福建安抚饥民暴动,还望皇阿玛成全。” 胤禩话一落音,老五、老七、老十二等三个不参与党争的皇子,立时就在心里大骂开来,好嘛,去年是太子和四哥为京城改造带头捐款,今年又论到老八三兄弟带头捐款来了,我们一年俸禄才多少?去年才捐,今年又要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你们两党打死打活,不干咱的事,咱不想管,也管不了,能不能别老拿捐款说事?就算要捐,能不能先打声招呼,咱好先请病假,没组织难道就该死?[bookid=2233587,bookname=《重生之我为饕餮》] 第136章 不厚道 听到胤禩开口就是每个兄弟捐五万,老三胤祉在心里也是大骂无耻,去年太子和老四带头捐钱,一开口也不过是一万二万,这个老八倒好,一开口就是五万,这要认捐,今年岂不得喝西北风?去年‘四大恒’分红也才分了四万,这还要倒贴一万,这可是一年的俸禄,有没有搞错?你们包工程有钱,我们可没有工程包。 太子胤礽心里却是一紧,福建的事,老八是不是嗅出了什么味道?那可是千辛万苦花了无数银子才能有如此局面,岂能让他就这么败坏了?但他的提议却是光面堂皇,该怎么驳斥呢? 老四胤禛心里却一阵苦笑,捐款的口子果然不能乱开,这老八也不是省油的灯,看来,又得破财了,不知道太子会如何应对?总不至于自己抽自己吧? 八党的朝臣们心里可就激动了,八爷这是变着法子帮闽浙总督范时崇,这可真是雪中送炭,这事必须得大力支持,谁没落难的时候,此时不帮范时崇,自个落难的时候可就没人拉自己了,一个个立时就蠢蠢欲动。 其他大臣倒是无所谓,上次,他们踊跃捐钱,康熙都没要,估计这次也是一样,康熙现在手头可不比往日,去年‘四大恒’分红,他就得了一百六十万红利,再说,不还有十四爷那个财主嘛,那可是几千万的身家,随便拔根毛,也比他们腰身粗。 康熙更是大为意外,老八竟然是捐钱力挺闽浙总督范时崇,以此来招揽人心,不错,凭心而论,这是个非常有效的办法,而且对朝廷也有利,只是,这钱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太子胤礽急切间也没能想出好办法,他知道现在所有的人都等着他表态,老八三个都捐了,他要不捐那肯定是说不过去的,瞟了一眼那几个跃跃欲动的大臣,他心里一动,忙转身奏道:“皇阿玛,八弟忠心为国,实令儿臣汗颜,福建一隅之地,有八弟、九弟、十弟捐助已是足够,北方数省旱情严重,儿臣愿仿效十四弟,出资五万两广购米粮在直隶开粥棚赈济断炊之民,还望皇阿玛成全。” 老三、老四一见太子另起炉灶,都是一喜,反正是捐,捐到福建连响声都听不到,白白便宜了老八,还不如自己撑头建粥棚,怎么着也落个好名声,两人立即站了出来,“儿臣也愿开粥棚赈济断炊之民。” 老八见此情形,暗自佩服太子反应快,这一另起炉灶,可是大大分薄了对福建的支持力度,而且,他还说的堂堂正正,没驳斥的理由。 老五、老七、老十二可就傻眼了,原本指望太子他们降降价码的,现在可好,太子虽然是另起炉灶,可也是一口出的五万两,这不要命嘛,老五胤祺迅速的给老七和老十二递了一个征询的眼神,二人一见,急忙猛眨眼睛认可。 老五胤祺松了口气,忙跟着出列,“儿臣愿与七弟、十二弟一同施粥赈济灾民。” 老五胤祺这话一出,不仅康熙,所有人都警惕起来,不是又出了一党吧? 大学士、上书房大臣萧永藻亦是八党中人,佟国维退了后,他自然就成了八党的一杆大旗,见太子胤礽轻轻松松就打乱了八皇子胤禩的计划,心中暗急,一俟众皇子说完,他就站了出来,躬身说道,“禀皇上,北方各省虽旱,但有十四皇子和朝廷赈济,民心尚安,一矣旱情缓解,便可自力更生,反观福建,虽是一隅之地,但祸乱一起,十室九空,不论安抚还是战后重建,都需大量钱粮,奴才愿出银三千,略表寸心。” 恩,这倒是老成谋国之言,康熙瞅了萧永藻一眼,却仍是默然不语,安坐看戏。 萧永藻这话确实引人深思,战乱重建,可不比灾后重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上书房大臣,大学士张鹏翮紧随其后站了出来,躬身道,“萧大人老成谋国,虑事长远,微臣附议,亦愿出三千两。” 见张鹏翮明确支持自己,老八胤禩不由长松了口气,张鹏翮的支持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十四党是偏向他八党的,虽说眼下十四党不过寥寥几人,但胤禩却不敢有丝毫小觑之心。 太子胤礽虽然沮丧却不气馁,胤祯这段时间一直在广东,噶礼应该还没机会跟他谈呢,这事不急。 两个上书房大臣意见一致,对朝中大臣的影响力不可谓不小,一些中立的纷纷表态支持老八胤禩,再加上八党本身人多,立时就形了一股风潮,附议之声,不绝于耳。 待一众大臣消停下来,康熙已是拿定了主意,轻咳了一声,他才不疾不徐的说道:“福建饥民暴动,北方各省春旱,不过是疥癞之患,而今国库充裕,也不缺这点银子,让朕欣慰的是诸位臣工为国为民的这番心意,朝堂上下,君臣一心,何愁天下不能大治?上次,诸位臣工踊跃捐输,朕婉拒了,这次,朕就允了你们,让天下百官、士绅子民看看我大清的新气象!” 康熙同意了?一众原本是做做姿态的大臣立刻就在心里暗暗叫苦,刚刚口一张,可是捐出了一年的俸禄,一个个心里顿时就一阵肉痛,心里更是大骂老康熙不厚道,越有钱越抠门。 上海。 胤祯乘坐蒙特多号回到上海,便得知造船厂已经建造完工,开始在建造二千料的贸易商船了,他立马就召集所有经验丰富的中外造船匠工,安排他们分头研究买来的战列舰和快速风帆战舰。 忙完了船厂,他又视察火器厂,胡志国一见胤祯前来,立即就满脸喜色的上前汇报,推行了两个月的分工作业已经开始显露出了其优越性,不论是制造速度还是火器的质量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胤祯温言勉励了几句之后又接着说道:“既是有效,就开始大力推广,火器的制造速度确实太慢了。” 一听这话,胡志国连忙诉苦,“恂王爷,这招学徒是容易,可要招熟练工匠可就难了。” 胤祯想都没想就笑道:“遇事要勤思索,这有什么难的?这不是一大批熟练工匠吗?让他们带学徒,每带出一个学徒都给予固定的奖励,三年内,允许他们提取学徒二成的月例。” 这倒是好办法,带出几批徒弟,这些熟练工匠就都成小工头了,他们岂有不愿意的?胡志国一听,喜的连连点头。 第137章 流寇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闽道比蜀道则更难!福建多山,地形之复杂堪比贵州,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福建的方言,说五花八门,那是毫不夸张,特别是山区,数十里便是一种方言,有些相邻的乡镇,相互之间都是言语不通,无法交流、沟通,外地人就更不用提了,纯粹是如听天书。 福建提督蓝理兵分三路直插饥民暴动的中心德化、永春二县,蓝理很清楚即便到了德化、永春县城,也不可能得到粮食补给,所以一路徐徐推进,等待后面的粮草跟进,由于道路难行,士卒的积极性也不高,六日后方才赶到永春县城。 让他颇为震惊的是,永春县城已是一座空城,搜遍全城也没找到一个活人,闻报后,蓝理顿觉进退两难,退,寸功没建,如何退?进,如进到德化,还是空城一座,他这三万大军的粮草补给就是大问题。 凝思半晌,蓝理才命人击鼓,召集众将。 破烂不堪的县衙大厅里,蓝理扫了众将一眼,沉声道:“眼前情形诸位都已经看到了,永春是座空城、死城,各位对此有何看法?” 安静了片刻,右营参将王晋才躬身道:“军门,未将认为,暴民得知大军进剿,提前逃走或是遁入山中。” 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蓝理沉着脸望向左营参将尚之鹏,尚之鹏忙躬身回道;“回军门,未将仔细察看了县城,暴民应该在三天前就已经弃城而去,眼下饥荒,各地存粮皆不多,未将以为,暴民有可能跟蝗虫过境一般,吃空一处,便行转移。” 蝗虫过境,蓝理心里一沉,这是他最怕的结果,如此一来,就不是饥民暴动那么简单了,那些暴民将成为流寇,一旦合流,将席卷全省,如果掉头东进,则荼祸江、浙,南下则祸乱广东,真出现这种情形,别说官帽,只怕性命也难保。 沉吟半晌,蓝理才面无表情的道,“接着说。” 尚之鹏躬身一揖道:“军门,由于粮草补给速度跟不上,导致大军行进缓慢,尾随追击,怕是很难追上暴民大队,再有,四周皆是大山,探报难以及远,情况不明,大军深入,太过冒险,最危险的是各地都无法筹集粮草,一旦粮草补给不上,三万大军,不战自乱。未将以为,应小股轻装进入德化县城探明情况,再做决定。” 这尚之鹏有见识,但眼界太小。蓝理颇感惋惜,眼下暴民已经成为流寇,哪里还须在意这些山里的暴民,山里历来缺粮,他们呆不长,也呆不住,现在要防范的是沿海屯集有大量粮食的府县。 “众将听令。”蓝理脸一板,威严的说道:“右营参将王晋,率五千兵马携带八日口粮,经仙游县直插兴化府。 左营参将尚之鹏,率五千兵马回防泉州、惠安,征集各地粮草囤积泉州。 中军游击刘喜水,率二千兵马驻扎南安。其余众将随本督前往漳州。” “扎!”一众将领轰然应道。 待众将出去,蓝理才急召师爷,给闽浙总督范时崇、福建巡抚黄秉中、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驃一一去信,详细告知他们自己的判断,以及应对防范措施。 福建饥民暴动,虽然声势浩大,波及六府,但主要都是在乡镇、县城,经过几天的兴奋和慌乱之后,暴动的饥民在有心人有意的引导、鼓动下,开始穿镇越县,慢慢汇合成了三股较大的势力。 仙游县城。 仙游县地处永春县和兴化府的中间,最早暴动的德化县和永春县的暴民是最有组织的,经过几天的混乱之后,就形成了以张震、王福二人为首的义军,两支义军在永春汇合后,又经过三天的磨合,就合成了以王福为首,张震为副,人数上万的一支义军,并打出了永德军旗号。 永德军一成形,就向东边的仙游县进发,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无政府状态的仙游县城,由于缺粮,王福在城中大肆招纳饥民,分成五个小队以三天时间为限,下到附近乡下抢夺大户地主。 打出了旗号的永德军很快就吸引了仙游县四方饥民奔投,短短三天时间,王福就吸纳了三千青壮以及大批的粮食。有粮有人之后,王福的野心也开始膨胀,把眼光瞄向了兴化府的莆田,就在这时,接到线报,有五千兵马直奔仙游而来。 王福与张震一商量,就决定下来,永德军的首战就定在仙游,若是战败,那就乘早各自东西,若是战胜,必然声势大涨,万事可为。 永德军提前半日就撤出县城,右营参将王晋率领五千兵马连日行军,疲惫交加,进人仙游县城,一见又是空城,也不以为意,以为跟永春县城一样,饥民抢吃光了粮食转移它处。 自永春出发,他们就一直野地宿营,有现成的空城,王晋也不愿意去露宿野地,眼见天色不早,便下令宿营。 哪里想到半夜之后,突然全城大火,本就天干物燥,大火一起,立刻就席卷全城,参将王晋明知中计,急令收拢人马,可夜半炸营,岂能是短时间能控制的住的?在大火的逼迫下,他只得率领收拢的人马撤出县城。 王福早就在东、四两城门外埋伏,王晋一出城,四周便杀声四起,明知对方是一群手无寸铁的乌合之众,奈何部下军心涣散,一见有伏兵,便各自逃命,半夜三更,任是如何约束,也控制不住溃逃,眼见事不可为,王晋只得率领残部杀出重围。 仙游县一战,王晋右营被杀三千多兵马,溃逃者无数,王晋一路收拢溃军,逃到莆田,仅只剩下一千人马。 莆田县紧邻兴化府,城中大户甚多,粮食囤积数量庞大,县衙在闻知发生饥民暴动后,紧急动员大户开仓放粮,及时的稳住了饥民,王晋率残兵逃入县城,未及喘息,便闻永德军已随后掩杀而至。 眼见身周士卒一个个面如土色,又见县城城墙低矮残破,王晋长叹一声,率部弃城逃往兴化府,莆田转眼间落入永德军之手,莆田城中立时杀声震天,无数大户豪族残遭灭族。 消息传出,福建全省为之震惊。 第138章 人口问题 福州,闽浙总督府。 闽浙总督范时崇枯坐在签押房,上任不到两个月,他已是大感头痛,藩库不仅是空空如也,而且还欠了二十多万,一查帐,都是去年借钱买粮赈济灾民欠下的,他就不明白了,福建一省到底有多大的灾情,朝廷调拨了三十万石漕粮,藩库原有二十万两存银,都还不够赈济的,又还欠下了二十万两,这赈济去赈济来,怕是都赈济进这些龌龊官员的腰包了。 但现在不是跟他们清算的时候,范时崇只能是先忍下这口气,兵马一动,要的是银钱粮草,还得指望着他们去四处征调,好不容易东挪西凑,凑齐了十万石粮食,还未及启运,却传来了仙游兵败、莆田城破的消息,更让他震惊的是提督蓝理的呈文,饥民已经成为流寇。 流寇的可怕他可是太清楚不过了,一旦势大,别说福建,整个江南都要惨遭**,到时候自他而下,一应官员怕是没一个能够保住脑袋的。 这次不用范时崇召集,所有得到消息的福州军政大员都齐集总督府,闻报后,范时崇恨恨的骂了句,“这时候都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凝神琢磨了半晌,范时崇才走进议事大厅,待众官员见礼之后,他就朗声道:“提督蓝理的呈文,想必诸位都已看过,闽南饥民现在已经成为流寇,经仙游一役,乱军实力大增,一旦窜入福州平原,本督与在座诸公项上人头都难保全,本督以为,现在已经不存在招抚的可能,当务之急是卡住福清、永福两县,堵住乱军北上之路,然后再调集大军进入闽南征剿。诸位意下如何?” 能阻止乱军进入福州平原,保住脑袋,自然是再好不过,众人哪里还有什么意见,福建巡抚黄秉中率先说道:“督台大人思虑周详,下官名下抚标愿任由督台大人调遣。” 长福营、福州城守协等一众武官也都躬身道:“任凭督台大人差谴。” 见一众人等没有异议,范时崇面无表情的说道:“周参将,你长福营固有一千人分驻福清、长乐两县,本督另外调拨督标一营及抚标一营归入你麾下,福、长一线,你务必严防死守。 唐将军,你部兵丁一千五百余人,本督也调拨你一营督标、抚标,你负责进驻永泰、永福一线,不得放一个乱军北上。 两线不失,则乱军无法北上。至于江西、广东两省,本督自会奏请皇上调集八旗、绿营严防乱军流窜越境,如此,则可将乱军死死困在福建西南一隅之地。 没有军务的诸公,全力筹集粮饷,协防也罢,征剿也好,没有粮饷都是空谈,诸位现在不是为福建军民,不是为朝廷,而是为自己项上人头,希望大家这次能同心协力!” “谨尊督台钧令。”一众文武大员轰然应到。 广东嘉应州,嘉应府,平远县。 平远县地处广东、江西、福建三省交界之地,乃是有名的三不管地方,又因距离广东至福建的驿道不远,交通方便,所以历来是绿林豪侠、江湖强人、各种江湖帮会、堂口最喜欢的地方,‘粘杆处’在此也有一个固定落脚点。 受福建饥民暴动的影响,平远这一段时间也是少有的繁华,南来北往的商旅多滞留在此,邓老大一行自广州脱身后,也来到这里休整。 广州刺杀胤祯一役,邓老大可谓损失惨重,手下人员死伤过半,士气严重受挫,邓老大更是悲愤异常,近五年时间,他带领一众兄弟走南闯北,从未遭遇如此惨败,这些人手都是他这些年一手带出来的,一下折损这么多,不仅实力大减,而且短期根本就无法补充,这使的他又恼又羞,却只能徒自愤恨,胤祯遭此刺杀,日后定然处处小心,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没办法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这才是他最痛苦的地方。 没歇息的几天,‘粘杆处’的指令就到了,邓老大看过之后,立时精神大振,立即就召集一帮头目过来。 一众兄弟到齐后,邓老大一扫近几日的颓废,振奋的说道:“兄弟们,咱们报仇的机会来了。点子要来福建平乱,咱们可以明刀明枪的跟他好好斗一场,而且这次不仅是我们,我还邀集了两帮有旧情的兄弟过来帮忙,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卢子眼珠一转,迟疑的问道:“老大,你的意思是加入福建的义军?” “对!”邓老大信心满满的说道;“这次咱们明里暗里一起上,我还就不信这个邪,这次还会失手。” 八叉却是怯怯的道:“老大有办法对付火铳?”他上次可是被火铳打怕了,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么多好兄弟倒在火铳下,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邓老大眉头微蹙,“我最近也一直在琢磨,你们注意到了没,火铳在原地确实厉害,可一旦跑动起来,就远不如弓手了,咱们不会换个办法?非要啃硬骨头?” 上海。 留春园,福建饥民暴动进一步扩大,引起了胤祯的高度注意,若真是发展成规模宏大的流寇,那么整个江南的经济都会受到致命的打击、摧残,这是他万万不能忍受的,不论是远洋舰队还是远洋贸易,没有一个稳定、繁荣的市场做后盾,那都是空中楼阁。 福建的问题其实根本就在于粮食,放在平常年份,根本不是问题,今年却偏偏又碰上北方大旱,消耗了大量的粮食,眼下又正是青黄不接,新粮未出之际,到哪里去弄那么多的粮食解决福建问题? 现在已经是四月下旬,若是再持续三、五个月,错过了夏种季节,即便是平息了暴乱,福建的粮食也是个大问题,战乱加上饥荒,福建今年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现在人力可是宝贵资源,轻易损失不起,去年全国才二千三百多万丁户,满打满算也才堪堪过亿,过不了几年,海外那就将有大片地方等着移民,各个工厂、作坊也将需要大量人手,这人从哪里来? 到哪里能弄来粮食以解福建的燃眉之急?南洋海贸?胤祯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南洋能收到多少粮食且不说,海贸的利润至少在五倍左右,让海船运粮,他就是再有钱,也倒贴不起,而且时间也赶不上。 第139章 满汉比例 胤祯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仍然是毫无头绪,不仅轻叹一声,这年头,粮食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看来,大力及时的推广美洲的高产农作物已是迫在眉睫,否则几年过后,人口就会严重跟不上,福建的问题,看来只有在湖广继续高价收购大户的余粮。 叫人唤来郑清海,胤祯吩咐道:“去年湖广大熟,那些大户手中应该还有不少余粮,继续派人大力收购。” 闻听还要大力收购,郑海清不由迟疑着回道:“十四爷,今年北方大旱,眼下粮价已经比往年同期高出三成,再大量收……” 胤祯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容置疑的说道,“不计成本的收,这是救命粮,能收多少是多少。” 犹豫了下,郑海清仍是鼓起勇气说道:“十四爷,这样会抬高本地粮价,当地百姓承受不住,现在已经是怨声载道了。” 胤祯轻叹了一声,而后才缓缓说道:“这情形我何尝不知,江浙百姓再苦,也就这三个月,新粮一出,粮价自然就降下来了……,去吧,照收不误。” 看着郑清海出去,胤祯不由暗自叹息,这人虑事周全,做事谨慎,倒是个人才,只是心太软,难成气候。这两害相权取其轻,岂能因小失大? 正自沉思,达春在外禀报道:“主子,火药作坊的马鸣、铸造厂的常山在外候见。” 胤祯一听,欣然说道:“让他们进来。” 马鸣、常山二人进来请安见礼之后,胤祯便含笑道:“都坐下,无须多礼,本王这次广州之行,收获不小。马总管,这火铳装药速度较慢,本王为此思索良久,你们火药作坊能否把火铳的装药量固定下来,用油纸包好,这样装药时,撕开油纸就可以直接倒入枪管,能节省不少时间。 另外西洋人火炮的火药配方跟火铳的配方亦有很大有差别,火铳的火药配方跟我们基本没差别,但火炮差别就大了。你按这配方配置一批,让戴主事他们试试效果。”说着就递过早已写好的火炮发射药最佳配方比,78%、8%、14%。 待马鸣躬身双手接过配方比,胤祯又转头对常山道:“你们铸造厂现在采用的仍然是泥模铸炮吧,本王这次听说一种新的铸炮法,叫铁模铸炮,这是本王亲笔记下来的铁模铸炮详细方法,你回去马上召集工匠研仿,据说此法不仅能省时省钱,而且还能大大提高了大炮的质量,务须让工匠潜心摸索,本王会亲自过问进展。” ‘铸炮铁模图说’ 是1841年由清代浙江嘉兴县县丞龚振麟首创,比欧洲相似的铁模铸炮技术整整早了三十年,最难得的是以现有的技术完全可以做出来。 对于火器之类的,胤祯也就记的这点东西,现在全抖了出来,他也一阵轻松,不过,就凭这些东西,五十年内,在海上称霸应该足够了。 海军学院,胤祯在武格等几个军官的陪同下视察了海军学员的训练、学习情况,然后来到他的院长室。 一坐下来,胤祯便好奇的问道:“怎么没见衍德?” 武格忙回道:“报告院长,衍德率领二大队,二零一分队出海训练新式风帆战舰去了。” “恩。”胤祯微微颌首,吩咐道:“新式风帆战舰马上就能大批的制造出来,实际操作经验很重要,你们要制定好计划,务必让每个海军学员熟练的掌握两样以上操纵帆船的技能,火炮和火铳的训练也要强化。” “是。”武格一个立正,“保证坚决贯彻执行院长的指示。” 胤祯接着又问道:“今年征兵工作任务较重,征兵小组都已经派下去了吗?” “报告院长,各省征兵小组半月前就已经全部出发,七月初一之前,全部新兵就能赶到学院。”武格军姿笔挺的回道。 胤祯颇为满意的笑道:“恩,坐下,谈谈学院现在的情况,特别是满汉融合的情况。” 见胤祯开了笑脸,武格才稍稍放松了一点,恭谨的端坐在下首,稍做整理便开口说道:“自正月整饬军纪之后,大家都认识到海战的残酷性,学员的融合情况是最好的,队列训练、操纵帆船训练,火炮、火铳的训练都讲究协作,对促进融合起了很大的作用。 一众宗室子弟和八旗子弟受此影响也都逐渐开始放下身段以平等的身份与同级汉族队长交流,不过融合程度有限。 标下随后便贯彻院长指示,开始大力提拨汉族子弟,这当然极大的鼓舞了汉族学员的训练热情,不过也引起了很多宗室子弟、八旗子弟的不满,但几次会操下来,排名在前的都是汉族子弟所率领的小队、分队。 面对这种情况,标下开始有些担心,结果却出乎标下所料,大多宗室子弟、八旗子弟由开始的排斥、不满转向倾心接纳汉族子弟,标下与他们多次交谈,才摸清楚,大家虽然没上过战场,可都不傻,在战场上多一些训练娴熟,成绩优异的同僚和战友,胜利或者是活命的机会就要大的多。大多的宗室子弟可都是抱着立战功的想法,谁愿意死在海上。 这次院长带回来了三艘西洋战舰,那艘战列舰上,仅大小火炮就是八十门,而且据说还不是最大的,对大家的震撼是相当的大,大家对海战的残酷性有了更直接的认识,也使得满汉融合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现在提拔了多少汉族子弟?”胤祯不由关心的问道。 武格谨慎的回道:“目前八大中队长,已有三个是汉族子弟,低级军官所占比例也在四成左右。” 四成!胤祯不由一怔,这提拔的也太多太快了吧,康熙会不会另有想法?胤祯沉吟半晌才道:“目前就保持这个比例,多留意好苗子,有了战功再提,很多宗室子弟获得战功后都要退出的,日后真正纵横大洋还得靠这些汉家子弟,要悉心培养他们,另外各省之间要注意平衡,至少不能让一省独大。” 纵横大洋!十四爷野心竟然如此之大,那岂不意味着数不尽的战功?武格心里一阵滚热,一定要牢牢的钉在海军,不捞个郡王决不罢休,他肃然道:“是,标下尊命。” 胤祯想了下又才说道:“海军中的派系问题必须时时留心,发现苗头就给我狠狠的打压,海军中坚决不允许其他派系存在。” 第140章 朝堂暗争 京城,紫禁城。 乾清富西暖阁,康熙看完福建传来的八百里加急,眉头立时就拧成了一个川字,而后起身在殿中缓缓的踱着步子,这个闽浙总督范时崇是不知兵事,还是有意危言耸听?提督蓝理呈文所说流寇应该是指在福建省内,从他不密折上奏就可以看出这点。 流寇,流寇的危害之大自是不言而喻,前明就是被李自成的流寇生生拖跨的,但要说福建的流寇,那就是个笑话,岂不闻闽人在闽为虫,出闽为龙,而历来出闽皆是自海而出,鲜闻有上万之众自陆上出闽的。 福建境内关隘遍布,与浙江、江西、广东三省通道更是险关重重,流寇?从何流起?欺朕不知福建地理乎?不过,即便是流不出福建,饥民暴动也不能任其坐大,蓝理的处置措施还是正确的,回防沿海平原地带,只要平原备府、县不失,饥民便不可能有多大的危害。 不过蓝理嗜战,这点却是不可不防,福建山多林密,关隘众多,一味征剿,徒费钱粮,而且必然是旷日持久之局,不利于江南的稳定,老八提议的安抚才是上策,只是那点银子如何安抚? 想到这里,康熙不仅微笑起来,怎得把老十四这个大财主给忘了,让他去福建,顺带还可以练练海军,也可以看看他究竟是否善于兵事。 康熙刚刚拿定主意,李德全就禀道:“皇上,上书房大臣萧永藻在外递牌子求见。” “让他进来。”康熙说着便坐回案几后。 萧永藻急步进来,见礼之后便奏道:“禀皇上,奴才刚刚接到急报,山东顺德府、山西朔平府也发生了饥民暴动。” 山东山西近在肘腋,自发现粮价异动,康熙便已暗中留意、布置,胤祯海运粮食北上赈济的消息传来后,他更是格外关注,此时间报,自是波澜不惊,只淡淡的问道:“规模可大?” 见康熙如此淡定,萧永藻松了口气,“回皇上,两府一共有五县饥民闹事,由于朝廷赈济得力,附从者甚微,上报统计,五县暴动饥民人数不过二万左右。” 仓促间能够有这个规模,也算不错了,康熙微微颌首,徐徐说道,“今春北方大旱,朕便刻意防备有奸佞之徒借机闹事,早令各地驻军加意留心,此事毋须过虑,留意地方军报便是。” “皇上幽明独照,圣虑深远,实乃国家之福……”萧永藻一听,忙叩头奉承,康熙却是笑道:“等平了再颂不迟,跪安吧。” 等萧永藻躬身退出,康熙的脸色便阴了下来,在这种仓促的情形下,胤初竟然还敢挑唆饥民暴动,已是丧心病狂,对这个太子,他现在已然是彻底死了心。 山东山西的饥民暴动,康熙早有密旨给各地的八旗驻军,一旦发生暴乱,立刻以雷霆手段血腥镇压,一则震慑各地饥民,二则提醒胤初,不要再有任何妄动。 对于胤扔的这些小动作,康熙知道即便大肆追查,也不可能查到太子身上,徒自引起官场恐慌和朝局不稳,而且这种事,康熙也不愿意追查,不仅不能追查,而且还得代太子善后,把所有与这事有牵连的人统统灭口,一了百了,以免那些个皇子们拿这事攻讦太子。 之所以要如此做,康熙亦是万般无奈,太子兵谏,事关皇家脸面,也直接关系到他身后的名声,他不得不容忍,不得不隐瞒,若是被史书记上一段,‘皇太子兵谏未果。7他使提倡的孝治天下,岂不威了最大的笑话? 该如何不着痕迹的剪除太子党羽?废了太子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康熙不由陷入了沉思。 毓庆富,太子胤扔闻知山东山西饥民同时暴动,心里大为振奋,近两万的饥民暴动,若是能跟福建一样,迅速蔓延开来,必然引起京畿震动,肘腋之患可不比远在天边的福建,康熙在仓促之下定然会出动京畿兵马予以平乱,那就是天大的机会。 不过,待到传回消息说康熙对山东山西的饥民暴动反应冷淡,并未有任何举动,胤初登时就冷静了下来。 山东山西近在肘腋,两地饥民暴动,康熙不可能无动于衷,既然是没有任何举动,就只有一个可能,康熙早有察觉,并布置妥当。想到这里,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宛如虚脱一般坐在椅子上,半晌,他才惊醒过来,细细回想了一遍,看看会不会事败后牵连到自己。 次日早朝,一上朝,新任兵部汉尚书孙征灏便站出来奏道:“启奏皇上,福建饥民暴动,蔓延六府,福建陆路提督蓝理系封疆大臣,纵容盗贼滋蔓,抢夺扰民,既无能征剿,又不事招抚,并轻慢狂傲,致有仙游之败,莆田城破,又迟延日久,不行奏闻,应将提督蓝理革职交刑部治罪。 漳州总兵官许凤、汀州总兵官陈有功玩忽职守,不察匪情在先,纵贼滋蔓于后,应一例革职。总督范时崇、巡抚黄秉中,位列封疆,治下出此大案,反巧行粉饰诳奏,照溺职例,俱应革职。” 一众皇子、大臣闻言俱是一惊,这孙征灏可够狠的了,一折子横扫五位二品以上大臣,福建文武大员差点就一网打尽,不过福建饥民暴动是二十多年来罕见的大乱,事不关己的,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等着看康熙的反应。 太子一党的大臣见主要矛头直指福建陆路提督蓝理,心里都是直打鼓,刑部尚书齐世武率先站了出来,“启奏皇上,福建饥民暴动起因是地方官吏侵吞赈济钱粮,导致饥民无法存活,致有此乱,福建连续两载干旱,本就犹如一堆干柴,一有火星便迅速蔓延,亦不能完全委过于福建陆路提督蓝理,蓝理出兵征剿,扑空之后,迅速回防沿海平原富庶府、县,策略上亦无错失,参将王晋兵败仙游,以致莆田城破,蓝理罪在用人不当,恳请皇上明见。” 齐世武说的有理有节,太子胤视不由稍稍松了口气,蓝理要是被革职拿问,万一捅出点什么来,可是大麻烦,回头得再给蓝国定叮嘱一番。 老八胤禊见齐世武都给蓝理据理力争,心里也活络起来,范时崇要是被革职,前面岂不是白白忙活一场?他不由瞟了萧永藻一眼。 萧永藻会意,沉吟了下才站出来奏道: “启奏皇上,闽浙总督范时崇上任不过半月,福建饥民便发生暴动,该员并未委过抱怨,而是积极指挥平乱,制定平乱策略,并四处筹集粮饷,福建目前军情如火,恳请皇上准其戴罪立功,平乱之后再行议罪。” 两人这一带头,两党大臣纷纷各自为自己的党羽极力辩护,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早就按捺不住,寻了个空隙闪身而出,“启奏皇上,封疆大臣督抚一方,岂能出事便行推卸责任?福建饥民暴动,实乃数十年未见之大乱,纵然原因繁杂,现任福建封疆大臣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微臣恳请皇上对福建合省二品以上大员全体革职问罪,并追查已调任大员责任,以纠地方大员相互委过推卸之风,整肃朝纲。” ‘官屠’赵申乔这一开口,一众大臣登时都哑了,不愧是号称‘官屠’,不仅横扫现有福建合省大员,还要追究前任的大员,一句话就得罪了十多位二品大员,也就他这样的人做的出来。 眼见一众大臣都被赵申乔镇住了,康熙方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当务之急不是议罪,而是要尽快平息饥民暴动,尔等饥民均系农民,若不尽快平息,田亩无人耕种,必至荒芜,如此,则米价益贵,一应饥民则俱无生路,福建饥民亦是朕之子民,岂有眼看其步入死路而不管之理? 着皇十子恂郡王胤祯前往福建招抚暴动饥民,并统领福建境内所有水、陆兵马。暴乱饥民只惩治首恶,胁从概不追究,令其将朕上谕尽行书出,大张告示,明白晓谕。 福建陆路提督蓝理、总督范时崇、巡抚黄秉中、总兵官许凤、陈有功、俱从宽免革职,著各降五级留任,戴罪图功,平乱后再行议罪。” 康熙话音一落,太子胤视、老八胤禊及各自大臣心里都是一松,看来康熙以宽为政的宗旨还是没变,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官场降级那是常事,只要能够留任,暴乱一平,还不都是万事大吉,官复原级。 想到是派胤祯去招抚,一众大臣又开始心痛捐出去的银两了,有这个大财主出手,他们捐的那点银子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算是扔到水里了。 老四胤稹心里却是大喜,果然是派胤祯前去福建平乱,虽然康熙是命胤祯去福建招抚,不可能出现大屠杀,但只要他去了福建,那机会就多的是,至少,‘粘杆处’刺杀他就可以毫无顾忌。 下朝回到西暖阁,康熙便谴人招来一等侍卫巴亥、二等侍卫赖希,随后又给江宁的曹寅写了封密信,并着人去库房取了三把沙俄进贡的俄罗斯手铳。 巴亥、赖希二人进来请安后,康熙便吩咐道:“皇十四子胤祯,即将前赴福建平乱,朕听闻有不少江湖人士参与其中,着你二人火速往上海侍从,这封信转交江宁曹寅,他另会安排人手,你二人一道带往上海,在胤祯跟前听用。“ 第141章 江宁织造府 胤祯在广州被刺杀一事,康熙虽然不置一语,心里却一直耿耿于怀,暗里下令在京城、江南、广东秘密查探,就连青海甘肃也谴人前去暗访。 对于胤祯的安危,他现在是极度上心,老十四呆在上海,倒不存在危险,可一旦去福建,他还真是不放心,正好借这个机会派几个得力的人去护卫,也不显地突兀。 这两年来,老十四花样不断,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摊子越铺越大,肩上的差事也越来越多,对朝廷而言,已是不可或缺。在他心中的份量亦是越发的重,废太子已经是迟早的事,建储计划,他现在亦有了初步的想法,对老十四这个潜力无限,在政治、经济、军事、农业都有所建树的儿子,自然是异常重视,岂肯让他立于危墙之下。 不过六日,胤祯在上海就收到了康熙的谕旨和密信。 细细看了一遍后,胤祯便将康熙的谕旨抄录了二份,命人携带先行乘快船赶往福州、厦门,让总督范时崇、水师提督施世驃广为张贴。 随后传令着武格立即招回正在训练的那艘风帆战舰,并抽调一千精锐的学员做好跟随去福建的准备。 接着又着人去召集陈鹏年、完颜海锋二人以及郑清海、沙船协会会长汤德贵,张元隆等人前来。 众亲卫领命而去之后,胤祯便开始思索起来,康熙的意思是招抚,这跟他的想法是不谋而合,可问题是招抚要粮食,没粮食拿什么招抚?总不至于一人发二两银子吧?刚开始暴动时,饥民就已经达到十万,不知道现在人数达到了多少? 保守估计也得有个二十万人,就算是都种玉米、番薯之类的,最快也要两个月时间才能够有收获,这几十万人吃两个月,得多少粮食?现在手头估计也没多少存粮。 正在沉思,却闻报庶福晋张梦娇来了,胤祯忙吩咐放她进来。 张梦娇一进来便笑道:“王爷可是为粮食发愁?” 听得这一问,胤祯登时就放松下来,微笑道:“什么事也瞒不过你,来,给爷解解惑。” 张梦娇轻笑道:“爷要去福建平乱,妾身又不能跟随前往,阵前杀敌,只能帮爷拾遗补缺,略尽心意。” “得,你还想上阵杀敌,爷都没那个机会。”胤祯调侃之后才道;“福建饥民可是几十万,爷是真愁,从哪里去弄那么多粮食?银子爷有,也舍得花,可有银子也没地方买粮食,再大量收的话,两江的百姓可就受不住了。” 说到正事,张梦娇神色一正,“王爷,您疏忽了一个地方,岂不闻灯下黑吗?福建虽然遭灾,而且饥民遍地,但福建海运发达,沿海府、县的大户、豪族家中可不缺粮食,越是灾荒严重的地方,大户、豪族手中囤积的粮食就越多,因为那里的粮食是最贵的。” 胤祯听的眼睛一亮,欣喜的道,“乖福晋,这个醒提的好。” 张梦娇抿嘴甜笑道:“王爷,江南丝绸棉布生产发达,每年都需用海量蓝靛、苏木等作染料,其中这靛青,最主要就是从福建来的,汀州府的靛青可是全国闻名。 其二是纸,江南的刻书、印书业独步全国,每年还销出大量的笺纸,但本地纸张却甚是匱乏,福建纸则是江南的主要供给地。 其三是木材,王爷和家父的船厂,就有很多木材来自福建,另外,两江的木器行,构筑业,海塘工程等水利措施,都需要数量极为惊人的木材,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来自福建。” 张梦娇这么一说,胤祯已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胤祯轻笑道,“恩,这一来,爷心里就有底了。”说着瞅了张梦娇一眼,琢磨着该怎么奖赏她一下。 达春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在外响起,“主子,郑清海在外候见。” 张梦娇被胤祯一眼瞅的心慌意乱,生怕他又胡来,闻言忙道,“爷,妾身先行告退。”说着款款起身,两眼水汪汪的盯了胤祯一眼,才转身出门。 郑清海进来见礼之后,胤祯就直接问道:“现在已经收了多少石粮?” 心里默想了一下,郑清海才谨慎的回道:“回王爷,总数略在五万石上下。”说完,他喉结动了动,却终是没说出口。 五万石,足够三十万人半月的口粮了,胤祯颇为满意,见郑清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他是想再劝自己不要收粮,心里好笑,随意问道:“现在米价涨到多少了?” “回王爷,已经二两一钱一石了。”郑清海苦着脸回道。 胤祯轻笑道:“粮价是太高了点,暂时停止大量收粮,待价钱回落,再慢慢的收。” “是,小的谨尊王爷吩咐。”郑清海兴奋的说道:“王爷可真是菩萨心肠,这一停收,粮价马上就会垮下来。” 菩萨心肠都用上了,看来他这段时间为粮价愁的不少,胤祯微笑着吩咐道。“恩。去吧,将粮食准备好,明天就要准备装船启运。” 郑清海躬身一揖,“是,王爷。” 待郑清海退出,得知陈鹏年、完颜海锋、张元隆、汤德贵四人都已候在外面,胤祯沉吟了下才道:“都叫进来。” 待四人见礼之后,胤祯便对张元隆说道,“把船坞的船造完之后,下一批先上风帆战舰,到时,本王会派工匠过来指导。另外,给南下的船商吹吹风,本王在福建敞开收购玉米、番薯、马铃薯,价钱包他们满意。” “草民谨尊王爷吩咐。”张元隆躬身回道。 胤祯点了点头,接着开门见山的说道:“本王已经接到谕旨,奔赴福建招抚暴乱饥民,汤会长,时间紧,招抚用粮五万石,另装载兵员一千,本王要征用沙船,三天后要启程,望你能妥善协调。” 这等军国大事,胤祯竟毫不回避的提起,汤德贵心里一阵发热,这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啊,他忙躬身回道:“恂王爷,草民回去马上安排,抽调最好的快船和少手,保证不误王爷大事,不该说的草民自当守口如瓶。” 见汤德贵如此稳重,胤祯颇为满意,这人不仅有眼光,而且做事果断、有魄力,沙船协会初创阶段正需他这样会长,这人找机会要适当的点拨点拨,以后应该能成气候,沙船协会日后可是要派大用的,实力越强越好,顿了一下,他才含笑道,“如此甚好,一应费用本王不会亏待沙船协会。”沉吟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准备点银子吧,本王为你俩捐个官身。” 二人一听都是大喜,捐官可是要看机会的,不是你有钱就能够随时捐得到的,大清到目前为止,也不过因三藩之乱,西安、大同饥馑和修浚永定河及增置通州仓厫,等寥寥几次开捐的机会,二人忙叩谢,“谢王爷隆恩。” 胤祯点了点头,便道:“去忙吧。” 待他二人退下,胤祯才对陈鹏年、海锋二人伸手道,“坐吧。” 待二人落座,胤祯呷了口茶,才不徐不疾的说道:“今年北方大旱,又遇福建饥民暴动,可谓是雪上加霜,本王在上海大量购买米粮,引起粮价飞涨,百姓抱怨之声甚重。 此去福建,短则一月,长则两月,上海可就交给二位了,上海是本王根基所在,一点都不能乱,你们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维持稳定,稳定压倒一切。 目前上海本地居民应该问题不大,毕竟有这么多工厂、作坊,不至于吃不上饭,本王担心的是外来的流民,本就是青黄不接,粮价又居高不下,周边已逐渐出现断炊情形,你们必须未雨绸缪,防疫、治安、安置流民,开赈济粥棚,也可以赈代工,借机兴修水利,总之要面面俱到,不得出现任何疏漏,紧急需要银钱,只管找郑清海,本王会叮嘱他。” 陈鹏年是从基层县令一步步升上到布政使,政务娴熟,长于实务,此刻听胤祯一条条交待,竟是滴水不漏,周密细致,不由大为叹服,十四爷不过才二十四岁,处理政务竟比积年老吏还要老辣几分,忙欠身一揖道:“王爷放心前去,下官与完颜大人定不敢有丝毫懈怠,竭尽全力也要维持上海稳定。” 海锋亦是跟着道:“主子放心,奴才明日起就着手准备主子交待的一应事项。” 江宁城,江宁织造府。 巴亥、赖希二人赶到江宁织造府时,已近黄昏,二人一路换马不换人,竟是只比八百里加急的信差慢了一天就赶到了江宁。 曹寅一看送上来的贴子,居然是一等御前侍卫巴亥,连忙迎了出来,一见巴亥、赖希二人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样子就知道两人定是一路急赶,心里登时就是一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竟让两个御前侍卫如此拼命赶路,连忙将二人迎进了签押房。 巴亥跟曹寅打过几次交道,进屋之后,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而后掏出密信,“皇上的密信,曹大人验看下火漆封印。” 曹寅看了眼完好的火漆之后,行了一礼才拆开封口,急急看完之后,他才放下心来,沉吟着道:“二位大人先在府上歇息一日,下官火速办理,定然误不了十四爷行程。”说完,便叫人侍侯二人去洗浴、休息。 (未完待续) 第142章 巨额亏空 待两人出去后,曹寅将康熙的密旨又细细看了一遍,默想片刻,才一迭声的吩咐下去,待他安排妥当,早已闻讯而来候在外面的幼子曹颙才进屋,关切的问道:“阿玛,可是急务?” 曹寅点了点,沉吟着道,“连生,你也准备下,去上海见见十四爷。” 十四爷胤祯?胤祯的事迹在江宁已传的人尽皆知,而且仅比他大一岁,曹颙可是慕名已久,一听让他去上海拜见胤祯,心里就是一喜,立即乖巧的道:“孩儿谨听阿玛吩咐。” 曹寅哪有心思留意儿子的心思,自顾缓缓说道:“皇上六次南巡,五次住在织造署,为父四次负责接待,那银子就如泼水一般撒出去,累次下来,亏空巨大,去年两江总督噶礼密奏皇上,参劾为父亏欠两淮盐课银三百万两,请求公开弹劾,皇上体恤,压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无比感慨的长叹了一声,良久才接着道:“三百万只是明面上的,实际总亏欠已达四百余万两,这笔巨大的债务,为父是日夜忧心,虽然皇上现在是极力回护,但皇上年事已高,一旦龙驭上宾,朝中大臣必群起攻之,如此巨大的亏空,新君即便回护,亦是有限,一旦追查,曹家顷刻间便是烟消云散的下场。 十四爷深谙经济之道,而今又自立一党,为父前思后想,有能力救曹家的,唯有十四爷,这次皇上密旨,命为父给十四爷挑送得力可靠的江湖世家高手做其护卫,十四爷的圣眷由此可见一斑。 对曹家而言,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正好借此送人的机会去上海拜见十四爷,表明曹家心迹,江南三织造,同气连枝,共进退。” 次日一早,胤祯便来到海军学院。 胤祯的身影一出现,一众中队长、分队长就扔下了手头的训练围了上来,敬礼之后,都是异口同声的请求去福建平乱。 望着一众请战心切的学员,胤祯含笑道:“好,很好,海军需要的就是象你们这样渴望战斗的将领!不过,此次去福建,主要是招抚。还有,我要提醒你们,不要把眼光盯在国内,你们应该把眼光投向大海、外洋!我们海军的目标是东洋、南洋、西洋各国的海军! 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训练、训练,再训练!要把自己和手下都训练成世界一流的海军!你们的战场是在大海!本院长在这里给你们保证,海军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不要担心没机会立战功!明白吗?” “明白。”众人轰然应到。 “好,都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匆匆赶了过来的武格大声吩咐道。 待众人都散了,胤祯才对武格说道:“把福建籍的学员另编一队,随我去福建,福建有没有出色的世家子弟?” “有。”武格想都没想就脱口说道:“福建陆路提督蓝理可是福建世家豪族的榜样,福建世家子弟参加海军的人数是最多的,优异者不少。” 武格这一提醒,胤祯才想起,征台湾时,福建不少子弟立功受赏,从此挤入大户豪族之列,“恩,把他们都召集到院长室来,我见见他们。” 胤祯才到院长室坐下,门外就传来响亮的“报告”声,他不由一楞,很快便明白,这些个福建子弟刚刚应该都在请战的那一群人中,当下便沉声道:“进来。” 一溜四人整齐的走了进来,逐一敬礼说道,“中队长林卫,向院长报道。” “分队长陈平安向院长报道。” “分队长王汤向院长报道。” “分队长张长安向院长报道。” 胤祯回了一礼,逐个打量了一遍才问道:“你们谁熟悉福建的地形?” 林卫上前一步说道:“报告院长,标下曾跟随家中商队跑过不少地方,略知一、二。” 八大中队长,汉族只占了三个,这个林卫能够第一批升到中队长,应该是不简单,看他举止从容,动作礼仪规范,言辞简洁明了,很有大家子弟风范,胤祯点了下头,“恩,说说看。” “福建东南临海,境内有四处小平原,其它尽皆是山地,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因地形险要,所以境内关隘遍布,计有89关、376隘、158寨,通往江西、广东、浙江三省的通道亦皆为险道、狭道,自古便是难进难出,大宗货物,人口流动皆是走海路。” 对于福建地形,胤祯还真是不知道,皆因福建既非经济、农业重地,又非军事重地,他唯一留意的也仅仅只是福建沿海的港口。此时一听福建境内关隘重重,通往外省亦是险关狭道,登时就放下心来,难怪康熙对福建饥民暴动不太上心,原来如此,他不由追问道:“福建有哪四个小平原?” 林卫朗声回道,“四个平原分别是漳州平原、福州平原、莆田平原和泉州平原,尽皆分布在沿海地代。” 这么说,福建饥民暴动岂不是席卷了福建三个平原?仅有福州平原得以幸免,胤祯心里登时一沉,这可得抓紧时间招抚,沉吟了下,他才继续问道:“对福建饥民暴动,你们是如何看的?” 林卫喉结动了动,却是没有出声,反而退了一步,回到队列中,胤祯见了他的举动,大为惊喜,这个林卫不错,年纪青青就懂的进退,知道给部下出头的机会,好好培养,是个将才。 静了一下,王汤才一步迈出,“报告院长,福建饥民暴动,标下窃以为,圣上的处置方略极为英明。福建地瘠民贫,自古民风剽悍,好斗成风,加之地势险恶,关隘重叠,大军围剿,实则劳师糜饷,得不偿失。标下愚见,如今天下太平,百姓不说安居乐业,至少也能勉强温饱度日,但凡有活命机会,谁愿意造反?如今天恩浩荡,院长又财力雄厚,此去福建,暴乱饥民定然望风归附。” 林卫三人听王汤说的如此直白,都隐隐担心。 这是个直性子,有见识,但只能在海军呆着,胤祯在心里给王汤下了个结论,方才微笑道:“都说的不错,作为海军将领,不仅要善于观察,而且要勤于思考,更要不断的学习,陆战要了解地理地形,海战要求更高,不仅要了解洋流、季风、航线,还要了解各洋各海沿岸地形及岛屿分布等情况,希望你们加强学习。好了,都回去准备下,随本院长去福建平乱。” 两天时间,胤祯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第三天一早,巴亥、赖希及曹颙等一行六人也赶到了上海。 留春园,一见胤祯,一等御前侍卫巴亥就带着众人规规矩矩的行了个跪安礼,“奴才巴亥给恂王爷请安。” 胤祯在康熙的密信中已知道巴亥会带几个高手过来护卫自己的安全,对几人不由多看两眼,除了巴亥、赖希二人,其余四人皆是便服,一人年纪较大,二个约在三十左右,另外一个看着比自己还小,心里不由暗自嘀咕,这怕是世家俊杰。 曹颙哪里知道胤祯把他也当成高手了,他知道胤祯不认识自己,起身后,又道,“奴才曹颙,叩见十四爷。”说着又行了个叩首礼。 曹颙?胤祯一楞,曹雪芹的伯父?瞅了眼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曹颙,很是不解,身体这么壮实,怎么就死那么早呢?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也跟着去福建?康熙在信中可没提及这事,稍稍一想便估计是另有事情,便吩咐道:“达春,先陪巴亥他们熟悉下。” 待一众人出去之后,胤祯才一伸手道:“坐。” 待胤祯落座,曹颙才小心的坐下,他知道胤祯事务繁忙,马上就欠身说道:“家父本应亲自前来,但年老体衰,不能急赶,怕耽搁了十四爷公务,才差小的前来,冒昧之处,还祈望十四爷见谅。 十四爷久在上海,却未曾踏足江宁,家父欲上府拜访,又恐招物议,此次借送人之机,才命小的前来请安。” 大老远干巴巴跑来就为请安?胤祯心里暗忖,曹寅是什么意思?江南三织造是以曹家为首,在江南可谓是盛极一时,别人不知,他可是清楚的很,曹家远不是江宁织造、淮盐监察使那么简单,他更是康熙在江南的密探首脑,身负监察江南百官以及江湖上各方秘密势力,反清组织等,说是江南的教父亦不为过。 可自己跟素他无交结,他为何急于见自己?在京城遇上麻烦了?以康熙对他的宠信,没理由来找自己啊,眼下他急于出征,没时间细心琢磨,瞅了曹颙一眼,胤祯缓缓开口说道:“直接说吧,出了什么麻烦?” 曹颙本就是奉命前来表明心迹的,当下便道:“十四爷思虑深远、眼光独到,善军事,谙经济,家父说,江南三织造,同气连枝,共进退。” 胤祯一楞,曹寅是康熙的密探头领,就跟军统的戴笠一样,这是要入十四党?他就不怕康熙知道了,惹来弥天大祸?曹家这是遇上什么祸事了?沉吟了半晌,他才冷冷的问道:“出了什么麻烦?” 见胤祯一再追问,曹颙只得如实说道:“去年,总督噶礼密章弹劾家父亏欠两淮盐课银三百万两,皇上压住了,家父说实际亏空在四百多万,无法填补,为此忧心重重。” (未完待续) 第143章 手铳 听说是亏空,胤祯不由松了口气,这才隐约记起,曹家当年就是因为亏空才被抄家败落的,钱的事好说,曹家掌握着为皇室督造和采办绸缎的控制权,又掌管着两淮漕运、盐务,四百万亏空,帮他出个点子,几年就填回来了。 不过,曹家投靠的事,实在是干系太大,一旦康熙发觉,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默想了下,胤祯才道:“农学院开院庆典在即,本王负有监督之责,江宁之行在所难免,转告曹大人,四百万而已,且放宽心,至于其它的,毋庸再提。” 曹颙一听,心头狂喜,十四爷同意伸手相助,而且还不用依附,对曹家而言,这是最好的局面,他忙起身,沉稳的磕了三个响头,“十四爷援手之恩,曹家没齿难忘。” 曹颙走了半晌,胤祯才回过神来,这个老曹寅,还真是老奸巨滑,怕是早算准自己不会接纳,却偏偏以此来**自己,他应该是在试探,试探自己到底有没有争储的心?他最后会拿什么来交换,他有什么?江南的情报体系?若是这样,倒是合算。 巴亥等人在达春的陪同下在留春园草草转了一圈便回到胤祯书房所在院子,探知曹颙已经离开,便在外求见。 胤祯对那几个高手也颇为好奇,忙叫了进来。 一进屋,巴亥就将康熙送的三把俄罗斯手铳呈了上去,“恂王爷,这是皇上赐给王爷做防身之用的。” 胤祯闻言不由感到一阵温暖,广州被刺一案,康熙只字未提,心里其实还是很着紧自己的安危,行了一礼,他才拿过一把俄罗斯手铳。 俄罗斯进贡的手铳制作精美,手柄是象牙雕琢的,枪管至少也是百炼精钢,虽然不是蓝钢,却也乌黑呈亮,各处都经过细心的打磨,就连配备的铳条、火药盒都相当的精美,胤祯仔细把玩了下,虽然是隧发枪,不过却没有膛线,他不由撇了撇嘴,这手铳与其说是武器,还不如说是艺术品。 自打广州遇刺,胤祯就一直在琢磨怎么应付‘粘杆处’以及这时代的江湖高手,手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回上海后,就将左轮手枪的草图画了出来,不过怕扰乱戴梓对后装火炮的研究,他才一直收在书房里,象这种原始的俄罗斯手铳,胤祯完全是不屑一顾,根本没用,还不如长火铳。 将俄罗斯手铳随手放在桌子上,胤祯饶有兴趣的望向那三个曹寅推荐来的高手,既然是康熙密旨交待,曹寅又有求于自己,这三个高手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那三人见胤祯看过来,忙上前叩见,“草民罗静、甘洪军、车同拜见恂王爷。” 胤祯点了点头,这三人可以说是奉康熙的密旨前来听用的,却又跟巴亥、赖希二人的御前侍卫不同,而是出身草莽,心里顿起招揽之心,但康熙却是一向严禁皇子结交江湖异人,想了想,他才沉吟着道:“自古江湖多豪杰,你三人既然是奉旨前来,也不能委屈了你们,本王暂赏你们一个三等护卫吧。” 罗静、甘洪军、车同三人对侍卫的品级还知道一点,但对护卫就完全不清楚了,听的胤祯这句话,都有点蒙。 巴亥见三人兀自发呆,知道三人不清楚护卫品级,不由提醒道:“你三人可算是一步登天了,还不快快谢恩,这可是五品官职。” 罗静三人也没料想到,胤祯随口一句就赏了他们五品官职,一个个激动的忙叩头,“谢王爷大恩。” 胤祯原本有心让他们露一手,又觉欠稳重,便强忍下心头的好奇,对巴亥、赖希二人道:“巴大人,赖大人,本王一应宿卫安全,就劳二位大人费心了。” 巴亥一直在康熙跟前侍卫,护卫经验丰富,眼力和心思也不差,十四爷眼下可是当红的很,又自立十四党,目前一众皇子竞争激烈,谁知道哪片云彩会下雨,康熙既然让自己前来护卫十四爷,天知道还有没有调回去的时候,要是一直端着个一等御前侍卫的架子不放,怕是两头不讨好,他忙跪了下来,叩首道:“王爷,大人二字,奴才可不敢当,皇上既然谴奴才过来护卫十四爷,十四爷就是奴才的主子。” 赖希忙跟着跪了下来,“自现在起,奴才就是王爷的护卫,但凭王爷差使。” 见二人如此乖巧明白,胤祯微微点了点头,也放下心来,“既是如此,你二人就跟达春一起负责一应宿卫事项。” 山东山西五县饥民暴乱,在三天之内就被周边驻军以雷霆之势剿灭,手无寸铁的暴动饥民根本就未及有效的组织起来,就被来势汹汹,武备齐整的八旗兵丁迅速打散,分割剿灭。大军过后,五县城一片狼籍,伏尸遍地。 康熙接到平乱红旗军报,对剿灭暴民八千的数字瞟了一眼便直接向下审查报功人员名单,稍稍沉吟,便批下‘照准’二字,而后吩咐道:“李德全,皇太子胤礽欲购粮开粥棚赈济被灾之民,你将这份军报给他看看,就命他跟三皇子、四皇子在这五县施粥,以安抚民心。” 听完李德全转达的旨意,皇太子胤礽立时就感到背后一阵凉飕飕的,起身接过军报折子,却感觉薄薄的奏折重若千钧,眼见李德全宣完旨便抽身要走,他忙笑道:“李公公,皇上近几日,心情可好?” 李德全虽是大内总管太监,却哪里敢得罪太子,闻言忙回道:“回太子爷,圣上龙体安康,精神健旺。” 胤礽心里暗骂,我问的是心情,你说身体干啥,他知道这老阉货精明谨慎,口风很紧,但却最是贪财,便朝前走了几步,口中说道:“皇阿玛日夜操劳国事……”边说边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塞了过去。 李德全收了银票,只低低吞了两个字,“如常。” 如常就好,回到书房,胤礽便在房间里快速的踱着步子思索。 能够如此快速血腥的镇压暴动,显见康熙是早有察觉,并做好了准备,但康熙根本就似没有察觉暗中有人挑唆饥民,否则不可能毫无动静,仅仅只是屠杀了暴乱的饥民了事。 可康熙命人把军报转过来又如何解释?即便是命自己去被剿五县赈济,也没必要转发军报过来,是有意暗示?警告?敲打? 胤礽一时之间揣摩不透康熙的用意,只得谨慎防范,命人将负责暗中联络负责山东山西挑唆饥民暴动的人统统灭口,以绝后患。 闽浙总督范时崇接到胤祯快船送来的康熙上谕后,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这闽浙总督的位子算是勉强保住了,有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这个大金主前来福建招抚,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他一边组织人手大肆抄录康熙上谕,快马急驰各地广为张贴,一边召集福州文武大员前来商议。 对于这位十四爷,范时崇身为八党中人,可是知之甚详,因与九阿哥关系密切,他从未曾想过投靠十四爷,再加上胤祯在广州毫不顾及他的面子将他的姻亲处以站笼,这虽是小事,但可以看出,十四爷根本就没拉他的心思,对胤祯他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一俟诸位大员到齐,范时崇就宣读了康熙的上谕,一众大员一听,立时都喜上眉梢,不仅官帽保住了,而且暴乱的事也不用他们再操心了,自然是皆大喜欢。 范时崇却是接着说道:“诸位,恂郡王招抚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各位的前程,该怎么做,本督就不多费唇舌了,本督提醒几点,一,马上大力整饬福州的治安,确保恂郡王在福州不能有任何意外,二,约束好各府的长随、奴仆,恂郡王年青,从未来过福州,不排除有微服私访的可能。三,恂郡王办事雷厉风行,诸位都打起精神侍侯,到时候被参了,别怪本督无情。” 泉州,陆路提督府。 提督蓝理在永春县发觉暴动饥民有可能转化成流寇之后,便快马通传各地,并分兵回防沿海各富庶府、县,他自己则领兵欲直奔漳州府。 不料,才过南安,他便接到参将王晋兵败仙游,莆田城破被屠、劫一空的战报,蓝理当机立断回兵兴化,并着人快马向福建水路提督施世驃求援,希望施世驃出动水师援助漳州府,力保漳州不失,他则率兵一路急行,经惠安到莆田,永德军听闻蓝理率二万大军前来征剿,连夜转移仙游遁入山中。 蓝理率兵收复莆田之后,又调拨两千兵马入驻兴化府。在巩固兴化、泉州两府各县之后,他才率兵进入漳州,考虑到沿海各县城防守力量薄弱,他不得不分出部分兵力入驻沿海各县,而他则率领八千兵马在漳州与泉州之间巡梭,确保不再丢失县城。而莆田城破被屠掠一空的消息也让所有幸存的府、县加强了防守意识,一面对协防官兵大力支持,一面加强对饥民的赈济和控制。 蓝理的这招确实很厉害,一方面卡住通往外省的关隘,一方面又保住沿海各府、县不失,如此一来,暴动的饥民也好,流寇也好,在抢完了山区能抢的粮食之后,最终都只有一条路,活活饿死! 福建的三路大股义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他们既无兵器,又无攻城器械,对防守严密的府、县根本没有办法,要想硬攻,只能是合兵一处。但他们偏偏不敢合兵一处,单独活动,尚且填不饱肚子,合兵一处,立马上就会内乱。 为了活命,三路义军只得分头转向福建内陆山区各个小县、乡镇。 (未完待续) 第144章 福建布局 胤祯自上海出发,并未去福州,而是直接在泉州登岸。 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驃因担心胤祯安全,一直就未断过与他的联络,得知胤祯要在泉州登岸,早一天就率水师船队在泉州等候。 福建陆路提督蓝理本就是待罪之身,得报后不敢有丝毫怠慢,一大早就率领泉州文武大小官员和当地有名望的缙绅恭候在码头。 当胤祯乘坐买来的那艘西洋风帆战舰缓缓靠上码头,施世驃麾下的一众水师将领都是看的暗暗吞口水,这不过才千料左右的帆船,咋就能够装载这么多门火炮?不怕把船震散架? 蓝理及一众将领却是望着站在船舷两侧的那两排军装笔挺,军姿整肃的海军出神,早就听说十四爷在上海办了个海军学院练海军,这些就是海军?果然是与水师不可同日而语。 胤祯上岸后却只草草应付了一下迎接钦差的仪式,就在一众官员镞拥下进入了陆路提督府。 签押房里,待胤祯坐定,施世驃与蓝理二人又以下属身份重新见礼,胤祯待二人起身,才淡淡的说道:“坐吧,先谈谈福建现在的情况。” 蓝理落座之后便欠身说道:“回恂王爷,福建西南眼下除了府城及沿海一带县城外,其他县城俱被暴民抢掠一空,从贼人数约在三十万以上,乱民现在已分成三大股,由于沿海平原一带已无粮可抢,他们现在都已经掉头进入内陆山区各县。” 听到有三十万之众,胤祯眉头不由微蹙,“通往广东、江西、浙江的通道关隘可都有重兵把守?” “回恂王爷,三省地方驻军怕暴民流入境内,在通道层层关隘都布有重兵把守,万无一失。”蓝理恭敬的回道。 暴乱饥民流出外省的可能性很小,这一点胤祯早就预料道,得到蓝理亲口证实,他是彻底放下心来,沉吟了下,他才继续问道:“兴化、泉州、漳州三府皆是平原,人口数量应该不止三十万,除了府、县城内,外面可还有零散饥民?” 蓝理回道:“回恂王爷,暴动饥民为抢夺粮食经常残杀无辜,一众饥民要么从贼,要么逃进府、县城,零散饥民在城外根本就没有活路。” 闻言,胤祯不由一阵心痛,这场饥民暴动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现在人口可宝贵的很,默然半晌,他才问道:“皇上的谕旨公布于众了吗?可有效果?” 犹豫了下,蓝理才道:“恂王爷,各府县都已经公布张贴,不过,大股暴民都已经进山,无人敢进山去张贴皇上谕旨。” 不敢?胤祯眉头一拧,半晌才扬声道:“叫泉州知府进来。” 泉州知府刘侃一直就候在外面,闻报马上就一溜小跑着进来,“下官泉州知府刘侃拜见恂王爷。” 待他起身,胤祯才道:“把泉州府各县衙役都集合起来,五、十人一组,带上锣和皇上谕旨,每组再挑派五十名福建籍士卒护送他们进山宣传圣上谕旨,每招回一个饥民,赏银二钱,若是衙役全部死了,所有士卒一钱银子也得不到,全部赏钱都由本王出。你马上着人宣传出去。” 一听胤祯如此重赏,蓝理、刘侃二人都是大喜,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下不愁没人进山去各县宣扬圣谕了。刘侃忙揖手道:“下官马上就着人去张贴告示宣扬出去。” 待刘侃出去,胤祯呷了口茶,才对施世驃微笑道:“施军门,这次又要借助你水师的战船。” 施世驃立即起身揖手道:“王爷统领福建境内所有水、陆兵马,但有所命,未将岂敢不从,还请王爷下令。” 胤祯右手虚按了两下,含笑道:“现在还早,本王是先让你有个准备,这暴乱的饥民,本王计划将他们移往台湾。” “全部移往台湾?”施世驃闻言一惊,这运输量可就大了。 “恩。”胤祯点了点头,“你出去安排下,也可以联络下各个港口的海船。” 施世驃起身告退,胤祯又对蓝理道:“把本王重赏的消息快马通传各府、县,限定各府县只能出动四队人马进山,告诉他们,本王只出三十万人的赏钱。” 胤祯重赏衙役和士卒进山招抚饥民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泉州城,所有的衙役和士卒都沸腾起来。有道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如此重赏,一众衙役士卒立时就纷纷争抢着要进山,山里最少也是三、四十万暴乱饥民,随便拉回来一股,可都是上万人,那就是二千两银子,一人轻轻松松就可以分到三、四十两,还有什么比这更赚钱的? 紧接着传出的消息,立刻把气氛推到了顶点,每府只有四队的名额,恂王爷只出三十万人的赏钱。这二条消息一出,一众衙役和士卒为争名额差点就大打出手,机灵的马上就花钱贿赂。 刘侃不由大为感叹,有钱就是好,先前打死也没人愿意干的差事,一转眼,竟然争着抢着花钱贿赂着要去,恂王爷要是早来,这暴乱只怕早就平了。 蓝理在外转了一圈,将差事交待了下去,马上就转了回来,见只有胤祯一个人在签押房,便涎着老脸道:“恂王爷,未将属下参将王晋仙游兵败,一战就死了四千兵马,眼下是士气不振,等朝廷的抚恤下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王爷能否体谅下这些苦哈哈,赏点银子激励下士气。” 胤祯闻言盯了他一眼,“本王要养三十万饥民足足两月,你给本王算算要多少银子?激励士气,你也是老军务了,除了银子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蓝理被胤祯一顿抢白,不由躁的老脸通红,讷讷着说不出话来。 见他窘躁的样子,胤祯也不为已甚,暴乱的饥民大部分可能都可以招抚,但不排除有死硬分子顽抗到底,思虑及此,他轻叹了一声,才温言道,“本王也是带兵之人,深知带兵之难,也罢,指点你一条路。” 蓝理一听这话,马上就来了精神,揖手道:“还望王爷指点。” 胤祯瞅了他一眼,“此次饥民暴动,有多少大户人家,缙绅地主家破族灭,又有多少田地成为无主之地?” 蓝理一听这话,心里就懊恼无比,以前笑别人端着金饭碗讨饭,没想到自个竟然也是一样。他忙躬身谢道,“未将谢王爷指点迷津。” 胤祯轻笑道:“别说本王没提醒你,吃相别太难看,虽然是无主之地,朝廷最终是要核查的,你本就是待罪之身,还是谨慎点为好。” (未完待续) 第145章 移民人台 施世骠调派水师战船,并征集海船准备这载饥民入台的消息在不经意间就泄圌露了出去,立时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不到半天时间,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要将三十万饥民全部移民台圌湾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样飞快的传遍了泉州府,并迅速的向福建沿海各府县传播开去。 消息一传开,便引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响,海商和百圌姓是兴高采烈,大户豪族则是心慌意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大户豪族的反应是在胤祯的意料之中,也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不过,海商和百圌姓的反应,他就感到意外了,默想了片刻,他便着人将泉州知府刘侃叫来。 刘侃在听闻胤祯欲移民三十万赴台的消息也很振奋,有一种送瘟神的轻圌松感,这批饥民在暴圌动期间可是杀了不少人,若仅是招抚回来,日后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流圌血报复事龘件,更让人忧心的是,这批人尝到了暴圌动的甜头,日后的管理也是一大龘麻烦。 闻听恂王爷召见,刘侃匆匆赶到提督府,胤祯待其请安后,便直接问道:“刘大人,移民台圌湾,为何百圌姓会如此高兴?” 见是问这事,刘侃便欠身侃侃而道:“回王爷,福建地瘠民贫,人多田少,而台圌湾却地荒人稀,加之台圌湾土地肥沃,地气和暖,稻米、糖蔗、杂粮有种必获,一岁所获,数倍福建。 虽然朝圌廷对福建与台圌湾之间往来管束很严,但每年仍然有不少的海商、百圌姓往返,台圌湾的种种情形在福建是广为人知,‘台圌湾好趁食”‘台圌湾钱、淹脚目,等谚语在福建亦是妇孺皆知,福建百圌姓尽皆视台圌湾为乐土。 王爷此次一举将三十万饥民移往台圌湾,实乃是万家生佛之善举,于福建、于台圌湾、于饥民皆是一大善政,下官谨带福建百圌姓叩谢王爷隆恩。”说着,他便跪下,庄重无比的磕了三个响头。 胤祯听完,却是半晌无语,移饥民于台圌湾,这不过是他为了让福建沿海各府县的大户豪族产生恐圌慌,以达到贱买粮食的目的而放出的风声,原本打算只是移个几千圌人做做样子,迷人眼目而已,没想到竟然引起如此大的反响,他不得不慎重的考虑移民入台这件事。 瞅了一眼兀自跪在地上的刘侃,胤祯温言说道:“刘大人请起,本王于台圌湾府情形不甚了解,刘大人能否详谈一、二?” 刘侃见自己说完之后,胤祯半晌无语,心下已是疑惑不已,听闻胤祯此语,再联想朝圌廷对台的政圌策以及胤祯不过是运来五万石粮食,他不由心里一沉,恂王爷移民入台难道只是惑人眼目?他甚为失望的爬起身来,小心的斜签着身圌子坐下,脸上已然没了兴圌奋欣喜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失落的神情。 见刘侃一脸的失落,胤祯不由暗忖,这知府倒是精明,不过欠缺了点城府,看年纪不过是而立之年,应该是个正牌子进士出身,倒要查查他的履历,官声,人望。 刘侃沉吟了下,才缓缓说道:“回王爷,收复台圌湾之后,朝圌廷设立了台圌湾府,下辖台圌湾、凤山、诸罗三县,为防台圌湾再次成为各股反贼的集结地,朝圌廷对台圌湾管理极严,对沿海各省与台圌湾间百圌姓的往来限圌制颇严,犹以福建为甚。” 原来如此,难怪听闻移民台圌湾,百圌姓是不惊反喜,胤祯点了点头,也有心考较他,便徐徐说道:“本王初下江南,打造远洋舰队,创建海军,所为皆是为了扑卫海上疆域,台圌湾虽然孤悬海外,却是东南海防不可或缺之地,开发台圌湾,移民入台不是权宜之计,你详细说说你了解的情况。” 刘侃一听这话,立时便精神一振,欠身说道:“回王爷,自收复台圌湾之后,朝圌廷便大龘规模地遣圌返在台官兵及其家属,开海禁之后,朝圌廷规定赴台官圌员不得携带家眷,对赴台百圌姓管理更严,并有严格规定,其一,欲渡船台圌湾者,先给原籍地方照单,经分巡台厦兵备道稽查,依台圌湾海防同知审验批准方可。此即所谓‘照单’入台。 其二,渡台者,不准携带家眷,业经渡台者,亦不得招致。其三,粤地屡为海盗渊毅,以积习未脱,禁其民渡台。 王爷,福建历来便是缺粮大省,无田无地之民甚众,一遇灾荒,饥民便流离失所,台圌湾对福建百圌姓的诱圌惑实在太大,虽然朝圌廷管理如此之严,但仍有大量百圌姓以小船偷渡入台,每年死于海上、孤岛的百圌姓,数不胜数。 王爷若能上圌书朝圌廷,允许移民入台,无异于福建灾民再生父母。再有,暴圌乱饥民即便是招抚回来,于地方亦是后患无穷,日后,稍遇灾荒,便会故态复萌。” 胤祯一阵无语,花了诺大的气力收复了台圌湾,却不移民开发,反而严加控圌制,以抑制台圌湾的人口发展,康熙为江山稳固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不过也让人无语到了极点。 刘侃告退之后,胤祯冥想良久,康熙苦心抑制台圌湾发展,无非就是害怕台圌湾再次成为反清基圌地,但若是远洋舰队建成,他这个顾虑就应该打消了吧?台圌湾可是宝地,如此荒废,着实令人叹息。 沉吟良久,胤祯才提笔给康熙写了封密信。 五月初八,福建大雨如注。 五月初九,首批招抚回来的三千饥民登上福建水师战船移民台圌湾。 各府县本就心中恐圌慌的囤粮大户,再也不敢坐等观望了,眼下粮食虽然降价幅度不大,可任谁都能够看出,粮价已经维持不了多久,整个闽南人口,死的死,移的移,囤积那么多粮食卖给谁去?不暴跌才怪。 一众囤粮大户纷纷涌圌向了泉州府,整个福建,现在就胤祯是购粮大户,他可是负责赈济三十万饥民,而且谁都知道,胤祯不缺银子,今年二月,他仅是卖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就收了五千万两,这可是富可敌国的主。 不过,令他们感到恐圌慌的是,胤祯根本就不见他们,这让他们更加恐圌慌,随着一船船的饥民圌运往台圌湾,随着旱圌情的缓解,整个闽南的粮价开始下滑,跟涨圌价的情形一模一样,一天一个价往下掉。 旱圌情缓解,粮商急,胤祯也急,他此时正与蓝理研究如何派兵卡住各地关隘,以保证漳州平原、泉州平原、兴化平原能够恢复耕种,不再遭受暴圌动饥民破圌坏。 福建下雨了,可京圌城仍然是滴雨未见。 康熙一面在宫中斋戒祈雨,一边却发出上谕:“即日起,着刑部派员巡查北方各省府县,清察刑狱,减免罪人,在京及地方大小臣僚,务必竭诚斋戒,以祈祷雨泽。 今当此亢旱之际,朕夙夜焦劳,无一时一事,不以群生为念,诸臣工宜仰体朕怀,日存忧惕,为群黎竭诚祈祷,则甘霖可冀早沛也。” 康熙这道谕旨一出,京圌城一众大臣立时都大为收敛,一众宗室亲贵,也不敢在外肆意招摇,以免被人参劾,遭康熙训斥事小,万一被削爵可就子大了。 次日,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看完胤祯从福建泉州发来的密信,便在殿中缓缓踱步。胤祯在信中恳圌请移福建饥民入台,并详细列出了移臣入台的好处:一,缓解福建民众田寡之现状,从根本上解决福建缺粮的问题。二,台圌湾地广人稀,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可一年两种甚至是三种,一旦开发,在粮食方面,可以反哺福建、广东两省,从而缓解江南、湖广的压力。三,台圌湾在东南海防中的地位日益重要,人口太少,不利于驻军防守。四,日后打下广袤的海外领土,也需移民巩固,不妨以移民入台先行积累经验。 信尾,胤祯又说道,自荷兰人手中购圌买的二级战列舰已经在上圌海开始着手仿建,仅仅是这种二级战列舰,一次就可装载兵员上千,更大的一级战列舰不过几年时间,也将建造出来,由此等巨舰组成的远洋舰队远征西洋尚且不惧,何惧台圌湾弹丸之地? 若是台圌湾能仿四川例,大举迁移广东、福建之无地贫民,既可相互制衡又可促进台圌湾开发,数年后,朝圌廷便可又得一粮仓。 康熙轻叹了口气,不是为了防范汉圌人在台圌湾坐大,祸圌乱东南沿海,朕又何至于花诺大的精力去限圌制台圌湾开发?不过,既然有了远洋舰队,倒确实可以放下心来,另外移民制衡也是不错的主意。 对胤祯在信中提及的二级战列舰,上圌海的密探早有密报呈上,康熙对那种可载千圌人,火炮近百的二级战列舰也是大为神往,暗道,待新仿建的二级战列舰下水,一定要胤祯开到天津来,开开眼界。 至于移民入台之事,还需在朝会上议议,方好召告天下。 仰脸默想了下,康熙坐回御案,又写了一道谕旨:“自古人事有失,必干天和,或政事未尽合宜,或用人未能允当,大小官圌员,有暗结党援,以及残圌忍之人,尚居职位,囵圄中或有无辜,凡若此等,方遭天谴,着内阁、九卿、科道,——详问具奏。” 第146章 太子妙计 康熙这道谕旨一出,京城一众大员尽皆惶惶。 结党营私,居官残忍,陷害无辜这几桩罪名可着实不轻,涉及面又广,康熙这是泛指?还是暗有所指?一众大员不由自觉的对号入座,自纠自察,审视完自身,又再琢磨别人,而后又细细揣摩康熙的真实用意,也不知道有多少大臣夜不能寐。 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三人也是惊疑不定,很快就在廉贝勒府聚集,老九满脸担忧的说道:“八哥,皇阿玛不会是又想借机打压我们吧?” 老十心直口快的说道:‘那可不一定,自从公推太子以来,皇阿玛是逮着机会就敲我们几下,这次大旱,数十年不遇,怎么也得找几个替罪羊不是。” 胤禩眉头一蹙,低语道:“十弟,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得改改,小心祸从口出。” 老九却是拧眉说道:“十弟这话没错,如此大旱,皇阿玛总得有个说法,这道谕旨实际上已经是带有罪已诏的味道了,那帮子汉大臣怎么着也得为皇阿玛掩饰不是?” “即便如此,也未必会拿我们开刀。”胤禩沉吟着道:“现在的局面跟两年前已是大不一样,那时太子一党被打压殆尽,就我们八党独大,皇阿玛自然要打压我们,现在可是三党并存,而且我们现在根本就没触及到皇权,没理由打压我们。” 雍亲王府,后花园。 邬思道幽幽的说道:“四爷,皇上这是要对太子动手了,先剪其羽翼,再削其爪牙。” 胤禛矜持的点了点头,“山东山西饥民暴动,不过三天时间就被镇压,皇阿玛显然是早就察觉,暗中防备了。”说完,他又怅然道:“老八现在改走务实的路子,圣眷是日益浓厚,太子一倒,他的呼声定然更高……。” “四爷还是先解决了十四爷再担心八爷。”邬思道缓缓说道:“圣上即便是要废太子爷,也不是短时间的事,四爷目前还是韬光养晦为宜,这盘棋,圣上才开始布局,到底是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定。” 毓庆宫,皇太子胤礽同样是揣揣不安,结党营私,居官残忍这二条似乎都是冲着他来的,康熙难道察觉了山东山西饥民暴动的真相?枯坐冥思良久,胤礽嘴角一勾,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命人传来着朱天保,叮嘱了他几句,朱天保听完便神情欣喜的急步离去。 ‘澹泊居’后院,一座幽雅隐密的小院里。 刑部尚书齐世武、九门提督托合齐、兵部尚书耿额三人都是闷坐喝酒,这一年多来,太子胤礽眼光长远,策划周密,却是处处不顺,很多暗招根本就没机会派上用场,三人也是颇感沮丧,康熙在这当口发出这道谕旨,很有可能便是征对他们一党而来,三人自然是忧心仲仲。 就在这时,房门一开,三人一看,进来的竟是朱天保,齐世武率先问道;“九如,这时节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太子爷有急事吩咐?” 朱天保先微笑着给三人见了礼,这才说道:“太子爷怕你们乱了阵脚,特意着我来,有一计相告。” “哦。”托合齐站起身来,“快说说。” 朱天保先喝了杯茶,这才说道:“皇上最近一直提倡以宽为政,太子爷的意思就是放出风声,说皇上要改宽为严了,先把水搅浑,让皇上投鼠忌器。” “妙!”齐世武不由低赞了一声,“以宽为政是皇上的大政宗旨,轻易不可能更改,这风声一出,不论是京师还是地方大员都的人心惶惶,皇上要是拿人开刀,就坐实了改宽为严的宗旨,呵呵,不愧是太子爷,这一计实在是妙不可言。” 不到半天时间,京城内外,都传遍了康熙要改宽为严的风声,而且是越传越离谱。这可是朝廷的大政方针,各省驻京的信差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四处打听。 康熙在清溪书屋闻报这一消息,不由为之一怔,半晌才冷笑道:“好手段!不知你逃得过初一,逃不逃得过十五?” 次日早朝,来的官员竟然比逢五的大朝还要多,就连抱病在家休养的大学士李光地都颤巍巍赶了过来。 一众大员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康熙这次会拿谁开刀,也不知道朝廷的风向是否就此一变?一个个都怀着揣揣不安的心情等待着。 康熙一升座,大学士李光地就上前跪奏道:“微臣李光地,启奏皇上。” 瞅了一眼已是老态龙钟的李光地,康熙轻声道:“免礼,赐座。” 李光地拜谢之后,小心的坐了半个屁股才欠身说道:“微臣昨日恭绎圣谕,不胜悚惶,北方春旱,十有八九,今春虽是旱情严重,然各省抗旱、赈济都周全细致,并无流徙之民,此皆是皇上夙夜焦劳,为万民筹画生计之功。 皇上行政无阙,用人悉当,天下臣民,罔不共知,而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货物南北畅通,藩属岁岁来朝,皆是皇上精心治理之功。 至于臣子结党乃王法所不宥,一有败露,即祈立正刑章。残忍之人,存心险刻,谗毁媢嫉,若有其人,即严加处分。今天时稍旱,皆臣等奉职无状,致干天和,求皇上罢斥训示,至于刑狱之中,蒙圣恩宽释,现押重犯仅二百余人。 吾皇好生之德,上天有心,必然膏雨立沛,伏望纾释天怀,毋过焦劳,以慰臣民之望。” 一众大臣听李光地说完,都不仅暗暗佩服,不愧是老牌的大学士,轻描淡写就把康熙的罪责都揽到臣子身上了,顺带还连颂带赞了一番,而且还有理有据,想不接受都还不行。 立时,萧永藻、张鹏翮两个大学士便出声附议,一众大臣自然是纷纷站出来附议、称颂一番,就连号称‘官屠’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也不敢做仗马之鸣,谁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参劾大臣,那就是直指康熙有罪了,能够站在这里的可都不傻。 皇太子胤礽见此情形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暂且躲过了。 一众大臣也不由松懈下来,一个个对李光地佩服的五体投地,老四胤禛却是大为警惕,太子不是把李光地拉过去了吧?李光地虽然老了,可他的门生故吏却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未完待续) 第147章 移台之争 康熙发出这道带有罪己诏性质的谕旨,原本是欲借天旱之名,剪除几个皇太子胤礽的党羽,结果京城立即就传开了改宽为严的风声,这让他只得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目前局势微妙,朝局的稳定必须维持,一旦人心惶惶,朝局动荡,必然给予太子胤礽以可乘之机,如此,即便是废掉了太子,亦会牵连大批官员,即有损朝廷体面,亦有损他自己的名声,而且妨碍后继计划的实施。 李光地不仅是老臣,也是康熙极为宠信的大臣,他的这番奏对,康熙极为受用,也正好顺水推舟,当下便开口说道:“自古君臣之义深厚,必上下一德相成,始能上感天心,召致和气,不在徒饬虚文,务空名以从事。今当此亢旱之际,我君臣应上下一心,夙夜靡宁,时时处处以万民为念,方可期甘霖早沛。” 这话一出,一众大臣彻底的松懈下来,皇太子胤礽、八阿哥胤禩亦是长长松了口气,康熙冷眼扫了殿中一众大臣一眼,又徐徐说道:“皇十四子胤祯上书请准移福建三十万饥民入台,请准放开入台限制,请准入台官员、士绅百姓携带家眷入台。诸臣工对此有何异议?” 一众大臣刚刚松了口气,没想康熙竟然又抛出了这么大的一个议题,十四阿哥胤祯的三个请准,完全颠覆了朝廷对台政策,一众大臣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朝廷为收复台湾,仅仅是‘迁界禁海’就长达二十余年,造成的损失根本就无法估量,为此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即便是‘三藩之乱’所造成的损失也远远赶不上‘迁界禁海’所造成的损失,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在收复台湾后,朝廷上下,所有满汉大员,都极力支持对台湾采取极端变态的抑制政策,就为怕台湾再次乱党群集,成为反抗朝廷的基地,再来一次‘迁界禁海’。 重开海贸之后,海贸的巨额利润使的朝中大员、王公亲贵纷纷插足,从中分一杯羹,可以说,满朝文武大员大都是海贸的既得利益者,谁也不愿意再出现‘迁界禁海’这样的悲剧。 胤祯的三个请准完全是全面开放台湾,台湾孤悬海外,朝廷的控制力量薄弱,谁敢保证不会出现第二个郑家或者是林家、陈家割岛而据?难道再来一次征台? 而更令人玩味的是,康熙居然把这个问题在朝会上提出来讨论,他是什么意思?是支持还是反对?是全支持还是半支持?一众大员都还在细心揣摩。 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却是率先站了出来,“皇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兴一利,必生一弊,朝廷自收复台湾以来,对台政策始终如一,三十年来,天下太平,东南无忧,足以证明对台政策是有效的,正确的。若是妄加变动,则徒增变数,微臣窃以为,台湾孤悬海外,不比内陆,开发、发展是其次,稳定方是首务。” 一众大臣听完,心里皆是暗赞赵申乔好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兴一利,必生一弊。’这话可是康熙三月训斥偏沅巡抚潘宗洛的原话,他竟然敢原话引用,康熙若是支持改变对台政策,岂不是自食其言? 这番奏对太过惊心,一众有心赞同的大臣也没胆子敢站出来附议,一个个都闷声不响,没风险,那才附议,赵申乔这奏对,风险太大了,谁要敢附议,指不定就成了他的替罪羊。赵申乔虽是又臭又硬,但却清廉如水,康熙即便不满,也不会发作他,他们这些人,可就不好说了。 康熙听到这番奏对,脸上神情却没任何变化,赵申乔这话确实是老成谋国之言,台湾的稳定确实比开发、发展要重要的多。不过,他竟然敢引用自己的原话来封堵自己,这居心就有点不纯了,但他也没发作,只是默不作声。 文华殿大学士、上书房大臣张鹏翮一听这话可就稳不住了,移民入台,改变对台政策可是十四爷胤祯提出来的,他这个十四党领军人物怎么着也得支持,他站了出来,沉稳的说道:“启奏皇上,微臣不敢苟同赵大人看法,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朝廷对地方的政策历来也并非是一成不变,台湾孤悬海外,唯稳为先,这一点毋庸置疑。 对台政策是朝廷一大要务,恂郡王既然提出移民入台、改变对台政策,则必然经过深思熟虑,试问恂郡王近年所做之事,哪一件不是卓见成效? 赵大人既然担心台湾的稳定,微臣不得不一吐为快,微臣上月方从上海回京,恂郡王在上海训练海军、建造远洋舰队,虽然时日颇短,却是卓有成效,不足一年时间,恂郡王便已将海军训练成了一支雄壮威武,军纪森严的虎狼之师,在建的战船亦是火炮百门、载员千人的艨瞳巨舰,远不是水师四百料战船可比,有如此舰队、海军在手,何愁台湾不稳? 台湾既无不稳之患,又为何不加以开发利用?朝廷征台,费时糜饷,历尽心血,难道任其荒芜?再有,福建、广东山区,皆是民众田寡,已无可垦之地,台湾膏胰肥沃之地却任其空闲荒芜,岂不是有伤皇上爱民之心?” 张鹏翮话一落音,户部尚书噶敏图便立即站了出来,“张大人所言甚是,台湾地广人稀,气候适宜,土地肥沃,一旦放开,沿海无田可耕、无工可庸、无食可觅之民必欣然前往,不出几年,定然兴旺起来,朝廷只需派谴官员治理便可巩固下来,实乃利国利民之举。” 在朝的十四党就他们两个大员,两人说完,朝堂上便一片安静。 康熙扫了殿中一众大臣一眼,心里却是暗骂,这个老十四,自立一党,却不拉人,还等着朕给他建班底,着实可恶,不过,这十四党人员也确实太少了,是的给他再塞几个人,否则在朝中也难以立足,更不用说抗衡太子一党与八党了。 康熙不作声,一众大臣揣摩不透他的心意,也不敢乱发言,都报着观望的态度,反正支持的,反对的意见都有,就看康熙是什么意见了。 皇太子胤礽见此情形,暗忖这是给老十四卖人情的好机会,便转身奏道:“皇阿玛,儿臣赞同张大人所言,台湾既是稳如磐石,自然不宜任其荒芜,台湾若能开发出来,亦是朝廷一大盛举。” 八阿哥胤禩一见太子表态支持,知道他是欲以此拉拢老十四,自然不欲让他得逞,也奏道:“皇阿玛,十四弟在福建招抚饥民,于台湾不过是一海之隔,于此时提出调整对台政策,定然已深悉、洞察福建、台湾之民情,十四弟历来眼光独到,虑事长远,谋划周密,儿臣相信对台政策的调整定然又是一大善政。” 大学士李光地是福建安溪人,对福建和台湾的情形尤为熟悉,眼见已经是一面倒的情形,也躬身奏道:“启奏皇上,恂郡王此议实乃忠心体国,老成谋国之举,台湾一旦放开,不出五年,便可成为一大粮仓,不仅可以自足,还能返销粮食于福建、广东,移民开发台湾,乃历朝历代未有之创举,微臣祈恳皇上允准。” 三人这一接连表态,一众大臣自然是纷纷跟风,有心反对的也只能闷在心里,没见康熙的都已经露出微笑了。 果然,康熙紧接着就开口说道:“诸位臣工既然都极力支持,朕即诏告天下,允准福建三十万饥民移民台湾,亦允准官员、百姓携带家眷入台。至于取消入台限制,还需稍缓时日,以免各省无地无籍之民蜂涌入台,造成混乱局面。” 说到这里,康熙瞥了一眼仍跪着的赵申乔,缓缓而道:“身居高位者,首要职责便是权衡政务利弊,利多弊少则倡之,弊多利少则禁之,利弊平衡,自然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凡事多琢磨,不要一味的生搬硬套。” 稍稍沉吟,康熙又道:“北方十年九旱,皇十四子胤祯提议推广抗旱高产农作物,事关重大,着户部侍郎施世纶予以协助,总揽抗旱高产农作物推广事宜,另,海关总署副总监督一职至今空悬,一并兼之。” 施世纶,施琅次子,历任扬州、江宁、苏州三府知府、江南淮徐道副使、安徽布政使、太仆寺正卿、顺天府尹、都察院落左副都御史、户部侍郎等。其人聪强果决,准抑豪猾,禁胥吏,居官一地,事事为民,在地方名声显著,清名远播,居官三十载,清白自持,始终如一,也曾被康熙表彰为‘天下第一清官’。 施世纶没料到康熙竟然让自己兼任海关总署副总监督,而且还总揽抗旱高产农作物推广事宜,忙稳重的站出来谢恩。 一众欲入十四党,却不得门而入之的官员都是羡慕不已,又是海关总署副总监督,又是总揽抗旱高产农作物推广事宜,可不自然而然的成了十四党一员。 施世纶却是有苦说不出,几兄弟中,出息的就他和六弟施世驃,这下倒好,都成了十四党,施家算是绑在十四爷身上了。 (未完待续) 第148章 建军港 福建泉州。 晾了一众大户粮商五日后,胤祯命人放出消息,在兴化府、漳州府、泉州府各收稻米二万石,价格却是低于市价二成。 一众大户还在犹豫不决时,家中有子弟在海军的大户却开始踊跃卖粮。等一众大户反应过来,各府的二万指标早被一抢而空,市场粮价也由此开始大跌,眼看着自家财富一天天缩水,一众粮商都是急的火烧火燎。 胤祯放出的移民入台的消息也开始从沿海向山区快速传播,赦免无罪对饥民而言是生的希望,移民入台对他们而言则是安稳富足的希望,两条消息一前一后传播开来之后,大量的暴乱饥民开始在各队进山宣传的衙役带领下,有序的走出山区,赶到兴化、漳州、泉州三府城外的指定地点聚集。 胤祯一面派遣蓝理率军卡住出山的大小关隘,以防大股顽抗饥民乘机杀回沿海,一面紧急命令三府大小官吏全部出动组织饥民在平原地带抢种各种渡荒的农作物,同时,也在泉州港每天不紧不慢的运送饥民出海赴台。 五月二十日,康熙允准福建三十万饥民移民台湾,允准官员、百姓携带家眷入台的谕旨传到了泉州。 整个泉州城立时就沸腾起来,三十万饥民移民台湾的风声早就已经传出,可允许百姓携带家眷入台这个消息可就太激动人心了,这意味着完全可以在台湾安家落户了。 欢腾的人群立即就自发的包围了提督府,欢呼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泉州知府刘侃带着泉州大小官员、缙绅在提督府大门前磕头感谢十四皇子恂郡王胤祯。 一众百姓见了,也纷纷跟着磕头,提督府门前大街上立时就黑压压的跪了一片,胤祯闻报,急忙走了出去,却在大门口被达春拦住了,达春揖了一礼,才道,“主子,外面人群太杂,也太多,四周的制高点也没派人清查,太危险了。” 巴亥也紧随着道:“主子,情况确实太复杂,奴才们一时之间也没来的及准备。” 胤祯想了想,人带多了,怕吓着百姓,带少了,确实难以防护周全,沉吟了一下,他便扫兴的说道:“出去把刘侃叫进来,另外着人将施世驃叫来。” 刘侃一进大门,便恭谨的跪下磕了四个响头,“下官谨带福建万千百姓叩谢王爷大恩。” “起来,叫百姓们都散了,这是皇上的恩德,要谢就叫他们谢皇上吧。”胤祯和煦的说道。 施世驃来的很快,进门见礼之后,就笑道:“还是王爷能量大,朝廷对台政策已延续了近三十年,王爷一到福建就改了过来,这下福建百姓可是乐坏了。” “这份功劳是皇上的,本王可不敢贪天之功,否则,应景的时候可又是一大罪状。”胤祯笑着纠正道:“叫你来是商量一下饥民安置的问题,三十万饥民进入台湾,台湾府一时之间怕也接受不了,本王打算好好安置他们,顺带也利用一下他们。 凤山、诸罗两县一南一北,听闻俱是优良港口,本王计划将饥民一分为二分别送往这两个地方,扩建港口,台湾的全面开放,已是时间问题,随着台湾的开发,现有的港口肯定是无法满足日益扩大的需求。 另外,为了台湾日后的稳定,也必须拓展这两个港口,这事,本王没时间料理,还得劳烦施军门,这两个港口开拓出来,必须留一半码头做为远洋舰队、福建水师的军用港口。” “未将尊命。”施世驃揖礼回道,抬起头却又笑道:“出力的事,属下是没问题,不过,属下可没钱。” “银子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会派专人打理。”胤祯含笑道:“从明日起,开始大量的运送饥民入台。” 施世驃刚走,便有亲卫禀报,“禀王爷,闽浙总督范时崇、福建巡抚黄秉中等一众福建大员前来拜访。” “让他们进来。”胤祯吩咐后,略略思忖,还是矜持的进出签押房,在门口站定,这群大员既然赶来泉州,应该就不至于空手,他们一个个可都是降五级留任的,不出点力,这级别怕是不容易恢复。 范时崇、黄秉中带着一众大员一进院子,见胤祯立在滴水檐下,忙上前跪下,“奴才(微臣),范时崇、黄秉中恭请圣安。” “圣躬安。”胤祯受礼之后淡淡的说道。 一众人行完了钦差礼仪,又重新给胤祯见礼,礼毕,胤祯才伸手将一众人等让入签押房,落座之后,范时崇便率先说道:“福建饥民暴动,下官等剿、抚不力,累及恂王爷亲至福建招抚,下官等着实羞愧,此时次前来泉州,下官等四处筹集,带来四千精兵、五万石稻米,以资王爷招抚之用。” 听说带来四千精兵、五万石稻米,胤祯微微点了点头,暗忖这些个官员还算识趣,当下便道:“有劳诸位大人,不过,三十万饥民入台,一应后继安置事宜,还须各位大人多多费心,事成之后,本王自当将各位功劳如实上奏。” 范时崇、黄秉中巴巴赶到泉州,又是送粮,又是送兵,图的就是胤祯这句话,闻言自是欣喜,黄秉中在椅上欠身说道:“下官恭谢王爷,一应具体安置事宜,皆是下官职责所在,王爷但有所命,下官等无有不从。” 沉吟片刻,胤祯方徐徐说道:“本王计划将饥民分批入台,三个月的口粮,种粮,农具本王可以负责筹备,治安、防疫、住所、荒地划分、地域管理,凡此种种就劳诸位费心,台湾府现有的人手怕是忙不过来,还得抽调一批得力的官吏前往。” 范时崇、黄秉中见胤祯想的如此周全,而且大头的钱粮也不用他们考虑,自然是大为欣喜,三十万饥民移台,可不是小事,若能协助胤祯将这事漂漂亮亮的办下来,官复原级,还不是小事一桩,二人当下都是欠身回道:“谨尊王爷吩咐,下官立即着手安排各种事宜。” 随着范时崇带来的五万石粮食上岸,闽南的粮价更是一路暴跌,就在一众粮商一筹莫展,焦急万分的时候,胤祯放出了消息,以一两六钱一石的价格敞开收购。 一众粮商到了这个地步,那里还敢犹豫,纷纷将手中囤积的粮食出手,虽然赚的少了点,可总比砸在手上要强的多,一旦新粮出来,这粮价还要暴跌。 (未完待续) 第149章 风云再起 福建、延平府。 延平府并未遭遇旱灾,但三明、永安一带却遭受到掉头西进的暴乱饥民疯狂抢掠,饥民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劫杀大户、中小地主,就连贫民家中的杂粮也是掠夺一空,不仅如此,他们连田里灌浆的稻米也不放过。 消息传开,不用官府组织,村村寨寨便自发的组织青壮帮助官兵协守关隘,山寨,延平府总兵林章亦怕落得降五级的处分,紧急抽调东南、东北各县兵力严守各道关隘,严防流寇深入延平,同时,他还命人在各处关隘、城镇张贴康熙招抚饥民、允准移福建三十万饥民入台的布告。 赞川彦镇的一处大户人家的宅子里。 邓老大烦闷的呆在房间里沉思,他接到命令后,便带队进入福建,先后接触了无数股大大小小的义军队伍,却都令他失望不已,一个个都是名字叫的响亮,实际上却连土匪都不如,土匪还有自己的地盘,还拿得出几把象样的兵器,那些个义军却是什么都没有,纯粹就是一群流民。 反反复复找了很久,邓老大一行才找到永德军,永德军于仙游一战,缴获了三千多兵器,一路攻取掠夺乡镇都是轻而易举,已经成了义军中实力最强、号召力最大的一股义军,无数饥民闻名来投,王福、张震却都不肯收留,多一个人多一张嘴,他们自己都在不断的精简队伍,以便填饱肚子,也更灵活一些。 邓老大等一行人来投,王福、张震一见那几十名弓手,就毫不犹豫的收下了,他们可是太需要娴熟老练的弓手了,入伙后,邓老大很快就在义军中站住了脚,并得到王福、张震的看重。 不过,眼看永德军一天天的深入西北山区,邓老大却是大为烦闷,胤祯确实是到了福建平乱,不过他却是招抚,而且身在泉州,不把永德军调回去,跟胤祯打一仗,他们根本就没出手的机会。 “老大,王福派人来叫你去商量大事。”卢子敲了敲门,在外面说道。 “尽是些破事,有什么好商量的?”邓老大拉开门,闷闷的骂了声,想了想了,还是抬脚走了出去。 镇中的一座大宅正厅里,已经座了十几个人,邓老大进去之后,王福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便开口道:“眼下的情形大家都知道,自打康熙爷发布告招抚和移民台湾的告示后,很多兄弟都动了心,每天都有人偷偷溜走,而且我听说,另外那两股大的义军也都解散出山了。今天喊大家来,就是商量下,我们怎么办?” 一人马上接着说道:“大伙儿造反还不就是为了活命,既然回去没事,又可以到台湾去落户,为什么不回去?” “就是,都没人造反了,就我们这一股,迟早要被朝廷大军围剿,那时候就没活路了。” 一听到这里,邓老大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他忙说道,“那些饥民回去或许没事,我们回去可就难说,大伙别忘了,我们可是杀了几千官兵的。” 这话一出,一众人都不作声了,他们永德军少说也杀了四、五千官兵,回去真能没事?即便康熙爷不追究,那些个地方官兵会善罢甘休?可不接受招抚,又能怎么样?继续流窜?那迟早是被围剿的下场。 见有些冷场,张震轻咳了一声才道:“我们永德军现在有一万二千人,我跟王头商量了一下,愿意跟我们一条路走到黑的,我们欢迎,想接受招抚去台湾的,我们也不勉强,大伙儿好合好散,我们也不想把大伙儿都往绝路上引。” “张头,这话怎么说的,大伙儿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自打造反那天起,咱们就是活一天算一天。” “其实未毕就没有活路。”邓老大站起身,见一众人都望了过来,他才说道:“我们不能再往山区前进了,山区地形狭窄,关隘太多,没有回旋余地,一旦官兵围剿,就是死路一条。再说,现在各地防范很紧,每打一寨一镇,损失都很大,我认为,要想活命,我们的掉头向沿海平原。” 回沿海平原?众人不由一楞,王福疑惑的道:“沿海根本就无法筹集到粮食,我们又没攻城的器械,无法攻打防备周全的城池,不消几天时间,不要官兵打,饿也饿垮了。” 邓老大微微笑道:“官兵现在已经出兵把守各处关隘,各个城池的兵力肯定空虚,我们只要冲破关隘,进入平原,朝廷就会想法子招抚我们,那时候,我们就有了谈条件的本钱,大伙儿也都会有一条活路。” 张震撇了撇嘴道:“那些个龌龊官员,跟他们有什么好谈的,他们的话能信?” “谁说我们要跟地方官谈了。”邓老大马上就说道:“布告上不说了,十四皇子胤祯是招抚饥民的钦差,现就在泉州,咱们跟他谈,他一个皇子能不在乎自己名声?再说了,他要敢骗我们,回去的饥民还敢相信他的话?只怕马上又会暴动,他是来招抚的钦差,只要能把我们招抚回去,移民台湾,就是一大功劳,他何苦要背个杀降的名声?” 有活路,谁愿意往绝路上走,一听这话,一众人心思都活络起来。沉吟半晌,王福才站起身来,“邓老大说的不错,在山区转下去,迟早是条死路,杀回平原,咱们还有一丝生的希望,大伙要是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 泉州府。 胤祯来到泉州,身为闽海关监督的于准自然要前来拜访。 于准是康熙朝著名的清官于成龙之孙,江苏巡抚任上,因为藩库亏空而流放黑龙江,正值胤祯建海关总署,革新海关,撤换四大海关监督,才被康熙赦免,降级调任闽海关监督,与他一同被罢的陈鹏年也被胤祯点名要到海关总署出任江海关监督。 对胤祯,于准自然是深怀感激,听闻胤祯在泉州赈济灾民,需要大量的玉米、番薯、马铃薯做种子,他便命人专程到台湾采购,随船一并送来。 亲眼看到马铃薯,胤祯不由大为兴奋,这东西的营养价值可比番薯高多了,而且产量也不比番薯差多少,实在是必须大力推广之物,他瞅了眼稍显清瘦的于准,含笑问道:“本王三月前往广州,路经厦门,你都还未到任,你是何时上任的?” 于准恭谨的回道,“回王爷,下官在辽东接到任命,乘船南下,于上月方到任。” 胤祯点了点头,“新的海关制度看到了吧?乘着本王在福建,不要有顾虑,大刀阔斧的给本王革新,旧的海关制度积弊太深,必须彻底整改。”顿了一下,他才沉吟着道:“另外,对台湾的各方面情况,多多留意下,台湾马上就要大力开发了,没得力的人可不行。” “下官谨尊王爷钧旨。”于准躬身回道,心里却是一惊,恂王爷这是准备让我去台湾? 胤祯似是知道他想什么,接着道:“这事不急,先把闽海关整顿好。不过三、五年,台湾便会建省,到时候提前让你去,先把把位置占住。” 台湾要建省!于准一喜,忙躬身揖手道:“谢王爷提携。” 借着给各地运送玉米、番薯、马铃薯等种子的机会,胤祯微服带着一众亲卫四处巡视,暗察各地赈济灾民的情况。 福建这次饥民暴动杀死了不少侵吞赈济钱粮的官吏,因此这次赈济,基本都是中规中矩,各粥棚真正是做到裹巾不渗,插筷不倒,粥棚的粮食,胤祯也仔细的检查过,都是上好的大米掺合各种杂粮。 见到这种情形,胤祯也颇到满意,无心再去彻查有无侵吞现象,不过,各地的饥民却是看得胤祯一阵阵心酸,相比起城内的饥民而言,城外的这些饥民更为凄惨,一个个都漆黑枯瘦,脸上都是麻木的神情,而且大都衣衫褴褛,衣不遮体者比比皆是,不少妇女亦是如此。 胤祯只看的暗叹不已,这等枯瘦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真不敢想象,福建农民竟然是如此贫困,难怪他们对去台湾是趋之若骛。 回到泉州,胤祯便给上海的郑清海去信,叫他收购三十万匹耐磨的土布送来泉州,在这些移民台湾的饥民身上,胤祯舍得投钱,也不怕在他们身上投钱,他相信,投的越多,回报越多。 随着永德军掉头东下,原本日趋平稳、安静下来的福建又风云再起。 福建陆路提督蓝理的二万多人马又要留守沿海府县,又要分兵防守大大小小十多个关隘,以至各个关隘的兵力都较为薄弱,实际上也就只起到了一个通传敌情的作用。 永德军掉头直奔德化、永春而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泉州。 胤祯闻报,长叹了一声,本以为不用动刀兵的,没料到,如此好的招抚条件下,竟然还有冥顽不灵的,既然是自找死路,那也只得成全他们了。他立马就发出军令,着泉州府参将以上各级武将前来商议。 胤祯是统领福建境内所有水、陆兵马的钦差,军令一出,谁也不敢怠慢,一众武将很快就聚集在提督的议事大厅。 (未完待续) 第150章 不如人意 扫了一眼神情峻然的一众武将,胤祯沉声道:“诸位,福建形势可说是一片大好,每天都有大量的暴乱饥民接受招抚,在各路衙役、兵丁的接应下,有序的前往指定安置地点。 永德这股乱民冥顽不化,不仅不接受招抚,反而掉头东下作乱,实则是丧心病狂,眼下漳州、泉州、兴化三府皆在组织饥民日夜忙碌翻耕抢播度荒农作物,这节骨眼上,万不能纵容这股乱民进入平原,肆意破坏饥民的心血和希望。 诸位,福建平乱,在此一役,想戴罪立功的,想立战功的,这是唯一的机会,希望在座各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下面请蓝军门给大家通报军情。” 蓝理躬身朝胤祯一揖之后,才大步走到胤祯下首,沉声道:“参将王晋仙游之败就是折在永德军手上,大家万不可有轻视之心,现在的永德军人数约在一万一、二,精锐五千余众,拥有四千制式兵器,是暴乱饥民中实力最强的一股,打掉了永德军,福建饥民暴乱也就基本平息。 永德军自三明赞川彦一带向德化、永春而来,显然是欲进入平原搅乱朝廷招抚计划,最好的堵截地点是在永春,但是我们大军调动太慢,赶不上永德军的速度。 而由永春进人平原,有三条路可走,一条是经仙游入莆田、兴化平原,一条是出南安,入泉州平原,最后一条是经安溪,入漳州平原。 永德军是原路折返,沿途不可能得到补给,他们在三明也不可能筹集到足够一万余人一月的粮草,也就是说,永德军此次东下,若不能够进入平原,就是死路一条。因此,我们只要死死封住安溪、南安和仙游,就足以全歼永德军。” 胤祯听的暗暗点头,蓝理不愧是老军务了,永德军粮草只够单程这点,他就没想到,扫了众将一眼,他才道:“刚才蓝军门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在不知道永德军确切的粮草情况下,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这次要是让他们缩回去,日后要围剿他们,就是大麻烦。永春堵截是好地点,但是在永春堵截,只能将他们拒在门外,无法全歼他们,所以,必须要放他们进来,才好关门打狗。现在众将听令: 命德化、永春一线关隘守军稍稍抵抗便就近退往安溪、南安、仙游三县。 命提督蓝理率领左营五千兵马汇同兴化府、莆田、惠安各地驻军前往仙游堵截。 命漳州总兵官许凤率漳州、汀州及福州来援的四千精兵前往安溪堵截。 水师施世驃率水师官兵进驻泉州城,协防泉州。 中军、海军随本王进驻南安。三军探报前出,随时探查乱军动向,一旦叛明乱军动向,空虚两方,即直插永春,断其后路,此一役务必全歼。” 永春县城,随着永德军的进驻,破败而了无生气的县城稍稍恢复了点活力。 城中一座稍显完好的大宅里,王福独自坐在一颗大树下沉思,一万多兄弟的生死此时就握在他手中,他不得不谨慎,慎重。从赞川彦一路行来,基本没遇上多大的抵抗,即使是很险的关隘,官兵也是稍做抵抗就往后撤了,而且撤得干净彻底。 原本以为官兵会在永春堵截,结果永春也没人,官兵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他们现在又该从哪条路进人平原? 他正在心里盘算,张震却是轻咳了一声,走了过来,王福起身问道:“可探到什么消息?” 张震神色凝重的道:“仙游、南安、安溪,三个方向都是重兵把守。” “都是谁的旗号?”王福沉声问道。 “仙游是蓝理,南安应该是那个皇子,安溪是许凤。” “那明日我们就直奔南安。”王福果断的说道。 张震犹豫了下才问道:“永春要不要留人看守?” “当然要守,这可是我们的退路。”王福沉吟了下,“你留下三千人守永春。” 听了这话,张震不由苦笑道:“我们哪里还有退路,粮食最多还能撑五天,一路上又没有补给,根本就撑不到三明,我认为,还不如集中人马,万一谈不拢,咱们还有一拼的机会。” 王福却自信说道:“我觉的十四皇子同意招抚的机会很大,这人我虽然没见过,不过去年跑船的时候,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事,我感觉这事能成,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见王福说的如此有把握,张震也不好再说什么,半晌他才问道:“大哥,那个邓老大的底细查清楚没?” “他们的警惕性很高,探不出来。”王福缓缓摇了摇头,“不过,我估摸着他们应该是天地会、日月盟那一类帮会的成员,他们的弓、箭都跟我们缴获的都不一样,显然是特制的,这类人对我们无害,没必要担心。” “但我总觉的邓老大提议打回平原,有点其它用心。”张震蹙着眉头说道。 “这个问题我想过。”王福蹙着眉头道,“不管他是什么用意,回来跟十四皇子谈谈是没错的,你叫人盯死他们,别让他们坏了大事。” 次日一早,王福率领永德军出了永春,直奔南安而去,并一路谴出哨探远远清理对方的探子。 永德军一离永春,胤祯、蓝理、许凤三路哨探便将消息迅速的传了回去。 闻知永德军大队人马直奔南安而来,胤祯暗赞这群家伙胆大,不过,让海军见见血也好,要不永远都是新兵蛋子,海军这次可是带了三百把线膛火铳,正好在实战中体验下规模火铳的威力。 安溪的许凤和仙游的蓝理闻报永德军直奔南安而去,立即就点起所部兵马直插永春,以截断永德军的后路,对于胤祯的安危,两人倒不太担心,胤祯只要不出城,随便守个五、六天没一点问题。 王福领着永德军行军不到二个时辰,便命就地休息。半个时辰后,却又命令全军返回永春。一众人虽觉的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对他们来说,听命行事就是了,反正王头不会害他们。 邓老大却是隐隐猜到了王福的心思,不由暗暗佩服,看不出这个泥腿子还真是个领兵的料,平日里打打小镇,破破寨子还真没显出手段来。 (未完待续) 第151章 招抚 出乎邓老大意料的是,王福率领着永德军并没在城外埋伏,而是大摇大摆的回到永春城,就连所有的稍探也全部收回。 邓老大看的满头雾水,忍不住找了个机会问道:“王头,咱们怎么不在城外埋伏?这可是伏击对方的大好机会。” 伏击?王福不由苦笑道,“蓝理、许凤都是老将,一向稳妥,大军一动,探报便如流水一般,源源回报,哪有这么容易伏击?就凭我们这些兵能够跟绿营的兵野战?再说,安溪、仙游两地距离永春路程差不多,两支人马都在一万左右,一旦被缠住,我们反有被包饺子的可能。” 邓老大闻言不由默然,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这些泥腿子兵放放火,以多打少,打打顺风仗还行,真要真刀真枪,确实不是绿营兵的对手,上万人的大军他们确实吃不下,一旦被前后夹击,全军覆灭那是指定的。 他的目标是十四皇子胤祯,打不打蓝理、许凤,对他来说都没意义,不过,永德军这一缩回永春城,便再无与胤祯交战的机会,他的计划也就完全泡汤了,想想他就觉的窝囊,在福建转了两个月,竟然连胤祯的影子都没见到,好不容易要碰上了,却根本就没出手的机会。 南安,闻报永德军出城不过三、四十里便返回永春县城,胤祯不由眉头一蹙,永德军这一佯动,必然要引得蓝理、许凤二路兵马直插永春,他如此做的动机何在?伏击不可能,大队人马出城逃不过哨探耳目。暗渡陈仓?山高林密,不利于大队人马行动,而且速度也慢,也难逃哨探耳目。奇袭粮草?可能也不大,蓝理、许凤都是老将,粮道肯定守护周全。 沉思片刻,胤祯不由眉头一展,看来,永德军陈兵永春,其用意是想谈条件接受招抚,不知道他们会开出什么条件?不过,这个王福倒是个人才,这一招引蛇出洞,以逸待劳用的恰到好处。 想到蓝理的右营四千兵马就是折损在王福永德军手里,胤祯不由有点担心蓝理假意招抚,而后杀俘泄愤,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率军出城直奔永春,并一路加大哨探的侦察范围。 次日午时,胤祯便率兵赶到永春,见蓝理许凤皆在城外扎营,永春城上亦是旗帜招展,不由放下心来,蓝理、许凤二人见胤祯赶来,急忙上来拜见。 待二人见礼之后,胤祯便直接问道,“对方是什么条件?” “禀王爷,对方昨日就谴来信使,说愿意接受招抚,但有条件。”说到这里,蓝理有些尴尬,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他们说只跟王爷谈。” 果然是不出所料,胤祯点了点头才又问道:“你二人的粮草后营可护的周全?” 二人闻言齐齐躬身回道,“王爷放心,这山间密林有小道,未将都清楚,粮草皆有重兵把守。” 永春城头,见胤祯如此快便赶来,王福大为欣喜,转身瞅了一眼张震,才沉声说道:“咱们粮食不多,耗不起,你守好城,我去会会这位皇子钦差。” 张震一听,忙急道:“大哥,你是一军之主,打仗我也不在行,还是我去,你守城。” “两位头领都是军中主心骨,不容有失。”邓老大神情肃然的说道,“还是让我去会会那个钦差。” 这么大的事,王福岂肯让邓老大这等不明底细的人去,还未及开口,张震已是抢先道:“这话就见外了,怎能让邓兄弟去冒这个风险。” 王福紧接着便道:“就张震去,这事也没什么风险,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何况他们是有心招抚,张兄弟,我已经派出一千人走山岭小路去仙游抄蓝理的粮草,你把底气放足点,咱们不是没本钱谈。” 中军大营,张震被仔细搜查后,很快就被带入大帐,胤祯细细瞅了他一眼便直接问道:“既然愿意接受招抚,为什么还要据城顽抗?你军中已无粮草,顽抗又能坚守几日?” 张震是第一次见到怎么大的官,不免有些紧张,望了胤祯一眼,才朗声说道:“谁说我们没有粮草?没粮草的怕是你们。” 蓝理、许凤二人闻言皆是会心一笑,这王福果然是派人翻山越岭去抄他们后方的粮草,不过,只怕难以如愿了。 胤祯哂笑道:“雕虫小技,本王早有成算,岂容你们得手?就你们这些野鸡把式,也算知兵?不是本王唬你,永春小城,本王一声令下,半个时辰便能拿下。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亦不想多造杀戮,说说你们条件,若是合情合理,本王自当允之,若有非份之想,本王不介意让麾下军将立点战功。” 听胤祯说早有安排,张震不觉大感气馁,但仍然壮着胆子大声道:“我们的条件很简单,我们愿意接受招抚,但你们不能杀降,而且我们信不过这些官员,要你亲自保证。” 一听竟然只是这个条件,胤祯不由暗自叹息,这些饥民的要求还真是低的让人心酸,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仅仅只是为了活命,不满的瞥了蓝理、许凤等人一眼,他才肃然说道,“招抚饥民,移民入台,这是皇上的圣谕,谁胆敢杀降,便是欺君之罪,本王亦不允许出现这等天怒人怨之事,回去告诉王福,本王允了。” 见胤祯满口答应,张震已是不知不觉的跪了下来,改口说道:“王爷,非是草民不相信您,您在福建还好说,您一旦离开福建,这事可就难说了。” 胤祯也没料到这个张震想的如此长远,沉吟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依圣上谕旨,首恶当诛,协从不究,念在王福你二人率民受抚的情份上,本王自会奏请皇上,免你二人死罪,既是担忧日后的安危,便着你二人,一人跟随本王,一人随饥民移台,二人一年一轮换,如此,可安心?” 一听这话,许凤不由暗自羡慕,这两个家伙可是因祸得福了,蓝理则恨的牙痒痒的,太便宜这帮子乱民了。 张震一听,大为放心,胤祯肯如此安排,那便是诚心招抚他们了,忙磕了个头道:“王爷大恩大德,草民回去立刻带他们出城受降。” 张震带回来的消息一传开,整个永春城登时就欢声震天,王福也随之长松了口气,默然半晌,他才道:“走,去跟邓老大他们说说,愿意受抚,我去跟王爷求情,不愿意,大家也兄弟一场,咱们好合好散,赠送盘缠送他们离开。” 找了半天,两人也未见到邓老大一行人身影,一打听,才知道张震一出城,邓老大就带着他那一帮人离开了。 王福整军缴械出城受降之后,便到胤祯中军大营请罪谢恩。 胤祯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不过三十出头,虽然也是黝黑,却并不枯瘦,相反,还很魁梧,容貌也算周正,便问道:“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王福也不懂礼节,磕了个头回道,“回王爷,小的是水手,家在永春,今年春旱,回家探望,正遇上饥民闹事,就卷了进去。” 对福建饥民暴动,能够如此迅速蔓延开来,胤祯也颇为奇怪,便顺着话头道:“你把饥民闹事的情况说说。” “回王爷,小的听说,去年年尾就有外地人到城里收粮,今春旱情一出,粮价就一个尽猛涨,粥棚赈济不上之后,又来了不少外地人到灾民中鼓动大家一起去抢大户的粮食,永春城第一拨冲进大户家抢粮的都是一些波皮混混,饥民都是随后才参加进去的,不过,很快就引发了抢大户的风潮。” 竟然是有人暗中策划?胤祯眉头一皱,联想到山东山西暴发的饥民暴动,他隐隐猜到可能是太子的手尾,要不要奏报上去?转念又想到康熙对福建暴动饥民的宽容,心里不由暗惊,福建暴民杀官兵三千,这可震惊全国的大事,康熙却仅是招抚了事,想来已是洞悉了饥民暴乱的真象。 瞅了一眼王福,胤祯沉吟了半晌才道:“你们这群饥民移到台湾后,会散布在台湾、凤山、诸罗三县,你挑三个得力的人手,好好组织他们安家落户,至于你和张震二人先补入本王的亲卫,皇上赦免的圣旨下来,再赏你们个出身,日后,安心在台湾发展。” 王福听到不仅免罪,而且以后还要赏出身,一张脸立时兴奋的通红,忙磕头谢恩。 王福出去不久,蓝理就在外求见,进来见礼之后,就闷声道:“王爷,所有饥民已经全部缴械,在永春城里集结完毕。” 胤祯听他语气不善,诧异的望了他一眼,沉声道:“就地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开拔回泉州。” “王爷……。”蓝理叫了一声便揖手肃立。 “恩?”胤祯眉头一扬,低声问道:“怎么——?你还真想杀俘?” 蓝理头一低,忙分辨道:“属下岂敢有那个意思,那岂不是陷王爷于不信之地。” “没那个意思最好。”胤祯冷冷的说道:“别以为福建天高皇帝远,福建饥民暴动的原由,皇上清楚的很,否则怎会下旨招抚?此次饥民暴动死了多少人?你们最好都扪心自问一下。” (未完待续) 第152章 海军首届淘汰 泉州,从上海采购的三十万匹土布运到之后,十四皇子给三十万移台饥民每人发一匹土布的消息立即就传了开去。 消息一传出去,整个闽南饥民都轰动起来,纷纷奔走相告,虽然一匹土布值不了很多钱,但对于现在缺衣少食的饥民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让久已麻木的饥民感到了关怀,自十四皇子到了福建之后,好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闽南的饥民也从中看到了希望。 而闽南各府县的官吏们却是暗暗咋舌,十四皇子出手也忒大方了,仅仅这一项可就扔出去二十万两,要能够靠上这颗大树,那日子可就滋润了。 泉州、厦门现在每天都开始大量往台湾运送饥民,而胤祯所住的泉州提督府每天都有不少准备赴台的饥民拖家带口在大门外默默磕头,而后才去港口上船,胤祯着人劝阻了几次,都没效果,也只得听之任之。 随着永德军的招抚,福建的饥民招抚也接近尾声,饥民的运送,台湾的安置,凤山、诸罗军港的建设,都有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驃、闽浙总督范时崇、福建巡抚黄秉中等一些人去操心,胤祯则只要保证这三十万饥民三个月的口粮。 粮食,胤祯现在倒不急,手上还留存有十五万石,足够三十万人一个半月的口粮,而再有半个月,江南的早稻就可以收割了,完全跟的上,为防台湾地方官员侵吞他调拨的赈济钱粮,种粮、农具等物质,他特地派遣了十几个亲卫驻扎台湾各地监督。 刚刚忙完这一切,他就接到了江宁农学院院使李锦的来信,江宁农学院定于七月初一开业,希望他这个农学院的首倡者,农学院的督办钦差莅临检查。 农学院是胤祯投康熙所好鼓捣的第一件事,农学院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他的声誉,关系到农业的兴盛,农业的重要性在这个时代就毋庸多说了,江宁之行,他是在所难免的。 京城,一进五月下旬,就接连下了几场大雨,康熙也不由松了口气,这个时节,旱情缓解,不影响夏种,收得一季,下半年的口粮就有着落了。今春这么大的旱灾,能够挺过来,多亏了老十四走海路运粮的法子。 昨天接到胤祯从泉州送来的折子,福建暴动的饥民已经全部招抚,没出现征剿情形,也没饥民伤亡,饥民移台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康熙看了是倍感欣慰,老十四的办事能力是越来越强了。 今年自开年以来,就事情不断,康熙也一直没消停过,现在一桩桩都摆平了,他不由大感轻松,暗自思忖,是时候腾出手来打击太子了。 六月十五,康熙启跸移驻热河行宫,随行的有皇太子胤礽、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八子胤禩、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 胤祯从泉州乘船北上,因为时间富裕,又牵挂上海的情况,便拐回了上海。 上海在陈鹏年、完颜海锋、徐世桢等几人的打理下,一切都显的井井有条,虽然周围各府县涌来了不少的饥民、流民,可很快就被各个工厂、作坊给拉走了,一些既无一技之长又无劳力的老弱妇儒也都被管理安置的十分妥当。 粮价也因为北方旱情的缓解及早稻即将收割开始小幅下降,不过,看到上海狭窄、凌乱的街道,胤祯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京城的整改估计也快接近尾声了,是该把上海好好规划一下,花大力整改一下了。 一回到留春园,各路人马便闻讯而至,纷纷前来请安、汇报,胤祯一一听取汇报之后,自是不免对众人温言勉慰一番,而让他欣喜的是,造船厂对二级战列舰及快速风帆战舰的解析已经结束,开始着手仿制这两种战舰。 铸造厂对铁模铸炮的方法经过多次的摸索,也进入了试产阶段,开始为大规模的量产积累经验,火器厂的进展也不错,大批的学徒正在逐步的成长。 武格是最后一个赶到的,他送来了海军学院首届淘汰人员的名单,一共要淘汰八百人,胤祯仔细的留意了下名单,其中宗室子弟有二十六人,八旗子弟可就厉害了,占了四百九十三人,而且基本上是在游泳这一科刷下来的。 胤祯阴沉着脸默然半晌,才道:“刷,淘汰的都刷掉。” 武格犹豫了下才道:“院长,这些人都训练了一年,就这么刷掉实在是太可惜了,不是标下替他们求情,这些人在陆营里都称得上是好苗子,就这样刷掉了,对海军可是不小的损失。” “不会游泳的兵,能叫海军吗?”胤祯毫不为所动的道:“本王花费诺大的心血创建海军,是要炼出一支精锐的海军,一支能够纵横四大洋的精锐海军,不要窝囊废。” 武格讪讪的道:“这些八旗子弟也都不容易,现在又没仗打,就靠朝廷每月发的月例银子,也就勉强能混个温饱,能不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不行!制度定下来就要执行。”胤祯说着,沉吟了一下才道:“江海关、粤海关等四大海关现在都急需人手,淘汰下来的愿意去海关的,本王都安排他们进海关,海军学院出来的,即便是淘汰下来的,本王也安排出路。” 一听安排这些人进海关,武格不仅大为高兴,海关的高薪可是出了名的,最差的,一年下来也能拿到几十两银子,比当海军还阔,只不过没了立功的机会。很快,他就担心的问道:“院长,如此安排会不会让合格的海军学员有情绪?” “告诉他们,淘汰下来的都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们的会更高。”胤祯笑道:“海军一旦成军,将是大清最富有的军人,不要眼红这点小钱。” 闲适的踱了几步,胤祯又道:“给他们一个机会,告诉他们,一年内,能够考核合格,海军学院热烈欢迎他们归队。” 有了这条就更好办了,武格也放下心来,这几天到他那里求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了这两条,完全可以应付过去了,顿了一下,他才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院长,那二十六个宗室子弟怎么办?” (未完待续) 第153章 曹寅的情报网 对于被淘汰下来的宗室子弟,胤祯也颇为头痛,这些人都是康熙通过各个宗亲皇族塞到海军来的,一方面固然是想获立战功封爵,一方面却是想通过他们来掌控海军。也不知道康熙对他们许诺了什么好处,使得这些宗室亲贵们趋之若骛,千方百计的把自家子弟送进海军。 胤祯到上海来发展,可是得到了这些宗室亲贵的大力支持,若是就此把这二十六人踢出海军,不仅得罪其背后的家族,而且还会引起康熙见疑,说不定还会引起所有宗室亲贵们的恐慌,那可就得不尝失了。 但是其他淘汰者皆踢出海军,独独把他们二十六个留下来,那所有的宗室子弟日后还如何约束?其他的海军军官会有什么想法?海军制定的各种制度、军规岂不就成了一纸空文? 瞅了武格一眼,胤祯闷声问道:“这事你怎么看?可曾有妥善的办法?” 见胤祯反问过来,武格微微一怔,很快就说道:“院长,标下这几日也曾反复的思虑过,就此把他们赶出海军,情面上有些过不去,不赶他们出去,海军以后的管理就是大麻烦,为海军长远计,该狠下心来。标下建议将他们全部赶出海军,去负责海军的各项后勤补给。” 去负责后勤?胤祯暗笑武格厚道,这批人去负责后勤,海军一旦立功,自然也少不了他们一份功劳,不过,后勤这块,胤祯却是不想交到这些人手中,掌控了后勤,也就等于掌控了海军,后勤必须是自己信得过的人。 他千心万苦的开发台湾,又是建军港,又是邀买人心,就是准备在台湾再给海军建一个后勤基地,以后在南洋也要建后勤基地,这样海军才能够真正的掌控在手,他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去掌控上海的后勤。 暗忖了半晌,胤祯才道:“这法子不行,反而令他们不思进取,海军的军功可不是那么容易混的,让他们全部到留春园值卫,一年后,若是还不能通过考核,坚决赶回京城。” 江宁府。 六月二十八日一早,江宁府大小近百官员在两江总督噶礼的带领下恭候在中关码头,迎接自上海而来的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不独为胤祯身份尊贵,也因为他身上兼着无数个钦差身份,跟江宁有关的就有江南七省观风使和督办农学院事。 对于这位近二年来如日中天的皇十四子,一应江宁官员是闻名已久,江宁城有关十四爷的传闻更是数不胜数,早就有说书的将十四爷的事迹编成段子四处说唱,而十四爷对这些说书的也颇为照顾,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为他们添加一些新鲜事或者是大的举动来吸引看客,最近几天,他们说的就是十四爷下福建,招抚饥民,移民三十万入台,赠送三十万布匹给饥民的事,十四爷这次来江宁,他们的生意又得火暴一阵了。 与百姓不同,这些官员更看重的却是十四爷与江南官场的缘份,这二年来,凡是跟十四爷沾上边的,那品级都是嗖嗖的往上升,而且都是与两江或者是江宁沾边的,象松江知府朱延志,原本是被两江总督噶礼弹劾的,靠上十四爷,不仅没事,还连升两级成了从三品的粤海关监督。 苏州知府陈鹏年也是一样,关进了大牢,都被十四爷点名要了出来,也连升两级成了江海关监督,原江苏巡抚于准,流放黑龙江的,现在也成了闽海关监督,原户部尚书张鹏翮,侍郎噶敏图,不过是来江南查案的,靠上了十四爷,不痛不痒打了几次嘴仗,结果,张鹏翮升了大学士,噶敏图升了户部尚书。 官场最讲究的就是机遇,对他们来说,十四爷这次来江宁就是一次难得的机遇,一旦入了十四爷的法眼,至少要省却十余年的煎熬,所以一众人等都是眼巴巴的盼着胤祯来江宁。 两江总督噶礼却是心情复杂,他原本是在八党与太子.党之间摇摆,却是先被十四皇子踩了一脚,又被八皇子弹劾一道,这才索性倒向了太子,却没料到,十四皇子竟然自立十四党,而且还得到康熙的大力扶持,现在太子爷又来信要他去跟十四爷结盟,这个中滋味,着实复杂难辨。 通政使、江宁织造、巡视两准盐漕监察御史曹寅对胤祯的到来却如大旱之盼甘霖,四百万的巨额亏空已经快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了,两江总督噶礼的密劾,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十四爷虽然一口就将亏空的事应承了下来,却是不知道他会开出什么条件,这事一日不彻底落实下来,他一日就不得安心。 江宁农学院院使李锦,江宁督管秦淮河试点的钦差鄂尔泰也在恭候的官员之列,二人对胤祯的到来同样是充满了渴盼,只不过,李锦想要的是银子,鄂尔泰想要的是胤祯的赏识。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挂有钦差旗号的大船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一众官员不由一阵**。 大船上,胤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大量停靠在两岸的各式船只,感叹着这时代水运的繁忙及江宁的繁华。看到那绵延不绝,高大巍峨的城墙,他也是颇为兴奋,六朝古都,果然是不同凡响。 船一靠岸,胤祯稳重的走下码头,在早已准备好的位置面南而立,立时就听下面一片整齐的弹马蹄袖的声响,一众官员在两江总督噶礼的带领下整齐的跪下,“臣等恭请圣安。” “圣躬安。”胤祯朗声回道。 “万岁,万岁,万万岁。”三跪九叩之后,一众官员起身又重新下跪给胤桢见礼,“下官、奴才给恂王爷请安,王爷金安。” 礼毕起身,噶礼就微笑道:“王爷一路辛劳,下官在‘庆福楼’略备薄酒为王爷洗尘,还望王爷赏光。” 胤祯对这类官场虚礼最为反感,当下便含笑道:“本王自福建一路奔波,着实乏累,噶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酒宴就免了吧。” 胤祯不喜官场虚礼的事,早就从上海传遍了两江官场,噶礼当下也不以为意,又笑道:“下官为王爷已备好下塌之处,王爷既是劳累,下官这就送王爷前去安歇。” 曹寅一听,忙上前一步笑道:“王爷,还是去奴才的织造府吧,既安静又便于防护。” 胤祯在广州被刺,虽然安然无恙,却累及一条街的百姓惨遭鱼池之殃,心中一直大为内疚,闻言便笑道:“本王性喜清静,就住织造府,有劳噶大人费心了。” 江宁织造府占地广阔,庭院阁楼层层叠叠,康熙六下江南,五次住在织造府,织造府实际已是行宫规格。 安顿下来之后,胤祯在曹府安排的几个丫鬟的侍侯下洗漱了一番,换了便装出来,就闻报曹寅早已在外候着了,胤祯没料想曹寅如此着急,稍稍沉吟便吩咐让他进来。 曹寅进来见礼之后,胤祯便伸手让座,曹寅一落座便欠身道:“十四爷住的可还习惯,若有不周之处,老奴马上着人更改。” 胤祯含笑道:“环境幽雅,景色宜人,各项设施齐全,不错。” “十四爷满意,老奴就放心了。”曹寅说着又询问道:“老奴奉皇上密旨,为王爷物色的那三名江湖异人,王爷可还觉满意?” 曹寅送来的罗静、甘洪军、车同三人,都跟巴亥、达春一样,随时侍侯在胤祯左右,曹寅岂有不知,有此一问,无非是为接下来的谈话增加筹码,胤祯微笑道:“还不错,本王已经赏了他们三等护卫。” “王爷赏识,就是他们的福分。”曹寅含笑道:“三人都是江南大家出身,家大业大,王爷不必有顾虑。” 胤祯点了点头,“有劳曹大人费心了。” “老奴不敢居功,这都是皇上对王爷的厚爱。”曹寅说着,起身一揖,肃然道“十四爷愿出手帮老奴填还巨额亏空,老奴感激不尽,十四爷但有差谴,老奴万死不辞。” 这是要自己开条件了,曹寅手上的资源,胤祯最感兴趣的,莫过于情报了,曹寅作为江南密探头目,手里肯定有一张情报网,海军日后征日本也好,下南洋也好,都需要大量的情报,之前虽然叫老九他们收集日本的情报,但自立十四党之后,关系已大不如前,他可不敢做指靠。胤祯收敛了微笑,肃然道:“曹大人快人快语,本王也不绕圈子,本王要刺探日本、南洋诸国的各方面情报。” 日本、南洋诸国的各方面情报?曹寅不由一怔,十四爷造远洋舰队是为了打日本和南洋?这不是什么难事,也不损害各方利益,稍稍沉吟,他便点头道:“十四爷,日本与南洋往来商船众多,这不是难事,不过,需要点时间,日本一年就足够了,南洋稍大了点,两年时间如何?” 胤祯不由暗自惊诧曹寅的能力,这时间比他预料的要快的多,看来,曹寅这个情报网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得想办法抓在手上,至少也要跟康熙共享才行,微微点了点头,他才道:“详细说说你的亏空情况以及你负责的差事。” (未完待续) 第154章 收曹颥 曹寅既指望胤祯帮着出主意填补亏空,他有心攀抱胤祯这颗大树,便下决心把真实的原因说出来,稍稍沉吟,他便欠身说道:“回十四爷,老奴身兼通政使、江宁织造、巡视两准盐漕监察御史三职,通政使不过是虚衔,主要是后面二职,江宁织造是常年亏损,所以皇上才赏了淮盐监察使以为补贴。” 曹寅说着不自觉的张望了一下,胤祯沉声道:“放心,本王规矩森严,没人能听的到我们谈话,尽管如实说。” 曹寅点了点头才接着道:“织造亏损是在明面上的,数目并不大,亏空大头都是皇上南巡时拉下的,皇上六次南巡,五次住在织造署,老奴负责四次接驾大典,这巨额亏空便是逐次星积下来的,淮盐监察虽然能够补贴一点,但相对于四百万的巨额数字,无异于杯水车薪。 另外,十四爷既然知道密探耳目一事,老奴也不妨直言,江南三织造都有密折特权,必须直接向皇上随时禀报钱粮、吏治、营务、缉盗、平乱、帮会、荐举、参劾、收成、粮价、士人活动以及民情风俗等包含江南地方各方面的情形。 要收集这些情报需要大量的人手和严密的组织,老奴从家父手中接手时,规模还不太大。 不过,时间一长,这规模也就越来越大,每月的开支也越来越惊人,但皇上又喜欢凡是讲究光明正大,这些帐目根本就上不了台面,老奴也没胆子向皇上如实奏报,这些年来,老奴可谓是不胜其苦。” 胤祯瞅了一眼仿佛吃了黄连一般,满脸都是苦色的曹寅,心中暗忖,织造的亏损既然是明面上的,那么收益也就是明面上的,没动脑筋的必要,而淮盐监督,却是职权有限,想捞大钱,根本就没那个可能,难怪他束手无策,一面是巨额的亏空,一面是无法报销的巨大开支,这种情形下,要想填补巨额亏空,还真是个难题。 想到曹家最后因为这笔亏空而被抄家,他也感觉有点冤,想到这里,他猛然一惊,雍正后来抄了曹家,他难道就不需要曹家的情报网?微微一顿,他便明白过来,粘杆处,对!粘杆处肯定还兼有收集情报的作用,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雍正才毫不留情的抄了曹家。 在这个信息不发达,交通落后的时代,情报就显的尤为重要,四哥胤破日后将是自己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可不能在情报方面落后于他,想到这里,胤祯对曹寅手上的情报网就更为重视。 见胤祯默然不语,曹寅又接着道:“不仅如此,三织造还有为宫里采办贡品的职责,举凡彝鼎古玩、秘籍珍本、山珍海味乃至名优特产,都在搜罗进贡之列,在家父手中,就曾进呈过铁梨案、博古围屏、名人字画、淳化阁帖、秦镜、汉唐鼎、太极图端砚、程君房墨以及各种名玉笔架等。 到老奴任上,又进献各种名贵西洋漆器、苏州戏班女孩、丝竹技师,至于皇上嗜好的鲂鱼、冬笋、火腿、茶叶、腐乳、卤蛋、糟鹅蛋、小瓶卤菜、菱白、新鲜佛手、洞庭桔子等,更是不断地进贡。” 见曹寅一唠叨起来,竟是没完没了,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扯了出来,胤祯不由暗笑,这人老了,是不是都会变的这样嘴碎。笑了笑,他才说道:“这事,容本至先想想,曹大人先把心放宽,这笔亏空,包在本王身上,你只管安心办差就是。” 一听这话,曹寅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十四爷身家几千万,四百万不是小数目,但对他来说,却也不是难事,只是这个人情领的可就大了,沉吟了下,他才道:‘奴才老了’已不堪大用,就让曹颇为十四爷出力吧。” 见曹寅再次提出依附,胤祯也不再推辞,含笑道:“以后就让曹颇派人与本王单线联系,你现在心结已了,该多作养身子,曹颇还年轻,需要你多扶持。” 见胤祯应承下来,曹寅不由大喜,若是十四爷日后能够上位,曹家还能再红火几十年,即便不能上位,曹家也能全身而退,不虑后顾之忧,他忙起身跪下道:“奴才叩谢十四爷大恩。” 胤祯将曹寅送了出去,折返回来,就见达春拿着一叠名贴迎了上来,“王爷,外面有一群官员候着拜见。” 接过那一叠厚厚的名帖,胤祯暗自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受欢迎了?随便翻了一遍,大都是四、五品官员,估计这些官员都是来混个脸熟的,他也没心思见,只是把正六品的江宁农学院院使李锦,正四品的江宁督管秦淮河试点的钦差鄂尔泰这两张贴子抽了出来,吩咐道:“叫这二人进来,就说本王旅途劳累,事务繁多,叫其他人散了。” 李锦、鄂尔泰二人进来请安见礼之后,胤祯伸手示意让二人坐下,这才瞅着李锦道:“农学院已经全部完工?” 李锦欠身回道:“回王爷,农学院于半月前就已经全部完工,江南各府、县推荐而来的三百二十名生员亦全部入院就学。” 胤祯微微颌首,“明日,陪本王前去视察一下。” 李锦忙乖巧的说道,“谢王爷,下官明日率农学院全体先生及生员恭迎王爷。” “不必。”胤祯摆了摆手,“不要影响生员们读书,明日,本王微服并往,有你陪着就行了。” 一听这话,李锦却是神色一肃,“王爷,恕属下直言,农学院初建,虽规模宏大,却名声不显,王爷声名显赫闻达于朝野,又是农学院的首倡者,更是皇上钦命督查农学院的钦差,前往视察农学院,既能使农学院扬名,又为农学院增色不少,属下恳请王爷大张旗鼓前往,方显得皇上和王爷对农学院的重视。” 听李锦这一说,胤祯不由暗自欣喜,康熙亲自挑的这个农学院院使不错,做事认真,而且有眼光,他微微一笑:“李院使说的有理,本王允你所请。” 第155章 太子的橄榄枝 见胤祯从善如流,李锦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对胤祯也是大为敬服,这位十四爷年纪轻轻,却是才华出众,文武双全,见识和眼光皆有独到之处,尤为难得的是他并不持才傲物,刚愎自用,他欠身一揖道:“王爷亲临,农学院必将为江南士林、缙绅、百姓所瞩目,声名鹊起不过等闲事,属下先行谢过王爷。” 说完,李锦直起身来,又沉吟着道:“王爷,农学院目前虽然生员众多,却苦无饱学大儒授业,属下为此绞尽脑汁亦苦无良法,着实惭愧。” 胤祯闻言淳淳说道:“农学院不比国子监,授业必须从实际需求出发,饱学大儒不一定知农事,若为提高农学院名声,可聘请几个大儒为名誉讲座,而实际授业,需以熟知农事的教习为主,另外,李院使不妨鼓励生员放下身段,多下乡请教老农。 前朝传承下来的农政书籍也须一一甄别,要勇于质疑,勇于创新,岂忌生搬硬套,大清眼下熟知农事的士子太少,李院使须得多多留意学业优异,作风严谨,长于务实的生员,以为农学院储备教习人才。” “属下谨尊王爷教诲。”李锦恭谨的欠身回道,稍后又才道,“属下还有一事劳烦王爷,农学院新建,属下既无经验,亦无借鉴之地,难免有遗漏不周之处,只是朝廷下拨的经费早已用尽……” 绕了半天圈子,这才是李锦前来的主要目的吧?胤祯微微一笑,“农学院是朝廷创立的经制机构,一切皆须遵守朝廷法度,本王虽有责督办农学院事,亦不能有违朝廷制度,所缺经费,呈文户部,奏请划拨,皇上尤重农事,户部尚书噶敏图想必亦不敢怠慢,若是急务,本王可先行垫支,不过一应帐目须的清楚。” 听到胤祯特意点出户部尚书噶敏图的名字,李锦顿觉懊恼,怎得忘了噶敏图是十四爷的人,他忙躬身谢道:“王爷教训的是,属下一定尊循朝廷法度,循章办事。” 鄂尔泰一直正襟危坐,聆听二人交谈,暗暗在心里揣摩胤祯的驭下之道,处事之道,待李锦告退,他方欠身说道:“王爷,秦淮河青楼业截止到六月,已征税五十余万两,秦淮河上下较大的青楼共一百单三家,奴才明查暗访详细的打探过,目前所征税额基本上占其利润的一成左右,各业主虽稍有微言,但抗拒情绪并不严重。” 才征一成的税,他们能有什么意见?即便加上其他杂税,也达不到二成,跟后世那是根本没的比,倒是这鄂尔泰果真是个人才,办事严谨,细致,务实,沉吟了下,胤祯才道:“按原定计划,从七月起税额再翻一番,最终要达到三成,这些昧心钱,不能让他们赚的太多。” 鄂尔泰躬身揖道,“奴才谨尊王爷钧旨。” “恩。”胤祯微微颌首道,“本王让你留意其它各行业,可有心得?” “禀王爷。”鄂尔泰欠身说道:“奴才对珠宝首饰、梨园等行业做过初步的调查。” 胤祯一听就知道他想左了,便温言道:“倡导奢侈之风,对奢侈行业征收高税,不仅只局限于个别的奢侈行业,其实奢侈是无处不在,衣食住行百行百业都有,就以饮食而言,小面馆、小食店、小餐馆等不在之列,但大酒楼就属于奢侈之列,对它就应该征收高税,但凡暴利、高利润的都属于奢侈之列,不要有行业局限。” 鄂尔泰闻言不由豁然开朗,原来京城的工商杂税革新也是出自十四爷的手笔,而且与倡导奢侈之风是一脉相承,竟然涉及所有的行业,这完全就是税制革新,自己身处其中,那是大有可为,想到这里,他大为激动,终于有了一展才华的机会,忙躬身回道:“奴才明白。” 江宁素有‘四大火炉’之称,六月的江宁更是又闷又热,但元武湖(即玄武湖)边却是另一番情形,这里林木茂密,风景优美,穿林而过的湖风亦不似城内的热风,吹在身上相当的惬意。 农学院就建在鸡鸣寺东,紧临元武湖,距离江宁府学不远,整个农学院的大体布局都是依照胤祯提供的草图,再根据具体的地形稍加变化而成。 胤祯去巡视农学院,江宁的一众地方官员自然是景从若骛,就连两江总督噶礼也是抽出时间特意陪从,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到农学院,李锦早已率领农学院一众教习、生员恭候在大门外。 在一众官员的镞拥下,胤祯饶有兴致的参观了一番,见农学院的教学区、宿舍区、活动区、实验区基本都是按照自己所设计的草图布置,不由颇为满意,转了一圈下来,早有教习带着一众生员在学馆前候着了。 李锦见胤祯兴致颇高,便躬身说道:“农学院是恂王爷首创,这些生员皆可说是王爷门生,王爷难得来一次江宁,还请王爷稍作训示。” 扫了一眼皆是肃手恭立的一众生员,胤祯点了点头,前走了几步方扬声说道:“农学院初创,尔等皆是江南各府县举荐而来的品学兼优,才学出众之辈,本王深感欣慰。 农业是什么?农业是立国之本,是商业之本,是人口繁衍的根本,是人类生存的根本,而农学院则是农业的根本,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农学院的兴盛将直接关系到大清农业的发展与兴盛。农学院的创立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日后,朝廷对农业还将大力扶持,还将成立更高等级专门从农业管理的职能部门,农业人才将成为最受欢迎的人才。 你们是农学院第一届生员,本王为你们感到自豪,你们将成为大清的骄傲!本王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你们之中将有不少人会被载入史册,名流千古。” 说到这里,胤祯一顿,一众生员立时被他的这番话激励的热血沸腾,但一个个都强行压制住内心的喜悦与激动,以免胤祯面前失仪,不过却都仰起一张张因兴奋而胀的通红的脸,两眼一眨不沾的盯着他,生怕漏过了任何一句话。 农学院的创建本就是开天辟地之创举,从农学院四年结业,便授于正九品的实职更是打破了唯有读书方能入仕这一承袭千年的规定,使得所有人都看到了从事农业的前景。但从来没人把农业抬高到这种高度,他们连做梦也不敢想过,会因为学农而名传千古。 这时代的人咋就没学会鼓掌呢?鼓掌可是很能够调节气氛的,要不要先在海军灌输一下?胤祯也就只想了一下就打住了,这年头,等级制度太森严了,怕是很难流行起来。 迎着众人炙热的眼神,胤祯接着道:“荣誉与责任是相辅相成的,身为农学院第一届生员,你们肩上责任也不轻,你们将是以后历届农学院生员的楷模,所以你们必须要以身作则,以严谨务实的态度去学习研究农业,为后面所有的农学院生员树立榜样。 本王今天为什么要用白话训示,就是在这里带一个头,你们不论是著书立说,还是到田间地头指导,面对的都是广大的不识字的农民,本王要求你们尽量要用白话,之乎者也,农民们听不懂,你们说了也是白说。 另外,在学习研究的过程中,一定要养成严谨的习惯,不要用虚数,要数据详实,力求准确,不能似是而非,这不比写文章,没写好,可以马上重来,农时是误不起的,一丁点的失误就可能导致一府一县谦收甚至是绝收,你们要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 最后,本王希望你们都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为大清的农业事业做出巨大的贡献。” 从农学院出来,两江总督噶礼便趋步跟上胤祯,陪笑道:“恂王爷,天时已经不早,下官在不远的‘缘聚居’订了一桌席面,还望王爷赏脸。” 胤祯也正觉肚饿,带着钦差仪仗回到织造府至少得半晌,而噶礼一再相邀,相必是有事,因此稍作沉吟他便含笑道:“噶大人再三盛情相邀,本王若一味推辞,倒显的不近人情了。噶大人请。” “恂王爷请。”听的胤祯同意,噶礼不由松了口气,整个两江官场都知道,宴请十四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躬身待胤祯上轿,他才转身上了自己的轿子。 ‘缘聚居’就在元武湖边,距离农学院不是很远,占地广阔,不仅风景优美,而且是应有尽有,在江宁也是一流的大酒楼。 噶礼一早就命人将‘缘聚居’包了下来,一行人一进‘缘聚居’,噶礼就陪着胤祯直趋后院,一众官员自在前院大厅就席,亲卫扈从也自有人招待安排。 进入后院,待见的一席只有噶礼与自己两人,胤祯便知噶礼确实是有事跟自己商谈,果然,待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噶礼就屏退了屋里侍侯的一应人等,用茶漱了口之后,才开口说道:“十四爷文才武略出众,又擅长经济之道,论眼光见识更是无人能比,实乃国之柱石,而今又自立一党,皇太子心甚喜之,特谴下官探询,可有能相助之处?” (未完待续) 第156章 敲竹杠 太子欲与自己结盟?胤祯闻言不由微微一怔,福建饥民暴动,山东山西饥民暴动的背后都能看到太子的影子,康熙对太子只怕已经是忍无可忍,这个节骨眼上与太子结盟,岂不是自寻死路? 胤祯缓缓的呷了口茶,直接拒绝也没必要,太子现在是身在局中,是否意识到他自己的危险处境,还很难说,被他临死咬一口可就太不合算,而且这事也不能让康熙有所查觉,以免康熙日后对自己加强防范,拖,是最好的办法。 缓缓放下茶杯,胤祯才微笑道:“转告太子,就说十四多谢他的厚爱,事关重大,十四还得慎重考虑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他援手的地方,若有需要,本王会派人通知噶大人。” 见胤祯没有直接拒绝,噶礼不由暗松了口气,最起码还有机会不是,他忙笑道:“下官恭候佳音。” 江宁城郊的徐家庄,邓老大郁郁的闷在屋里,一脸的无奈,就在这时,八叉却急奔了过来,说道:“老大,点子在江宁现身了。” 邓老没好气的说道:“卢子昨天就将消息传回来了。” 见邓老大脸色不好,八叉陪着小心问道:“咱们不动手?” “动什么手?”邓老大闷闷的说道:“江宁不是广州,在这里动手,那是找死。叫兄弟们准备下,明日动身北上。” 待八叉离开,邓老大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在昨天,他收到密信,‘情况有变,停止行动。’想想他就气闷,这次行动,历时近半年,折了近一半的人手,半途却突然叫停,很多年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了。 七月初一,江宁农学院举行盛大的开业庆典,胤祯、噶礼、曹寅三人广邀各界名士前往出席,这时节,开业没那么多讲究,胤祯简短的倡明了建立农学院的意义之后,便是揭匾、题字、舞狮之类的节目。 胤祯在江宁没什么事务,因为要处理淘汰的海军学员的事情,二日后,他就顺江而下回到了上海。 武格闻讯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留春园,见礼之后,他便从容易说道:“报告院长,海军新招的五千名新学员已全部到达,目前已经开始进行为期半年的队列训练。被淘汰的所有学员,标下也一一征询过,他们全部同意进入海关。” “恩。”胤祯点了下头,“一年内,考核合格,允许回返海军的事情交待清楚了吗?” “报告院长,标下已经全部交待过。”说完,武格有些伤感的道:“标下是真舍不得他们离开,海关的月例高,一入海关,怕是没人愿意再回来,标下现在仍然坚持认为,他们都是好兵。” “有什么心痛的?”胤祯沉着脸道:“去海关也是本王的兵,海关缉私的任务很重,一般的水师兵丁都无法胜任,更别说那些招募的了,这些人去了海关,也算是人尽其才,不算白白浪费咱们的心血。” 一听这话,武格心里不由好受多了,“标下倒忘了,院长还是海关总监督了。” “坐下说。”胤祯伸手一让,而后才道:“新学员的训练要抓紧,老学员的训练更不能放松,海洋和航海的学习,帆船操纵固然重要,火铳火炮的实弹训练也很重要,海军,最终是要靠枪炮去开疆拓土,保家卫国的。 另外,队列训练也不能拉下,队列训练不仅是锻炼海军的凝聚力和纪律性,培养相互协作的精神和集体荣誉感,它也是为以后的战术动作做准备,相信你们也感受到了,火铳火炮的射击都有严格的动作规程,这些都需要良好的队列动作做支撑。 再有两个月,首批风帆战舰应该就可以下水,到时候全部装备上大小火炮,把他们都拉到海上去给我狠狠的练,不要心痛银子,好的炮手,都是银子喂出来的,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武格一听马上就有一批风帆战舰下水,立刻兴奋的敬了一礼,“标下尊命。” 二日后,胤祯就命人用海军手上的所有战船将那淘汰下来的八百人送往粤海关、闽海关,前往粤海关的还有胤祯从江海关抽调的一批熟练的各级吏员,不仅如此,他还命人将自己的王命旗牌也一并送去了粤海关。 胤祯倒想看看朱延志到底有没有魄力,值不值得大用,他这次要还摆不平粤海关,就该考虑换人了。 忙完了这些事,胤祯刚想松懈一下,已经升为上海传教士分会长的白理华神父却是上门求见来了,胤祯原本准备过几日去找他的,一听禀报,忙吩咐传他进来。 一见胤祯,白理华就学得有模有样的跪下行了个请安礼,“尊贵的皇子殿下,神父白理华向你请安。” 见他不知道自己站起来,胤祯微笑着道:“免礼。”心里暗忖,他这是跟谁学的礼仪? 白理华起身后就说道:“尊贵的皇子殿下,我们今年足足为您带了一百二十名各种人才,因为你要造船,这次大部分都是来自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的熟练造船工匠和水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欧洲人更是无利不起早,白理华送来这么多工匠,肯定是有目的的,胤祯不接他的话,反而东拉西扯的问道:“白神父,你们在上海的教堂快完工了吧?” “是的,谢谢殿下的关心。”白理华有点郁闷,胤祯竟然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恩。”胤祯点了下头,“你们不远万里而来,对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作出了卓越的贡献,本王关心也是应该的。” 一听胤祯扯到东西方文化的交流,白理华就不接这话了,要沿这这个话题说,包准聊倒天黑也聊不完,他很清楚,跟东方人周旋,纯粹是浪费时间,便直接说道:“殿下,我们请求得到你的批准,能够到上海附近的地方去传教。” 想发展传教的范围?这倒问题不大,反正康熙过二年就要驱逐你们了,不过得借这个机会弄点好处,他故做为难的道:“白神父,本王去年奏请的只是让传教士在驻留上海,这件事,本王还真不敢作主。” 送了这么大份礼物,竟然没一点效果,白理华一张脸登时就有点发僵。 瞥了一眼一脸郁闷的白理华,胤祯才缓缓的道,“本王最近想研究点东西,手头很缺化学、物理、解析几何和微积分这方面的专业人才。” 一听这话,白理华登时来了精神,“皇子殿下,这些人才,我们可以尽力帮你物色。” “那好,本王就担点风险,允许你们先在南汇、奉贤、金山三县传教。” (未完待续) 第157章 调将不调兵 上海靶场,火炮试射区。 随着“轰”一声巨响,炮身前后都腾起一股烟雾,胤祯看的眉头一蹙,炮尾部密封不严,火炮的威力将大打折扣。 见胤祯皱眉,戴梓颇感无奈,这主子对火炮的要求咋就这么严?试射的这门火炮采用了后装炮弹,炮管亦是四根螺旋膛线,炮弹与子母炮的子铳一个原理,不过是改成了尖头桶形,炮尾的炮门栓,他倒是琢磨了出来,但是点火孔的密封却是个老大难问题。 不过就算这样,这门火炮他亦是相当的自豪,虽然射程稍有欠缺,但火炮的射击速度和精度已是大幅提高,与之前的火炮已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胤祯瞥了戴梓一眼,便自走上前去,仔细的查看炮的结构,要说对火炮,他是个十足的门外汉,对具体的结构,他还真不敢指手划脚,因此看了半晌也没作声。 戴梓见他半晌不语,呐呐的说道:‘主子,这点火孔因为要穿引线,根本就没办法密封。” 胤祯凝神回想了半晌,才道:“亏你在火器上侵**了这么多年,这点火孔的位置难道不能够换个地方?非得在上方,下面不行?尾端不行?点火孔从外面无法密封,就不能从里面想办法?” 有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戴梓苦闷了几个月的难题顿时迎刃为解,他眉飞色舞的笑道:‘主子骂的好,骂的妙,这法子也就主子能想出来。” 待戴梓平复下来,胤祯扫了一眼身后站立的一众火炮研究攻关小组的成员,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对火器的研究永远不能满足,你们要勇于打破常规的、现有的、固定的条条框框,要勇于质疑,敢于革新,不敢质疑,不敢革新,怎么会有进步和发展?这门火炮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火炮的威力,你们都看到了,本王告诉你们,火炮将是以后战争的主宰,火炮的发展,这才仅仅是开始,本王远洋舰队的巨舰上需要威力更大,射程更远,射速更快的各式火炮。 这门火炮成形后,本王将重赏你们三千两银子,希望你们不要自满,继续努力。” 回到留春园,胤祯前胸后背都湿了一片,忙进入后院痛快的冲洗了一番,本想找个阴凉的地儿休息一下,张梦娇却拿着一叠邸报匆匆迎了上来,“王爷……。” 一见张梦娇欲言又止的样子,胤祯便道:“去书房吧。” 进房,落座,张梦娇乖巧的给胤祯斟了杯茶,这才在他下首款款坐下,“王爷,皇上最近一段时间,对京城及地方各八旗统领调换频繁,这是妾身整理出来的,您看看。” 胤祯伸手接过单子一看,就被密密麻麻的调动吓了一跳,不由凝神细看: 降镶黄旗蒙古副都统觉罗阿腊纳、为镶白旗护军统领。正红旗满洲副都统琅图、为镶蓝旗护军统领。 调镶黄旗蒙古都统班滴为正蓝旗满洲都统,升镶黄旗护军统领善丹为蒙古都统。正白旗满洲副都统苏克肫、为镶黄旗护军统领。 调正白旗满洲副都统英赫紫、为镶白旗满洲副都统。升前锋参领五鬲、为镶黄旗蒙古副都统。调正白旗蒙古副都统宝色、为满洲副都统。升护军参领赫迓图、为正白旗蒙古副都统。调正黄旗蒙古副都统毛奇塔特、为正红旗满洲副都统。升护军参领吴勒、为正黄旗蒙古副都统。 调正红旗蒙古副都统鄂代为正黄旗满洲副都统。升护军参领吴法为正红旗蒙古副都统。 调镶蓝旗蒙古都统硕鼐为正红旗满洲都统。 调正黄旗蒙古副都统吴勒正红旗满州副都统。升参领腾额特为正黄旗蒙古副都统。 调正蓝旗蒙古都统阿拉纳为镶黄旗满洲都统。正白旗蒙古都统朱麻喇、为镶白旗满洲都统。升前锋参领觉罗图拉为镶白旗蒙古副都统。云南提督偏图为镶白旗汉军都统。 胤祯细心看完,心里便已明白过来,调将不调兵,康熙这一手玩的漂亮,举手间就牢牢的掌控了满蒙八旗军队,而频繁的更换护军将领,则是为了加强他自身的防护,由此看来,康熙果然是对太子深具戒心,这翻调整之后,怕是就将开始对太子动手了。 见胤祯眉头舒展开来,张梦娇轻声问道:“王爷,这里面调整最多的就是各旗的满蒙都统,其次就是护军统领、参领,护军的具体职责是什么?” 胤祯沉吟了下,心道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便道;“护军营是禁卫军之一,分上三旗和下五旗,护军皆是自八旗中满洲、蒙古精兵中遴选,上三旗的主要是负责是守卫宫殿门户,稽察出入,皇帝出巡时扈从,驻跸则保卫御营。下五旗则是守王公府门。” 广州,粤海关,粤海关监督朱延志见十四爷没来,却送来近六百人的强助,而且连王命旗牌都送了过来,心里大为振奋,他上任粤海关监督这四个月来,着实是憋屈到了极点,不仅安插下去的人手被排挤,就连他这个监督也几乎被人架空。 粤海关号称‘天子南关’是四大海关之首,以前每年的税额占了四大海关总税额的六成,可谓是富的流油,广东大小官员纷纷往内安插自己的亲信,上至总督,下至知府,无一不是如此,这也是朱延志倍感棘手的地方。 不过,自上次十四爷来广州整顿十三行,连扫两广总督和闽浙总督的面子后,朱延志的胆气也足了许多,十四爷这是有意做给他看的,只是当时限于清洗之后,没有足够的人手维持海关运转,这才没有动手。 现在要兵有兵,要人有人,而且又有王命旗牌在手,他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当下差票四出,令人缉拿一应他早就暗中调查清楚的各级海关吏员。 粤海关各总口分卡立刻就是一片混乱,眼见各委员吏头纷纷被抓,海关上下人等都是惊恐不安、人人自危,亦不乏机灵的急忙谴人四处报信求援。 广州一众大小官员闻讯亦是万分惊讶,平日里闷声不响的朱关宪怎得一反常态,突然间就翻脸不认人,一众官员平日里可没少拿海关亲信送的孝敬,这当口,自然要出面回护,以免寒了下属的心,不过一个个官员赶到海关署衙,看到竖立在门口恂郡王胤祯的王命旗牌后,立时都打了退堂鼓。 朱延志一口气拿了三十五个大小吏员,上至总口委员,下到书办,各级皆有,并放出风声,三日内三倍退还一应贪贿银两者,革职处理,逾期者,送上海交海关总署总监督恂郡王胤祯处理。 送去上海,那会是什么结果?一应吏员就是用脚也想的到,十四爷整顿海关,可正需要人头立威,运气好,站笼处死,还能留个全尸,运气不好,就是斩首的下场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犹豫,一众人等立刻就根据宣布的各自的处罚数目,谴人回家拿钱,这些年,他们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拿钱赎命,谁不愿意? 提心吊胆过了两天,见朱延志手段还算温和,广州一众官员不由大松了口气,不牵连到他们身上就好。不过一想到,就此断了财路,一众官员心里又愤愤不平起来,观望了两天,见广东巡抚、提督、布政使、按察使等一应大员都没事人一样,一个个也不由大为沮丧,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朱延志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一边张贴告示招募寒门子弟,一面在海关大肆清洗,几乎将粤海关从上到下的吏员、杂役都彻换了一遍,同时推出新的海关制度,一举将粤海关整合成铁板一块。 相比于粤海关,闽海关就轻松多了,监督于准在胤祯驻扎泉州时,就开始着手整顿清洗,福建一应官员根本就不敢言声,在得到三百被淘汰下来的海军学员之后,闽海关从上到下也是焕然一新,新的海关制度推行根本就没遇一丁点阻力。 胤祯发王命旗牌整顿粤海关的消息传到浙江后,浙海关一众吏员立时就掀起了一股请辞风潮,浙海关监督汤之旭见此良机,哪里肯如此轻易罢手,他比朱延志和于准更狠,以上任后所征税额为标准,上翻三年,要求凡是请辞吏员必须吐出三年的差额,否则不准请辞。 汤之旭一面勒令清退,一面招揽人手,同时还向江海关催要熟悉海关业务的吏员,居然在没有胤祯大力支持的情况下,有条不紊的将浙海关上下整顿一新。 八月初,胤祯在上海就先后收到了于准、朱延志、汤之旭三人关于海关整顿的详细呈报,粤海关、闽海关、浙海关能够平稳顺利的推行新的海关制度,胤祯不觉心头一松。原本还准备粤海关整顿之后亲往浙海关一趟的,没料到这个汤之旭能力竟然如此出众。 他对汤之旭了解不是很深,只记他是有名的清官汤斌的孙子,康熙四十五年进士,是从左通政迁到浙海关的,看来是个人才,得多多留意。 (未完待续) 第158章 江南科考案(一) 八月初九,三年一次,全国为之瞩目的乡试(又名秋闱)在各省省城举行。 乡试之所以如此令人瞩目,是因为取中之后便有了举人的身份,考中举人,才可以参加全国性的会试,而且就算会试未能取中,也具备了做官的资格。 科举取士分为三级,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有资格参加乡试的都是府州县学的生员、国子监的贡生和监生。乡试的主考官、副主考官皆是由康熙钦派,考试亦由主考官命题,各省和学区的学政官不得参与。 乡试有专门的考场,即各省单独设立的贡院,但江南却略有不同,江南省在康熙六年分置为江苏、安徽两省,但两省的地望仍沿称江南,两省的乡试仍合并在江宁的江南贡院举行,因此江宁贡院就是江南科场。 ‘澹泊居’后院,当所有的人都在关注乡试,托合齐、齐世武、耿额等几人又借机悄然聚集在一起,一杯酒入肚,托合齐就长叹了一声,“两年的心血,皇上稍稍拨弄一下,就全部付之东流了。” 齐世武却是盯着耿额问道:“耿大人,你是兵部尚书,皇上这番频繁调动满蒙八旗将官的举动,你怎么看?” 耿额沉吟着道:“类似这种情形的调动,每隔五至八年,都会有一次,这次的调动距离上次已有六年,兵部对此并不意外。”顿了一下,他又才接着说道:“不过,皇上这次的调动有二点特别之处,满蒙对调的多,护军营将领调动的多。” 托合齐也盯了过来,沉声道:“你的意思是……。” “满蒙对调,完全就是将不知兵,兵不识将。”耿额语调沉重的说道:“护军营将领调动的含意,就不用赘言了吧。” “皇上有所察觉了。”托合齐喃喃的说道。 三人一时间尽皆无语,半晌,耿额才道:“也未必尽然,此次调动,跟咱们亲近的统领调动的并不多。” 齐世武沉声道:“皇上应该只是有所察觉,并不知晓详情,此番举动,亦有可能是防范于未然。” “但愿如此。”托合齐道:“太子随驾去了热河,信息来往不便,咱们亦不敢稍有差池。” 齐世武轻叹了一声,“还是静观其变吧,按惯例,皇上在九月初就会回京。” 自五月以来,北方各省雨水也算充足,各省抢播的度荒农作物已经开始逐渐的进入收割期,再加上新粮流入市场,各省粮价开始平稳的回落。 总揽在北方推广高产抗旱农作物的施世纶原本也跟其他大臣一样,对胤祯送来这些飘洋过海的外来农作物没抱什么指望,不过跑了几个地方亲自视察之后,他心里却是充满了惊喜。 番薯还未成熟,情况还不能确切,马铃薯却是已经收获,产量确实不错,而且吃起来,味道也不错,只是种的太少了点。 最让他欣喜的还是玉米,玉米的情况可说是大好,虽然还差点时间才能够收获,但收成已经可以初步估计,比起粟谷、荞麦、高粱、豆类之类的要高出不少。 而且玉米完全可以与冬小麦搭配种植,收割之后就正好可以种冬小麦,只是他跑的地方不多,仅限于直隶,其它地方究竟如何,还得等各地汇报上来才知。 上海,眼见粮价已经开始平稳的回落,胤祯便按捺不住,开始自掏腰包对上海进行规划改造,初步的计划是改造县城,并且把洪港与上海县城连接起来,这个任务自然是落在完颜海锋与徐世桢两人的身上。 这一工程一开工,就得到了上海所有人的支持和赞誉,完颜海锋、徐世桢二人虽然又苦又累,却是干劲十足,十四爷掏钱帮他们捞政绩,这种好事那是可遇而不可求,那怕是再苦再累,两人也是咬着牙抗着,每天都是神完气足的在县城各地指挥。 九月初九,康熙终于从热河回到京城。 同一天,也是江宁城乡试放榜的日子,一众秀才对这一天早就翘首以盼,一大早,放榜的地方就挤满了各色人等,当然最多的还是心怀忐忑,一脸焦急的秀才,在一众人殷殷的期盼中,龙虎榜终于张贴了出来。 一群秀才急忙围了上去,焦急的在榜上搜寻自己或是朋友的名字,榜上有名的自然是欣喜若狂,有手舞足蹈、有大声欢呼,有喜极而泣的,名落孙山的则是神情阴郁,默然不语,也有跌足长叹,放声悲嚎的。 乡试,每一省的民额都是有定数的,榜上有名的也就寥寥二百余,绝大多数秀才是注定要名落孙山的,就在一众落第秀才郁郁寡欢准备转身离去之时,突然有人高声悲愤的喊道:“吴泌怎得上榜了?” 大多数秀才不认识吴泌这人,一见这情形,不由四下打听,吴泌是扬州盐商吴宗杰的独子,家资豪富,当铺、钱庄遍布江淮,但却是胸无点墨的一个草包。也算是扬州一名人,知道他的不在少数,口口相传之下,一众落第秀才立时间就轰动起来。 很快就有人叫道:“这里还有一个程光奎,也是个草包,苏州盐商的儿子。” 这一下,所有的秀才又呼啦一下围上前去看榜,这次不是看自己中榜没,而是想在榜上找找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草包榜上有名,很快就又有人叫道:“没天理啊,余继祖也榜上有名。” 很快,榜上盐商巨富、达官贵人的子弟被一个一个的揪了出来,这时也没谁去探问这些人究竟有没有真才实学了,仅仅是二百余人的榜上,竟然有四十多人是盐商巨富、达官贵人子弟,这其中的猫腻,那是一眼便知。 一群原本落寞的落第秀才一下就变的悲愤莫名,群情激奋的他们立时就成群结队的冲下了大街,不到一个时辰,科场舞弊的风声就传遍了江宁城的每一个角落。 江宁城的各个茶馆、酒楼、青楼,街头巷尾,都有义愤填膺的落第秀才们在肆意痛骂,不满的情绪很快就蔓延开来。 (未完待续) 第159章 江南科考案(二) 科举是国家抡才大典,江南历来又是文风淳厚,人文精萃之地,科场舞弊的风声一出,立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历来倍受关注的鹿鸣宴也大遭冷落,江南主考官左必藩、副主考官赵晋及一众考官都听闻了风声,一个个亦是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席散,左必藩便将赵晋私下叫到一处,劈头就问道:“外面传言可是属实?” 赵晋虽然心虚,却兀自镇静的回道:“考卷皆是层层筛选,所有取中考卷皆是文理通达,法度严谨,何来舞弊一说?想是一些狂妄不羁之落第生员心中不服,又或是有心怀叵测之人从中挑拨,方有此风声。” 见赵晋说的坦然,左必藩稍稍松了口气,也自觉这科乡试无甚纰漏,便放缓了语气说道:“既是有此风声,所有取中考卷还该细细核查一翻,你也清楚,但凡被取中试卷都要限期送往礼部,从九卿、翰林院、詹事府、六科给事中、监察御史中挑选磨勘官,对考卷逐一审查,事关你、我名声,还是谨慎些为好。” 见左必藩并无追究之意,赵晋亦是大感轻松,忙拱手唯唯称是。 江宁一众落第秀才既然是怀疑这科乡试的公正性,便开始对上榜之人详细的统计、研究,很快,又一条不合情理之处便被揭露了出来,苏州、扬州两城中榜者竟然分别高达十三人和十一人,而主考官左必藩又是扬州人。 不几日,江宁城中就传出副主考赵晋收受贿纹银数十万两,出卖举人功名,主考官左必蕃纵容舞弊,偏袒家乡士子的传言,传言一出,立时便席卷全城,并迅速蔓延开去。 原本考完早该各自回乡的一众落第秀才也是群聚江宁城,不肯归去,经过不断的私下串联、商议,终于在丁尔戬、吴明军等几个秀才的秘密组织策划下决定大闹一场。 九月二十四日一早,上千的落第秀才就在玄妙观集结起来,为防官府衙役中途阻拦,丁尔戬将一众秀才分成五组,分头抬着财神像奔赴江宁府学、江宁贡院。 一众秀才抬着财神像穿街而过,立时就吸引了无数人的围观,跟随,一些原本胆怯的秀才也参入了进去,队伍随之越聚越大,待得江宁府衙反应过来,一众秀才早就涌入了江宁府学,推倒了明伦堂孔子像,把财神像堂而皇之的蠢立其上。 赶赴江宁贡院的秀才更绝,他们将写有“贡院”二字的黑漆金字匾额用纸糊住,在上面大书“卖院”二字。并将两侧对联用白纸糊上,另书一联,联云:“左邱明有眼无珠,赵子龙浑身是胆。” 秀才们的这一举动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江宁城,闻讯赶来的秀才和看热闹的人把个府学和贡院围的是水泄不通,那幅影射左必蕃、赵晋两名主考的对联很快就在江宁城传扬开来。 闻知这一情形的两江总督噶礼不由大惊,这群秀才竟然如此大胆,居然在江宁城做出聚众闹事、讥讽圣学之事,他立刻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急忙召集兵丁衙役赶往两地驱散人群,抓捕领头闹事的秀才。 江宁秀才闹事的情形很快就传扬开去,江苏、安徽各地的士子纷纷响应,扬州的士子们也是聚众哄闹,愤怒至极的秀才们涌入左氏宗祠,将祠堂捣毁。安徽省城安庆和江苏的其它府州县城也都发生了大小不一民情鼎沸的情形,整个江南舆论一片哗然。 科考舞弊案历来就是极为**的事情,江南三织造不敢怠慢,立即飞马将江苏、安徽发生的事情报给康熙。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江宁一众大员都知道无法隐瞒,纷纷各自具折上报。 康熙接到密报,脸色登时就变的颇为难看,江南是人文荟萃之地,历届的科考他都极为重视,此届的两名主考左必蕃、赵晋皆是他特意挑选,却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丑闻。 “左丘明双目无珠,赵子龙一身是胆。”这分明是指斥主考官左必蕃对舞弊行为视而不见,副主考赵晋胆大妄为,贪赃枉法。而以财神像取代孔子像,贡院匾额改成卖院,更是冠绝千古,闻所未闻,还奢谈什么盛世,朕以宽为政,这群丧尽天良的混帐东西竟然就敢胆大如斯,连国家的抡才大典也敢肆意伸手? 世祖十四年,震惊全国的丁酉顺天乡试案、江南乡试案,祸延全国,抄家斩首流放的官员不计其数,这才几十年,这些个混帐东西难道就忘了不成? 虽然是极度愤怒,康熙仍然是强行压制着,耐心的等待两江官员的奏折。 京城耳目灵通者不乏其人,江南如此大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太子胤礽闻听之后,尤为欣喜,康熙对满蒙八旗及护军营将领的频繁调动早就引起了他的警觉,虽然眼下康熙对他仍然是恩宠不变,他却是感到了强烈的危机。 就在他苦思冥想如何转移康熙的注意力时,却是天从人愿,江南竟然爆出了这么大的科考案,根本不用多想,他就能预料到必然会因此案而掀起轩然大波。 心里正在谋算怎么利用这次机会,朱天保却是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太子爷,奴才无意中发现一本大逆不道之书——南山集,里面不仅沿袭前明永历年号,还涉及诛杀前明太子的隐晦之事,并且将南明小朝廷与蜀汉、南宋并论,更为难得的是汪灏、方苞、方正玉、朱书、王源等人都为此书作序。” 胤礽闻言,眼睛立时就是一亮,汪灏是礼部侍郎,八党中人,这一举报上去,必然将老八他们都牵连进去,立时又是一桩巨案,他忙迭声说道,“快,把书呈上来看看。” 朱天保双手将书呈上之后又说道:“太子爷,方苞乃是方孝标的族人,方氏一族,族巨裔繁,而且屡世官宦,与明朝依附至深,方孝标本人与‘三藩之乱’、伪朱三太子案都有牵连,他曾为吴逆伪学士,吴三桂之叛,系伊从中怂恿,伪朱三太子一案,亦有其名。” (未完待续) 第160章 江南科考案(三) 一听方苞背后竟然还牵连到这样一个家族,胤礽神情亦凝重起来,康熙历来在维护和宣扬大清正统这方面是不遗余力,特别重视从思想上加以严厉钳制,但凡涉及到宣扬、缅怀前明或者是嘲讽大清非是正统这方面的书籍、诗词,他都是毫不手软的进行酷烈的镇压。 快速的将书翻了一遍,朱天保对凡是违禁之语都画了标记,胤礽看起来倒是轻快不少,确如朱天保所说,是本大逆不道之书,里面竟然还对多尔衮南下略有微词,看看了作者,是戴名世,又翻看了序文,汪灏、方苞二人名字都赫然在列。 对戴名世这人,胤礽并不陌生,戴名世是上一科会试第一名,殿试第二名的榜眼,现任翰林院编修,没料到这书竟是出自他手,他现在可以完全肯定,这书一旦捅到康熙前,绝对就是一件天大的案子,而且老八一党也会因此而惨遭打击,既能转移康熙的注意力,又能顺带狠狠打击老八一党,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书一旦捅上去,必然要引起官场和士林的一片声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受牵连,这得罪的人可就海了去了,这种蠢事不能做,现在本就岌岌可危,没必要去冒这个风险,沉吟半晌,胤礽才露出笑容,怎得把‘官屠’赵申乔给忘了,由他出面做这种事最合适不过。 “九如,找个跟咱们毫无瓜葛的人,让他想法把这书送给赵申乔。”胤礽含笑吩咐道。 一听这话,朱天保就知道太子这是要借刀杀人,心里不由暗自钦佩,喜不忘忧,这才是气度,“太子爷真是深谋远虑,赵申乔之子赵熊诏是前科状元,而戴名世是榜眼,奴才隐隐听闻士林谣传,说赵熊诏文才根本不及戴名世,这状元乃是贿赂而得。这本书要是落到赵申乔手里,那是最好不过。” 听说他们之间还有这么段纠缠,胤礽微笑道:“那可是仇人相见了,等着看戏吧。” 九阿哥胤禟在听到江南科考出事之后急匆匆的就赶往廉贝勒府,左必蕃可是通过他新近才靠上八党的,没想到一去江南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一进胤禩书房,胤禟就道:“八哥,江南这档子事,咱们是否有必要想法子拉左必蕃一把?” 胤禩沉着脸道:“没必要,江南科考出这么大的事,他身为主考官,难辞其咎,若是他参与收授贿赂,私卖举人,反倒会连累我们,即使他没有参与,也是才能不济之辈,拉之何用?” 胤禟登时就被说的一脸不自在,胤禩见了,温言道:“九弟不必自惭,现在依附我们的官员多,难免良莠不齐,对那类既无操守又无能力的,要坚决剔除。” “八哥说的是。”胤禟讪讪的说道。 胤禩却轻叹了一声,“这场江南科考案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进去,江南只怕又要乱上一阵了。” 胤禟微觉诧异的道:“八哥这是担心谁?” “张伯行。” “江苏巡抚张伯行?”胤禟奇怪的道:“他不是咱们的人,再说,他以清廉著称,岂会卷入科考案?” 胤禩缓缓的说道“张伯行虽然在明面上不是我们的人,但他是王鸿绪的门生,王鸿绪是我们八党的中坚,当年就是因为举荐八哥而被罢官回江苏的,他二人往来密切,从这条线说,张伯行就是我们的人,再说他又素与噶礼不合,靠过来,只是时间问题。张伯行虽然清廉,但为人过于刚正,我是担心他树敌太多。” 胤禟闻言不觉默然,这想的也太远了,胤禩却是换了话题,“现在外城改造的工程进展如何?” 说到这事,胤禟不由颇感得意,“八哥,今年春旱,京城流入不少流民,我与十弟大肆招募,工程进展很顺利,预计再有月余,便可尽行完工。” “恩,不错。”胤禩点了点头,“流民本就艰难,在工钱上不要克扣、为难他们,本是一大善政,若是闹出什么流言蜚语,皇阿玛面上也不好看。另外,扫尾工程掌握好尺度,待皇阿玛心情好的时候再借机上奏,以便能博个好采头。” 胤禟点头道,“八哥放心,我和十弟心里有数,没有外待流民,工钱和京城的都是一个价,我还指靠他们给咱们扬名呢。” 乾清宫,西暖阁。 等了三天,江南几位大员的折子终于都到了,康熙首先看的便是左必蕃的折子。 左必蕃奏道:“臣膺简命,典试江南,兢兢以搜拔人才为务。撤闱后闻舆论哗传,有句容知县王白俞所荐之吴泌,山阳知县方名所荐之程光奎,皆不通文墨之人,臣不胜骇愕。或系传递代作文字,或与房官打通关节,亦未可定。祈将新中举人吴泌、程光奎或提至京复试,或发督、抚严讯,以正国法,面肃科场。至臣不能查出,罪亦难辞。” 左必藩的这份奏折,其主要用意是把自己给摘出来,因为在清朝,凡是参加乡试的秀才都要有本地知县的推荐信,推荐信上说明此人三代无劣迹,已经通过县试、府试、院试三场考试,是具备秀才资格的人。 而‘系传递代作文字,或与房官打通关节。’一句,更是把他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他是主考官,最多也就落下一个失察的罪名。 张伯行呈上的奏折则简单的多,只奏道:“今岁江南文闱,榜后议论纷纷,于九月二十四日有数百人抬财神入学宫,口称科场不公,臣不敢隐匿,相应奏明。” 两江总督噶礼则详细一些,他在奏折上奏道:“今科江南乡试,榜后谣传甚众,一应落第士子,心怀怨恨,于九月二十四日纠集数百之众抬财神入学宫,聚众于贡院门口,肆意篡改图抹,臣惊闻此等讥讽圣学之事,即率众前往驱散,抓捕两名为首士子。两江重地,士子聚众闹事,侮辱圣学,臣督抚两江,亦有失察之罪。” 康熙看罢三封奏折,半晌不语,噶礼与张伯行都只是叙述了闹事情形,而左必蕃却点出了舞弊实情,结合曹寅等人前几日的密报,看来大体是属实的,沉吟一番,他方在左必蕃的奏折上批道:“着该部严查议奏。” (未完待续) 第161章 南山集案(一) 康熙刚放下笔,就听的李德全说道:“皇上,户部侍郎施世纶在外递牌子觐见。” “恩。”康熙稍显意外,随即便反应过来,施世纶月前去山东查看高产农作物的收成情况,当下便道,“传他进来。” 施世纶是靖海侯施琅之子,小时多病,长大后其貌不扬,其实是很丑,但却是十足的清官,而且才干出众,康熙曾笑赐他‘施不全’,很得康熙赏识。 施世纶进来请安见礼之后,便跪奏道:“微臣恭贺皇上,恂王爷倡议推广的玉米、番薯、马铃薯,今夏在北方各省试种,各县收成已呈报上来,二成地方高产,其它各地略略持平,不如意者寥寥无几。” 康熙一生熟知农务,一听之下,亦是大为欣喜,头一年播种能有这个收成,可是很了不起的,他含笑问道:“高产情形如何?” “回皇上,马铃薯种的少,加之味道不错,百姓吃的多,统计不详,但各地皆是呈报高产,玉米的情形,微臣多方视察,亩产高者几近二石,番薯高者更是达到五石。” 康熙闻言不由一惊,“统计无误?”他历来只关注稻、麦、豆等主要农作物,江南稻谷亩产亦不过二石余,而麦的产量更低,只在一石左右,豆类则更低,现在惊闻番薯产量高达五石,自然是极为惊鄂。 施世纶沉稳的回道,“回皇上,此乃微臣亲眼所见。” “好,好。”康熙欣喜的点头道:“人丁滋生日盛,所产却无寸进,今有此高产杂粮,朕亦无忧,自明年起,着北方各省逐步扩大种植面积。” “微臣尊旨。”施世纶叩了个头,起身又道:“皇上,此三种作物虽然喜人,但百姓种植经验却是稍嫌不足,微臣恳请在京建立农学院,培育农学人才,以便大力推广。” 康熙微微沉吟,便含笑道:“朕原本是打算看看江宁农学院的成效,现在看来,不用等了,朕允你所请,这事就由你来承办。” 科举考试属礼部掌管,经康熙御批的左必蕃奏折很快就转到了礼部,江南乡试的动静闹的这么大,礼部一众官员早有听闻,且朝廷历来对乡试、会试极为看重,对科场舞弊案处置尤为严厉,一接到转来的奏折,礼部满、汉尚书嵩祝、王掞就紧急召集一众大员进行商议。 十月十五,逢五大朝。 例行跪拜之后,礼部满尚书嵩祝就出列奏道:“启奏皇上,江南科场一案,礼部议覆,应行文江苏督抚将举人吴泌等解京,到日,请旨复试。如果文墨不通即将视情弊严审究拟。” 康熙略微沉吟,便开口说道:“此议不妥,江南科场一案,在江南反响甚巨,一来一往,徒费时日,此案不宜拖之太久,宜在江南就地会审,方能大快人心,以平民愤。” 稍稍停顿之后,他才接着道:“此案着张鹏翮会同江南、江西总督噶礼,江苏省巡抚张伯行、安徽巡抚梁世勋,在扬州地方彻底详察,严加审明具奏。江南主考左必藩、副主考赵晋俱着解任,发往扬州质审。” 听闻又是派自己前往江南审案,张鹏翮不由暗自腹诽,却不得不上前领旨谢恩。 一俟张鹏翮起身,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便出列奏道:“启奏皇上,翰林院编修戴名世,妄窃文名,恃才**,中举前为诸生时,私刻文集,其中多有是非颠倒,狂悖不经之言论。如今其身沐皇恩,入于朝臣之列,尚不追悔前非,焚削书板,实在罪该万死,似此狂诞之徒,岂容滥侧清华?微臣恳请皇上下旨严加议处,借以儆戒此等狂妄不谨之徒。” 戴名世,字田有,安徽桐城人,尤善古文辞,在京城和江南士林间声名作著,曾任正兰旗教习,更是康熙四十八年殿试榜眼,现任翰林院编修。康熙对其亦印象深刻,闻奏不由微微一怔。 康熙素来最为重视大清得位正统,对此可谓是不遗余力,但对戴名世印象尚好,加之江南科考案初发,亦不愿节外生枝,便蹙眉问道:“所刻何书?有何违禁之处?” 赵申乔虽然性情古板,却是心思灵动,善于揣摩康熙的心思,一听此问,便揣摩到康熙隐有不欲追究之意,他心里很明白,若是这次康熙不予理会,以后便再不能以此书攻讦戴名世,他知道康熙最在乎的是什么,当下就躬身奏道:“回皇上,戴名世所著《南山集偶抄》一书,有为前明余孽正名之嫌。” 为前明余孽正名?南明小朝廷?康熙闻言脸色便阴沉下来,南明是正统,那大清是什么?稍稍沉吟,他便道:“着刑部严加核查,具实奏报。” 自康熙初年庄廷珑《明史》案之后,朝廷一直没有大兴文字狱,其间一些‘逆书案’,虽然处理甚严,却极少大肆牵连,满朝文武大臣对这种逆书案都是兴趣缺缺,反应冷淡,谁也不会料到,这起案子将会成为震惊朝野的巨案,唯有皇太子胤礽心里暗笑。 刑部尚书齐世武早得太子胤礽的交待,当天就将戴名世缉拿归案,动用大刑,戴名世一介书生,又是年近花甲,岂受得住刑部的严刑拷问,当下就一五一十交待了《南山集偶抄》成书、刻印、的详细情况,汪灏、方苞、方正玉、朱书、王源等人为书亲笔作序的重点更无一丝遗漏。 齐世武却并不就此罢手,又缓缓引导,戴名世又供出《南山集偶抄》中很多资料是来自方孝标所著的《黔南纪闻》,同时,《南山集偶抄》的附篇《孑遗录》也供了出来。 次日,齐世武就递牌子觐见,康熙在养心殿召见了齐世武,一俟他礼毕,康熙就开口问道:“戴名世《南山集偶抄》违禁可是属实?” 齐世武恭谨的回道:“回皇上,《南山集偶抄》实属大逆,沿袭前明年号不说,其中还公然称南明余孽为‘尚’。” 康熙听到这句就恼怒异常,“尚”这个字是不能乱用的,只能被用来称谓皇帝,这个戴名世竟公然称南明的余孽是皇帝,在他眼里,朕是什么? 齐世武却是接着道,“不仅如此,《南山集偶抄》更是影射世祖爷当年处理伪朱三太子一事,而且此书很多事实皆是来自方孝标所著的《黔南纪闻》。 方孝标系桂林方氏一族。其祖上可追溯至明初的方孝孺,方氏一族,族巨裔繁,而且屡世官宦,与明朝依附至深,方孝标本人与‘三藩之乱’、伪朱三太子案都有牵连,他曾为吴逆伪学士,吴三桂之叛,系伊从中怂恿,伪朱三太子一案,亦有其名。” 齐世武说完,便躬身将早已标记好的《南山集偶抄》呈上,康熙仔细的看过一遍之后,不觉有点发楞,原本以为是一起简单的逆书案,岂料背后竟然牵扯如此之大。伪朱三太子案终康熙一朝是层出不穷,屡灭屡现,可谓是阴魂不散。 而其根源便是自于满清初入中原之时,当年李自成率军入北京,逼死了前明的崇祯帝,随后,满清才挥师入关,初入中原时,为了赢得民心,也为了安抚缙绅阶层,满清打出的政治旗号就是‘平乱’,打着为前明复仇的旗号进军中原。 这个策略在开始是取得了巨大的成效,不仅稳定了民心,也博取了广大的士族、地主、缙绅阶层的支持,不过,打到了江南,这一策略的后遗症就显出来了。 满清军队围剿了南明在南京建立的小朝廷,抓住了崇禎皇帝的儿子——被立为太子的朱慈烺,即所谓的朱三太子。杀则有悖于前面的宣传旗号,不杀则后患无穷,最后,顺治帝借口朱慈烺并非本人,而系伪冒太子,将他杀死,不想却就此给康熙留下了无穷的后患,各种伪朱三太子案层出不穷。 戴名世的《南山集偶抄》现在又将这段掩埋了六十余年之久的历史翻了出来,康熙不由恼羞成怒,更何况背后又扯出一个方孝标和《黔南纪闻》,还有方氏一族,默然半晌,康熙才冷冷的道:“定为大逆,彻查。” 大逆是指危害君父、宗庙、宫阙等行为,是十恶大罪之一,而且仅排在谋反罪后面,是很严重的罪名。听到康熙把此案定为大逆,而且命彻查,齐世武心里大喜,这一下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大肆折腾一番了,他忙稳重的叩头回道:“奴才尊旨。” 戴名世《南山集偶抄》逆书案被康熙定为大逆案,而且下令彻查的消息都立便传了出去。整个京城官场、儒林都为之惊鄂,朝廷已经四十年没有大兴文字狱了,难道《南山集》一案又将重演康熙初年庄廷珑《明史》案的那一幕? 整个京城立时间就乱成了一团,刑部大堂差票频出,快马缇骑及一众差役四出缉拿抓捕有关涉案人员,满城官员、士子人心惶惶,纷纷四处打探具体的情形。 (未完待续) 第162章 胤禩反击 戴名世不过而立之年,便已文名动天下,所着《南山集偶抄》一经问世,即风行江南各省,其发行量之大,流传之广,在当时同类的私家着作中都是极为罕见的,发行十余年来,更曾屡次被翻印。 现在《南山集偶抄》被定为禁书,而且被康熙亲自定为大逆案,江南地方官员不知道有多少会遭受牵连,江南各省驻京耳目一得到这个消息,立刻纷纷快马传报江南各省。 廉贝勒府。 《南山集》大逆案一传开,继戴名世之后,被抓捕的就是礼部侍郎汪灏,听闻此讯,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就匆匆赶到了廉贝勒府。 胤禟一进屋正准备开口,就瞥见八哥胤禩面沉如水的端坐在书桌后,立时就闭了口,胤誐却是大大咧咧的说道:“八哥,汪灏可是咱们笼络士子的一杆大旗,得想个法子捞他啊。” 胤禩见他二人进来,勉强挤出个笑容,“九弟、十弟来了,坐。” 一落座,胤禟就关心的道:“八哥,是否有些棘手?” 胤禩点了点头,沙哑着道:“庄廷珑《明史》案株连近两千余人,入狱者上千,因此案夺职罢官者不计其数。《南山集》一案,皇阿玛亲定大逆,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依附咱们的官员,附庸风雅者不在少数,这次怕是有不少要被牵连进去,汪灏不过是第一个落马而已。” 胤誐闻言一惊,“八哥,有那么严重?” 胤禟却是问道,“会不会连累我们?” “难说。”胤禩微微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知道这案子会牵连多大,不过,何焯跟戴名世关系极好,怕是会被牵连。” 话刚落音,门外就有下人禀报,“主子,何学士来了。” 胤禩才迎到门口,何焯已是步履匆匆的进了院子,见了胤禩三人忙要上前请安,胤禩却道:“别闹那些虚礼了。”几人进屋,一落座,胤禩就开口问道:“先生可跟《南山集》一案有关?” 何焯沉吟着道:“没直接关系,不过,我跟戴名世交往过密,相互诗书往来不少,《南山集偶抄》我亦有一册,出来时已经烧了。” 胤禩点了点头,“当此之时,谨慎为上。” 何焯却说道;“八爷,刑部这次动作出人意料的迅捷,昨日皇上才下旨严查,今日就将此案定为大逆,此事颇为耐人寻味。” “齐世武。”胤禟脱口道,“难道是太子背后捣鬼?” “现在传闻纷纷,皆说赵申乔与戴名世有过节。”何焯缓缓说道:“不一定是太子授意,但太子在其中推波助澜,这是肯定的,如此好的机会,他岂会放过?我现在担心太子会把这起案子有意扩大。” “那我们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胤誐大为担心的问道。 “坐以待毙岂是大丈夫所为?”胤禩声音沙哑的说道:“此番不出手,必将人心涣散,太子既然将我们逼到了墙角,咱们也不用在藏着掖着了。” 胤禟惊喜的道:“八哥手上捏有太子的把柄?” 胤禩点点头,沉声道:“太子现在圣眷正浓,原本我还准备找个好时机的,现在却是顾不上了,要乱咱们就好好乱一乱。” 次日,康熙就接到镇国公景熙密折,弹劾九门提督托合齐在安郡王马尔浑丧事期间,多次邀集一些满族官员于都统鄂善家宴饮,参加宴饮者约有二十余人,除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外,余者也皆为八旗都统、副都统等武职人员,都统鄂缮、都统牙图、副都统悟礼皆在列。 康熙看完,半晌才起身在殿内疾走,大案竟然一个连着一个,江南科考案、南山集大逆案,现在又加了个托合齐会饮案,朕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些什么牛黄狗宝。 转了几圈,康熙便停下脚步,吩咐道:“李德全,传旨,步军统领衙门责任重大,事务繁杂,步军统领托合齐重病缠身,着以病解任。”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着一等侍卫行走隆科多接任步军统领一职。” 消息一传出,原本还想乘此京城人心惶惶之机,策划下一步行动的皇太子胤礽顿时就如当头挨了一棒,半晌没回过神来,托合齐的九门提督之职一离任,再想有所行动,难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 再说康熙继满蒙八旗统领和护军统领对调之后,又撤换了九门提督一职,其防范自己的意图和心思已是相当明白,自己还能,还敢有何企图?想到这里,胤礽立时间就面如死灰,想不到两来的辛苦煎熬,到头来仍然是一场空。 隆科多一接到圣旨,差点没喜晕过去,九门提督,那可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职位,不仅位高权重,那油水也是一等一的,十四爷说的可真准,这不,转眼间就飞黄腾达了。 赋闲在家的佟国维听到这一消息,立马就想起了十四阿哥胤祯在康熙四十八年提点隆科多的事,微微思忖了下,便着人将隆科多叫了进来,瞅了满脸兴奋之色的儿子一眼,他才缓缓问道,“可还记得十四爷?” 隆科多一听这话,忙收敛了笑容,肃然说道:“阿玛,孩儿这几年不得志,可谓是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十四爷在孩儿最落魄的时候提点、指引之恩,孩儿岂敢稍忘?” 佟国维微微颌首道:“知恩图报乃是人之常情,不过,十四爷当初的指点,今日你即便任了九门提督,也要牢记,你切记一点,九门提督就是皇上的看门狗,否则便是祸不旋踵。另外,十四爷当年说的是三、五年,为父据此预计,就在这一、二年内,朝廷必有大变,你得小心谨慎办差,对十四爷的恩情放在心里便是,平日里不要跟他往来,到用你时,他自然会找你。” 隆科多听到这番叮嘱,不由心头发热,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父亲不重视他,没想到竟然为他想的这么长远,他忙跪了下来,叩头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未完待续) 第163章 《南山集》案(二) 步军统领衙门其任务与编制不同于一般的驻京八旗军队,其下所属部队有满、蒙、汉八旗军及绿营兵丁二万余人及巡捕三营马步军一万余人,不仅掌管北京内城九座城门的警卫任务,外城的七座城门也由其负责把守,是京师地区最主要的警备力量,主要职责为保卫京师安全及维护社会治安。 步军统领即九门提督一职可谓是权责重大,极为引人注目,康熙在江南科考案及《南山集》案爆发后,京城人心惶惶之际,又撤换托合齐的九门提督一职,自然引起了京城所有官员的注意和猜疑。 朱天保听闻这一消息后,匆匆赶回毓庆宫,一进门就见太子胤礽一脸苍白,神情木然的斜靠在背椅上,心里不由一惊,太子此时可千万不能失态,他忙轻声唤道:“太子爷……。” 胤礽茫然的望过来,见是朱天保,不由挤出一丝笑容来,“九如来了,坐。” 朱天保却没坐,而是躬身道:“太子爷,事情真想究竟如何,现在还未可知,太子爷千万不可自乱阵脚,皇上此番举动,仰或是有意试探亦为可知,再则,托合齐担任九门提督一职已近十年,实属罕见,撤换亦是正常,新任九门提督隆科并未依附阿哥,能否拉拢尚在两可之间,现在皇上及满朝文武皆在关注太子爷的反应,奴才祈望太子能淡然处之,再说,太子爷眼下恩宠未减,何须自忧?” “九如不用宽慰我了。”胤礽意兴索然的说道:“我跟随皇阿玛近四十年,深悉其手段,月前才将满蒙八旗、护军营将领对调,今番又撤换九门提督一职,犹如国手布局,步步紧逼,一俟布置周全,便是动手之时。” 听胤礽说的如此笃定,朱天保心里亦是一凉,思忖半晌,他方才说道,“太子爷,奴才妄言,皇上此番布置,不外乎两个目的。其一,逼迫太子爷——异动。其二,断绝太子爷异动的念想。奴才以为,皇上禀性宽厚,又极重名声,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皇上春秋已高,希企安稳,定不愿大动干戈,太子爷何不暂避锋芒,淡然处之,撇清一切不利之事,或可安然无事。” 经这一提醒,胤礽心思也活了起来,康熙年事已高,又极好面子,对一应谋逆之事,定然不会深究,就此罢手,不问政事,说不定能躲过这一劫,况且,以现在的情形,动手亦无丝毫把握,而且一旦动手,便再无退路。 沉吟稍许,胤礽才道:“既是如此,那就着人吩咐齐世武他们不必再广为牵连。” 朱天保微笑道,“太子爷,八党势大,皇上亦是不喜,打击八党,既能博皇上欢心,又能消弭后患……。” 一听这话,胤礽不由暗道,心慌则乱,怎得忘了,打击八党,方能显出自己一党存在的价值,康熙为平衡计,方才有可能放过自己,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九如说的有理。” 在康熙的默许,太子的推波助澜之下,《南山集》一案开始逐步升级,但凡与《南山集偶抄》、《黔南纪闻》、《孑遗录》等书有关联的人纷纷被捕,与戴名世交往过密的也在抓捕之列,就连雕刻、印刷、售卖的商人亦被牵连进去不少。 借着这股东风,官场上太子一党亦掀起了检举、揭发之风,很快就形成了互劾、互举的局面,一众与戴名世交从过密的官员纷纷被请进了刑部,八党中不少官员因此被牵连,一时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京城的情形,康熙是洞若观火,随着满蒙八旗、护军营将领对调及九门提督的撤换,太子胤礽安静了不少,一众党羽亦是深居简出,而南山集一案的不断升级、扩大,胤禩一党官员亦是惶恐不可终日。 康熙冷眼旁观了二日,又发了一道谕旨,“着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回京述职。”此时一众官员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胤祯的事。 雍亲王府。 不管是江南科考案还是《南山集》大逆案,都与四阿哥胤禛毫无关系,他素来面冷,京中一众官员即便是人心惶惶,四处打探消息、求情、打点,亦无人到他的府上叨扰,他也乐的清静自在,不过,康熙招胤祯回京的谕旨,他却是甚为上心。 ‘粘杆处’于广州和福建两次策划刺杀老十四都未得逞,胤禛不由多添了几分小心,值此康熙打击太子的关键时刻,想必对身为太子一党的老三、老十三和他三人的防范和监控也大为加强,他不得不谨慎,再说,他亦不想节外生枝,转移康熙的注意力,因此才下令终止一切行动。 折进后院,胤禛便直奔南院,这段时间,他闲暇无事便与邬思道手谈几局,一进屋,略略寒暄,邬思道便默契的摆开棋盘,胤禛含笑道:“今儿,皇阿玛发了道谕旨,着老十四回京述职。” 邬思道微微一顿,动作立时就慢了下来,稍倾,他才淡淡的道:“皇上应该是让十四爷来救火的。” 救火?胤禛眉头不由一皱,救哪门子火?略一思忖,他神情便峻然起来,“先生是说皇阿玛有意让老十四做好人,捞《南山集》大逆案的一众涉案官员?” 邬思道放下手中的棋子,微微点了点头道:“国朝以来,最大的逆书案,便是庄廷珑《明史》案,株连之广,牵连之大,实属罕见。不过,彼时圣上还未亲政,实际上《明史》案乃是鳌拜所为。 但自《明史》案之后,江南各省颇多无赖便私刻逆书,胡乱署名,借以敲诈勒索当地之名士、大户,随后,此诬告敲诈在江南便蔚然成风,各地官府是查不胜查,影响极为恶劣。 圣上亲政之后,便采取了‘诏命举山林隐逸’、‘特开博学鸿儒科’、‘开明史馆’等举措,不仅消灭了上述隐患,而且还一网打尽天下名士。经此种种举措,以文罪人之风便大为宽松,至今四十年,鲜有逆书案。 圣上历来以宽为政,为何在《南山集》一案背道而驰?不过两日,就定为大逆案,而且任由太子一党肆意株连,不置一词? 《南山集》思道也曾读过,涉及朱三太子是其取祸之根源,但广为株连,特别是对官员的株连,却非圣上一贯风格,亦不符圣上宽厚秉性。 从圣上近期对满蒙八旗、护军营将领的大量对调及撤换九门提督这两件事情来看,圣上已绝心铲除太子一党,所以才急于借此机会一举将十四爷的十四党强行捏合成能与八爷一党相抗衡的大党。” 胤禛凝思半晌才道:“皇阿玛最恨朋党,为何又要助老十四结党?” 邬思道瞥了胤禛一眼,才缓缓道:“十四爷若未自立一党,圣上在铲除太子一党之后,必然要铲除八爷一党,不可能给八党一党独大的机会,但十四爷既自立了一党,圣上倒是省了番手脚,没必要再铲除八党,以免大伤元气,动摇根本,扶持十四党即为平衡之故。 十四爷虽然出自八爷一党,而且关系也不错,但在大宝面前,所有一切都是浮云,圣上根本就不须担心两党联手,太子党一完,八党十四党必成水火。” 京城、江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上海却是一片繁忙,县城改建工程开展的如火如荼。 洪港一片现在已经形成了规模,工厂、大小作坊、各类商铺,大片新建民居,学堂以及街道等都规划的井井有条,由于大量的招收工匠、学徒,而且工钱、待遇较之其它地方要高出不少,所以吸引了大量的外来人口,每天都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涌入洪港。 各个工厂亦是一派火热情形,造船厂、炼铁厂、被服厂、火药作坊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原料,无数的商号、店铺都被吸引了过来,再加上大量的人口,洪港街面日盛一日的繁华起来。 历经七月,首批一十二艘快速风帆战舰已经下水,仿建的二级战列舰则预计要到明年二月才能下水。现在洪港的两个造船厂和张元隆扩建的造船厂都是开足了马力,紧张而忙碌的建造船只。 新式后装火炮在胤祯的刻意引导下,早就被戴梓鼓捣出来,经过无数次的试射、改进之后,终于成形,不论是在射击速度、射击精度还是射程及炮膛的清理等各方面来说都有极大的提高,胤祯在检验之后,便下令批量生产。 首批一十二艘快速风帆战舰全部安装的是新式后装火炮,早就望眼欲穿的武格,立刻就组织海军学院第一届三千余名老学员分批的上船出海开展各种训练。而五千新招的学员却还在咬牙忍受着一众堪称变态的老学员非人的折磨,队列训练不仅枯燥乏味,而且极为磨练人的意志,对普遍没进过学的他们来说,确实是种极大的煎熬。 不过海军学院不仅伙食开的好,而且饷银也开的高,即便在苦再累,一众新学员也都是咬牙硬扛着,每当看到老学员出海或者是打靶,一个个都羡慕的眼睛发红,心里期盼着早早熬过这要命的第一年。 (未完待续) 第164章 方苞 对于江南科考案和《南山集》案,胤祯一直都极为关注,有关两案的各种信息他随时都在留意,这两起案子在江南都影响巨大,江南科考案牵扯到江南盐商、缙绅及寒门子弟,直接关系到朝廷在江南士子、百姓心目中的印象。 《南山集》案则更不用说了,《南山集》一书在江南风靡近十载,几经翻刻,江南士子家中多有留存,一旦大肆株连,后果不堪设想,而更为胤祯担忧的是,《南山集》一案直接导致了日后文字狱的兴盛,极大的禁锢了文人士子的思想,其危害比江南科考案更甚。 接到康熙令他回京述职的谕旨,胤祯不觉鄂然,京城这时就象个泥潭,太子.党和八党正斗的你死我活,康熙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回去做什么?而且江南科考案才刚刚拉开序幕,这时回京岂不是错失良机? 不过,康熙既然下了谕旨,不回去肯定是不行的,这一去,没三、四个月怕是回不来,沉吟了片刻,他才朝外吩咐道:“来人。” 达春立即就小跑着进来,一揖道,“主子,有何吩咐?” “马上去传陈鹏年、完颜海锋、徐世桢、武格、衍德、张远隆几人前来。”胤祯不疾不缓的吩咐道。 徐世桢来的最快,待他见礼之后,胤祯便直接开口问道:“徐大人,可愿意去台湾?” 台湾?台湾就一府三县,难道是让自己去台湾任知府?从四品?没那个可能,通判倒有可能。这且不说,十四爷能如此相问,便已经是将自己视为他的人,十四党,徐世桢心下电转,忙一揖道:“王爷,下官得以追随王爷已是莫大的福分,岂有挑肥拣瘦之理?王爷但有所谴,下官莫不欣然。” 胤祯点了点头,“本王回京,便去吏部走一趟,台湾知府要明年才到任,凤山知县今年期满。” 一听是去台湾做凤山知县,徐世桢心里不由一凉,凤山那破地方哪里赶得及上海,这不是从肥却跳到差缺了?我在上海可是三年的卓异,不过,他心理很快就平衡下来,大不了熬三年,跟着十四爷还怕升不了官?他忙躬身道,“下官谨听王爷安排。” “恩。”胤祯满意的瞅了他一眼,“你现在是七品吧,连着三年的卓异考评,爷帮你去试试,先挂个通判、知州什么的去上任。” 通判、知州已经是六品、五品,他忙躬身长揖道:“谢王爷提携。” 徐世桢一出去,陈鹏年、完颜海锋随后便进来见礼,胤祯含笑伸手道:“坐。”待二人坐下,他才道,“本王马上要回京,至少也得开年才会回来,上海现在事务繁忙,你二人要多多留意,不能出乱子,别又闹出什么军民械斗案之类烦心的事来。” 陈鹏年、完颜海锋忙躬身道:“属下谨尊王爷钧旨。” 张元隆进来后,胤祯直接摆手叫他免礼,而后才道:“我今年回京过年,庶福晋就不跟去了,南洋的情况,你要给年初出海的船队交待清楚,专卖的生丝、棉布以及贸易船队的一应帐目,我会让郑帐房清算,你自己先整理清楚,该拿的钱,不该拿的钱,要分清楚。另外,关于噶礼那案子,你心理要有个准备,罪倒不用受,罚金怕是要缴纳一点的。” 听说只是缴纳罚金,张元隆松了口气,忙揖手道,“草民明白,王爷大恩,草民铭记在心。” 待张元隆出门,武格已快马赶到,见礼后,他就说道:“报告院长,衍德带队去靶场了。” 胤祯微微点了下头,“坐,我要回京几个月,学院新、老学员的训练要抓紧,放假的事,你们自己商量,不许给我再出事。另外,明年我回来后,二级战列舰也下水了,要开始逐步剿灭海贼,一是情报收集,一是战舰训练,都给我抓紧点。” 听说海军终于要开始做战了,武格兴奋的一个立正,响亮的道:“是!” 二日后,胤祯带着三百亲卫赶到了江宁城。 这次来江宁,胤祯没通知任何人,他没直接回京,绕道江宁为的便是给《南山集》做序的方苞,方苞,字灵皋,安徽桐城人,生于江苏六合留稼村,桐城派散文创始人,桐城三祖之一,32岁考取江南乡试第一名,康熙四十五年考取进士第四名,却因母病回乡侍奉,未应殿试。 方苞后来白衣拜相,成为康、雍、乾三帝的高级智囊,实为不可多得的谋士,他因是正牌子的进士出身,而且性情高傲,胤祯虽然早想到了他,却是没把握能招揽他,一直等的就是《南山集》案发,再捞他出来。 《南山集》案发,方苞即是为《南山集》作序之名士,又是方氏一族,属于朝廷重点抓捕对象,因此海捕文书一早就传到江宁,《南山集》案是康熙钦定的大逆案,江宁知县哪敢怠慢,海捕文书一到,急忙就带人将方苞抓下大狱。 对方苞的情况,胤祯一直分外留意,几天前就已经知道他被抓下了江宁县的监狱,因此到了江宁城,胤祯便直趋江宁县衙,因是身着便服,他便着人拿了自己的名贴前去通报。 江宁县知县冯长军是满人,笔贴式出身,一见到胤祯的名贴,唬的连官服亦未换就迎了出来,一见面,就规矩的行了个跪安礼,“奴才冯长军请恂王爷安。” 胤祯没料到这江宁县知县竟然是个满人,见他行的跪安礼,便笑道:“你认识本王?” 冯长军躬身回道:“回王爷,奴才是镶蓝旗的,以前在内务府任贴写笔贴式,远远的见过王爷几次。”说着又躬身道:“王爷请。” 胤祯昂然而入,进屋后,自在主位上坐了,才一伸手道:“坐下回话。” 冯长军心里一直嘀咕,不知胤祯突然赶到江宁县衙,所为何来,当下就笑道:“王爷面前,奴才岂敢放肆,王爷有事,尽管吩咐,奴才竭尽全力也要办的妥当。” 胤祯含笑道,“那好,你县监狱里关着一个叫方苞的人,把他交给爷带走。” 方苞?冯长军一听就傻了眼,这可《南山集》大逆案的重犯,交给十四爷了,怎么给朝廷交待? (未完待续) 第165章 胆大包天 见冯长军犹豫,胤祯不由暗忖,这家伙也就是个溜须拍马的主,轻咳了一声,他才道:“方苞是《南山集》大逆案重犯,解送进京是肯定的,本王奉旨回京述职,受人所托,携带他一道前行,免其押解之苦,怎么?你不放心?还是信不过本王?要不要本王给你写个手条?” 冯长军一听这话,登时就大松了一口气,虽然想抱胤祯的大腿,可方苞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不仅官当到头了,他本人只怕也会被卷进《南山集》大逆案中,听说京城已经有不少的大员被此案牵连入狱。 胤祯既然是顺路将方苞解送进京,冯长军也就没什么顾虑,忙跪下了磕了头道:“王爷如此贴谅,奴才感激不尽。” 见这家伙如此谨慎,胤祯也懒的多话,起身,写了一张提走方苞的便条,用了印,稍稍吹了吹,才递给冯长军,道:“去将人给爷提来。” 冯长军恭谨的接过便条,揖手道,“喳,奴才这就着人去提。” 见他转身欲走,胤祯又改了主意,“罢了,前面带路,爷亲自去监狱提他。” 冯长军听的一楞,忙道:“王爷,监狱是阴秽之地……” 胤祯一则是想见识下监狱,二则是成心要方苞领一个大人情,以便日后招揽他,便摆了摆手阻止冯知县绕舌,径直出了门,慌的冯长军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一进监狱,胤祯便不禁皱起了眉头,里面不仅阴暗,而且气味实在太难闻,在一众人的镞拥下,一路前行,胤祯是第一次见识监狱的情形,不免略微留意了下,牢房虽然是隔成了无数间,却是用粗木栏栅草草隔开,犹如一个个大木笼,里面却是连床都没一张,地上稻草倒是不少,想来都是打地铺,间间牢房都是人满为患。 胤祯一行前有衙役开道,后有亲卫扈从,一路前行,吸引了所有犯人的注意,过道两旁栏栅后面挤满了犯人,一个个都好奇的盯着看,怎么会有大官跑到这个小监狱来了?虽然人犯众多,却无一人敢喧哗,方苞所在的牢房在最里面,这里的条件尚好,至少还有两张床,有个通风口,想来是因为方苞是进士身份的缘故。 胤祯扫了一眼,见牢房里人仅只三个人,都身着长杉,一副士子打扮,衙役已经打开牢门,喝道:“方苞,恂王爷亲自来提你,还不出来。” 恂王爷,十四皇子?方苞一楞,立即就望向了气度雍容的胤祯,难道朝廷派恂王爷来江南处理《南山集》一案? 胤祯仔细的打量了方苞几眼,见他容貌清瘦,双眼有神,上唇蓄着两撇浓密八字须,不过四十左右,一袭长杉稍显凌乱,发辫却甚是整齐,虽在狱中,却仍显的十分从容,不仅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方苞微稍稍打量了一下,就拱手一揖,“方苞见过恂王爷。”这一举动,弄的镣铐叮当做响,胤祯看了一眼他手脚系着的镣铐,微微侧首,沉声道:“去了他的镣铐。” 这边衙役给方苞拆镣铐,左边紧邻的牢房中,却有两人跪了下来,“学生丁尔戬、吴明军叩见恂王爷。” 丁尔戬、吴明军?胤祯一楞,这二人也关押在这里?对这两个领头闹事的秀才,他印象颇深,不由循声望了过去,却是只见两个俯伏在地的身影,沉吟了下,他才吩咐道,“带过来回话。” 方苞去了手脚镣铐,顿觉轻松不少,又是一揖道:“恂王爷可是为《南山集》一案而来?这两位牢友亦是此案中人……。” 胤祯瞥了一眼与方苞同牢的另两人,都显的颇为憔悴苍老,应该都在五十开外,能够关在这个牢房,想来都是有身份的,略微沉吟,他才道:“本王并非审理《南山集》一案钦差,你是《南山集》大逆案主犯,按例要押解进京,本王奉旨回京述职,怜惜你文才,专程绕道江宁,携你进京,免你一路押解之苦。” 听闻是要将他押解进京,方苞微楞了下,才一揖回道:“承蒙王爷厚爱,方苞不胜感激。”说着,回头对两位牢友又是拱手做揖,三人皆是心情沉重,默然辞别。 胤祯见此情形,侧首望向江宁知县冯长军,“狱中有多少《南山集》一案的涉案人犯?” 方长军哪里记得清楚,不由瞥了一眼身边的典史,那典史忙揖手肃然回道:“回恂王爷,一共三十有二。” 此时,丁尔戬、吴明军两人也被带了过来,胤祯又一指他二人道:“江南科考案抓了多少生员?” 典史回道:“回恂王爷,生员有八人。” “胡闹!”胤祯低低的斥责了一声,略微思忖,才道:“丁尔戬、吴明军皆系江南科考案生员闹事之主谋,本王一并解押进京,陈述案由。” 丁尔戬却甚是胆大,立时就说道,“恂王爷,此番闹事,皆是学生一人组织策划,与其他人无关,还望王爷明查。” “大胆!”冯长军见此情形,急忙大声呵斥道。 胤祯却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丁尔戬,“抬财神入学宫是你的注意?” 丁尔戬挺直腰身回道:“回王爷,是学生的主意。” “左邱明有眼无珠,赵子龙浑身是胆。这副对联是谁做的?” “亦是学生所做。” “恩,书读的不少,却是没用在正途上。”胤祯说着语气一冷,“身为生员,难道不知朝廷法度?聚众滋事,讥讽圣学,枉你还有脸自称学生?科场有弊,难道就无其它途径反映举告?聚众滋事,累及一众生员遭受牢狱之灾,你于心何安?” 丁尔戬原本未觉自己有何过错,憋足了劲准备状告两江总督噶礼有辱斯文的,却没料到胤祯从这个角度反问,立时就焉了下来,低头道:“学生惭愧,思虑不周,累及同门。” 见挫了丁尔戬的锐气,胤祯也不为已甚,对冯知县道,“江苏学政怎得不过问此事?其余生员不过是协从起哄,何至于羁押不放,有辱斯文?都着其家人取保具结,审案时,再行传唤。” 冯长军心里暗暗叫苦,这些人犯都是两江总督噶礼解押送来的,你出手条带人去京城,不管我的事,就这么放了,万一噶礼问起,如何交待?他这个小小的江宁知县,可是真不够噶礼看的,吹口气,就能让他丢官罢职,他不由苦着脸回道:“王爷,这起案子是噶大人亲自过问的……” 胤祯身上的差事虽多,钦差兼的也不少,却没一个能够干涉江苏的政务,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江宁知县要扛着,他还真没法子,稍一思忖,他便冷冷的扫了冯知县一眼,说道,“本王的海军目前是急缺人手,各种人手都缺,你是镶蓝旗的……” 冯长军一听,吓得一个哆嗦,后背立时就沁出一片冷汗,得罪了恂王爷,调进海军,那岂不是要命?他急忙躬身道:“奴才尊恂王爷钧旨,马上就放。” 胤祯这才点了点头道:“朝廷派下来审理江南科考案的是大学士张鹏翮,本王亦不令你为难,给你留个手条,你着人交给他,就没你事了。” 一听这话,冯长军不由暗松了口气,张鹏翮就是十四爷的人,这法子倒是使的,忙躬身道:“王爷可真是菩萨心肠,奴才谢王爷体谅。” 丁尔戬、吴明军二人亦是忙着磕头谢恩,方苞冷眼旁观,心里不觉暗叹,这位十四爷虽然年纪轻轻,但官场手段却是纯熟无比,既不循章法,又不违制度。 胤祯却是转过身来扫了一眼,见一众犯人皆是一脸热切的盯着这边,又说道:“《南山集》一案,涉案人犯多为士林中人,国家作养人才不易,不容尔等随意作践,《南山集》一案纯属一干小人,蒙蔽圣上,肆意妄为,本王回京,自当禀明圣上,圣上宽厚仁爱,必然会有恩旨,大家稍安毋燥,静心等候佳音。” 说着,又对冯长军道:“本王另赠银三千两,用于改善《南山集》案涉案人犯的食、宿条件,但有一人死于狱中,本王唯你是问。” 话音一落,方苞当即就跪了下来,恳切的说道:“恂王爷有此一言,国家幸甚,江南士林幸甚,请受方苞一拜。”说着便如插烛一般拜了下去。狱中相关一众人犯亦纷纷跟着磕头谢恩。 不到一个时辰,十四皇子恂郡王胤祯亲往江宁县监狱探监,释放江南科考案被抓的一干生员,赠银改善《南山集》案涉案人犯的食、宿条件,发表对《南山集》一案的看法立刻就轰动了整个江宁城。 江宁官场为之震动,士林为之欢呼。 十四皇子恂郡王胤祯竟敢公然说康熙帝钦命的大逆案错了,这份胆气和豪气,着实令江宁官场震撼不小,人人心里都为他捏着一把汗,不知道他回京能否扭转这个局势,万一康熙震怒,将他也牵连进去,《南山集》一案可真要成了天下第一大案。 江宁说唱艺人听闻十四爷在江宁监狱的事之后,更是连夜将此事编成段子,第二日就四处唱传开了,生意火暴的难以形容。 (未完待续) 第166章 江南科考案(四) 胤祯于次日一早就带着众人乘船前往扬州。 船仓里,方苞心思重重的望着江岸熟悉的风光,他是方孝标的侄孙,《南山集》一案,把方孝标的《滇黔纪闻》也带了出来,而他又曾为《南山集》作序,确属《南山集》大逆案的重犯,《南山集》大逆案现在越演越烈,其牵连之广已经可以媲美康熙初年的《明史》一案了。 此番进京,他是深感凶多吉少,十四爷虽然自信满满,言辞凿凿的说康熙宽厚仁爱,会有恩旨,可他忘了,正是康熙亲自将《南山集》一案定为大逆案的,自古帝王皆是金口玉言,康熙更是堪称千古一帝,他会做出自食其言的事? 正在沉思,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方苞起身开门,一亲卫含笑道:“方先生,王爷有请。” 方苞稍稍整理了下衣冠,便跟随亲卫上了二楼,二楼的船仓不仅视野开阔,而且十分宽敞,见到胤祯,他长身一揖道:“方苞敬谢王爷援手,免去押解之苦。” “坐。”胤祯一伸手,而后含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请你前来,有一事不明,《南山集》一书究竟是何处触怒了圣上,以致圣上钦定大逆?”这个问题,对胤祯来说很重要,要想劝康熙放手,就必须对症下药,方苞既是一代大儒,又是方孝标的侄孙,对这个问题应该有更透彻的看法。 对这个问题,方苞在入狱之后亦是冥思苦想了几天,方才琢磨出究竟是何处触逆了康熙,此刻听的胤祯相问,他不由意味深长的看了胤祯一眼,才道:“王爷是想听真话?” “当然。”胤祯收敛了笑意,肃然道:“这里没外人,亦无须禁口,本王此番进京便是要向圣上进谏,圣上对文字狱宽松了几近四十年,为何突然抓住《南山集》不放,不明其中原委,本王如何做到有的放矢?” 方苞沉吟了半晌才道:“国族入关,前明已灭,中原实为无主之地,国族入关之初打得口号是‘为明剿寇’,圣上亲政之后亦亲自祭拜明孝陵,此时二者,实则都是安抚人心,争取民心。但在处理朱三太子一事上,世祖爷操之过急,留下了无穷的后患和无尽的把柄,《南山集》触怒圣上的应该就是这一点。” 他这一说,胤祯亦反应过来,杀死朱三太子这事,可说已经成了康熙的一块心病,直接关系到大清得位是否正统的名声,《南山集》却好死不死的将这段历史又翻了出来,难怪惹得康熙盛怒,直接就定了大逆案。 不过两天,胤祯一行就赶到了扬州,奉旨到扬州会审江南科考案的两江总督噶礼、江苏巡抚张伯行、安徽巡抚梁世勋三人已是早到了扬州,闻知胤祯闷声不响的到了扬州,而且直接住进了扬州城,三人都是一样的疑惑,看邸报,皇上是着十四爷回京述职,他怎得在扬州住下不走了? 胤祯既贵为皇子,身上又兼着钦差,同城而居,他们三人也不敢佯装不知,只得前去参见,不过,三人都被胤祯的亲卫挡了驾,据说是染了风寒,不宜见客。三人皆是久在官场,闻听此言,不由面面相觑,十四爷这是要留在扬州监督审案?是奉有康熙密旨,还是他有心插上一脚? 张鹏翮次日也赶到了扬州,跟前来迎接的噶礼三人略略寒暄之后,他便抽身前去探望胤祯。 二人见面见礼寒暄几句之后,张鹏翮就直接问道:“江南科考案的情形,王爷身在江南,个中缘由自是比下官更为明了,不知王爷是何看法?” 对于江南科考案,胤祯通过曹家的情报网搜集了大量的信息,做了大量的分析,心中早有具体的方案,赖在扬州不走,就冲这江南科考案而来,这起案子不仅在康熙朝,在整个清朝,都是影响巨大,而且拖延日久,其中又夹杂了江南督抚互参案,更是险些卷进《南山集》案,而且张鹏翮因为此案也名声大损,弄得灰头土脸的回京。 张鹏翮现在是他十四党的一面大旗,胤祯可不希望他因为此案而栽跟头,另外,对张伯行这个江苏巡抚,他也有心招揽过来,同时,他还想籍着这个案子,赢得江南士子、缙绅和寒门子弟的好感,若是《南山集》案再能有所表现,那无疑就彻底在江南士林竖立了威望。 有了江南士林的拥戴,不论是壮大十四党还是日后争夺大宝,都是好处多多,更何况他的远洋舰队的主要基地上海也在江南,不论是从政治、军事、经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必须赢得江南缙绅、士林拥戴。 听闻张鹏翮问起,胤祯沉声道:“江南科考案比你想象中要复杂的多,卷进去的官员不在少数,涉及的金额堪称巨额,这起案子,本王实在是不放心,所以才特意留下来陪审。” 听胤祯说要陪审,张鹏翮心里默想了下,十四爷虽说是奉旨回京,但病在扬州不能成行,恰逢审理科考案,列席旁审,那是没丝毫问题的,他身上毕竟还有个观风使的钦差身份,不过,听到胤祯把案情说的如此严重,他的神情立时就凝重起来,沉吟了片刻,他才说道,“王爷想必已有具体的方案,该如何做,王爷尽管吩咐。” 胤祯微微点了下头,才道:“此科江南乡试,盐商巨富、达官贵人的子弟上榜人数有四十余人,引起民愤极大,这第一步,就是把这些人召集起来进行复试,一来可以看出究竟有多少人弄虚作假,为日后审案摸清底细,二来也可以堵住江南百姓悠悠之口。 另外,在此期间,有些重要的涉案人犯也要秘密的提到扬州来,具体的名单,本王已经拟好,人手,就用本王的亲卫,以免泄露风声,这起案子毕竟已经过去二个月时间,不仅复杂,难度亦不小,大意不得。” (未完待续) 第167章 舞弊手段 张鹏翮久在江南任职,亦曾数下江南审案,深悉江南情形,江南不仅富庶,而且官场中是派系林立,各路人马都在江南大量安插人手,结党的阿哥如此,未结党的阿哥、铁帽子亲王及一众宗室亲贵亦是如此,一众大员身后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 听闻案情重大复杂,涉案官员众多,他心里就直打鼓,十四爷若是回了京城,他一个人还真担心扛不下来,他心知胤祯在扬州不能久留,因此辞别胤祯出来,就匆匆召集钦命会审的两江总督噶礼、江苏巡抚张伯行、安徽巡抚梁世勋三人商议。 张鹏翮不仅官衔品位最高,而且是上书房大臣,又是康熙钦命的江南科考案主审,噶礼三人自然是以他为主,一俟三人到齐,张鹏翮就开口道:“乡试、会试皆系国家遴选人材大典,江南文风淳厚,人才辈出,朝廷素来极为重视,今科江南乡试舞弊一案,严重损害了朝廷在江南的威信,是五十年来罕见的科场大案,圣上闻报之后,愤怒异常,亦焦虑不安,为平民愤,抚民心,才特旨在扬州会审此案,为的便是从重从快审结此案。 自科考案发,至今已有两月,我既然已到扬州,便不宜再拖延,此案涉案人员众多,一应涉案人犯可都解押至扬州?” 噶礼欠身回道:“回张中堂,一应人犯俱已羁押在扬州府学及监狱。” 张鹏翮微微点了下头,才沉吟着道:“本案事发,便是因为上榜生员中,盐商巨富、达官贵人的子弟达四十之巨,足足占了二成,我以为,当先对这些人进行复试,各位可有异议?” 闻听要复试,三人都是一楞,看来,张中堂这是要大动干戈,彻查此案了,江苏巡抚张伯行与张鹏翮素来关系不错,而且他亦是最为反感、痛恨这些舞弊循私之举,率先说道:“张中堂所言甚是,不复试,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彰显朝廷公正,不足以震慑那些龌龊官员。” 梁世勋稍稍犹豫,才欠身迟疑着说道:“张中堂,如此一来,怕是耽搁时日。” “不复试,安知有多少生员循私舞弊?又如何彻查此案?”张鹏翮缓缓的说道:“生员舞弊乃此案源头,必须复试严查,有舞弊嫌疑的四十余生员,皆是江宁、镇江、苏州,扬州、通州几府,快马、快船通报,也耽搁不了什么时间,限一众生员五日里齐集扬州复试,过时不到者,革其功名,纠其罪责,举荐之地方官员一并追究。” 见张鹏翮已是铁了心要复试,时间限的又紧,惩处又严,三人皆不再多言,起身揖手道,“谨尊张中堂钧令。” 随着这道命令的下发,扬州立时就热闹起来,快马、快船频频驰出,扬州士子、缙绅、百姓拍手称快,而一众盐商巨富、官宦之家则是愁容满面。 扬州,府学。 已被革职的江南科考的主考、副主考、涉嫌参与舞弊的一应房官、阅卷官等一众大小官全部都被羁押于此,等候此案审理,虽则名为羁押,但一应待遇却相当宽松,伙食又好,又不禁足,只是不能出府学而已,一众官员虽然不安,却并不惶恐。 然而,张鹏翮一到扬州,情形就为之一变,大队戈什哈、衙役开进府学,将一众官员分开单独关入房间,一个个官员被叫出去问话,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一众心里有鬼的官员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张鹏翮不仅将一众涉案官员分开单独羁押,就连跟随这些官员来扬州的一应家人、仆从亦都严格的控制起来,不准外出,不准通传消息,整个扬州城的气氛立时就变地肃杀起来。 扬州城,富春园。 胤祯将一应事务安排、交待清楚之后,反倒闲了下来,便将丁尔戬、吴明军二人叫了过来,待二人见礼之后,他就含笑问道:“你二人亦是一路从县试,府试、院试、乡试考过来的,对于科场舞弊的情形应有耳闻,可熟悉其中内幕?” 丁尔戬欠身说道:‘回王爷,科场舞弊,渊源流长,我朝对科考制度订立的最为详细,处罚亦是最严,但各种舞弊仍是无法禁绝,反而是层出不穷,越演越烈,其手段可谓五花八门,诸如徇私请托、夤缘赌买、暗通关节、夹带入闱、场内传递、枪替倩代、冒籍应试、冒名顶考、隐匿捏报、割换试卷、窜写代改、泄漏考题、乱号抄袭、罢考哄闹等等,实乃数不胜数。” 听得丁尔戬一口气就报了这么多舞弊手段,胤祯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高考舞弊比起科考舞弊,那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些舞弊手段概括的极为简洁、精炼,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微微沉吟,他才接着问道:“对这科的江南乡试舞弊案,你们是何看法?” 丁尔戬道:“科场舞弊历来皆有,无非是大小而已,今科乡试,他们胆子太大,做的太过明显,吴泌、程光奎、徐宗轼、余继祖、马士龙等几人,都不过是粗通文墨之辈,竟然高中,自然引起众怒,以这几人的情形来看,极有可能是买通考官,而后割换试卷、窜写代改。” 吴明军却是沉吟着道:“王爷,学生认为,此科舞弊案极有可能是件天大的案子,乡试的评卷程序十分严格,要想中榜,仅是割换试卷、窜写代改是没有保障的,而买通考官,则更非易事,主考官、房官、内监、内收掌,都要层层打点到位,除了主考官,其他官员又多是从两省各府、县临时调来充任,这些个地方官员,有的是为钱所动,有的是受人所托,亦有上官压下来的,种种情形复杂万分,欲一审而定,非得有霹雳手段。” 胤祯闻言,不由瞅了吴明军一眼,这人话不多,看似沉闷,但出言便能切中利弊,倒是个人物。 嫌疑舞弊的四十余生员都是盐商巨富、官宦显要子弟,皆是住在各府的府城,接到快马、快船通报,虽然尽自惶恐,忐忑,却无人敢抗令,尽皆按时赶到扬州。 十一月初八一早,复试便在扬州府学举行。 张鹏翮亲自出题,为防舞弊,考场警卫森严,四周皆有兵丁严密监视,一众考生皆是富家子弟,平日里骄纵散漫,何曾经历过这种肃杀的场景,一个个俱是惴惴其栗,无法下笔,一天考试下来,竟然有八人交了白卷,阅卷后,合格者仅有十二人。 结果一出,考场一众官员不由面面相觑,梁世勋起身一揖道:“张中堂,似此复试,颇为不公,此等生员在此森严氛围下,便有十分才,亦只能展出三分。” 张鹏翮瞥了他一眼,才缓缓而道:“所谓的合格者,不过是文笔通畅,词能达意而已,稍优者不过、三、四人,梁大人若有意见,尽可把落卷逐一看看,错字连篇,信口雌黄者比比皆是。”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声音,愤然道:“说句狗屁不通,亦算是抬举他们了,似此等文章亦能中榜,我不得不佩服你们——胆大。” 一听张鹏翮连粗口都爆出来了,一众官员登时都噤若寒蝉,梁世勋亦是讪讪的坐了回去,胤祯出来时,脸上打了不少的粉,看起来一脸苍白,他身份最尊贵,独自端坐在最后一案,见此情形,提笔写了张字条,着人传给张鹏翮。 张鹏翮看过之后,又对那十二名合格生员道:“你们年龄最小者,亦是二十有八,应该都已成家,把各自正房的闺名,小孩的生辰,年龄都写清楚,着人去查核。” 一听张鹏翮这话,立刻便有两人傻了眼,楞楞的发呆,这二人都是枪手,尽管对顶替的对象情况背的很清楚,却没料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盘查,大户人家女子的闺名一般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只有自己极亲密的家人才清楚,而且平日里也极少叫唤名字。 一众官员一看这情形,都明白过来,不少官员是低着头暗笑,这位十四爷也真能瞎搞,竟然想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法子来查冒名顶替的。 两江总督噶礼却是大为羞恼,才合格十二人,居然还有两人是冒名顶替的,他一拍惊堂,喝道:“来人,把这两个冒名顶替者押上前来。” 立刻便有四名如狼似虎的衙役扑上前去,手脚利落是将两名失魂落魄的枪手押到堂前跪下。 噶礼恨恨的问道,“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一路考来,皆是五人结保,既有廪生担保,又需知县推荐,入场又须点名,考后还须填写履历,你二人是如何冒名顶替而来的?从实招来!” 结果,两名冒名顶替者的交待,让一帮官员集体失声,这二人皆是从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一路代下来的,堪称一条龙服务,二人才学一般,逢考自有家主打点,待遇又十分优厚,二人亦是死心塌地,甘为枪手。 (未完待续) 第168章 天下第一案 张鹏翮亦是首次听闻还有这等从县试就开始培养的枪手,真是闻声未闻,骇人听闻,沉吟半晌,他才下令将二人收监,缉捕两户东主,相关两县的学政、知县,保甲,还得去查两人始入县试那年,是谁的任期,至于结保生员、担保廪生倒是没追究的必要。 眼见天色将晚,张鹏翮便下令将合格的十名举子放回,其余三十余名生员全部就地分开单独羁押在扬州府学,并谴兵丁严密把守,明日再审。 一众官员亦齐向胤祯、张鹏翮行礼告退,见他二人没走的意思,他们方才各怀心思三三两两的散去。 待众人散去,张鹏翮才回身向胤祯一揖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为防夜长梦多,加派人手连夜提审一众舞弊生员。”胤祯沉声道:“就在府学审,不要怕用刑,一干纨绔子弟,根本就熬不过,取到口供后,连夜归总,不过,千万不能出人命,那些个考官亦须严加防范,以防畏罪自杀。” 一听连夜审问,张鹏翮稍稍一楞,胤祯这是要撇开噶礼三人,单独审讯,这事担的风险可就大了,康熙可是下旨着他会同噶礼三人彻查,审的好则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噶礼等人岂会善罢甘休?届时,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可就稳稳当当的安在头上了。 想到这里,张鹏翮不由担忧的道:“王爷,这里可是扬州,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即便是在府学审讯,怕是也瞒不了噶礼、张伯行、梁世勋三人,他们若是借题发挥或是借机刁难,很有可能就把这次会审搅黄了。” 一听这话,胤祯亦是默然不语,噶礼等三人若是以此为借口,退出会审,或者是弹劾张鹏翮,还真是个麻烦,略微思忖,他才道:“江苏巡抚张伯行,为官清廉,为人刚直,且素来跟你关系不错,咱们借口有生员买通守卫兵丁私下窜供,因此连夜突审,先谴人将张伯行叫来,如此,便不是独审了,而后再谴人通报噶礼、梁世勋,他俩来不来随意,即便来,也审的差不多了。运青以为如何?” 张鹏翮心里暗喜,十四爷官场手腕是越来越熟捻了,他躬身一揖道:“此计甚佳,不过,府学既非监狱、亦非公堂,那些生员亦有功名在身,妄自用刑,易授人口实,明日过堂,亦无法遮掩,还请王爷三思。” “行,那就不动刑。”胤祯飞快的说道:“一群草包,不动刑照样吓死他们,安排几个亲卫,在外面假用刑,让他们叫的凄惨一点,效果完全一样。” 这倒不实为好办法,张鹏翮含笑道:“王爷暂且回去歇息,下官这就去安排。” 胤祯回去用过晚餐,天黑尽后,方才施施然赶到府学,一进大门,就吩咐留二十人协助守门兵丁把守大门,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此时,府学东西两侧的育贤坊里,张鹏翮已经安排衙役书吏开始了审讯,胤祯亦不欲打搅他们,自带人去四处查看。 一众舞弊生员,都是盐商巨富,官宦之家出身,自小便是养尊处优,一个个被单独关进府学就已经是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夜里被提出来审讯,更是一惊一咋,还未及审问,耳中又传来一阵闷闷的棍棒击肉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凄惨至极的惨叫声。 被提审的生员立时间就吓的心惊胆颤,两股粟粟,哪里禁得住如狼似虎的衙役、戈什哈的一唬二吓,立马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己所做的事和知道的事都交待的清清楚楚,一干二净,生怕被拉到外面受那皮肉之苦。 张伯行赶到府学时,听到那凄惨无比的惨叫声,脸上登时就是一沉,张中堂是怎么回事?不仅私下独审,还对一众生员动用私刑?这事传扬出去,可是大损声誉,要不要趟这趟浑水?他的脚步顿时就慢了下来。 “张大人来的正好,赶上了一场好戏。”胤祯却是悠闲的踱了过来。 见是胤祯,张伯行躬身一揖道,“下官见过恂王爷。”直起身来,他又蹙眉问道:“这叫声凄惨无比,可是有人在受刑?” 胤祯不以为意的说道:“我手下亲卫犯错,在领受军法,张大人不必忧心。” 听说不是生员在受刑,张伯行不由轻吁了一口气,不由问道:“王爷所说好戏是指……?” “张中堂现在明伦堂,张大人随我来吧。”胤祯说着便举步前行,心里却是暗暗得意,张伯行今晚既然来了,掺合了进来,他这额头上也就算是标明十四党了。 明伦堂,张鹏翮却是神情峻然的看着送来的供词,闻报胤祯和张伯行二人来了,他才起身迎上前两步,三人见礼之后,胤祯就开口问道:“张中堂可是收获?” “回王爷。”张鹏翮说道:“此时方见冰山一角,已是骇人听闻之至,首批八人已经审完,有七人是花银子买的,每人三万两,江南可真真是富甲天下。” 张伯行一听就吓了一跳,失声道:“三万两买个举人?” “这不希罕。”胤祯淡淡的说道:“现今四海生平,国库充足,根本就没有捐官的机会,三万两买个举人,再花二万两打点,补个肥缺,不过几年,这五万两就连本带利赚回来了,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再说了,没足够的**,那些官员又岂会铤而走险?世祖爷手上的丁酉科场案,杀的可是人头滚滚,斩首抄家夺职罢官流放的官员不计其数,这才五十余年,又卷土重来了,还不是都认为圣上以宽为政,心存侥幸。” 见胤祯话里涉及到吏治和康熙的以宽为政,张鹏翮、张伯行两人都不敢接话,张伯行在心里算了算,在押的生员是三十一人,每人三万,那可是九十万两,少说也有七、八十万两,他登时就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这要牵涉到多少官员?说是天下第一案,绝不为过。想到这里,一张脸立时就雪白一片,江南官场又要大震了。 (未完待续) 第169章 会审 安徽巡抚梁世勋,字廷镛,西安府三原县人。其父梁加琦为蜀军统领,梁世勋由一品荫生授知县,历任刑部员外郎、郎中,出为常州府知府,升两淮盐运使,再迁山东按察使、转任安徽布政使,康熙五十年升巡抚。 胤祯、张鹏翮、张伯行的举动很快就被通报到了梁世勋耳中,他思忖片刻,不敢怠慢,急急赶了过去与噶礼商议,两人皆是又惊又疑,略微商议,便径奔府学而来,比张伯行并未迟上几许。 胤祯三人在明伦堂方才交谈数语,便闻亲卫来报,两江总督噶礼,安徽巡抚梁世勋二人已到府学大门,三人闻报,不由相互对视一眼,心中俱是暗道,这二人来的好快。 张鹏翮微蹙了下眉头,这二人来的如此之快,自然是派人暗中留意着他们的举动,心中不由微怒,瞥了眼胤祯,却见他神情如常,不由稍松了口气,便给张伯行递了个眼色,张伯行会意,躬身道,“王爷、张中堂安坐,下官前去迎迎。” 胤祯微微颌首道:“恩,他是你顶头上司,迎迎也好,礼不可废。” 待张伯行一走,张鹏翮便道:“王爷,今晚这夜审怕是不了了之,这第二批的生员才开审……是否接着审?” 胤祯沉吟着道:“此时正是这批生员最为恐惧的时候,是最佳的审讯时机,既然你们四个主审都到了,索性敞开了审就是。” 不过片刻,噶礼几人就进了明伦堂,见礼之后,张鹏翮就先发制人的说道:“噶大人,梁大人脚程好快,我谴人去通报二位的差役出门不过才两刻钟,你们就到了,途中遇上的?” 噶礼虽然跋扈骄横,可在胤祯和张鹏翮二人面前却是不敢放肆,听闻张鹏翮这话隐有指责他们有监视钦差的意味,岂肯授人以柄,忙打着哈哈道:“会审在即,府学羁押的人犯众多,下官是担心值守兵丁、衙役有偷懒、疏漏之处,特邀梁大人一道前来察看一番,不意王爷、中堂、张大人均在此。”他微微笑了笑,才接着道,“方才张中堂说,谴人通报,莫不成,真出了纰漏?” “恩,确有纰漏。”张鹏翮微微点了下头,“本部堂闻报有在押生员买通守卫兵丁私下窜供,才急急赶来,因犯过守卫是王爷的护卫,这才通传王爷。” 梁世勋却接着道:“方才进院时,听闻有人在受刑,不知是在审讯何人?” 瞥了梁世勋一眼,胤祯才淡淡的道:“那是本王在执行家法,梁大人可有兴趣观看?” 梁世勋不由一窒,忙躬身道:“久闻王爷治下严谨,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眼见胤祯有横插一脚的迹象,噶礼忙岔开话题,“张中堂,不知私下窜供的生员,可曾审讯?” “私下窜供,干系甚重,自然是要当即审讯的。”张鹏翮不疾不徐的说道:“那几个生员胆小如鼠,一审之下,竟然连科考舞弊之事亦合盘托出,我一见供词,方才谴人去通报几位,现在几位主审既已齐至,不如连夜突审,几位意下如何?” 胤祯忙在旁边敲边鼓,“张中堂忠心国事,勤勉办差,夙夜审案,本王回京定如实禀报圣上。” 噶礼几人一听,心里不由暗自嘀咕,这要不同意,岂不就坐实在了一个‘轻慢差务’的评语?他心里不快,躬身一揖道:“连夜突审,下官等人倒无甚异议,只是王爷身子微恙,张中堂又是年迈,下官等人于心何忍?再说,扬州会审江南科考一案,已是公示天下,私下夜审,亦容易招致物议。” 对生员的审讯,胤祯根本就无兴趣,见噶礼影射他,便矜持的道:“本王连夜前来,是为惩戒犯过亲卫,此事已了,本王又抱恙在身,连夜突审,就不旁观了。” 张鹏翮却是沉着脸说道:“本部堂虽然年迈,但皇命在身,不敢稍有懈怠,会审并非公审,即便公审,也并非所有审理过程都须公开,再说,审讯生员,亦不须我等亲审,我等只须汇集供词,拟出明日审讯方案即可。” 说完,张鹏翮朝胤祯躬身一揖,“下官恭送恂王爷。”噶礼等几人亦忙着揖礼恭送。 次日一早,胤祯便来到府学,张鹏翮、噶礼、张伯行、梁世勋四人忙迎上来见礼,四人熬了一夜,神情间都略显疲惫,进屋落坐之后,不及胤祯相问,张鹏翮就欠身说道:“王爷,昨日连夜审讯一应舞弊生员,有二十三人供认出银三万贿赂考官,并供出经手人乃吴泌、程光奎、徐宗轩三名生员,不过,三名生员却是只认舞弊,不认夤缘贿买之事。”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三人死扛乃是情理中事,如此大的贿买考官案,一旦供出,难免一死,不死扛才怪,扫了四人人一眼,他才问道:“今日做何打算?” 张鹏翮道:“下官四人已经商议,移到扬州府衙继续审讯。” 四大主审官在扬州府衙开庭审讯江南科考一案的风声很快就传扬开来,此案涉案人员之广,影响之大,都是绝无仅有,风声一传开,扬州府衙门口很快就聚满了人群围观,而且后面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潮涌来,很快就连府衙所在的街道亦挤满了人。 这次审讯,胤祯的案桌就摆在主审官张鹏翮的桌案侧斜方,胤祯并未奉旨审案或是监督,但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敢有异议。 首先提审的就是吴泌,这人三十出头,倒也相貌堂堂,经过昨夜的审讯,今日过堂,他反而镇静不少,例行讯问之后,他便一口咬定只是相权连号代做文字,对于贿买考官之事,死不认帐。 吴泌是三个经手贿买考官生员之一,他若是不招,这案就没法往下查,胤祯瞥了一眼张鹏翮,又看了看吴泌,看来不用刑是不成的了,果然,张鹏翮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拖下去,大刑侍侯。” “且慢。”安徽巡抚梁世勋轻喝了一声,转身拱手道:“中堂大人,围观甚重,疑犯吴泌功名在身,虽然是必定要斥革,但毕竟现在还未革掉,贸然用刑,一旦引起士绅不满,激起众怒,后果不堪设想,还望中堂大人三思。” 梁世勋这话可谓合情合理,张鹏翮瞟了一眼堂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不觉微微犹豫,噶礼、张伯行二人亦是默然不语。 胤祯扫了几人一眼,等斥革了功名再用刑,怕是夜长梦多,他也没时间老是呆在扬州,微微一蹙眉头,他便缓声插话问道:“张中堂,生员乡试舞弊,依律该如何惩处?” 张鹏翮闻言一喜,着啊,从这条律法入手,谁还敢多话?他忙回道:“回王爷,生员舞弊,视情节轻重,依律可处以枷号、斥革、刑责。” 胤祯微点了下头,仍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斥革是学政的事,刑责有辱斯文,站笼亦是枷号,就处以站笼吧,也不辱没了他,看他身材高大,就不用垫砖了,后面还有两个生员要审,别为他一个耽搁了时间。” 张鹏翮一听,就反应过来,胤祯这是要杀鸡骇猴,先解决了另外两个,回头再来啃这个硬骨头,当即喝道:“来人,生员吴泌科考循私舞弊,情节严重,影响恶劣,现已查明,疑犯亦供认不讳,着处以站笼一日,以儆效尤。” 这一来,梁世勋亦是无话可说,不过,听说不许垫砖,几人虽然神情如常,心里却是有喜有忧,一众衙役见没人出声反对,立即就七手八脚的抬来站笼,将吴泌塞了进去,吴泌身材是颇为高大,不过进了站笼,仍然是要掂着脚尖才刚刚够的上,心里立时就七上八下,惊恐不安。 张鹏翮却不再理他,喝道:“带科考舞弊疑犯,生员程光奎上堂。” 程光奎亦不过而立之年,身材不过中等,其貌不扬,被押上来时就已经看到吴泌的下场,对于站笼,他们皆是司空见惯,习惯性的瞟了一眼脚下,一见连半块砖都没垫,心里登时就是一跳,他这个子,若是不垫砖,怕是二刻钟就得玩完,一上堂,他就浑身发软,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 胤祯一见,心头就是一喜,案情突破就在这家伙身上,不等张鹏翮开口,他就轻叹道:“方今圣上,以宽为政,江南科考,夤缘赌买,贿买考官、暗通关节,其罪在考官,尔不过一介生员,何必自寻死路。” 程光奎本就心惊胆颤,一听这话,立时就看到了希望,他不过是贿赂考官,暗通关节,即便招供,亦不过是充军流放,家里有的是钱,上下打点一下,几年就回来了,何苦硬扛,去受站笼之苦,万一送了小命,可真是怨枉死了,程光奎正待开口,就听“砰”的一声,却是两江总督噶礼拍的惊堂木,“疑犯程光奎,今科江南科考案,乃是江南罕见之巨案,圣上闻之震怒,钦派钦差审理此案,尔须的如实招供,不得乱攀诬告,否则,罪加一等。” (未完待续) 第170章 江南科考案(五) 程光奎虽说读书不行,可自小就生在巨富之家,对勾心斗角、揣摩人心这方面是耳濡目染,甚为精通,而且心思极为灵活,一听这话就品出了其中的隐藏的味道,这是在提醒他,案情越大,圣上就越怒,不要乱供,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刚咂摸出其中的滋味,程光奎正想权衡一下,又是“砰”的一声,这回是张鹏翮猛拍了一下惊堂木,他心里也觉别屈,本部堂连例行问话都还未问,你们就你一言,他一语的针锋相对起来,把公堂当菜市场了? 在坐众人都是在官场打滚了半生,哪个不是人精,程光奎都咂摸得出其中滋味,他们岂有品不出之理?张鹏翮这一拍,及时的打断了程光奎思路,亦不给他反应时间,“充军流放,站笼全尸,你自选一条,招是不招?” 程光奎立即就沁出满头大汗,心里犹如油煎一样,略微犹豫,张鹏翮却是大喝一声:“来人,站笼侍侯。” 一听站笼侍侯,程光奎大为慌神,立即就道:“招,学生全招,学生与山阳县知县方名交好,听闻方名与副主考赵晋相熟,此科,方名被抽调任房官,学生出银三万,托他暗通副主考,得‘可以有’三字关节。学生酒后,不小心吹嘘出去,几个好友纷纷请托,无奈之下,只得允之,一共有六人经我手转交银子与方名。” 一听程光奎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胤祯不由轻吁了口气,张鹏翮亦是大为轻松,却见胤祯往外一指,立时就会意,这是要他乘热打铁,提审下一个,当即就喝道:“带科考舞弊疑犯,生员徐宗轩上堂。” 徐宗轩一上堂就看到吴泌被关在站笼中,脚下连一块砖都没有,而程光奎在签字画押,登时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们一群富商子弟在江宁城没少聚会,相互吹嘘是常事,自个替人暗通关节的事根本就瞒不了圈内的人,何必熬刑受罪,当下也就原原本本的交待了出来。 他是通过房官溧阳县知县邬柳,与督粮道台李玉堂搭上线的,至于李玉堂是找的主考还是副主考,他就不清楚了,经过他手贿赂考官暗通关节的,一共是八人,每人皆是三万两白银。 张伯行听的大为恼怒,这帮官员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这跟公开买卖举人有何区别? 张鹏翮则是大为振奋,这二人连续开口,此案已无难度,胤祯却是盯着徐宗轩问道:“吴泌是经何人之手暗通关节的,你可知晓?” 徐宗轩一听这话,心里不由一动,抬头望了胤祯一眼,胤祯一见有戏,当即就道:“本王给你个立功的机会,相信知道的人不少,愿意抢这个功劳的人更多。” 徐宗轩一听,毫不犹豫的说道:“学生知道,他是跟一个叫俞式承的人包揽的。” 张鹏翮闻言大喜,立即喝道:“带吴沁上堂。” 吴沁被枷了近半个时辰,见程光奎、徐宗轩两人都未出来,估计二人已经招供,心里不由暗自懊悔,何苦去充这硬汉,白遭这半时辰的罪,被押上大堂,一见程光奎、徐宗轩两人俱都签字画押,哪里还硬的起来,一口气也招了,他是通过俞式承结识的李奇,而李奇则是前任安徽巡抚叶九思的家人,经他之手的是九人,亦是三万一人。 一听竟然将前任安徽巡抚叶九思扯了出来,大堂上一众大员都是一惊,不过想想如此巨额的涉案金额,没有大员参与其中才怪。 张鹏翮当即拈起三枝火签,“来人,立即缉拿俞式承、李奇、李玉堂三人到堂回话。”待几名差役领命而去,他又道:“带犯官方名、邬柳上堂。” 邬柳上堂略一试探,便探出徐宗轩已经招供,他倒爽快,对为督粮道台李玉堂搭线之事供认不讳,对收的二万两答谢费亦交待的清清楚楚。 方名却是吱吱唔唔的想抵赖过关,张鹏翮见状,下令拖下去打了二十水火棍,再拖回来,就老实多了,不仅将收授银两,托副主考赵晋暗通关节一事交待的明明白白,又将泾县知县陈天立、兴化知县唐元两人供了出来,这两人分别是此科江南考场的内、外帘官。 乡试、会试时有内帘官、外帘官之别,统称帘官。帘官者,因至公堂后进有门,加帘以隔之,后进在帘内,称内帘;帘外为外帘。主考、副主考及同考官居内帘,主要职务为阅卷。外帘为监临、外提调、监试、收掌、誊录等官所居,外帘各官管理考场事务。 一众主审一听连内、外帘官皆卷了进去,都露出恍然神情,难怪这群舞弊生员尽皆中榜,副主考、房考、帘官原来都被收买了,这才刚刚开始审讯就牵扯出了这么多人,没牵扯出来的不知道还有多少,整个考场的官员只怕没几个是干净的了。 见张鹏翮摇头叹息,脸色铁青的张伯行忍不住喝道:“带犯官陈天立、陈元上堂。” 陈天立、唐元二人一被押上来,就看到俯伏在地的方名屁股、后背皆是血迹斑斑,立时就吓的脸色苍白,唐元不及被问就急不可待的交待道:“犯官亦是受陈大人所托,收了二万的好处费。” 一听这话,所有的人立刻就意识到这个陈天立是个关键人物,登时都打起了精神,张鹏翮沉声喝道:“陈天立,你可愿意招供?” 陈天立瞥了一眼俯伏在地上的方名,无声的叹了口气,原以为能挺几天的,不成想,这才半天时间,就层层剥笋一般理到他的头上,早知道就早一绳子吊了,何必贪恋这几天,这刑他可熬不起,微微沉吟,他才道:“犯官愿意招供。” “既愿招供,便如实招来,免遭皮肉之苦。”张鹏翮沉声道。 陈天立磕了个头,才起身道:“犯官与副主考赵晋是姻亲,这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了出去,上门请托者不计其数。”说到这里,他满脸的苦涩,顿了下才接着道:“有朋友、有同僚、亦有犯官惹不起的……。” 〖未完待续〗 第171章 江南科考案(六) 陈天立的招供,既从容,又夹杂着几分无奈与悲愤,胤祯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招供口吻与寻常犯人极为不同,心里登时就琢磨开了。 张鹏翮也是审惯了案的,立时就换了口气,顺着陈天立的话,和煦的说道:“知县本就难做,江南的知县犹为甚之,本部堂体谅你的苦衷,你惹不起的都是些什么人,对这些仗势欺人之辈,本部堂绝不容他们逍遥法外。” 陈天立提心吊胆的过了这么长时间,本就觉的苦闷憋屈,既不愿熬刑,亦有为他自身开脱的念头,当即就顺着回道:“前任巡抚叶九思,藩台马逸姿、督粮道台李玉堂、宁国知府陶卫都谴人来找犯官。” 一听又牵扯出个现任的安徽布政使,一众大员心里都是一惊,胤祯却是低喝道:“陈天立,你是想拆烂污吗?别以为一味攀咬,便能达到法不责众的目的,如实交待你是如何贿赂考官的。” 法不责众!陈天立顿时心头一震,犹如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江南科考案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涉及官员众多,满场考官亦无几人清白,涉案大员亦不在少数,若是全抖了出来,他这个七品知县不过就是条毛毛虫,说不定还真能有条活路。 陈天立顿时就感觉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抬头望了胤祯一眼,见他身着江牙海水五爪蓝色蟒袍,又年轻的过份,不由微微一楞,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驻在上海的十四皇子恂郡王胤祯。 安徽巡抚梁世勋一听供出了藩台马逸姿、督粮道台李玉堂、宁国知府陶卫,亦是一阵心惊肉跳,忙一拍惊堂木,喝道:“陈天立,按大清律,诬告者加等反坐,无凭无证之事,岂容你信口雌黄,尔是想大刑侍侯吗?” 陈天立一听这话,猛的就掉过头来,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而后伸手一指,愤愤的道,“宁国知府陶卫就打着你的招牌强逼我去暗通关节的。” 一见陈天立竟然当场指证安徽巡抚梁世勋,所有人都是一怔,梁世勋更是心乱如麻,脸色苍白,哆嗦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暗暗叫苦,何苦多嘴,引火上身。 噶礼反应最快,猛的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来人,犯官陈天立咆哮公堂,反诬主审官,拖下去重打四十。” 陈天立此时已是一身都豁出去了,生死悬于一线之际,他心思分外清明,不等两旁衙役扑上来,他就指着噶礼道:“噶督台想杀人灭口吗?你也逃不了干系,马逸姿、李玉堂都是你的人,都是你们逼的。” 噶礼气急败坏的连拍惊堂木,迭声喝道:“拉下去,拉下去,快拉下去。” 这一下突变奇生,大堂上的情形极为诡异,主审官张鹏翮、张伯行两人是表情惊鄂,呆怔当场,梁世勋是面色惨白,神情恍然,噶礼则是面红耳赤,又气又急,一众师爷、衙役、书吏都是看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外面围观的一众士绅、百姓,一个个登时也如木雕泥朔一般,傻傻的反应不过来,竟然还有这等奇事,主审官反而被犯官攀咬一口,而且一咬就是两个。 最先反应过来的两个衙役,急忙扑上来扭住陈天立就往外拖。就在这时,胤祯却是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高喝道:“来人!”他身后一众亲卫立时就齐声应道:“在。”胤祯手一伸,指着梁世勋、噶礼二人怒喝道:“撤了他二人的座,摘了他们的顶戴,剥了他们的官服。” “尊命。”一众亲卫马上就扑了过去,梁世勋、噶礼二人的亲卫、标兵哪里敢跟胤祯的亲卫动手,那可是郡王,这一动手,罪名可就大了,到时候谁来保他们,因此一个个都畏缩着不敢吱声。 胤祯的一众亲卫扑上前一把就将梁世勋、噶礼二人推的站起,梁世勋、噶礼两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不知所措,根本就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浑浑噩噩的就被一众亲卫干净利落的摘下顶戴,剥去官服。 梁世勋是安徽巡抚兼兵部侍郎衔,正二品大员,噶礼是两江总督加兵部尚书衔,是从一品大员,竟然被胤祯当众下令摘了顶戴,剥了官服,稍一反应过来,都是急怒攻心,更是奇耻大辱,梁世勋望向胤祯,结结巴巴的道:“恂王爷,这….这是……。” 噶礼却是怒目而视道:“胤祯,本督是皇上钦命两江总督,你敢……。” “放肆!“胤祯一口就打断他的话道:“竟敢直呼本王名讳,掌嘴!”两个亲卫那里遇见过这种新鲜事,掌两江总督,从一品大臣的嘴,立刻就毫不犹豫的扇了两耳光,胤祯这才冷冷道:“皇上命你总督两江,不是让你来两江刮地皮的,骄横跋扈,贪婪无耻,你等参吧。” 梁世勋一见这情形,立时就闭了嘴,噶礼被两耳光一扇,亦清醒过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儿这事定然要闹到皇上面前去,此时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心里却是急速思索,胤祯凭什么就敢如此大胆? 满堂上下都被这奇变迭起的变化给惊呆了,这二人,一个是从一品的两江总督,一个是正二品的安徽巡抚,又都是圣上钦命的审讯江南科考案的主审官,十四皇子竟然毫不留情面的当众撤座,摘了顶戴、剥了官服,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天下奇闻,这手段、这胆识,这魄力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张伯行对胤祯一直谈不上什么好感,去年为张元隆贿赂噶礼一案,他极力要求胤祯把张元隆交给他,以取的证据弹劾噶礼,却被胤祯毫不犹豫的予以拒绝了,心里一直对他抱有偏见,此时一见胤祯的雷霆手段,心里是又惊又喜,亦是大为汗颜,原来十四爷并不是要回护噶礼,而是在等机会。 张鹏翮老于官场,一见这情形,心里就在快速琢磨胤祯的意图,梁世勋、噶礼二人,即便是涉嫌科考案,最多不过就是令其回避,然后奏明皇上,另派主审官审查就是,又何须冒如此大的风险?若无确凿的证据,一个侮辱朝廷大臣,干涉地方政务,扰乱科考会审,败坏朝廷纲纪的罪名是跑不了的,那怕康熙再宠他,革职夺爵的处分亦是免不了的。 十四爷向来稳重,做事亦是深谋远虑,他为何要如此莽撞?张鹏翮略微思忖,首先就想到了党争二字,十四爷对太子的人竟然如此不留情面,看来是彻底的表明立场了,可就算要表明立场,亦不须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这事一个不好,可是容易触犯众怒,难道京师会有大变?他心里不由一惊,难道太子会出事? 堂外看热闹的一众士绅、百姓更是看的目瞪口呆,这可是总督、巡抚,就这么完了?虽然满满的一街人,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众盐商巨富、官宦人家更是脸色苍白,浑身发软,如此一来,这科考案可就真是大发了。 胤祯却无暇理会众人的反应,手一伸,对着呆立的陈天立一招,威严的道,“过来,现在这里没有总督,亦没有巡抚,有的只是犯官,你给本王如实招来。”说完,他才缓缓坐下。 陈天立一脸顿时涨的通红,一扭身,挣脱了两名衙役,急行几步,跪在胤祯案前,用力的磕了个响头,而后抬起身道:“回王爷话,方名托犯官找副主考赵晋暗通关节的事,不知怎的被他们知道了,这二人便着马逸姿、李玉堂、陶卫三翻五次逼迫于犯官为他们暗通关节,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数,可犯官心里清楚,虽亦情知人多会败露,却既不敢明言,亦不敢得罪他二人,只得咬牙承接了下来,还未开考,犯官心里就如油煎一般,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东窗事发。” 听完陈天立的供述,胤祯转过头去瞅了张鹏翮一眼,张鹏翮会意,又拈起两枝火签,喝道:“速速缉拿前任安徽巡抚叶九思、现任安徽布政使马逸姿到堂回话。”说着,他又望了胤祯一眼,见他点头,才吩咐道:“今日暂审到此,退堂。” 胤祯、张鹏翮、张伯行三人回到后堂,胤祯便道:“江南科考案,舞弊情节之恶劣,涉案官员之众,涉案金额之巨,皆是立国以来所仅见,不仅案情复杂,而且拖延日久,不施以雷霆手段,根本就无法彻查,很有可能就只是抓了几个小虾小鱼顶罪,今日,本王于公堂之上摘掉噶礼、梁世勋顶戴,官服,你二人日后审案就轻松多了。 对于噶礼、梁世勋二人,本王已经下令软禁于扬州,二人毕竟是封疆大臣,没有足够扎实的证据是难以参倒的,本王要立即派人前往江宁的两江总督府、安庆的抚院以搜查证据,不过,本王手上兵马有限,张中堂,你手上的钦差护军可否借与本王?” (未完待续) 第172章 托合齐会饮案(一) 张伯行在官场厮混了半生,胤祯话一落音,他就明白过来,谁不知道张鹏翮是你十四爷的人,需要人手,还用的着跟他借?无非是试探他张伯行嘛。不过,经过这起案子,他即便不入十四党,头上也明明白白的刻着胤祯两个字,况且十四党的一众官员皆是官声清廉之人,也不辱没了他,再说了,扳到噶礼,亦是他的一大心愿。 当下,张伯行就毫不犹豫的说道:“恂王爷赤胆忠心,一心为国为民,下官不才,愿附骥尾,张中堂的钦差护军就不要动了,扬州亦要留兵防范,下官的抚标两营,随时听候王爷调遣。” 胤祯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微笑道:“有张大人鼎力相助,定能还江南一片青天,你谴一营抚标携带张中堂钦差旗牌前往安庆梁世勋的抚院,本王则谴亲卫则前往江宁两江总督府,此案受贿金额高达八十万两之巨,本王就不信拿不住他们受贿的证据。” “谨尊王爷钧旨,下官这就前去传令。”张伯行躬身一揖,便转身而去。 “恭喜王爷又得一人才。”张鹏翮一揖说道,随后却是眉头微蹙,苦笑道:“王爷何苦自陷险境?” “不险。”胤祯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此案已经真象大白,何险之有?噶礼、梁世勋二人已是阶下之囚,叶九思、马逸姿、李玉堂、陶卫之流又能挺的多久?三木之下,何供不可得?前往安庆、江宁搜查,一则是为防他们转移财产,二则是打草惊蛇,让他们自乱阵脚而已,不过,重头戏还在你这里。” 张鹏翮本欲再说,转念一想,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道:“王爷,京城是否将有大动静?” 胤祯闻言不由含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见胤祯果然是胸有成算,张鹏翮亦放下心来,立时就寻思开了,十四爷雷霆一击,果断的拿下了噶礼、梁世勋二人,可谓是神来之笔,蛇无头不行,打掉了这二人,江南的情形立时就是一变,官场历来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更何况噶礼平日里骄横跋扈,他这一倒,不知道有多少官员群起而攻之。 再加上江苏巡抚张伯行又投靠了十四党,可说整个江苏都纳入了十四党,安徽经过此案,亦是彻底换血,若是能够再安插两个合适的人手,十四爷在江南可就稳如磐石。 而经此一案,十四爷在江南士绅百姓中的声望亦是无人能比,难怪十四爷要逗留在扬州,这一切,怕是早就策划好了,想到这里,张鹏翮亦不仅暗叹,就凭这份胆识、谋略,一众阿哥中可就无人能出其右。 如此一来,江南科考案亦再无一点难度,江南两个大佬垮台已是迟早的问题,两人手下的一众党羽既无庇护,又无支持,稍加压力便会冰消瓦解,各寻出路。这起案子可算是审的最轻松,也最为精采纷呈了。 扬州江南科考案会审的情形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扬州城,一众士绅、百姓奔走相告,纷纷拍手称快,其热闹气氛犹如年节。 江宁织造府,曹寅不到半天就得知了这一消息,立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两江总督、安徽巡抚,皆是朝廷钦命地方大员,即便有错,那亦是由朝廷来处置,十四爷如此卤莽,康熙闻知此时事,会是何反应? 曹寅虽然担心,不过此事已经是传遍江南,瞒是无法瞒的,他只好着重笔墨渲染噶礼、梁世勋涉嫌科考舞弊的传闻及江南士绅百姓纷纷盛赞的情况,并着人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江南科考案在江南闹地轰轰烈烈,京城却鲜有官员关心,盖因京城的风云变幻丝毫不逊色于江南,而且还要更盛三分。 自太子一党利用《南山集》大逆案打击陷害八党一众官员之后,八阿哥胤禩便着人密折上奏,揭发太子的左膀右臂九门提督托合齐在安郡王马尔浑丧事期间,多次邀集一些满族武职官员于都统鄂善家宴饮,密谋不轨一事。 然而,出乎胤禩的意料,康熙仅只是撤换了托合齐的九门提督一职,便没了下文,而皇太子胤礽为了证明自身存在的价值,更是对八党展开了更为猛烈的打击。 胤禩为此大为苦恼,苦思不解康熙究竟是何意图,眼见《南山集》案步步升级,而太子一党的攻讦亦是步步紧逼,他不得不冒险一试。 次日朝会,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绰奇便站了出来,“启奏皇上,奴才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绰奇弹劾原九门提督托合齐六大罪状:一,跋扈成性,擅作威福。二,目无国法,多次逾制,出行使用亲王仪仗。三,贪赃枉法,擅权结党。四,结党营私,打击异己。五,贪恶腐化,私心权欲日益骄盛。六,议论国事,结党妄行,自去年以来,多次以私宴名义邀集满蒙武职大员聚会,妄议国事,意图不轨。奴才恳请皇上严查,以正朝纲。” 八党一众大臣及一些中立的大臣这段时间可是被太子一党打击的够苦,一见八阿哥胤禩发起了反击,自然是极力赞成,再加上托合齐本就是小人得志,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少,朝堂上登时就附议声一片。 面对八党的群情汹汹,皇太子胤礽却是安稳如山,康熙对他一党的的清理是迟早的事,他亦不想为此去徒费唇舌,刑部尚书齐世武亦知最近得罪的人多,不出头则罢,一出头,对方的攻势怕是更猛,干脆也低着头不吭声,见他二人都没反应,太子一党自然是没人去做那出头鸟。 康熙眼见完全是一面倒的情形,亦是兴趣缺缺,轻咳一声才开口道:“着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负责审查托合齐会饮案。” 托合齐会饮案至此正式进入一众王公大臣的视线,太子一党于此之后亦开始大为收敛,然而,《南山集》大逆案却由京城快速的向全国蔓延。 (未完待续) 第173章 托合齐会饮案(二) 在太子胤礽的授意下,刑部尚书齐世武肆意牵连,《南山集》大逆案在京城步步升级,越演越烈,仅是刑部发往安徽、江浙一代的海捕文书,便是一批接着一批,此风蔓延到地方后,一应地方官员或为邀宠或为自保,皆是下大力缉捕一应要犯,各地解往京城的犯人络绎不绝。 太子一党在《南山集》一案中抢眼的表现,引起了京城无数官员的高度注意,不少的官员或为自保或为政治投机,纷纷靠向太子一党。 不过,托合齐会饮案一出,一众官员都不由大为警惕,开始观望此案的后续进展,八阿哥胤禩一党岂会放过这种大好机会,立即就开始大肆反扑清算,一时间,弹劾太子党羽的弹章铺天盖地而来,大有西风压倒东风之势。 然而康熙的反应却甚为平淡,一应弹章皆是留中不发,而且对弹劾一事更是绝口不提,胤禩等人摸不清楚康熙意图,便转而将火力集中于参与托合齐会饮案中的人物。 负责调查托合齐会饮案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亦是三天两头的往乾清宫跑,随时向康熙汇报调查的进展。 眼见形势不妙,太子一党的主要成员,托合齐、齐世武、耿额、鄂缮、迓图、都图、皂保、武拜、张伯良、朝奇等人纷纷开始转移财产,谴走心腹,预留后路。 十月二十七日,大朝会。 一俟例行议事完毕,康熙便冷冷的扫了殿中众臣一眼,缓缓开口说道:“今国家大臣有为皇太子而援结朋党者。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矣,其附皇太子者,意将何为?” 一听到康熙的这句开场白,太子一党大员心里便不由一紧,胤禩一党则是窃喜不已,整个大殿立时痰咳不闻,落针可闻,都静静的听着。 “托合齐多次邀集大员私宴聚集,鄂缮、齐世武、耿额,你们对此有何话说?” 听得康熙一一点名,鄂缮忙出列回奏道:“奴才承蒙皇上擢用,可谓天高地厚之恩,着实不知实情,若知此事,岂敢隐讳?祈望皇上明查。” 兵部尚书耿额亦回奏道:“此事,臣亦不知,知之,岂敢不陈奏皇上?” 刑部尚书齐世武回奏:“臣深居简出,于各处并不行走,此事确不曾耳闻。” 康熙眯着眼盯了三人一眼,而后又张目望向群臣,说道:“迓图,尔知鄂缮行事否?” 都统迓图连忙出列,跪奏道:“回皇上,鄂缮在众人前,常言感激皇恩,欲行效力,其暧昧事,臣不得知。” 康熙低沉的问道:“此事,你可曾参与?” 迓图心里一紧,却仍然镇静的俯身回道:“奴才不曾参与。” 康熙却不慌不忙的又开始点名,“悟礼,你可在其中?” 副都筒统悟礼忙出列道:“回皇上,奴才委实不知此事。” “哼,朕不得实据、岂肯屈无辜之人?”康熙冷笑着道:“这是都统都图的陈奏,你们自个都看看,朕可怨屈了你们?” 李德全连忙将都图的奏折捧下去给几人过目,康熙接着道:“尔等谓朕年高,邀结党羽,肆行无忌。今在朕前,还百般狡赖,拒不认罪,朕竟不知你们有何颜面仰视天日?” 副都统悟礼忙回奏道:“奴才蒙皇上恩恤授为副都统,又身系宗室,岂肯行此等事。奴才宅子与鄂缮宅子邻近,鄂缮曾设宴请奴才,此事确有,却并无与他等结党之处。” 齐世武跟着奏道:“奴才性情耿直,素无朋友,久在皇上洞鉴之中,不知都图为何仇恨扳臣,此等之事、臣委实不知,惟有鄂缮宴请一次,臣亦宴请鄂缮一次,如此而已,若结朋党,自当族诛。” 康熙微微冷笑道:“你方才还说,各处俱不行走、又何来彼此宴请之事?” 齐世武回奏道:“鄂缮之母系佟氏,与奴才乃是姻亲,故有彼此宴请之事。” “哼,欲盖弥彰。”康熙阴沉着脸,瞥了太子一眼,方沉声说道,“齐世武乃最无用之人,犬豕不如,伊等将如此龌龊之人,援入党内,有何益处?” 太子一众党羽虽则肃然不语,却皆是腹诽不已,齐世武历任授山西布政使,陕西巡抚、甘肃巡抚,川陕总督、四川总督、刑部尚书,在满人中名望超群,清明无人能比,满朝文武大员能与其比肩者寥寥无几,现在竟然成了猪狗不如,最无用的人,那满朝文武大员都是些什么? 康熙却是又指着耿额道:“耿额,尔乃索额图家奴,在乌喇时,谄媚索额图,馈送礼物,于索额图案内,便应诛戮,朕特宽宥之,而今仍然负恩,造谋结党。”说完又指着鄂缮道:“曩者鄂缮,不思朕之恩德,反结朋党妄行,洵不肖之人。” 骂完之后,康熙又环顾群臣,扬声道:“凡人有所甚爱之子,亦有所不甚爱之子。奴仆中有亲近用之者,亦有不亲近用之者。为人子、为人奴仆,岂可不安分而妄行?以酒食会友、有何妨碍,此不足言,伊等所行者,不在于此。 夫效力者,在行间用命,方可谓之效力。如都统能操练旗兵、护军统领能训练护军、前锋统领能训练前锋、文臣能洁己办事、此可谓之效力。伊等欲因皇太子而结党者,何也? 皇太子乃朕之子,朕父子之间、并无嫌隙,皆伊等在其间无端生事,此辈小人,若不惩治,将为国之乱贼,着将鄂善、耿额、齐世武、迓图、悟礼、都图尽行锁拏,监禁于宗人府。” 皇太子胤礽闻言,顿觉心口一痛,两年的心血,三百万银子,这一来可都打水漂了,再想东山重起,何其难也,亦不知还有无机会?更不知康熙将如何处置他这个太子? 八阿哥胤禩却是大喜过望,这干人一去,太子可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再对他构不成威胁了,朝野上下,唯他八党最大,老十四的十四党,不过寥寥几人,根本就成不了气候。 四阿哥胤禛心里则是大为警惕,康熙审案根本就不跟你讲什么证据之类的,一旦他认定了,你连喊冤申辩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是皇帝,这就是乾纲独断!眼下圣眷浓厚可是至关重要。 康熙却是没完,又接着道:“着皇子胤祉、胤禛、胤祺、胤佑及简亲王雅尔江阿、苏努、景熙、温达、萧永藻、马齐,会同刑部详审托和齐会饮一案。” (未完待续) 第174章 回京 皇太子胤礽一听,心里登时大惊,虽然没让老八、老九、老十直接参与,可雅尔江阿、苏努、景熙、萧永藻都是八党中人,康熙派出这么大的阵容来审理托和齐会饮案,是何目的? 仅仅是严查?还是想将他太子一党连根拔起? 可是,康熙却为何又将老三、老四加进去?难道是——分化孤立?想到这里,胤礽顿觉如坠冰窖,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难道又要被圈禁?想到高墙大院那段不死不活的日子,他就一阵后怕。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翻过身来的八党一众官员,立即就乘热打铁,对太子一党穷追猛打,京城里又是一番人心惶惶的慌乱情形,官员们四处找门路,托人情。只不过已经是主客易位。 康熙却是悠闲的呆在紫禁城里冷眼旁观,短短二个月时间,太子一党已是穷途末路,老八一党亦是大伤元气,让他郁闷的却是老十四迟迟未到,后面的戏,可是该他上场了。 正想着老十四,江南织造曹寅的密报就送到了,康熙折开一看,老十四在江宁县监狱提走了方苞,丁尔戬、吴明军三人,释放了噶礼抓捕的几个闹事生员,并就《南山集》发表意见,以安抚人心,连胤祯的原话都附在后面。 ‘《南山集》一案,涉案人犯多为士林中人,国家作养人才不易,不容尔等随意作践,《南山集》一案纯属一干小人蒙蔽圣上,肆意妄为,本王回京,自当禀明圣上,圣上宽厚仁爱,必然会有恩旨,大家稍安毋燥,静心等候佳音。’ 看过密信,康熙不由微微颌首,有这份眼光,有这份心志,亦不枉朕为他操心一番,想不到,老十四为了方苞,竟然不惜绕道江宁,看来是极为看重他,对于方苞,康熙可谓印象极深,此人是《南山集》一案之重犯,康熙四十五年进士,才学不错,古文犹佳,当年为养亲而放弃殿试,品德亦是上等,倒是个不错的人才。 想到这里,他眉头不由微微蹙起,《南山集》一案,最后究竟该如何定罪,他一直有些决疑不定,不重处,《南山集》一书涉及满族南下的一些辛秘,犹为可恨的是朱三太子一节,此书任其流传,严重影响朝廷对江南的统治,亦破坏这几十年来对江南士绅的怀柔、笼络政策。 但若是重处,亦会引起江南士子、儒林的严重抵触情绪,甚至有可能再次掀起诬告敲诈‘逆书案’之风,另外,他几十年来好不容易营造的不以文罪人的宽松风气,亦会为之一变,士林、儒林之中亦会有不少人就此对朝廷有防范畏惧之心,熙朝盛世,从何谈起? 又是几日后,康熙接到了曹寅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还未拆开信,他就有预感,老十四出事了,急急看完信,却是汇报老十四赖在扬州未动,在会审江南科考一案时,横加插手,竟在公堂之上,一举摘了两江总督噶礼、安徽巡抚梁世勋二人的顶戴,剥了二人的官服,并将二人软禁一事。信中随后就详细叙说了公堂会审的一幕,并将事后士绅百姓的议论顺手带了一笔。 见老十四无事,康熙不由松了口气,继而又是恼怒,这老十四还真是无法无天了,朝廷钦命的地方督抚大员,他竟敢在公堂上当众如此侮辱,朝廷体面何在?朝廷尊严何在?朝廷纲纪何在? 待看到江南科考舞弊一案竟然是地方官员与考官同流合污,联手倒卖举人,且涉案金额高达八十万两之巨时,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朕以宽为政,这吏治竟然就已经败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江南如此,其它各省又是什么情况?虽然未有丑闻传出,想必也少不了蝇蝇苟苟之辈。 扬州。 随着两江总督噶礼、安徽巡抚梁世勋二人的软禁,江宁总督府及安庆抚院的查抄,以及前任安徽巡抚叶九思、现任安徽布政使马逸姿、粮道台李玉堂、宁国知府陶卫等人被缉拿,江苏、安徽两省为之巨震。 扬州会审的情形早就被绘声绘色的传扬开去,两省官员马上就判明了形势,噶礼、梁世勋二人即便是无罪,在两江亦是无颜再呆下去,布政使马逸姿、粮道台李玉堂、宁国知府陶卫三人卷入此案,此番不死也要脱层皮。 人走茶凉、墙倒众人推是官场通病,身在官场,身居高位,岂会没有政敌?噶礼、梁世勋二人这一倒霉,各种检举、揭发、弹章便雪花般飘向扬州,马逸姿、李玉堂、陶卫三人的弹章自然也少不了。 胤祯、张鹏翮、张伯行三人对此情形亦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只是命书吏加以整理,日后作为弹劾证据。 而恰在这时,康熙大力打击太子一党的消息亦由驻京的报探先于邸报传到了江南,张鹏翮对胤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张伯行亦才恍然大悟,暗自惊诧胤祯的嗅觉灵敏和行事的果断。 康熙大力打击太子一党的消息对噶礼、梁世勋二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对江南官场而言,则无异于一颗定心丸,一时间弹劾二人的风头更为猛烈。 叶九思、马逸姿、李玉堂、陶卫、俞式承、李奇等人被带到扬州后,胤祯亦不搞什么公审,但凡有不招的,就令人大刑侍侯,六人在押解途中便已知道案情的发展,俞式承、李奇或许不清楚个中厉害,但叶九思、马逸姿、李玉堂、陶卫四人却是深知其中深浅,十四皇子与两江总督噶礼、梁世勋的争斗,已不是江南科考舞弊案那么简单,而是涉及到了皇子之间的党争,这不是他们可以扛的住的,也没必要去当那个炮灰,因此,他们四人没一个肯熬刑,都交待的异常痛快,当然,能推的罪责都往噶礼、梁世勋二人头上推了。 经过三天的审讯,胤祯、张鹏翮、张伯行三人不仅将江南科考案审得清楚明白,而且追回了五十万赃银,剩余的三十余万都在噶礼、梁世勋二人身上。 胤祯至此也松了口气,让张鹏翮、张伯行二人扫尾,他则快马兼程赶往京城。 京城,廉贝勒府。 在康熙的默许下,太子一党虽然未被赶尽杀绝,却也被八党打击的一蹶不振,就此式微。终于扬眉吐气的八阿哥胤禩与老九、老十自然是弹冠相庆。 胤禩特地设宴,宴请老九、老十两兄弟,一开席,十阿哥胤誐就举杯道:“恭喜八哥,贺喜八哥,太子一党不久就将烟消云散,从此,便是八哥一党独大。” 九阿哥胤禟也附和着道:“是啊,八哥,从此,一众兄弟中便再无人能与八哥比肩,来,八哥,九弟敬你一杯。” “呵呵,这可不是八哥一个人的功劳。”胤禩轻笑着说道:“都坐下,咱们兄弟,别闹那些子虚礼。” 三人杯来盏往,几杯酒下肚,胤禩才轻叹道:“可惜何先生还没放出来。” 胤禟也放下杯,道:“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处理那批涉案官员,“那批官员中,可有不少有才有操守的官员,就此流放罢黜,确实是可惜了。”十阿哥胤誐亦是轻叹道:“咱们八党现在可是缺乏在士林中有号召力的人物。” “过几天,待皇阿玛心情平和了,八哥去撞撞木钟。”胤禩矜持的说道。 胤禟闻言一喜,“八哥若真能让皇阿玛回心转意,那在士林中影响力可就大了。” “没九弟想的那么容易。”胤禩苦笑着道:“能把何先生,汪灏两人捞出来,八哥就心满意足了,《南山集》案,可是皇阿玛钦定的大逆,只怕没那么容易回心转意。” 毓庆宫。 皇太子胤礽却是独自孤坐在书房中,静静的出神,一众宫女、太监、下人仆役都知道太子心情不好,所以都离得书房远远的,生怕招来无妄之灾。 经过了最初几天的痛苦与失落,胤礽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康熙既然毫不手软的打掉了他的党羽,也就意味着他根本不可能有继位的希望,接下来很可能就是囹囫之灾,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后悔的。 这几天来,没了党争,没了希望,他反而有种跳出局外的感觉,不仅心思格外清明,眼界也宽了不少,复太子位之后的这两年情形,他都仔仔细细的再三的回想,也彻底的明白过来,复位之初,康熙的慈爱,恩宠,统统都是假象,康熙当初复立他为太子,不过就是一种权宜之计,无非是想利用他来钳制老八,即便他不积极的策谋兵谏,也无继位的可能。 事到如今,他既不后悔亦不怨天尤人,康熙毕竟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也不是没努力过,尝试过,技不如人,没什么好怨恨的,只能说命运弄人。 现在他算是彻底解脱了,老八现在应该在弹冠相庆吧,胤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老八现在是身在局中,一颗心正如炭火般热着呢,却不知道,他也就是块垫脚石。 康熙会把皇位传给谁呢?剔除了他和老八,现在风头最劲的就数老十四了,有可能是老十四吗? (未完待续) 第175章 老十四太子? 胤礽舒适的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静静的思忖着,老十四这两、三年可谓是异军突起,农学院,‘四大恒’,办义学,下江南建远洋舰队,建海军学院,海关革新,远洋贸易船队,京城改造,自立十四党,工商杂税革新试点,福建招抚,抗旱高产农作物。根本就没消停过。 老十四的虽然是远在江南,可朝廷的每件大事,几乎都能看到他的影子,他现在不仅有钱,而且有兵,康熙对他的十四党更是不遗余力的支持,就连他这个太子最受宠信时,也没受到康熙这么恩宠、信任过。 难道康熙早就属意老十四?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除了他这个太子,老十四是呆在康熙身边时间最长的皇子,而且这几年,康熙对老十四也是明显的偏袒。 不过,联想到他自己和老八的情形,再想到康熙现在对老十四的大力扶持,胤礽又觉的有点不对劲,有心争储位的,还有老三、老四、老八一党,另外,十五、十六、十七现在亦是十七八岁了,难保就没有争储的心,甚至就连老五、老七、十二也未必就没有那份野心。 这一点,康熙不可能不知道,他此时既然大力扶持老十四,自然是准备立老十四为太子,但老十四不仅身份不贵重,根基亦是浅薄,就算有康熙相助,他能挡得住这帮如狼似虎的兄弟们的明枪暗箭? 他胤礽不仅身份尊贵无比,而且自小就是太子,基础可比老十四强多了,尚且落得如此下场,老十四能有什么好结果?康熙会不会也是存了拿老十四做挡箭牌的心思,就象他这个太子一样,名义上是皇太子,实际上就是一个挡箭牌。 胤礽顺这这个思路,越想越觉的有理,他当了近四十年的太子,这个中的滋味,他可是比谁都清楚,相信康熙心里也很清楚这点,如果康熙成心传位老十四,就绝不会现在就把他架在火上烤。 但除了老十四,又还有谁适合呢?胤礽不由一阵迷茫,上次他遭圈禁,是突如其来,他根本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但这次不同,他不仅有心理准备,也有时间准备,若是揣摩透了康熙的心思,现在就结下善缘,后半生及他的子孙日子就要好过远了。 雍亲王府,后花园,南院。 四阿哥胤禛也在琢磨这个问题,“先生,二废太子可以说已经是势在必行,皇上接下来,会立谁为太子?老十四?老八?仰或是另有其人?” 邬思道默然半晌,方沉吟着道:“现在考虑圣上会立哪位爷为太子尚且太早,托合齐会饮案尚未结案,即便结案之后,圣上亦不会马上废太子,托合齐会饮案的罪名是结党妄行,图谋不轨,圣上一生雄才武略,又极重名声,更为重要的是,大清立国之本,便是孝治天下,试想,圣上岂会让太子背一个试图篡逆的罪名?这不仅关系到皇家的脸面,更是关乎圣上一世英名。 再有,立太子乃国之大事,区区三年,圣上废而复立,立而又废,不仅动摇国本,亦极易招致物议,基于此点,圣上即便是废了太子,再立,则必然是慎之又慎,多方权衡,因此,思道断言,二、三年内,不必考虑这个问题。 至于圣上属意谁为太子,天心难测!但绝不会是八爷,思道揣摩,圣上招十四爷回京,极力扶持十四党,则有极大的可能是立十四爷。” 老十四!胤禛心中料想的亦是老十四,眼下还真没谁比老十四更适合。 “四爷别急。”邬思道含笑道:“我朝皇太子,虽有储君之名,却无储君之实,一众阿哥开牙建府,分领差事,谁个不是资质超卓,才华横溢?东宫之位实则是众矢之的,太子爷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废而复立,眼下又是被废的局面。试想,以太子的如此尊贵的身份和多年的经营,尚且坐不稳,环顾诸位皇子,现在谁有本事坐的稳?圣上如今春秋正盛,在日子还长着呢,四爷何必为此自忧?” 德州是大运河的一个重要码头,亦是江南入京的必经之地,十一月下旬的德州虽然还不曾下雪,却也是寒风刺骨,大运河上仍旧是船只往来如梭,码头上亦是一片繁忙景象。 码头上的值守兵丁眼尖,远远看到一艘插着钦差旗帜的官船南来,便急忙的驱赶码头上的船只、人群,让出道来。 这艘官船上的钦查不是别人,正是赴京的十四皇子胤祯,他亲卫众多,有带着方苞、丁尔戬、吴明军三人,走陆路反而不如水路快。大运河虽然船只众多,但一见到钦差的官船便要远远的让出道来,乘船的速度也并不比骑马慢上多少。 因未通知地方官府,码头也无人迎接,官船一靠岸,一等侍卫巴亥就带人跳上码头警戒,连坐了几日的船,胤祯亦想走动走动,一身便装就下了船,为免惊动地方官员,他亦不用仪仗,一行人前呼后拥径往驿站而去。 才走了两条街,胤祯就被街上一群戴枷缚绳的犯人给吸引住了,这是一群大大小小五六十人的队伍,男女老少皆有,老者已是花甲之数,小的还抱在手中,所有人都用长绳缚着,就连五、六岁的小孩亦不例外,不少人身上血迹斑斑,脸上、身上都留有清晰的鞭痕,队伍前后有十多名差役驱赶。 胤祯一看就明白过来,这肯定是《南山集》一案的案犯,被地方官府押解进京的,他也没停留,只吩咐达春派两名亲卫远远跟着,方苞却是猛盯着那群人看。 到驿站安顿下来,天已麻黑,用过晚餐,方苞就赶到门外求见。 胤祯亦知其所为何来,便传了进来,一进门,方苞就跪下道:“恂王爷,今日在德州所见押解案犯,是安徽桐城方家、方孝标一脉,恳请王爷允准方苞前去探望。” 胤祯暗忖,方孝标一脉,那可是重犯,难怪举家押解进京。瞅了眼方苞,他才道:“你自身亦是在押案犯,前去探视,不仅于事无补,更有窜供之嫌,你是想让本王出面,打声招呼,让一众押解差役手下留情,让他们少受点苦吧?” 被戳穿心思,方苞亦不脸红,一听这话,他便情知胤祯早有援手之意,忙叩头道:“方苞惭愧,眼见他们凄惨情形,心如油煎,还祈王爷援手,此恩此德,方苞来生衔草接环以报。” “此案系圣上钦定大逆,方孝标一脉,又系重犯,本王实不宜过问。”胤祯沉吟着道,“不过,你既然求到本王面前,那又另当别论,本王出银子,留几名亲卫下来,一路照顾他们至京,如何?” “王爷大恩大德,方氏一族,世代不忘。”方苞重重的磕头说道。 尽整些虚的,胤祯颇不以为意,转了话题问道:“令慈可好?” 见胤祯问起母亲,方苞又叩了个头,方道:“多谢王爷垂询,方苞不孝,欺瞒高堂进京为官,并未惊扰。” 胤祯微微点头,“你是个孝子,本王回京后,谴人去江宁照看令慈,你且安心。” 方苞确实至孝,听闻其母有恙,连唾手可得的翰林都能弃之不顾,回转江宁侍奉,受《南山集》一案拖累,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其母,听闻胤祯承诺,谴人照看,眼圈立时就红了,忙重重的磕了三响头,道:“方苞何德何能,承蒙王爷如此垂怜。” 胤祯却是回头喝道:“达春,谴四名亲卫,留三千两银子,照顾方家案犯一路至京。” 回到自个的房间,方苞却是一夜无眠,自《南山集》案发,被捕入狱,想明白了《南山集》一书触怒康熙的原因后,他便自忖难逃一死,后来得知《南山集》一案牵连之广已经超越了清初《明史》一案,他更是心如死灰,即便胤祯在江宁县监狱,信心满满的说康熙会有恩旨,他也不曾指望有活命的机会,所谓恩旨,不过是少牵连一点罢了,他方苞可说是《南山集》案的前几号人物,再赦免,也赦不到他头上。 可今日胤祯连番施恩,方苞的心思不由活了起来,胤祯顺道带他回京,还可说是受人所托,安排亲卫花银子照顾方氏一族,亦可说是同情,可谴人去江宁照看其母,又是为何?想到康熙对胤祯的宠信,想到胤祯在扬州的胆魄,手段,他不由一阵兴奋,说不定十四爷真有把握救下他来。 四日后,胤祯赶回京城。 此时,胤祯在扬州公堂会审时,突然发难,一举摘了两江总督噶礼、安徽巡抚梁世勋二人的顶戴,剥了二人官服的事情亦早传遍了京城。 京城一众大员对此是褒贬不一,赞赏者有之,诽谤者亦不少,不过,京城这几个月来,根本就未曾消停过,而且谁都知道噶礼是太子一党,是以,就算心有不满者,亦只是小心观望,并无人敢出头弹劾胤祯。 (未完待续) 第176章 劝谏康熙 胤祯一进京,便温言宽慰了方苞、丁尔戬、吴明军三人一番,而后才命达春将三人送往刑部,并让他关说一、二,他自个便径往皇宫而去。 到的景运门,递上牌子,胤祯便在心里默想,待会见了康熙,该如何回奏。此时,日刚过午,在景运门还另有几个官员等着候见,见到十四阿哥回京递牌子觐见,一个个不由暗暗叫苦,十四爷在扬州的事,他们早有耳闻,他这一递牌子,康熙肯定是要先见他,他们今天怕是没有觐见的机会了。 虽然心里叫苦,但几个官员却是不敢失礼,一个个忙凑上来给胤祯请安,胤祯扫了几人一眼,都面生的很,略略点了点头,亦不多做理会。 乾清宫,康熙闻报说老十四回来了,眉头一扬,不过很又皱了起来,沉吟了下方道:“让他跪在外面候半个时辰。” 李德全一听,忙躬身道“喳。”却乘抬头的机会,飞快的瞟了一眼康熙的脸色,才匆匆出去传旨,到得景运门,他一眼就看见了胤祯,忙上前说道:“皇上有旨,着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跪候半时辰。” 胤祯一听,不由苦笑着跪了下来,康熙这是对自己在扬州的行为不满?还是借此表明他已经处置过了,以防止其他大臣再行弹劾? 见胤祯跪下后,李德全才对胤祯使了个没事的眼神,然后赶紧的转身回去覆旨。 那几个官员见胤祯被罚跪,不由都是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刚刚才经历了八党与太子党的火拼,个个都是小心谨慎之辈,立时就远远的站了开去。 也是凑巧,才不过两刻钟,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三人连袂而来,也在景运门递牌子准备给康熙汇报京城整改的情况,三人一见胤祯跪在门外,都是一楞,老十四怎么回京了? 胤祯见三人走了过来,亦不由苦笑,想不到竟然是在这种场合遇见他们,胤禩走上前,淡淡的道:“一年不见,十四弟可好。” “十四,给八哥、九哥、十哥见礼了。”胤祯稍稍一揖道。 “别介,你九哥可不敢当。”胤禟阴阳怪气的说道。 胤禩眉头一皱,轻声道,“这是宫里,九弟。” 胤祯心里暗忖,康熙现在最不喜看到的怕就是他们四人一团和气,当下亦轻声道:“八哥,没事,九哥、十哥心里不痛快,骂几句亦无妨。” 胤禩、胤禟都是心思灵敏之人,一听这话,便意识到老十四匆忙自立一党,背后肯定另有隐衷,胤禩给老九使了个眼色,便轻“哼”了一声,转身去找门口的太监了解情况。 老八一走,老九还没开口,老十就抢着说道:“十四弟,你十哥本来挺佩服你的,可你做的事忒不是地道了,知道我们被你弄的多惨吗?亏我们如此帮你。” 老九也道:“听说你在扬州闹的挺欢的,平日里还真没看出来,十四弟还真是胆大包天。” 老十最憨直,胤祯一言不发自立十四党,对他们当时而言,打击得确不小,因此,他也骂的最欢。 胤祯一脸木然,既不还口,也不看他两个,早有机灵的小太监发现情形不对,忙溜了进去禀报。几个官员更是离的远远的,不敢靠近,却又都竖着耳朵细听。 康熙闻报,含糊的嘀咕了一句,才道:“叫老八他们三个明日再来,让老十四进来。” 胤祯一进屋,便磕头给康熙请安,然后摘了帽子放在一边。 康熙见他主动摘了帽子,不由冷“哼”了一声,“怎么,你还知道怕?公堂之上,你就胆敢妄自摘了两个地方督抚大员的顶戴、剥了他们官服,你眼里可还有朝廷纲纪?你这是肆意**朝廷的尊严,你置官员的体面、朝廷的体面于何地?” 见康熙果然为此事恼怒,胤祯却是不慌不忙的回道:“回皇阿玛,儿臣此举实乃事急从权的无奈之举。江南科考案涉案官员众多,涉案金额巨大,拖延时间又长,若是不以雷霆手段当场拿下噶礼、梁世勋二人,有他二人从中阻扰,此案不知将是何局面,一众贪官污吏亦有可能逍遥法外。 儿臣冒天下之大不韪,一举扫除两名巨贪,正是为了维护朝廷的尊严和体面,有违朝廷纲纪之处,还请皇阿玛降旨严责,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除了你,朕看也没谁还有这个胆子。”康熙原本也无意就此事责备胤祯,他心里也清楚,这事的主要责任其实还在他自个身上,竟然将两个涉案贪官任命为主审官,胤祯说的确是实情,不以雷霆手段拿下噶礼、梁世勋二人,江南科考案,就是拖到明年也结不了案,最后,很是可能就是不痛不痒的杀几个替罪羊了事。 康熙一见面就以此发作胤祯,无非是想敲打敲打他,以免他日后胆子越来越大,见他请责,康熙也不已不为甚,但转念一想,也不宜过纵,瞅了仍跪着的胤祯一眼,他才道:“接旨之后,绕道江宁于前、装病赖在扬州于后,轻慢君父,至于如此,该当何罪?” 胤祯闻言,不由一阵无语,不就是慢了几天,至于这样上纲上线嘛,我又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帮你破案去了,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吗?不过这条确实是被康熙抓住了把柄,他亦没法抵赖,只得磕道:“儿臣有罪,祈望皇阿玛责罚。” 见胤祯终于服软,康熙眉头扬了扬,才缓声道:“念你扬州破案有功,就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谢皇阿玛保全。”胤祯轻吁了口气,忙叩谢道,有了康熙这句话,自然就不会有人再以此事弹劾他了。 康熙挪动了下身子,吩咐道:“李德全,赐座,赏茶。” 待胤祯谢恩起身落座,康熙才问道:“你特意绕道江宁,带方苞入京,可是想要用他?” “回皇阿玛。”胤祯欠身道:“儿臣在江南久闻其名,此人不仅才学过人,且至诚至孝,儿臣确是怜其才,惜其德,其实……。”胤祯说着抬头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手微微一抬,转头吩咐道,“张廷玉,不要记档。”说完,又对胤祯道:“说,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是。”胤祯一欠身道:“皇阿玛,儿臣窃以为,《南山集》一案,朝廷无须大动干戈,皇阿玛励精图治五十年来,对天下士子、大儒、前明遗老多加笼络,六下江南、三谒明孝陵,又采取‘诏命举山林隐逸’、‘特开博学鸿儒科’、‘开明史馆’等举措,才使得天下士子归心,文风得以昌盛,此实乃盛世之象,朝廷之所以能有如今局面,皇阿玛可谓费尽了心血。 《南山集》案,朝廷若是重处,皇阿玛多年的心血,不敢说毁之一旦,至少也破坏了眼下难得的大好局面,儿臣更为忧心的是此风一开,会越演越烈,这既不符合皇阿玛以宽为政的宗旨,亦会给皇阿玛的盛世留下一笔重重的败笔,儿臣以为,皇阿玛开创的盛世,不仅是政治的,经济的,也应该是文化的盛世。” 康熙听的微微颌首,胤祯这话确实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开创一个政治、经济、文化,全面的盛世,他亲政以来,夙夜孜孜、不自暇逸,一则是为江山永固,二则亦是希图能在自己手中开创一个旷古盛世,名留千古。 翰林院检讨张廷玉在后面听的亦是心折不已,十四爷果然是名不虚传,竟然从盛世这个角度来劝谏,可不正是挠到了圣上的痒处,只不知道,十四爷下面该如何打消圣上对《南山集》的忌讳。 见康熙颌首,胤祯胆子也大了起来,“皇阿玛,《南山集》案发之后,儿臣仔细的将《南山集》读了一遍,其犯忌的地方不少,但是,却也不是胡编乱造以中伤、攻讦朝廷,儿臣不孝,大胆妄言,世祖爷将朱三太子这个包袱留给了皇阿玛,皇阿玛难道也想将这包袱留给后世子孙吗?儿臣以为堵不如疏……。” 见康熙脸色立时沉了下来,胤祯赶紧的闭嘴,先乖巧的跪了下去,李德全听的后背全是冷汗,跪的比胤祯还早,连在最后面的张廷玉亦是赶紧的爬起来跪下,心头暗自惊骇,都说十四爷大胆,还真是胆大包天了,竟然敢这么跟圣上说话,难怪他敢当场摘了噶礼的顶戴。 出乎三人的意料,康熙竟然没当场暴怒,反而是长时间的沉默,殿中的气氛一时间沉闷、压抑到了极点,首当其冲的胤祯心里亦是惴惴不安。 康熙虽然恼恨胤祯的语气,却也被那句反问所吸引,朱三太子确实是世祖留下来的包袱,难道真要把这个包袱再留给后世子孙?三年前还有人冒充伪朱三太子的儿子,难保以后不会再出现朱三太子的儿子、孙子、曾孙、玄孙。 《南山集》一书,刊发了十年之久,前前后后翻刻了数次,即便再禁,也不可能禁的绝,这是已经发现的,没有发现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天下悠悠之口,岂是如此轻易就能堵塞的住? (未完待续) 第177章 破除文字狱 康熙瞅了一眼俯伏在地上的胤祯,老十四的话很有见地,可谓是一针见血,他能看出这点,敢于大胆质问,足见其思虑深远,只是这胆子未免太大了些,竟然敢这样质问朕,不过,他既然敢这么说,想必就有法子解决这问题,想到他后半语说的堵不如疏,康熙眉头又是一皱,怎么个疏法?这又不是治水,完全抹杀掉这段历史,方才能一逸永劳,疏导能解决问题? 默然良久,康熙才闷闷的道:“接着说。” 殿中三人,听到康熙终于开口,不由都暗松了一口气,胤祯却是暗忖,得先把康熙的口封住再说,他也不抬头,磕了个头道:“谢皇阿玛不罪之恩。” 岂料康熙根本就不上当,马上就说道:“朕没说不罪。” 胤祯顿时无语,合着康熙又想玩数罪并罚?这要继续说下去,只怕郡王的爵位都不保,他索性又磕了个头道:“儿臣不敢。” 李德全在一旁听的,恨不得跑上前把胤祯拽出去,心里一个劲的念叨,“小祖宗,少说两句,服个软又不会死。这两父子,一年没见,一见面就掐上了,这如何是好?”张廷玉也是提心吊胆的,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缓解一下这场的气氛。 康熙微微一哂,盯着胤祯,道:“还有你老十四不敢的?” 康熙这话可有些重了,胤祯纵然胆大,也不敢受,他把身子又俯低了些,道:“儿臣惶恐,皇阿玛这话,儿臣担受不起,儿臣所言,皆是一路思虑所得,难免有不周之处,还祈皇阿玛宽限些时日,容儿臣回府,细细整理,再陈奏皇阿玛。” 一见胤祯想撂挑子缩回去,康熙岂肯如他所愿,沉吟片刻,方矜持的道:“只要你心存敬畏,朕,便不罪你。” “儿臣对皇阿玛的敬畏之心,孺慕之情,天日可表。”一见康熙松口,胤祯忙顺口奉承了一句,接着却语气一转,“不过……,皇阿玛,儿臣今日欲说的就是不以文罪人,不以言罪人,若是连儿臣在皇阿玛面前都不敢畅所欲言,又遑论其他?” 一听这话,康熙顿时恍然大悟,绕了半天,竟然是在这里等着朕,这老十四果然是好胆!好心计!看来,他是确有良策,想到这里,康熙脸色亦是一松,“恩,朕今日就做个表率,平身,赐座。” 李德全、张廷玉二人心头亦是一松,对胤祯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心里亦是暗叹,十四爷圣眷之浓,举朝无人能比,要换个人用这法子,只怕康熙早就雷霆大怒了。 胤祯落座后,便欠身从容说道:“历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皇阿玛终日孜孜五十载,已是天下归心,万民争颂,正所谓民意乃天意,民心即天心,国以民为本,民以国为根。大清现在已然是深入人心,之前纵有瑕疵,现在亦是瑕不掩瑜。 自古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何况一泱泱大朝乎,皇阿玛完全不必纠结于国初的些许瑕疵,纵观历朝历代,文字狱实乃一大恶政,不仅有损朝廷的声誉,亦完全的遏制了士子的思想,断绝了朝廷的言路,阻绝了士绅向朝廷传达民间疾苦的呼声,长此以往,则国将不国。 皇阿玛历来光明正大,胸襟更是宽广如海,我大清立国之正,四海皆知,根本没有必要遮掩、隐瞒历史。历来禁书,皆是屡禁不止,甚至是越禁,其流传越广,名声越大。人皆好奇,此乃天生劣根,越是刻意隐瞒,则越是会勾起人们的兴趣,私下谣传,危害更烈。 既然是禁无可禁,则不如不禁,但是,民间舆论又直接关系到朝廷的声誉、形象,严重者,甚至关系到朝廷的政令畅通及执行力度,因此,朝廷亦不能不闻不问,儿臣一路之上苦思良久,觉得可从两方面入手,彻底解决这一顽症。” 胤祯说到这里,嘎然而止,不仅康熙,就连张廷玉亦是迫不及待,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困扰了历朝历代皆束手无策的顽症? 见胤祯伸手,康熙忙道:“凉了,李德全,换杯热的。” “谢皇阿玛。”胤祯缩回手,急忙道谢,心里却是好笑,吊吊胃口,这待遇就立马见涨。 康熙虽然急于知道答案,却也不催,只是含笑望着胤祯,这个老十四,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这次看来也不例外,难为他年纪轻轻,就有这份见识,这番奏对,句句皆是老成谋国之言,却并无逾越之处。 文字狱的危害,老十四竟然能想到阻绝士绅传递民间疾苦这点,尤属难得,而对禁书的利弊,他看的亦是十分透彻,历朝历代禁的书不少,可真正禁绝的又有几本?毁于战乱的倒是不少。 胤祯稍稍呷了口茶,便再次说道:“儿臣窃以为,要解决这一顽症,需从两方面入手,一,严管,从源头管起,将刻板、印刷这块掌握在朝廷手中,将各府、县印刷刻板作坊集中统一管理,所有书籍,日后都必须由朝廷指定的作坊印刷,但凡是所印之书,着专人检查审核,无违禁之处,才允许刻板出书。 二,引导,由朝廷正确引导舆论导向,邸报这块,其实就可以发挥这种作用,只是平日里没人留意到而已,去年,辩论倡导正确引导奢侈之风的时候,儿臣就留意到了这点,儿臣以为,完全可以将邸报做大,不仅刊登朝廷的政令,亦可以刊登一些有引导性的策论,以起到正确引导舆论的目的,而且完全可以将邸报放开,公开发卖,让所有的士绅都能看到。 如此一来,邸报则完全可以成为朝廷的宣传工具,即以朱三太子为例,朝廷可以着翰林撰文考证一下朱三太子其人,证据确凿的指出,朱三太子已经死了四十年了,并无任何后人,一旦宣扬开去,则无人再去相信伪朱三太子的种种荒诞谣传,伪朱三太子案亦再无生存土壤。” (未完待续) 第178章 摘桃子 张廷玉听完,不由感慨不已,这邸报亦是经常看,咋就想不到还能够有这种作用?朝廷的宣传工具!难怪十四爷如此受宠,果然是与众不同,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解决了一大难题。 康熙听的也是连连颌首,这法子简单,不新奇,但绝对有效,相较于文字狱,不啻于天壤之别,老十四果然是没让他失望,这两个法子,一个是杜绝了逆文案的源头,一个是为朝廷开辟了一个宣传的窗口,实在是妙,如此双管其下,何愁文风不正,舆论不清? 稍稍思忖,康熙才道:“此法甚好,江南的刻书、印书业独步全国,这由地方官员集中管理印刷作坊的办法就先在江南试行,邸报整改,你也先抓起来,此事于朝廷乃是急务,你得抓紧时间整改。”说完之后,他眉头一蹙,似是自语,又似在问胤祯,“《南山集》一书,该如何处理?” “儿臣尊旨。”胤祯躬身领旨后,起身又才回道:“《南山集》一案,皇阿玛既然已经下旨,定为大逆,那就让《南山集》成为大清最后一本禁书吧。” “好!好一个大清最后一本禁书。”康熙畅快的笑道,“朕允准了。” 见康熙开了笑颜,胤祯亦大为轻松,又奉承道:‘谢皇阿玛,儿臣争取在数天内就推出第一份整改后的邸报,第一篇文章就以’大清最后一本禁书‘为题,将皇阿玛的恩德推之四海,泽被九州。第二篇就考证朱三太子其人,以正视听。” “如此甚好。”康熙微笑着点了点头,“《南山集》一案,原是刑部尚书齐世武负责,现已被革职,你既然如此关心,此案就由你接手吧,此案牵连甚广,不少官员亦被卷入其中,你仔细甄别一下,能用则用,不堪用的就借此撤换掉。” 胤祯闻言不由大喜,康熙这是暗示他,借这机会收人,他心里不由一热,终于等到这天了,他当时急急忙忙的打出了十四党的旗号,却苦于根基太浅,再加上太子.党和八党的存在,根本就无法大批招揽有才能有操守有实权的大员,所谓的十四党,完全就是个空架子。 因此,胤祯才决定干脆撒手不管,康熙一旦灭掉太子党,若是继续打击八党,他这个空架子十四党也没什么好担忧的,若是康熙不打击八党,就自然要扶持十四党对抗八党,现在看来,这宝果然是压对了,康熙开始要壮大十四党了。 难怪《南山集》一案牵连如此多的官员下狱,康熙都不闻不问,原来是在为他的十四党储备人才,可真是煞费苦心,胤祯忙跪下道:“儿臣谢皇阿玛隆恩,其他人员,儿臣皆可自主,主犯戴名世,儿臣不敢自专,戴名世已年过花甲,经此一案,亦是名扬天下,虽则性情怪癖,然才学尚可,儿臣想让他参与邸报撰文,物尽其才,祈求皇阿玛允准。” 康熙一转念便明白了胤祯的用意,会写文章的多了,岂缺戴名世一个,老十四这是不想他留下坏名声,倒是难为他的一份孝心,稍想了下,他才道:“《南山集》一案乃是朕钦定的大逆案,戴名世其人,刚直,迂腐,然才学尚算不错,缓一缓吧,朕找个机会赦免他。” “皇阿玛宽厚仁爱,乃是天下之福,儿臣替天下百姓、士绅叩谢皇阿玛天高地厚之恩。”胤祯得遂心愿,毫不吝啬的奉承道。 张廷玉在后面只看的目瞪口呆,《南山集》大逆案,闹得轰轰烈烈,牵连了无数的官员和士林中人,就连他也差点被卷进去,十四爷竟然几句话就解开了康熙的心结,一场弥天大祸就此消弭于无形,连戴名世都不用死了? 解决了《南山集》一案,康熙也是大为轻松,这起案子困扰了他很久,现在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解决,他自然愉悦轻松不少,呷了口茶,他才含笑说道:“江南科考案会审,你一直参与其中,详细说说案情。” 一看康熙要听案情,胤祯忙说道:“皇阿玛,你难得好心情,儿臣恳请过几日再奏。” “恩,有这份孝心,朕就知足了。”康熙说着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肃然说道:“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只听喜闻乐见之事?岂不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儿臣惭愧,谨记皇阿玛教诲。”胤祯欠声道:“回皇阿玛,江南科考一案的会审起于对舞弊生员的复试……。至儿臣动身之前,案情已经大白,一应涉案官员尽皆供认不讳,副主考赵晋受贿银十五万两,十二房房官及其他九名考官卷入其中,前任安徽巡抚叶九思,现任安徽藩司马逸姿、督粮道台李玉堂、宁国知府陶卫尽皆卷入,两江总督噶礼,安徽巡抚梁世勋二人乃幕后主使,坐收贿银三十余万两。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康熙听完仍然是吃惊不小,一众考官全部都是从安徽、江苏两省各府、县地方官员中抽调的,这一下就卷进去二十多人,着实令他头痛,虽然候补的官员不少,江南更是肥缺,可换一茬官员,难道就能保证他们不贪? 江南是国家的财赋重地,不熟悉政务的笔贴式,各部的小吏、捐纳的官员,康熙不敢让他们去江南,可一时之间去哪里抽调那么多熟悉政务的官员? 康熙一阵烦心,瞅了胤祯一眼,道:“你一路赶的急,先跪安吧,明日参与早朝。” 胤祯还未出宫,京城已是传遍了十四皇子恂郡王胤祯一回京就被康熙罚跪在景运门的消息,一众官员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十四爷在扬州的事触怒了康熙。自然是有人兴灾乐祸,也有人为他担心。 一些嗅觉灵敏的官员则预感到京城怕是又有一场大变,八党与太子党火拼了两个月,八党虽然是完胜,损失却也不小,十四爷于这节骨眼上回京,怕是没那么简单,十四党虽然人少,势力弱,却也是公然亮出旗号的,而且十四爷怎么看,也不象个善茬。 八阿哥胤禩三兄弟出宫后直接就聚到了廉贝勒府,一进书房,老九胤禟就道:“八哥,老十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咋就猜不透呢?” 胤禩摇了摇头,“我一路上也没琢磨出来。” “有什么好琢磨的?不就是想争太子位嘛。”胤誐不以为意的道,“现在太子党算完了,十四就那么几个人,他能蹦个什么劲?” 胤禟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别瞎说,老十四会做那么无聊的事?” 胤禩闻言,心中一动,稍一思忖,神情立时凝重起来,胤禟见了心里一惊,急切的问道:“八哥,可是琢磨透了十四的用意?” “九弟说的对,十四弟向来深谋远虑,岂会做无聊的事。”胤禩声音低沉的说道:“十四弟应该在年初就看透了这局势,这才匆匆自立了一个空筒子的十四党,现在可正是他收人的好时机。” “老十四回京是来摘桃子的?”十阿哥胤誐登时就瞪圆了眼睛,恨恨的骂道,“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么多年咋就没看出来呐?” 胤禟闻言,却是半晌作声不得,经胤禩这一点破,以前想不明白的东西一下全都迎刃而解,他越想越心惊,老十四实在是太怕人了,他究竟是凭什么判断到今天这局面的?难道是皇阿玛早就属意他?否则怎么解释? 见老八、老九皆不作声,胤誐颇为不解,“八哥、九哥,有什么怕的,太子一党我们都能斗倒,老十四算什么?” 老九胤禟强笑道:“八哥,或许我们是想多了,先看看再说吧。” 胤禩点了点头,沉稳的说道:“这几天就可以看出风向了,到时候再商议,天时也不早了,你俩先回吧,八哥有点乏,偷个懒,就不送你们了。” 待两人走后,胤禩软软的靠着椅背,失神的望着藻顶,白析的脸庞上满是失落,根本用不着再观望,康熙此时把老十四招回京,不是摘桃子,还能干啥?没想到斗倒了太子,又冒出一个老十四,看来即便是再得人心,再能干,康熙也没把位子传给自己的意思。 正自思忖,老九胤禟却去而复返,胤禩立起身子,颇为奇怪的道:“怎么又回来了?” 胤禟苦笑道:“我心里闷,找八哥聊聊,八哥,我们难道真的就没希望了?” “未必。”在胤禟面前,胤禩却不想流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他打起精神道:“天心难测,在没水落石出之前,一切都还有希望。我刚刚仔细想了想,皇阿玛是不可能允许出现我们一党独大的情形,这不利于他掌控朝局,亦有可能危及他的安危,如此,皇阿玛岂能安心?所以扶持十四党抗衡我们很正常。” “八哥……。”胤禟犹豫了下才道:“以十四弟的财力,眼光,手段,再加上皇阿玛的扶持,我们是他的对手吗?” (未完待续) 第179章 坚韧八阿哥 想到老十四那惊人的洞察力和雄厚的财力,胤禩亦是暗自沮丧,不过,这么多年的心血和努力,他亦不甘就此付之东流,正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拼到最后时刻,他亦不会死心,老九可谓八党最为坚定的支持者,现在连他动摇了信心,胤禩心里立时大为警惕。 微微一笑,胤禩才信心满满的道:“十四弟的眼光和财力,确实没的说,举朝上下,无人能及,但若论手段,他连太子亦不如,十四党的根基毕竟太浅,没个几年的整合,难成气候。至于皇阿玛的支持,亦是此一时,彼一时,皇阿玛是玩平衡,谁弱,他就扶持谁,这一点,根本没必要担心。 现在二废太子已经是箭在弦上,而皇阿玛春秋已高,储君之位定然不会空悬,眼下,正是咱们奋力相拼的最后时机,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紧要关头,切不可有丝毫松懈,更不能够泄气,下面的一众官员可都瞪着眼看着咱们呢。 十四弟虽说跟我们同出一党,但该争的咱们还得争,新太子一天没定下来,咱们就得努力争取一天,这么多年的心血,岂容轻易放弃?” 胤禟听的心头一振,亦是微笑道:“还是八哥看的透,这一说,我心里就有底气了。” 胤祯是正月初几的离京,此时才回来,离家已是将近一年,恂郡王府早几天就已经闻报,阖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忙碌不休,把个王府内内外外收拾的焕然一新。首领太监包福全更是精神抖擞的四处检查,自分府出来,他就尊循胤祯的意思,府里上下内外的下人仆从丫鬟婆子皆是来自百里之外各地,而且都是贫寒人家。 胤祯不缺钱,王府的一应开销用度从来不刻扣,嫡福晋海若性子温和,待下宽厚,一应下人进得恂王府个个都是感恩戴德,包福全清楚胤祯的要求,在安全和忠心方面尤下功夫,两年多时间经营下来,整个恂王府已经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胤祯回府,几位福晋都来请安见礼,稍稍寒喧之后,又考问了一番子女功课,而后才去沐浴,出来陪着嫡福晋海若没说上几句话,就闻报,户部尚书噶敏图求见。 “带他到西花厅,我随后就来。”胤祯说着起身又对海若道:“这次回来,预计要年后才走……。” 海若早已起身,蹲了个万福道:“王爷公事为重,海若恭送王爷。” 噶敏图其实并没什么事,一来是胤祯回京,他是必须要来拜见的,二来是听闻胤祯在景运门被罚跪的消息,他颇为担心,这才急急赶了过来。待胤祯进门,见他一脸的从容,噶敏图便放下心来,忙上前请安见礼。 张鹏翮、噶敏图二人可谓是十四党元老,胤祯对其温言勉励了一番,方才说道:“本王此次回京欲招纳人手,你手中可有操守、品行、才华出众的人选?” 一听十四党要扩招党羽,噶敏图亦是大为兴奋,忙欠身道:“回王爷,下官自江南回京后,与张相皆是时时处处留意,亦相中了些官员,留待王爷定夺,下官明日便送来。” “恩,不错。”胤祯微微点了下头,“你与张鹏翮可谓十四党的领军人物,亦是朝廷部院大臣,凡事皆要以身作则,眼下朝局已变,须的处处谨慎,时时小心,以免遭受攻讦,若有亏空,亦得尽快填还,不要留下任何把柄,若需用银子,尽管跟我开口。” 噶敏图心头一热,这主子还真没跟错,忙一揖道:“下官谢王爷厚爱,王爷放心,下官虽不敢说清廉如水,却是恪守本分,从不贪墨,下官定然牢记王爷教诲。” 刚送走噶敏图,包福全就进来禀报,“户部侍郎施世纶在外求见。” 施世纶?胤祯不由微微一笑,“带他过来。” 施世纶是康熙亲自塞进十四党的,不仅总揽抗旱高产农作物推广事宜还是海关总署副总监督,又负责在京建农学院事宜,胤祯可算是他的顶头上司,胤祯回京,按官场规矩,他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来拜访。 施世纶于康熙四十五年至四十九年,任顺天府尹,与胤祯多有交集,相互甚为熟识,胤祯知他性情,一见他进来,就笑道:“大清第一御赐丑男来了。” 施世纶从来不以自己貌丑为忤,微笑道:“下官拜访完,还是乘早离去,免得影响王爷进餐。”说着就请安见礼。 待他起身,胤祯才笑道:“貌丑心不丑,爷岂有厌恶之感?人面兽心者,方才真真令人作呕。” 施世纶一揖笑道:“王爷这话可说到属下心里去了,明儿属下就叫人做块牌子,把王爷这话写在上面,日后,谁敢再笑属下,就把牌子亮出来。” “呵呵,那敢情好,如此一来,爷就成你的保护神了。”胤祯说着就伸手让座,又命人上茶,待他落座,方含笑道:“这段时间,四处查看抗旱高产作物收成,累坏了吧,你一把年纪了,可得悠着点,本王日后还有很多事指靠你呢。” 说到正事,施世纶就正经多了,在椅中欠身道:“谢王爷挂怀,虽然累,不过属下心里舒坦,王爷推荐的农作物确实是高产,一旦熟悉其习性,产量还可更高,王爷此举,功德无量,属下能总揽此事,实是于有荣焉。” 胤祯点了点头,道:“北方数省多春旱,这三种作物皆抗旱,推广得宜,亦能少些饥荒,玉米虽然产量不是很高,但耐旱,可与主粮掺杂食用,乃是主要杂粮,番薯产量最高,若种的其法,一亩十石,不成问题,其用途亦甚至广,食用、酿酒、熬汤、做粉丝、做小吃、做饲料皆可。本王特意要提醒你的是马铃薯,此物产量尚可,食用性高,亦很养人,做菜做杂粮皆可,要着重推广。” “属下谨尊王爷吩咐。”施世纶忙欠身说道,他这次前来拜访,主要目的还是想在胤祯这里打打秋风,康熙命他在京建农学院,虽然比照江宁农学院拨了银子,可京城物价贵,着实有些紧手,胤祯是有名的金主,又是他提倡的,当然要来找他要了,见是机会,施世纶忙接着说道:“皇上命属下在京建立农学院,京城物贵,王爷可得大力支持属下。” “没问题。”胤祯毫不犹豫的道,北方的粮食不跟上去,这人口始终就无法快速繁衍,远洋舰队眼看就快初具规模,他也心急,“具体差多少,你列个单子,本王如数拨给你。” 施世纶也没料到胤祯竟然如此爽快,心里大喜,立刻就眉开眼笑的道:“王爷,京城现在外城改造,人工奇贵,一应材料价格也比往年贵了三成,属下早就拟了单子,一共尚有四万五千两的缺口。”说着,就从袖中抽出一张单子。 “好你个老施,有备而来啊,我说怎么一回府,你就巴巴的跑来了,原来是专程化缘来的。”胤祯伸手接过单子,轻笑着道。 施世纶本就丑,一笑起来更难看,“王爷见笑,属下此来是专程拜访,化缘只是顺带,顺带,呵呵。” 胤祯稍稍瞟了眼单子,微笑道,“得,本王如数拨你,不过工程速度可得抓紧。” “谢王爷。”施世纶眉开眼笑的一揖道:“属下办事,王爷尽管放心。”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胤祯就被包福全在门外叫醒了。 海若醒了之后,亦急忙起身,几个丫鬟早就候在外面了,听见动静便进来侍侯胤祯洗漱、穿戴朝服,四、五个人围着胤祯前前后后忙了足有二刻钟,胤祯才收拾利落出门而去。 一路逶迤而行,赶到西华门时,西华门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胤祯一出轿,不由一个哆嗦,轿子里有暖炉,热烘烘的,外面却是贼冷,张眼望了望,见一众兄弟和部院大臣各自三、五成群的闲嗑,稍稍犹豫,他便矜持的立住了脚,懒得去跟一众兄弟寒暄。 倒是十二阿哥胤裪一眼瞅见了他,凑了上来道:“十四弟来了,昨日回京的?” 胤祯含笑一揖道:“见过十二哥,正是昨日回的京城。” 胤裪微笑道:“十四弟这两年在京的时间少,之前赠送的‘四大恒’股份,一直没机会当面言谢,今日,十二哥就当面道一声感谢。” 见他说起这事,胤祯不由轻笑道:“些许小事,不值十二哥如此,一众哥哥里,也就大哥、十二哥、十三哥承十四这份情。” 听的这话,胤裪亦不由有几分尴尬,价值五十万银子的股份送出手,连声感谢都没有,确实是有些过份了,而他这声感谢亦是拖了二年后才说出口,岂有不尴尬之理?难怪十四今年卖了远洋贸易股份之后,连吭都不吭一声。 见胤裪尴尬的样子,胤祯不由好笑,这位十二哥倒是个实诚人,忙岔开话题道,“听说今年,五哥、七哥、你们三个赈灾捐了不少银子?” 胤裪一听这话正下怀,轻叹了口气,才道:“太子与八哥斗法,我们跟着遭殃,幸亏有‘四大恒’的分红垫着,否则可真的变卖家当了。” 胤祯一听便知道他的意思,轻笑道:“下次十四提出捐款,你们只管跟着捐,回头十四帮你们补上。” “呵呵,那感情好,胤裪就先谢谢十四弟了。”胤裪轻笑道。 (未完待续) 第180章 朝会(一) 因是月末,又是年尾,各部院奏报的事务多而繁冗,早朝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闷。 太子胤礽站在最前面,却是无心再关注朝政,心里默默的盘算老十四此时回京会带来什么变化?目前京城是八党独大,康熙要么是打压八党,要么就是扶持十四党,若是易位而处,自己处在康熙的位子上,会如何处理?会如何对待自己属意的继位皇子? 八阿哥胤禩也无心听政,心里在揣摩着康熙会怎么支持老十四,支持的力度有多大?会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支持,会不会借此削弱他八党的势力?他又该如何应付这种局面? 三阿哥胤祉心里也挺活泛,太子失势,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他亦不例外,他揣摩不透康熙会不会再废掉太子,毕竟再废太子的事情牵扯太大了,但康熙如此处置太子党羽,废的可能性也很大。 一旦废掉太子,他老三可就为长了,自古立太子就是立嫡立长,况且他这些年来对康熙是孝敬有加,康熙历来对他亦颇为偏爱,立他的机会和可能都很大。 四阿哥胤禛却是冷着个脸,凝神倾听,暗自揣摩康熙处理政务的手段。 胤祯则是心无旁骛的听康熙处理政务,他在京的时间太少,听政的机会不多,对朝务这一块可谓是极为欠缺经验,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一众大臣,没奏报的则在心里打腹稿,奏报完了的则闭目养神,有的则在心里琢磨着十四爷回京,会带来什么变化? 足足两个时辰,例行的政务才处理完毕,康熙微微挪动了下身子,然后轻咳了一声,提醒下面的大臣,待一众王公大臣都收回心神,他才缓缓说道:“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今年以来,整顿全国海关,革新海关制度,整顿规范海贸船只管理,招抚福建暴动饥民,移福建饥民三十万入台,资银百万赈济北方各省饥民,倡导在北方各省推广抗旱高产农作物,协助审理江南科考案……。” 一众王公大臣听的都是一楞,十四阿哥这一年竟然做了这么多事情?康熙一一罗列出来,是什么意思,又要封赏?十四爷在康熙四十八年封的贝子,紧接着又封贝勒,四十九年又封郡王,今年难道封亲王不成?一年一进爵,那以后还能封什么? 亦有不少大臣心里腹诽,十四爷在扬州不顾朝廷纲纪,公然在公堂上侮辱地方督抚大员,大损朝廷威严,官员体面的事,到了康熙嘴里竟然成了功劳?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法,日后个个阿哥都有样学样,这岂不乱套了? 一众皇子亦是疑惑万分,所有的成年皇子中,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是亲王,七阿哥胤祐、十阿哥胤誐是郡王,八阿哥是贝勒,九阿哥胤禟、十二阿哥胤祹是贝子,胤祯是跟九阿哥、十二阿哥一起封的贝子,短短两年就已经封到了郡王,难道又要晋封? 一众皇子立刻都紧张起来,老十四已经单独封了两次爵位了,封郡王也就算了,要封亲王,让他们情何以堪? 胤祯也是一阵迷糊,昨日陛见的时候,康熙并没流露出要封自己亲王的意思,今儿唱的这一出,是为那般? 康熙扫了殿下一众大臣一眼,方才扬声道:“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居心端方,勤于国事,忠君恤民,兢兢业业,堪为诸臣表率,着晋亲王爵。” 殿内立时就鸦雀无声,晋亲王爵就算了,堪为诸臣表率是什么意思?太子也是臣,十四阿哥是表率,太子何以自处?康熙难道要二废皇太子胤礽?立十四阿哥胤祯为太子? 一众大臣心眼立时就活泛起来,太子胤礽一党在康熙的打击下,已然烟消云散,二废太子的可能性确实很大,不过废太子是国之大事,岂能反反复复折腾?十四阿哥也确实没得说,不仅善长经济之道,而且知兵事,为人大方,出手阔绰,不过,他却是严重缺乏处理朝务的经验。 噶敏图、施世纶二人心里却是一跳,随之又是大喜,难道康熙有立十四爷为太子的意思?这一散朝,十四党立刻就会变的炙手可热。 一听果然是晋老十四亲王,与胤祯一起封爵的九阿哥、十二阿哥立时就嫉妒的无以复加,三年时间不到,由贝子一级级晋到亲王,二十四岁的亲王,有没有天理? 八阿哥胤禩心里却全是那一句‘堪为诸臣表率’,所有的皇子都是臣子,康熙这话无疑是表明了欲立老十四为太子的心思,辛苦打拼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仍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只觉满嘴都泛着苦味。 四阿哥胤禛却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丝毫不为所动,废太子都还早,急什么,老十四晋亲王也好,堪为诸臣表率也罢,都不过是康熙为扶持十四党的手段而已。 皇太子胤礽亦是一片平和,康熙在这种情况下越是将老十四抬得高,就越是证明他没有传位于老十四的意思,堪为诸臣表率的赞语算什么,当年夸赞我的词那才叫多,说废还不就废了。 胤祯却有点发蒙,这么早就封亲王了?那以后再立功还怎么封?还是说准备再找个机会又把亲王给革掉? 停顿了片刻,康熙又接着道:“皇八子胤禩、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誐今年以来负责京城内外整改,于京城推行工商杂税革新,卓见成效,又资银以赈济福建饥民,宅心仁厚,着晋皇八子胤禩郡王爵,皇九子胤禟贝勒爵,皇十子胤誐加赏双俸。” 康熙一开口,八阿哥胤禩一颗心就提了起来,一听晋郡王爵,立时精神一振,手心手背都是肉,皇阿玛偏心的还不是太厉害,这下八党的士气定然大振,看来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大有可为。 九阿哥胤禟亦是大为欣喜,贝勒爷了,终于晋贝勒了,这一年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十阿哥胤誐最郁闷了,才赏个双俸,老十四都晋了亲王,我咋就不能晋个亲王? (未完待续) 第181章 朝会(二) 八阿哥晋封郡王,九阿哥晋贝勒,八党的一众大臣自然是暗自窃喜不已,这可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自康熙四十七年百官公推太子以来,康熙对胤禩一直就颇为冷淡,直到去年京师内城整改,胤禩才重新出头,这次他能被康熙晋封郡王,至少说明康熙对他的态度大有好转。 太子胤礽的铁杆支持者,转任礼部尚书的王掞,心里却是一惊,康熙封赏十四阿哥也就罢了,毕竟十四爷跟太子还未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可如此封赏八阿哥胤禩,就颇为耐人寻思了,八爷与太子乃是死对头,在这个时候晋封八爷郡王,难道康熙已是要铁下心来要二废太子? 若是再废太子,胤礽可就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想到这里,王掞心里一沉,现如今,亲近太子的大臣已是七零八落,即便呼吁,已是无人响应,该如何阻止康熙再废太子呢? 七阿哥胤佑以下,没得到封赏的几个皇子一见康熙又封了老八、老九,立马都眼巴巴的瞅向康熙,赈济灾民,他们可是也出了银子的,康熙可不能太偏心啊,特别是老十二胤裪,一起受封的三兄弟,就剩他一个是贝子了,心情最为急迫。 康熙没让他们失望,紧接着又开口道:“皇三子诚亲王胤祉潜心编书,前有《律历渊源》、《古今图书集成》今年又成书《佩文韻府》,忠贞诚孝,着赏双俸。” 一众王公大臣登时都警惕起来,,康熙才封了十四爷,又接着封八爷、九爷,赏了十爷,又赏三爷,难不成要大肆封赏?今儿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康熙此举有何深意? 一众没得封赏的皇子更是伸长了脖子,看来,真的有戏! 皇太子胤礽心里却是惊雷滚滚,怎么突然把老三扯出来了,老十四、老八,可都是两党的领军人物,老三算什么?《律历渊源》、《古今图书集成》都成书好几年了,怎么现在又翻了出来,《佩文韻府》老三不过是协助而已,康熙为何如此慎而重之的提出来?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胤礽心里猛的闪过这句话,康熙难道是属意老三?想到老三平日里对康熙极为孝顺,刻意逢迎,康熙对老三也甚为偏袒,胤礽似有所悟,自己试图兵谏,看来已是伤透了康熙的心,所以他才会尤其注重老三的孝顺。 一众王公大臣、未受封赏的皇子都眼巴巴的望着康熙,等待着下文,然而,康熙偏偏却就此闭上了嘴。 老三、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等五个受封赏的皇子见康熙确实封赏完了,正准备出列谢恩,号称‘官屠’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却抢先一步跨了出来。 满朝王公大臣见到这神憎鬼嫌的老小子半路上蹦了出来,心里都是一惊,康熙封赏他的几个儿子,你也敢跳出来横加干涉?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未受封赏的一众皇子见此情形都不由兴灾乐祸的等着看热闹,这下有好戏看了。五个受封赏的皇子心里则跟吃了苍蝇一样腻味。 康熙却是神色如常,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赵申乔出列后跪奏道:“启奏皇上,国之名器,岂能轻授?名器之授予,乃为彰显朝廷之权威,国之名器,唯有珍稀才弥足尊贵,唯有严谨,方显尊隆,皇十四子胤祯三年三晋爵,由贝子而亲王,虽则有功于国,有恩于民,然如此连番晋封,微臣窃以为稍显仓促,且扬州公审江南科考一案,皇十四子胤祯于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羞辱地方督抚大员,目无法纪,骄横跋扈,此等置朝廷纲纪于不顾,既有损朝廷威严亦有伤地方官员体面之行为,闻之令人发指,恳祈皇上严查,晋爵一事,亦恳请皇上慎而决之。” 一听‘官屠’仅仅只是针对十四阿哥,老三、老八等四个阿哥都不由松了口气,一众大臣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康熙这才说十四阿哥堪为诸臣表率,赵申乔就敢当众指责十四阿哥的不是,这可是直言犯上。 一众大臣都惴惴不安的竖起了耳朵,十四阿哥当众摘了两江总督噶礼、安徽巡抚梁世勋二人的顶戴,剥了二人官服的事情在官员中反响确实很大,康熙对十四阿哥素来偏袒,不知道这事,他又将如何回护?一个不好,很可能就形成群情汹汹的局面。 赵申乔说完,整个大殿立时便悄无声息,即便不少大臣心里极为赞同赵申乔的奏对,也不敢跳出来附议,开什么玩笑,一个人直言犯上,就已经是天大的事了,要再跳出几个来,康熙性子再宽厚,怕是也要雷霆大怒了。 再说了,十四阿哥现在的圣眷之浓,是人都知道,又正好处在十四阿哥封亲王的口子上,这时候谁要敢跳出来附议一声,纯粹就是自找死路,就算康熙仁厚,不降罪,十四阿哥可不是什么善茬,从他对付噶礼、梁世勋二人的手段就可见一斑。 康熙扫了一众大臣一眼,才冷冷的道:“江南科考一案,朕已收到简略汇报,两江总督噶礼、安徽巡抚梁世勋,授意前任安徽巡抚叶九思,现任安徽布政使马逸姿、督粮道台李玉堂、宁国知府陶卫买通副主考赵晋和十二房房官及其他九名考官,联手倒卖举人名额,收授贿银八十万两,一应犯案官员皆已供认不讳,且已追缴赃银五十万两。” 一众王公大臣对江南科考一案多只听的一鳞半爪,传得最广的反而是十四阿哥公堂上摘了噶礼两位大员顶戴的事,此时一听这案子竟然是如此巨案,都不由倒吸了口冷气,暗道要坏事。 果然,康熙说到这里声音已高亢起来,“朕以宽为政,是想给天下万民,给朝野上下营造出一个宽松和谐的氛围,让天下和乐,四海乂安,是想创造出一个民安物阜的大清,让朕一手开创的盛世能够持续的更长远一点。不是让你们去肆意刮地皮,去贪污腐败,去卖官鬻爵! 这样不知廉耻的官员还要什么体面?朝廷的脸面,朝廷的尊严,都让他们丢尽了,不是恂亲王胤祯以雷霆手段扳倒他们,这案子何以能如此迅速的大白天下?令人发指,朕看你们才令人发指!一个个眼里就只盯着银子,你们都扪心自问一下,还有没有点良心?” 见康熙震怒,连他们都一起扫了进去,一众王公大臣立时都乖乖的跪了下去,一个个在心里把个赵申乔骂的狗血淋头,好好的封赏,一片喜庆,你老小子没事出来弹劾个什么劲?就算要弹劾,你也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弹啊,案情都没查清楚,你就敢直言犯上?你不怕死,你别拖累咱们啊。 赵申乔吓的连连叩头,“皇上息怒,微臣罪该万死。” 上书房大臣萧永藻忙膝行了几步出列,磕头道:“奴才忝居上书房,出了此等惊天巨案,亦是罪大难赦,奴才们有罪,该杀该剐,自有六部九卿断决,皇上万金之体,千万别伤了身子。” 一众皇子亦是连连叩头,齐身恳请康熙息怒。 康熙很快就平复下来,又沉声道:“社稷,公器也,朕身为天子,抚有天下,亦不能出自于私,朝廷名器,例不轻授,非功勋卓著者,朕亦吝授之,皇十四子胤祯为何能三年三晋爵? 你们自己想想,四大恒,农学院,远洋舰队、海关革新、远洋贸易船队、京城改造、工商杂税革新、福建招抚、推广抗旱高产农作物,哪一件不是利国利民、影响深远之举。朕就纳闷了,你们这些身居高位,满腹经纶的国之栋梁,怎么就提不出这样老成谋国的建议? 短短三年时间,皇十四子胤祯为京城改造、赈济北方数省饥民,福建饥民、远洋舰队捐了多少银子,你们算过没有?” 停顿了一下,康熙才接着道:“善赏罚者,百官不敢侵职,群臣不敢失礼,朕统御天下五十载,岂能不明赏罚?有功不赏,何以彰显朝廷之公正,皇十四子胤祯,虽然年少,然于国于民,功勋显著,上为君父分忧,下为黎民谋福,晋封亲王,乃是理所应得,诸臣工可还有异议?” 一众大臣此时都还心惊胆颤抖的跪在地上,谁还敢做仗马之鸣? 赵申乔磕了个头道:“微臣不明案情,不知恂亲王乃是为国铲除巨贪,风闻奏事,罪该万死,祈望皇上降旨责罚。” 康熙望着他淡淡的道:“尔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风闻奏事乃是尔等职权,然横加阻扰朕封赏,不可不罚,着罚俸半年。” 一听仅仅只罚俸半年,一众王公大臣都是又嫉又妒,这老小子的圣眷也不差啊。 见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老三、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方才上前谢恩。 一众大臣望向十四阿哥的眼神可谓是复杂之极,不仅有钱、有兵,而且还有十四党,圣眷之浓,更是无人能比,十四爷的崛起,已经是无人可挡了。 (未完待续) 第182章 朝会(三) 对于康熙晋封他亲王,胤祯是没预料到的,对于赵申乔突如其来的弹劾,胤祯更是没有预料到,他心里甚为疑惑,这赵申乔虽说性格怪异,嗜好弹劾大员,可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正所谓人老成精,岂会冒此奇险,在风口上来弹劾他?而且还是风闻奏事。 而康熙盛怒之下,却仅仅是对他罚俸半年,胤祯心里不由一动,这两人不是在演双簧吧?略一思忖,他已是明白过来,康熙晋封他亲王,乃是担心他势单力薄,年纪又小,声望资历不足以媲美八哥,难以与八党抗衡。 赵申乔的弹劾则是让康熙借题发挥,一则点出他的功劳,二则强调康熙对他的宠信。以此来提高他的威望,加重他在一众王公大臣心里的筹码。想明白这些,胤祯心里不由一热,虽然明知康熙是在玩平衡,心里却仍是充满了感激。 一众未受封赏的阿哥,戏没看成,反而受了一顿惊吓,心里就别提多郁闷了,一个个对胤祯是又羡又妒。 “都平身吧。”康熙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又接着道:“《南山集》一案,牵连甚广,影响颇大,不宜拖延日久,此案原系刑部尚书齐世武负责,今已革职,恂亲王胤祯长于不畏繁琐,公正廉明,着接管此案,务必仔细甄别,细心审理,刑部上下务必倾力协助,以期尽早结案。” 老十四负责《南山集》案?老八顿时就明白过来,康熙竟是以此种方式让老十四招揽官员,被《南山集》一案牵扯入狱的官员可不在少数,他八党中就有不少被牵连进去,由老十四审理,不都审进十四党去了?他心里登时就是一沉。 一众大臣亦是一楞,《南山集》案移交给十四爷负责,难道要翻案?朝中一众官员个个背后都有一仗看不见的关系网,同年、同师、同官、同乡、一同办过差的,往来都十分殷勤,但凡有人升转、迁任、罢黜、黜降、入狱都要帮衬一翻。 《南山集》案牵连甚广,辗转求他们门下的关系不在少数,因此听闻由十四爷负责,心里都活泛起来,十四爷可不是太子一党,应该不会穷追猛打吧?撞撞木钟,或许有戏。 康熙却是没完没了的又接着说道:‘朝廷邸报,耗费人力、物力、财力无数,作用却甚为局限,着恂亲王胤祯革新,通政使司,内阁、六科相关人员予以全力配合。” 又是革新!但凡跟十四爷沾边的都是革新,海关革新、工商杂税革新,现在又来个邸报革新,不知道以后还会出现什么革新?一众王公大臣对革新开始**起来。 一众阿哥则是无语,一桩接一桩的差事,也不怕老十四忙不过来,什么叫位高权重,这一来,刑部、内阁、通政使司、六科都要围着老十四转了,一众没有差事的阿哥一个个眼睛都是红红的,哪怕是让我们协助一下也好啊。 散了朝,胤祯立刻就被一大群官员给围住了,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他便径往刑部而去,并着亲卫通知六科满、汉给事中都到刑部集合。 六科即吏科、户科、礼科、兵科、刑科与工科。在体制上即为监察约制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各部会的制衡机构。 六科的任务除了稽查政事、注销文卷、纠正朝仪、整顿官纪之外,最主要的一项就是负责谕旨和章奏的发钞工作。经由六科发钞的主要是明降谕旨和允许发钞的臣僚章奏。 明降谕旨和臣僚章奏送到六科后,同时做两种处理,一方面让有关衙门抄录遵行,一方面由六科公开发抄,成为邸报的主要内容,然后,各省驻京提塘则前往抄录,各省在京提塘一般设有报房,从六科抄录,而后刷印转发各省。 各部院衙门就在正阳门内,出了午门,经太庙,转入后府胡同便是刑部,刑部汉尚书郭世隆是刚刚上任,《南山集》一案先是由满尚书齐世武负责,他是死活不肯沾边,齐世武被捕入狱之后,他也借口《南山集》案是康熙钦定,仍是百般推脱,他心里清楚的很,这案子一个处理的不好,就是名声扫地的下场。 刑部的汉左右侍郎同样是死活不肯沾边此案,满左右侍郎牛祜纳,罗法喇两人倒没那么多顾虑,一开始就跟着齐世武办理这起案子,齐世武被捕后,他二人心里忐忑,也对此案不闻不问,《南山集》案在刑部也就成了个烫手山芋,谁都不肯、不敢沾边,现在指定了胤祯负责此案,几人皆是大喜。 胤祯在郭世隆等人的陪伴下直接来到中堂,落座之后,他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南山集》案,本王亦有耳闻,牵连甚广,不少官员、士子被牵连入狱,本王奉旨审理此案,自然要仔细甄别,诸位大人,且将在押的人犯名册抄送一份给本王,方便本王仔细研究。” “谨尊王爷钧旨。”几个大员都恭谨的欠身回道。 胤祯点了点头,又道:“昨日,本王着人押解来三名人犯,方苞是《南山集》一案中人,先将此人放了,带来见我,另二人丁尔戬、吴明军系江南科考案中人,你们关照一下,本王请旨了再放他们。” “喳。属下这就去安排。”左侍郎牛祜纳机灵的躬身回道。 不多时,方苞便被提到中堂,胤祯打量了他一番,见精神还不错,衣裳、辫子也都还齐整,知道他在里面没受罪,便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去忙吧,本王一会还要在这里集合六科给事中商议。” 待刑部几位大员都退下后,胤祯才对方苞笑道:“本王现在接手《南山集》一案,方先生自由了。” 方苞立刻就瞪圆了眼睛,这才刚刚过了一天时间,他不敢置信的道:“圣上下旨了?”问完,他自己也反应过来,这可是刑部大堂,胤祯岂会开这种玩笑? 胤祯点了点头,收敛了笑容,肃然说道:“先生虽则进士出身,经此波折,仕途恐有坎坷,本王缺一随身幕宾,先生可愿屈就?” (未完待续) 第183章 门庭若市 自南山集案发,被捕入狱,方苞在琢磨出了《南山集》一书因何触怒康熙之后,便自忖难逃一死,随胤祯一路赴京,窥破胤祯有招纳他的心思后,他又才生出一丝生的希望,却怎么也未料到,胤祯的圣眷如此之浓,仅仅才一天时间,就说服了康熙。 方苞至孝,却也热衷功名,因文才出众,也养成了眼高于顶的狂傲禀性,他是康熙四十五年进士第四名,不是因母病回籍,未参加殿试,一个翰林是十拿九稳的,《南山集》案发,他自忖必死,根本就没考虑日后的事情,猛一听到胤祯的邀请,不由微微一怔。 胤祯说的算是委婉的,经此波折,他几乎是没有出仕的可能,即便有机会,背着这么个案底,仕途肯定也是充满坎坷,很有可能就是发往边远地方,授个七品或是六品的实职,跟着胤祯,反而是条捷径,况且胤祯于他,于方氏一族都有救命之恩,不论从哪方面说,他都推辞不得。 方苞天份极高,反应亦是极快,稍一怔就立即跪了下来,叩首道:“王爷于方苞有再生之恩,于方氏一族更是恩深似海,方苞不才,愿跟随王爷,终生为奴。” “好。”胤祯矜持的点了点头,终生为奴云云,不过是方苞的自谦之词,他亦不当真,稍稍沉吟才温言说道:“你于江南、京师士林皆薄有名声,入旗籍反而不美,先跟着本王,有机会再放你出仕。” “方苞谢十四爷抬举。”方苞说着就恭敬的磕头。 包福全这时步履轻快的走了过来,躬身禀报道:“主子,六科的给事中全部都到齐了。” “让他们都进来。”胤祯说着,又伸手示意方苞起身。 很快,六科的都给事中、左、右给事中一行二十余人就鱼贯而入,给事中不过是五品的品秩,但在六部中却属于实权部门,职权不小,一个个都是耳目灵通之辈,十四爷负责革新邸报的消息,一散朝他们就知道了,一众人皆是有喜有忧,不知道十四爷欲如何革新?是否会影响到他们的实权。 胤祯将他们召集过来却只是详细的询问了每一科的编制、办公地点、谕旨和章奏的流量,邸报具体的发行程序,涉及的各部门等等琐碎的情况,然后便将他们打发回去。 待一众给事中散去,胤祯自袖中抽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回头对方苞道:“戴名世就关押在刑部大牢,你二人乃多年好友,去探望一下吧,不用多说。” 方苞二十四岁便进京城,入国子监,以文会友,在京师士林中名噪一时,有‘江南第一‘之称,随后又是江南乡试第一,会试第四,在京城士林、官场皆是名气不小,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以方苞《南山集》案的重犯身份,能够去刑部大牢探望戴名世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胤祯此举无疑是放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号,《南山集》一案要翻案了,方苞一脸立时就胀的通红,躬身长揖道:“十四爷能审理《南山集》一案是士林之福,方苞代天下士子感谢十四爷。” 胤祯含笑道:“你也是蹲过大狱的,知道他们缺什么,带两个亲卫去置办些物事,我去给刑部打声招呼。” 胤祯给刑部尚书郭世隆打了招呼,拿了《南山集》案在押人犯的名册之后,便打道回府,才进西大门街,他就被众多的各式各样的轿子吓了一跳,不用想,他也知道是奔着他恂亲王府去的,估计都是为《南山集》涉案人犯来撞木钟的。 胤祯晋封亲王的消息早就传回了恂王府,盍府上下,立时就欢庆一片,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胤祯到的大门口,一大群官员便都巴巴的跟了过来,道贺声不断,他不得不敞开嗓门大声对一众来访的官员道:“大家前来庆贺,本王心领了,不过,本王差务繁忙,还望大家体谅,有事的,请把名贴留下,本王随后安排,确有要务的,还请稍稍等待。” 一进府,胤祯便闻报,五、七、十二、十五、十六等五位阿哥在府中等候,胤祯闻言一喜,老五、老七、老十二可是出了名不沾党争的,竟然不避嫌亲自上府庆贺,看样子,还是钱能通神啊。 老十五、老十六上府祝贺,胤祯倒也不意外,他俩兄弟是同出一母,老十五从小就是胤祯的额娘德妃带大的,胤祯留在宫中的时间又长,两人关系历来不错,上府祝贺亦在预料之中。 一见胤祯出现在西花厅门口,恒亲王胤祺就率先起身笑道:“十四弟,恭喜,恭喜,恭喜晋封亲王。”其他几人亦跟着起身迎了几步,纷纷道贺。 胤祯笑着一一见礼,“三位哥哥亲自上府庆贺,十四愧不敢当,请座。”随后又对十五、十六伸手让座。 落座后,老五胤祺、老七胤佑便是一揖,“今日登府,一则庆贺十四弟晋封亲王,二则当面向十四弟道一声感谢。” 一见二人神态诚恳,为‘四大恒’股份一事当面道谢,胤祯忙还礼道:“五哥、七哥,言重了,十四年纪轻,出言无状,还望三位哥哥不要记在心里。” 老七胤佑道,“十四弟千万别如此说,否则我们这当哥哥的,真就没脸见人了。” 胤祯自然知道三人登门的来意,对这三个中立党,他知道要拉拢到自己十四党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结交好他们,还是必要的,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想到外面还有一帮官员等着,他便笑道:“京师物贵,俸禄亦有限,手下又还要养一大帮子人,哥哥们又没有额外的来源,这日子想来过的也是拮据。” 老五胤祺、老七胤佑、老十二胤裪三人一听这话,立时就眼睛一亮,紧紧的盯着胤祯,老十四现在身家可是以千万计的,随便拔跟毫毛也比他们腰身粗,听胤祯这话的语气,难道要接济他们? “十四在江南日久,江南确实富甲天下,江南科考案中,买个举人身份,出价就是三万,其富庶可见一斑。不过,京城也不差,身家百万者亦不在少数,更是天下四聚之首,要想赚点银子补贴一下,亦非难事。” 不仅老五、老七、老十二,就连十五、十六也是听的目不交睫,都巴巴的等着胤祯的下文,现在满朝上下,谁不知道老十四赚钱的本事,能得他指点一二,赚点小钱,岂不是轻而易举? 见几人一脸热切的样子,胤祯暗忖,这三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拉过来,他含笑道:“不过,赚钱是需要本钱的,不知三位哥哥能拿出多少本金来?” 老五胤祺立刻就警惕起来,一旦投入大笔本金下去,那岂不是上了老十四的船?他本就是小心谨慎之人,立刻就笑道:“十四弟,你也知道,咱们都是寅吃卯粮,去年、今年又连着捐款,哪里还拿得出余钱来。” 想空手套白狼?胤祯不由暗自好笑,那可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他微微笑了笑道:“没本钱的买卖,也不是没有,不过要胆子大,一本万利的买卖也有,不过,那不仅要胆量,还要看运气,不知道三位哥哥想做什么买卖?” 老五、老七、老十二顿时都是一怔,老十四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没本钱的买卖?什么又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虽然一时间琢磨不透,但无非是想拉他们进十四党,他们虽然想赚钱,却不想卷进争储之中,那玩意风险太大。 老五胤祺呵呵干笑道:“多谢十四弟一翻美意,这事,咱们回去商量一下,看看到底做什么买卖适合。” 胤祯知道这就跟钓鱼一样,心急不得,于是轻笑道,“哥哥们若有需要,十四乐意效劳,日后但凡十四提议的捐款,十四定然不让哥哥们破费,尽管跟风就是。” “还是十四弟厚道,这份情,五哥心领了。”老五胤祺起身说道,“十四弟今日晋封亲王,等着庆贺的人都排成长龙了,我们就不打搅你了,先行告辞。” 送走老五等三个胆小谨慎的兄弟,胤祯才回过头来看向老十五、十六两兄弟,这两兄弟仅仅相差两岁,一母所生,连容貌也有几分相似,都是一般的眉清目秀,透着几分儒雅,他含笑说道,“十六弟是今年大婚的吧,十四哥不在京城,府里随了份子没?” 老十六胤禄年方十七,嘴唇上留着一圈淡淡的绒毛,见胤祯问他,忙回道,“有劳十四哥挂怀,十四嫂亲到府上贺喜的。” “恩。”胤祯微微颌首道:“你两兄弟都才分府不久,既无爵位,又没差事,以后有周转不灵时,尽管来府上找你十四嫂。” 这话可是一点没把他俩兄弟当外人,两人心里都是一热,齐齐一揖道:“谢十四哥关照。” 老十五胤禑抬头又叫了声,“十四哥——。” “有事?”胤祯瞅了他一眼,随后便道,“去书房。” 一进书房,十五胤禑、十六胤禄便双双跪下,胤祯一下就明白过来,却是没拉他二人,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十五胤禑抬起头来道:“十四哥,我自小就在德妃娘娘身边,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俩兄弟自小就无依无靠,一众兄弟中,也就跟十四哥最亲,十四哥以前跟八哥他们搅在一起,我自问也靠不上边,眼下十四哥自立门户,我俩兄弟愿意誓死追随。” (未完待续) 第184章 十五入党 “先起来,坐下。”胤祯淡淡的说道。 十五胤禑、十六胤禄两人生母乃是庶妃王氏,王氏不是满人,也不是汉军旗,而是正宗的汉人,是知县王国正之女,苏州织造李熙的表妹,两人还有一个同母兄弟,便是康熙四十七死去的十八皇子胤祄。庶妃王氏虽然极受康熙宠爱,却因是汉人,康熙一直没有提升她的地位。 虽然康熙对十五胤禑、十六胤禄颇为宠爱,但指给二人的嫡福晋却都非名门显族,这一点连八阿哥胤禩也不如,胤禑所说的无依无靠,却是一点也不夸张,除了康熙的一点宠爱,再无任何依靠,两人身上的汉族血统更是让他们的身份比一般阿哥要低上一等,储位根本就没一点可能。 招纳他二人进十四党,胤祯还真有点拿不准,康熙会不会因此对自己有看法?沉吟了一下,胤祯才道:“十五弟,你们可考虑清楚了,别看我现在风光,这可是一条艰险无比的路,皇阿玛的心思,谁也猜不透,皇太子还在位,八哥一党更是势大,你十四哥现在是势单力薄,步履维艰,一旦争储失败,下场可能比终身监禁更惨。 为什么五哥、七哥、十二哥他们不参与争储,就为这个道理,不卷进来,你们足可保一世的荣华富贵,一旦卷进来,那就是成王败寇,你们想清楚没?” 胤禑、胤禄两人因为母妃出身低,更因为汉人的血统,自小就饱受歧视,比起老十三胤祥亦是远远不如,若不是因为从小跟胤祯关系好,他根本就不敢开这个口,胤祯沉吟这片刻,于他而言,仿佛是过了一年之久,此刻见胤祯并未拒绝,心中已是大喜,忙稳住心神,沉稳的道:“十四哥,富贵险中求,男儿大丈夫,不全力拼搏一次,岂不是白来世上走一回?即便失败,十五亦无怨无悔。” “好,就凭这份冲天豪气,十四哥也要带你闯一闯。”胤祯笑着道,“不过,你母妃才痛失十八弟,就只剩你俩兄弟了,从尽孝这点出发,还是留一个,不要都卷进来的好,老十六年方十七,暂时安心读书,等几年,局势明朗了再说,如何?” 十六阿哥胤禄一听这话,眼圈立时就红了,胤禑心眼要多些,已是隐约猜到胤祯可能有顾忌,正欲开口劝一下十六,胤祯已是笑道:“十六弟,你虽然年少,但身为皇子,涵养功夫还是稍有欠缺,以后在这方面要多下苦功,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要求,十四哥不是不要你,而是要你在暗里,你俩兄弟一明一暗,作用更大,明白了不?” 两人闻言大喜,却都强行按捺住,沉稳的说道,“谢十四哥。” 胤祯稍稍沉吟,才掏出两张一万面额的银票,分送二人,“都说十四哥富可敌国,那都是远洋舰队的钱,不过,我也不缺钱,这钱当是见面礼了,十六一定要注意隐蔽好,不能让别人看穿。” “十四哥放心,十六定然不会坏了十四哥的大事。”胤禄神色严肃的说道。 “恩。”胤祯点了点头,“十六先回去,我待会要带十五弟亮亮相。” 胤祯晋封亲王,前来祝贺的人不少,前来撞木钟的也不少,更有不少借着这个机会荐人的,毛遂自荐的也不少,恂亲王现在风头如此强劲,十四党能差到哪里去? 前两个月时间,太子.党与八党相互倾轧,再加上《南山集》案,朝在可是空出了不少的位置,以康熙对恂亲王的支持,一进十四党,很可能就有升迁的机会,一众官员对此是洞若观火,自然是蜂拥而来。 胤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肆收买人心的好机会,但凡为《南山集》案涉案人员求情的,都是满口应承,荐人的,自荐的,他也不再回绝,都收下资料,应承考虑。 十五阿哥胤禑寸步不离的跟着胤祯接见一众官员,那些个官员那还有不明白的,十五阿哥胤禑加入十四党的消息马上就在京城传开了。 十五阿哥胤禑虽然身份不尊贵,又无钱无势,但毕竟是皇子身份,他加入十四党,无疑是宣布十四党要跟八党公开抗衡,一些尚在观风的官员心里立刻就开始权衡两党的优劣。 台基厂王府大街,廉郡王府。 不仅恂亲王府门庭若市,八阿哥胤禩的廉郡王府也是热闹非凡,胤禩在康熙三十七年就封了贝勒,隔了十三年才封了郡王,而且是在如此**的时候晋封的,心情自然大好,八党的一众官员纷纷前来祝贺。 一直到天黑,廉郡王府才安静下来,十阿哥胤誐心里不痛快,多喝了几杯,早已回府,九阿哥胤禟却是没喝多少,他留意到八哥有点古怪,也没急着回府,陪着胤禩进了书房,他才道:“八哥可是担心老十五跟十四凑到一块的事?” “老十五?”胤禩不由一楞,“老十五跟了十四弟?消息准确?” 胤禟点了点头,诧异的望了胤禩一眼,才道,“看十四这架势,是要公开招兵买马了。” “这是迟早的事。”胤禩轻叹了一声,才怅然说道,“十四弟可是从咱们八党里分出去的,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誓言吗?” 胤禟闻言不由一怔,“八哥,此一时,彼一时,还说这么多做什么?” “你错了,九弟。”胤禩轻声道:“这誓言十四弟没忘,八哥又岂能忘的了?” “八哥…。”胤禟神情一僵,半晌才道:“八哥何出此言?” “说起来惭愧啊。”胤禩轻声道:“今日入厕,无意中听到两官员谈话,我才猛然醒悟过来,十四弟为何一回上海就匆匆自立一党。” 不就是想争太子位吗?这事昨天不才说嘛,怎得又提起来了,胤禟一头雾水,“难道不是?” “确实不是,我们都错怪十四了,十四弟是在自救,同时也是在救我们。”胤禩苦笑着道;“九弟想想,我们灭了太子一党,若是没有十四弟的十四党,会是什么情形?” “我们一党独大啊?”胤禟脱口说道。 “是,我们八党独大,一呼百应,京城有百官呼应,江南有十四身家千万,手握雄兵,谁能抗衡我们。” 胤禟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八哥,你……你是说……皇阿玛。” “不错。”胤禩悠悠的说道:“皇阿玛一旦要铲除我们八党,十四弟肯定是首当其冲,接下来应该就是八哥我了。十四弟这眼光,手段,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八哥想不服都不行。” 胤禟只听的半晌做声不得,良久才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争!争个你死我活!”胤禩咬着牙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十四不告诉我们真相,就是怕我们不争。想明白了这点,我们反倒可以放开手脚争,肉烂了,烂在锅里,怕什么?正所谓时也,命也,运也,数也,九五之尊,奉天承运,历来就非智高者得之,非有才者居之,一切都得看命!十四若立太子,我认命,我立太子,十四也会认命!九弟,咱们放开手脚轰轰烈烈争一场!” 雍亲王府,后花园,南院。 胤禛将早朝情形详细的叙述了一遍之后,问道:“邬先生,皇上晋封老十四也就算了,为何又接着晋封老八、老九?” 邬思道凝神想了下才道:“思道妄自揣摩,圣上如此做的目的,一则是出于对十四爷的保护,以免他成为众矢之的,同时晋封八爷、九爷,可以达到分散群臣与一众阿哥的注意力。 二则也有掩人耳目之嫌,既支持了十四爷又支持八爷,让人揣摩不透他到底属意谁?同时也能够激起两党的斗志。三则,也是鼓励一众大臣、阿哥,只要肯做实事,他都不吝封赏。” 胤禛听的频频点头,沉吟片刻又问道:“那赏老三双俸又是何意图?皇上的提的两本书早在五、六年前就编完了,何以这时候又翻出来,以此为由赏他?” “这一点,思道也是琢磨不透。”邬思道微微摇了摇头,出神想了良久才道:“思道窃以为,圣上赏三爷,应该大有深意,四爷最近不妨多留意有关三爷的情况,他的门人,姻亲等所有的关系都多加留意,圣上接下来,应该还会有旨意。” 老三?老三平日里突出的地方,就是对皇阿玛的小意巴结,无非就是在孝道上高出一众兄弟一筹,皇阿玛难道属意他?胤禛微微摇了摇头,自语道,“没理由。” 恂亲王府,天一黑,胤祯就闭门谢客,却将噶敏图、施世纶二人留了下来,着他二人与方苞一起琢磨被《南山集》案牵连入狱的官员名单,从中剔选出能进入十四党的人员。 而他自己则忙着设计新的邸报式样,并写出邸报革新之后的管理制度以及机构改革,这些东西,他明天要进宫呈请康熙批准,不拿出具体的方案来,万一康熙追问,可就尴尬了。 (未完待续) 第185章 京报 乾清宫,西暖阁。 胤祯请安之后,康熙便含笑赐坐。 见康熙心情好,胤祯便打算将老十五的事情先说,康熙的耳目灵通,这事肯定是早已知道,与其康熙问起,还不如自个先说,他欠了欠身子,道:“皇阿玛,十五弟自小跟儿臣亲近,见儿臣差务繁忙,人手又少,想过来帮儿臣一把,还望皇阿玛允准。” 对老十四这种坦荡的个性,康熙颇感满意,昨日,恂亲王府、廉郡王府的情形,他都一清二楚,对于胤禑掺合进去,他亦不想强加干涉,儿子大了,都会根据各自的性格做出选择,一众儿子争储,结党是在所难免,太子一党、老八一党都是如此,难道独独不准老十四结党? 再说,有胤禑加入老十四一党,也才能更好的抗衡老八一党,有利于有日后计划的实施,所以对此事,他根本就不想过问,此时见胤祯主动提起,便微微颌首道:“十五胤禑,聪慧好动,性情率真,虚岁已是二十,也该历练历练了,暂时就让他跟着你历练。”说着,他又轻叹道,“十六胤禄,今年也已经十八了,这时间过的真是快啊。” 见康熙提起十六,胤祯自然是明白他意思,便从容说道:“十六弟虚岁才十八,自幼聪明好学,精通数学通晓乐律,与十五弟又是一母同胞,儿臣窃以为,他还是潜心学问的好。” 听胤祯说到一母同胞,康熙立时就明白老十四这是为庶妃王氏留个念想,他对庶妃王氏颇为恩宠,老十四能想得如此周全,他不由大为满意,而且从老十四小心翼翼的举动来看,也说明老十四并未持宠而骄,狂妄自大,对争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他不会如此小心,想到这里,他对胤祯又增了一层好感,当下就将话题岔开,“邸报一事,可有初步方案?” 见康熙转移话题,胤祯也松了口气,忙将连夜绘制的报纸式样呈了上去,康熙接过仔细的看了看,新邸报上,年号、日期都有小字标明,而且还是编号,首版就是谕旨和章奏,其后才是评论文章,再次是各类大家文章,最后一版竟然是京城杂谈,文坛逸事、趣闻。他默想了下,估计是老十四为了让更多的人对邸报感兴趣。 “恩,不错。”康熙心里大为满意,随后又问道;“何时能够推出?” “回皇阿玛,试行的话,随时都可以推出。”胤祯欠身回道:“不过,新邸报的发行将不再局限于各级官府,而是面向全国所有的士绅、百姓,凡是愿意购买者,皆可自由购买,儿臣觉得再叫邸报甚为不妥,不如改名为‘京报’,还请皇阿玛定夺。” “京报。”康熙喃喃念了声,便道:“简洁明了,浅显易懂,好,就叫京报。” “谢皇阿玛。”胤祯忙乘热打铁,“京报既为朝廷主办,儿臣斗胆,恳请皇阿玛赏下‘京报’二字。” 康熙抚了抚长须,欣然说道:“有朕题字,方显京报贵重。”当下就挥毫写下“京报”二字,又在上面鈐下‘日新堂’的私印。 胤祯心里大赞康熙上道,有此题名和印章,京报立时就身价百倍。谢恩之后,胤祯又接着道:“《南山集》一案,现在是朝野上下,官绅士民关注的焦点,皇阿玛对此案法外开恩,定然引起巨大反响,京报首刊,就以此案为头版头条,定能一举打响名声。” “恩。”康熙点了点头,问道:“这京报,你打算卖多少钱一份?” 见康熙问起价钱,胤祯欠身道:“回皇阿玛,朝廷发行京报,其用意在于扩大朝廷的政治宣传,正面引导朝野舆论,因此价钱不宜太贵,否则就达不到宣传的效果,再有,京报一出,民间必然会有人跟风,为有效遏止这种风气,儿臣窃以为,将京报亏本发卖,暂定二文一份。” 康熙原本是担心老十四把京报当做赚钱的工具,一听要亏本发卖,不由又颇为担心起来,沉吟着问道“京报定然都是上好的纸张,再加上印刷、运输、专人发卖,二文一份,一年下来,得亏多少?““前期的发行量肯定不大,能达到一万份亦算是较为理想,以五天一刊,一年亏损预计在五万两左右。”胤祯从容说道,“不过,时间一长,发行量肯定会大增,全国府、县约在二千,预计发行量将固定在十万份以上。” 那一年下来岂不是要贴进去五十万?康熙吓了一跳,一个宣传,投入这么多银子,他不仅有些犹豫起来。 见康熙默然不语,胤祯心里暗笑,这价钱他也就是随便估算的,就是想吓吓康熙,把京报的控制权拿到手,“皇阿玛,前期,京报的费用就由儿臣垫支,容儿臣再想妥善的办法,减少这笔开支,随着京报的发行日广,京报定将会成为朝廷最有力的宣传工具。不仅有利于朝廷政令、政策的贯彻、实施,亦可有效的遏制地方官员肆意的盘剥、敲诈地方百姓,实乃利国利民的一大善政,有百利而无一害。” 听胤祯如此一说,康熙心里亦是松了口气,老十四生财有道,想必能够想出法子,而且京报的作用确实非常大,他也不想放弃,沉吟片刻,他便说道:“这事既是你首倡,就着你督管。” “儿臣尊旨。”胤祯心里乐滋滋的,报纸掌控在手里,可以做的文章可就多了。至于亏本的事,他根本就不曾考虑,全国销量最大,而且目前还是独一无二的报纸,若是还亏本,他也不用混了。 京报的事情敲定,康熙一阵轻松,呷了口茶,才道:“你现在的府邸,乃是贝勒的规格,做郡王府邸,已是勉强,你现在晋了亲王,朕意另赏赐一处府邸给你。” 搬家?胤祯不由微微一怔,住的好好的,没事瞎折腾什么?他亦没多想,以为只是康熙笼络的手段,便回道:“儿臣谢皇阿玛恩赏,现在的府邸,儿臣觉的够大了,而且也甚为舒适,皇阿玛就不用为此费心了。” (未完待续) 第186章 述90 康熙瞅了胤祯一眼,老十四虽然眼光独到,才能出众,而且沉稳、谦恭、处事果毅,处理政务的手段亦圆滑老练,可终究还是年轻了些,于治国一道,稍有欠缺。 思忖片刻,他才淳淳说道:“礼乃立国之本,一切典章制度皆是礼,礼者,序尊卑、贵贱、大小之位,礼不行则上下昏,身为上位者,有礼不尊,则上行下效,日久则礼崩乐坏。 你身为亲王,一应规格却仍沿袭贝勒,百官大臣如何看你?一众贝勒、郡王、亲王又如何看你?朝廷之所以要森严等级,便是为了严尊卑、明贵贱。身为上位者,万人注目,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要慎而又慎,一切皆须尊循礼法,为百官表率,且忌率意随性而行。” 胤祯万没料到,如此简单的一件小事,在康熙嘴里居然上升到了这种高度,不由暗自腹诽,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康熙在言传身授治国之道,立即就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心里实则大为不然,欧洲这时候,应该开始奠定民权和人权的基础了吧?康熙却还死抱着“礼”不放。 不过,这想法,他是丝毫不感流露出来,一俟康熙说完,他便恭敬的说道:“皇阿玛教诲,儿臣铭记于心。日后遇事,定然三思而后行,一切皆尊礼法纲纪为先。” 康熙微微颌首,温言道:“你既然不愿搬迁,那就将现有府邸扩建一番,符合亲王规格即可。” “儿臣尊旨。”胤祯恭敬的回道。 康熙很快又转换了话题,“朕看你从福建呈上来的折子,有点言犹未尽的感觉,是否在福建招抚感触颇深?台湾移民的情形如何?谈谈你对台湾的真实看法。” 胤祯知道康熙迟早要问这些事,早有准备,当下就道:“儿臣前往福建招抚暴乱饥民,在福建呆了三个月,确实是深受震撼,感触良多,平日在京城、在上海、在江宁,很少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 此次在福建,儿臣不仅深入灾区,亦微服深入到饥民中去,亲眼目睹了饥民的情形,深切的感受了民间疾苦,心里亦是极为难受,福建饥民不分男女老幼大都满脸菜色,骨瘦如柴,衣不蔽体者,比比皆是,他们不仅穷、饿,而且满脸麻木,看不到一点生气,感觉上就是一群行尸走肉,皇阿玛,儿臣当时心痛到了极点,恨不的率军将那些地方官员都抓起来。 后来,走访的地方多了,心里方才平和些,福建人多地少,就连山坡上也开垦出了一层层的梯田,随着人口增长,每年都有不少人漂泊异乡谋生。朝廷对台湾虽然管理控制的很严,但是每年仍有不少人冒死乘坐小船偷渡过去务工,种地,每年也因此有不少人死于海上、荒岛。 当皇阿玛允准移福建三十万饥民入台的圣谕传到福建时,整个闽南都成了欢腾的海洋,儿臣是第一次在饥民的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是儿臣见过的最真诚的笑容,此后,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饥民拖家带口的到泉州总督府大门口磕头,这让儿臣心里很不好受。 对于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而言,温饱,是他们最大的追求,他们对朝廷的概念很淡薄,他们接触到的,只是地方小官小吏,在他们眼里,小官小吏就代表着朝廷,地方官员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朝廷的声誉。 台湾,儿臣以为,台湾乃是我大清之宝岛,不仅地域辽阔,土地肥沃,气候适宜,而且是东南海防的重要基地,亦是远洋舰队的重要补给基地,其军事价值和经济价值都是无与伦比。 三十万移台饥民的衣食住宿,儿臣都全部承担了下来,为防地方官员管理不过来,还着施世驃抽调福建水师的官兵协助,儿臣计划在台湾的凤山、鸡笼两地建立军港,一则做为日后远洋舰队的补给基地,二则可以有效的加强对台湾的管理,有这两个港口登陆,台湾的安全问题,则根本无须考虑。” 康熙根本没想到,胤祯竟然还打算在台湾建军港,思忖了片刻,他才沉声问道:“为何在折子上不详细说?” 胤祯从容的回道:“儿臣主要是担心建军港的费用,用饥民建军港,儿臣心里没底,若是饥民不能胜任,这事就得往后拖些年了。若是可行,再行上折子说明亦不迟,儿臣现在手头也紧,担心上了折子,皇阿玛立即就要儿臣开建军港。” “好的不学,地方官员的油滑倒是学全了。”康熙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心思却是转到了建军港的事情上,凤山、鸡笼一南一北,建了军港,再加上中间的澎湖,台湾真可谓稳如磐石,他沉吟着道:“你现在既然说出来了,即是饥民建港完全可行?” “是的,施世驃每月都要来信汇报饥民情况。”胤祯如实说道。 “恩,如此,朕倒是要加大台湾开放的力度了,”康熙沉吟着道:“就以移民四川例,移民开发台湾,沿海及江南各省均可自由移民。” 康熙说完,便挥手让殿中一众人等都退出去,胤祯一见这情形便明白,康熙这是要过问刺杀的事了,果然,等人都退出去后,康熙就沉声道:“你在广州被刺一事,你有何看法?” 胤祯早就想好了如何回复此事,假意思忖了下才道:“对方行动周密,配合默契,进退有序,行事肆无忌惮,而且心狠手辣,尽皆亡命之徒,依儿臣看,没数年时间秘密训练,根本就达不到那种水准,他们很可能有个极为严密而又隐蔽的组织。” “朕四月接到你的秘信,便谴人处处密查,就连青海也谴了人去,但至今仍未查到丝毫蛛丝马迹。”康熙拧着眉头道:“你那段时间,可有得罪人?” 胤祯暗道,胤禛的‘粘杆处’终康熙一朝都没人察觉,其组织隐秘可想而知,而且就算查到蛛丝马迹,也定然牵连不到他胤禛身上,不过,明知是老四对自己下手,不给他埋根刺,这心里终究是不舒服,听得康熙发问,他便回道:“回皇阿玛,儿臣在江南办差,得罪人在所难免,但都是商人,不可能会拥有这种秘密组织,在京城,儿臣从未与人生过龌龊,年前就庶福晋张氏与年羹尧出了点误会,不过后来四哥出面也化解掉了。” 年羹尧,老四?康熙立刻就排除了,老四跟老十四是一母同胞,岂会下此辣手?年羹尧则更不可能有这等秘密组织。再说也不可能为点小事如此大动干戈,刺杀老十四,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想了半晌,康熙也没得头绪,便问道:“曹寅荐的三个江湖异人,如何?” 一见问起这事,胤祯忙道:“谢皇阿玛爱护,那三人都十分尽心尽力。” 康熙点了点头道:“恩,既是如此,那巴亥二人,朕就招回了,以免引起非议。” “谢皇阿玛体恤。” 康熙又道:“农学院已经开学,你对农学院的授业方式可有建议?” 对于农学院,胤祯现在还真不敢乱插手,他虽然有超前的见识,对农业发展的大方向也知道一些,不过他根本就没接触过农事,具体的他根本就不敢发言,只能是因利势导,借机点拨、指引方向,不过,这些东西现在都还为时尚早,起步研究,至少还得等几年。 对于授业方式,他倒是敢说几句,“回皇阿玛,儿臣窃以为,农学院目前应该收集、总结前人的农书,并通过实践,对这些农书加以校正,把各种数据翔实的记录下来,把各种原理吃透、研究透,再汇编成书,作为以后农学院的教材。 儿臣认为,农学院当前应该以培养学员求是、求真的精神,格物致知要落到实处,要发挥追根溯源的精神,要养成大胆质疑、大胆假设、踏实求证、重数据、重实验的风气。 一旦学员有了这种精神,形成了这种风气,农业的突破、发展就指日可待。” 康熙听的频频颌首,欣然道:“说的好,深得西学精髓,你写个条陈上来。” “儿臣尊旨。”胤祯恭敬的回道。 略想了想,康熙又含笑问道,“远洋舰队的事现在进展的如何?” 胤祯欠身回道:“回皇阿玛,儿臣动身前,已建成了首批十二艘千料大小的快速风帆战舰,可装载大小火炮四十门,人员二百余,海军学员现在已经开始在海上进行操纵战舰和炮击训练,二级战列舰,预计要到明年二月才能下水,现在三大造船厂都在日夜不停的建造。 明年开春,儿臣就计划逐步彻底清扫东海、黄海、渤海一带海贼,一来练兵,让海军学员见见血,二来也为彻底根除两江、湖广的漕粮走海路进京的障碍。” 听到漕粮走海路进京,康熙眼睛不由一亮,漕粮进京现在已经快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若是两江、湖广的漕粮走海路进京,那运河的压力立时就可以减去一半。 〖未完待续〗 第187章 王项龄 康熙的注意力很快就从漕粮转到了远洋舰队上面来,十二艘千料的快速战舰,每艘火炮四十门,士卒二百人,这已经是一支很强大的水上力量了,仅仅火炮就近五百门,朝廷的那几支水师,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仅仅才二年时间,远洋舰队就开始初具雏形,康熙也是始料不及,心里亦是颇为振奋,看来,再有个三、五年,远洋舰队就完全有能力到海外开疆拓土了,想到当年征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迁界禁海,又是大造战舰,还费了那么多年,他不仅有些感慨,当年若有老十四这种人才,何须如此耗费国力、心力。 在心里默算了下,康熙才道:“按这个建造速度,目前海军训练则难以跟上,你有何打算?” 对这个问题,胤祯早有想法,他欠身回道:“回皇阿玛,海军不比一般的战兵,甚至比弓手更难训练,无法速成,儿臣初步设想在沿海招募一批年青的水手,在水师中抽调一批熟识水性和操纵帆船的士卒予以弥补。 另外,远洋贸易船队的海船亦不能耽搁,第二批快速风帆战舰出来后,造船厂必须赶造海贸商船,总不能卖了股份不办事。” 康熙自己也卖了一成股份给宗亲皇族,听了这话不由一笑,“人无信不立,远洋贸易船队,朕介时予以格外照顾,不至让他们亏本,亦不会让你失信于天下。” “谢皇阿玛体恤。”胤祯嘴上谢恩,心里却是暗自腹诽,远洋贸易船队你占了四成干股,不在政策上给予倾斜照顾,可真就没天理了,我是卖了不少股份,可你不也一样卖了股份,当时建议你卖股份,可不仅仅是为了套现,拉你下水才是主要目的。 康熙略略思忖又道:“招募水手的事,你自己处理,抽调水师士卒的事,朕为你操办。”说着他又问道:“海军学院的淘汰比例是否太高了些?一共才四千人,一下就淘汰了近一千。” 胤祯知道康熙真正在乎的是那批被淘汰的宗室子弟,这事他早就想好了说辞,“回皇阿玛,训练海军不容易,淘汰掉经过一年时间辛苦训练出来的海军学员,儿臣心里亦不好过,但是,慈不掌兵,儿臣不得不狠心裁掉他们,一个连游泳都不会的人,怎能成为合格的海军? 海军是要纵横大洋,为国开疆拓土,守护海疆的,没有一支技术娴熟,纪律过硬的海军,岂能胜任?更何况这是海军学院的第一批学员,更须带个好头,儿臣不能够让他们成为海军的害群之马,再说,儿臣也给了他们机会,一年内能够考核合格的,都收回海军。” 见胤祯连害群之马都说了出来,康熙亦不好多言,他亦是几次御驾亲征的,深知统兵要领,更何况老十四亦未把事做绝,还留了一个机会,微微点了点头,他才道:“《南山集》一案,你得抓紧些,跪安吧。” 望着胤祯离去的背影,康熙不由一阵欣慰,在江南两年,老十四又成熟不少,远洋舰队的事情一了,也该把他召会京学习处理朝务了,想到初具雏形的海军,他眉头不由一皱,海军的强大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那什么二级战列舰都还未出,仅仅是这个快速风帆战舰就已经足以横行海上了。 他不由又联想到了太子胤礽,老十四该不会步其后尘吧?一个太子就已经让他伤透了心,费尽了心神,不过,康熙很快又不觉莞尔,海军再强大,也不可能威胁到京城,再说,海军中还有那么多宗室子弟,真要有什么苗头,岂能瞒的过他? 胤祯出了宫却是径直回到自己府邸,康熙虽然催促他抓紧《南山集》一案,但怎样把这些涉案官员拢入袖中,他却一直没想好。这批在押的官员太杂了,有老八一党的,也有太子一党的,中立的也不在少数,如何分化拉拢打压,他得细细思量一下,理出个头绪来。 方苞得知胤祯回府,立即就赶到了书房,见过礼之后,他就说道:“王爷,《南山集》一案在押犯官,方苞已与噶大人、施大人细细筛选了一遍,这是罗列的名单。”说着躬身呈上一份名册。 胤祯接过细细翻看了一下,名册罗列的官员都有详细的介绍,籍贯、出身、官职、履历、有无党派,都一一附随在后。 细细翻看了一遍,胤祯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除了一个吏部左侍郎王顼龄是二品,其他皆是四、五品的,尤以四品最多。 方苞见胤祯皱眉,欠身说道:“王爷,这些筛选出来的官员,大都品级稍低,眼下即是拉入王爷阵营,短期内,也济不了事,王爷十四党新建,除了张中堂、噶司农、施部堂三人,便再无大员,方苞以为,十四党若欲在朝堂与八党分庭抗礼,重点还在部院大臣。 《南山集》涉案犯官中二品以上者仅有两人,一是礼部侍郎汪灏,此人系八爷一党,另一人则是吏部左侍郎王顼龄,此人颇有文名,在清流中素有威望,与八爷党稍有瓜葛,系八爷党中坚人物王鸿绪之兄长,不过,其人颇为清高,兼之性情孤傲,并不在党系之中,王爷若能将其争取过来,则又可得一大员,有此人为榜样,再争取其他的清流之辈,则易如反掌。” 王顼龄?胤祯对此人印象不深,翻看了一下名册,王顼龄,字颛士,江南华亭人。康熙十五年丙辰科进士,康熙十八年举博学鸿词科,获一等第六名,授翰林院编修,参纂《明史》,充任日讲起居注官,历迁侍讲,出督四川学政,升侍讲学士、礼部侍郎、吏部侍郎。 原来王顼龄曾参纂《明史》,难怪被牵连到《南山集》一案中来,此人既是进士出身,又能在博学鸿词科获一等第六名,确实是有才。胤祯默想了一下才道:“王家是江南大族,王鸿绪已经罢官,他便是王家的顶梁柱,能清高到哪里去?士林也好,官场也罢,无非就是‘名利’二字,本王都可以给他,不怕他不就范。” 方苞闻言,不由一怔,“利好说,这名,王爷如何给?” “呵呵,这事皇上今日才御批下来。”胤祯微笑着将京报的事情说了一遍。 方苞听完不由大喜,“王爷奇思妙想,真可谓是物尽其用,有此利器在手,士林清流尽皆纳入掌中。” 〖未完待续〗 第188章 宗室亲贵的立场 胤祯亦有心考较一下方苞,便含笑问道:“你对这批在押官员是何看法,如何处理他们方才妥当?” 方苞稍稍沉吟,便侃侃而道:“刑部送来的名册,我与噶、施两位大人一一推敲了一遍,虽说二品大员只有两个,但三、四品的官员不在少数,不过有才有操守又不结党的却是不多,三品大员尽皆是太子一党和八爷一党中人。 在押犯官可分为三类,一是八爷一党的,对他们,方苞认为该免的免,该罢的罢,目前太子.党式微,与王爷相抗衡的就是八爷党,不必有丝毫手软。 次一类是太子一党的,对这类人,既不拉拢,亦不打压,王爷此时拉拢太子党羽,有风险,容易遭圣上猜忌,这些官员复职后,对王爷定然是心存好感,目前太子亦只是失宠而已,并未被废黜,他们的存在,可以在八爷党与十四党中起到缓冲的作用。 再一类是无党的清流,这一类即是我们筛选的主要对象,这些官员虽然品级稍低,但多是有才有操守者,只是入仕时间尚短,又不善钻营,所以才品级低微,这批人进入十四党,王爷只要用心栽培、提拔,几年后,便堪大用。 不过,这批人亦是最不容易招纳的,一个个皆是自命清高,眼高于顶,既不善于钻营,又不屑于钻营,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清流也不是一盘散沙,他们亦有清流领袖,王顼龄便是其中之一,因此,方苞力主先招纳王顼龄,王爷的党众皆是清名在外,在士林、地方都是好评如潮之辈,若是王顼龄再投入十四党,这些清流自然也就乐于投入王爷麾下。 最后一类,不是官员,但都是士林中稍有名气之辈,方苞认为,这些人或许对王爷的京报有助益,王爷不妨从中择优招纳一二。” 胤祯听的微微点头,方苞在仓促间能作出这种判断,已是很不容易,太子的党羽,此时确实是不招为妙,借此机会结个善缘,等太子废黜了,他们自然也就会投靠过来。而八党的成员,更不能拉拢,不能让康熙产生丝毫错觉。 想到这里,胤祯不由暗忖,康熙着他接手《南山集》一案,并暗示他从中招揽、吸纳官员,会不会就是一种试探?康熙对涉案官员的情况,岂能不知? 眼下,他十四党在朝堂上有影响、有发言权的部院大臣,算上他岳父完颜罗察,亦只有四人,与老八一党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而这里招揽的官员一时之间又顶不了大用,如何与八党抗衡? 略略思忖,胤祯便不由暗笑,康熙既然大力扶持他十四党,他何必为此烦恼?把招揽的情况汇报给康熙,让康熙去烦,去费神。 再说了,与老八一党的抗衡,这才刚刚开始,现在就指望能够与八党分庭抗礼,是不现实的,而且十四党的壮大,也不能走老八那个模式,必须得走精兵路线,否则以后就难以善后。现阶段,示之以弱,让康熙去扶持,去给他撑着,自己则暗中积蓄实力,特别是隐形的实力,这才是上上之策。 想通了这点,胤祯一阵轻松,含笑说道:“灵皋,让包福全陪你跑一趟刑部大牢,去探望一下王顼龄。” “是。”方苞躬身一揖应道,起身又微微一笑,“王爷静候佳音便是。”说完,转身而去。 胤祯含笑望着方苞的背影,此案有他从中斡旋,确实方便不少,让方苞先去刑部试探王顼龄的口风,若能说服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亦留有回旋余地,介时再亲自出马。 胤祯正打算研究下昨日一众官员举荐、自荐的名单,却听的达春在外禀报:“王爷,津海关监督、僖敏贝勒海善,在外求见。” 海善回京了?胤祯一喜,忙道:“带他进来。” 京城很多宗室亲贵都依附于八阿哥胤禩,在铲除太子一党中,这些宗室可出了不小的力,胤祯自立十四党,一众宗室亲贵的反应便很淡漠,他很想摸摸底,这海善以前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混混,这宗室亲贵中人脉甚广,从他身上,倒能看出那些宗室亲贵到底是什么态度。 海善一进门,便满脸堆笑的作揖道:“恭喜十四弟晋封亲王,我一回京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贺喜。” “多谢三哥。”胤祯笑着回了一礼,“怎么样,在天津呆的可还习惯?” ‘托十四弟的福,您在江南大肆整顿海关,津海关的一干委员、吏员吓的是屁滚尿流,每日里到我这里撞木钟的不乏其人。”海善乐呵呵的说道。 “五大海关,可就你的日子最为舒坦了。”胤祯说着已是敛去了笑容。 海善一听这话,心里一跳,这老十四翻脸咋比我还翻的快?他忙解说道:“十四弟,总监督,恂亲王,海关上的银子,属下可是一文也没敢乱动,帐目也都清楚明白,津海关跟江南四大海关比不得,进项少,这年底的分红,属下都没敢发,特意过来请示您。” 见海善如此紧张,胤祯不由暗自好笑,却仍沉着脸道:“五大海关一气连枝,本王不会厚此薄彼,所有薪俸、分红一视同人,津海关明年开始就要繁华起来,你整顿的如何?” “属下都是遵照王爷的吩咐整改的。”海善小心的说道。 胤祯亦不为已甚,沉声道:“恩,我海关各监督都是清廉如水,你要敢给海关抹黑,别怪本王不念情面。” “属下明白,绝不敢手长。”海善急忙保证到,海关的薪俸、分红着实高的让人眼红,他可不想丢了这份差事。 胤祯微微点了下头,又绽露出笑脸,“差事说完了,三哥不必拘谨,十四提点你,亦是为你好,现在盯着咱们的人多,你要是行差踏错,被人弹劾,可就不值了。” 一见胤祯又变成了老十四,海善不由轻吁了口气,忙顺着说道:“十四弟提点的应该。”说着已是反应过来,瞅了胤祯一眼,迟疑着道:“十四弟的意思是说老八?” 胤祯轻叹了口气,“太子一倒,我和八哥之间,便是水火不容,八哥根基深厚,党羽众多,一众宗室亲贵亦是尽皆依附八哥,十四不得不严格要求你们,我自己亦是如履薄冰。” 海善道:“官员依附老八与我们为敌这是事实,可一众宗室亲贵则未必会跟着与我们做对,之前他们与老八结党,那是为了倒太子,看好老八,但十四弟你却不同,你一个海军就捏着所有宗室亲贵的子弟,虽然不是嫡子,可那也是自家的儿子不是,谁不心痛?得罪您,岂不是拿自家的儿子当炮灰? 再说了,他们还指望十四弟帮他们赚钱呢,‘四大恒’就不说了,这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可都还指着十四弟您呢,据我所知,跟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有利益关系的至少有十数家,老八能给他们赚钱? 就说简亲王雅尔江阿,他与老八关系极好,可他家武格在海军不是您一手提拔,能有今天?海军一旦出海武格的爵位那就是铁板钉钉,而且雅尔江阿手上还有一分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他会帮老八对付十四您? 不过呢,要他们跟你一起去对付老八,也不可能,依我看,他们也就是两不相帮。” 两不相帮?那倒未必,不可能所有的宗室亲贵都亲近老八,但几乎所有的宗室亲贵都有子弟在海军,倒要着人好好摸摸底细,胤祯瞅了眼海善,他几兄弟都跟老八关系极好,看来亦是两不相帮。 海善在京城混迹多年,亦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心思极为灵动,立马就说道:“十四弟,之前,海善是被太子打过,记恨于心,才与老八走的近,希图扳倒太子,现在太子已经是死老虎了,这心愿也算了了,海善眼下在十四弟手下当差,可是实打实的十四党,十四弟若是把海善当外人看,不如乘早奏请皇上,撤了海善的差事,免得海善丢人显眼,在这四九城没脸见人。” 这家伙倒是光棍本色,胤祯暗笑,不过,就凭他跟隆科多的关系,也要把他死死绑在十四党,想到这里,他微笑道:“三哥又在犯混了,这是什么混帐话?十四什么时候把你当外人了?拿你当外人,十四会跟你说这些?” 海善立时就眉开眼笑,“十四弟骂的对,骂的应该。” 不过,想到海善与隆科多的交情和共同的爱好,胤祯又无比的纠结,这二人在京城的往来肯定频繁,这极容易让人把隆科多与自己联系到一起,沉吟片刻,他才道:“你没事尽量少与我来往,在外也不要以十四党自居。” 海善闻言不由一楞,这又是唱的那一出? 胤祯却是冷冷的道:“枉你在京城混了这些年,咬人的狗不叫。” 海善立时就如醍醐灌顶,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连连点头道:“海善明白。” (未完待续) 第189章 京报筹备 海善方退出书房,达春便在外禀报,“王爷,‘四大恒’郑世昌在外候见。” “正要找他,他就来了。”胤祯闻言轻笑道,“带他过来。” 京报的发行,必然要有一家专门的印刷作坊负责,朝廷的武英殿有专门从事出版印刷图书的印刷作坊,不过,胤祯却不想把京报交给武英殿负责,一是官方气味太浓,很容易就把京报变成邸报。二则也不利于他掌控,京报一旦发行开来,可是一大利器,必须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另外,各省在京的提塘也大都拥有报房,不过,格局太小,根本无法承接的下京报的印刷业务,他这两天正在琢磨,不知‘四大恒’的印刷作坊规模如何,能否承接下京报的印刷业务,这郑世昌来的正好。 郑世昌进来请安后,才起身贺道:“恭喜王爷晋封亲王。” 胤祯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让座之后,才道:“坐,算着你昨日就该来的。” 斜签着身子坐下后,郑世昌才微笑道:“下官昨日来了,见门外大街上满满一街的官轿,自忖上不了台面,王爷也无暇召见,因此才改到今日前来请安。” “现在的官员成天就知道钻营,做实事的反而没几个。”胤祯微微摇了摇头,旋即拿过京报的样版递过去,道:“你来的正好,‘四大恒’在建立之初,本王便着你开建自个的印刷作坊,造纸作坊,不断的改进印刷造纸的技术,如今已经两年了,本王也未有时间过问,亦不知现在的规模如何?你看看,这是预备长期发行全国的京报,发行量每天期至少在万份以上,你的印刷作坊能否承接这京报的印刷?” 听说是长期发行全国的,数量在万份以上,郑世昌立时就来了精神,恭敬的双手接过京报,微一打量,看到首版的谕旨、奏章,心里就是一跳,这什么京报,不就是邸报?这事能承接下来,郑家无疑会更上层楼,微一沉吟,他便道:“回王爷,‘四大恒’主要是研究雕板印刷,这京报既是长期发行,数量又大,最好是用铜活字排版印刷,这不是难事,不过需要点时日准备。” 胤祯却是肃然说道,“没时间给你准备,这月初五大朝会,初六便要发行,以后则每五天发行一刊,遇到重大事件,还要加刊,此事万万耽搁不得,更不能出一丁点错误,你要仔细掂量清楚。” 一听这话,郑世昌立即就冷静了下来,这京报涉及到谕旨、奏章,稍有错漏,怕就是抄家杀头流放的结局,不过,正所谓风险越大,回报越大。 见郑世昌犹豫,胤祯也怕吓着他,微微笑道:“京报的发行,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层层都有专人审核、查核,复核,就是想出问题,也是极难的,你要保证的是印刷的速度、质量。” 听胤祯如此说,郑世昌放下心来,立刻便道:“回王爷,京师刻书局不少,但规模都不大,下官在京城商界还有几分薄面,筹措一个大型刻书局亦不是难事,不过,前面几版或许有点紧,特别是首版稍紧了点。” 胤祯笑道:“这有何难,首版的内容,我着人提前两天给你,你届时只须把谕旨、奏章赶印出来即可,再说,二十日就要封衙,挺过了前四刊,你就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谢王爷,如此一来可就轻松多了。”郑世昌闻言不由松了口气,心下亦是欣喜不已,京报带有半官方的性质,而且发行量如此之大,又是长久的生意,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生意,真可谓是名利双收。 胤祯点了点头,又道:“纸张你也要提前筹备,用稍厚一点,耐折叠的上好纸张,这是朝廷的脸面,亦关系到京报的声誉,不要怕花钱,京报的发行,本王不计成本,务必精美、人见人爱。另外,你这刻书局,地点最好选在正阳门附近,便于谕旨、奏章的迅速传递。” “下官谨尊王爷钧旨。”郑世昌起身一揖道:“时间紧急,下官先行告辞,去筹办此事。” 胤祯亦站起身,道:“京报的价格,容后在议,不至让你吃亏。” “谢王爷体谅。”郑世昌忙躬身谢到。 郑世昌刚刚出门,门外就响起了十五胤禑的声音,“胤禑见过十四哥。” 见是胤禑,胤祯亦是满心欢喜,微笑着道:“十五弟来了,快进来,咱们兄弟,日后不须如此多礼,随意就好。” 胤禑沉稳的走了进来,颇为羡慕的笑道:“十四哥可真够忙的,没片刻的闲暇。” “不用羡慕,马上就有你忙的。”胤祯笑着伸手让座,“今日见皇阿玛,我将你的事汇报了一下,皇阿玛着你跟随我办差。” “谢十四哥体恤。”胤禑欣喜的道,他根本就没料到,胤祯竟然敢直接跟皇阿玛提这事,要知道康熙历来就不喜欢皇子结党的,他不由大为羡慕,十四哥的圣眷实在是太浓了,不过,如此一来,他倒是不用忌讳,可以公开的往来了。 胤祯点了点头道:“眼下,我手头是两件差事,都是急务,一件是邸报革新,一件是《南山集》案,你就帮我跑跑邸报革新的事,皇阿玛已经御批下来,邸报更名为京报,刚刚出去的郑世昌便是负责京报的印刷。 京报除了刊登谕旨、奏章、还有朝廷用于引导舆论的文章,面向全国发行,影响很大,你去将各省驻京提塘召集起来,把京报的发行渠道完善起来,要求全国各府、县都必须有京报固定的发售地点,京、省、府、县的具体传送渠道,各级的网点,传送的时间等等详细的情况,都必须落实下来,首期京报定于十二月初六发行,以后,每五日一期,这事就交给你了。” 虽然心里大为兴奋,胤禑却仍是沉稳的说道:“十四哥放心,胤禑一定把这事办稳妥。” 送了胤禑出门,胤祯便顺道散着一路进了内院,嫡福晋海若闻报,便迎了出来,待一众丫鬟见了礼,她方才微笑着道:“王爷一天到晚不停的见人,可要注意身体。” “我在江南,每日里都有锻炼,何至于如此不堪。”胤祯轻笑道,“今日见了皇阿玛,皇阿玛提起换府邸的事,让我推了,我差事忙,你着人跟附近人家商量下,把他们宅子盘下来,扩一扩,总得有个亲王府邸的样子。” 海若料想他肯定是被康熙训斥了,有丫鬟在,她也不点破,抿嘴轻笑道:“恩,我明儿就安排人去问问。” 胤祯又叮嘱道:“如果他们不愿意,可把价稍稍抬高一点,这是好事儿,落下闲话儿,可就不美了。” “我明白的,那会为这事给你招惹麻烦。”海若柔声道:“我明儿亲自交待老马头。” “老马头?”胤祯微微一楞。 海若嗔笑道:“你佐领下的包衣奴才,我见他还勤勉谨慎,就提了做管家,你一天进出,都是亲卫前后侍侯着,自然是没留意到。”说到这里,她话头一转,“海锋做了知府,你跟前也没人侍侯,就是个达春,他是护卫,事情也多,还该再挑个机灵的跟着。” 胤祯点了点头,“恩,这事,我会留意的。” 方苞酉时才回到恂亲王府,探听胤祯还在书房,便赶了过来汇报。 胤祯见他面带微笑,便知事情成了,果然,方苞开口就道:“恭喜王爷,王顼龄同意依附王爷。” 胤祯矜持的微点了下头,十四党现在大员奇缺,王顼龄本就是吏部左侍郎,加入十四党,康熙极有可能要擢升他以鼓励一众官员投入十四党,那他至少就是尚书,沉吟片刻,他才道:“京报首刊,有两篇文章是必须要写的,《南山集》一案的主要犯忌之处就是朱三太子案,我意着人撰写一篇文章,考证朱三太子其人,以澄清事实,根除此类案件再发的可能。 王顼龄既参与编撰《明史》,又是《南山集》案中人,而且还是江南人,在江南和京师的士林中都颇有声望,乃是撰写这篇文章的最佳人选。 朝廷现在不仅有京报可以正面引导舆论,而且还严令地方官府对地方刻书局严加控制、审核,从源头上禁绝逆书案的产生,如此双管齐下,自《南山集》后,大清将再无文字狱。《南山集》亦是大清最后一本禁书。 另一篇文章,就以‘大清最后一本禁书’为题,大肆颂扬圣上恩德,阐明朝廷对文逆案的态度、立场,这篇文章意义非凡,就交给你来写,写出一篇流传千古的佳文来。” 自《南山集》后,大清再无文字狱!方苞本身亦是《南山集》一案的受害者,一听到这话,虽然沉稳,亦是大为激动,这确是一篇意义非凡的文章,完全可以想象的到,这篇文章刊发在京报上,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冷静下来,方苞才问道:“在京报刊发这篇文章,圣上允许吗?” “这是自然,如此朝野大事,本王岂敢簪越。”胤祯含笑说道。 (未完待续) 第190章 老十三 得到胤祯的肯定,方苞大为振奋,这篇文章在京报上一刊发,天下士林必然为之轰动,那可真真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了,他心里很清楚,这是胤祯有意提携他,当下便长身一揖,道:“王爷如此厚恩,方苞定然不敢有付所托。” 胤祯含笑道:“你也累了一天,先去吃饭,然后,随我一起再去一趟刑部大牢,去探望一下王顼龄,京报发行的时间紧,得先让他把文章赶出来。” “王爷亲去大牢探望?”方苞一怔,随即就欣喜的道:“王爷求贤若渴,又能如此礼贤下士,何愁清流之士不能归心?十四党壮大已是指日可待。” 铁狮子胡同,九阿哥胤禟恒贝勒府。 胤禟借着祝贺晋封贝勒将八阿哥胤禩、十阿哥胤誐邀到府上,酒宴之后,几人便移到观雨厅品茶闲聊,胤禟的侍读学士秦道然也参与其中。 秦道然,字洛生,江南无锡人,康熙四十八年中进士,选为庶吉士,改礼科给事中,胤禟与秦道然的关系非同一般,这秦道然不仅是胤禟的先生,还是恒贝勒府总管和财务经办,在当时,王府总管一职都是满人,汉人做王府总管仅此一例,由此可见二人关系非同小可。 十阿哥胤誐素来不喜饮茶,呷了两口,便将茶杯一放,道:“八哥,老十四接手《南山集》一案,对咱们在押的八党官员,他会如何处置?” 提到这个话题,胤禟脸色不由阴了下来,“还能如何?无非是拉拢、分化,打压。” 胤誐轻叹道:“真是如此,咱们八党损失可就大了,日后在士林这块,根本就没号召力了。” 八阿哥胤禩却是默然不语,他很清楚,老十四对《南山集》案中的八党犯官,肯定是不会留情的,这次的损失可真是不小,不过,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见没人接话,胤誐又道:“八哥,再怎么说,老十四也跟我们有分香火情不是,着人给他递个话,放几个主要的大员出来,老十四难道这点面子不给?” “十爷,此法不妥。”秦道然接口道:“眼下太子仍在,若是我们跟十四爷暗通曲款,圣上很有可能转而扶持太子爷,那情形比现在更糟。” 胤禩瞅了一眼胤誐,道:“洛生这话有理,官员没了,再拉拢便是,切不可坏了眼前的局势。” 胤禟见老十脸色不自然,忙插开了话题,“皇阿玛着老十四革新邸报,不知道又是怎么个革新法?这二年,老十四可是鼓捣出了不少的革新。” 说到这话题,八阿哥胤禩颇有些奇怪的道,“这紫禁城平日里就是个筛子,这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根本就无密可守,怎得老十四的事,就没一点消息传出来?” 十阿哥胤誐随口便道:“有什么奇怪的,老十四有的是银子,这宫里上下的太监,他只怕都喂饱了,谁没事去嚼他的舌头?” 这话一出,几人皆是无语,这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老十四不仅是有名的金主,而且在宫里呆的时间也最长,收买几个太监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秦道然却是沉吟着道:“邸报还能如何革新?无非是从传送渠道、内容,接收对象这几点着手,能有多大的变化?” “这到不一定。”胤禩缓缓说道:“十四弟可是无利不起早,无益的事,他可不会做,再说皇阿玛的眼界更大,历来是赞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大的益处,他是不会同意的。不过,十四弟做事,历来出人意料,咱们也没必要费神瞎猜,等他的革新出来,再琢磨如何应对亦不迟。” 刑部大牢。 自方苞离开后,王顼龄便颇为振奋,自被牵扯到《南山集》一案入狱以来,他一直忐忑不安,康熙初年庄廷珑《明史》案的结局,他可是一清二楚,那起案子中,被斩首抄家流放罢免的官员不计其数,他自认是难逃流放罢免的结局。 不过,自昨天起,大牢就传出了风声,说是《南山集》重犯方苞被押进大牢不过一天,便被释放,而且还去探望了戴名世,他就隐隐感到这案子可能有了变化,果然,很快就传出了十四阿哥恂亲王胤祯接手审理《南山集》案的消息。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方苞今天又来探望他,听到方苞诉说他自身的经历后,他马上就明白了方苞的来意,根本不用考虑,就一口应承下来。他半生为官,早就洞明世事,之前不结党,那是为了自保,家里已经有个兄弟王鸿绪在八党了,他没必要都搭进去。 现在他的前程就抄在十四阿哥胤祯手里,哪里还在乎结党与否,再说了,他任吏部左侍郎,十四阿哥的情况,那是熟悉不过,十四阿哥所走路子跟其他皇子都不同,完全是务实,而且眼光独到,所谋皆大,若是太子被废,他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亦不小。 他王家三兄弟,八党有人,十四党有人,不管将来谁上位,王家都受益,送走了方苞,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吃过晚餐,便安然入梦。 迷迷糊糊中,王顼龄听到有人喊他,开始还以为是梦中,待见到牢房门口明亮的灯光和被镞拥在中间身着五爪金龙蟒袍的胤祯时,他立刻就清醒过来,一骨碌就爬起身来,前趋几步,见确实是十四阿哥胤祯,忙就地跪了下去,“犯官王顼龄给恂亲王请安。”说完,亦未起身,又磕头道:“犯官何德何能,劳王爷大驾,亲至狱中探询。” 胤祯含笑道:“看着精神还不错,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想到这些日子的遭遇,王顼龄不由眼眶一红,忙低头道:“王爷垂怜,犯官不胜感激。” 这边的响动,早就惊醒了旁边牢房中的一众犯官,关押在这一块的都是品级不低的官员,一见这情形,一个个都是羡慕嫉妒的眼睛发红,看来《南山集》案真的是要翻案了,昨日放了个方苞,今日,这王顼龄看样子又要出去了。 一众官员皆是心思通透之人,一个个都在心里寻思开了,十四阿哥既不是太子.党,亦不是八爷党,而是自立十四党,皇上让他接手负责这起案子,自然是有从宽处理之意,只是不知会宽到什么程度,从十四阿哥亲至大牢探望王顼龄来看,这王顼龄是铁定要起复的。 不过王顼龄是无党之人,一想到这里,一众官员都明白过来,十四阿哥这是到牢里拉人来了,一众没有结党的犯官立是就看到了希望,而太子一党和八爷党的官员则不由大为沮丧。 胤祯将王顼龄提出牢房,折身而回,牢房中,终是有人忍不住开口道:“恂王爷,不知咱们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胤祯停住脚步,环视了一下黑洞洞的牢房,朗声道:“大家稍安毋燥,本王刚刚接手《南山集》一案,尚须一一甄别,大家耐心等候佳音便是。” 见胤祯说出等候佳音,一众犯官皆是精神一振,这结果再怎么坏,也应该比庄廷珑《明史》案强,立时,牢中便响起整齐的声音,“恭送王爷。” 出得刑部,王顼龄便跪下磕头道:“王爷于顼龄乃再生之恩,顼龄愿追随王爷,略效犬马之劳。” 见他当众明志,胤祯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肃然道,“本王亦是为国为民,虽然结党,万事亦以国事为重,切不敢以党废国。你能尽心相助,本王亦甚为欣慰。”说着,他又对方苞道,“你带几个人送王部堂回府。” 次日,康熙在养心殿召见了胤祯。 待胤祯请安见礼之后,康熙就问道:“《南山集》一案,你可有了具体的处理意见?” 胤祯当下便将自己的处理方案细细的述说了一遍。 康熙听完,不由眉头一皱,这老十四倒是有意思,这还赖上朕了,这么好的招揽机会,他竟然就只要了一个王顼龄,那么些三品官员楞是一个不要?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沉吟了片刻,康熙又才问道:“那你可有适合的人选举荐?” 胤祯早料到康熙会有此一问,但仍然是思忖了一下才道:“儿臣夹袋中实在是没人,在江宁督办秦淮河试点的鄂尔泰,办差勤勉谨慎,细致周密,善于举一反三,工商杂税的革新将是一项庞杂、繁琐的差事,一旦在全国推广,需要得力的人才。” 康熙心里暗忖,鄂尔泰不过是四品,又是远在江宁,既是有才,倒可挂个户部侍郎衔,只是于京城的十四党毫无益处,瞅了胤祯一眼,他追问道:“还有呢?” 胤祯有些惴惴的道:“儿臣的老师,法海才学超群,品行高洁……。”看到康熙脸色慢慢阴了下来,他适时的住了嘴。之所以提到法海,那是法海是他和老十三两人的老师,在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因为老十三的事被牵连,从侍讲学士降为检讨。 借着这个机会把法海提出来,胤祯是想看看老十三当年到底是什么事,惹的康熙如此不待见,若是法海能复出,则老十三怕是也有机会,这老十三可是四哥胤禛的得力助手,能够拉过来更好,不能拉拢,把他远远的赶出京城去最好。 (未完待续) 第191章 大喜 听到提及法海,康熙便由法海的被黜想到了老十三,再联想到老十四的被刺,他脸上顿时就有点难看,老十三恣意妄行,不忠不孝,法海身为老师自然是逃不了干系,不是怜惜其才,早就流放了。 不过,想到法海也是老十四的老师,老十四为他求情也是本份,从这点反而还可以看出老十四的品行,康熙的心里又平和下来,十三、十四都是法海教的,两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轻轻“恩”了一声,康熙不置可否的问道:“还有什么想法?” 胤祯哪里知道,康熙这一瞬间转了这么多念头,见他脸色稍缓,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却是暗忖,不知道老十三到底做什么事,以至在事隔二年多,康熙仍然不解恨,连带着法海也跟着倒霉,看来,康熙在一日,老十三是无出头之日了。 听到康熙再问,他急忙说出了昨日晚上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回皇阿玛,京报不仅兼有邸报作用,亦是朝廷强有力的宣传工具,负有正面引导舆论的责任,必须有严格的监督。最终的审核,自然是皇阿玛,不过皇阿玛事务繁忙,没有时间筛选,儿臣窃以为,京报应设一总编,负责筛选、定稿,恳请皇阿玛为京报指派一名德高望众的老臣为总编。” 德高望众的老臣?既是京报总编,那自然是才学出众之人,老十四暗指的谁,李光地?想及此,康熙不由恍然大悟,难怪老十四看不上在押的那群官员,他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他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朕特意安排让你去挖太子的墙角,老八的墙角,你偏偏不挖,倒跑来挖朕的墙角,这胆子可真是不小。 李光地,字晋卿,号厚庵,别号榕村,泉州安溪湖头人。清康熙九年进士,进翰林,迁内阁学士、出任直隶巡抚,吏部尚书,康熙四十四年晋文渊阁大学士。 李光地现年已经六十八岁,是康熙朝硕果仅存的老臣之一,与他同朝的索额图、明珠、徐乾学、高士奇都已是昨日黄花,唯他荣宠不衰,越老越受康熙宠信,堪称熙朝一大异数,他在朝多年,又在吏部尚书、上书房大臣任上多年,门生故吏可谓遍布天下,虽未结党,其势力亦不容小觑,太子胤礽、八阿哥胤禩也都多次对他进行拉拢,但李光地为人谨慎,平日里亦是寡言慎行,加上康熙对他恩宠之至,他也根本就不屑于结党。 康熙也没想到老十四竟然胆大包天,居然打李光地的主意,而且还要他亲手把李光地塞进十四党,他登时就沉吟不语,李光地若是进了十四党,朝中以李光地马首是瞻的一干门生故吏自然是纷纷紧随,十四党的实力立刻就会暴增,凭借着李光地的名望,十四党在声望上还要反压老八一党。 老十四要负责江南的远洋舰队,长期不在京城,也确实需要如此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给他挑大梁,更可恨的是老十四根本不急于扩充他的十四党,放着如此好的机会也不加以利用,就象是吃定了他一样。 康熙颇为郁闷的瞅了胤祯一眼,恨恨的想到,朕既能予之,亦能取之,还怕你能翻得了天?想到这里,他顿觉释然,却是促狭的说道:“朝中才华出众,又德高望众的老臣朕倒是想不出来有谁,你心中可有人选?” 这下轮到胤祯郁闷了,你不想给,不给就是,何苦装傻卖乖?不过,临门一脚,不管进与不进,踢还是要踢的,他恭敬的回道:“回皇阿玛,大学士李光地为官清廉,长于实务,政绩显著,而且才华出众,擅于理学,精于义理,在士林中声誉卓著,出任京报总编,引导舆论,实乃不二人选。” 康熙微点了下头,“京报总编一职,李光地确实是不二人选,不过,李光地年老多病,却是难以胜任。” 胤祯一楞,这倒是给还是不给?能不能痛快点?咱俩心里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必要拿年老多病来塞搪?稍稍思忖,他便琢磨出康熙的语气颇为松动,便决定不再藏着掖着,再狠狠的烧把火,把李光地争取过来,“皇阿玛,儿臣这两日对京报的作用苦思良久,京报发行到地方,仅仅只是单方面的作用,儿臣在想,能否在起到反馈的作用?” 康熙一听,神情立时专注起来,原本他是心里不痛快,想吊吊老十四的胃口,没想到老十四竟然还憋着宝,看来,以后得多多挤压他才行,他兴致盎然的道,“接着说,不要怕说错。” “是。”胤祯见把康熙的胃口吊了起来,忙接着道:“京报在各省、府、县都有发售的网点,传递京报的人员回来亦是空手,儿臣在想,能否允许、鼓励各级地方士绅把当地的一些趣闻、杂谈反馈到京城来,各地的饱学大儒亦可以把他们的文章寄来,京报可以从中筛选出精品刊发,这差事繁杂细琐,仅靠总编一个是忙不过来的,下面须得再设几名副总编、主编,如此,李中堂便无须太过劳累,掌总就行了。” 康熙一听,眉头不由微微一蹙,老十四这是说的隐晦,实际上,这是发动天下的士绅进行监督,与武则天设举报箱,朱元璋下诏求直言大同小异,这法子倒是不错,不过那些龌龊官员有的是法子破坏,难以见效,还不如密折有效。 但是,这法子对于笼络天下的士子倒有大用,商人重利,文人好名,能够在京报上刊发文章,对于文人而言,确是扬名的好机会,不愁他们不趋之若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有一点收获亦是意外之喜,康熙颇为欣赏的看了胤祯一眼,微笑道:“这法子倒是可以一试,朝廷也能多条听取民意的途径,先试行吧。”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才接着道:“就允你所请,着李光地兼京报总编,着王顼龄、法海兼副总编,法海教导十四皇子有功,着迁大理事卿。” 胤祯听的心花怒放,立即就叩头道:“谢皇阿玛恩典。” (未完待续) 第192章 十三归心 对于拉李光地入十四党,胤祯原本是没一点把握的,不过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他可是深知康熙对李光地的赏识与倚重,两人既是君臣亦是良友,君臣相处几十年,感情之深厚,就连一些皇子亦是不如,仅从康熙三次授予其御匾,表彰其功绩,就可见一斑。 康熙令李光地兼京报总编一职,无疑是主动把李光地塞进了十四党,十四党的实力可说是一夜间便膨胀开来,朝堂争锋,几可与八爷党分庭抗礼,而由此亦可看出康熙对十四皇子胤祯的恩宠,远在太子和八阿哥之上,朝中大臣,哪个不是人精,消息一传出,京城局面必将为之一变。 胤祯出了宫,没去刑部,径直往老十三府上而去,《南山集》一案的涉案官员大体处置办法既然已经定了下来,他也没有一个个去审的心思,那些四品的清流,自然有王顼龄去筛选,犯不着他亲自出面,他要做的,不过是给王顼龄留点时间而已。 倒是十三胤祥,他更为上心,他没料到康熙在最后竟然将法海解封了,而且一举提到了正三品的大理寺卿,这对十三胤祥而言,可是个好消息,看来,经过两年多时间,康熙的怒气已消了不少,胤祥复出的可能性亦很大。 胤祥可是胤禛的铁杆兄弟,一众兄弟中,数他最为豪侠仗义,又不拘小节,不仅人缘好、交际广,而且文武全才,他要是复出,对老四胤禛来说,可真是如虎添翼。 对于胤祥,胤祯的心情极为复杂,这个十三哥可是个人才,要能拉拢过来,不仅十四党声威大震,而且可以严重的打击老四胤禛,没了胤祥的帮衬,胤禛在军队就没有任何的根基,年羹尧那是远在天边,解不了近渴。 胤祯前脚出宫,康熙‘着李光地兼京报总编,着王顼龄、法海兼副总编,法海着迁大理寺卿。’的谕旨后脚就传了出去。 京中一众大员此时大多都还没听说过京报,若不是见李光地兼总编,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李光地可是熙朝老臣,不仅德高望众,更受康熙恩宠无比,他出面兼京报总编,一众大员自然极为重视,纷纷打听京报为何物,总编又是什么品级? 很快,京报便是十四皇子恂亲王胤祯革新邸报鼓捣出的消息就散播开来,一众大员闻知后,一个个都是倒吸冷气,康熙竟然把李光地都塞进了十四党?十四爷的恩宠可真是没得说了,这李光地,太子和八爷二人明里暗里不知道拉了多少次,他楞是一点都不卖帐的,这下倒好,康熙做主把他塞进了十四党,连李光地都入了十四党,这十四党岂不是要一飞冲天?一众官员不由暗自嘀咕,这朝局怕是要大变了? 王府井大街帅府园,十三阿哥府邸。 听闻老十四胤祯造访,胤祥大为兴奋,亲自到二门迎接。 见到胤祥迎了出来,胤祯亦甚为惊讶,见了礼之后就问道:“十三哥的病大好了?” “呵呵,不能疾走,慢步没问题。”胤祥说着轻笑道,“十四弟一回来,京师便是风云变幻,怎得有暇来看十三哥?” “再忙也不能不来看十三哥。”胤祯微微笑着道:“十四今儿可是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好消息?我还有什么好消息?胤祥微微一怔,见胤祯满脸真诚的笑容,知道不是诳他,不由迟疑着道:“莫不是皇阿玛着我去上海?” “十三哥倒真是敢想。”胤祯微笑着道:“去你书房吧。” 进了书房,命人奉上茶水后,胤祥便将一应闲人都远远赶了开去,才含笑道:“是不是陶庵(法海)先生起复了?” “十三哥可真是厉害,一猜便中。”胤祯轻笑道:“陶庵先生迁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胤祥不由一呆,法海居然从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直接迁升到正三品的大理寺卿,连升五品十级,他心思极为灵动,一下便猜到是老十四为法海求情,想到法海因为他而遭牵连,从四品降黜到七品,他是又难受又欣喜。 见胤祥神情复杂,胤祯知他心里内疚,便道:“陶庵先生既然已经复出,亦说明皇阿玛心里的怒气已消的差的不多了,十三哥该高兴才是。” 胤祥是有苦自己知,闻言不由苦笑道:“十四弟不用再安慰我了,我的事,我自己心中明白。” “多大的事,不就是替人背黑锅嘛?”胤祯随意说道。 胤祯说的轻松随意,但这句话落在胤祥耳里,却不啻于惊雷,登时便是一呆,想到胤祯才从宫里出来,他更觉惊恐,半晌,方才迟疑着道:“是皇阿玛着你来问的?” 见到胤祥的反应,胤祯不由暗叹,这老十三对胤禛可真是没得说,看来,得以雷霆手段破坏胤禛在他心中的印象,否则,根本就没可能拉拢他。想到拉拢十三过来后的巨大好处,胤祯也不惜冒点风险,反正跟胤禛已是撕破了脸面,大不了明刀明枪斗一场。 胤祥对外看了看,起身走到门口,打了个手势,院里一众护卫立即就远远的退了出去警戒。 坐了回来,胤祥已是冷静下来,皇阿玛极好名声,怎会告诉老十四这些见不得人的事,眼见胤祯默不做声,他又道:“你从哪里胡乱听来的,传到皇阿玛耳里,可不是小事。” 胤祯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胤祥,语气沉重的说道:“十四弟于今年三月,在广州城被二百余手持弓箭利刃、组织严密,行动诡异的人刺杀。” 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巨雷,只把胤祥震的目瞪口呆,怎么可能?老十四可是四哥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四哥怎么就下得了手?这是自己从小就敬重的四哥?是自己拼了命也要维护的四哥?他不敢相信似的望着胤祯,希望胤祯只是在诈他。 胤祯却是继续说道:“他们用的都是青海弓,十把的短箭,用花炮作为联络信号。” 胤祥脸色立时就变的苍白一片,青海弓、十把的短箭,这些他虽然平日未在四哥府上见过,但老十四能说的如此确切,就不可能是在诈他,半晌,他才问道:“皇阿玛知道此事不?” 见他仍然如此关心胤禛的安全,胤祯语气一凝,冷冷的道:“他们两头放火烧了整整一条街,被我杀了五十余人,如此大的事,你说皇阿玛知道不?” 感受到胤祯那逼人的眼神,胤祥不自觉的躲闪着胤祯的目光,强笑道:“如此惊天大案,皇阿玛一定会派人彻查,不知是谁会对十四弟下此毒手?”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十三哥是真不知,还是佯做不知?”胤祯冷冷的道:“背一次黑锅还不够?你想一辈子都替他背黑锅?连我他都下得了手,你这个背黑锅的,就不怕他灭口?” 胤祯的话句句都如利刃,直刺胤祥的心窝,胤祥一时间亦是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胤祯虽然绝口不提四哥的名字,但口口声声却是直指四哥,皇阿玛知道了会是什么结果?难道再背一次黑锅?这何时是尽头?自己最终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胤祯岂肯放过这个机会,及时的说道:“十三哥,你不该生在帝王家,养好伤,随我去海军吧。” 胤祥不敢置信的望向胤祯,心里却是一惊,脱口道,“十四弟,这只怕是误会,你可别乱来。” “哼。”胤祯冷哼一声,“他无情无义,不忠不孝,我十四是什么人,岂会跟他一样?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还得顾及皇家的脸面,皇阿玛的名声,皇阿玛一代圣君,我岂能让他落下这个名声?十三哥尽管放心。” 听的这番话,胤祥心里不由一松,却听胤祯接着道:“十三哥,你我年纪相仿,又同一个先生,自小感情就不薄,听我一句劝,别一条道走到黑,自古你看谁靠江湖人士能成气候的?这可不是乱世,阴谋诡计仅能得逞一时,皇阿玛禀性如何,你最是清楚。 伤好后,跟我去上海,你还不知道这世界有多宽广,欧洲、非洲、南美洲、北美洲,咱们大清不过是在亚洲而已,眼光别只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跟我去打下一个比元帝国更广袤的帝国出来,十四有信心把大清变成这世界最强大的帝国。 其他的你也不要担心,十四会给所有的兄弟都留一条生路,我也不须你去举报,那不是大丈夫所为,很多事情,十四心里清楚,但都没告诉皇阿玛,就为怕他伤心,另外,也想存一份兄弟之情。” 这一席话,只听的胤祥震惊连连,这还是以前那个十四弟?不过短短三年时间,竟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这眼光、野心、胸襟、气度可把一众兄弟都给比了下去,难怪皇阿玛如此宠爱他。 该说的已经说了,见胤祥仍是发楞,胤祯也想给他点时间考虑,便起身道:“十三哥不妨多考虑下,十四先告辞了。” “等等。”胤祥急忙叫道,“皇阿玛会让我去上海?” 胤祯闻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反问道:“十三哥不相信十四的话?” (未完待续) 第193章 老十的主意 送走老十四,胤祥顿觉一身轻松,一废太子以来,他从未感觉如此的轻松,这一年多来,他日日闷在府中,虽说是有病在身,但心里的苦楚却是更甚,康熙那句“胤祥并非勤学忠孝之人。”的谕批,时时在他脑中萦绕,令他痛苦不堪。 老十四说的很对,以他洒脱不羁,不拘小节的个性,确实不适合生活在兄弟间尔虞我诈的帝皇家,老十四的被刺,让他感到极度寒心,四哥胤禛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亦是轰然倒塌,连老十四他都能下手,日后,他若上位,一众兄弟还能落个好下场? 对于储位,胤祥从来不敢奢望,他深知自己的根基浅薄,更知道自己的性格不适合,四哥的恩情,他胤祥为他背一次天大的黑锅,已是足够偿还,他现在只想远离京城,京城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大囚笼。 他知道四哥的事情太多了,也跟的太紧了,就算他现在想象五哥、七哥、十二、那样保持中立,也是不可能,没人会相信,唯一的办法是远离京城,远离纷争,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离的越远越好。 老十四的承诺,亦是让他怦然心动,不用加入十四党参与兄弟间的倾轧,亦不用背叛四哥,让他毫无负疚感,他大可心安理得,一身轻松的离开。 相比于胤祥的轻松,胤祯则是满心的喜悦,虽然老十三没进入十四党,但能够把他从胤禛身边拉开,无异是斩断了胤禛的一条左膀右臂,没了老十三、隆科多二人的支持,也就彻底的断绝了军队的支持,看他日后凭什么去夺位? 再说了,一旦把老十三拉到上海,跟着海军打几仗,就算老十三不把他自己归入十四党,朝野上下也会视他为十四党,这一点,胤祥应该也看得到,他只是一下子难以转变过来,接受这个事实而已,呵呵,时间能够改变一切,胤祯坐在轿中乐滋滋的想着。 回到自己的府邸,一下轿,胤祯才发现已经飘起了大雪,抬头望着满天飞舞的雪花,他微微有些兴奋,包福全、老马头见是胤祯回府,早就带人迎了上来,镞拥着胤祯进府,一路走,包福全便一路禀报道:“主子,法海先生来了,在西花厅候着,有方先生陪着。另有十几个撞木钟的官员在南厢房候着。” 胤祯沉吟着停住脚步,“着人去南厢通传一声,就说本王差务繁忙,《南山集》一案,皇上已有恩旨,叫他们放心,另有要务的,把手本留下,叙交情的过几日再来,下雪了,叫他们先回去。”说着又迈步道:“去西花厅。” 西花厅内,方苞正陪着一个身着便装,容貌稍显清瘦,却极显精神的中年人闲聊,这人便是法海,两人皆是才学出众,在士林中颇有声誉之士,亦是相交多年的老熟人,几年未见,聊的极是开心。 法海自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后,因十三阿哥胤祥的牵连被黜为翰林检讨后,一直就没敢与胤祯联系,生怕累及胤祯也被康熙连带着不待见。但对胤祯的一举一动却是分外关注,胤祥算是完了,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胤祯身上。 胤祯这几年动静不小,传闻不断,所作所为,法海亦是看的暗暗纳闷,之前怎得就没留意到十四爷竟然还有如此大才,想来,也是被逼出来的,正所谓,天下事有所逼,有所迫,而成其事者居多。 接到迁大理寺卿的谕旨,法海大为激动,谕旨上说教导十四皇子有功,那肯定是十四爷为他求的情,既然已经起复,他也无须顾忌,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恂亲王府。 胤祯一进西花厅,法海和方苞立时便站起身来,方苞是迎上前几步,法海却是矜持的站在原地,胤祯稍一打量,见法海一身便装,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落,正微笑着望着他,便上前几步,躬身行礼道:“胤祯见过先生,几年不见,先生却是清减了许多。” 法海神情微显激动亦是躬身长揖回礼,,而后打千儿道:“法海给十四爷请安。” 胤祯连忙上前,一把搀住他,口中道:“先生不必多礼,三年没见,可想煞胤祯了。” 三人叙礼落座,法海便道:“十四爷这几年做的好大一篇文章,奇思妙想、层出不穷,眼界之宽,见识之广,令人叹为观止。方才灵皋兄还在问起,究竟是如何教导出这等惊世之才,着实让法海羞愧不已,十四爷资质天成,博闻强记,举一反三,实非法海之功。” “先生过谦了。”胤祯含笑道:“非有先生悉心教导,胤祯何来举一反三。” 方苞却是笑道:“师乃名师,徒乃高徒,王爷、渊吝都不必自谦。” “倒让灵皋兄见笑了。”法海捻须微笑,接着神色一肃,道:“十四爷,李光地在朝中德高望众,在士林亦是声名卓著,对灵皋、法海皆有提携之恩,皇上既让他兼任京报总编,亦是有心壮大十四党,十四爷何不登门拜访,以示恩隆,亦可令其门生故吏归心。” “先生此言甚佳,胤祯亦有此意。”胤祯微微点头道:“先生与王顼龄皆是副总编,方苞乃是白身,又受提携之恩,一道前去拜访,我这就谴人去知会王顼龄。” 出的门来,胤祯仰脸望了一眼大雪纷飞的景象,转头对达春道:“大雪连天,恐道路难行,方氏一族押解进京,算算时日,应该过了沧州,你谴两名亲卫前去通传,不必急于赶路,原地等待皇上恩旨。” “喳,奴才这就去安排。”达春躬身应到。 一旁方苞顿觉心头一热,胤祯百忙之中,仍为他方氏一族思虑的如此周到,可见心中对他是如何的看重,他忙躬身长揖道:“王爷大恩,方苞铭记于心。” 法海看的亦是连连点头,十四爷在笼络人心这方面,与八爷有的一拼,不愧是天潢贵胄,这些方面耳濡目染,都是无师自通。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大雪从阴沉沉的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而下。 八阿哥胤禩独自立于花厅里,依窗凝望着满天飞雪,兀自出神,心情跟天空一样,阴沉沉的。 他没想到康熙扶持十四党,竟然是如此的不遗余力,连他自己最为宠信的老臣李光地,他也亲手将其推进了十四党,李光地不仅是德高望众,门生故吏众多,更是朝廷中立一派大员的顶梁柱,他加入十四党,无疑是大大削弱了八党的优势。 更为可虑的是,康熙对老十四如此恩宠,不仅大大打击他八党的信心,亦将吸引众多的官员倒向十四党,不要一年时间,十四党就能超越他的八党,想到这里,他就觉得的一阵阵发冷。 “八哥,你怎得站在风中?” 胤禩回头一看,却是老九、老十两兄弟来了,忙换上了笑脸,“屋里炭火太旺了,吹吹风,清爽一下。”说着,放下撑棍,闭上窗户,转身踱了回来,一伸手道:“来,暖暖手,这大雪的天,怎得赶了过来?” 见胤禩神色如常,九阿哥胤禟不由暗松了口气,除了外面的罩褂,老十胤誐却的心直口快,“虽是大雪天,可四九城都传遍了,李光地入了十四党。” “我听说了。”胤禩轻轻点了下头,“十四党太弱,皇阿玛这是为了平衡两党的差距,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见胤禩神态从容,语气平淡,胤禟不由暗自佩服,这份城府,气度,自个儿可的好好学学。 老十胤誐一脸的惊喜,“八哥,真的没事?” “怎么?八哥的话你也不信?”胤禟没好气的说道。 “那倒不是。”胤誐讪笑着道:“那些给我报讯的官员,一个个都苦着脸,我这不心里急嘛。” 人心不稳,胤禩心里一惊,老九胤禟却是说道:“八哥,咱们要不要把那什子京报给他搅黄了去?” 胤禩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李光地入十四党是皇阿玛一手促成,即便是搅黄了京报,亦于事无补,何苦去做这等费力不讨好之事,徒惹皇阿玛厌烦?” 胤禟亦是讪笑道:“九弟这不是怕人心不稳嘛。” 见老九吃鳖,老十胤誐颇为兴奋,道:“要不咱们跟太子联手……。”才说的半句,见老九、老八都瞪着眼望过来,他亦讪笑道:“嘿嘿,我是说老三、老四两个。” 这法子倒是可以一试,若是能够将老三、老四拉过来,任老十四怎么折腾,也再难以抗衡八党了,胤禟不由神色一喜,望向八哥胤禩。 稍稍沉吟,胤禩才道:“我们不乱阵脚,人心自然会稳。”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的道:“九弟、十弟,看事情要从大局着眼,眼下,十四党与我们的实力越平衡越好,只有这样,太子才没一点翻身的机会,太子不废,一切都是妄谈,现在的首务,是废太子。 至于拉老三、老四,现在还为时尚早,在此**时刻,不要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一切等废了太子再说。” (未完待续) 第194章 老四反应 胤祯到十三府邸探望胤祥,在书房密谈了两刻钟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了康熙和雍亲王胤禛的耳里。 康熙对此是大为不解,老十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拉老十三入伙?老十三虽然是在德妃身边长大,又跟十四同一老师,两人关系尚可,但十三自分府后就一直跟着老四胤禛,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根本不可能倒向老十四。 想到老十四先是为法海求情,法海起复后,又与十三密谈,一环扣一环,要说不是企图拉拢老十三,还真说不过去,可十三的情况,他明明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做?以老十四的风格,他不可能做无谓之举。 康熙轻轻叹了口气,十三乃性情中人,为人豪侠仗义,却又胆大包天,若是不严加管束,难得善终,多加磨砺,倒不失一个好臂助,只是磨砺之后,他还是原来的十三吗?想到这里,他眉头微微一蹙,老十四难道是想把十三弄到海军去? 老十四是什么意思?海军是他一手一脚创建起来的,他就不怕十三去了分他的权?就算是想以海军拉拢十三,可十三远在海上,对他能有何助益?难道仅仅只是想拉十三一把,把十三拉出京城这个是非圈?不过,海上风险太大,让十三出海,亦是甚为堪忧,康熙一时间不由有些患得患失。 而雍亲王胤禛听到这个消息,却是惊出一身冷汗,密谈?这个老十四该不会把遇刺的事告诉胤祥吧,以胤祥的机灵和对他的熟悉,一听就该猜到是他‘粘杆处’的手笔,如此一来,胤祥会如何看自己? 想到这里,他对邬跛子一肚子意见,刺杀老十四,现在看来是一着臭不可闻的臭棋,当初怎么就会采纳了他的意见?现在倒好,老十四没除掉,反而惹了一身的麻烦。转念想到李光地入了十四党,老十四现在已经是一飞冲天,他又不觉一阵烦闷,邬跛子看的倒是贼准,只是也是以阴谋为主,跟自己一个路子,有失偏颇。 ‘粘杆处’的那群人也真是酒囊饭袋,出动二百人竟然都无功而返。胤禛在心底恨恨的骂了一阵,拔脚往后花园而去,一路寻思,该寻一个阳谋为主的人才,阴阳相济,方为正道。 南院后庭,邬思道独自一人悠然自得的拥炉品酒赏雪,虽然胤祯回京之后,京城风云变幻,但一切均在他预料着中,眼下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值得他操心费神,他乐的逍遥自在。 胤禛来到后庭,见此情形,不由轻笑道:“先生好雅兴。” “四爷见笑了。”邬思道拱手一揖,微笑道:“思道生于南方,最喜围炉赏雪饮酒,今日天公做美,顿生闲情逸致。四爷何不抛开心思,一道观赏?” “呵呵,我是个俗人,专为煞风景而来。”胤禛笑着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才道,“李光地入了十四党,老十四现在可谓是声势大振,法海也起复了,迁大理寺卿。” 邬思道悠然说道:“四爷何必为此烦恼,十四党也好,八爷党也罢,兴衰皆在于圣上一念间,兴也由他,衰也由他,无非是过眼烟云,四爷何必为表象迷惑?法海起复,倒是值得四爷关注,可是十四爷为其求的情? 法海乃十三爷和十四爷的老师,因十三爷获罪,又因十四爷升迁,际遇之奇,莫过于此,不知道圣上对法海的起复是纯看在十四的功劳上,还是心里的怨恨已经消了,仰或是两者皆有?四爷倒可敲敲边鼓,十三爷可是四爷的一大臂助。” 胤禛却是一脸的苦笑,沉声道:“老十四今日去探望十三弟了,两人在书房密谈了两刻钟,送十四走后,十三弟的神情显的少有的轻松。” 邬思道神情登时一凝,身子不自觉的往前一倾,“四爷是担心十四爷会将被刺的事告诉十三爷?” 胤禛没做声,只是凝重的点了点头。 沉吟良久,邬思道才道:“圣上极重名声,十四爷遇刺一事,他定然会嘱咐十四爷不得外传,而十四爷亦不是不知道轻重之人,在没任何线索的情形下,岂会与十三爷谈及此事?十三爷神情轻松,许是因为法海起复的消息,让他感到振奋,让他感到解脱。” 胤禛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道:“老十四亦是久经大事之人,若仅是法海起复之事,岂有必要密谈?先生不必讳言,本王做事,历来是未谋胜,先谋败。” 见胤禛如此说,邬思道也不藏着掖着,肃然说道:“最坏的情形,莫过于十四爷告诉了十三爷被刺的情形,十三爷自此对四爷疏远,但以四爷与十三爷的感情而言,还不至于背叛,十三爷豪侠仗义,若是背叛四爷,不可能会流露出轻松的神情。 十三爷为人开朗,性情豁达,但自废太子之后,又受圣上降旨责罚,当着一众兄弟面羞辱,其心里承受压力极大,仅是法海起复,他不会在送十四爷之后流露出如此明显的轻松神态。 思道断定,十四爷定然是承诺了十三爷极为向往的事,他才会如此轻松,什么事是十三爷向往的?什么事又是十四爷能办到的? 离京,海军,离开京城,十三爷就不会再遭受一众兄弟的白眼,而且十三爷早就在我们面前流露过离京去海军剿海贼的想法,而海军是十四爷一手建造的,由他出面恳请圣上,让十三爷去海军,圣上定然是欣然允准。” 听完邬思道抽丝剥茧一般的剖析,胤禛已经是深信不疑,两人对十三的性情、习惯都甚为了解,这番剖析可谓是丝丝入理。 邬思道却是接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十三爷虽然未必就此离四爷而去,但四爷也该把这后花园料理干净。” “先生不必宽慰我。”胤禛脸色如常的说道:“十三但去上海,便再无回头可能,兄弟一场,他不负我,我亦不负他,他既然如此想去上海,我去皇阿玛那里替他求情。” 见胤禛如此提得起,放得下,邬思道亦是暗暗赞叹,当下便道:“四爷胸襟宽广,十三爷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此也好,有四爷求情,十三爷去上海的机会更大,有此恩情,以十三爷性情亦不至有丝毫背叛之心,而且亦为日后留下了余地。不过,不能就此便宜了十四爷。” (未完待续) 第195章 毒师爷 对于老十四挖墙角的行径,胤禛可谓是恨之如骨,胤祥这些年来对他是敬畏恭谨,忠心耿耿,两人的关系亦是亲密无间,如今却被老十四从中挑拨,硬生生的挖走,他心里岂能不恨,虽然神色如常,实则心里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听闻邬思道此言,精神不由为之一振,“先生有何妙计?” “妙计谈不上。”邬思道微微笑道:“咱们既然已经把十三爷的事定了下来,此计便再无损害。思道前面说了,圣上极好名声,十四爷被刺一事,关系到皇家的脸面,亦牵扯到圣上的声誉,圣上定然是嘱咐过十四爷不准泄露此事,也正因为此,京城至今未曾听闻此事。 十四爷回京才几天,咱们若是让人把十四爷遇刺一事散布出去,圣上会怎么想?怎么看?” 胤禛闻言,不由会心一笑,之前这么长时间京城都未有风声,老十四一回来,这事就捅出来了,康熙定然会认为是老十四或者是他手下的亲卫将此事泄露了出来。有道是,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对一个驭下不严,口风不紧的皇子,康熙能有什么好印象?还能对其抱多大的期望? 更何况此事直接关乎康熙的声誉,皇家的脸面,以康熙的性子,岂能不在意?定会牵怒老十四。而最妙的是,此事一旦传开,老十四即便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这个黑锅,他是背定了。 老十四现在根基浅薄,十四党亦是人心不齐,若在这个关键时刻,失了圣眷,可就有好戏瞧了,稍稍沉吟,胤禛才道:“先生妙计,不过,此事皇上定会严查,须得谨慎布置,以免引火烧身。” 北城区,鸭儿胡同,李光地府邸。 李光地的府邸乃是康熙体恤他年老多病,特意赏赐的,轩敞宏大,占地极广,后院便是什刹海,风景极为优美,而且离着紫禁城又近,进宫极是方便。 李光地接到着他兼任京报总编的谕旨后,便独自枯坐在书房里,揣摩康熙的圣意,在揣摩康熙的圣意这方面,李光地要是自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不论是平台湾、还是复立太子,他都是相当准确的把握到了康熙的心意,这也是他越来受康熙宠信的原因。 李光地体弱多病,时常在家病休,但对京城的局势,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因位高权重,门生故吏众多,他平日里一言一行皆甚为谨慎,生怕在康熙心里留下结党的印象,索额图、明珠、高士奇这些权倾一时的权相,最后可都是栽在结党这上面,死的死、罢的罢,没个好下场。 对十四皇子胤祯,李光地这两年亦是格外留心,想不留心都不成,十四爷这三年来谓异军突起,自打康熙四十八年上倡农书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大小举动不断,而且桩桩件件都涉及国计民生,康熙对他的恩宠亦是越来越浓,上一本准一本,处处回护,即便是太子最受宠时,亦未有如此深厚的圣眷,其风头之盛,已是盖压所有的皇子,不少大臣亦因他而遭挂落。 越是细心琢磨,李光地对胤祯便越是惊讶,这位十四爷不仅新奇想法层出不穷,善于经济之道,在党争一道亦是眼光独到,断事极明,而且处事果毅,耳目灵通,他在年初自立十四党时,能有几人看透其背后深意?真真是后生可畏! 李光地轻叹了一声,转而又想,康熙把自己塞进十四党,仅是为了平衡,还是另有深意?若说康熙对十四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可眼下皇太子是废而复立,立而又废的局面,康熙还会急于立太子吗?太子废立,可是国之大事,虽说康熙春秋已高,但太子废立频繁,亦有伤国本,易招致物议。 但若仅是为平衡故,康熙又何必把自个塞进十四党?以十四爷的眼光、手段、实力,不过二年时间,便可与八爷党并驾齐驱,康熙何必费此手脚?看来,康熙这背后还另有深意。 正自冥想,却听的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光地眉头微微一皱,他在书房枯坐,最忌有人打搅,这规矩满府上下尽知,难道有急事?他刚刚站起身,就听的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禀老爷,恂亲王胤祯,吏部左侍郎王顼龄,大理寺卿法海,及方苞四人登府探望老爷。” 一听是这几人,李光地微微沉吟,才道:“开中门迎接。”说着便步出书房。 王顼龄,法海,方苞三人都是士林中颇有声誉之士,李光地对三人都有提携之恩,亦甚为赏识三人之才,听闻这三人与胤祯同来,自然是颇为欣喜。 胤祯一行四人皆是便服,着门人通传之后,便在门口等着,胤祯一边欣赏着大雪纷飞的景象,一边也在琢磨这李光地这人,李光地在康熙朝的一众大臣中,可谓是最有争议的一个,最为轰动的便是伴其一生的三大案,卖友案,夺情案,外妇之子来归案。 虽然在仕途上磕磕拌拌,但李光地却始终是恩宠不断,胤祯对他最感兴趣的却是他的实学实干,存实心,明事理的实学思想,以及其主张中体西用,提倡西方的天文历算,反对照搬西方的科学学说等思想。 不一时,李府中门大开,仆从整齐的列在两旁,李光地亲自迎了出来,一见胤祯,便颤颤的欲打千儿请安,胤祯急步上前,一把搀扶住,轻笑道:“李中堂无须多礼,胤祯冒昧来访,扰了李中堂的休养。” 李光地却是不肯失礼,勉强躬身道:“下官李光地给十四爷请安。”起身方才笑道:“十四爷带着三位士林俊彦冲雪来访,乃是一大雅事,请!” 虽然是大雪纷飞,但十四爷冒雪探望李光地,李光地大开中门迎接的消息仍是飞快的在京城传扬开来,京城一众大员自是反应各异。 熙春园,静心斋。 皇三子诚亲王胤祉楞楞的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出神。 侍奉老三读书的陈梦雷却是轻叹了一声,“三爷,皇上如此扶持十四爷,可是铁了心要废太子爷?” 胤祉闻言,收回目光,转身折回火盆旁坐下,喝了口热茶才道:“太子再次被废,不足为奇,此非太子之罪,乃是宿命,纵观历史,但凡出色、有作为之帝皇,所立的太子,有几人善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皆是如此,秦始皇始立扶苏,在赵高和李斯的阴谋的逼迫下自杀。汉武帝始立长子刘据为太子,在江充策划的巫蛊事变中被汉武帝杀死。唐太宗始立长子李承乾为太子,谋反被废,客死他乡。宋太祖盛年,未及立太子,皇位则被他弟弟抢了。 皇阿玛雄才大略,堪称千古一帝,我大清各皇子又都开衙建府,领差办事,各成势力,皇太子被废,更是不足为奇,即便再立,亦逃不脱被废的宿命。” 陈梦雷听后默然,半晌才道;“三爷即是明知,却又缘何心动?” 胤祉却是轻叹了一声,“楚人无罪,怀璧其罪,我岂能甘为鱼肉,任人宰割?” 听闻此言,陈梦雷亦不由无语,三爷所言确实不无道理,太子一旦被废,三爷便成了长子,纵观各朝各代,历来立太子的顺序都是立嫡,立长,立贤,立爱。 胤祉不仅是长子,而且才华出众,至为纯孝,极受康熙宠爱,父子俩的关系在所有皇子中是最为亲密的,另立太子,三爷的机会可谓最大,这就是怀璧之罪。 现今朝堂上,八爷党人多势众,一呼百应,十四党亦不甘示弱,正招兵买马引头赶上。太子一旦被废,三爷立时就将成为两党的首要打击目标,若不早做谋划,岂不是任人宰割? 沉吟良久,陈梦雷才道:“眼下成年皇子中,八、九、十爷是一党,十四、十五爷是一党,五、七、十二爷三位爷中立,能作为援助的就剩四爷,十三爷两位,而十三爷又是以四爷为主,三爷若能拉拢四爷,便能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再加上皇上的支持,完全可以与八党、十四党抗衡。” 轻轻点了点头,胤祉才道:“我也是如此划算的,只是老四的性子冷峻,不好交结,况且,也难保他没有野心。” “三爷倒不用过虑,眼下托合齐会饮案尚未结案,太子一时之间也废不了,时间还是很充足的。”陈梦雷缓缓说道:“再说,皇上旷世之才,立三爷为太子,岂能不为你谋划周全?三爷眼下所需,不过是未雨绸缪,四爷有无野心,观察一段时日便知,在下以为,三爷不妨与太子私下联络下,太子虽然失势,但俗话说,烂船还有三斤钉……。” 胤祉听的不由眼睛一亮,这倒是疏忽了,礼部尚书王掞不就没遭牵连嘛,这还是明面上的,暗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官员,自己与太子关系一直尚好,是该找他谈谈,若能将他手中的势力接过来,倒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未完待续) 第196章 隆科多请客 这场大雪一直持续到次日的午后,连日大雪,京师外城的街道上行人极为稀少,新铺的青石板街面上的积了半尺深的积雪,海善兴致盎然的坐着轿子前往翠云楼赴宴,今日是九门提督隆科多特意设宴请他。 想到佟老三落魄的时候,两人成天在京城厮混的情形,恍如昨日,而今自个成了津海关的监督,隆科多却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九门提督,这人生的际遇,还真是看不透,说不清,谁能想到他佟老三还有咸鱼翻身的这一天?随着轿子的起伏,海善一摇一摇的发出了一声长叹,“果真是三穷三富不到老啊。” 翠云楼内,隆科多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厅里,几个品秩稍低的官员围拥着他,殷勤的赔着闲聊,整个翠云楼今儿都已经被包了下来,就为宴请海善。 隆科多在最为落魄的时候,跟他关系最好的就数海善,两人一样的泼皮本色,又有相同的嗜好,虽然也时有打闹,却从来不计气,眼下他贵为九门提督,海善回京,自是要好好款待一番。 海善在门口一落轿,隆科多闻报就迎了出来,海善哈腰钻出轿,见到隆科多就兴奋的笑道:“佟老三,你也有今日!” 隆科多呵呵笑道:“你都能混个监督,就不许我做总督?眼谗是不?” “别说,还真有点谗。”海善急步走了过来,轻笑道:“要不咱俩换换?” “去去去,一边去。你那个破监督也好意思提。”隆科多迎上两步,拉了拉手,才道:“今儿,本督可是把整个翠云楼都包了下来,就为宴请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海善摇头晃脑的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戏文里说的一点不错。” 入席落座后,隆科多轻轻一拍手,早就侍侯在戏台两边的女伶、乐师、戏子就载歌载舞逶迤而出,隆科多举起杯道:“来,咱两兄弟可有半年没聚了,今儿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海善举杯一口干了,放下酒杯,颇为感慨的说道:“今儿这许多伶童,却是没人争了,咱反倒是想念以前为一个伶童大打出手的日子。” 隆科多也一口将酒干了,恨恨的道:“你当然想了,老子就没抢赢你过,要不我今儿叫这些兄弟跟你抢上一抢?” “别介,千万别。”海善忙给隆科斟了一满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笑道:“本贝勒爷可不嫌多。” 两人杯来盏往,不多时,便有了几分酒意,台上一众伶童皆是粉妆玉琢、明眸皓齿,除了少数几个女孩子,其余都是男伶,早就得了吩咐,一俟乐止,便下台来,围着隆科多、海善几人,嗲声嗲气的斟酒劝酒。 一宝官将酒斟满,又自袖中抽出一块香熏的手帕托着,送到海善嘴边,娇声道:“贝勒爷,你今儿可是主宾,得一醉方休,方才宾主尽欢。” 海善见他体态窈窕,吹气若兰,娇声软语,比女人更女人,不由心下一荡,就到杯边,一口饮了,但觉阵阵幽香只冲鼻端,他本就有几分酒意,此时不觉有些心猿意马。 隆科多亦是喝了一杯,打着酒嗝问道:“你回来见着十四爷没?” 海善多喝了几杯,不觉有点绕舌,“一回来那天,正逢十四爷晋亲王,自是要去恭贺一番。” 一伶童却是娇笑道:“你们说的可是十四阿哥,听说,他在广州被人行刺,也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隆科多、海善两人跟胤祯关系都是十分密切,闻言,立时酒就醒了一半,十四爷在广州遇刺?怎么没听说过?隆科多是九门提督,对此更是**,脸色立时一沉,“你听谁说的?” 那伶童见隆科多变了脸色,心里一阵害怕,忙道:“今日午间,有人在大厅喝酒闲聊,说出来的,据说,当时还烧了整整一条街。” 闻听此言,隆科多、海善二人不由面面相觑,两人都是心思灵敏之人,立时就断定,十有八九是真有其事,至于是什么人干的,二人都不敢往下想,这种事关系到皇家脸面,是十四爷的人酒后失言,还是有人故意散播?不管是哪种可能,都必须立时控制这消息的传播,否则十四爷定然脱不了干系。 隆科多脸色顿时一沉,冷声喝道:“来人。” 守在门外的亲兵立刻就冲了进来,隆科多一指那名伶童,森然道:“此人妄传谣言,蛊惑人心,着抓回衙门严审。” 酒桌上气氛立时就降到冰点,一众伶童,官员都吓的脸色苍白,两股粟粟,隆科多扫了众人一眼,冷冷的道,“在座众人,有敢传谣者,别怪本督翻脸不认人。” 隆科多天份极高,瞬间就意识到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这事如果处理的好,既可报十四的恩情,又可讨康熙的欢心,一出大门,他便对海善道:“事关重大,你赶紧去通报十四爷,我这就回衙调集人手彻查此事。” 胤祯听到海善的禀报后,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随同他前往广州的亲卫,他早就下了封口令,此次回京,为防人多口杂,他将一应知情的亲卫都留在了上海,随同他回京的亲卫知道详细情况的少之又少。 沉吟了下,他才喝道:“达春。” 达春立刻就赶了过来,“王爷,有何吩咐?” “立刻将这两天休假的亲卫召回,严问是否有人酒后失言,漏出了广州的事。”胤祯沉声吩咐道。 待达春领命出去后,胤祯又夸奖了几句将海善打发走,然后坐下来沉思,这事可不是小事,消息一传开,便极难抑制,这可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儿,最不缺的就是闲着没事一天到晚闲磕牙的闲人,皇室的八卦历来就更为那些个闲人津津乐道。 极好面子的康熙闻听了此事,会怎么看,怎么想?只怕会在他心里落下一个驭下不严或是办事无能的印象。 达春回来的很快,进屋就躬身禀报道:“回王爷,这两日随同回京的亲卫,只有二十人论休,并无人外出。” (未完待续) 第197章 替罪羊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挥手让达春退下,广州遇刺,广东巡抚满丕曾报,已经及时封锁了消息,不过,当时动静极大,不仅焚烧了整条江英街,而且火铳声连绵不绝,要想完全封锁消息,亦是不可能。 京城与广州之间商贾不断,消息传到京城亦不足为奇,只是这也太巧了点,自己才回京城几天,这消息就传了开来,想到昨日见十三,胤祯眉头不由微微跳了跳,难道是老四察觉自己拉拢十三,成心放出的风声,以图陷害报复? 循着这个思路,胤祯越想越觉的这种可能性大,十三知道老四的事情太多,以老四猜忌多疑的性格,在十三府里安插耳目乃是理所当然的事,看来,昨日与十三密谈已经引起了老四的警觉,不知道他会如何干涉、阻止自己拉拢十三,放出这风声,应该只是其中的一个手段吧? 想到这里,胤祯急忙命人备轿,赶往皇宫,得先把自己摘出来再说,不能给康熙留下一个驭下不严或是口风不严的印象,那样的话,康熙会把他局限在一个能臣的位置上。 隆科多自翠云楼出来,回到崇文门的步兵统领衙门,便急匆匆的召集人马,下令全部便装前往京师内、外城的各个酒楼、茶楼、青楼、会馆、戏园等一应公共场所,但凡发现有人谈论十四爷被刺一事,有身份的记下名字,无身份的立刻抓捕回衙审讯。 随着隆科多的一声令下,步兵统领衙门的一众士卒便轰然四出,立时就在京师内外引起了一阵不小的**。 胤祯赶到景运门递了牌子,见左右无人,便笑问值日的小太监,“皇上这会儿在见谁?” 一般这种事是不能打听的,但十四阿哥如今风头正盛,而且出手大方,能在景运门值日的小太监哪个不是人精?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心里都有一本帐,见胤祯问起,那小太监小心的望了望,见无人注意,才低声道:“回十四爷,是四爷。” 老四?胤祯不动声色的掉下一张银票,然后便踱了开去,老四这时候进宫是为何事?遇刺的消息才刚刚传开,他就进宫见康熙,这动作可真够快的,难道是为了阻止自己拉拢十三? 不多时,四阿哥胤禛便一如既往的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见到胤祯,他微微露出个笑脸,对这个一心欲置自己于死地的四哥,胤祯自然没有好感,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很亲热的上去见礼,微笑着道:“四哥脸色瞧着有点难看,最近天气变幻莫测,四哥可要注意保重身体。” 脸色难看吗?胤禛心里纳闷,含笑点了下头,一语双关的道,“不碍事,多谢十四弟关心,倒是十四弟在江南呆久了,怕是不适应京城的气候,可得多注意一点。” “呵呵,谢谢四哥关心。”胤祯微笑道:“到外面跑了二年,十四才发觉,最适应十四的地方,还是京城。”说完又道:“皇阿玛召见,十四先告辞了。” “十四弟请便。”胤禛回头盯了一眼胤祯的背影,心里却甚是疑惑,老十四该不会知道是自己派人刺杀他吧?这话里话外怎么透着一股子挑衅的味道,他这时觐见,难道京城风声已经传开了? 养心殿东暖阁。 胤祯请安后,康熙照例赐座,俟其落座,康熙便道:“方才你四哥来朕这里为十三求情,恳请朕将十三胤祥谴去海军,免的他在京城惹祸,你怎么看?” 老四为十三求情?胤祯心里一惊,看来老四果然是察觉了自己拉拢十三,这才以退为进,先示恩于十三,一来取好十三,不让十三背叛他,二来,削弱十三对自己的感激之情,达到分化自己与十三的作用。三来,在康熙心里还能留下一个护全兄弟的仁义印象。端的是好手段。 只是不知道康熙是否也察觉了自己拉拢十三的事情?至少昨日去十三府上探望的事是瞒不了康熙的,胤祯快速的权衡着,揣摩着康熙的心意,若是满口答应,康熙会否有顾虑?再说,就此同意,这人情可全是老四的了,最好是拖上一拖。 想到这里,胤祯欠身道:“回皇阿玛,海军眼下虽然尚未成军,但迟早是国家经制之师,一应人事安排,皆由皇阿玛圣心默定,儿臣岂敢有异议,不过,儿臣昨日才去十三哥府上探望,十三哥目前行走尚不利索,此去上海,千里迢迢,儿臣怕引起十三哥的病情反复。” 老十四是什么意思?不愿意十三去海军?康熙闻言,不由微微一楞,瞅了一眼胤祯,难道自己判断错了?还是老四横插一脚,引起了老十四的警惕?不过,把老十三谴去海军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既可让十三脱离京城这个是非圈,又可在海军布下一着闲子。 沉吟了下,康熙才道:“你离京尚有段时日,届时,在视十三的情形而定。” “儿臣一切尊循皇阿玛圣意。”胤祯躬身回道,而后又接着道:“儿臣今日觐见皇阿玛,乃是听闻京城流传关于儿臣在广州被刺的传闻,听闻九门提督隆科多正派人严查。” 康熙并未接到有关此事的汇报,听闻之后,神情登时峻然起来,胤祯遇刺,虽然还没有任何的证据,但极有可能是骨肉相残,这事要传扬出去,不仅是皇室的一大丑闻,连带着他也面上无光,更是对他所提倡的‘以孝治国’的极大讽刺,若是在史书上被记下一笔,他这个千古一帝的光环可要逊色不少。 联想到这事之前一直没有风声传出,怎得胤祯一回京,就起了传闻,康熙颇为严厉的盯了一眼胤祯,沉声道:“此风声,可是你手下亲卫漏传的?” “回皇阿玛。”胤祯从容回道:“随同儿臣前往广州的亲卫,皆已留在上海,并未随儿臣回京,一听闻此风声,儿臣便已严查跟随回京之亲卫,,并非儿臣这边走漏的风声。 此风声传出,无非两种可能,一是广州至京的商贾,捕风捉影。二是谋划刺杀的元凶,借机诬陷。” 康熙思忖片刻,亦觉大为有理,半晌才道:“京师人多口杂,仅凭步兵营,怕是难以禁绝,你有何良策?” “回皇啊玛。”胤祯欠身回道:“儿臣以为堵不如疏,皇室传闻历来便为京师闲人津津乐道,越堵,越容易勾起人们兴趣,况且此事在广州闹的动静颇大,想完全封锁,殊为不易,不如善加引导,方是正途。” “哦,如何引导?”康熙顿时来了兴趣,历来对传闻、谣言都是通过严加管制,以达到消除的目的,引导,也能消除谣言? 见康熙果然感兴趣,胤祯方沉吟着道:“皇阿玛,京报就是最好的引导舆论的工具,只需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便能起到转移百姓注意力,儿臣在广州遇刺,只要能够推出一个人们能够接受,又合乎情理的替罪羊,这事自然就遮掩过去了。” 一听这话,康熙是越发的感兴趣,微笑着道:“这替罪羊可不好找,天下的聪明人不少,一旦被人揭穿,反倒就弄巧成拙了。” “回皇阿玛,儿臣也是被逼的,情急之下,才冒出这个想法,还望皇阿玛替儿臣把握其中的分寸。”胤祯抬头望了康熙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儿臣这两年经办的差事不少,但多是跟商人有关,而商人却是既无实力涕无此胆量,这替罪羊由商人来当,未免牵强了点。 不过,儿臣最主要的差事,却是建造远洋舰队,远洋舰队一旦形成规模,必然会引起周边的一些国家,特别是对我大清抱着敌视态度的国家警惕、恐慌。他们谴人刺杀儿臣,则是顺理成章之事。” 康熙闻言,眉头不由一跳,这可玩的有点过火,微微沉吟,他才试探着问道:“你是想嫁祸给日本?” “皇阿玛圣明烛照,日本确是最为理想的替罪羊。”胤祯恭维之后,便慷慨说道,“自前明江南被倭寇荼毒之后,国民便对倭寇恨之入骨,大清入主中原以来,日本又拒不归附,且对南明余孽及郑氏一族多有援助,对我大清抱着敌视的态度。”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才道:“什么情急之下,才冒出这个想法,朕看,你是自打建造远洋舰队,就有了这个想法吧?” “儿臣一点小心思难逃圣鉴。”见康熙识破自己的心思,胤祯也不再藏着掖着,神情肃然的说道:“日本撮尔岛国,却侵略成性,自隋以来,屡犯朝鲜,朝鲜乃我大清藩属,直接关乎我大清龙兴之地的稳定,不可不重视。 再有,前明时,日本尚称臣纳贡,至我大清,虽屡加招抚,却置若罔闻,拒不归附,岂能听之任之?更为甚者,儿臣在上海,听闻往返日本海商者言,日本根据郑成功的事迹编写了一部歌舞伎剧《国姓爷合战》,在日本风靡一时。 儿臣详细查询,方才知,郑成功生母田川氏(郑氏家谱称翁氏)是日本人,他生在日本,七岁时才被接回大陆。由此可观,日本狼子野心,此等跳梁小丑,岂能任其猖狂?” (未完待续) 第198章 太子心思 对于日本,康熙亦无丝毫好感,清初立国,为了宣扬大清乃是天命所归的正统及合法政权,在入关前后就开始了新的藩属体制建设,在成功的将朝鲜纳入藩属后,曾多次谋求和平解决与日本建立宗藩关系,却是再三遭受拒绝。 对于朝鲜,朝廷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武力解决,但对日本,就连康熙亦是有心无力,一个台湾,前前后后就打了几十年,不仅劳民伤财,打下来后,亦是处于荒废的地步,更何况日本? 而元蒙三征日本,皆是损兵折将,亦让大清朝廷上下所有大臣皆视日本为畏途,日本不称臣不纳贡,上至康熙,下至群臣,皆是视而不见,绝口不提,实则更多的则是无奈。要说康熙对征服日本不感兴趣,那纯粹是开玩笑,不说其他的,仅是把日本纳入藩属国,就足够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记上一笔。 胤祯提出以日本为替罪羊,康熙就敏锐的感觉到,老十四这是欲对日本动手,一俟胤祯说到歌舞伎剧《国姓爷合战》,康熙就警惕起来,难道日本会成为第二个台湾?成为反清复明的基地? 默然半晌,康熙才道:“你的远洋舰队有把握征服日本?” 一听康熙如此问,胤祯心里大喜,看样子康熙是动心了,他忙躬身回道:“回皇阿玛,远洋舰队的真正对手是西洋各国海军,剿海贼是练兵,征日本,同样亦只是练兵,别说战列舰了,就是次一级的快速风帆战舰亦足够征服日本。” 康熙对老十四可谓是知之甚深,他既然敢夸下如此海口,那就说明他早有筹划,而且对远洋舰队有十足的信心,他心里不由暗自嘀咕,平日里还真没看出,老十四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打了日本还要打西洋?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一动,问道:“你说的海外可能有大片陆地,是否指用远洋舰队去征服?” 见康熙突然问到这个问题,胤祯不由暗笑,他自然清楚康熙想问的是什么,忙躬身回道:“回皇阿玛,远洋舰队建成,自然不是做銮仪卫使用,远征大洋是肯定的,不过,儿臣经过多方的打探,越发确定那片空白大洋里有陆地存在,一俟远洋舰队形成规模,便率舰队前往打探,不出三年,定然会有喜讯禀报皇阿玛。” 见胤祯言之凿凿,康熙不由放下心来,心情亦不由激荡起来,大片海外陆地,可不比台湾弹丸之地,现在对蒙古年年减丁,确实是有伤天和,再说,眼下人口增长速度过快,他亦开始隐隐有些担忧。 康熙很快又把思绪拉了回来,思忖了片刻,他才道:“远洋舰队要形成规模,还需数年,你既是有心征日本,今以日本做替罪羊,不虑引起日本警觉?虽说大清无日本人,可京城就有朝鲜的使者,还有沿海的海商,京报一刊载,这消息必然会传到日本。” 胤祯掷地有声的道:“皇阿玛,儿臣就是要让日本有所警觉,儿臣要堂堂正正的与之宣战,让他集中举国兵力,然后,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摧毁其军事力量,使其丧失抵抗的信心。” 没听说老十四跟日本有仇啊?康熙瞅着胤祯直嘀咕,这哪里是要什么藩属,这完全是要灭其国,也不知,老十四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信心?倒真要再下江南去看看这远洋舰队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想想反正还早,老十四既有如此雄心壮志,亦不能泄其士气,届时,远洋舰队若真是实力强横,老十四征日的战略亦不是不可行,能省不少事,再说,先宣扬一下也好,省的征日本时,有人叽叽歪歪的,说什么穷兵黩武。 定了心来,康熙便道:“既是如此,那就让日本人背这个黑锅吧。” 毓庆宫,后院。 皇太子胤礽一边欣赏着舞蹈,一边品着美酒,自托合齐会饮案之后,他就知道彻底的完了,每日里,除了上朝或者是递牌子请安,他便纵情声色,尽情的享受这短暂的欢娱。 他很清楚,他现在的一举一动,康熙都派有人在无时无刻的监视着,他不想给别人招祸,亦想给子孙留点念想,因此,每日里都窝在毓庆宫行乐,对此,康熙倒从来不过问。 朱天保在这场倒太子风波中却是安然无恙,进入毓庆宫,闻知太子在后院,他亦不避嫌,直趋后院,胤礽见他前来,挥手屏退了舞女,方才微笑道:“九如,来,坐下喝一杯。” 朱天保默默的在他面前坐下,望了眼满不在乎的胤礽,轻声道:“太子爷,既然没希望了,不如出走,何苦束手待毙?” “走?能走到哪里去?”胤礽轻叹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与其躲躲藏藏一辈子,还不如在大院里安安心心过一生。” “太子爷,恕奴才直言。”朱天保低着头道,“历来废太子岂能有好下场?” “呵呵,九如,这——你就错了。”胤礽轻笑道:“谁也没我更了解皇上,他才不会去背杀子的名声,最多是把我圈了。”一口将杯中酒饮了,他又接着说道:“除非是老八上位,否则,其他兄弟上位,我都不会有性命之忧,当然,老八根本就没机会。” 嘴上是如此说,其实胤礽内心深处隐隐还报有一丝希望,前两天,他怀疑康熙有立老三的意思,可怎么想,怎么看,亦不象那么回事,真要说,一众兄弟中,老十四可说是最佳的继承人,但从康熙的种种手段来看,并不似有意传位于他的意思,这就让他有了一丝盼头,康熙会不会学朱元璋,立皇孙? 而他的次子弘皙,乃是康熙的长孙,从小就格外的受康熙喜爱,一直养育在宫中,康熙时常的带在身边,他已经是废了,可无论如何也得给儿子留一线希望。 朱天保见太子胤礽如此笃定,亦是暗自敬服,他放低声音说道:“三爷托人转告,想见您,私下谈谈。” 老三?他倒还真动心了?胤礽心里暗笑,老三历来是有贼心,而无贼胆,典型的书生本色,倒不失为一个好帮手,但见面却是莽撞了,沉吟了半晌,他才道:“转告他,沉住气,不要妄动,我自有安排。” (未完待续) 第199章 风云变幻 十二月初五,逢五大朝。 近两个月时间,朝中是大案不断,江南科考案、《南山集》案、托合齐会饮案,三大案接踵而至,皆是悬而未决,党争亦是风云变幻,太.子党与八爷党**火拼,刚刚分出胜负,十四皇子胤祯却又及时赶回到京城,在康熙的扶持下,轻轻松松的将原本人少式微的十四党一举壮大到几与八爷党并肩的地步。 京师一众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要么是身陷其中,要么是看的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根本就无所适从,人人都意识到二废太子在即,皇子们经过重新洗牌,新一轮储位之争,已经拉开了序幕。 康熙此时春秋已高,已再经不起折腾,二废太子之后,必然会新立太子,这新太子则必然是未来的国君,对于所有的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来说,这既是一次百年难遇的机会,又是一次极为痛苦的选择,选择对了,那自不用说,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年老者亦可安享尊荣,福萌后代,选择错了,则是抄家流放,丢官罢职,转眼间繁华散尽,惨淡落寞收场。 在此至关重要的时刻,康熙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至为关键,究竟是入八爷党,还是进十四党?一众尚处于观望之中的官员都时刻关注着康熙的态度,谁也不愿意放过朝会的机会,但凡有资格上朝的官员一个不拉的全部到齐。 在经过冗长的听政之后,康熙微微挪了挪身子,开口说道:“昨日已接到审理江南科考案的大学士张鹏翮、江苏巡抚张伯行的奏章,江南科考案令人触目惊心,为国朝罕见之巨案,着将两江总督噶礼、安徽巡抚梁世勋二人革职,一应涉案官员俱押解回京,着大学士、六部、九卿等详查严议具奏。” 对于此案,一众官员心里早就有底,倒也不觉意外,一个个心里却都只是盘算,江南一下空出这许多的位置,康熙会如何安排?怕是又有一番龙争虎斗。 康熙接着又道:“《南山集》一案,原刑部尚书齐世武,结党营私,肆意妄为,广为株连,影响甚恶,皇十四子胤祯接手之后,细心甄别,拨乱反正,深得人心,朕夙夜匪懈五十载,始有今日文治盛世景象,出此逆案,亦是痛心疾首,今仰体天心,俯顺民意,从宽处理《南山集》一案,自《南山集》后,再无禁书。” 听闻康熙前半句,一众官员都还在暗自腹诽,不是你放任不管,齐世武能有那么大的胆子?不是你默许,太子.党与八爷党会如此火拼?现在倒是把罪名都推在齐世武头上了。 但听完康熙的后半句,一众官员立时就楞了,自《南山集》后,再无禁书!这可是谕旨,要通传全国的,这无异于宣布朝廷将全面放开,再不以文罪人!大清再无文逆案! 静了片刻,一众官员立时就活泛起来,站前面的不敢交头结耳,却也是眼珠乱转,后面的则低声议论,一个个心头皆是轰然狂喜,特别是一众汉族官员,欣喜之色更是溢于言表。 稍后,一众官员又寻思开了,康熙何以在短短时间内,对《南山集》一案的态度出现翻天覆地的转变?稍一琢磨,便都明白过来,肯定是因为十四爷,十四爷接手《南山集》一案后,彻底扭转了康熙的态度。此时,不管是哪个阵营的汉族官员,对胤祯都充满了感激之情。 李光地却是很快就联想到了京报,有京报做正面的舆论引导,确实比文字狱要高明的多,他心里亦是禁不住的感叹,这京报不过是邸报的延伸而已,为什么这么多年就未注意到这点呢?十四爷这小小的一个改动,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此事一旦传扬开去,十四爷在士林中的声誉,将无人能够逾越。 两大案子说完了,康熙停歇了一阵,扫了一眼殿中一众大臣,最后又在一众皇子身上一一扫过,才收回眼光,轻咳了一声,殿中马上就一片寂静,他这才开口说道:“江南乃国家粮赋重地,唯稳至上,迁江西巡抚郎廷极总督江南江西,内阁学士李成龙巡抚安徽,升太仆寺卿戴梦麟为江西巡抚,升广西左江道李世仁为安徽布政使司。” 江南官员的任命,胤祯最为关心,原本以为康熙会在江南科考案结案以后才会考虑,却未料到,康熙竟然是雷厉风行,这才将噶礼、梁世勋二人革职,就立刻另行委任了。 李成龙和李世仁胤祯根本就不熟悉,但江西巡抚郎廷极他却是清楚,乃是老八的人,太仆寺卿戴梦麟,他也清楚,是才放出来的太子一党中人,江苏巡抚张伯行是他十四党的人,如此一来,江南可就三党聚齐了,不知道康熙如此安排有何深意,仅仅只是为了平衡?还是不放心他? 皇太子胤礽对官员熟悉程度可比胤祯强的远了,内阁学士李成龙乃是与老三一道编书的,是经老三推荐才升的内阁学士,江南这下可真是热闹,看来,康熙对老十四在江南亦是颇为的防范。 八阿哥胤禩则是大为兴奋,他怎么也未料想到,康熙竟然把郎廷极提到两江总督的位置上,看来,康熙也不是一味的偏袒老十四,而是在大玩平衡。 对于广西左江道李世仁,因为品秩太低,几个阿哥都不知道是谁的人,老臣李光地却是心里清楚,这是他的门生,康熙对江南的稳定确实比较重视,各系人马都相互交插,以相互牵制。 三阿哥胤祉心里却是一跳,皇阿玛竟然在提拔我的心腹,虽然说只是平级调动,但内阁学士与地方督抚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这可是一个积极的信号,难道皇阿玛真是有意立我为太子? 待一众王公大臣稍稍消化掉江南的人事变动,康熙又接着说道:“升内大臣绰尔济为领侍卫内大臣,宗人府宗令雅尔江阿转领侍卫内大臣,皇四子胤禛接任宗人府宗令一职。内务府总管事马齐,着仍回上书房,迁礼部尚书嵩祝为保和殿大学士,入值上书房。迁礼部尚书王掞为文渊阁大学士,入值上书房。升礼部侍郎瓦尔答为礼部尚书,升翰林院掌院学士陈元龙为礼部尚书。” 这道谕旨一下,满殿王公大臣皆是目瞪口呆,继而在心里便是破口大骂,这是唱的哪一出?怎得想起一出唱一出,这么个搞法,让他们如何适从?竟然一口气提了两个大学士,提了三个上书房大臣,康熙这是老糊涂了? 马齐原本就是老八一党的,康熙四十七年,在百官公推太子时,力挺八阿哥胤禩,被康熙斥责,不久就调任内务府总管事,现而今,又把他给调回上书房,这明摆着是扩充八阿哥的势力? 嵩祝、陈元龙二人就不说了,未参于派系,但王掞却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康熙把他提为大学士,上书房大臣,背后有没有其他含意?太子难道又要咸鱼翻身? 瓦尔答是三阿哥胤祉的门人,绰尔济也是三阿哥胤祉的人,因为害怕养不大,康熙从小就把胤祉寄养在绰尔济家里,胤祉与绰尔济一家的关系自小就格外不同。 更让人惊讶的是,四阿哥胤禛竟然直接出任宗人府宗令,宗人府是管理皇室宗族的谱牒、爵禄、赏罚、祭祀等项事务的机构。分别职掌收发文件、管理宗室内部诸事、登记黄册、红册、圈禁罪犯及教育宗室子弟。 宗人府既管人丁户籍,也管祭祀礼仪,还包揽教育后勤,并且是位居内阁、六部之上,是真正的位高权重,一应宗室亲贵都得仰看其脸色。 这一道谕旨可以说主要提拔的是三阿哥和四阿哥,这两人之前可都是紧跟太子的,一众大臣都一阵迷糊,康熙这是不准备废太子?还是准备另外又扶持一个党出来?朝堂上本来就已经有了八党和十四党,这再加一个党,他们怎么站队? 一众大臣皆觉的莫名其妙,根本就揣摩不透康熙的真实用意,前两日还在大力扶持十四阿哥,今日又突然变了风向,转而支持八阿哥,扶持三阿哥、四阿哥来了,前两天风头最盛的十四阿哥,竟是一丁点好处亦位得到。 李光地亦是不自觉的皱了了皱眉头,一时之间猜不透康熙背后的想法,除了三个保持中立的成年阿哥,有争储倾向的阿哥,康熙都给予了支持和扶持,他是什么意思?还没有确定新太子人选?还要再考较一下诸位阿哥? 皇太子胤礽却是大为兴奋,康熙把这局面搅的越乱,就越说明他没有传位给这几个兄弟的想法,他是越来越肯定,康熙有传位皇孙的意思了。 八阿哥胤禩心里却是一跳,康熙这是意图又扶持老三?老四的位置亦是至关重要,康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把老三老四捏合成一党?好在这次也不亏,郎廷极提为了两江总督。马齐也回到上书房,八党的实力仍然是最强的。 三阿哥胤祉则是心里狂跳,皇阿玛果然是开始安插他的心腹,为他铺路了。 (未完待续) 第200章 机会 听到这里,胤祯心里倒是明白康熙的意图了,康熙的这番布局,乃是为他的秘密建储做准备,把老三老四顶出来,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一众王公大臣认为他心中还没有中意的太子人选而已。 给老八一点甜头,既是为了平衡的需要,也是为了给老八一点希望,让他继续顽强的进取而已。只是不知道康熙心中究竟有没有属意的太子人选?若有,又会是谁呢? 稍稍想了想,胤祯就放弃了这无谓的想法,争就争吧,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局面来?胤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总的来说,康熙对他的扶持力度还是最大的,朝中有李光地和张鹏翮给他撑着,又有康熙在上面玩着平衡,他倒也不用太担心,完全可以放心的去江南建造远洋舰队。 散朝后,胤祯不敢耽搁,急忙赶往正阳门附近的西江米巷,郑世昌花高价盘下了碾儿胡同的一处院子,做为京报的办公地点。第一份京报出刊,胤祯还真有点不放心,毕竟郑世昌的品秩低了点,怕他压不住那些个六科的给事中。 进入大院,胤祯就发觉稍微有点忙乱,穿官服、便服的,长随打扮的等等各色人等都有,见他进来,满院子的人都忙跪下请安,郑世昌闻报也迎了出来。 胤祯摆手叫一众人等免礼,快步走进了大厅,结果,又是一群人磕头请安,他只好赶紧的进了房间,一落座,他就开口道:“多开几道门,另外把工种分细一点,各自隔开,否则一天见礼就要浪费不少时间。” 郑世昌躬身道:“王爷训诲的是,昨日才盘下,连夜搬了过来,有些忙乱,明日就叫人整改。” “恩。”胤祯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按衙门的规格改,京报迟早要纳入朝廷的正规体制。” 闻听此言,郑世昌心头大喜,立即躬身道:“下官谨尊王爷钧旨。” 胤祯这才问道:“京报准备的如何?” “回王爷,时间紧,下官是雇了一家刻书局代为印刷,其他版面皆已准备好了,只差首版的谕旨奏章。”郑世昌说着,对外招了招手,一个长随急忙拿了封密封的信封过来。 郑世昌看了看封口,才折开,抽出一张半成品的京报来,双手呈了上来,胤祯见他保密意识还不错,亦是甚为满意,接过京报仔细看了看。 这张京报约摸四开大小,纸张厚而洁白,字迹清楚整齐,看起来极为的清爽,胤祯看的极为满意,笑问道:“一张报纸的成本是多少?” 郑世昌陪着笑道:“回王爷,下官还真没来得及细算,不过,总在二十五文至三十文间。” 按一万份算,一年亏损就在二万两以上,足够吓退所有想打主意的人了,胤祯点了点头,道:“就按这标准办。” 养心殿,西暖房。 康熙在下朝后并未歇着,凝神冥想了一阵,提笔写道:“朕今春秋已高,听政年久,众亦谓朕事事经历,无不周知,但不闻不见之事甚多,虽有言官,却多是瞻顾缄默之辈,是以噶礼、梁世勋、托合齐等辈小人,乃敢上下勾结,构结党羽,贪赃枉法,胆大妄为,令人发指。尔等皆朕所信任,至任大臣,于请安折内将应奏之事,各罄所见,开列陈奏。 朕于诸事谨慎,举朝无不知之,凡有密奏,无或泄漏,一概奏折,不迟时刻,皆不留稿,阅后即手批发还。尔等果能凡事据实密陈,则大奸大贪之辈,自知畏惧,或有宵小诳主,窃卖恩威者,亦自此顾忌收敛。” 写完之后,他吩咐张廷玉道:“给在京及各省有密折之权的官员每人眷抄一份,用印之后寄发。” 张廷玉双手捧着密谕回到案桌,看了一遍,便开始抄了起来,他是天份极高之人,联想到今日朝堂上的情形,立时就明白过来,康熙这是不放心一众皇子,要京师、地方的大员随时随地密奏一众皇子的动静。 京城一众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散朝回到各自衙门、府邸,都在心里细心的揣摩康熙今日朝会上说的那几道谕旨,背后究竟有何深意。 雍亲王府。 四阿哥胤禛做梦也没想到康熙竟然让他出任宗人府宗令,在这个位置上,可是有大把的机会拉拢宗室亲贵,历来就没皇子担任过这么重要的职位,真不知康熙此举有何目的?而且他同时还大力的提拔老三的门人、心腹,老八也是获益不少,惟独老十四这次没得彩头。 琢磨不透康熙的想法,胤禛自然而然的来到了邬思道所在的南院。 邬思道正在看书,见胤禛微蹙着眉头进来,拱手揖了一礼,便微笑道:“今日逢五大朝,圣上可是有了异常的举动?” 胤禛点了点头,道:“非是一般异常,我一路回来,亦未琢磨透皇上此举是何意图。”说着,他便将朝堂上的详细情形细细的述说了一遍。 邬思道思忖了半晌,才道:“圣上这是放鹿于野。” 放鹿于野?胤禛一楞,脱口道:“皇上心中还未有中意的太子人选?” “那倒未必。”邬思道摇了摇头道:“圣上此举,有两种可能,一是心目中还未确定太子。二是已经有属意的太子,以此办法来保全。” “那究竟是哪种可能大一些?”胤禛急切的问道。 邬思道含笑道:“思道亦不清楚,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对四爷来说,都是机会。” 机会?如果康熙心目中已经有了属意的太子人选,还有什么机会可言?胤禛疑惑的瞅着邬思道。 “呵呵,人心是会变的。”邬思道笑道:“即便圣上心中已有所属,但只要不宣布出来,所有的皇子则皆有机会,人是会变的,人心亦是会变的,一年两年,或许没变化,三年五载呢?十年八年呢?圣上今年方才五十有九,而且圣体康泰,这时间可是难说的很。” “先生果然高论。”胤禛微笑道:“我该如何去争呢?” “扬长避短。”邬思道敛去笑容,肃然道:“不结党,不争权,万事以孝为先。太子欲谋不轨,圣上应是极为伤心,此刻,以孝最能打动他。” (未完待续) 第201章 赶考的举子 北城区,鸭儿胡同,李光地府邸李光地亦是独自闷在书房中静静的揣摩着康熙的意图,他历来小心谨慎,从不涉足党争,没料想临老了,康熙还亲手把他塞进了十四党,他原本认为康熙已是属意立十四爷为太子,这才把他绑在十四党上面,以辅佐十四爷。 但康熙在今日朝会上的举动,却让他感到一阵迷茫,康熙究竟是心里没有确定太子人选,还是看到了立太子的弊端,想以此来保护十四爷? 凝思良久,想到一废太子时,康熙就对太子动了杀念,李光地感觉自己似乎是找到了突破口,康熙既然对太子动了杀心,那么太子复位不过就是康熙的权宜之策,他根本就未想过把大位传于太子,亦就是说,至少从康熙四十八年开始,康熙就在考虑新太子人选。 以康熙之雄才大略,一众儿子的才华高低,禀性优劣,岂能三年时间还不能够确定下来?想到这里,李光地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十四爷不仅呆在康熙身边的时间长,亦是唯一的一个呆在京城外的皇子,而且还是呆在国家的根本之地——江南。这倒是符合了‘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这一条古例。 再看康熙这三年来对十四爷的恩宠,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十四爷这三年来也确实争气,不论是什么差事,在他手上都办的漂漂亮亮,看来,康熙是早就注意到了十四爷的才华,这才对他加意的历练。 这一点肯定下来,李光地不由大为轻松,大方向准了,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十二月初六,养心殿东暖阁。 康熙满脸微笑着放下手中的京报,虽然昨日就已经看过样报,但正版出来,他仍然又细细看了一遍,方苞在‘大清最后一本禁书’一文中,自秦始皇的‘焚书坑儒’说到明朝的‘蓝胡之狱’,痛批历朝历代的文字狱,高度颂扬了康熙废除文字狱的举动,称其功盖三皇,德过五帝,史无前例,不愧为千古一帝,胸襟宽广如海。 对于文字狱的危害,康熙亦不是不清楚,只不过了维护统治利益的需要,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能在他手中将文字狱成为历史,心里亦实为自傲。 瞅了眼正襟危坐的胤祯,康熙笑问道:“怎的不见你让日本人背黑锅的文章?” “回皇阿玛。”胤祯欠身回道:“隆科多前日方在京城内外抓捕传谣惑众者,儿臣以为,马上在京报上祸水东引,稍嫌急了点,儿臣恳请皇阿玛下旨,将所捕之人全部放了,待事情平息了,京报再行舆论引导,方不至于引起抵触。” “恩。”康熙微微点了下头,赞道:“不急不燥,知借时乘势,确有长进。” “谢皇阿玛赞赏。” “京报的发行量大,纸张的消耗也就大,容易引起纸价上浮。”康熙微笑着道:“京报的用纸最好选择产量大的。” “儿臣谨尊皇阿玛圣谕。”胤祯躬身道:“儿臣回去就命人去挑选,不过,京报乃是朝廷的脸面,亦不宜太差,儿臣已经催促‘四大恒’尽快研究京报专用纸,以取代现用的桑皮纸。” 康熙默想了下,才不置可否的道:“恩,如此也好。” 胤祯躬身又道:“皇阿玛,远洋舰队的建造已经步入正轨,不过几年,便可形成规模,海外领地、岛屿,海疆都需要勘察测绘人才,儿臣恳请能够扩大希望义学的规模,以免日后缺乏人手。” 康熙听的微微一怔,海疆也要测绘?海疆是如何算的?想了想他终是忍住没问,扩大义学,他倒也不是太反对,以后确实需要大量的勘察测绘人才,他微微颌首道:“恩,允准。你斟酌着办就是。” 听到康熙后面又补了一句,斟酌着办,胤祯就知道,这规模怕是不能太大。 巳时开始,京师内、外城各繁华地方便出现了一群报童,在茶楼、酒楼、闹市大声吆喝着,“京报,京报,二文一张,《南山集》后,再无禁书拉!朝廷从宽处理《南山集》一案拉!” 吆喝声一起,马上就吸引了一众读书人,京报是啥,没听说过,但《南山集》案却是所有读书人都关心的话题,正在茶楼喝早茶的一个举子打扮的人听闻,便招手道:“来,给我来一张。”说着就摸出二个康熙哥子。 这举子名叫俞鸿图,字鳞一,浙江海盐人,是进京来参加明年三月的会试。见有人买报,报童乐呵呵的跑过来,收下两个铜钱,就自背后的包中抽出一张京报。 京报一入手,还没细看文章,俞鸿图就感觉大值,仅这张纸至少也要二十文,这可是上好的桑皮纸,再一看首版,更是吓了一跳,上面全是谕旨,奏章,他忙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朝廷的邸报,怎得拿来沿街叫卖?” 报童嘿嘿一笑,“早料到有人会问,这京报是当今十四阿哥对邸报的革新,所有人都可以买,可以看。” 一听十四阿哥的名头,立时就有几个士子围了上来,一看京报纸张厚而洁白,刻工精细、印刷清晰、墨色纯莹,都十分喜爱,立刻纷纷掏钱购买。 京报头版头条就是康熙对《南山集》案的谕旨,第二条才是对江南科考案的谕旨,二版三版则是方苞撰写的‘大清最后一本禁书’和王顼龄撰写的‘朱三太子考据’。 一看完,一众士子就在茶楼里纷纷议论起来。 茶楼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独坐着一名士绅打扮,微蹙着眉头的年轻人,此人名叫李卫,今年二十五岁,江苏丰县人,家境富裕,专程前往京城投靠其亲戚,准备捐个出身,无奈命运不济,其亲戚卷入了党争之中,下了大狱,病死于狱中。 李卫不甘心就此回乡,滞留于京寻找机会,他对茶楼里的议论不感兴趣,倒是对京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可是十足的亏本生意,看了看手中的京报,他招手将报童叫了过来,和蔼的道:“你还有多少京报未卖完?” 那报童不过八、九岁,却是相当的机灵,警惕的望着李卫一眼,“你想全要?” 见报童如此警惕,李卫不觉奇怪,笑道:“难道你还不愿意卖?” “当然不卖。”报童板着小脸道:“我们山长交待过,一人只能买一张。” 山长?山长可是对书院讲学者的称谓。李卫吃了一惊,这小报童竟然入学了,当下就好奇的问道:“你是哪个书院的?怎么出来卖京报?” “我是希望义学的,听说过没?就是十四爷办的。”报童很自豪的说道:“京报新发行,准备不足,我们义学的临时来帮忙。” 听他这么一说,李卫兴趣就更浓了,微笑着问道:“京报发行多少张?你应该不知道吧?” “谁说我不知道?”小报童胀红了脸道:“京城只卖二千张。” 京城只卖二千张。李卫笑的象只狐狸,看来这京报果然是取代了邸报,全国发行。他又笑着问道:“十四爷经常去义学看你们吗?” “那倒没有。”报童神情明显有点沮丧,“十四爷一直不在京城,不过,每次回京,他都会来义学看我们。” 好言将那小报童打发走,李卫心里大为欣喜,对十四皇子胤祯,他可是一点不陌生,从江苏到京城,十四爷的名声都可说是如雷贯耳,若能攀上十四爷,那可比捐官强远了,他微笑着抖了抖手中的京报,这京报就是他的敲门砖。 俞鸿图吃过早点,听了阵议论,又要了一笼蒸饺,才拿着京报回到所住的老马记客栈,一进后院,他就叫道:“志高兄,吃过早餐,再用功不迟。” 话一落音,便听房门“咯吱”一声,拉了开来,一个年约三十,稍显清瘦,身材挺拔的举子站在门口,拱手笑道:“有劳鳞一兄破费了。”说着伸手接过食盒。 与俞鸿图同院的这举子名戴铎,字志高,安徽和州人,亦是进京参与会试来的。戴铎正要缩回身去,一眼瞥见了俞鸿图手中的京报,又问道:“鳞一兄弟,这大清早的到哪里会文去了?” 俞鸿图一楞,方才笑着将京报递了过来,“大清早会的哪门子文,这是京报,即是以前的诋报,圣上要从宽处理《南山集》一案了,这上面有篇方灵皋的文章,写得真个是花团锦簇…” 一听要从宽处理《南山集》一案,戴铎一手就将京报接了过去,他与戴名世同是安徽人,虽然不在九族之内,却是同族,更何况戴名世还是安徽名人,他自然是十分关心。 细细阅读了康熙谕旨,又大致浏览了一篇方苞的文章,戴铎亦是大为兴奋,戴名世若是无事,他倒是可以攀上关系,若能得他提携一二,日后在京城立足可就容易的多,对于此科,他倒是信心十足。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戴铎兴奋的大声笑着道。 俞鸿图亦是点着头道:“谁说不是呢?这可是咱们士林之福,得了,读你的书吧,我也去用功了。” (未完待续) 第202章 李卫 从宫里出来,胤祯便径往宣武门的大儿胡同而去。 京报发卖,一时间召集不到放心的人,郑世昌昨日连夜到府上请示的时候,胤祯就想到了希望义学的那群孩子。这一出宫自然是要赶过去看看,顺带也看一看义学该如何扩建。 胤祯才进大儿胡同巷口,白子云就得到了讯报,他清楚十四爷只要回京,都会来义学转一圈,今日学生出去卖报,他更为上心,一早就安排人留意着,闻报后,他连忙召集了一众先生到门外迎接。 白子云、丁善、潘祥、武安邦、扬敏、宋时凡等六个举子现在对胤祯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一年未见,十四爷又晋封亲王了,康熙四十八年,他们六个进入义学时,胤祯不过才是贝子,三年时间不到,就由贝子爷一步步晋封到了亲王,可真是罕见。 胤祯在江南和京师的所作所为,亦让义学里所有的先生都引以为傲,现在出门,这些个先生早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开口闭口都是,“在十四爷办的希望义学任教。”就连走在大街上,一个个都自觉高人一等。 胤祯一到门口,一众先生,不管是白身还是有功名在身的,都心悦诚服的跪下请安见礼,就连西洋的一众传教士亦是学得有摸有样。 听到那群西洋传教士怪声怪调的请安,胤祯强行忍住大笑的冲动,很是亲和的让众人免礼平身,扫了一众先生们一眼,他才朗声道:“一晃又是一年,辛苦各位了,眼见已是年关,这个月发三倍的薪酬,让大家热热闹闹过新年。” 一听胤祯表态发三倍的月例,一众先生兴奋的又跪了一地,“谢王爷厚赏。” 进入义学,胤祯照例在里面视察了一圈,方才进入白子云的办公室,一应先生也自行散去,扬敏、丁善等六人却是跟了进来。 胤祯落座后,看了六人一眼,才道:“会试在即,各位可有信心?” 仍旧是扬敏先开口道:“回王爷,上万的举子参与会试,录取的名额却不足一百八十名,不仅讲究才学,亦讲究气运、机缘,不怕王爷见笑,学生心中着实忐忑。” 这科举取士确实是埋没人才,这一点,胤祯亦是深有同感,他微微点了点头,道:“你们今年与往年不同,今年你们没有压力,你们本已有举人身份,能中进士更好,不中亦无所谓,跟着本王,还能少了前程?只管放手一博。” 听闻胤祯的承诺未变,几个举子心里都是一松,好歹在拼一科,实在不行,跟着十四爷也不愁没机会出仕,几人齐齐躬身道:“谢十四爷激励。” “恩,离会试还有三个月。”胤祯道:“你们六人,都把手头的课程挪挪,从现在起,不用在授课,月例给你们照旧。另外,也不要死读书,多出去走走,各地的举子现在已经开始陆续的进京了,多跟他们交流交流。” 说到这里,胤祯微微一顿,才接着道:“本王手下人才奇缺,各式各样的人才都要,算学、农学等一应杂学人才都来者不拒,德才兼备的士子自然更欢迎,明年,你们就开始要跟本王办差了,这义学的举子只能多,不能少,现在就告诉你们,皇上已经批准义学扩建了,义学的规模至少要翻一倍。” 一听这话,白子云、扬敏等六人都明白过来,十四爷竟然是要把义学做为一个培养人才的基地,要他们去拉人,这倒是容易,只要亮出十四爷这块金字招牌,放出风声,不知道有多少举子会哭着喊着要进来,问题是,他们拉来的人要德才兼优,以后出了问题,他们可是逃不了干系的。 躬身谢过之后,扬敏才迟疑着问道:“王爷,有没有名额规定?” 胤祯轻笑道:“没有,多少不限,一个没有,本王亦不会责怪,多了,本王自有地方安置,不至于委屈了他们,但要注意甄别,但凡给你们送礼的,全部不要,既是行贿者,则必是受贿者。” “学生谨尊王爷训诲。”六人齐齐躬身回道。 胤祯点了点,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待其他五人退出后,白子云便躬身说道:“王爷,学生对这科实在没信心,义学又面临扩建,学生还是留下来料理义学的事吧。” 胤祯颇为赞赏的瞅了他一眼,含笑道:“能沉下心来办事,这是你的长处,不过,会试还是要参加,十年寒窗苦读,为得便是一朝金榜题名,岂能未战先怯?义学扩建的事,你不用操心,再说,义学是本王培养人才的地方,不是埋没人才的地方,义学的事,会试之后,你亦要交接,你心中可有适合的人选?” 白子云沉吟了下才道:“回王爷,汤生贵这二年一直协助学生打理,对义学的情况很熟悉,此人清廉本分、性情嫌和、善与人交,不过,他只是个秀才。” 此人怕是只适合做副手,胤祯心中暗忖,稍稍沉吟,他才道:“让他先代管一段时间,看看再说。”说完,又道:“走,一起去看看,扩建该从何处着手?” 绕着义学外转了一圈下来,胤祯心里大致有了个底,正欲启程回府,护卫孙查齐急步赶过来禀报道:“禀王爷,抓了个可疑的人,不过,这人自称是江苏丰县人,说京报的亏损,他有办法解决。” 京报的亏损,那是本王成心要亏损的,用得着他来解决什么?胤祯眉头一蹙,心里却是又有点好奇,京报才发行半天,这家伙就找来了,而且还知道来这地方找,看来是个机灵人,不知道他准备用什么办法来解决京报的亏损?沉吟片刻,他才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孙查齐道:“他自称叫李卫。” 李卫?胤祯一楞,旋即便是一笑,竟然是李卫,他可是雍正朝的名臣,有名的‘鬼难缠’,确实是个机灵鬼,秦淮河征税的点子就是他创立的,没想到居然撞到自己这里来了,笑了笑,他才吩咐道,“带他回府见我。” (未完待续) 第203章 埋刺 四阿哥胤禛自听闻了邬思道的一番话之后,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对其提出的‘不结党,不争权,万事以孝为先。’亦是大为赞同。 宗人府宗令一职,可谓是位高权重,炙手可热,一大早,就有不少的宗室清贵上门拜访,宴请的帖子亦是不少,胤禛却是冷着脸一概将来人打发了回去,宴请的帖子亦以身体不适为由全部退了回去。 胤禛的冷峻,在京师都是闻名的,否则也不会被称为‘冷面王’了,但不断上门来访的宗室亲贵亦让其烦不胜烦,索性出了府邸前往王府井大街而去。既是在康熙面前为十三求了情,怎么也得通传老十三一声,否则这人情岂不是白做了。 王府井大街帅府园,十三阿哥府邸。 听闻四哥上门探望,十三阿哥胤祥不敢怠慢,急忙带人迎了出来,还未到二门,便见胤禛快步前来,忙上前见礼,道:“恭喜四哥接任宗人府宗令。” “不过一苦差,没什么值当恭喜的。”胤禛微微笑道:“今儿倒是给十三弟带了好消息。” 又有好消息?胤祥不由颇为警惕,别是皇阿玛给指派了别的差事,那可就没机会去海军了,他忙强笑道:“十三还能有何好消息可言。” 胤禛意味深长的看了胤祥一眼,才道:“别灰心,皇阿玛气已经消了,进屋说吧。” 进屋落座之后,胤禛才缓缓而道:“这二年,十三弟心中苦闷,四哥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奈何皇阿玛在气头上,四哥也不敢进言,徒惹皇阿玛不快,于你亦无丝毫益处。十三弟性情散漫,不拘小节,四哥从小看你长大,岂有不知? 眼下,京师朝局繁杂,一众兄弟皆对大宝虎视眈眈,以你的性情,留在京中,四哥亦不放心,前两日,皇阿玛将法海起复,我便料想皇阿玛的气已经消了,所以大着胆子,在皇阿玛面前求情,恳请将你谴往江南,到海军中效力。” 一听这话,老十三胤祥心里不由微微一惊,老十四才说,要让他去海军,四哥这就为他在皇阿玛面前求情了,这也太巧了一点,他立时就反应过来,四哥定然是知道了老十四与他密谈的事情,这才抢先在皇阿玛面前求情。 不过,眼下胤祥最关心的是康熙的态度,他颇为急切的问道:“皇阿玛是什么意思?” “皇阿玛未表态。”胤禛沉吟着道:“不过,看的出来,皇阿玛颇为意动,四哥之所以敢如此提议,乃是因为兵权历来便是皇权的核心,十四弟的海军虽然还未成军,但训练之苦,军纪之严、军威之盛已是不弱于朝廷的经制之师。 况且海军士卒数量现已达到八千余人,大型的战舰亦是与日俱增,这样一支日益强大的力量,皇阿玛岂能忽视?岂能放心由十四弟一人掌控? 一众兄弟中,知兵事的,唯有大哥与十三弟、十四弟三人,现在大哥圈禁,就只剩下你与十四二人,最让皇阿玛放心的是,十三弟你历来与十四弟阵营不同,有你在海军牵制,皇阿玛则可安心不少,因此,谴你去海军,皇阿玛定然会同意,除非是十四弟从中做梗。” 虽然胤禛口口声声分析的是康熙的心思,可听在胤祥耳里,却是严厉的敲打和警告,若是他敢与老十四搅在一起,哪怕是去了海军,也会被康熙猜疑,一有风吹草动,便可能再次被召回京城。而且最后,他还不忘摆老十四一道,好人倒全让他做了。 胤祥知道这个四哥,话一向不多,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实乃是对他前往海军的事极度重视,四哥虽然为人刻薄、多疑、阴狠,但这些年来,对他一直不错,他也不愿意就此背叛他。 况且,四哥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海军虽然现在才八千人,可按照这趋势,一开年,又得招兵,也不知老十四最终会将海军扩展到什么规模,但,二万人总是有的,这么强大的一支军事力量,皇阿玛若是打算立十四弟为太子,那是没问题,否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允许十四弟独自掌控的。 不过,胤祥心里也清楚,若是不倒向十四弟,他在海军中根本就站不住脚,老十四整顿海军的情形他也不是不清楚,更何况十四手中有的是钱。即便康熙让他做海军学院的副院长,想牵制老十四亦是妄想。 胤祥自小就熟读兵书,擅知兵事,可不会象四哥那样想当然,海军培训的前两届学员,可说是以后整个海军的脊梁,高级、中级将领大都会出自这两届学员中,他光杆一个,凭什么牵制? 这些暂且都不做理会,先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再说,海军,对他来说,既陌生又遥远,去了以后再做计较,想到这里,胤祥满怀感激的说道:“还是四哥心痛十三,此番不管能否前往海军,四哥多年来的拳拳爱护之心,十三永远铭记于心。” 见胤祥表明心迹,胤禛亦是松了口气,埋下这根刺,老十四再想拉拢十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有这份人情在,以十三的性格,也断不至于在背后射他冷箭,他微微笑道:“十三弟无须客气,你跟随四哥这么多年,见你受苦,四哥心里亦是难受。” 十五阿哥胤禑这两日可是忙坏了,京报发往各地,胤祯要求各府、县都必须有京报固定的发售地点,京、省、府、县的具体传送渠道,各级的网点,传送的时间等等详细的情况,都必须一一落实。 这是胤祯交代他的第一份差事,要是办不好,这脸可就丢尽了,他两兄弟既无财无势,身份亦不贵重,在众多的兄弟中,毫无优势可言,若是再连办事能力也差强人意,他可真没脸再跟着十四哥混了。 这几日,胤禑忙得是昏天黑地,连轴转着会议、见人,各省驻京的塘官在他的召集下,大会小会不断,几经商议,才将具体的方案定了下来,今日是京报发行的第一天,一一检查、询问了各省的递送情况,他才松了口气,赶往恂亲王府汇报。 恂亲王府,书房。 胤祯甫一坐定,便着人将李卫叫进来。 李卫在大儿胡同,因被怀疑意图不轨,被胤祯的亲卫抓了起来,虽然及时说明了情况,却也颇为狼狈,不过,他心里却是乐滋滋的,进得门来,便乖巧的磕头请安,“江苏丰县李卫,叩见王爷,王爷金安。” 胤祯上下打量他了一番,这李卫身材魁梧,皮肤白净,穿着亦十分得体,一望便知是大户人家出身,胤祯轻声吩咐道:“抬起头来。” 一见李卫那张脸,胤祯便有些忍俊不住,皆因李卫乃是一张大圆脸,而且一脸的麻子,在白净的皮肤衬映下,极为醒目。 李卫自己也知道容貌有点异类,却是从容道:“草民小时候出天花,医治不善,方才落得这副模样,据丫鬟说,草民小时候也是英俊不凡。” 就这么一张大圆脸,就算没麻子,亦跟英俊二字沾不上边。胤祯强忍着没笑,这家伙胆子不小,一介草民,在自己面前竟然从容自若,还以他自己容貌开涮,希冀缓和气氛,确是名不虚传,稍稍思忖,他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才问道:“你说有办法解决京报的亏损,说来听听。” 见胤祯并未发笑,李卫心里颇为的忐忑,这位十四爷年纪轻轻,涵养工夫倒是修练的不错,可得小心应对,他陪着小心道:“京报既是全国发行,必然阅读者众多,草民以为,可以在京报上刊登商家的招牌以做宣传,比如,草民落脚的‘老马记客栈’在各省就有不少分号,如能在京报上宣传,进京的举子自然就会优先选择‘老马记客栈’,这于商家好处多多,京报大可以此收取好处费。” 这家伙不简单,这么短时间,就能看到京报的优势,并知道加以利用,就凭这分眼光和心思,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胤祯暗暗赞赏了一番,才拿起先前写字的那张纸,道:“你识的字不?看看这几个字。” 李卫自小生性贪玩,不喜读书,家中却未给他少请私塾先生,经义虽是不熟,但字却是认识不少,一见胤祯拿起的纸上写的是,‘广告,广而告之。’六个字,心里不由一沉,原来十四爷早就有了这想法,他欲以此为敲门砖,却是自不量力了。 胤祯微笑着放下纸张,心里却是思忖,这个李卫,该是让他去做官呢?还是经商?稍稍思虑,便定了下来,还是做官好,可以带动地方兴商,最少比那些个单纯的清官,对地方百姓更有益处。 李卫满心沮丧的说道:“还祈王爷恕罪,草民真是孔夫子门前卖书,关公门前耍大刀,让王爷见笑了。” 胤祯含笑道:“能有这份胆量,亦算不错,你是白身,若想出仕,只有捐纳一途,而今天下太平,朝廷库帑充盈,捐纳机会亦是微乎其微。”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瞅了李卫一眼,才道:“你可愿补入本王亲卫?” 原本以为没了指望,一听胤祯这话,李卫立时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道:“王爷厚爱,李卫愿意投入王爷门下。” (未完待续) 第204章 李卫请客 李卫一路哼着小曲回到‘老马记客栈’,心里那个美啊,就甭提了,亲卫是什么?那是随时侍侯在王爷身边的王府护军,一入亲卫,不仅有了出身,而且提拔的机会亦是超多,王府的一个三等护卫可就是从五品,升官的速度比起那些个酸举人可快多了。 一进客栈大门,李卫便吩咐小二道:“给爷订一桌上好的席面,送到上房来。” 客栈小二最是机灵不过,一听李卫的吩咐,便知这主儿有喜事,便巴结着道:“哎哟,李爷今儿可是有大喜事,瞧爷这精神头,不是升官就是发财。”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卫呵呵笑道:“小子,有眼力劲,说的好,爷有赏。”说着就扔过一块碎银角子。 “谢李爷赏。”小二利落的一手抓住碎银角子,躬身谢道,起身又问道:“爷,今儿可是要宴客?十两一席的可成?” 李卫经这一问,亦是一楞,请客?我自己吃难道不成?想想一人吃枯酒也甚是无趣,他本是豪爽豁达之人,便笑道:“客栈可有江南客商?” 眼下已是年关,客栈哪里还有什么客商,除了两个提前来适应水土的举子,其他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物,但若不订席面,便拿不到好处,小二亦是反应奇快,马上就笑道:“有,有两位,李爷且回房安坐,小的安排妥了,再给爷上热毛巾。”说完,乐颠颠的躬送李卫。 时间不长,酒楼的几个小厮便拎着食盒在李卫的房间布了一席,十两银子的席面,在京城亦算是中上的好席面了,盘盘碟碟层层叠压摆了满满一桌,李卫虽然身材魁梧,食量甚大,看了这一桌子,亦是有些犯愁。 小二此时却是做好做歹的拉了俞鸿图、戴铎二人过来,一进屋就介绍道:“李爷是江苏人,这位是浙江海盐的俞公子,这位是安徽和州戴公子,有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三位共处咱们客栈,那也……也是缘分不浅,三位慢用。”说着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十两的席面,他扣了一两,可不敢多呆。 小二一走,俞鸿图、戴铎二人就一揖道:“冒昧叨扰李兄了。” 李卫本是豪爽之人,又逢心情大好,当下就呵呵笑道:“见面即是有缘,李某是爽快人,二位无需多礼,请,请上座。” 俞鸿图、戴铎二人皆是举人身份,筵席也是赴的多了,一应举子亦经常会文,见李卫好客,亦是一扫拘谨,三人落座,三杯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细细一套话,方知李卫今日竟然是投了当今十四阿哥恂亲王的缘,被收了做亲卫。 二人登时就放下心来,原来是喜筵,虽然有些羡慕,却是毫不嫉妒,出身不同,仕途不同,眼见李卫豪爽,二人都是一个劲的劝酒。 戴铎喝了几杯,却是猛然想到《南山集》一案,现在就是十四爷在管着,朝廷既然从宽处理,想必不会禁止前去探视,何不借此机会央求这李卫,找个机会去狱中看看戴名世,既能结个善缘,亦能在士林提升名望。 想到这里,戴铎借着几分酒意掩脸,举起杯道:“李兄,今日既入了十四爷亲卫,不知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戴兄弟请说。”李卫亦有了几分酒意,豪爽的道:“只要能做到的,我李卫绝不推辞。” “事倒不难。”戴铎一口将酒干了,说道:“《南山集》案的戴名世,乃是在下族叔,现押在刑部大牢,朝廷现在从宽处理此案,在下想前往大牢探视一番,以尽孝道。” 一听这话,俞鸿图也帮着说道:“李兄这个忙可一定要帮,十四爷现而今就主管《南山集》一案,此事于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行,这事,我记在心上,那天王爷高兴,我给你们求个情。”李卫虽然多喝了几杯,心里却清楚,虽然是满口应承下来,却并不敢把话说死。 见李卫应承下来,俞鸿图、戴铎二人皆是欣喜,又喝了两圈下来,俞鸿图道:“枯酒乏味,不如,我说个笑话,以博大家一乐。”说着,便道: 有人花钱买了一个官做。到任后,去拜见上司。 上司问:“贵县风土如何?” 他答道:“本县风沙不大,尘土也少。” 问:“春花如何?” 答:“今春棉花每斤二百八。” 问:“绅粮如何?” 答:“小人身量要穿三尺六。” 问:“百姓如何?” 答:“白杏只有两棵,红杏倒不少。” 上司生气道:“我问的是黎庶!” 他恭敬地答道:“大人问梨树,有,有,梨树很多,只是结的果子太小。” 上司大为光火,厉声问道:“我不是问杏树梨树,而是问你的小民。” 他连忙站起来,弓着腰答道:“小的小名叫狗儿。” 戴铎听了,笑的是控背躬腰,李卫却是瞅了俞鸿图一眼,问道:“俞兄弟以前认识我?” 俞鸿图不解,摇了摇头道:“今日初次见面,李兄何来此问?” 李卫认真的说道:“李某小名便唤狗儿。” 话一说完,俞鸿图、戴铎二人已经是笑的抬不起身来。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正批阅奏折,却闻李德全低声禀报:“皇上,鄂尔泰在外递牌子求见。” “恩,召他进来。”康熙头也不抬的说道,批阅完了手上的奏折,他才抬起头来,这鄂尔泰来的倒快,不知道秦淮河试点推行的效果如何?老十四年初肯拿秦淮河两年的收入抵两百万两银子,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鄂尔泰进来后,便跪道:“奴才躬请皇上圣安。”起身后,又在一块专用的白地毯上跪下。 康熙这才问道:“秦淮河今年一年的收入是多少?” “回皇上,一百六十万两。” 一百六十万两!康熙听了微微一怔,可比他预想的多了不少,能有一百万两,他已是知足,没想到竟然是一百六十万,很快,他便继续问道:“青楼业主反应如何?税收占到收入的多少?” “回皇上,税收已占到其盈利的三成,青楼业主抱怨很大,但仍然没人因此歇业、罢市。”因为是跪着,鄂尔泰回答的尽量简洁、准确、精炼。 才占到三成,就有一百六十万?康熙亦未想到,江宁秦淮河的青楼业竟然繁华到如此地步,既然没人歇业、罢市,就说明这法子还是可行的,以前可只是二十抽一,真真是太便宜那帮子吸血鬼了,还是老十四有眼力,这法子不仅敛了财,又不伤民。 沉吟了片刻,康熙才接着问道:“依你看,还能加否?” 一听康熙竟然还有加税的想法,鄂尔泰急忙回道:“回皇上,十四爷到江宁,奴才曾经就此事请示过,十四爷的意思亦是不超过三成。奴才窃以为,目前这个标准正好,毕竟他们还要缴纳一些地方杂税,再高,就怕适得其反了。”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倒是不能杀鸡取卵,停顿片刻,他才接着问道:“对于秦淮河试点,你是何看法?” 在回京的一路上,鄂尔泰就无数次的设想过,康熙会问什么,这个问题亦在他的意料之中,稍稍整理了下,他便回道:“回皇上,十四爷的秦淮河试点与京城工商杂税试点是一脉相承,主要宗旨在于正确引导奢侈消费行业,秦淮河试点是对奢侈行业征收高税,京城工商杂税试点是高收低补以此调节、平衡各行业的正常发展。 京城工商杂税试点情形,奴才不知,但秦淮河试点无疑是很成功的,奴才在江宁对江宁的其他行业也进行了初步的了解,奴才窃以为,此法可以大力推行,不仅利国利民,亦能够抑制奢侈行业畸形发展,同时亦能扶持必需的、薄利的行业发展。” 康熙颇为满意的瞅了鄂尔泰一眼,老十四评价此人,办差勤勉谨慎,细致周密,善于举一反三,看来倒是一点不错,沉吟了半晌,他才道:“朕欲在江宁城亦推行工商杂税革新,你可有信心?” 鄂尔泰听的大喜,十四爷说的没错啊,康熙果然要开始大力革新税制了,这可是难得的机遇,他稳重的磕了个头道:“奴才必定竭尽全力,力保平稳,有序、高效的推行江宁城的工商杂税革新。” 听他把平稳,有序放在前面,康熙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江南乃国家赋税重地,稳定乃是首务,工商杂税革新事关国策,试点的重要性,朕亦不赘言,一切皆需循序渐进,各行业的一应数据务求精准,以为推广之借鉴。” “奴才谨尊皇上训诲,必定兢兢业业,情勉办差。”鄂尔泰沉稳的回道。 康熙微微颌首,道:“胤祯亦在江南,有不明白的地方多请教于他。为方便你在江宁推行工商杂税革新,着赏户部侍郎衔。” 从二品!鄂尔泰也没想到,竟然从四品一下就升到从二品的侍郎,果然是跟着十四爷好升官,“奴才谢皇上高厚之恩,必竭心尽力以报。” (未完待续) 第205章 纠结 恂亲王府。 十五阿哥胤禑将京报在各省的传递渠道、网点布置等情况向胤祯做了详细的汇报。并将最近几天召集各省驻京塘官商议、和方案的最终确定情况都一一做了说明。 胤祯凝神听完之后,微笑着赞道:“十五弟不畏繁琐,谦虚谨慎,又能事事躬亲,实乃十四哥的一大臂助,京报的顺利发行,十五弟功不可没,不过,些许小事,十四哥暂时就不给皇阿玛禀报了,你现在还未封爵位,沉下心来,勤谨办差,明年底,十四哥再一并奏与皇阿玛,无论如何,也要给你挣个贝子爵位。” 康熙历来很少单独给皇子封爵的,胤祯三年三晋爵可谓是特例,未封爵的皇子阿哥,除了十五、十六,其他的年纪都还小,胤禑根本就没未曾指望能够在近几年封爵,闻听这话,他兴奋的满脸通红,忙道:“谢谢十四哥。” 胤祯含笑点了点头道:“江南的差事繁杂,一开年,我就要离京,一则皇子不奉旨不能出京,二则,十五弟留在京城,我在江南也方能安心,京报不仅是我们一手创办,亦是朝廷的喉舌,其重要性,你日后会有很深的体会,你在京城就负责将京报办好。 京报从上到下,都是我们的人,每年亦要亏损十数万,这份差事,抢,暂时是没人会抢的,但必须防止他们捣乱,也要防止京城出现其它小报。 遇有拿捏不定的事,多请教李光地,张鹏翮,另外,多留意人才,慢慢积蓄实力,但有一点要切记,所有的武职官员,一律不要来往,你现在不仅是皇子身份,亦是十四党的领军人物,一言一行,皆要三思。” 听胤祯絮絮叨叨的嘱咐,胤禑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发热,忙恭敬的回道:“十四哥教诲,十五必铭记于心。” 此时,门外传来包福全的声音,“禀主子,江宁鄂尔泰在外求见。” 鄂尔泰这么快就回京了?胤祯微微一怔,便道:“带他过来。”胤禑闻言,不由瞟了胤祯一眼。 胤祯自然清楚他的想法,微笑道:“在十四哥面前不必拘谨,这段时间,没事就跟着我见人,办差,这些人,日后你都要打交道的,多熟悉下有好处。” “谢十四哥。”胤禑微微松懈下来,感觉十四哥比起以前,仿佛是更为亲和了一些。 见包福全迎进迎出,鄂尔泰不觉颇为奇怪,他在宫中当侍卫时,与包福全也认识,当下便笑道:“包公公,这些事哪是您操心的,不是有回事处和回事太监吗?” 包福全笑了笑,道:“请,王爷等着呢。”走了几步,他才说道:“咱们王爷一年才回京几天,不紧赶着露露面,没准都忘了还有杂这号角儿了。” “哪能呢,您可是自小就跟随着侍侯王爷的。”鄂尔泰边走边奉承道。 “哎哟,话可不敢这么说,鄂大人,俗语说的好,三年不上门,这是亲也不亲了。”包福全一头走一头说道:“象杂家这号角儿,恩威荣宠,全都指望着王爷,可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两人穿廊过院,很快就到了胤祯的书房门口,鄂尔泰对包福全拱手一揖,这才进入书房,一进门,稍稍瞥了一眼,见十五阿哥也在,他忙给二人请安见礼,起身后,他又是跪下,叩了个头,才道:“奴才鄂尔泰,谢十四爷点拨、提携之恩。” 见他大礼谢恩,胤祯不由笑道:“可是受皇上赏赐了?” “回十四爷,承蒙皇上厚爱,赏户部侍郎衔。”鄂尔泰沉稳的回道。 “恩,二品大员了,十四党可又多了一员干将。”胤祯含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一伸手,道:“免礼,坐。” 鄂尔泰坐下后才道:“皇上命奴才在江宁城试行推广工商杂税革新,为方便行事,才赏了户部侍郎衔。” 胤祯听的心头一沉,他之所以把京城的工商杂税革新送给八哥,就为工商杂税革新颇为得罪人,京城也好,江宁也好,经营行业奢侈消费的无一不是大商巨贾,哪一个背后不是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真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得罪便是一大片。他本想躲在幕后,没成想,到头来,康熙仍然是把他这个始作俑者给绕了进去。 他现在在江南的名声,可谓是如日中天,可不能因为这工商杂税革新而自坏了名声,微微沉吟,他才道:“你把觐见的情形详细说说。” 见胤祯这副神情,鄂尔泰也意识到在江宁城试行推广工商杂税革新这事,怕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当下不敢隐瞒,将康熙接见的情形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胤祯听后稍稍松了口气,沉吟着道:“皇上圣虑深远,江南乃国家根本之地,唯稳至上,江宁的工商杂税革新宁可慢一点,也必须保证稳定。工商杂税革新乃是篇大文章,急不得,作为试点,更须稳妥,切忌急功近利。 江南商业发达,百业兴盛,江宁又是江南中心,一着不慎,反响极大,江宁城的工商杂税革新,先从关系国计民生的基本行业抓起,先把这些行业的税率调低,争取民心,涉及到奢侈消费的按秦淮河例,缓慢上调,把步子放慢一点,这些行业毕竟与青楼业的暴利不同,必须谨慎,再谨慎。” 鄂尔泰心里也很清楚,江宁工商杂税革新的成败直接关系到今后的前途,听了胤祯指点的具体的方案,心里顿时一喜,十四爷这法子,正符合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先收买民心,稳打稳扎,即便有小疏漏,亦不会引起大的反响,不至出现作坊罢工、商人罢市等恶劣情形。他忙躬身道:“十四爷高瞻远瞩,高屋建瓴,遵循此法,则可立于不败之地,奴才定然谨尊训诲。” 胤祯微微颌首,又接着道;“事关重大,你于选人、用人一途,亦需格外谨慎,不用在京过年了,直接回江宁,你在京城的亲朋好友、故旧同僚众多,又是新近晋升,难免有人向你举荐各种人才,不收,得罪人,收了,都是些一心想发财的碌碌之辈,容易坏事。 另外,你虽然挂了户部侍郎的衔,却是虚职,新任两江总督郎廷极是八哥的人,八哥又是负责京城的试点,定然不欲你江宁出彩抢了他的风头,估计,会遭到一些刁难、阻挠,你先去江宁,我稍后向皇上奏请,看能否给你请个江宁的实职,以方便办事。” 一听胤祯为他想的如此周全、细致,鄂尔泰心头顿时热烘烘的,跟着这样的主子,还有什么说的,他忙起身跪了下来,“十四爷如此体恤,奴才唯有勤谨办差以报,若不能顺利、稳妥的完成江宁的工商杂税革新,奴才亦无脸再见十四爷。” 见胤祯短短时间就能想的如此周全,又处处设身处地的为鄂尔泰作想,十五阿哥胤禑不由暗自敬服,十四哥能如此用人,怎不教人死心塌地?短短几年,他就能创下这般局面,实非幸至。 康熙在初五大朝对江南和京师一连串官员的升迁任免,一众王公大臣搜肠刮肚的揣摩了几日,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根本就看不透康熙意欲何为?更无法揣摩出他究竟是属意哪个阿哥。一个个都如雾中看花,既模糊又飘渺。 眼看皇太子二废在即,康熙又春秋已高,怕是活不了几年,新太子登基已成定局,谁心里都清楚,此时若是能抱上新太子大腿,日后的仕途将是一帆风顺,可令人揪心的是,康熙偏偏不按规矩出牌,把个本来就乱的局面,搅得更乱,如同一团乱麻一般。 原本结党争储的皇子只是八爷党和十四党,可康熙却又硬生生的将三爷、四爷拱了出来,这二位爷原本都是太子一党的,此时势力大增,天知道会不会结党?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的一众王公大臣在无比纠结的同时,在心里对康熙亦是埋怨不休。 这可不是等闲事,一旦站错了队,那是要丢官罢职、抄家流放的。可面对如此难得的机遇,一众王公大臣却又都心痒难捺,站错队了固然风险大,但若是站对了,那也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加官晋爵,封妻萌子,泽被后世。一边是高回报,一边是高风险,真是难煞了一众王公大臣。 自然也有不排队的,不过,那都是做好了千年铁树不开花的准备,而且毕竟是极少数,人在仕途,但凡是有一丁点机会,谁又能心如止水?更何况是在这新旧交替,风云激荡,机遇伸手可及的关头,又有几人能古井不波? 随着郎廷极迁升两江总督、马齐重回上书房,八爷党可谓士气大振,一时间风头无二。八阿哥胤禩亦是意气风华,一扫之前的疑虑、苦闷。康熙这次的官员升迁,虽然大头被老三抢了,可他亦是获益不少,最让他安心的是,前几天风头最盛的老十四没得到丝毫的好处,这更坚定了他的想法,康熙确实是在玩平衡,鹿死谁手,就看各自的手段了。 (未完待续) 第206章 不拘一格用人才 台基厂王府大街,廉郡王府,书房。 胤禩望了望窗外渐渐西沉的夕阳,心情甚为舒畅,转头对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二人微笑道:“皇阿玛将三哥、四哥拱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分化太子一党,这样既能稳定朝局,又能安抚人心。看来,皇阿玛已是下决心要二废太子了。 目前的局势已是大变,三哥、四哥原本就是太子一党,虽说是树倒猢狲散,但皇阿玛又将他二人的势力扶持了起来,局势就充满了变数。 三哥,在一废太子时,就派其门人孟光祖四处游说,争储之心是不言自明,四哥虽然目前看不出有争储的意思,但是十四弟在三年前就开始极力的防范他,并一再提醒我们注意四哥,肯定是发现了四哥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对于十四弟的眼光,我历来是深信不疑,所以说,四哥亦是有争储的野心,不过是隐藏的较深罢了,三哥、四哥既然都有争储之心,面对我们八党和十四党,他两人便很可能会结成一党以抗衡。 如此一来,则极有可能又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态,十四弟虽然自立一党,但兄弟情分仍在,与十四党,我们是兄弟之争,与老三、老四,则是仇人相争,他们若是上位,我们与十四,都没好日子过。 但是,为防皇阿玛起疑,咱们跟十四党亦要真刀真枪的明斗,不过,十四弟在京的时间不长,估计,争斗的机会不是很多,咱们主要的对手还是老三、老四,明争暗斗,要无所不用其极。” 十阿哥胤誐虽然才智平庸,人也长的清秀,却是好勇斗狠的主,胤禩这一席话,只听的他两眼放光,立马就接嘴道:“八哥,你说老四隐藏的深,他要是不与老三结党,那又如何?” “那自然更好。”九阿哥胤禟笑道:“咱们八党现在势力最强,他二人要不结党,咱们也不必多事,坐看风云便是。皇阿玛既然把他二人扶持起来,自然是有其目的,我们若是风头太盛,怕是有被打压的危险。” “九弟说的很对。”胤禩微笑着道:“党争不是目的,咱们的目的是储位,是争取圣心,皇阿玛立储君的标准是什么,我揣摩不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储君必须要有治国之才,皇阿玛一代雄主,名为守成之君,实乃开创之君,打下这诺大的江山,他岂会传位于无能之辈? 所以,我们必须把皇阿玛交付的差事办好,办漂亮,让皇阿玛看到我们的能力,九弟,京师外城改造的扫尾工程马上加快进度,封印前必须全成,奏报上去,看看皇阿玛的反应,是否会安排新的差事。 京城的工商杂税革新,也要尽快的统计上来,好好斟酌一下,看看有无遗漏不周之处,有则尽快完善,无则亦好向皇阿玛汇报。现在可是关键时期,不得有丝毫懈怠。” 西城西官园,诚亲王府。 诚亲王府上上下下这几天都洋溢着一股轻松和谐的氛围,三阿哥诚亲王胤祉本就儒雅,又是一身文人习气,待下素来宽和,这几日心情大好,对下人恩赏的也多,上下仆役自然都大为欣喜,言行之间都带出一股轻快。 胤祉这几日感觉也甚为轻快,皇太子胤礽谴人回复,让他沉住气,不要妄动,自然是同意将手中的残余势力移交给他,而康熙又大力提拔他的心腹,这不正是康熙欲立他为太子的信号吗?想想也是,自古立太子就是立嫡,立长,立贤,立爱。现在没了嫡,其他三项,他全占了,不立他,还能立谁? 踌躇满志的胤祉颇为惬意的想着,是否也如老十四一般,自立一党以招揽人手,壮大势力?而今的情形与一废太子时相比,已是天壤之别,倒不必顾虑太多。转而想到胤礽的回复,他又静下心来,还是再等一等,再看一看,把太子的人马收拢过来,再亮旗号,老王掞现在已是文渊阁大学士,上书房大臣,有他的加入,声势更大,也更容易招揽人手。 正自想的出神,却听回事处的老蔡在门外禀报,“王爷,陈学士来了。” “哦,快请进来。”胤祉微笑着道,心里暗忖,正好听听他是什么看法。 陈梦雷进来,请安之后,便笑道:“王爷今日好清闲。” “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胤祉矜持的笑道,说着一伸手道:“请坐。” 陈梦雷落座后便微笑着道:“王爷日后怕是难得清闲了。” “身闲心不闲,还不如不闲。”胤祉微微摇头道:“真正清闲的现在只有大哥和太子。”顿了一下,他才接着道:“太子已经回复了,让我稍安毋燥,他自会安排。” “太子这是怕三爷受牵连。”陈梦雷沉吟着道:“皇上仁厚,对太子无非是圈禁,三爷上位,对太子而言,乃是最为理想,若是八爷上位,太子结局可想而知,他自然会极力帮您。” 胤祉微微点了点头,道:“《南山集》一案,在押的涉案官员中,太子.党的已经开始陆续被放了出来,有没有必要自立一党,招揽他们?” 微微沉吟,陈梦雷才道:“此事,三爷倒无须急,再看看,皇上若是确有此意,定然还有后手,届时再立不迟,这些官员目前惊魂未定,亦不是招揽的好时机。” “则震所言甚是。”胤祉点头道:“那就再等等,观观风向。” 沉寂了二天之后,京城的一众王公大臣终于按捺不住,纷纷开始伸出了触角,他们打着各种旗号,以五花八门的借口在各个势力间开始小心的试探,对各个阵营的优劣进行评估,揣摩该投入哪个阵营,一时间,京城各个皇子阿哥的府邸都开始热闹起来。 对此,三阿哥哥、八阿哥是来者不拒,凡上门者都热情接见,四阿哥则是闭门谢客,十四阿哥则只见李光地的门生故吏。 四阿哥与十四阿哥对上门官员的不同态度自然很快就引起了一众王公大臣的注意,四阿哥不见客也就罢了,十四阿哥为什么只见李光地的门生故吏?难道十四党不准备大肆收人? 不仅是一众王公大臣感到奇怪,一众阿哥亦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老十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十四党自成立以来,好象就一直在拒绝收人,老十四难道不想争储? 十五阿哥胤禑跟着看了两天,也是大为不解,终是瞅了个空子问道:“十四哥,咱们的实力现在根本就不及八哥一党,八哥都仍在不停的见这些官员,为何十四哥却只见李中堂的门生故吏?” “这跟打仗一个道理。”胤祯微笑着解释道:“兵贵精,不在多,咱们十四党亦是如此,我只要有才能有操守的官员,李光地现在已是十四党的大旗,他的门生故吏自然要招一些进来,以为呼应。 十四哥不在京城的日子居多,官员少,一则容易上下齐心,二则,因为势弱,大家平日里言行便会谨慎,不易授人以柄,不易遭受攻讦。再有,官员多了,日后也不好安置。” 听到最后一句,胤禑登时有点发蒙,什么叫日后不好安置?十四哥难道已视储位为囊中之物?现在就开始为继位之后做打算了?这也太自信了吧?难道是皇阿玛私下透露了,立他为太子?这根本不可能,这种立储大事,皇阿玛岂会如此轻率? 这时,达春在外禀报:“主子,方苞来了。““请他进来。“胤祯说着又道:“达春,让那个新来的李卫,做贴身亲卫,负责回事。” “喳。”达春恭敬的应了一声,暗道李卫这小子命好。 让新人做贴身侍卫?胤禑回过神来,好奇的问道:“十四哥,为何让新人做贴身亲卫?不怕那些旧人有意见?” 胤祯笑了笑,才解释道:“这李卫有才,启用他,为的便是打破亲卫中论资排辈的习气,要让他们知道,只要是有才能的,都能得到破格提拔,再则,李卫仅粗识文墨,又是白身,用他做回事,也存着向一众拜访者标榜,十四哥是不拘一格用人才。” “王爷胸襟果然与众不同。“方苞人未到,声先到。进屋见礼之后,他又才道:“有李卫这块活招牌,王爷爱才之名,必将播之四方。” “呵呵,灵皋过誉了。”胤祯含笑道:“不必拘礼,请坐。” 方苞落座后,才欠身道:“禀王爷,《南山集》一案在押犯官中,八爷党中的何焯,乃是李中堂的门生,此人的处置,十四爷是否再考虑下?” 方苞这一提醒,胤祯不由稍稍一楞,何焯乃是八阿哥的侍读学士,他与八阿哥关系非浅,两人亦师亦友,也算是八阿哥的半个谋士,未成想,他竟然是李光地的门生,稍稍沉吟,胤祯便道:“看在李中堂的份上,原职起复吧。” 方苞欣然道,“如此甚好,既全了李中堂的面子,亦可让李中堂的门生故吏见识十四爷胸襟。” (未完待续) 第207章 再生波折 李卫不仅年少多金,而且为人豪爽豁达,进入恂亲王府的亲卫队不过二日,便博得了一众亲卫的好感,加上他身材高大魁梧,一脸白麻子又分外醒目,是以,不过二天,整个亲卫队上上下下都知道来了个新人。 虽然生的牛高马大,但李卫心思灵敏,对人情世故甚是洞彻,兼之嘴又乖巧,一众亲卫对他都甚为照顾,不当值时,都喜欢抽出时间教他各种规矩。 达春本欲着人来通知李卫的,想到胤祯对李卫的异常提拔,便亲自跑了过来,一进西偏院,他就看到李卫正在几个亲卫的指导下练军姿,看到李卫那张白皙的麻脸,达春也有些忍俊不住,不过还是强住笑,轻咳了一声。 达春是胤祯的奶兄弟,又是自小跟随胤祯,一直是胤祯的贴身护卫,掌管着胤祯的随护宿卫,极受胤祯倚重,是恂亲王府护卫、护军的首领,随着胤祯晋爵,他也早从三等护卫升到一等护卫。 虽然如此,达春却仍是兢兢业业,勤谨细致,从不懈怠,对一应亲卫亦是甚为呵护,在恂亲王府护卫、护军中威望极高,一众亲卫都皆尊称其为达总管。 见是达春过来,众亲卫连忙迎了上去见礼,达春点头回礼之后,才看向李卫,含笑道:“奉王爷钧旨,李卫从现在起升为随身亲卫,充任亲卫回事,随我去谢恩吧。” 一听李卫升了随身护卫,一众亲卫都羡慕的眼睛发红,这家伙走了什么狗屎运,才来二天,规矩都没学熟,就升了随身亲卫?随身亲卫虽然没有品级,可任谁心里都清楚,提拔最快的就是随身亲卫,毕竟是天天在王爷跟前转悠的。 李卫才来两天,虽然不知道亲卫回事是干什么的,但随身亲卫他却是知道的,那可是亲卫中最显眼的位置,他忙利落的打了个千儿谢恩,起身见达春已经转身,回头冲一众亲卫裂嘴一笑,而后团团一揖,才匆匆跟了上去。 一进门,李卫便跪下磕头道:“奴才李卫谢王爷厚恩。” 胤祯点了点头,又看向达春,道:“李卫还未入旗籍吧,按随身亲卫例,给他抬籍。” 一听要给他抬入旗籍,李卫不由大喜,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他忙又磕了个头道:“谢王爷隆恩。” 胤祯微微点头,随口又吩咐道:“让人备轿,我要去刑部。” 一听胤祯要去刑部,李卫不由想到应承戴铎的事,眼见胤祯心情不错,他便咋着胆子道:“禀王爷,奴才有两个好友,想去探望戴名世,还祈王爷恩准。” 达春没料到李卫连一点规矩都不懂,而且如此大胆,不由轻斥道:“大胆。还不退下。” 李卫确实不知道规矩,经达春一斥责,知道坏了规矩,忙又叩了个头,胤祯听说是探望戴名世,不由好奇,这家伙又不读书,怎得还有什么好友去探望戴名世?他冲达春摆了摆手,问道:“你可知道戴名世是谁?” 一见胤祯没有责怪的意思,李卫忙回道:“,奴才知道,戴名世是《南山集》案的主犯。” 胤祯不由兴趣更浓,“你又不读书,怎会有好友认识戴名世?” 方苞也是颇为好奇的看着李卫,戴名世年过花甲,在士林中声誉卓著,又是官身,李卫不过二十出头,既不是士林中人,又是白身,怎会有好友认识戴名世? 李卫心思灵敏,见胤祯如此相问,急忙将在客栈认识俞鸿图、戴铎二人的情形说了一遍。 俞鸿图、戴铎?胤祯喃喃着道,俞鸿图在雍正朝也是大有名声的人物,戴铎就更不用说了,那是老四甚为倚重的谋士,在老四府邸是堪与年羹尧并肩的人物,此人颇有才华,对朝局的揣摩、分析、判断有其过人之处,不过,却是性喜炫耀、为人轻狂,而且恃主而骄,不堪大用,其结局亦是甚为凄惨。想不到李卫竟然与此二人有这么一段交际。 微微沉吟,胤祯才道:“既是戴名世的族侄,倒也是人之常情,本王给你写个手条,你自带他二人去探望。” 一见胤祯准了,李卫大喜,忙磕头谢道:“谢王爷体恤。” 十二月十一日,天空阴云沉沉,眼见又是一场大雪将临。 台基厂王府大街,廉郡王府。 八阿哥胤禩与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正在书房一项项的核对京城工商杂税革新的数据,朝廷‘封印’在即,手头的差事,不管完与未完,都得给康熙详细汇报。京城工商杂税革新和京城外城改造,是他们三兄弟今年的主要差事。 外城改造就不用表功了,一色崭新的青石板街,公共毛厕,沿街的常绿树,那都是有目可睹,要重点奏报的是工商杂税革新,这些数据一项项不仅要核对清楚,而且还要熟背,以防康熙抽问抽检,眼下二废太子已成定局,新立皇太子在即,此时不卖力表现,争取在康熙心里留下好印象,还更待何时? 三人正忙的不亦乐乎,廉王府的总管太监何柱儿却是脸色煞白的急步冲了进来。 胤禩脸色登时一沉,待见何柱儿脸色煞白,心头顿时生起一种不祥之兆,果然何柱儿哭丧着道:“主子,良妃娘娘薨了。” 良妃娘娘薨了!胤禩顿觉头昏耳鸣,九阿哥、十阿哥心里亦是一惊,良妃乃是八哥的生母,年纪也不过才四十余岁,怎得就薨了? 九阿哥心细,立刻就问道:“宫中可说是何原因?” 何柱儿哽咽着道:“对外是说因病而薨,但传话的公公是奴才的熟人,递话儿说是郁郁而终。” 胤禩脸色顿时就苍白如纸,摇晃着站起身,木然的看了看何柱儿,又回头看看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两行清泪立时就夺眶而出,哽咽着低声叫了句“额娘。”便一头向前栽了下去,幸亏十阿哥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唬的三人都是一声冷汗。 九阿哥胤禟回过神来,便对着何柱儿骂道,“没眼力劲的,这话也能当着八哥说?”说着又迭声道:“还楞着做什么?赶紧的去请……。”微微一顿,他又加重了语气道:“赶紧进宫,去见皇上,就说八阿哥惊闻噩耗,昏迷过去,请太医来诊治。” 良妃娘娘薨了,八王爷又闻讯昏迷不醒,八福晋郭络罗氏遇上这种情况,立时就慌了神,死死的守在胤禩床边不肯离开半步,整个廉郡王府也是乱做一团,人心惶惶。九阿哥胤禟见状,忙低声提醒她除吉服换孝衣,待会宫里会有人来。 十阿哥胤誐则督促阂府上下换孝衣,换灯笼,挂白幡。 见廉王府上下已恢复了正常运转,老九、老十,才又折回书房,两人心里都甚是紧张,胤誐大为不解的轻声问道:“八哥何以会如此悲痛?” 因为良妃出身低微,八阿哥胤禩生下来,便是由惠妃纳喇氏抚育,再加上为避免后.宫干政、外戚掌权,清朝皇室更是刻意的打压母子间亲情,皇室祖制规定,皇子与生母一年见面的次数,亦不过寥寥数次,而且每次见面,都有太监守在一旁监视谈话,要论母子间亲情,远不能与寻常人家相比。 是以十阿哥才有此问,实在是因为一众皇子与生母的感情都甚为淡薄,九阿哥胤禟轻叹了声,“我又哪里知道这其中的隐情,良妃出身微寒,仅有八哥一子,八哥素来忠厚纯孝,悲痛亦在所难免。” 嘴上是如此说,胤禟心里却是隐隐觉得八阿哥该是受了那句‘郁郁而终’的刺激,也不知道他们母子之间是怎么回事。 十阿哥胤誐觉的这解释也甚是勉强,想了想,又问道:“八哥昏迷这事,九哥为何让何柱儿去禀报皇阿玛?” 胤禟瞅了他一眼,才道:“良妃出身低微,并无外戚之虑,皇阿玛不是提倡孝道吗?八哥如此纯孝,自然是要让皇阿玛知道,以加重八哥在皇阿玛心中的分量。” 胤禟说完,便不再言语,他现在亦是心乱如麻,康熙提倡的是以孝治国,生母过世,八哥必须服孝守制二十七个月,其他的且不说,至少这差事是不可能有了,眼下正是竞争新太子的关键时刻,却摊上这么件事,他越想越觉烦闷,这良妃死的可真不是时候。 如此一来,这局面怕是又有变化了,老三、老四、老十四岂会坐失这等良机,老十四且不说,老三、老四定然会乘此良机在康熙面前大力表现,并借机大肆的扩张势力,思忖了半晌,胤禟才对老十说道:“十弟,八哥这一倒,咱们可不能没了主心骨,你平素深受皇阿玛喜爱,这工商杂税革新的差事,就由你去给皇阿玛奏报。” 老十闻言不由一楞,皱着眉头道:“九哥,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我嘴拙,可不是那块料。” 胤禟面色一沉,嗔道:“若非皇阿玛不待见我,何至于劳烦十弟大驾?” 胤誐也知康熙素来不喜老九,见他动怒,不由满脸苦笑的说道;“得,我去不成。” (未完待续) 第208章 子嗣问题 胤祯接到良妃娘娘薨了的消息时,正在书房看第二刊京报,这刊京报主要就是刊登了他在广州遇刺的经过,文中,将所有的疑点都暗指向了日本,却偏偏不点明,因为胤祯再清楚不过,越是有争议的东西,越是能激发人们的兴趣,也越能掩盖真相。 这篇文章呈给康熙审批的时候,康熙亦是颇为犹豫,胤祯可是一再解说,最后,保证效果不佳,再连续报道,康熙才算勉强同意通过。 看完京报,胤祯本想出去转转看看宣传效果,就接到宫中传来的消息,良妃娘娘薨了。闻报,胤祯不由微觉错鄂,这事,他还真记不起,不过,八哥的生母一薨,他就得服丧守制,看来,八党将会消停一段时间了。 平稳最好,不仅康熙希望平稳,胤祯也希望能够平稳个几年,他好腾出手来,将远洋舰队形成规模,呵呵,远洋舰队一旦形成规模,他就是拱手上缴给康熙,康熙到时候只怕又会心甘情愿的交回到他手中来。 八党若是能够安静下来,十四党自然不会搅风搅雨,朝局大体也就能够平稳下来,至于三哥,胤祯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老四虽然是心头大患,但他一贯低调,现在也无须顾虑。 良妃亦算是众皇子的庶母,按例也该服丧守制一年,不过也只是流于形式,胤祯沉吟半晌,便吩咐包福全去安排全府换素色,他自个则转到后院去通知嫡福晋海若,顺带也换素服进宫,康熙虽然未令众皇子俱服,但怎么也该去拜祭一番。 海若闻报后,便传令着后院的上下人等尽皆除去吉服,首饰,自个却去侍侯胤祯换衣,一边帮着胤祯更换衣帽,她一边随口问道,“梦娇妹妹可好?此次回京,怎得未听王爷提起。” “很好。”胤祯木偶似的站着,任由还若整理,漫不经心的说道:“来回奔波,带上她拖累行程,所以索性就没让她回京。” 海若抿嘴轻笑道:“不会是有了吧?” 有了?胤祯一楞,才道,“没听说,应该没有,有了就要带他回府登记了。” “那道也是。”海若轻叹了口气,才道:“三年了,王爷可别太累了,要多注意身体。” 三年?什么三年?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胤祯颇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海若是指这三年来,都没有一个福晋怀孕。 想到这里,胤祯心里也是一紧,三年了,平常也没少耕耘,这么多福晋怎得都没人怀上? 难道是自己身上出了什么问题?他眉头不由微皱,子嗣可是大问题,这年头,死亡率奇高,子嗣不旺,对手若是以此攻讦,可是个大问题。 想到这里,胤祯不由又转到老四身上,老四的子嗣一直以来也很艰难啊,这么多年来,成人的就只一个弘时,弘历现在才几个月大,弘昼更是还未满月。 这个念头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他便放弃了,这法子有伤天和,要阴老四,有的是办法,何必用这种有伤天和的法子? “王爷,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海若轻声唤道。 胤祯回来神来,轻笑道:“没什么,这几年东奔西跑的,差事又多又烦琐,不免劳累焦虑了些,放心,我才二十四呢,回京就悠闲了。” 京报不仅刊载有朝廷的谕旨、奏章,而且还有士林中名家大儒的文章,以及一些杂谈趣闻,第一刊发行就吸引了各个阶层的人的兴趣,能识文断字的尤其喜爱。 因为筹备的时间紧,印刷跟不上,京报目前在京城只发行二千份,扣除王公大臣府邸和各个衙门的必须之外,真正在市面上发卖的不过就一千零点,而且售价仅二文,因此,一上市便被抢购一空,买不到京报的,则只好去茶楼、酒楼,希图能够借阅。 一时间京城各大小茶楼、酒楼、会馆皆是爆满,各家的掌柜很快就发现了,很多来客都是冲着京报而来,有机灵的当即就高价从客人手里收购京报,请人大声朗读,以此招揽生意。这法子简单有效,很快就在京城各大小茶楼、酒楼、会馆、戏园地公共场合流行起来。 ‘大隆盛茶楼’是外城最大的茶楼,掌柜的更是隔一半的时辰,就着人将京报读一遍。这期京报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唯一吸引人的便是十四爷在广州遇刺的那篇文章。 十四爷在广州遇刺的事情,前几天曾经传过一阵,后来步军统领衙门抓人,大家也就只敢私下议论,不成想,京报竟然把这事给登了出来,自然也就分外的引人注目。 各处茶楼,酒楼议论的最多的也就是这件事,‘大隆盛茶楼’自然也不例外,上下两层大堂都在议论此事,读书人怕事,只带着耳朵听,反倒是一些商人、闲人、缙绅大发议论。 “你说那些个倭寇吃饱了撑的,没事去刺杀十四爷做啥?” “你怎么就肯定是倭寇了?” “这不明明说的清清楚楚,又是什么六角飞镖,又是烟幕弹,还有倭刀,不是倭寇是什么?” “用这些东西的,不一定就是倭寇。再说,谁知道是不是说的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这上面说的两头纵火焚烧江英街,火铳声不绝于耳,都跟前段时间传闻是一样的,难道都不是真的?再说了,咱大清,谁不知道出京王爷的护卫都是数以百计的,几十个人就敢去刺杀?” “哎,你们还真是孤陋寡闻,十四爷在江南建造远洋舰队的事,你们没听说过?听说造的战舰比前明郑和的宝船还大,倭寇为什么要刺杀十四爷?怕十四爷去打他们日本呗。” “听说十四爷的远洋舰队是下西洋的,这下好了,惹火了十四爷,肯定要先打东洋了。” “那群畜生,就该狠狠的打,烧了整整一条街呐。” “就是,不打才叫没天理了。” 所有的人都议论的欢腾,谁也没留意到有人在暗中记录这些议论,康熙对这件事可是高度关注,一早就让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的人便装收集各种议论。 (未完待续) 第209章 计谋老四 进宫的一路上,胤祯都在思忖,该怎样狠狠的摆老四一道,这家伙就是一条藏在草丛中的毒蛇,不把他打痛打跑,他时时都在盯着自己,处处给自己添堵。整死他,倒不至于,一则怕康熙察觉,二则,老十三肯定能猜到是自己动的手脚,完全是得不偿失。 不过,老四生性多疑,为人处事小心谨慎,平日里在康熙面前也伪装的甚好,要阴他,还真有点难度。 “禀王爷。”李卫急匆匆的在轿外禀报道:“八爷在府上闻听良妃娘娘薨了,当场就昏迷过去,人事不知。” 胤祯闻言微微一怔,八哥母子感情如此之深?似乎不太可能,会不会另有原因?仰或是在做戏?似乎也不象,岂能说晕就晕?再说,此事做戏亦毫无价值。稍稍沉吟,他便跺了跺脚,轿子立刻就停了下来,“先去八哥府上。” 说着又吩咐李卫道:“着人去先去八哥府外守着,若有其他阿哥去探望,请他稍候,说我随后就道。” 队伍转向八阿哥府邸方向,胤祯却是由李卫身上想到了俞鸿图、戴铎二人,俞鸿图此人好象是进士出身,虽有名气,却无善终,应是操守有问题,没有拉拢的价值。 戴铎呢?胤祯思忖了半晌,还是放弃了拉拢的想法,此人既能投身老四,说明老四暗中也在物色人才,没了戴铎,他还会物色其他人。戴铎此人虽说有才,但缺点多多,清狂自傲,恃才炫耀,不堪重用。让他投靠老四,容易对付的多。 想到这里,胤祯心中一动,戴铎既然是投入老四门下,也就是说,他这科并未高中,若是中了进士,又怎会去投老四?看来,戴铎投入老四门下,该是三月会试之后,是不是该帮帮他?给他个敲门砖? 想到这里,胤祯微微一笑,敲门砖倒有现成的,而且也极合老四的胃口,就是‘一条鞭法’,‘一条鞭法’本身就是老四大力推行的,现在不过是提前十余年而已,以老四的禀性和现在的处境,肯定会上书推行,只要他敢上书推行,大可整得他焦头烂额,无暇他顾,而且还能给自己日后革新铺好路,可谓是损人利己,一箭双雕。 轿子到了王府大街廉王府街口,李卫回来禀报,并未见有其他阿哥前去探望,胤祯闻报,便命轿子停下来,在路旁等候。一直跟在后面的十五阿哥胤禑颇为不解,出了轿上前问道:“十四哥,咱们为何不走了?” 胤祯将其招入轿中,才含笑道:“十四哥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可不能有丝毫轻率之举,十四哥本就是从八党自立出来的,看望八哥,乃是兄弟情分,但若独自前去,便易让人误解,产生不好的联想,咱们在这里等等,其他兄弟听闻八哥昏迷,亦会前去探望,一道前去,既全了礼节,亦不至招惹闲话。” 胤禑亦未料到,如此小事,十四哥都如此谨慎,心中颇不以为然,却仍是欠身说道。“多谢十四哥教诲。” 见其动作稍显生硬,胤祯知道他并未听进去,想到日后就他独自在京面对一众兄弟,不由面色一沉,肃然问道:“十五弟可知目前皇阿玛最关心的是什么?最忌讳的是什么?” 一见胤祯脸色,胤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稍稍思忖,才道:“该是最关心储君问题,忌讳党争。” 胤祯对外轻喝道:“达春,警戒。” 达春一听,便知胤祯有事要与十五密谈,立刻就将轿旁清空。 听得外面安静下来,胤祯才轻声道:“皇阿玛年事已高,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善终?你仔细想过没有,太子缘何被废?储君,至少一年内,皇阿玛不会考虑,甚至是三年,也说不定。皇阿玛一生,文才武略,皆是超越古今,文治武功就更不消说,堪称千古一帝,如何善终,如何保全他一生的名誉和辉煌,才是他最关心的。 党争,皇阿玛自然是忌讳,但皇阿玛一生经历了多少党争?若论宫廷争斗,玩弄平衡,皇阿玛亦堪称古往今来第一高手,咱们兄弟捆在一起,亦未必是其对手。 皇子结党争储,皇阿玛已是习以为常,但若两党联合,皇阿玛则断断不能容忍,此亦是他现在最为忌讳之事,稍有苗头,我们便会落的跟太子一个下场,所以在这方面,不能有丝毫差错,你明白了吗?” “十五明白。”胤禑颇感羞愧的点头回道,心中却暗自感叹,难怪十四哥这几年圣眷日浓,他竟然能将皇阿玛的心思揣摩的如此透彻。 瞅了老十五一眼,胤祯轻叹一声,才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个中滋味有谁知?十五弟日后独自在京,要多看,多思,凡事要把君臣大义摆在第一位,党争次之,兄弟之情、家族利益之类都得靠后,切忌率性而为。” 胤禑心中一凛,十四哥这是在点拨他在京立身处事之本,忙肃然道:“十五定然遵循十四哥教诲,事事谨慎,处处以大局为重。” 二人未等多长时间,便闻报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的轿子一前一后过来了。 十三哥怎么亲自前来了?胤祯颇感意外,稍稍思忖,便明白过来,老十三这是欲借此机会露露面,借以宣示,他的身体已无大碍,为去海军做铺垫。 胤祯不敢失礼,便与十五胤禑下轿候立一旁。 十二阿哥胤祹闻报胤祯、胤禑在路旁,哪里敢托大,这老十四不仅富可敌国,又是十四党领袖,而且圣眷之浓,一众兄弟无人能比,况且与他们关系也好,他可不敢在老十四面前端架子,忙跺脚停轿,出的轿来,便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 胤祯亦是含笑迎上去见礼,略略寒暄,老十三胤祥也赶了上来,胤祯笑道:“恭喜十三哥康复如初。” 胤祥近段时间心情大好,也恢复了往昔的神采,微笑着道:“心情好,这病好的亦快,一切还多亏了十四弟,改日定要登府叨扰几杯。” “呵呵,十四定然扫榻以待。” 见十三、十四如此亲热,十二阿哥胤祹不由暗自嘀咕,不会连老十三也入了十四党吧?这老十三可是四哥的死党,四哥与老十四乃是一母同胞,难道他们凑到一块了? 四人稍稍客套一番,便一道升轿前往八阿哥府邸。 廉郡王府此时已是满府白幡,阂府上下俱着孝服,内院门口,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焦急的门外徘徊,徐太医进去已有半个时辰,却是迟迟不见出来,也不知道八哥病情到底如何,八哥若是在此关键时刻一病不起,多年的心血,可就毁之一旦。 又过了两刻钟,才见徐太医缓缓而出,老九胤禟连忙迎了上去,急促的问道:“徐太医,八哥的病情如何?” 见是九阿哥、十阿哥,徐太医急忙要打千儿请安,胤禟一把就扯住了,“免礼,快说说,八哥到底有无大碍?” 徐太医从容道:“九爷、十爷放心,八爷并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一时气血翻涌,急怒攻心所至。”说完,他又问道:“八爷是在何种情况下,听闻噩耗的?” 闻听身体虚弱、急怒攻心等语,老九胤禟不由眉头微蹙,八哥昏迷,康熙定然是要看医案的,他若看到身体虚弱、急怒攻心等语,对八哥会如何看?稍稍沉吟,他才道:“当时,八哥在书房审核工商杂税的帐目。” 徐太医微微颌首道:“那就是了,想必坐时愈久,一闻噩耗,骤然站起,以至气血翻涌,再加上心情激荡,方以至昏迷,此病并无大碍,八爷目前已清醒,不过须得卧床静养。” “有劳徐太医了。”胤禟说着,不动声色的塞过一张银票,道:“徐太医,这身体虚弱,急怒攻心,记录在案却是甚为不妥。” “谢九爷厚赏。”徐太医躬身一揖,微微笑道:“九爷,您看,改以八爷办差久坐,心神俱疲,惊闻噩耗,悲痛过激,以至气血攻心而至昏厥,经以针扎,现已然无恙。如此可好?” “有劳徐太医。”老九胤禟立刻眉开眼笑的道。 一俟徐太医走远,老十就愤愤的骂道:“什么世道?太医都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十弟真是少见多怪。”老九轻笑道:“京城居不易,光指靠那几个俸禄,都得喝西北风去,象赵申乔那样的怪物能有几个?此人并不出格,在京城名声尚可。” 何柱儿亲自将徐太医送出府邸,正欲转身,便见几乘八人大轿浩浩荡荡而来,觑眼一望,便知是几位阿哥爷上府探视来了,忙一边谴人去通知九爷、十爷,一边率人在门口恭迎。 胤祯几兄弟在廉王府门前落轿,九阿哥、十阿哥已是迎了出来,几兄弟见礼寒暄之后,老九胤禟才道:“八哥眼下已然清醒过来,并无大恙,不过是悲痛过激所至,太医有嘱,须卧床静养,免受刺激。” 听闻老八并无大碍,已然苏醒,胤祯几兄弟都放下心来,十二阿哥胤祹道:“既是如此,我等兄弟亦大为心安,还望九哥给八哥带话,嘱他安心静养,我等就不进去打搅了。”说着又望向胤祯,“我们不如就此顺道进宫?” 胤祯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第210章 十三解封 养心殿,康熙仍如平日一般照常批阅奏折,良妃去世,他不过微微有些伤感而已,对于一生征战无数,见惯了朝廷明争暗斗的他来说,早把生死看淡了,更何况他对良妃并不如何宠爱,不是看在老八的份上,根本就不会晋她为妃。 李德全轻声禀道:“皇上,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四位阿哥在外递牌子求见。” “恩。”康熙一听便知道四人是何来意,微微沉吟了下才道:“请安就免了,让他们自去祭拜,然后叫十四来见朕。”说完,又补充道:“其他阿哥,亦是如此。” 皇子阿哥们与自己的生母感情都很淡漠,就更不用说毫无瓜葛的庶母了,祭拜无非是走走过场,不多长时间祭拜完毕,十二、十三、十五阿哥自是出宫,胤祯又折回养心殿。 胤祯请安见礼之后,康熙便问道:“老十三的腿可是痊愈了?” 见康熙一来就问这话,胤祯估摸着康熙确实是倾向于把胤祥安插到海军去的,便躬身回道:“回皇阿玛,今日见十三哥,似已大好,儿臣特意问了下,确实已经痊愈。” 康熙瞅了胤祯一眼,才道:“既已痊愈,就着他去海军效力,你意如何?” 听康熙语气,似是不准备给胤祥指派职务,胤祯有些摸不透康熙心思,忙回道:“皇阿玛,海军多宗室子弟,十三哥又无爵位在身,还恳请皇阿玛给十三哥指派个身份,方才名正言顺。” “老十三的性子,到哪里都吃不了亏。”康熙微微笑道:“没爵位,让他自己去挣,海军不缺机会。” 胤祯立时就明白过来,康熙这是怕令出多门,影响他对海军的指挥,也是安他的心,忙叩头谢道:“儿臣谢皇阿玛体恤。” 康熙点了点头道:“天下承平多年,能战之将多已凋零,眼下可谓青黄不接,你要多留意人才,海上不比陆上,跨海远征,朕可不放心你去。” “儿臣明白,谢皇阿玛关爱。”胤祯心里清楚,康熙这是提醒自己不要把老十三扔到海上去。看来,康熙对老十三还是挺在意的,又不让他出海,又还要给他战功。 “京报的引导效果还不错。”康熙转换了话题道:“你后面有何打算?” 听康熙说引导效果不错,胤祯也放下心来,略微思忖才回道:“回皇阿玛,远洋舰队成军尚须时日,儿臣窃以为,现在不宜再继续引导,还是留待战前再引导为好。若想百姓不再关心此事,转移话题,乃是上策。” “转移话题?”康熙很快就露出了笑容,这老十四,花样不少。 胤祯接着道:“眼下关系到国计民生,而百姓又感兴趣的朝廷大事,莫过于工商杂税革新,虽然目前只是在京城和江宁试行,但可以先把革新的目的、益处,方法宣传一下,既能转移百姓的视线,也能为江宁试点先做铺垫。” 康熙闻言颇为犹豫,半晌才道:“会否引起恐慌?京报可是发行全国。” 胤祯信心满满的回道:“回皇阿玛,宣传革新自然都是宣扬好的一面,调整税率也是循序渐进,再说,也完全可以点明,目前仅在京城和江宁城试行,以摸索总结经验,距离全国推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此,则根本不可能引起恐慌。” “恩,允准。”康熙点头道:“尽快把京报健全起来,现在的发行量太少了。” “儿臣尊旨。”胤祯起身后,又道:“还有一事,儿臣恳请皇阿玛恩准。” 又有什么事?康熙瞅了胤祯一眼,才道:“说。” 胤祯低声说道:“儿臣想去大哥府上看看,另外也想去探望一下大哥,恳请皇阿玛恩准。” 探望胤禔?康熙有些警惕的盯了胤祯一眼,胤禔圈禁三年多了,这几年,一众阿哥谁也没提起过他,胤祯今儿怎么想到去探望胤禔?他想干什么? 见康熙不语,胤祯磕了个头,接着道:“儿臣此次回京审理《南山集》一案,对狱中情形稍有了解,亦亲眼目睹一众犯官、囚犯在狱中的景象,联想到大哥亦在圈禁之中,感触颇深。 皇阿玛,大哥犯错,国法难容,遭圈禁是罪有应得,但他仍然是儿臣的亲兄弟,念在手足情分上,也该去探望一下,儿臣还恳请皇阿玛能形成定例,一年允许所有的兄弟去探望三、四次。” 听完胤祯这番话,康熙微微有些动容,三年多了,自打胤禔被圈禁之后,胤祯是第一个提出要去探望胤禔的,不仅是为他一个人,而是要为所有的兄弟争取去探望的权利。联想到胤祯分‘四大恒’的股份时,给老大也送了一分,康熙不由微微颌首,轻叹了一声,才道:“都说天家薄情,难为你能有这份情义,允准,按上书房例,一年三次。” 一听康熙允准,胤祯颇为兴奋的道:“谢皇阿玛宽厚慈爱,儿臣谢皇阿玛体恤。” 康熙微笑着道:“跪安吧。” 胤祯一路兴冲冲的步出宫外,这事一传开,不仅老大胤禔对他感恩戴德,一众兄弟对他亦会大生好感,在康熙心里怕是也能加上不少分,就连一众宗亲皇族也要对他大加感激,此例一开,遭圈禁的可就有例可循了。 出的宫来,他正欲上轿,却一眼瞥见老十三胤祥的轿子还在,不由颇为好奇的张望了一下,便见胤祥自值房里笑吟吟的转了出来,胤祯不由大为服气,这十三哥还真是,跟什么人都能厮混。 “瞧十三哥高兴的,有喜事?”胤祯沉住气问道。 胤祥上下看了他半晌,颇感失望的问道:“皇阿玛没提起我的事?” “提是提了。”胤祯说着叹了口气。 胤祥心里一沉,脸上的微笑也渐渐凝固僵硬起来,胤祯才接着说道:“皇阿玛只是发你到海军效力。” “啊?”胤祥立时一喜,“好你个老十四,成心捉弄我是不?”说着,他又畅笑道:“只要能去海军,管他呢,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胤祯笑道:“瞧十三哥急的,我在京城的差事还未办完呢。” “对对对。一切都听从院长安排。”十三笑吟吟的道:“走,到我府上去喝几杯。” “别介,你那就是个贼窝。”胤祯轻笑道:“陪我去看大哥吧。” 第211章 铁杆支持者 一听胤祯指责他府邸是贼窝,胤祥便知老十四已经知道了四哥在皇阿玛面前为他求情的事,他虽然豁达,却是心细,这事关系到日后与老十四相处的问题,他不敢大意,忙收敛了笑容,解释道:“十三分府的时候,年纪小,大多都是四哥为我打点的,府中不少人都是四哥送来的。” 见胤祥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解说,胤祯也不以为甚,对他来说,只要胤祥去了海军,就难逃他手心,他微微笑道:“十三哥无须较真,十四只是以此提醒你带去上海的人,要细细甄别。” “十四弟放心,我心里有分寸。”胤祥说着已是转了话题,“十四弟要去看大哥?奉旨问话?” 胤祯摇了摇头,道:“皇阿玛已经允准,所有兄弟,每逢年节,皆可去探望。” 胤祥一听允准,便知又是胤祯求请,不由大为感叹,老十四这招实在是高明,不仅全了兄弟之情,也全了父子之情,此例一开,连带着一众宗室亲贵对他都要感恩载德,微微沉吟,他才道:“大哥那里,我就不陪十四弟去了,以免大哥见我尴尬。” 尴尬?胤祯隐隐感觉到一废太子后,十三不被康熙所喜,应是与太子有关,难道是老大揭发的?这些事,他也不好深究,便笑道:“走走吧,皇阿玛可是说了,老十三想要爵位,自个去海军挣。” 一听到这句话,胤祥只觉得热血沸腾,爵位!一众成年的兄弟都有爵位,就他老十三没有,这几年,他一直视此为奇耻大辱,每次听到兄弟们晋爵,心里都要难受好些天,因为没有爵位,他即便是在一众弟弟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而更为重要的是,从这句话中,可以看出康熙对他的态度已经有了转变,这怎不让他兴奋,回过神来,胤祥连忙紧赶几步,跟上胤祯,急迫的问道:“十四弟,皇阿玛真是如此说的?” “那是自然,我岂敢矫旨?”胤祯说着,就一五一十的将康熙谈及十三的情形说了一遍。 细细揣摩了一阵,胤祥长身一揖道:“十四弟,到了上海,十三一切唯您马首是瞻。” “十三哥不必多礼。这可还在京城呢。”胤祯一把拉起他笑道。 胤祥起身道:“说的是,那我就不陪十四弟了,我去探望一下陶庵先生(法海)。” “陶庵先生听闻你大好,必然欣喜,你自去吧。”胤祯轻笑道,法海被老十三牵连,从四品黜到七品,老十三心里必然内疚之极,胤祯倒是不便陪他前去。 见胤祥升轿而去,胤祯也回身上了轿,没老十三陪着,他独自一人去探望老大胤禔,也怕遭惹闲话,起轿后,他便吩咐道:“回府。” 才出外金水桥,李卫便折回来禀报道:“禀王爷,十五爷在前面候着呢。” 胤祯揭开轿帘瞅了一眼,果见老十五已是换了便装远远的站在对街,微微一想,便知他不清楚老十三与自己的关系,不敢与老十三呆在一起,怕引起误会,这才远远的等着,不由暗笑,老十五倒是可造之材,能有这份谨慎,在京中倒也足以自保,“着他跟上便是。”胤祯说着,放下了轿帘。 十三胤祥能如此顺利的拉进海军,胤祯也有些意外,他舒适的靠在软垫上,默想着,能把十三拉到海军,不仅是断了老四的一大臂助,也保全了老十三,胤祥在朝务上可是一大人才,不知道在军务上如何,既是号称文武全才,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康熙谴胤祥前往海军效力,肯定有他的如意算盘,但他对海军却没有深刻认识,还停留在水师的层面上,不能跨海远征,胤祥在海军中很难竖立威信,也难有作为,更谈不上对他形成制肘。 满人对海洋似乎都有着天生的恐惧感,康熙也不例外,郑和七下西洋都安然无恙,他们何至于就会出事,这年头的海战可很少有大规模的,西欧各国,此时正在欧洲争霸,哪里有暇东顾? 再说,胤祯还准备在南洋建立海军基地,如何能不跨海远征,说不得,只能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拼着一顿责罚,南洋也是要亲跑一趟的,已经大半年了,也不知道郑清远、张德才他们在南洋发展的如何了? 熙春园,静心斋。 三阿哥胤祉与陈梦雷正在闲聊,几乎是同时接到‘良妃娘娘薨了,八阿哥悲痛昏迷。’这两个消息,胤祉闻报大喜,如此一来,老八就须得在家守制,再加上病痛缠身,差事肯定是没有了的,仅靠老九、老十两人是成不了气候的,老八一党这下可得偃旗息鼓一阵了,至少在二废太子这段时期,是掀不起风浪了。 虽然胤祉神情如常,掩饰的很好,但陈梦雷却从其眼睛中捕捉到了他内心的兴奋,稍稍沉吟,陈梦雷才道:“三爷,八爷这一病一守制,八爷党必然大为收敛,而十四爷现在亦甚是安静,虽说是绝妙的机会,但三爷风头不宜过盛,以免得不偿失,若皇上确是属意三爷,定然会步步为营的巩固三爷的势力,三爷只须顺势而为即可,当然,这种大好机会,也不能就此放过,不过,还是暗中吸纳,培植势力为宜。” “则震言之有理。”胤祉缓缓点了点头道:“皇上最善平衡,而且二废太子亦需要一个安稳的局面,此时出头搅风搅雨,定惹皇上厌烦。” “还是三爷思虑深远,太子废立乃国之大事,废而复立,立而又废,时间不过才三年。”陈梦雷侃侃而道:“以王掞为首的一些太子.党余孽及中立的几个迂腐之辈,届时定然会竭力阻扰二废太子,若无一个安稳的局面,皇上必然会一拖再拖,时日一长,这变数可就难说了。” 东城区,羊毛胡同,法海府邸。 法海是佟国纲次子,其兄为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九门提督隆科多是其堂兄弟,虽然出身豪门,但法海生母乃微贱侍婢,自幼父不以为子,兄不以为弟,弟不以为兄。其母去世后,鄂伦岱还不让其母入祖坟,他与鄂伦岱亦就此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母亲过世后,法海就愤而搬出佟府,埋首苦读,于二十四岁便考中进士,康熙对其大为欣赏,特意选在身边以做词臣,四年后,便升侍读学士,并担任十三、十四阿哥的师傅,成为大清最年轻的皇子师傅,跻身宿儒名流之列。 康熙四十七年,法海却因十三阿哥犯事而遭牵连,被康熙贬黜为从七品的翰林检讨,今年方又因十四阿哥有功,一举迁为正三品的大理寺卿,真可谓是大起大落,际遇之奇亦是堪称大清之最。 法海的府邸并不大,三进四院的大瓦房,仆从也只寥寥数人,胤祥在府门通报后,守门的长随不敢怠慢,躬身回道:“回十三爷,我们家老爷在衙办差,并不在府,您老看……。” 胤祥含笑道:“你是新来的吧,我是陶庵先生的弟子,就在府上恭候先生。” 府中管家闻报,急忙赶了出来,将胤祥迎了进去,胤祥一路留心,见家中各种陈设皆是十分俭朴,心里不由有些难受,这几年,法海可着实被他牵累的苦。 法海一回府便闻报十三阿哥在府上恭候,心中自是诧异,胤祥这几年不受康熙待见,加之腿有大疾,一直都闷在府中,怎得今日上府拜访?想到自己的起复升迁,他心里一喜,难道十四爷胤祯也为十三阿哥求情了?十四爷好浓的圣眷! 一进中厅,胤祥便急迎上来,长身一揖,“十三胤祥见过先生,十三惭愧,这些年拖累了先生。” 法海急忙回礼,起身笑道:“怎得闷了三年,竟象是变了个人似的?”说着伸手让座道:“坐下说。” 一俟落座,法海便含笑打量了胤祥一番,才道:“法海一生最为得意之事,便是侍奉十三爷、十四爷读书,十四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三爷亦是当世奇男儿,不论荣辱,法海都甘之如饴,十三爷何须做小儿女态?” 见法海如此洒脱,胤祥亦一扫心头沉闷,含笑道:‘先生胸襟宽阔,荣辱不惊,十三倒是让先生见笑了。” 法海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腿痊愈了?可是有差事了?” “谢先生记挂,已经痊愈,”胤祥回道,“皇上着十三去海军效力。” 去海军?法海心里一沉,试探着问道:“可是十四爷为您求的情?” 胤祥、胤祯跟随法海读书十余年,相互之间感情深厚,又经历了这一场波折,更为亲近,也不想瞒他,便如实说道:“这事是十四弟最先提起,四哥也在皇上面前为十三求过情。” 法海很清楚胤祥与四阿哥的关系,他猜不透四阿哥从中插一脚,是单纯的为了十三好,还是另有目的,沉吟了片刻,方才问道:“十三爷,你对储位可有想法?” 胤祥笑道:“先生何有此问,十三尚有自知之明,对储位毫无觊觎之心?” 第212章 不甘心 “十三爷才华出众,面对储位能处之泰然,着实让人心折。”法海说着,神色已是峻然起来,“十三爷未有争储之心,前往海军,法海倍感欣慰,这些年,我最为忧心之事,便是担心您与十四爷为储位而起纷争,十四爷年初就自立一党,已然是公开争储。 法海静观之,一众皇子中,论才华,论品行、论眼光、论手段,无人能与十四爷并肩,这三年来,十四爷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细心揣摩过,无一不是利国利民、影响深远之大事,而且现在还远不是见成效的时候。 法海敢断言,十四爷若得登大宝,大清必然会现亘古未有之盛世,而且十四爷性情宽厚,甚是看重手足之情,他若继位,乃是国家之福、宗室之福。 十三爷与十四爷情分非浅,此去海军,当尽心竭力扶助,若是另有想法,还不若不去,继续闷在府中,还能存留一分情分。” 法海自小饱受歧视,心性、性格都颇为偏激,对于这一点,胤祥自小就深知,却也没料想到,他对老十四竟然推崇到了这个地步,平心而论,胤祥也未有对老十四不利之心,他只是不愿意卷入储位之争,不离开京城,跟着四哥,他必然会卷入这个旋涡。 对老十四这三年的所作所为,他因为情绪低落,关心的并不多,很多事,即便是听闻也从未深思,他最关心的就是远洋舰队和海军学院以及党争,也不知道老十四做的那些个事,何以会让法海有如此高的评价,这着实罕见,他从未见法海对人、对事有如此之高的评价。 虽然说对老十四做的那些事,胤祥不是太关心,但老十四的眼光、和党争的手段,他却是深知,一众兄弟确实无人能比,而且老十四心胸宽厚,事事顾及皇阿玛的体面,眷顾兄弟情分,这一点,他更是深有感触。 沉吟半晌,胤祥才道:“先生放心,除了四哥,便是十四弟与十三情分最深,先生亦是深知十三性情,能脱离京城是非之地,皆是十四弟的在皇上面前斡旋,十三岂是恩将仇报之人,此去海军,无论如何亦不会做对不住十四弟之事。” 见胤祥仍然是将四阿哥列在前,法海心下不由暗叹,十三爷重情重义,一时间要他转换门庭怕是不易,眼下朝中局面,四阿哥很有可能会与十四爷敌对,稍做沉吟,他便直接问道:“十三爷,若有朝一日,四爷与十四爷相互敌对,你置身其间,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胤祥倒考虑了多日,当下便毫不犹豫的说道:“坚决置身事外。” 法海轻叹了一声,才道:“十三爷,你身在党中,何以能置身事外?” “先生多虑了。”胤祥轻笑道:“十四弟洞彻朝局,善察人心,十三对他很有信心,他绝不会置十三于两难境界。” 法海闻言微微一怔,方才笑道:“倒是我过于执着了。” *胤祥辞别了法海,并未回府,而是去了雍亲王府。 今日既然出了府,露了面,不去四哥那里转一圈,以四哥的性情,未免又会多疑,胤祥虽然对四哥派人刺杀老十四很是不满,但一则只是猜疑,二则老十四亦毫发未伤,三则,这么多年的情分,不是说断就能够断的,而且四哥这些年来对他亦是呵护有加。这份感情,他实在难以割舍。 雍亲王胤禛亦是刚刚从宫里回来,闻报老十三前来,略想了想,就亲自迎了出来,今时不比往日,老十三一去上海,再见面不知要等多长时日了,而且他身在上海,有老十四日夕挑拨,这情分只怕亦会淡上不少。 一见面,胤祥倒是一如既往的亲切,上赶着见礼问安,胤禛见他神情真挚,情态自然,亦是放心不少,微笑道:“今日进宫,可是有了喜讯?” “四哥一猜便中。”胤祥笑道,“皇阿玛着我去海军效力。”说着,他又是一揖,“这一切都多亏了四哥,四哥的情谊,十三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跟四哥客气什么?”胤禛微笑道:“走,后院见邬先生去,前几日,他还在念叨你呢。” 两人一路前行,胤禛却是微觉奇怪,康熙怎得没给老十三身份呢?军前效力,能顶什么用?难道是想先稳着老十四? 后花园,南院。 邬思道坐在窗边,兴致索然的望着阴霾的天空,整整一天,只见阴云翻涌,朔风漫卷,这雪却始终没飘下来,他不由轻叹一声,“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而后,随手将一张京报放回案几上。 放出胤祯在广州被刺杀的流言,没想到竟然被一张京报就轻轻松松的解决了,这令邬思道大为郁闷,每每设计谋算,都被十四爷轻松化解,而且其化解手法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这反倒是激起了他的无限斗志和兴趣,倒要看看十四爷究竟还有多少手段,难不成,还真能层出不穷? “先生何以坐在风口?”胤禛进屋见邬思道开着窗,坐在窗口发呆,不由脸色一沉,“这些个奴才真是越来越不会侍侯人了。” “四爷来了,不怪他们,我吩咐的。”邬思道抬头见十三阿哥也来了,微笑着一揖道:“恭喜十三爷康复如初。” 胤祥亦是一揖回礼,笑道:“邬先生倒是风采依旧。” “呵呵,十三爷眉眼带喜,想来是得偿夙愿。”邬思道轻笑道。 胤祥给胤禛拉了张椅子,自个也拉了一张,很是随意的坐下,而后才含笑道:“什么都瞒不过邬先生,今儿,皇上已经有旨,着我海军效力。” “恭喜十三爷。”邬思道拱了拱手,随后又笑道:“十三爷大喜,岂能无酒,思道今儿望了一天的雪,这酒早就备好了,可便宜了十三爷。” “邬先生真乃雅人。”胤祥轻笑道:“原来坐在风口是为等雪,雪未等到,却等来了一个酒鬼,先生不曾失望吧。” “围炉品酒赏雪,诚为雅事,酒逢知已则是人生一大快事。”邬思道爽快的笑道:“今日权当思道为十三爷饯行。” 第213章 十四的致命之处 邬思道盼了一天的雪,终于开始飘了下来,开始是犹如柳絮一般随风轻扬,不多时,便是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阴沉昏暗的天穹下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雪片和四处呜咽的朔风,一时间,只见大团大团的雪花在风中飞舞。 胤祥一口喝了杯中酒,瞥了一眼窗外纷纷落落的大雪,轻笑道:“邬先生,您盼了一天的雪,终是落了下来。” 邬思道侧身望了望窗外铺天盖地的大雪,微笑道:“此雪乃为十三爷而下,十三爷此去江南,怕是很难再见如此壮观魄丽的雪景。” 一听邬思道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江南,胤祥不由微微一笑,“邬先生可是说十三会在海军很长一段时间?” 邬思道适意的往后一靠,将手中尚有余温的半杯残酒一口饮了,方才缓缓说道:“朝局如棋,至此,方入中盘,十三爷此去江南,少则三、五年,多则上十年,不知十三爷有何打算?” 时间长短,胤祥倒是一点不在乎,只要不卷入阋墙之争,那怕时间再长点,他亦无所谓,再说,老十四的海军亦非无聊之地,不过,他心里清楚,虽然是邬思道在问,实则是四哥的意思,他很是诚恳的说道:“还望邬先生指教。” 邬思道豪不谦让,侃侃而道:“相比京城的错综复杂,上海则单纯的多,十四爷乃是有名的豪阔,又善于笼络人心,经过三年的苦心经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上海完全是十四爷的天下。 圣上并未给十三爷身份,只是令十三爷军前效力,一则是担心十四爷有想法,一则也是出于对十三爷的爱护。 十三爷此去上海,就权当是休养、散心,不揽权、不结党、不做事,正所谓做的越多,则错的越多,不做则不错。您孤身在上海,凡事小心为上,海军宗室子弟众多,不要给人抓住把柄。 京城接下来的这几年,定然是风云激荡,十三爷性情宽厚,重情重义,好不容易脱身泥潭,万不可再卷入进来,十三爷安然在外,四爷亦不致分心牵挂。” 听邬思道絮絮叨叨,完全是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胤祥不由欠身一揖道:“邬先生金玉良言,十三定然铭记于心。” 胤祥说完,又起身对胤禛谦然一笑,“四哥,出来的匆忙,也未给两个小侄子带礼物,这一去江南,果然若邬先生所说,再回京,他俩怕是都大了,十三回府得好好想想,送件什么礼物适合。” 胤禛起身笑道:“十三弟费心了,你病体方愈,不宜太过劳累,四哥送你回去早点歇息。” “岂敢有劳四哥相送。”胤祥起身客气道。 邬思道听到这话,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若有所思,就连十三阿哥告辞,也仅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胤禛不由微觉奇怪,将十三送出府门,他又折返回来,进屋便见邬思道一脸得色,却是忍住未问,反而提起老十三道:“这番金玉良言,先生以为十三弟能否听的进去?” “问题不在十三爷。”邬思道眉头微蹙着说道:“十四爷行事,历来一环扣一环,他既是成心拉拢十三爷,岂会就此罢手?若论心机,两个十三爷也未毕是十四爷的对手,更何况十三爷自幼便熟读兵书,一入海军,只怕亦会见猎心喜。 十三爷与十四爷自幼一同读书,情分非浅,这番进了海军,铁定难逃十四爷掌心,咱们这番金玉良言,不过是卖个空头人情而已。不过,四爷亦无须担忧,十三爷禀性宽厚,重情重义,断不致背叛四爷,十四爷亦非一般人可比,断不致逼迫为难十三爷。 胤禛细细思忖了一番,亦觉大有道理,放下心来,他方问道:“观先生一脸喜色,可是又有良策?” “良策谈不上。”邬思道微笑道:“四爷可记的清楚,十四爷是否自康熙四十七年后,便再无所出?” 胤禛默想了一阵,才道:“是自康熙四十六年之后,便再无所出。”说完,心里就是一跳,邬思道这是想从子嗣上做文章! 老十四已经四年未有所出,虽然现在还有四个儿子,可最大的也才八岁,能否成人,那可是难说的很,这年头,存活率实在是太低,他自己前面就有三子两女夭折,第一子和第三子都分别是在八岁和十一岁上夭折的,老十四如真是身体出了毛病,他现有的四个儿子实在是很难保证能够顺利成长,这上面可以做的文章确实是太多了。 历朝历代帝皇,对子嗣皆是极为看重。他们满族对子嗣则犹为重视,皆因满族本身人口实在是太少,身为太子或者是帝皇,子嗣艰难或者是子嗣不继,很容易埋下祸根,再加上康熙本身就是八岁登基,亲历过主少国疑的艰难局面,他在立储的时候岂会不重视这个问题? 若是老十四真的身体有毛病,子嗣不继,任他如何优秀,康熙也不会立他为太子,邬思道这次可真是找准了老十四的致命之处。 见胤禛脸有喜色,邬思道甚是悠闲的呷了口茶,才缓缓说道:“目前朝中势力最强的便是八爷与十四爷,子嗣问题是他二人共同的缺陷,八爷目前仅有一子一女,虽然稀薄,却仍然能生,十四爷正当盛年,妻妾亦不少,却是连着四年无所出,这就大有可为。” 胤禛微微笑道:“确实大有可为,咱们是否放出风声,有意引导一下?” “这倒不急,以免打草惊蛇。”邬思道摇了摇头,阴沉的说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先看看,废了太子之后,若圣上有立太子的意图,再放出风声,一举打蒙八爷和十四爷,也能搅乱圣上的布局。” “若是老十四这一年又有所出呢?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胤禛颇为迟疑的道。 “四爷何必自忧?”邬思道轻笑道:“十四爷不在京师,四爷您现在又是宗人府宗令,此事于四爷,实乃不足挂齿。” 胤禛不由恍然,邬思道真个是算无遗策,宗人府可不正管着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生死时间的事,上海天远地远,老十四在上海的庶福晋即便有了身孕,也有大把理由置疑。 *却说胤祯回到府邸,一下轿,管家老马头就带人迎了上来,一俟胤祯进府,他就紧跟着在后面禀报道:“王爷,有两个西洋传教士在偏厢房候着,其中一个叫闵明我,王爷……。” 听闻闵明我来了,胤祯不由微微一笑,正要找他,他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带他们去西花厅候着,我随后过去。”胤祯边走边吩咐道。 闵明我曾经出任过钦天监监士,在北京官场也混了不少年,一被仆从带到西花厅奉茶,便知道胤祯已经回府了,对于这位年轻的十四皇子,他可是崇敬不已,不过才三年时间,这位十四皇子就已经名动朝野,成了老皇帝最宠信的儿子。 上海在这位十四皇子手中也快速的发展起来,天主教在上海也得到了迅速的发展,而且传教范围也扩大了不少,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十四皇子,他这次前来拜访,倒也没什么事,纯粹就是联络感情,跟他一同而来的是他的助手,傅圣泽神甫。 稍事洗漱之后,胤祯便踱到西花厅。 闵明我、傅圣泽都是熟练的请安见礼。 闵明我起身后就为胤祯介绍道:“十四王爷殿下,请允许我为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助手傅圣泽神甫,我身体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南堂的事务现在都已开始交由傅圣泽神甫打理。” 傅圣泽神甫躬身一礼道:“尊敬的十四王爷,很荣幸能拜见殿下,从广州到北京,所有的传教士都在称颂你的美德。” 能到中国来的传教士口才果然都不错,胤祯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无须拘礼,坐吧,本王跟闵明我神甫已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闵明我落座后,又欠身道:“王爷年初到广州视察,教会总会长张诚神甫未能亲自前去拜见王爷,十分遗憾,特意致信于我,代为道歉。” 胤祯微微一笑,他在广州不久就遭遇刺杀,而后就移住澳门,张诚神甫就是想拜访也不得其门而入,沉吟了片刻,他才道:“请代本王转告张会长,欢迎他到上海来做客。” “王爷慷慨好客,我一定将王爷的美意转告张诚神甫。”闵明我躬身回道。 胤祯点了点头,微笑着道:“本王记得,在康熙三十四年,朝廷在你们西方传教士的指导下,曾经设立过玻璃作坊,仿西洋之法制造玻璃,遗憾的是,生产出的玻璃却是一塌糊涂,惨不忍睹。现在,又是十多年过去了,想必欧洲的玻璃制作技术已经有了大幅的提高,不知你们传教士能否为本王引进这方面的技术工匠? 若能够制作出令本王满意的玻璃,本王自然回付出让你们满意的回报,你知道的,上海仅仅只是本王辖下五大海关中的其中一个。” 第214章 老八孝心 欧洲的玻璃制作技术现在发展到了什么地步,闵明我不是太清楚,但是胤祯所说的回报却是让他心动不已,五大海关可都是人烟稠密,经济繁华之地,若是能放开传教,绝对不比上海差。 这件事,对于天主教在大清的发展可谓是举足轻重,一定要尽快向张诚会长汇报,尽早的挖掘制作玻璃的工匠来大清,想到这里,闵明我不由瞅了神甫傅圣泽一眼,却见傅圣泽神情颇为激动,他不由暗自疑惑,难道傅圣泽懂的制作玻璃? 傅圣泽是法国人,康熙四十年才来到北京,因为传教的原因,早就能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听到胤祯要制作玻璃,而且开出的条件是如此的诱人,神情不由微显激动,与闵明我对视了一眼,他便躬身道:“尊贵的十四王爷,欧洲的玻璃制作,以法、英两国最为出色,傅圣泽是法兰西人,在我的家乡,就有很多从事玻璃制作的作坊,王爷既然需要,傅圣泽愿意亲自回国去招募工匠。” 听傅圣泽说愿意亲自回国跑一趟,胤祯亦是大为高兴,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本王可以预先支付你二千两白银,另外,其他方面的人才,比如数学、物理、化学、机械等等方面的人才,只要是愿意来我大清的,本王一概欢迎,高薪聘请。” 满北京城谁不知道十四皇子富可敌国,闵明我、傅圣泽岂能不知,傅圣泽躬身道:“谢谢十四王爷的慷慨,我一定尽力为王爷收罗人才。” 胤祯微笑着道:“这件事,本王希望你们能够保守秘密。” 闵明我、傅圣泽二人忙躬身回道:“十四王爷放心,我们绝不会泄露半句出去。” 着李卫将二人送出去后,胤祯心里颇为的兴奋,此时的欧洲,教会势力应该还是很庞大的,由教会出面挖掘人才,估计问题不会很大,此去欧洲,在季风季节,大概三、五个月便可到达,时间估算充裕一点,在康熙五十二年,他们也应该回来了。 玻璃可是一大杀器,目前的西洋贸易商船还未意识到玻璃在大清的巨大市场,每年销往大清的玻璃是少之又少。以至于玻璃在大清还属于高端奢侈品,若是能够大量生产,绝对是利润丰厚。 不知道玻璃作坊的股份是否能够打动老五、老七、老十二这三个中立派?特别是老十二,胤祯很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眼下,胤祯并不急于拉他们三个入十四党,此时拉他们三个入党,只怕康熙第一个就会跳出来打压他的十四党。 他现在不过是未雨绸缪,先铺垫一下,这三兄弟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得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下套。 *廉郡王府,内院,正房。 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是屏声敛气,小心翼翼的,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即便是走路亦是不闻脚步声,八福晋郭络罗.琴清可是个极厉害的主子,就连八王爷也惧怕她三分,何况她们这些下人,眼下王府连逢大变,人人都清楚八福晋心里不痛快,可不敢稍有差池,以免遭迁怒。 八阿哥胤禩瞪着一双大眼,失神的躺在大**,脑子里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句‘郁郁而终’,良妃出身低微,他自小就饱受欺凌,却从未对他额娘有半句微辞,而是发愤要让他额娘成为人上人,成年分府后,他更是尽极孝顺。 却未料想,在这关头,他额娘却撒手而去,郁郁而终,这四字包含了多少怜爱、凄苦、无奈,唯有他能品的出来,没有康熙的一句,辛者库贱妇所生,他额娘何至于郁郁而终? 出神了半晌,胤禩收回心神,挣扎着欲坐起来,琴清一直就守在他身边,忙说道:“王爷,太医可是嘱咐要卧床静养,你还是多躺一会儿。” “我要去给额娘守灵。”胤禩语气少有的生硬。 琴清见胤禩一脸的坚毅之色,心里顿觉慌乱,一边小心的搀扶着他,一边吩咐道:“马上去叫九爷、十爷进来陪着王爷。” “我没事,别这么紧张兮兮的。”胤禩缓缓的说道:“不去给额娘守灵,我这病好不了。” 见胤禩语气稍有和缓,态度却甚是坚定,琴清也不再多话,只是招手让丫鬟们过来侍侯,望了望窗外的大雪,眼圈却是一下就红了。 待的几个丫鬟帮胤禩收拾利落,老九、老十已经赶了过来,十阿哥一进门就道:“八哥,您这是要去哪里?” “你们八哥要去守灵。”琴清在旁说道:“让他去,你们两兄弟多照看着点。”说着又对何柱儿道:“多带几个暖炉,另叫人多熬点姜汤,这大雪的天,都别冻着了。” 九阿哥胤禟进屋就未说话,只是投给胤禩一个鼓励的眼神。不管胤禩是母子情深,还是出于别的目的,强撑着病体前去拜祭都能博取纯孝的名声,也能在康熙的心中留下一个孝顺的印象。 漫天大雪下,廉郡王府府门洞开,四顶大轿连贯而出,浩浩荡荡的直奔皇宫而去,顿时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听闻是八王爷强撑着病体前去给良妃娘娘守灵,不少官员都是暗赞一声,不愧是‘八贤王’。 养心殿,康熙批阅完奏折,起身下炕走了几圈,方才拿起案几上太医呈上来的老八胤禩的医案,翻看了看,便即放下,眉头微皱着又走了几圈,半晌,他才轻叹了口气,坐回炕上,李德全抱着几个密折匣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将密折匣子小心的放在案几上,才轻声道:“皇上,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在外递牌子觐见。” 康熙微微一怔,才道:“朕不是早有吩咐?” 李德全身子微微一缩,陪着小心道:“回皇上,奴才听九阿哥说,八阿哥要为良妃娘娘守灵。” 康熙低声咕哝了一句,稍稍沉吟才道:“着太医院派人侍侯着。” “喳。”李德全应了一声,便退着准备出去。 康熙瞬间却又改了主意,说道:“待他拜祭之后,令其回府休养五日,再来守灵。” 第215章 海军扩招 胤祯奏请探望圈禁中的大阿哥胤禔,康熙允准众皇子逢年节前往探视的消息,次日就传遍了宫内宫外,宫内,大阿哥胤禔的生母惠妃纳喇氏,是最早得知这一消息的,她自然是对胤祯充满了感激,急忙谴心腹太监去将这一好消息通告养在宫中的几个孙儿。 德妃乌雅氏闻知这一消息,亦是心怀大慰,老十四有此胸怀,亦不愁日后他兄弟俩难以相处,而其他有皇子的妃嫔,对胤祯亦是交口称赞,目前一众皇子争储,势若水火,皇位可只一个,谁敢保证自己的儿子没有圈禁之忧? 宫外的一众皇子,却就心思各异了,正所谓成王败寇,老大谋储失败,落得而今的下场,亦是咎由自取,没人会同情他。从太子到老十三,包括老八三兄弟对老大皆无任何好感,恨之入骨者倒是不少。 闻听这一消息,一众皇子都是暗怪老十四多事,康熙素来重视孝道,提倡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虽然不喜大阿哥,可毕竟是兄长,不去探望,难免在康熙心里落下毫无友爱的坏印象,而每逢年节又恰是最为忙碌,还要抽出时间捏着鼻子去探视老大,一个个心自是不爽。 早已料到自己将落得圈禁下场的皇太子胤礽,对此倒是感慨最深,老十四这眼光,手段,可真是没得说,一众兄弟中实在是无人能与之比肩,就连老大这么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老十四也能利用其大做文章,可真是令人始料不及。 老三、老四平日里巴结康熙的那些个小把戏,与老十四这招一比,立时就相形见拙,连老大这样与之毫无瓜葛的废人,老十四都能牵挂于心,恭敬友爱,更何况是对康熙、对其他兄弟?这才是真正的仁、孝! 想到这里,胤礽不由隐隐担心起来,就凭老十四的眼光、手段,若康熙不传位于他,怕是要大起纷争,老十四现在可是有钱有兵又有名望,再让其发展几年,一众兄弟根本就难望其项背。 *北京是大雪纷飞,又干又冷,上海的冬天却是又湿又冷。 此时,康熙着福建水师,崇明水师,南台水师营,浙江乍浦水师营各部抽调善水的精锐士卒前往海军效力的谕旨也早已经传送到各水师大营,各水师主官接到谕旨后,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就抽调精锐士卒赶赴上海。十四爷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罪他可没一丁点好处,再说,这些士卒去了上海,他们还可以落下空饷,何乐而不为。 与此同时,在沿海各府、县的‘四大恒’分号也同时张贴出海军大量招揽青年水手的告示,告示一经贴出,立刻就引起了轰动,在海上讨生活的这些水手,谁不知道上海的海军饷银高,而且还吃的好,穿的好,以前是没门路,现在既是扩招,一众年轻水手顿时就趋之若骛。 虽然已进年关,但随着海军的扩招,洪港一带显得越发的忙碌起来,炼铁厂、铸造厂、火器厂、被服厂、造船厂、火药作坊等厂房丝毫没有放年假的迹象,都在夜以继日的赶工。海军学员在一批批的招,新船也在一条条下水,靶区每天都能够听到沉闷的枪声和隆隆的炮声,每天的消耗都相当的惊人,这些工厂、作坊根本就不敢松懈下来,只是加工钱吸引一众工匠。 而一众工匠也没人有怨言,谁心里都清楚,若是请假回家,再来,怕就没有位置了,现在的洪港,可不是刚来时候的景象了,每天都有不少人等着进这些工厂、作坊,谁都知道这里工钱高,待遇好。 郑清海现在已担任了洪港的总帐房,面对每天如流水一般流出去的银子,时时仰天长叹,痛惜不已,花这么多的银子,打造远洋舰队做啥,这完全只出不进的日子,到啥时才是个头?真不知道十四爷怎么想的?也亏的是十四爷,否则任谁也经不起如此消耗,这远洋舰队纯粹就是一头吞金兽。 海军学院。 操场上仍旧是一片忙碌,一列列衣着杂乱的人正在进行队列训练,第二届海军学员的队列训练刚刚完成,来自各个水师的士卒和才招募的年轻水手就开始了紧张的队列训练,并且每天都还不断有新人加入进来。 第二届学员结束了队列训练,已经开始转向各种学习、技能训练和火铳、火炮的训练,第一届老学员则都已经出海去进行实际操作风帆战舰和实弹射击的训练了。 自打胤祯离开时交代明年开始要进行剿灭海贼的实战,整个海军学院立马就沸腾起来,尤其是那批宗室子弟,辛辛苦苦训练了两年,终于看到立战功的机会,怎能不激动。 第一届老学员也同样兴奋,他们不仅渴望战功,也渴望财富,院长可是说过的,海军学员将来可是大清最富有的军人,海军早一天成形,他们的梦想也就能早一天实现。 情绪高昂的一众学员,立刻就为争夺上船的训练机会闹的不可开交,最后,武格拍板,将自福建水师借来的十艘战舰和买来的那艘风帆战舰上的火炮全部换成后装炮,一起出海训练,这才解决了纷争。 衍德带队出海训练,武格则在学院负责新学员的训练,而且还要负责在上海收集海上的各类情报,选择征剿的对象,又还要选拔水手,一天到晚,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十二月二十一日,全国各地衙门开始‘封印’休年假,第二期京报也传到了上海,随同一起到达的还有吏部下达的调令,升上海知县徐世桢为台湾府同知兼凤山县令,着翰林院编修查嗣庭接任上海知县。 同知是知府的副职,正五品,徐世桢由七品知县骤升到正五品同知,虽然实职仍是知县,但品秩却是提了两个品级,可谓是异常超迁。虽然胤祯在临别是说过,要将他级别提一提,可徐世桢也没想到一下就提了两个品级,心里自然是感激万分。 陈鹏年、完颜海锋二人都知道十四爷对台湾的重视,没料到此番又将徐世桢调去台湾,二人都知道十四爷做事雷厉风行,徐世桢既然接到调令,怕是马上就会起程,于是二人当天就在‘天然居’设宴摆酒为其庆贺也顺带饯行。 接到陈鹏年、完颜海锋二人的请谏,徐世桢自然不敢怠慢,匆匆坐轿赶到‘天然居’,一下轿,就见完颜海锋立在门口,心头顿觉一热,连忙紧趋了几步,躬身一揖,以下属之礼参见,完颜海锋笑着上前一把掺住了他,笑道:“无须多礼,今日设宴乃专程为你庆贺,走,陈大人在里面等在呢。” 上的三楼,三人一阵寒暄,方才落坐,又是杯来盏往的客套了一番,完颜海锋才切入正题,“不知徐大人欲何时动身前往台湾赴任?” 徐世桢放下酒杯含笑道:“此事,下官正欲向完颜大人汇报,新任上海知县查嗣庭远在京城,不知何时方能到任,凤山县的情形,下官略知一二,仅是移去的福建饥民便高达二十万,下官想这两日便动身前去,这上海县衙交接的事务,是否能劳烦完颜大人……。” “这倒没问题。”完颜海锋一口就接道:“只是,眼下已是年关,徐大人何不过了年再启程?” “大人有所不知,开年之后,海船便开始出海,届时再想租船,可就难了。”徐世桢微微笑着说道。 陈鹏年开口说道:“年年过年,少一年也无妨,凤山情况复杂,卸任地方官员多半不揽事,早去一日,早放心一日,眼下正是顺风,此去凤山,顺利的话,不过也就十余日光景。” “陈大人所言甚是。”徐世桢起身,举杯道:“此去台湾,相见不易,下官再敬二位大人一杯。” “那倒未必。”完颜海锋轻笑道:“我倒是有个提议,徐大人在凤山可备快船二艘,专程往返上海之间。” 徐世桢登时面露难色,迟疑着道:“下官俸禄可是不够快船开销的。” “何用徐大人掏腰包,十四爷对台湾殊为重视,你尽管先张罗便是。”完颜海锋说着,一口将酒干了,放下酒杯又道:“到了凤山,若有需求,尽管开口,上海,厦门闽海关的于督宪,还有福建水师的施军门,都会尽力援助。” 果然是结党好做官啊,徐世桢心里不由大为感叹,起身举杯谢道:“二位大人放心,下官定然将凤山打理的井井有条。” 陈鹏年点了点头,沉吟着道:“十四爷一举就移民入台三十万,前些日邸报上,皇上又放宽入台的政策,这些都是全面开发台湾的信号,你去凤山,不是守成,而是开创。你不要有其他想法,沉下心去做事,本官估摸着,你在台湾大有可为,不要辜负了十四爷的一片心意。” 一听朝廷有意全面开发台湾,徐世桢不由大为激动,台湾现在才一府三县,既然是全面开发,那就极有可能升格,那他岂不是跟着水涨船高?原来十四爷安排他去台湾,背后还有这层意思。他忙起身道:“下官谨尊陈大人教诲,定不会辜负十四爷厚爱。” 第216章 四方天 上海,留春园。 虽然胤祯不在上海,张梦娇却仍是谨守规矩,乖乖的住在留春园,极少抛头露面了,嫁与胤祯二年,她的性格改变了不少,虽然胤祯处处宠着她,极少用王府的规矩去约束她,但居移气,养移体,特别是在北京那段时间,与王府的几位福晋朝夕相处,让她明白不少。 由此,她才方知王府的规矩大到了什么地步,胤祯对她放纵到了什么地步,她本就极为聪慧,深知持宠而骄的后果,更是深知她对张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便极力的改变自己,以便能够更好的熔入胤祯的生活。 自小,张梦娇便自持智谋过人,但遇上胤祯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眼界有多小,特别是上次胤祯去福建招抚饥民,她代为谋划以商换粮,却不料胤祯竟然抛出了移民入台,轻轻松松就让福建的土财主们乖乖的交出了手中的粮食,得知这一结果,她很是郁闷了几天。 深感于自己的眼界狭窄,张梦娇便开始博览群书,不过,这一段时间,她的注意力都在南洋,自从知道她二哥张德才被胤祯谴去南洋之后,她就敏锐的感觉到胤祯的远洋舰队有染指南洋的可能。 不过,张梦娇虽是深居简出,但张元隆却是隔上十天半月的便来瞧瞧女儿,陪着拉拉家常,给她解解闷,对女儿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腊月二十三,一早,张元隆就赶到留春园。 张梦娇闻报,便吩咐道:“带他到花厅奉茶,我稍稍收拾便去。” 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张梦娇不过是不想下人们觉的自己不够沉稳,磨蹭了半晌,她才带着自己的两个陪嫁丫鬟施施然步入花厅。 虽然没有外人,但张元隆见她进来,仍是连忙起身见礼,落座后才道:“明日是小年,我特来问问,您回家过小年不?” “多谢爹爹记挂,小年就算了,大年三十,我再回家过年。”只张梦娇说着又问道:“已经小年了,爹爹的各类帐目可是已经整理好?” “早就整理好了,已经送到郑先生那里审核过了。”张元隆微笑道。 “船厂呢?停工了吗?”张梦娇接着问道。 说到造船厂,张元隆颇为兴奋,“没停,那些工匠、学徒都在上海安了家,现在可是给他们开双份工钱,一个个都高兴着呢,这第二批船,造的速度快了不少,预计再有二个月时间,就可以下水了。” 张梦娇点了点头:“爹爹待工匠们好点,伙食也要开好点,造船可不比其他的行业,更别提战船了,若是质量出了问题,不仅是爹爹的船厂要倒闭,女儿也会跟着受牵连,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爹爹心里可有数?” “这你大可放心,每艘船,王爷都派有专人盯着呢,出不了问题。”张元隆笑着道,“伙食与工钱,你也不用担心,爹爹心里有数,张家要赚钱不在造船厂上,远洋贸易才是重头戏。” “爹爹明白就好。”张梦娇道:“爹爹身份特殊,凡事要以身作则,要谨小慎为,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爹爹,等着爹爹坏事呢。” 张元隆用力点了点头,道:“女儿放心,爹心里明白的很。” *腊月二十三,糖瓜粘,北京的小年,比起上海可就热闹远了,小年祭灶王爷,不仅民间家家户户祭灶王爷,宫中也要于正寝煮祭肉于大灶前祭灶神,设供案,安神牌,备香烛,林林总总的供品多达数十种。 腊月二十四,是除尘日,家家户户大搞清洁,胤祯却是着李卫前去十二阿哥胤祹府上传话,邀约他一同前探视大阿哥胤禔,自然也谴了人去通知老十五。 大阿哥胤禔不念兄弟之情,欲置太子于死地,可说是犯了众怒,一众兄弟都不待见他,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小年,胤祯这个首倡者,却是得带个头去探视,否则康熙又有看法了。 西直门内前半壁街,丁家井,直郡王府,大阿哥胤禔就圈禁在里面,此地离胤祯的府邸并不远,不过一刻钟,胤祯便赶到了直郡王府的街口,胤祯跺了跺脚,命令停轿,下了轿之后,他便沿着院墙一路步行过去。 这道院墙并非是原来直郡王府的院墙,而是在原来的院墙外重新彻了一道一丈多高的外墙,胤祯心里不由大为感慨,虽然有福晋陪着,但在这四方天内,一关就是十数年,这滋味可真不好受,天威难测,自己是不是也该留条退路? 胤祯一路走一路默然,大阿哥胤禔也并非庸才,曾两临前线,参与指挥战事,有一定的军事才华和经验,但政治智慧却是太低了,也不知道当年明珠是怎么教的? 胤祯还未走到大门口,一名护军参领便匆匆迎了上来,极漂亮的扎了个千儿,道:“护军营参领额尔桑给十四爷请安。” 上下打量这参领一番,胤祯才道:“皇上谕旨,逢年节,可以前来探视,你们可曾知道?” “回十四爷,已经知道了。”额尔桑起身陪着笑道:“图统领知道这几日各位爷要前来,早已吩咐下来,十四爷现在可是要进去探视?” 胤祯摇了摇头道:“十二、十五两位阿哥马上就来,等他们来了一道进去。”说着他特意看了看大门,原来的大门已经被封了,只留下一道一人多高的小门,门口还守着两名护军士卒。 回头看了一眼额尔桑,胤祯才淡淡的问道:“大哥身体还好吗?” 额尔桑谨慎的回道:“大爷身体一直很好。” 微微点了下头,胤祯便不再多言。 等了半天,老十二没等来,却见皇太子胤礽的仪仗开了过来,胤祯心里不由暗笑,今儿是什么天,不会那些个兄弟都选到今天来探视吧?眼见胤礽下了轿,他忙迎了上去,打了个千儿道:“胤祯参见皇太子。” 胤礽伸手虚扶了一把,笑道:“十四弟不必多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十四弟。” 第217章 仇人相见 望着满面亲切笑容的胤礽,胤祯心里不由暗笑,不知道胤礽与大阿哥胤禔这两个仇家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想必会很精采,不过,他却不想跟进去欣赏,这节骨眼上,离太子越远越好。 胤祯微笑着道:“今日有暇,特意邀约了十二哥、十五弟一同探望大哥,略尽兄弟情意。” 见胤祯一开口就带有防范的意味,胤礽也不以为意,大阿哥胤禔是他第一个政敌,自打成年,就处心积虑的欲谋夺他的太子位,第一次被废,两人可说是两败俱伤,眼下两人都是穷途末路,自是另有一番感慨,再说,他今天来,还另有目的,自然不想与胤祯一同进去。 “十四弟可是为众兄弟做了件大善事。”胤礽含笑说道。 胤祯道:“二哥过誉,不过是稍全兄弟情谊罢了。” “一众兄弟,也就十四弟重情重义。”胤礽轻叹了一句,而后才道:“十四弟既是有约,我就先去探望大哥。”说着冲胤祯微微点头便径自进了直郡王府。 大阿哥胤禔本来是闻报老十四来了,对于老十四在康熙面前为他力争被探视的权利,他是大为感谢,康熙虽说眼下只准了一众兄弟来看,这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所以闻报后,他就兴冲冲的候在二门。 却不料,进来的却是皇太子胤礽,他一张脸立时就沉了下来,胤礽却是视如未见,含笑道:“大哥别来无恙。” 胤禔也不行礼,板着脸冷冷的问道:“你可是来看哥哥的笑话?” 胤礽微微瞥了一眼跟随进来的两个宗人府的看守人员,他两个随身护卫立刻就掏出银票将两人邀到三十步开外的地方,远远的监视着。 见众人退远,胤礽才微笑道:“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大哥既然提的起,也该放的下,圈禁了三年,你难道还看不开?” “哼,我是寇,你未必就能成王!”胤禔轻哼着道,他虽然是圈禁在府中,但每日里都有下人、仆役进出直郡王府,消息并不闭塞,朝中的大事基本上都一清二楚,太子现在的境况,他自然十分清楚。 胤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倒是便宜了一众兄弟。”说着他又微微轻叹道:“是非成败转头空,你我兄弟明争暗斗二十年,你输了,我也未赢,此次见面,怕是今生最后一次见面,大哥不请我进去坐坐?” 听胤礽语气消沉,胤禔也意识到两人很可能是最后一面,从此便两地圈禁,再无见面之日,心中亦不觉有些伤感,二人斗了二十年,却都是为他人做嫁衣,想到这里,他是又喜又悲,更多的却是无尽的苦涩与无奈,半晌,他才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微微摇了摇头,胤礽才道:“不争上一争,又岂能甘心?” 胤禔瞥了他一眼,“你是在感叹你自己吧?” “都一样。”胤礽甚是洒脱的笑道:“我辈皆是蓬莱客,敢争方是真汉子,至少我们争过、拼过!成王败寇,我认了。” “说得好!”胤禔大笑道:“争过、拼过!也不枉这一生!”笑罢,他一伸手道:“请,咱们厅中叙话。” 直郡王府门外。 十二阿哥胤祹的轿子珊珊来迟,一下轿,胤祹就笑道:“今日街面拥挤,出行人多,清道尤难,还望十四弟海涵。” 胤祯笑着点了点头,“年关将至,街上难免人多拥杂,十二哥无须客气,十四来的时间也不长。” 胤祹看了一眼排在一旁的太子仪仗,轻声问道:“太子二哥在里面?” “恩,刚刚进去。”胤祯说着扫了一眼胤祹身后的侍卫,又道:“走走吧,这对冤家见面,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 胤祹用眼色止住了侍卫的跟随,与胤祯一道顺着院墙漫步,心里却琢磨着老十四有什么事要跟他谈。这段时间跟老十四接触的次数多了点,引起误会,可就不妙了。近期,他舅舅前任九门提督托合齐正陷身构筑党羽会饮一案,他岳父马齐又新调回上书房,都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不得不倍加小心。 走了一段,胤祯才指点着院墙道:“虽说眼下是四方天,活棺材,不过,一旦新君登极,谁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甚为警惕的瞥了胤祯一眼,胤祹暗忖,老十四拉拢之心不死啊,说的轻巧,你若登极,什么景象自然是由你说,但若是你对手登极,还能有何景象?不仍旧是活棺材? 见胤祹不接话,胤祯却是暗笑,这十二哥可真是谨慎的过了头,沉吟了下,他才漫不经心的道:“玻璃,十二哥见过吧?这玻璃可真是好东西,做屏风、镜子、替代窗户纸,那效果真是没得说,十四打算建一玻璃作坊。” 玻璃?胤祹心里一惊,这东西他知道,和硕庄亲王博果铎家里有块长五尺、宽三尺的玻璃围屏,真个是晶莹剔透,听说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从广州西洋人手中购来的,确实是精美无比,这东西要能造出来,那可值老鼻子钱了,就是不知道玻璃的成本要多少? 胤祯说了这话之后,便开始谈天气,谈饮食,谈女人,却绝口不再提玻璃,胤祹有一搭无一搭的应着,眼看开始往回走,他才憋不住问道:“十四弟,不知道玻璃的制作成本是多少?” 一听胤祹这话,胤祯不由暗喜,还以为你不动心呢,他蛮不在意的道:“玻璃嘛,无非就是沙子,石头和碱烧制而成,你说这成本要多少?” 一听玻璃竟然只是沙子,石头和碱烧制而成,胤祹有些不敢置信的瞅了胤祯一眼,胤祯很正经的点了点头,“我亲眼见西洋人做过。” 胤祹登时就兴奋的一脸通红,难怪老十四之前说有一本万利的生意,原来是指的玻璃作坊,这事回头可要跟五哥、七哥再商量一下,要能入股玻璃作坊,哪里还会为银子发愁? 直郡王府中厅。 就听胤礽侃侃说道:“……咱们不是时运不济,也非才智平庸,都落得而今下场,实乃因为皇阿玛太强悍,明珠也好,索额图也罢,再加上我们一众兄弟,谁不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胤禔听的两眼放光,胤礽这番话真是说到他心里去了,他接着道:“圈禁这几年,我身在局外,看的格外清楚,咱们的悲哀就在于有个太厉害的阿玛。”说着,他又接着道:“老二,你复位之后,若是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太子,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胤礽摆了摆手道:“这一点,我身在其中,看的反而比谁都清楚,皇阿玛将我复位,纯粹就是拿我做挡箭牌,以抗衡老八。老八要想上位,就必须先得解决我这个太子,所以我一复位,皇阿玛就再无一点担忧。我即便是不拼力一博,,也无丝毫机会。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忠、孝,对于天家而言,就是个笑话。” “说的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胤禔接着道:“就说当年安在我头上,镇魇你的罪名,你心里应该是最为清楚,镇魇要有用,这天下的皇帝都做不长?” “那是当年我与老三演的戏。”胤礽微微笑道:“老三想上位,我想减罪,博取皇阿玛同情,自然是一拍即合,再说,你当年反正也不在乎多条罪名。” “还真看不出,老三这么个斯文人,也会背后捅刀子,真是个伪君子。”胤禔忿忿的骂道。 胤礽微笑道:“大哥,都说你当年利令智昏,奏请阿玛杀我,我却是清楚,你当时是急于想掩盖刺杀我的真象,不过,当年策划行刺于我的,应该是老八,你不过是背黑锅而已。” “那……。”胤禔一张口,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怎么把老八扯进来了,他可是指望老八上位,有重新起复的机会呢,他也是心思灵动之人,这一警惕,便察觉到,老二今天可能就是冲着老八而来。 稍稍沉吟,胤才禔摇了摇头,道:“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难道不觉的这些年皇阿玛对老十三的态度有些奇怪?” 老十三?胤礽也是一楞,怎么把老十三扯出来了,他不由疑惑的瞅了胤禔一眼。 胤禔却是呵呵笑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老十四好不容易才求得皇阿玛允许一众兄弟探视,你我今后也是一路人,记得把那两个宗人府的喂饱,免的出漏子。”说着,他已是站起身来,“恭送太子。” “不敢有劳大哥。”胤礽悻悻的起身告辞。他今日一再示好,便是希望自胤禔口中套出当年的一点内幕,他隐约听闻老大、老八当年曾请江湖中人欲谋刺于他。 前段时间京报上刊登出老十四被刺一事,胤礽便隐隐猜到应该是哪个兄弟下的辣手,联系到当年的传闻,他便想将老八牵扯进去,以期朝局能有所变化,以便能够扭转他目前的处境,没想到老大竟然如此**,更没想到背后还牵扯到老十三,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第218章 上海知县 胤礽走出大门时,已是换上了一副笑脸,老十二、老十四、老十五三人都聚在门外闲聊,见他出来,忙着迎了上去见礼,胤礽甚是亲热的跟三人寒暄了一阵,才上轿打道回府。 胤禔听闻胤祯与老十二、老十五一同前来探视,不由暗叹这老十四谨慎,急忙立在二门上等候。 进的院门,胤祯留意了下,虽然被圈禁了,但府邸仍然是收拾的井井有条,就连草木也明显是有人经常侍弄,心里不由暗道,这圈禁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到得二门,见胤禔立在门口迎接,胤祯三人忙急走几步上前见礼,胤禔很是亲热的拉着三人的手,感叹的道:“一圈三年多,大哥真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你们几兄弟。”说着,很是诚恳的对胤祯一揖,道:“十四弟此番恩情,大哥只能铭记于心了。” 胤祯急忙回礼道:“十四不过为全兄弟情谊而已,不值当大哥如此感激。大哥该谢皇阿玛天恩浩荡才是。” “是。”胤禔自失的一笑,“圈了三年,规矩都忘了。”说着,伸手将三人让进客厅。 十二阿哥胤祹对大阿哥胤禔并无好感,不过是来走走过场,因此并不多话,老十五胤禑亦是如此,他看了看四周站立的几个一脸严肃的宗人府看守人员,知道见面说的话有可能都会记录呈报上去,就更不愿意多话了。 一路走,胤祯一路打量了下胤禔,胤禔今年不过才四十岁,圈禁前甚是精悍壮实,不过三年时间,却已开始发福,想是心灰意懒,疏于锻炼的缘故。 落座后,胤祯便道:“大哥身体看着还结实,我国族人丁甚少,大哥可要多爱惜身体,为皇室开枝散叶,也算是份孝心。” 胤祯这三年来的情况,胤禔基本上都知道,对这个以前从来不曾多留意的兄弟,他现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对胤祯的话,也格外的留心,听说要他爱惜身体,胤禔心里就是一跳,老十四这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十四弟此话有理,大哥现在基本就是废人一个,也只能在这方面多努力,以报答皇阿玛的恩情了。”胤禔情绪甚为低落的说道。 胤祯微微笑道:“皇阿玛宽厚慈爱,大哥何必做小儿女态?为皇族繁衍子嗣,可是所有兄弟的本份。” 什么叫小儿女态?胤禔心中一楞,老十四难道对自己有想法?想到这里,他再不跟胤祯说话,而是跟十二、十五两人闲扯了几句,胤祯也不再插话。 送走三人,胤禔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又开始跃动起来,总感觉老十四有对他示好的意思,可现在明珠一党已经烟消云散,自己又深陷囚笼,哪里还有丝毫拉拢的价值?冥思苦想了半天,他才眼睛一亮,难道是军方?自己两度远征,当年手下的不少低级军官,现在应该都开始冒出头了,难道老十四是冲着这点来的? 想了想,胤禔又觉没这可能,老十四远在江南,这些力量,他根本就用不上,也没机会用,再说,太子这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以老十四的精明,岂会重蹈覆辙? *胤祯回到府上,却是闻报张鹏翮在花厅候着,他不由一喜,直接就奔西花厅而去。 张鹏翮今日一早就回到了京城,递牌子向康熙汇报之后,也未回府,直接就赶了过来,听闻胤祯去探望大阿哥胤禔,料知他必然很快回来,便在花厅候着,方苞闻听之后,便到花厅相陪,一见胤祯进门,二人都忙起身请安见礼。 胤祯含笑道:“张中堂无须多礼。”待二人落座,他才接着道:“这几日大雪,我一直担心你们会被困在路上。” “多谢王爷挂怀,一路行来,还算顺利。”张鹏翮欠身说道:“江南科考案一应犯官已经全部押解至刑部大狱,此案已移交九卿严查,此案得以顺利审结,全仗王爷施以雷霆手段。” 胤祯问道:“噶礼,梁世勋二人,张中堂可曾审讯?” “未奉旨,下官不敢簪越。”张鹏翮微微沉吟着道:“不过,藩台马逸姿、督粮道台李玉堂、宁国知府陶卫等人都已是供认不讳,各项证据也取的殊为扎实,不虑噶礼二人有翻身之机会。” 这起案子,证据确凿,胤祯原本也不甚担心,略微思忖,他才道:“上海海商张元隆贿赂噶礼巨额银两,以水师战船倒卖稻谷入海的案子,现在就一并报上去吧,至于张元隆,我自去皇上那里为他求情。” 一听胤祯提到这起案子,张鹏翮微微一怔,此时将这起案子翻出来,可谓正是时候,想到去年胤祯要他将这起案子拖一年,他顿觉有些骇然,十四爷难道早就预料到噶礼会出事?他忙欠身回道:“王爷深谋远虑,噶礼再牵连到此案,断难有脱罪的机会。” 胤祯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忙岔开了道:“我在京时间不长,李中堂、噶敏图、施世纶、王顼龄、法海等人,张中堂有暇要多多联系,咱们人少,有事要联系,无事也要多走动,好在你们都是文人,不缺乏共同话题。另外,发现有操守有才干的官员也可以拉拢,不过,声势不要大,我不在京师,凡事谨慎为上。” 张鹏翮知道谈话结束了,忙起身一揖道:“下官谨尊王爷钧旨。” 送走张鹏翮,胤祯才对方苞道:“先生是江南人,对新任的上海知县查嗣庭可有了解?”这个上海知县是康熙点名的,胤祯查了下他的资料,却是不多,这才有此一问。 方苞点了点头,道:“查嗣庭,字润木,浙江海宁袁花人,查慎行之弟。康熙四十五年进士,查家是海宁有名的望族,人才辈出,尤以这一代最为耀眼,先后有七人中进士,号称‘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在江南名望很大。 胤祯微微点了下头,这查嗣庭背后还有那么大的家族,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不过此人已经五十一岁,又无料理地方政务经历,康熙把他调到上海是何意图? 第219章 打狗港 方苞本是进士出身,对县官任命的情形甚为明了,一听胤桢问起新任上海知县查嗣庭的情形,便知康熙任命上海知县并未征询胤桢的意见,他心中亦是甚为疑惑,胤桢坐镇上海,而且又深受康熙宠信,在上海知县的任命上康熙却为何不事先征询一声? 见胤祯沉吟不语,方苞便试探着问道:“王爷在上海已近三年,前任知县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胤祯微微摇头,徐世桢三年任满,考绩亦是卓异,理应不会有何疏漏之处?康熙此举,颇耐人寻思?牵制是不可能,添个监视耳目的可能性倒是比较大,毕竟很多事都绕不过知县。 方苞这几年一直居住于江宁,对上海的情况多少有些耳闻,略微默想,他便道:“知县乃是天子命官,掌一县管理,决讼断辟,劝农赈贪,讨猾除奸,兴养立教。凡贡士、读法、养老、祀神,靡所不综。 上海地处江南腹地,又乃新开埠之港,商贾云集,王爷又大兴各类作坊,其繁华富庶已不在江宁之下,然上海情形比之江宁则更为繁杂,来自西洋、南洋各地之化外之民广为聚集,又有西洋传教士驻地传教。 查嗣庭出自浙江名门望族,自小饱受诗书、礼教熏陶,虽无处理地方政务经验,然于礼、教方面,却是耳熟能详,兼之其族于江南颇有人望,其兄弟数人于江南士林亦是名声不薄。 在下妄自揣测,皇上任命查嗣庭接任上海知县,乃是欲在上海广兴教化,感化四夷之民,以恩德泽被四海,播大清威名于四方。” 闻听此言,胤祯不由豁然开朗,方苞的揣测很有道理,以康熙的心性,不会去玩弄那些小伎俩,感化四夷,倒是未必,借一众南洋商贾之口感化南洋的汉人,才是康熙的主要目的。 自征服台湾之后,聚集在南洋的汉民则成了康熙的一块心病,历史上,康熙晚年的禁海主要便是针对这点,害怕南洋成为反清的第二个基地。南洋聚居的汉人总数该在数十万上下,随着航海技术的发展,康熙有此担心,亦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胤祯不由微微疑惑,当年康熙允准筹建远洋舰队是不是就存了征南洋的意图?相较于征日本,康熙怕是更倾心于征南洋。不是没这个可能,康熙一生南征北战,对土地的渴望以及征服的欲望,可能仅仅只比成吉思汗差点,更何况,南洋还对大清有着潜在的威胁。 既是如此,倒不如以此为借口试探一下康熙的心意,康熙若是真有此心,那征南洋,倒就不必遮掩了,有了康熙的支持,取南洋则轻而易举。 对于南洋的情形,胤祯在上海三年,通过张元隆等跑南洋贸易的商贾之口大致有所了解,现在英国人的触角才刚刚伸到南洋,对南洋还缺乏控制力,南洋主要的对手仍是荷兰与西班牙。 西班牙在南洋的势力并不大,主要是菲律宾,但却是最为可恶,曾在马尼拉联合菲律宾土著对华人进行数次大规模的屠杀。荷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噶罗吧——今雅加达,对华人也是大加盘剥。 想到马尼拉,胤祯便不知不觉的想到了台湾的凤山,那里的打狗港可是通往马尼拉的跳板,军港的建设有施世驃在,倒不用太担心,但凤山的开发一时间却难见成效,徐世桢接任凤山知县的任命也该接到了,不知道动身了没有。 *台湾,凤山县,打狗港。 台南的冬天并不冷,一出太阳,便暖洋洋的,凤山知县宋永清甚是惬意的带着几个长随在码头上转悠,虽然才是初五,可码头上已是人头攒动,修筑港口码头的福建饥民干劲十足的忙碌着。 这批饥民都是去年十月才从福建渡海而来的,宋永清在每户人家中挑选了一个青壮劳力到码头做工,十四阿哥慈悲,出手也大方,仅一个青壮一月所分得的粮食、工钱便足保一家人生活无忧。这些青壮家里人则乘着冬季开垦荒地,以便开春耕种,过了夏天,这些饥民便可自给自足了。 去年迁移到凤山的饥民多达三万户,足有十六万余人,整个港口现在是一片繁忙,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驃几乎每月都要亲来视察港口建设进度,打狗港也因此额外增驻了一营水师,福建那些大员们对这些迁移的饥民也甚是照顾,各种物质都仿佛不要钱似的,一船船送来。 这些物质,十四阿哥留有亲卫专事监督调拨的情况,县衙的一众师爷、书吏、衙役虽颇有微辞,却无人敢中饱私囊,这让宋永清省了不少心,倒也乐得自在,他三年任满,考绩亦是卓异,升直隶延庆知州的任命早已经下来,现在就等着新任知县来交割,便可走马上任。 自打接到升迁调令后,宋永清隔三岔五便带着长随到打狗港转悠,打狗港眼下是凤山县人口最为密集,也是最为繁忙的地方,工程进度紧,施世驃又重视,他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他是超迁,自然不希望临走前出什么纰漏,有始有终自然是最好,他也才好光鲜体面的赴新任。按正常的情况,新任知县上任,多半会在二月初,想到新任知县,他心里就有点嫉妒,同样是卓异,这徐世桢就授了正五品的同知,比他足足高了一级。 虽说徐世桢实职仍然是知县,可眼下的凤山县已非一般的大县可比,宋永清心里很清楚,凤山县的繁华,已是转眼可期,看看正在修筑的这个港口的规模就知道了,如果由他挑选,他倒是宁愿呆在凤山县,更何况,现在赴台任职的官员还可以携带家眷。 果然是朝里有人好做官,这徐世桢不是靠上了十四阿哥,岂能有这份好运?宋永清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望着一片繁忙景象的码头。一个长随眼尖,远远便看到海面上现出三个黑点,忙汇报道:“老爷,有船来了。” 宋永清用手遮住阳光,张眼望了望,果然是有三个小黑点,他也没有在意,自打凤山迁移了十多万饥民之后,往来的船只便多了起来,大多都是贩卖一应生活用品的商船,今日才是初五,这些个商船便渡海而来,看来赚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码头上又转悠了一圈,见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宋永清便欲动身回县衙,一个长随张眼望了望,有些意外的说道:“老爷,来的三艘都是水师的战船。” 战船?宋永清微微一楞,福建水师的战船怎会这个时候来凤山?这个可才是初五,他疑惑的搭眼张望了一下,确实是水师的战船,看体形还是最大的那种,难道水师提督施世驃又来了?他赶紧的吩咐到,“走,去码头上迎接。” 三艘来船确实是福建水师提督的座船,施世驃此时就站立在船头,在他旁边的则是新任凤山知县的徐世桢。 康熙虽然已经有旨意,全面开放台湾,沿海百姓可自由迁移入台,但沿海一带仍未传遍,徐世桢于腊月二十九日乘船到厦门后,船老大便借口船有毛病需要修理,死活不肯渡海,徐世桢无奈之下只得找到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驃求助。 施世驃留他在厦门过了年,初二方才动身亲自送他赴凤山就任,一来施世驃每月要给胤祯汇报打狗港修筑的进展,二来,徐世桢新就任凤山县令,他也须给驻扎在打狗港的那营水师官兵招呼一声,带兵的都司可是正四品,不亲自打招呼,有事的时候,徐世桢这个知县根本就无法支使得动他。 船在码头靠岸,早就恭候在码头的知县宋永清与水师营都司王志军等人便迎了上来,一番见礼之后,施世驃便拉过徐世桢,朗声道:“这位便是新任凤山知县徐世桢,徐大人,乃是十四爷,恂亲王亲自点名出任凤山县令的,尔等以后须全力协助徐大人,都听清楚了?” 施世驃身为福建水师提督,乃是从一品大员,竟然亲自送徐世桢这个小小的知县赴任,而且还如此隆重的介绍,提点众人,这位徐大人是十四阿哥的心腹,宋永清是又嫉又妒,都司王志军等一应武官皆是心中凛然,忙上前见礼。 徐世桢见施世驃如此抬举他,一张脸胀的通红,忙一一回礼,又对施世驃躬身一揖,起身才道:“施军门抬爱,下官不胜惶恐,定当与诸位大人齐心协力,将打狗港早日建成。” 见礼毕,都司王志军便道:“军门,天色不早,是否先进城就餐歇息,明日再察看码头进展?” 施世驃道:“你先进城安排,本督先察看工程进展,今日是为徐大人接风,丰盛些。” “卑职领命。”王志军躬身回道。 “王大人且慢。”宋永清一见机会难得,忙对施世驃二人一揖道:“今日施军门与徐大人同来,下官一日未交割,一日便是地主,理应由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施世驃来过几次,与他打过交道,想到徐世桢也要与其交割,便笑道:“既是宋大人盛情相邀,咱们就叨扰宋大人一席。” 第220章 生番熟番 施世骠在众人的镞拥下,沿着港湾视察了一圈,他每月都来,每次的变化都让他惊讶,相比于大湾,这里地理位置更为优越,而且无淤填之虑,实乃天然良港。 因为青壮劳力众多,港口、码头、道路、房舍等修建工程,同时全面铺开,整个打狗港处处皆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沿着海湾,一溜五十余个大小泊位都已初具雏形,道路与库房也在紧张的建设之中。 不过半年时间,就能有这个规模,施世骠不由大为感慨,十四爷不仅有钱,而且也会做人,福建招抚,他将福建的大员都保了下来,奏折一上去,一众大员都是官复原级,如此大的饥民暴乱,福建一应大员无一遭牵连,已是堪称官场奇迹。 一众官员心里都清楚是拜十四阿哥所赐,一个个自然是投桃报李,对十四爷主导的移台饥民格外的关照,简直可说是无微不至,一应救灾、安置的物质都是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如此大规模的移民,历时半年,便顺利完成,实在是罕见的高效。 也正因为如此,打狗港的建设才能有这般成就,预计再有半年时间,打狗港便可初步投入使用,想到这里,施世骠不由赞叹不已,建成了港口,台湾的稳定便不用再愁,饥民也得到稳妥的安置,等到明年夏天,这些饥民便都足以自给自足了,实在是一举数得。 而且,经过福建招抚,移民入台,建设港口,十四爷在福建、在台湾可说是深得人心,闽南一带,台湾的饥民,几乎家家都供着十四爷的长生牌位。 从福建招抚开始,施世骠就跟着胤祯,一步步走来,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便形成了这种局面,他当初可是连做梦也想不到,也亏的是十四爷前来招抚,否则哪来移民台湾、开发台湾的这种兴盛局面,朝中一众大员,因循守旧者多,敢于创新者少,更无人有十四爷这种眼光和魄力,财力就更是不济了,仅仅这次三十万饥民移台,耗银就在百万两上下,指望朝廷出这笔钱,那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对于台湾,施世骠有着深厚的感情,这是他施家一族的丰功伟绩,他自然是希望看到台湾繁荣兴盛,移民入台、打狗港的建设,不论是于国于民,还是于公于私,都是影响深远之举,他和福建水师上下自然要尽力支持。 徐世桢陪着一路转下来,心里却是兴奋异常,这港口的规模足以媲美上海港,有如此大的港口,繁华就只是时间问题,这可比他心中所想的要好上百倍。 看到这个港口,他心里也有点明白过来,十四爷为何要让他这里做知县了,这里,很可能便是十四爷的远洋舰队的又一个基地,只是不知道,十四爷在这荒山野岛建个基地有什么用? 一行人视察完毕,便回到县城,宋永清有心巴结,酒宴自然是丰盛到了极点,不过,施世骠却是饮了几杯酒,便放下了杯子,因品级差的太远,一众人等亦不敢相劝,酒宴草草收场。 酒宴之后,施世骠也未回军营,直接就住在了县衙,徐世桢估摸着他有事交代,安顿下来之后,便赶了过去求见。 进屋略微寒暄之后,施世骠就直接问道:“你赴任前,十四爷对你可有交代?” 徐世桢恭谨的欠身回道:“彼时,十四爷仍在京师,下官一接到任命便即启程,并未接到十四爷书信。” 施世骠点了点头,方沉吟着道:“十四爷既让你来凤山,自然对你甚为看重,日后自有书信于你,我这里简单说几句,你心里也好有底,打狗港建设,关系到台湾的稳定,十四爷也甚为重视,欲将其作为远洋舰队在台湾的一个基地,打狗港的建设乃是首务,你要抓紧,不得有丝毫懈怠。 十四爷既是有心把此地作为远洋舰队的一个基地,那么一应后勤补给自然就要着重考虑,凤山地势平坦,气候适宜,土地肥沃,宜种稻谷,你不要只顾眼前利益种甘蔗。 再有,凤山新迁移民,皆是十四爷招抚福建的暴动饥民,可是花了无数的银子和心血,你要善加体恤,不要让十四爷的一片心血白费。” “下官明白。”徐世桢起身一揖道:“下官谨谢施军门指点。” 次日一早,施世骠便赶回厦门,自码头送别回到县衙,宋永清便笑道:“徐大人雷厉风行,真是我辈楷模,凤山县事务繁杂,咱们今日便行办理交割事宜,徐大人意下如何?” 徐世桢知道他急于脱身,当下便道:“如此甚好。” “一应帐目、名册,皆已整理、封好。徐大人谴师爷去接收、查验便可。”宋永清收敛了笑容,缓缓正容说道:“有一点,要郑重提醒徐大人,台湾乃半开化之地,境内尚有许多‘生番’(高山族)、‘熟番’(平埔族)。 对‘熟番’的管理,皆是沿袭旧时习俗,采取自治原则,在熟番聚集地设番社,头人由他们自行推举,官府任命即可,一般在番社都另行设置商社,以方便收税管理,目前,凤山共有十二番社。 对于‘生番’,因语言、风俗迥异,历来便是采取立碑、划界等隔离措施,以避免接触而产生冲突。 去年一举迁移了三万余户入境,开荒种地,越境自是在所难免,虽然截止目前还未起冲突,但冲突迟早会来,徐大人还宜及早想好应对之策,新迁移民,根基未稳,民心未定,一旦冲突,有酿成大变之虑。” 难道还要请兵征剿不成?徐世桢听的暗暗叫苦,对他来说,这可是新问题,他起身一揖,很是恭谨的道:“还望宋大人不吝指教。” 宋永清还了一礼,含笑道:“无非是剿、抚二字,以抚为上,生番、熟番都是人,尊重其风俗,派人携带药材、布帛等物与之交流,重新划界,若行不通,则剿,剿了再抚,再行划界,平日小冲突,则能忍则忍,时日一长,便可相安无事。” 第221章 李卫下套 正月十五,上元节。 上元节俗称灯节,正月十五日及前后两天皆是燃灯、观灯日,自十四日起,内务府专司节灯的吏员,便在紫禁城宫中和畅春园等皇家园囿中张挂各式华贵宫灯。 京城一众宗室亲贵、王公大臣府邸,各大商号、富贾、小民百姓门前,都挂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有身份有地位有钱的则悬挂各种鲩灯、玉灯、琉璃灯、缀珠灯、羊皮灯、罗帛灯等等,升斗小民则悬挂形态不一的大红灯笼。 一到晚上,整个北京城便成了灯的海洋,随处可见晃耀夺目,如清冰玉壶的玉灯,精镂细刻,妆染如影戏之法的羊皮灯,宛如牡丹、莲荷、曼陀罗等花卉形状的罗帛灯,有如车舆、屏风、佛塔等形状的琉璃灯,以水流和热气流为动力的走马灯,以及极具满族特色的各式冰灯。 月上柳梢头,花市灯如昼,自然是多情少男,怀春少女幽会的浪漫时刻,然则,胤祯却是无福体验,整整一天,他都呆在宫里,经过漫长的赐外藩宴之后,晚间,他和一众王公大臣、外藩王公以及大群后妃又陪同康熙,在紫禁城乾清宫观灯、放焰火。 各式华贵宫灯虽然尽皆精美,但看多了也就索然无味了,胤祯跟随着人群一边漫不经心的欣赏着,一边却在心里惦记着李卫,也不知道那小子能把事情办的利索不? 天刚察黑,李卫便赶到‘老马记客栈’,敲响了俞鸿图、戴铎二人所在后院的院门,俞鸿图开门一见是他,欣喜的道:“李兄今日如何得暇?” 李卫微微笑道:“十四爷进宫观灯去了,我今日恰好轮休,在京城亦无什朋友,这不就想到二位了,可愿一同去观灯?” “同去同去。”却是戴铎闻听响动走了出来,轻笑道:“有李兄这块头,咱们也不虑被挤着。” “上次还要多谢李兄援手。”俞鸿图躬身一揖,谢道。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李卫摇手道:“如此客气,可是不把李卫当朋友了。” “痛快,李兄果真是爽快人。”戴铎笑道:“麟一,你看李兄这一身,真个是清爽利落,玉树临风,咱们也快去拾掇拾掇,正是月上柳梢头,咱们可别错失了此番良辰美景。” 李卫今日一改往日的富绅打扮,一袭皂色长袍,他本高大魁梧,如此一装扮,确有几分玉树临风的味道,闻言,却是笑道:“我一脸大麻子,纵然玉树临风,亦只能看背影。” 俞鸿图促狭的笑道:“无访,咱们今日专走灯光暗淡处,不就看不出麻子了?” “去去去。”李卫甩了甩手,正容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老李脸上,那可是一颗麻子一朵花。” 俞鸿图、戴铎二人笑的差点岔了气,半晌,戴铎忍住笑,道:“李兄,你脸上的花也忒多了点。” 三人出得门来,天已黑尽,但满街灯火,流光溢彩,照映的大街一片通明,恍如白昼,三人都是头一次到京城过上元节,恰如乡巴佬进城,各式各样,精美绝伦的灯笼只看三人应接不暇,目眩神迷。 大街上亦是人如潮涌,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不时可见提着花灯的妙龄女子,不过,大多都有仆从前呼后拥,往往惊鸿一瞥,令人遐思无限。 待到繁华处,已是灯如海,人如潮,笑语盈盈,欢声醉人,猜灯谜处,舞龙灯处,观歌舞处更是人声鼎沸,喧声盈天,几无立锥之地。 俞鸿图慨然长叹道:“今夕何夕,此情只应诗中见。” 戴铎亦道:“去年在江宁,只道江南繁华天下难继,不料京师奢华竟至如斯。” “那是自然,京师乃天下精萃汇聚之地。”李卫接着道:“这世道可是一年比一年好了。” “真没料到,今年北方数省遭遇罕见春旱,竟然还有这般盛况。” “朝廷有钱,福建遭灾,北方遭灾,都是大洒银子赈济,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逛到半夜,三人回到客栈,李卫又出银子叫了席面,俞鸿图颇为过意不去,“今日已是尽欢,李兄何必再破费?” 李卫笑道:“上元节自然是要吃元宵的,另外,过得几日,我便要随十四爷下江南,今日机会难得,咱们一醉方休。” 听说离别在即,三人兴头登时消了不少,一时席面送来,李卫举杯便道:“李卫预祝两位兄弟金榜题名,高中榜首。” 两杯酒下肚,三人兴致又高了起来,李卫有心,对俞鸿图格外照顾,杯来盏往,不几回合,便将俞鸿图灌倒在桌。 待桌上只有他与戴铎二人,李卫笑道:“没想到麟一如此不济,长夜漫漫,咱俩可悠着点。” 吃了些元宵,用了些干果,李卫才恍然道:“今日还有一事,不想光顾着高兴,竟然忘了。” “李兄还有何事?”戴铎颇为好奇。 李卫一拍脑袋,连声道:“我有个想法,想进献给十四爷,心里却没底,不知道适合不?二位是饱读经书之人,想让二位给拿个主意。” 听说这等小事,戴铎不由笑道:“这有何难,李兄请说,咱们边喝酒边聊。” “那我就现丑了。”李卫笑道:“我是看了京报的工商杂税革新,有所悟,也想东施效鼙,来个赋税革新,眼下,江南土地兼并厉害,无地之民日益增多,朝廷的丁赋往往难以征收,我就在想,如是把丁赋摊……。” “摊入土地,是吧?”戴铎含笑问道。 李卫一楞,瞪着戴铎,有些迟疑的问道:“志高兄听人说过?” 戴铎轻笑道:“这法子前明就有了,叫一条鞭法,不过,推行时间不长,就被废除了。” 李卫甚是懊恼的干了一杯酒,自嘲道:“这没读书的跟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幸亏来问问你们,要是直接说给十四爷听,可真就没脸见人了。”放下酒杯,他又好奇的问道:“这什子一条鞭法,为何被废除了?”边问,他边殷勤的给戴铎倒了一杯酒。 “很简单,这法子得罪缙绅。”戴铎微微笑道:“李兄不用在这方面枉费精力了,十四爷不仅有的是银子,而且圣眷深隆,岂会去做得罪所有缙绅的事?” 李卫苦笑道:“枉我冥思苦想了两天,我还准备建议让所有官绅都纳粮的……” “你家也是缙绅,我怎么感觉你跟缙绅有仇似的?”戴铎摇了摇头,笑道:“来。喝酒。” 李卫一口将酒干了,长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想投十四爷所好嘛,你看,朝廷现在又是海关革新,又是工商杂税革新,有道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投嘛。” “扑哧”戴铎刚喝下的一口酒登时就喷了出来,呛了半天,才笑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好好的句子,到你嘴里,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一席酒宴尽欢而散,回到自己房间,戴铎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李卫虽是没读什么书,可人却是极为机灵,眼光也极准,朝廷现在确实兴起了一股革新的风潮,而且都是十四爷鼓捣出来的,李卫想以革新来博出身,路子倒是不错,只是法子却不堪用。 想到李卫,他不由一阵羡慕,这厮真是命好,竟然投了十四爷的缘,这才几天就成了十四爷的随身亲卫,以后的出息,怕是比一般的同进士还要强,循着这个思路,他又想到了一众皇子身上,康熙渐老,太子失势,也不知哪个皇子能够成为新君?想到这里,他又不觉好笑,这些都与他有何关系?先考了进士再说。 *过了上元节,春节的气氛便一天天的淡了下来。 这个春节,京师太平,上海也无事,胤祯过得是分外舒心,只是宫里的酒宴多了点,颇让他无奈,不过,事关承孝及礼制,即便不喜,他也不敢有丝毫抱怨。 正月十七,上午,郑世昌便赶到恂亲王府拜见。 胤祯在书房召见了他,待其见礼落座,他便含笑道:“可是京报的印刷作坊已经筹建好了? 郑世昌欠身回道:“回王爷,印刷作坊确已筹建完毕,不过…为完成日印刷万份,规模大了些,平日里却甚是空闲…。” “怎会空闲?”胤祯不以为意的道:“你可是想揽点其它印刷业务?没问题,不影响京报的发行即可。日后,本王的印刷业务也交予你。” “属下谢王爷体恤。”郑世昌虽然知道胤祯不会为难他,却也未料到会如此痛快。 胤祯微微点了下头道:“银票印刷技术的改进,可有进展?” 闻听此言,郑世昌不觉有些汗颜,欠身道:“属下惭愧,历经两年,印刷技术却仍无大的改进。” 这倒在胤祯的意料之中,若是有进展的话,郑世昌早就报喜了,微微沉吟,他才道:“纸张的改进想必也无进展吧?” “属下惭愧。”郑世昌微微有些不安。 “你一把年纪,让你负责印刷及纸张的技术革新,确是有点勉为其难了。”胤祯淡淡的说道。 第222章 放贷 一听胤祯这淡淡语气,郑世昌心里登时就是一惊,十四爷这是对他严重的不满了,想到刚刚筹备银票的发行时,十四爷就命他建立印刷作坊和造纸作坊,以改进印刷和造纸技术,现在二年多了,却无丝毫进展,他心里登时有点发慌,十四爷不是想抛弃郑家吧?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立时就跪了下来,磕了个头才道:“属下该死,回去立刻就将印刷和造纸的技术改进做为首务来抓,立即谴人到各地去聘请印刷和造纸的技术工匠,大力促进技术改进。” 见郑世昌感到到恐慌,胤祯也不为已甚,微微点了点头,才语重心长的说道:“京报的纸张改进,倒不是很迫切,但银票就不同了,不要看现在‘四大恒’独霸银号票号市场,风光不可一世,但这背后得罪了多少人,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一旦被人伪造银票成功,几天就能让‘四大恒’倒闭。 所以,银票的纸张和印刷必须随时的推陈出新,而且,本王还预备推出纸钞以取代现在流通的白银和铜钱,现有的印刷技术和纸张根本无法满足发行纸钞的条件,本王对你,对郑家,可是寄予厚望,希望你们不要让本王失望。” 一听胤祯竟然是打算发行纸钞,郑世昌顿觉冤的慌,您不早说清楚,我那里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雄心壮志,不过一想到发行纸钞,他又激动起来,那可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他忙回道:“属下明白,绝不敢让王爷失望。” 胤祯这才道:“起来吧。”随后又接着说道:“印刷和纸张的技术改进,并非一蹴而就的事,这两年,没给你施加压力,亦是此故,但两年时间,极少见你给本王汇报此方面情况,便知你并不重视,不得不敲打你一番。 现在‘四大恒’不缺钱,在技术改进方面要舍得花钱,网罗人才方面更要不遗余力,现有的人才也要大力培养,年轻人脑子活,要注意发掘,敢于提拔。 另外,技术改进,要给工匠提出明确的方向,比如京报的纸张,要稍厚实,能双面印刷,粗糙点倒无妨,因为销量大,要以大宗的材料为主。 纸钞的要求则严苛的多,纸张方面,要耐折叠,耐磨损,要不怕水浸,要有凹凸感,最好采用小宗材料制造,印刷方面,不仅要精美,要复杂,色彩亦要鲜艳,诸如水印、嵌丝之类的防伪技术更是重中之重。 有了明确的方向,一应工匠才有明确的目标,方能事半功倍,再有,对作出重大改进的工匠要重奖,不要怕花钱,千金买马骨的典故,你该知道吧。” 一听胤祯把要求说的如此仔细,郑世昌连忙暗记下来,心里却是暗想,这纸钞,不知道十四爷盘算多长时间了,否则岂能说的如此细致? 待郑世昌记得差不多了,胤祯才接着道:“前年‘四大恒’截留了一六十万,去年又是一百二十万,近三百万的流动资金,放在仓库,也不是办法,先拿出来用于放贷吧,‘四大恒’作为银号,不放贷也说不过去,三百万少了点,把本王的四成本银,一起放出去。 ‘四大恒’皇室占了不少股份,不能落下与民争利的名声,这利息就不要高了,就按月息一分放吧。” 听说开发放贷的业务,郑世昌正暗自高兴,一听月息只是一分,登时就是一楞,即便是要顾及皇家的名声,也不能放以如此低的利息放贷啊,他迟疑着问道:“王爷可是说的一两银子,月息只收一分?” 胤祯瞅了他一眼,含笑道:“你的意思是低了?” “回王爷。”郑世昌欠身道:“不是低了,而是太低了,市面上商家拆借银子,最低都是五分起息,这才一分放出去。” “不要只看眼前这点小利。”胤祯淳淳说道:“‘四大恒’初步经营放贷的业务,放贷的规模亦很小,先打出名气再说,要让所有人一借贷就首先想到‘四大恒’。 之所以要‘四大恒’开放借贷业务,便是要逐步的消除高利贷,低息借贷不仅是顾及皇室的脸面,也有扶持中小商人、手工作坊,促进商业发展的作用,当然,最主要的作用还在于促进银钱流通。” 听到这里,郑世昌心中一凛,十四爷的四成本银就是二千万之巨,这还是小规模,那日后的规模会大到什么程度?而且,听他的口气,‘四大恒’的放贷竟然牵扯到政务,而且还是不小的政务,他心里不由有些忐忑。略微思忖,他才问道:“十四爷未提及农民,这放贷业务,是否不针对农民开放?” 这郑世昌倒是精细,胤祯赞许的瞅了他一眼,笑道:“那倒不是,农民的借贷,我须得跟皇上奏请下,准备专门推出针对农民的借贷,因为农民借的少,所以利息届时还要放低,预计在六到八厘之间。不过,这还得推延一段时间。另外,‘四大恒’放贷不存在限制,只是,初步经营,须唯稳至上。” “王爷,还有个问题。”郑世昌沉吟着道:“咱们利息如此低,会不会予人以错觉,‘四大恒’是以银票的本银在放贷,挤占市场,若是有此风声传出,属下有些担心出现挤兑现象。” “这问题虑的是。”胤祯点头道:“本王现在是名声在外,倒也无须顾忌,你就对外放出风声,是本王在放贷,相信没人会质疑本王的财力。至于银票的本银,现在不要动,‘四大恒’的招牌来之不易,必须坚持信誉至上。对各地分号的银库,你要严加管理,随时清查,不得有丝毫疏忽。” 既然是以十四爷的名义放贷,郑世昌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现在遍天下,谁不知道十四爷富可敌国,只是想到放贷的业务牵扯到政务,他有些拿捏不定,因试探着问道:“属下谨尊王爷钧令,不过,这放贷业务牵扯甚大,是否让朝廷派员监督?” “这倒不必。”胤祯轻笑道:“朝廷一插手,不乱也被搅乱了,这事,本王自会进宫禀报皇上,你放开手脚便是,不过,要注意积累经验,放贷的规模将越来越大。” 第223章 鼓动康熙 送走郑世昌,胤祯便命人备轿,进宫去见康熙,已经是正月十七,该回上海了,京城的一应事务都已处理完毕,没必要留在这事非窝,老十三这几日虽然没催,却也是隔三岔五便谴人过来打探消息,早已等不急了。 到景运门递了牌子,胤祯才知康熙在寿宁宫陪仁宪皇太后说话,这仁宪皇太后便是顺治爷的孝惠章皇后,康熙的养母,今年已是七十高龄,想来康熙陪她也聊不了多长时间。 不过,这一等,却也等了半个时辰,才有小太监出来传话,着胤祯在养心殿觐见。 随着小太监进了养心殿,胤祯见礼毕,康熙才微笑着道:“可是准备下江南了?” 胤祯躬身回道:“回皇玛,是的。”因是跪着,胤祯回答的很简单。 康熙微微笑了笑,“李德全,赐座,赏茶。” 谢恩之后,胤祯起身坐下,才欠身道:“皇阿玛,那艘二级战列舰预计在三月就要下水,儿臣心里甚为牵挂,京中一应差事已全部料理完毕,儿臣身上还兼着江南的差事,再赖在京城,又要引起闲话了。” “差事办完了?”康熙笑道,“这是朕方才自皇太后那里讨来的懿旨。”说着递过一道黄绸卷轴。 一听是皇太后懿旨,胤祯忙又跪下双手接过,康熙才接着道:“这是皇太后赦免戴名世几人的恩旨,朕料想你也该动身了,专程为你讨了这道懿旨,《南山集》案就在你手中结了吧。” 这可是大人情,有了皇太后这份懿旨,《南山集》案就可以漂漂亮亮的收尾了,如此一来,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可真就是如日中天,胤祯忙磕头谢道:“谢皇阿玛体恤。” 康熙微微颌首道:“京报筹备完善了?” “回皇阿玛,已经完善了。”胤祯恭敬的回道:“十五弟聪颖好学,勤谨稳重,儿臣欲着他监督京报发行,还望皇阿玛允准。” 让老十五主管京报,康熙并不意外,京报是胤祯一手创办,而且又是个赔钱货,他让老十五主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略微沉吟,他才道:“恩,允你所请,只是京报的发行量有些偏少,你作何处理?” 一听康熙要增大京报的发行量,胤祯不觉稍稍犹豫,略微思忖,才回道:“皇阿玛,京报是五日一刊,日印刷两万份,有些吃紧,可否将偏远省份的京报投递推迟一日,如此便可缓过来。” 早一日,迟一日,问题倒不大,真有大事,各省驻京的塘官都是快马传递的,只是偏远省份本就路途遥远,再迟一日,岂不更慢,时日一长,那些地方官员难免会有看法,认为朝廷不重视偏远省份,想到这里,康熙便道:“此乃权宜之计,时日一长,对偏远省份的投递必生懈怠。” “皇阿玛圣虑深远,儿臣尽快督促将印刷速度提上来。”见康熙不同意,胤祯忙一口应承下来,免的康熙又生出其它想法来。 见胤祯应承下来,康熙也就转移了话题,“对于查嗣庭出任上海知县,你是何看法?” 查嗣庭出任上海知县,完全是康熙圣心默定,胤祯原本以为康熙会解释一下,没料想,他竟如此反问过来,他心中不由暗忖,当皇帝就是好,即便是解释,也是如此的强势,以后倒要好好学学。 对于康熙任命查嗣庭为上海知县的意图,他与方苞两人曾经探讨过,微微沉吟,胤祯便从容回道:“回皇阿玛,江南乃国家根本之地,上海乃江南对外之窗口,当地士绅子民历来民风淳朴,然开埠之后,西洋、南洋往来商贾日增,更有传教士驻地传教。 虽然繁庶日盛一日,但受外来文化侵蚀亦是不容轻忽,查嗣庭书香世家出身,自幼饱受礼仪熏陶,出任上海知县,必然重教化,尊礼仪。皇阿玛高瞻远瞩,防微杜渐,儿臣身处上海,却浑然不察,着实惭愧。” 康熙点了点头,含笑道:“能有这番见识,也不枉你在外历练两年,不过,在上海广施教化,不仅是防微杜渐,还有示恩于海外的意思。南洋之地,自西汉始,便有大量汉人迁移前往,及自本朝,已有千余年历史,可谓渊源流长,现寄居南洋之汉民,总数不下百万之众。 而今天下太平,民心稳定,若能将江南富庶与教化礼仪通过往来南洋商贾之口传之南洋各地,引的海外之民回流,亦是一大盛事。” 胤祯听的暗笑,康熙果然是打的这个主意,只不过,没想到他如此保守,只是期望海外之民回流,为他的盛世锦上添花,看来,他是对自己的远洋舰队没有信心,如是见识了远洋舰队的威力,只怕立时就会改变主意。 想到这里,胤祯欠身回道:“皇阿玛圣虑深远,用心良苦,不过,儿臣以为,南洋既是有如此多的汉人迁移,定然亦是富庶之地,何不一劳永逸,径而取之? 眼下天下太平,民心安定,正是大肆征伐好时机,儿臣不才,愿意亲征南洋,为我大清开疆拓土,再添南洋行省。” 征南洋?康熙不由一怔,这是他想都不敢的事,一个台湾,他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更何况南洋,不仅远,而且岛屿众多,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台湾所能比的,这楞小子竟然口出狂言,添南洋行省。 康熙瞅了胤祯一眼,见他一脸的淡定,心里也是颇为疑惑,这老十四在上海两年多,又经常跟海贸的商人往来,不可能不知道南洋的情况,年前才要征日本,年后又要征南洋,想到老十三才去了海军,他不仅暗自嘀咕,老十四不是想两面开战吧? 转而,他又想到了台湾的凤山,那里的港口跟南洋可是一海之隔,老十四又把上海知县徐世桢弄去凤山当知县,这家伙不会是早有征南洋的想法了吧?他那个远洋舰队究竟有多强,才能让他有此等雄心壮志? 沉吟半晌,康熙才淡淡的道:“征日本,倒也罢了,怎得又冒出征南洋了?军国大事,岂容你如此儿戏?” “回皇阿玛。”胤祯从容回道:“日本不过是探囊取物,南洋才是主战场,日后跟西洋各国争的也是南洋。南洋平静,儿臣不介意拿日本练练手,南洋若有变,儿臣则属意先下南洋,回头再取日本,日本,弹丸之地,且又闭关锁国,没有外力的影响,数十年内不会有大的变化,随时可取。西洋各国则不同,随时都在进步,而且野心勃勃,四处抢夺地盘。” 南洋才是主战场!康熙沉吟了半晌,才盯着胤祯道:“你说的海外之地,难道就是南洋?” 既然是图穷匕现,胤祯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干脆全盘托出,以争取康熙的支持,他躬身回道:“回皇阿玛,寻觅海外陆地,南洋是必经之地,不取南洋,根本无法及远,即便海外寻到了大片陆地,不取南洋亦无法从容运送物质、迁移百姓。” 一听这话,康熙不由暗忖,老十四看来是早就有征南洋的打算,他当初提议建远洋舰队,其目的可能就是为了征南洋。 能把南洋纳入大清版图,康熙自然是千愿万愿,不仅可以为盛世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可以为大清消除后患,不过,如是因此而把大清拖入战争的泥潭,这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局面,就有可能毁之一旦,颇有画蛇添足之嫌。 思忖了半晌,康熙才说道:“既是有心征南洋,你且说说南洋的情形,以及你征南洋的初步构想。” 一听这话,胤祯就知道康熙动心了,登时就精神一振,侃侃而道:“南洋大陆上的安南、苏禄、缅甸、南掌和暹罗这几个国家都是咱大清藩属,暂且不说,目前远洋舰队主要针对的是南洋的各大岛屿。 南洋诸岛,以吕宋岛、婆罗洲、爪哇岛三大岛屿为主,除了婆罗洲外,其它两大岛屿都被西洋势力占据,一为盘踞吕宋的西班牙,又名佛朗机,二为盘踞爪哇即噶罗巴的荷兰又名红毛国,荷兰曾经也抢占过我台湾。 除此外,另外还有一个国家,米字旗的英吉利,即英国,已经将触角伸入南洋,正在准备介入南洋。 儿臣设想,以台湾打狗港为跳板,先拿下吕宋岛,消灭盘踞其上的西班牙,此举有两个好处,其一,有了吕宋岛为基地,就可以迅速的占领目前尚无外来势力的婆罗洲(加里曼丹岛),婆罗洲不仅物产丰富,而且地域辽阔,比台湾大的多,占了这两大岛屿,在南洋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其二,西班牙曾经数次伙同当地土著大规模的残杀当地数万汉民,南洋汉民对其是深恶痛绝,剿灭西班牙能够迅速的获得南洋汉民支持。 有了吕宋和婆罗洲,在南洋也就站稳了脚根,之后,乘英国未渗入南洋之前,打荷兰,夺取爪哇岛群岛,将荷兰驱逐出南洋。 而后占领满刺加及噶罗巴,一举封死西洋各国进入南洋的通道,南洋便为我大清囊中之物。” 第224章 白银动人心 对于南洋的情形,康熙仅仅只是关心,并无深研,但大致的地理和势力却还是清楚的,一听胤祯说完,他就敏锐的问道:“何以婆罗洲无外来势力占领?” 这个问题,胤祯倒是没想过,稍稍沉吟,他才回道:“回皇阿玛,婆罗洲处于吕宋岛与爪哇岛之间,既不具备战略价值,也不具备商业价值,没引起西洋国家的重视很是正常,不过,儿臣以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荷兰和西班牙国的人口太少,而他们在海外占据的地方又太多,所以才不会对这类价值不大的地方感兴趣。” 这话却是引起了康熙极大的兴趣,他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两国有多少人口?又占了多少地方?” 一见勾起了康熙的兴趣,胤祯也来了精神,决定好好刺激刺激康熙,顺带给他灌输一下海权争霸的思想,“皇阿玛,这两个国家的人口都不过在一千五百万左右,但是都在海外都占据了无数富庶的地方,自前明开始,源源不断大量流入我朝的白银都是西洋各国从美州抢来的。” 国内的白银产量很少,所以一听说美洲产白银,康熙登时就来了兴趣,立刻就追问道:“美洲产白银?” 见康熙问的如此急迫,胤祯不由暗笑,看来,谁都爱钱,上至天子,下到贫民,听到银子,都是同样的反应,他沉吟了下才道:“回皇阿玛,美洲有巨大的银矿,自前明中期至今,二百年时间,西洋从美洲抢了四十亿两白银。” “四十亿两?”康熙不由失声问道,纵然他养气功夫再深,听到这骇人的数字,亦不免失态,他紧紧的盯着胤祯,心里已是惊涛骇浪,大清一年的岁入才多少?三千多万两而已,除去各种开支,仅余三百多万两而已。 见康熙失态,胤祯又加一把火,“这还仅是白银,不包括黄金在内。” 还有黄金?康熙已然是彻底麻木了,半晌才机械的问道:“黄金又有多少?” “其他国家黄金的具体数据不是很清楚。”胤祯确实记不清楚美洲黄金的产量,他微微顿了一下才道:“西班牙是第一个开始抢劫美洲的国家,有人统计过,黄金总数约在七千万两。其他国家,如葡萄牙,荷兰、英国、法国等数目无从统计。” 七千万两黄金,那又是几个亿的白银,康熙失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疑惑的问道:“这些数据,你从哪里来的?京师有不少西洋传教士,怎得从未听他们提及?” “那些传教士都是中下层的百姓,岂会知道这些?而且他们来我大清,亦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胤祯沉声道:“西洋诸国都是宗教国,那些传教士来我大清,不过是想把大清也变成他们的宗教国而已。 儿臣在上海,因为要训练海军驾驶风帆战舰,招募了大量的西洋水手,有不少水手都曾经跑过美洲航线,西洋各国自美洲返航,船上全部都是白银和黄金,略做统计便可知道。 再说,不管是广州、还是上海,西洋、南洋来贸易的船只都是装满了白银,其实南洋的商船,也不过是转手而已,最后货物都是转卖到了西洋诸国。 西洋不产白银、黄金,他们这一船船的白银、黄金都是来自美洲,这些年来,流入我大清的白银,皆是来自美洲。” 美洲,美洲,康熙喃喃自语着道,四十亿的天文数字,让他无限神往,胤祯抓住机会,紧接着道:“现在是大航海时代,西洋诸国之所以能如此富有,便有因为拥有大量的战舰,可以纵横海洋,咱大清现在奋起直追,为时未晚,远洋舰队,再有三、五年,便可形成规模庞大的舰队。 一俟取了南洋,美洲便不在遥远,正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咱们泱泱天朝,岂能坐视西洋独霸美洲的金矿、银矿?咱们也要抢夺美洲的地盘。” 去美洲抢地盘?康熙眼睛不由一亮,急切的问道:“美洲还有未被开采的金、银矿?” “肯定有。”胤祯信心满满的道:“美洲分南美、北美,疆域是我大清数倍,西洋诸国皆是地小人少之国,岂能全部占完,何况,咱们还可以抢!” 康熙被这一番话撩拔的兴奋起来,起身在殿里走动起来,转了几圈,他就冷静下来,老十四绕了这半天,画了如此大一个烧饼,无非就是想征南洋,可是南洋地广人稠,又有西洋势力搀杂其中,岂是如此好征的? 一个不好,打成僵局,整个国家都会被拖跨,他数次亲征,深知兵凶战危,再说,天下这才太平几十年,眼见盛世局面已经开启,于此时妄动刀兵,实属不智。况且,战争,说白了,就是打的钱粮,西洋诸国,如此富有,这结局,实在是难料。 不过,转念想到西班牙、荷兰等国,举国不过才一千五百万人,康熙又有点心动,再有钱,那也得有兵不是,一千五百万人的人口基数,他能有多少兵力?再说,取了南洋,那也是好处多多。 权衡了半晌,康熙又坐了回来,沉声问道:“征南洋,你要多少兵力?要多少粮草补给?” 见康熙想了这半天,又问出这么个问题,胤祯顿时恍然大悟,康熙这是在担心征南洋拖跨国内的经济,他不由暗忖,得给康熙吃个定心丸,沉吟了下,他才欠身回道:“回皇阿玛,海军不比陆战,拼的是船坚炮利,初征南洋,一万人已是绰绰有余,不过,占领之后,需要一万余旗兵驻防。至于粮草,更简单,一月的口粮便够了,不足的皆可就地补充。” 听说规模如此之小,康熙不由大为错鄂,瞅了胤祯一眼,才道:“西班牙在吕宋岛的驻军有多少?” “目前情报不准,预计马尼拉城的驻军在五千以上。”胤祯沉吟着道,“其它地方的驻军情况不明,具体的军情,要到夏天才能反馈回来。” “知己知彼,你都没做到,就敢妄言,一万兵力绰绰有余?”康熙不满的盯着胤祯问道。 第225章 赏 见康熙质疑,胤祯从容不迫的回道:“回皇阿玛,西班牙在海外的领地甚多,大多都在南、北美洲,其占领吕宋,不过是为了便于与我大清贸易,虽然在名义上是占领了吕宋岛,但是,他们在乎的仅仅只是贸易繁忙的马尼拉城。 儿臣大胆推断,西班牙在吕宋的驻军应该是集中在马尼拉城,其兵力最多亦不过万人,按正常情况推断,当在六千上下,是以,儿臣才敢夸口,一万海军足以征服吕宋。” 听完胤祯的推断,康熙不由暗暗赞同,若是他,自然也会将兵力投放在产银的美洲,马尼拉一个贸易中转城池,投放六千兵力防守已是极限,一个一千多万人口的国家,能有多少常备兵力? 不过,纵然只是六千兵力,但西班牙是据城而守,一万海军能攻的下来?海军还能攻城?康熙甚为疑惑的道:“你打算用海军攻坚城?” 胤祯微笑道:“回皇阿,海军训练不易,儿臣岂会让海军充当炮灰,马尼拉是商贸城,城中汉民甚多,混进去不是难事,完全可以内外夹击,以有心算无心,胜算极大。” 康熙听的微微颌首,奇袭倒是不错的法子,当年郑成功攻打驻扎台湾的荷兰兵,二万五对二千余人,尚打了近一年时间,硬攻肯定是行不通的,沉吟了片刻,他又问道:“西班牙、荷兰俱在南洋,两国又皆是西洋人,攻击西班牙,荷兰会否出兵援助?” “回皇阿玛。”胤祯欠身道:“荷兰与西班牙在西洋是敌对国家,不可能援助,但是得防备荷兰乘火打劫。” 康熙微微颌首,沉吟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眼下海军尚未成军,征南洋也为时尚早,届时,再视具体情形定夺。”缓了缓,他又接着道:“南洋地域狭窄,气候湿热,不适宜满人前往,朕自两广、闽浙各抽调三千精锐士卒与你训练,但上海一地驻兵不宜过多,你意安置何处?由何人统带?” 闻听此言,胤祯不由大喜,康熙这是开始为征南洋做准备了,微微思忖,他便躬身道:“这六千人马安置在台湾凤山最为适合,一则不引人注目,二则,可促进台湾的稳定。三则,也可就近适应海上风浪。统兵将领,还请皇阿玛圣心独断。” 说完,他犹豫了下,又接着说道:“禀皇阿玛,天下太平多年,八旗子弟亦是久未经历战火,在京生计日艰者,为数不少,儿臣以为,征南洋不失为一条出路,况且,占领南洋之后,也须得安排一些满人去驻扎,任职,台湾与吕宋隔海相望,气候相近。 儿臣以为,不妨先招二、三千人驻扎台湾,能适应的编入海军,不能适应的再谴送回京,还请皇阿玛圣裁。” 闻听此言,康熙不由微笑着赞道:“恩,时时处处不忘国本,此议甚好,给他们个机会,就以台湾驻军的名义在京先招三千人去台湾,这九千士卒就分驻台湾府和凤山县,至于统兵将领。”康熙沉吟了一下,才道:“还是由你选拔,以收如臂使指之效。” 见康熙一脸微笑,胤祯却是暗暗警惕,什么南洋地域狭窄,气候湿热,不适宜满人前往等等,怕是都在试探自己,看来,在海军中大力提拔汉籍官员已经引起了康熙的警惕,日后,这方面得多加注意才是。 闻听着他选拔将领,他有心试试康熙对老十三的态度,便躬身回道:“禀皇阿玛,这统兵将领,倒是有现成的人选,十三哥文武全才,富韬略,善驭下。” 康熙含笑道:“你不揽权是好的,不过,这支兵马乃是去异域攻城拔寨的,十三不能胜任,你回去另行选拔,定下人选,再给朕上折子。” “儿臣尊旨。”胤祯心头大喜,不仅是因为康熙对他完全放下心来,而且康熙对老十三的回护之意,亦很明显。 终于将南洋的事定了下来,康熙显的甚是轻松,示意李德全换热茶上来,喝完茶,他才接着银子的话题道:“美洲产银量如此巨大,又源源不断的流入国内,时日一长,必然导致银贱物贵,对此,你有何应对之策?” 见康熙如此**,胤祯也暗自佩服,真个是叶落知秋,举一明三,略微想了想,他才回道:“回皇阿玛,西洋诸国,原本亦是以白银为本位货币,但随着美洲银矿的大量开采,已经开始逐渐转向以黄金为本位货币,皆是因为黄金的产量小,不容易贬值。 不过,我朝商业繁荣,货币需求量大,以黄金为本位货币,没有足够的黄金以供流通,不过,即便如此,我朝也应该加大黄金的储量。儿臣之前就曾建议,对外贸易,必须按比例收取黄金,如此,则可大大减缓白银的流入量。 儿臣窃以为,眼下,我大清的海关,根本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海关不仅是为国征收赋税,也应该起到调节对外贸易,控制物品流进、流出,保护国内商业经济的作用。 我天朝地大物搏,乃是经济中心,西洋诸国对我国的茶叶、丝绸、瓷器等物品,是趋之若骛。但是我们需要购买的物品却甚少,甚至是不买也行。所以说,这商贸的主动权完全是掌握在我们手中的,收白银,还是收黄金,完全由我们说了算。这事可以通过海关来执行。” 听到海关竟然还有这么多功用,康熙亦是有些意外,仔细想想,也确实有道理,想到老十四确实说过按比例收黄金的事,他不由老脸微红,这事他当时没太重视,他微微点了点头,他才道:“你是海关总署的总监督,此事,就交由海关督办。” “儿臣尊旨。”胤祯起身又说道:“禀皇阿玛,儿臣今日令‘四大恒’开始尝试着开拓放贷业务。” ‘四大恒’放贷?康熙一听,立时就来了精神,这‘四大恒’他可是独占了四成的股份,由不得他不关心,他颇为疑惑的问道:“你是让‘四大恒’用银票的本银放贷?” 胤祯欠身回道:“‘四大恒’目前正是大力发展银票的紧要时期,信誉至上,儿臣岂敢令他用本银放贷。”说着就把放贷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 康熙一听胤祯是用他的银子放贷,而且只是一分的息,不由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转念又想到,既然‘四大恒’开拓了放贷业务,肯定是要长期开展的,这本钱哪里来?今年难道不分红?想到这里,他沉吟着说道:“月息一分,本钱大,倒也是笔不菲的收入,如若本钱小,也就聊胜于无了。” 康熙现在怎么就钻到钱眼里去了?一听这话,胤祯不由一肚子腹诽,却不得不解说清楚,“皇阿玛,‘四大恒’放贷,不仅仅是为赚钱。一则为促进银钱流通,二则为扶持中小商人、作坊,促进商业繁荣,三则,逐步消除民间高利贷。” 胤祯这一解说,康熙就注重起来,‘四大恒’低息放贷,意义确实重大,稍稍沉吟,他才道:“低息放贷是桩盛举,可本钱从何而来?总不能老是占用你的本银,远洋舰队现在也开始要大力投入,今年可以,明年,后年呢?” 见康熙对低息放贷的认识不深刻,胤祯不得不狠狠刺激一下他,当下便回道:“回皇阿玛,二年时间,儿臣尚能周转,二年后,儿臣想办法为‘四大恒’注入资金,低息放贷,利国利民,不仅能够促进商业兴盛,而且能极大的保护农民,使农民免于破产,从而有效缓和土地兼并。” 一听可以避免农民破产,康熙立时就极度重视起来,他一生重农,便是因为农民是大清的基石,如果能够解决土地兼并问题,则农民就不会乱,大清则可以永久兴盛,他一下就把低息放贷上升到了国策的高度,不过,一想到低息放贷的本钱,他又有些沮丧,那可是需要几千万的本钱,老十四能有办法? 一见康熙炙热的眼神,胤祯不由暗笑,沉声道:“皇阿玛,‘四大恒’的分号现在才铺到府、县一级,此时放贷,农民也很难受益,在等二年,等分号遍布乡镇,再推行不迟,农民的放贷要专门分开,以最低的息给他们。 这二年,儿臣考虑,可在遭灾的地方,令‘四大恒’当地分号尝试给农民放贷,以为日后推广积累经验。” “好想法。”康熙忍不住站起身来,兴奋的道:“此法若得以全国推广,国家甚幸,百姓甚幸!此乃朕生平所听过,最为老成谋国之言,赏老十四。” 康熙兴奋的脱口而出一个“赏”字,却不知道该如何赏了,老十四已经是亲王了,赏奶子、赏茶,太对不住这想法了,看了看案几上,玉如意也已经赏过了,稍稍犹豫,他就低头自腰间解下随身系挂的玉佩,道:“这个赏你。” 第226章 玉佩 见康熙把那块玉佩赏给胤祯,李德全不由一个哆嗦,这玉佩可是康熙最喜欢的一块,是由一块乳白色的和田籽玉雕刻而成,正中凸雕一条五爪正面团龙,这枚玉佩乃是康熙除鳌拜后,孝庄太皇太后送给康熙的,纪念意义和象征意义相当重大。 胤祯兴奋的正欲跪下奉接,却一眼瞥见李德全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心里一转,已知道这玉佩不是常物,忙跪下辞谢道:“为皇阿玛分忧,乃是儿臣本分,岂敢受皇阿玛重赏。 见胤祯不敢受,康熙含笑道:“心系天下,爱民如子,此玉佩,你当得起,另,你长期在江南,随身佩带此玉,想念朕了,也能有个寄托。” 听康熙如此一说,胤祯不得不接受下来,忙叩头道:“皇阿玛盛赞,儿臣愧不敢当。皇阿玛体贴如微,儿臣唯有勤勉办差,以报圣恩。”说完,起身双手恭谨的从康熙手中接过玉佩。 康熙仍是难掩心中兴奋,自顾在殿中踱了起来,他虽然独占‘四大恒’四成股份,却是一个大子儿未掏,故此,对‘四大恒’的经营管理,也就一直没有插手,想不到,老十四对‘四大恒’竟然还留有后手,而且,还是如此大的手笔,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当初,他仅仅是认为,老十四是为了圈钱才吞并‘四大恒’,现在看来,远远不是那么回事,这个老十四,还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不知道除了低息放贷,‘四大恒’后继还有没有作用? 想到低息放贷所需要的巨额本金,康熙又不仅颇为好奇,老十四又准备从何处筹集如此一笔巨款?想到这里,他甚为随意的说道:“低息放贷,所需金额巨大,‘四大恒’每年的红利不是小数,能否停几年分发红利,或者是每年抽取三、五成红利,用于低息放贷本金?” 见康熙急功近利,竟然打起了这个主意,胤祯忙躬身回道:“皇阿玛,‘四大恒’股份发卖,虽然只是限于宗室亲贵,但若是擅扣红利,难免会对‘四大恒’的声誉有所影响,而且,儿臣还发卖了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 康熙一听,便知道自己想当然了,如此做的话,后果将会相当的严重,股份的分红没有保障,必然会引起恐慌,宗室亲贵最多是腹诽,但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可能就会遭到退股,老十四的名声也将毁之一旦。 胤祯却是接着说道:“皇阿玛,待‘四大恒’的网点完全铺开,低息放贷的本金,儿臣有办法,皇阿玛不用为之担忧。” “如此甚好。”康熙微微颌首道,老十四既然敢如此说,想必已是胸有成竹,他现在既然不愿意说出来,想必是还不太成熟,对于老十四,他现在是相当的有信心,这几年,老十四从来就没让他失望过。 放下心来,康熙顿觉一阵疲累,今日跟老十四谈话的时间,可有些长了,而且两桩事,都颇为费心耗神,好在都是喜事,颇为欣慰的望了胤祯一眼,他才道:“上海现在已是开埠大港,朕年前已下旨设水陆驿站,开通八百里加急,另外,台湾三县至上海,也已设水驿,你去了江南,要勤来信,有急务,就用八百里加急,、台湾、海军亦是军务也是急务,不算逾越。” 有八百里加急用,那速度可是快上一倍有余,胤祯自是欣喜,忙躬身道:“儿臣尊旨。皇阿玛圣虑深远,烛照天下,实乃天下苍生之福。” 起身,胤祯又接着道:“儿臣此去江南,又是一年,皇阿玛春秋正盛,亦该劳逸结合,多活动,少长坐,圣体安康,方是天下亿兆臣民之福。” 康熙微微点头,含笑道:“有这番孝心,朕很欣慰,今日累了,跪安吧。” 待胤祯退出,康熙才对李德全嘱咐道:“玉佩的事,不要多嘴。” 胤祯出了宫,便径直赶到刑部,提了戴名世等几名《南山集》主犯,当众宣读了皇太后懿旨,从宽发落戴名世一众人等,除戴名世免职着在京报效力外,其余一概谴回原籍。 戴名世一众人等这段时间虽然得知道朝廷从宽处理《南山集》一案,但身为主犯,他们亦未敢有过多的奢望,预计最轻也就是免死流放的结局,却未料到仁宪皇太后会发出懿旨从宽发落他们,而且是全部赦免,发回原籍。 听完懿旨,一众人等都犹如身在梦中,只到有人提醒,一个个方如梦初醒,纷纷磕头谢恩,一俟众人谢恩毕,胤祯方道:“仁宪皇太后慈悲为怀,宅心仁厚,恰逢七十大寿,特法外开恩,望尔等回籍之后,感念天恩,读书育人,造福乡梓。” 戴名世是进士出身,又在翰林供职,心里明镜似的,仁宪皇太后已七十高龄,哪有闲心过问世事,定是十四爷格于律法,无法周全,这才请出仁宪皇太后这尊大神,法外开恩,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心中感激,戴名世带头叩首回道:“仁宪皇太后如天之仁,草民等感激涕零,恭祝太后千岁万寿无疆。” “平身吧。”胤祯含笑对戴名世道:“你稍收拾一下,就去京报报馆报到,本王已经吩咐下去,自会有人为你安排。” “谢王爷体恤,王爷再生之恩,草民为以为报,定当竭心尽力办好差事。”戴名世又磕头道。 回到恂亲王府,胤祯便召来方苞,先将赦免戴名世等人的情形说了一遍,才吩咐道:“《南山集》一案,至此,已全部结案,你写份结案折子,我好奏报上去,另外,给京报撰写一篇文章,宣扬一下皇太后、皇上的如天之恩。” 听说为赦免戴名世等主犯,胤祯竟然连皇太后都搬了出来,方苞大是激动,躬身长揖道:“十四爷心胸宽厚,又有如天之仁,实乃大清之福,士林之福,天下苍生之福,方苞此生得以追随,实乃万幸。” “禀王爷,十三爷来了。”李卫在外禀报道。 “先生不必客气。”胤祯轻笑道:“先去忙吧,我去迎迎十三哥。” 第227章 四大恒模式 胤祯步出书房,又随口吩咐李卫道:“着人去将十五弟、郑世昌请来。” “喳。”李卫躬身应道,紧跟在胤祯身后走了几步,他又请示道:“王爷这几日即将动身下江南,‘马记客栈’那边,奴才心里总觉的不瓷实,是否再去点拨一下?” 稍稍沉吟,胤祯才边走边说道:“过犹不及,那些个举子心眼多,点到为止就行,不必再节外生枝。” 李卫忙躬身道:“奴才明白。” 迎到二门,便见十三阿哥胤祥已踱着步子走了过来,胤祯笑道:“十三哥今日怎得亲自上门了?” 胤祥微笑道:“这不听说你进宫了,估摸着该是辞行,自然要来探探底。” “今日进宫见皇阿玛,是为台湾增加驻军的事。”胤祯知道十三心里急,却是故意不谈动身的事,“皇阿玛欲在京招三千八旗子弟,十三哥可有亲信举荐?” “这倒是条好出路。”胤祥颇有几分兴奋的说道,转念一想,他又颇为疑惑的道:“十四弟,不会是有什么大举动吧?台湾那地方历来是水师重点防守,怎得突然增三千旗兵?那绿营增多少,五千还是一万?小小台湾,有必要驻扎如此多部队?” 老十三果然是心思灵敏,闻一而知十,不愧是号称文武双全,盛名之下无虚士,胤祯不由暗赞了一声,不过,征南洋一事,现在却是不宜过早透露,以免风声泄露,被一众理学大臣群起而攻之,想到这里,胤祯微笑道:“十三哥是静极思动,心痒难捺了吧,海军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哪来的大举动? 朝廷现在仿四川例,大力移民,全面开发台湾,自然要加派驻防兵丁,维护台湾稳定,十三哥怎得一下就想得如此之远? 而今天下承平日久,八旗子弟繁衍日盛,在京游手好闲,惹事生非者众,家道败落,生计日艰者,亦不在少数,皇阿玛此举,无非是让旗民多条出路而已。” 这番解释可谓合情合理,胤祥听完,不由自失的一笑,“倒是十三太过**,不过,但凡是跟十四弟沾上边的,就没有简单的,也不怪十三多想。” 听胤祥一口一个十三,放低身段,胤祯也由的他,如此,以后则更好驾驭他,闻言,胤祯不由莞尔,微笑道:“十四可没十三哥想的如此复杂。” 胤祥终是憋不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咱们何时下江南?” 胤祯也不为已甚,含笑道:“要不,就不进去坐了?回府去收拾一下?” “已经陛辞了?”胤祥一听大为开心,笑道:“还收拾什么,早准备好了,这时辰了,还赶我走,忒不仗义了,今晚可得好好喝一杯,庆祝庆祝。” “合着你这时辰赶来,就是来蹭酒的?”胤祯呵呵笑道:“得,我让人去整治一席,老十五一会也该到了。” 两人回到书房闲聊了一阵,李卫就在外禀报:“王爷,十五爷和郑世昌来了。” “让他们来书房。”胤祯随口吩咐道。 胤祥微笑道:“要不,我回避下?” “怎得,还有见外的心?”胤祯瞅了他一眼,收敛了笑容,正颜道:“十三哥把心放宽,十四不让你卷入阋墙之争便是,再说,便是阋墙之争,十四也是堂堂皇皇,光明正大的争,之前,我就给你说过,即便是对立的兄弟,谋刺我的兄弟,我都会留一条活路给他。 咱们贵为皇子,觊觎储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一众兄弟纵横连合,相争相抗,在所难免,阳谋也好,阴谋也罢,无非都是迫于时势,何必斤斤计较?不过,若是水落石出,仍然冥顽不化,那就怪不得十四不念兄弟手足之情了。” 见胤祯明确表态不让他掺合兄弟之争,胤祥大为放心,对胤祯这番表白,也甚为心折,非有过人的胸襟,说不出这番话来,他肃然道:“十四弟胸襟阔达,实令十三汗颜,只要不是兄弟之争,十三任凭十四弟驱使。” 胤祯点了点头,道:“十三哥文武双全,十四把你要到海军,也是不希望你毁于兄弟之手,要你来,就是专为对外。” 专为对外?胤祥微微一怔,我不过是海军效力,何谈专为对外? “十三哥别急。”胤祯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道:“不过三、五年时间,我包十三哥晋到亲王,我得抽时间争储,远洋舰队的脚步却不能因为我而停下来。” 晋封亲王!胤祥顿觉心头巨震,能封个贝子、贝勒,他就烧高香了,郡王,他是连想都不敢想,老十四一开口,竟然就是亲王,怎不叫他震惊!不过,想到老十四也就是三年时间,就由贝子晋到亲王,他又充满了信心,老十四可不是信口雌黄的主。 而且听老十四的口气,日后是想把远洋舰队交到他手上,他不由一阵热血沸腾,远洋舰队,一直就是他关注的重点,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详细情况,但那至少是大清最为强大的水师力量,仅是现在,就已经有十几艘千料的大战舰,就连福建水师也难望其项背。 强压下心头的激荡,胤祥站起身来,长身一揖,肃然道:“十三自今日起,愿以十四弟马首是瞻。” 一见胤祥表明立场,胤祯不由暗叹,什么都是虚的,爵位和权力才是实打实的,他微微点了点头,道:“十三哥请坐,咱们兄弟,贵在交心,不在这些繁文缛节,十三哥是不拘小节之人,我亦最很官场这套,咱们私下里就别这么累了。” “十四弟痛快。”胤祥起身笑道:“我也累的慌。” “两位哥哥,何事如此开心?”却是十五阿哥胤禑走了进来,微笑着问道。 胤祥笑道:“自然是为开心之事。” 胤禑走上前,与二人见了礼,才轻叹道:“十三哥高兴,十五可就该难过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二位哥哥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没有离别,何来再见?”胤祯含笑道:“我们不在,你独自在京磨练下也好,宝剑锋自磨砺出,我们在京,你可就缺乏磨砺的机会,你该感到高兴才是。” “是,十四哥教诲的是。”胤禑正容说道。 跟进来的郑世昌见是话缝儿,忙上前给三位阿哥见礼,胤祯边伸手让座边说道:“今日陛见,皇上要求扩大京报的发行量,短期内,印刷难以跟上,你先扩印二千份,满足京师的需求,然后再慢慢扩展。另外,京城宗室亲贵,王公大臣,缙绅富豪,茶楼、酒楼、戏园、会馆众多,着人划片统计,询问这些人家有没有固定订购京报的,固定订购的优先保证,零散的留一千份发卖就够了,不要浪费。” “王爷的意思是送货上门?”郑世昌迟疑着问道,心中却是腹诽,现在京报抢手的很,何必多此一举? 见郑世昌面有难色,胤祯不由笑道:“不要怕麻烦,送货上门,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京报的普及面,避免小人从中转手渔利。”说到这里,他又对胤禑说道:“十五弟把这法子转告各省驻京塘官,在各地推行。” “十四哥放心,我明日就召集他们。”胤禑爽快的回道。 胤祯继续道:“关于‘四大恒’低息放贷的事,我已经奏报皇上,你明日就开始筹备,另外,要注意侧重遭灾地方农民的低息放贷,皇上对此事很重视,有不明白的地方,写信、谴人前来皆可。”顿了一顿,他才接着道:“用心办差,本王很乐意见到一个百年世族,在我手中诞生,也希望你郑世昌的大名能载入我大清的经济史册。” 一听到胤祯后面这句话,郑世昌感觉浑身都在颤抖,百年世族!名留青史!这是十四爷对他的承诺,他哆嗦着跪了下来,磕了三响头,才道:“王爷知遇之恩,郑世昌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郑家阂族子弟必定竭心尽力经营好‘四大恒’,以报王爷大恩大德。” 胤祯伸手虚扶了一下,含笑道:“你也要注意作养身体,多活几年,亲眼看看郑家的崛起,有优秀的子弟,下次带来见本王,免得你一把年纪,还跑来跑去。” “谢王爷体恤。”郑世昌躬身谢道:“属下这身子骨还硬朗,还能再跟王爷跑几年,可不敢生出懈怠之心。” 郑世昌辞出后,十五阿哥胤禑甚是不解的道:“十四哥,我一直就不明白,‘四大恒’现在是几千万的银子,您为何如此放心让郑家一手打理?而且皇阿玛也不过问?”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胤祯呷了口茶,才缓缓的道:“除了皇阿玛,郑家在‘四大恒’所占的股份最大,郑家现在不缺钱,而是怕银子烫手,他家老幺在我亲卫,老二在上海给我做总帐房,老大又抬了旗籍,只要勤谨办差,不出十年,一个百年世族就奠定了基础。 这样的人家,若都不放心,还能相信谁?那些个宗室亲贵、朝廷官员能够把‘四大恒’经营好?若是交由他们达理,只怕不出几年,‘四大恒’便会血本无归,‘四大恒’的这种经营模式,是一个尝试,我想,日后,将会有更多如郑家一样的家族,在我手中诞生。” 第228章 十三惊心 听完胤祯这番话,胤禑是在琢磨‘四大恒’经营模式的好坏,胤祥心里则是震惊,‘四大恒’可是大清银号、票号的霸主,虽然名义上是郑世昌在打理,可谁不知道,‘四大恒’的幕后正主是老十四? 由此,胤祥又联想到了远洋贸易船队,那可是比‘四大恒’更为庞大的海贸霸主,现在就可以预见的是,在国内将垄断生丝、棉布的出口,在国外,将要垄断西洋、美洲的远洋贸易,而且还要抢占东洋、南洋贸易份额,绝对是个庞然大物。 现在负责打理远洋贸易船队的则是张元隆——老十四庶福晋张梦娇的父亲,更关键的是,没有远洋舰队作后盾,远洋贸易船队就是空中楼阁,虽然老十四没占一分股份,但仍然是当之无愧的幕后正主。 而今,胤祯又说,将有更多类似的霸主在他手中诞生,那将是什么样的情形?那意味着大清最赚钱的行业都将掌握在老十四手里,想到这里,他不由一身冷汗,难怪法海会如此坚定的支持老十四,想来,他早就看出了老十四的布局。 难怪老十四根本就不急着扩展十四党的实力,难怪老十四有信心让自己三、五年内封亲王,现在远洋贸易船队还未正式运转,再过个三、五年,一旦远洋贸易船队开始出洋贸易,朝中所有与海贸有关联的大臣届时不管愿不愿意,都得站到老十四一边。这些个大臣,有几个敢违背家族利益的? 三、五年,三、五年之后,谁还能与老十四争锋?届时,只怕皇阿玛也要受制于他,想到这里,胤祥顿觉背后凉飕飕的,老十四这也太狠了点,才三年,三年时间就独自一人,不声不响的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可怜大哥、三哥、四哥、八哥他们,千辛万苦斗倒了太子二哥,却都是为老十四做嫁衣,而且现在一个个还不知死活的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斗的欢实。 要不要暗中通知一下四哥,让他放弃?这念头一闪,胤祥便赶紧的放弃了,四哥辛苦经营了那么多年,让他放弃,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追问起来,不说,对不住四哥,说了,对不住老十四。 更何况,老十四可不是只会赚钱,眼光也毒的很,一旦察觉异常,必然要怀疑到自己身上,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四哥,还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而今,只能死心塌地跟着老十四,日后,才有机会为四哥求情,好在老十四胸襟宽厚,不是性情刻薄之人,不是听他嘴上说,而是从他驭下的手段和方式可以看出来。 平心而论,老十四上位比四哥要强不少,至少一众兄弟们的日子要好过不少,以四哥刻薄多疑的性子和阴狠的手段,他若上位,参与争储的一众兄弟怕是没好日子过,就连他十三,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胤祯哪里知道就这么随意的几句话,胤祥竟然转了这么多念头,见胤祥、胤禑二人都有些出神,他不由笑道:“有什么好琢磨的?现在为尚早呢。” 胤祥还未及作声,包福全在外面禀报道:“主子,酒席已经备好了。” 胤祥心里一松,起身轻拍了拍胤禑的肩头,笑着道:“日后再慢慢琢磨,走,今日咱俩也吃一回大户。” *南海一带,每逢夏季,经常会有强台风,所以下南洋的商船多选在冬季,大多海贸商船在正月初就开始扬帆启航,整个南海由此也开始进入海贸旺季。 马尼拉海湾外,一支由六十多艘双桅海船组成的海贸船队正缓缓驶进马尼拉海湾,这支船队清一色的都插着三角形的黄龙旗,船队中间是一艘二千料的宝船。 从去年开始,在南海上讨生活的,不管是海贼、商贾还是南洋各大繁荣的港口,不论是华人,还是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人都对这面三角形的黄龙旗高度重视起来,都知道挂着这种旗帜的船队就是新成立的大清远洋贸易船队。 大清出口的商品种类不少,不过,最受欢迎的也就只棉布、生丝、丝绸、瓷器、大黄等十几种,最受欢迎,利润又高的,数量又大的,无疑就是生丝。 自从棉布和生丝被指定专营,并且指定从上海港出口之后,大清远洋贸易船队就开始倍受南海所有势力关注,不论是跑美洲还是欧洲的海贸船只,如果船上没有生丝,那是不可想象的。 大清允许出口的二、三蚕糙丝、土丝,每年产量约在十五万担上下,除了国内消耗的,能够出口的不过就十万担左右,生丝一专营,为了达到垄断效果,也为了安抚远洋船队一众股东,胤祯就令张元隆不得外卖生丝份额。 因为垄断了生丝,大清远洋贸易船队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了南洋各大港口最受欢迎的船队,不论是西班牙人和是荷兰人都知道,得罪了大清远洋贸易船队,也就意味着断绝了东方贸易这条财路,他们可早都打听清楚了,棉布和生丝的专营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马尼拉港是南洋最为繁华的大港口之一,是西班牙在16世纪后期占领了吕宋之后兴建的,马尼拉从建港开始,就是美洲与亚洲海运贸易的中转站。 西班牙在美洲殖民地开采的大量白银由马尼拉源源不断的输入亚洲,换取生丝、丝绸、棉织品、瓷器等消费品之后,又运回美洲、欧洲。 经过二十余天的远航,进入马尼拉海湾的大清远洋贸易船队上的水手、船员都兴奋起来,再有半天时间,就能顺利到达目的地,自然令人振奋。 船队中间的大宝船上,领队王通旭也走出房间,来到甲板上眺望,感受一众船员欢愉的氛围,他是张元隆的大舅子,一直就是跑的马尼拉这条航线,对马尼拉的情况相当的熟悉,不过,在以前,象他这种来自上海的小船队,在马尼拉历来就不被待见,这种情形到了去年,才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轰。”的一声,犹如闷雷一般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抬头望了望天,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哪里来的雷声? 在众人的疑惑中,又是“轰”的一声传来,经验丰富的王通旭脸色登时一变,这是炮声!他立即大声喝道:“海贼!传令,叫所有船只向我靠拢。” 第229章 马尼拉湾危境 游目四望,宽阔的海面上,并未见到片帆只影,王通旭不由松了口气,看来是虚惊一场,他将目光投向侧前方的一个小岛上,那是一座方圆数里的小岛,他们都称之为蝌蚪岛,因为地处马尼拉海湾口,所以大吕宋人在上面修建了炮台。 刚刚那炮声应该就是自那岛上传出来的,因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王通旭也未撤消集中的命令,海上航行,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小心驶的百年船,大清远洋贸易船队虽然是风光无限,但却是吃独食的行径,难免有人怀恨在心,就是马尼拉的大吕宋人也未必让人放心,在年头,海盗和海商可是很难区分的。 很快,爬到桅顶的燎望哨就将消息传了过来,确实是前面小岛上传出的炮声,不过,小岛后面有四艘西洋大战船在追赶一艘两桅的红头船。 闻报,王通旭双眉不由一皱,红头船是福建的商船,在马尼拉湾出现的战船,毫无疑问,肯定是大吕宋人的战舰了,追赶并炮击福建商船?他心里不由一跳,难道大吕宋人又开始屠杀当地的汉人?连带来往跑商的大清商贾也不放过? 对于大吕宋人大规模屠杀当地汉人的事情,王通旭常年跑马尼拉,可谓是知之甚详,自前明万历三十一年首次大屠杀开始,每隔二、三十年,大吕宋人都会对当地的汉人实行一次大屠杀,崇帧十二年、康熙元年、康熙二十五年,都曾经爆发过大规模的屠杀,平日的的小屠杀,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想到今年是康熙五十一,距离上次大屠杀正好是二十多年,王通旭心里登时一紧,若正碰上大屠杀,可就倒霉到家了。稍稍犹豫,他就果断的下令,道:“船队分成两队,退出马尼拉湾,货轻速度快的做前队。” 接连两道命令传出,整个船队登时就一阵慌乱,炮声虽稀疏,却是不紧不慢的持续着,大多数人都不明白竟然发生了什么事,而知道点情况的,心中却是大为不解,这炮声明明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为何要仓促的后退? 不过,王通旭在船队中威信甚高,加之身份摆在那里,一众船老大即便心有不满,也只得尊命而行,慢慢掉头转向。 眼看着炮弹的落点渐渐逼近,那艘福建红头船上人都开始感到绝望,所有的人此时心里都明白,大吕宋人的战舰不过是在玩猫戏老鼠的游戏而已,站在船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一头短发,一身马尼拉汉人商贾常见的穿着,便是胤祯猛然见到他,也认不出来,这是下南洋还不到一年的郑清远。 红头船上的一百多人,都是郑清远在马尼拉发展的起义成员,眼见众人都是一片绝望的神色,郑清远大声吼道:“要死,也要死在南海上,大家加把劲!冲出马尼拉湾!死也不作马尼拉的鬼!” 郑清远的这番话极大的刺激了船上的众人,红头船的速度又快了起来,刚刚绕到蝌蚪岛侧面,一个水手就兴奋的喊道:“船队,咱们汉人的船队!” 郑清远回身一望,立刻就抢过一个单筒望远镜望了望,当看到船上的三角形黄龙旗,他登时就兴奋的喊道:“是上海的远洋贸易船队!我们有救了!快!加把劲靠上去!” 一听有救了!船上众人立刻就看到了生的希望,红头船立时就灵活起来,郑清远一脸兴奋的通红,自怀里掏出一面旗帜,吩咐道:“把它贴到风帆正面上去。” 王通旭带在大清贸易船队掉过了头,开始缓缓向外海驶去,此时已经可以看到那艘逃命的福建红船正拼命的直奔他们船队而来,后面的四艘西洋大战船亦是紧紧咬住不放。 “该死的福建佬!”王通旭恨恨的骂道,对方直接冲着他们船队而来,显然是欲将他的船队拖下水,企图搅乱他们船队,才好乘乱而逃。自己的船队满载货物,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后面跟着的可是四艘西洋大战船。 这种西洋的风帆战舰,王通旭很熟悉,就是他姐夫造船场造的那种——千料的快速风帆战舰,每艘船上都有30—40门的大小火炮,他拿不定那四艘战舰会不会卖他大清远洋贸易船队的帐,不过,总不能被动挨打。自己船队有六十多艘船,真拼起来,自己还能占上风,迟疑了一阵,他再次下令,“船队集结,严阵以待!” 命令一下,整个船队怨声连天,不过,所有的人此时都看到那进逼而来的四艘西洋战舰,一个个都不敢怠慢,缓缓的集结成团,按序排好,以防万一。 此时,桅杆上的燎望哨又传回了消息,那艘红头船在风帆上挂出了一面龙旗! 龙旗?王通旭心里一跳,连忙用望远镜观看,当看到那艘红头船风帆上贴的是一面红色金龙旗,他不由暗叹倒霉,这艘船是非救不可了,那面旗帜是上海远洋舰队,也就是海军的军旗!不用再看,他就知道是谁在船上了,在马尼拉的,只有十四爷的三等护卫——郑清远,只有他手上才有这么一面旗帜,而他外甥,在噶罗巴的张德才手里也有一面。 这家伙倒是机灵,知道把金龙旗贴在风帆正面,若是升到桅顶,怕就是一场恶战了。王通旭心里暗赞了一句,便沉吟起来,怎么才能又救人,又避免发生战事,自己的商船上,可都满载了货物,能不开战自然最好。 稍稍沉吟,王通旭沉声吩咐道:“传令各船,放过那艘红头船,准备决一死战!”稍缓,他又才吩咐“命令张四宝、徐长旺两艘船,在外游戈,一旦情形不妙,马上抛掉货物,赶回上海报信。” 命令一下,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一众船老大,立即就紧张的布置起来,虽然是商船,但南洋势力复杂,海盗多如牛毛,为了自保,各船都置办有轻便的火炮火器,对方虽然是西洋战舰,但仅只四艘,他们的压力倒是不大,不过,这是在人家门口,天知道对方会不会还有战舰来支援?一个个不仅都在心里怪怨王通旭多事,海上的闲事,管得过来吗? 眼看那艘红头船越来越接近严阵已待的大清远洋贸易船队,后面追赶的四艘西班牙战舰不仅犹豫了起来,最前面的那艘战舰上,舰长费兰多双眉紧皱的凝视着前方。 他早就看清了,前面的船队是大清远洋贸易船队,虽然是在战舰上服役,但马尼拉的主要贸易对象就是大清,他岂有不知道大清远洋贸易船队底细的道理?心里登时就纠结起来。 不追,实在是太不甘心,追,又怕与大清远洋贸易船队交火,毕竟对方也是生理人(西班牙对华人的称呼),对方船队少说也有五、六十艘船,一旦交火,他可没把握能够稳操胜劵。沉吟了下,他才命令道:“减速,继续向前。” 费兰多这是想试探一下大清远洋贸易船队的态度,若是对方能够保持中立,那自然是最好,他可不想与大清远洋贸易船队交火,马尼拉可是指靠着大清的海上贸易。 王通旭见西洋战舰的速度慢了下来,嘴角微微一笑,下令道:“放炮警告他们。” “轰轰轰”炮声立时就响了起来。 对于这种轻便小炮,费兰多倒是不屑一顾,他怕的是接舷跳帮战,毕竟对方人数比自己多了无数倍,这些商人实际上跟海盗的区别也没多大,一旦他们一拥而上,后果则不堪设想,眼见对亮明了态度,费兰多也不再犹豫,直接下令,“减速,转向。” 后面三艘战舰,也跟开始减速、转向。 见大吕宋人并未有进攻的意,王通旭也不敢在此地多留,郑清远既然是逃了出来,想必马尼拉此时正在清洗或者是屠杀汉人,他可不敢让远洋贸易船队那么多的人和货去冒险,当即便吩咐返航。 一听王通旭下令返航,管事徐云亮急了,忙上前说道:“王东家,这淡水和粮食可支持不到咱们回澳门,再说,大吕宋的战舰对咱们也没有恶意,为何到了马尼拉门口,却不进去?” “淡水和粮食不够,我自然知道。”王通旭沉声道:“虽然这四艘战舰对咱们没恶意,可马尼拉现在的情况不明,我估计很可能又是在大规模屠杀汉人,我不能拿整个船队去冒险。” 又在大规模屠杀汉人?徐云亮闻言吓了一跳,大吕宋屠杀汉人的事情,在整个南洋可是家喻户晓,他自然也有所耳闻,当下不由忧心忡忡的道:“可这淡水和粮食问题怎么解决?”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王通旭笑道:“咱们先沿海岸北上,几十里处就有个小港,叫打拉,去那里补充。” 费兰多见大清远洋贸易船队竟然如此果断的返航,也不由大为意外,他们战舰对大清远洋贸易船队并未表现出敌意,他们为何如此害怕?这支船队一返航,回去一宣传,今年怕是就没有船队敢来马尼拉了。 微微沉吟,费兰多便派一艘战舰快速返回马尼拉向菲律宾总督迈若汀汇报这一情况,建议全歼这支船队!剩下的三艘战舰,则尾随其后,等待消息。 第230章 又见屠杀 费兰多带着三艘战舰远远的跟在远洋贸易船队后面的这一情况,王通旭很快便察觉到了,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观察良久,他感到一阵阵寒意从心底泛上来。 只跟来了三艘,另一艘肯定是回马尼拉报信搬救兵去了,大吕宋人是什么企图?是不想放弃追杀郑清远?还是打算抢他们船队,杀人灭口?不管他们是什么企图,对船队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在这种情况下,船队可不能偏离主航道。 沉思了半晌,王通旭下令道:“通知船队原路返航,另外派小船去红头船上将领头的接上来。” 管事徐云亮大为诧异,迟疑着问道:“不去补充淡水和粮食了?” 缓缓摇了摇头,王通旭满脸凝重的道:“那三艘战舰尾随其后,根本就是不安好心,这片海域,咱们没对方熟悉,所以不能脱离主航道,眼下是海贸旺季,前往马尼拉贸易的船只不少,咱们不脱离主航道,只要遇见船队,就有一线生机。” “那岂不是听天由命?”徐云亮失声道。 王通旭冷冷的道:“脱离了主航道,连听天由命的机会都没有。” 徐云亮顿觉背后一片冰凉,喃喃着说道:“敢抢我们大清贸易船队,他们难道不打算作大清的生意了?” “南洋海盗多如牛毛,手脚干净点,谁知道是他们做的?”王通旭说完,便不再言语,望着海面楞楞的出神,这里距离马尼拉港口有百余里,往返就是二百余里,那种风帆战舰速度快,一个往返也就三个时辰,加上准备时间,估计四、五个时辰就能赶到马尼拉海湾入口。 船队都是满载货物的商船,速度只及对方一半,估计一天时间就能够追上来,这一天内若是能遇见大点的船队,他们或许还有救,若是未遇上船队,可就凶多吉少了。 死里逃生的郑清远很快便登上了浦零五号宝船,对这位十四爷的三等护卫,王通旭是一点不敢怠慢,亲自带着徐管事在甲板上恭迎。 郑清远一上甲板就躬身一揖,道:“今日多亏了王东家,救命之恩,清远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见他如此慎重其事的道谢,王通旭忙回揖一礼,道:“郑大人,此话万万不敢当,船队日后面倚仗海军的地方更多,郑大人千万别见外。”说着躬身伸手礼让道:“郑大人请,草民让人在舱房摆了一席,为您压惊,请。” “既是如此,大家都别见外,王东家唤我清远便是。”郑清远随和的说道。 二人进了舱房,分主宾落座后,郑清远就开门见山的说道:“王东家,西班牙人的三艘战舰远远的跟着咱们,显然是回去搬救兵,意图杀人灭口,以免断绝商路,对此,王东家可有良策?” 王通旭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马尼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否告知一二?” “屠杀,大屠杀!”郑清远长叹一声,神情痛苦的说道:“此次屠杀皆是因我而起,我在马尼拉发展势力,未料到,竟是一呼百应,短短半年时间,就迅速的发展了近千人,结果事机不密,引起西班牙当局疯狂报复,我幸好不在庄园,闻讯才带着数百弟兄分抢了三条船,。” 一听竟然是因郑清远引起的大屠杀,王通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还好是遇上了郑清远他们,否则,在这节骨眼上进入马尼拉,大吕宋人杀红了眼,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沉吟了下,他才轻叹道:“老话说的不错,救人就是救自己,今天若不是你逃出来,这支船队进入马尼拉,也将遭遇灭顶之灾。 大吕宋人既然是打算杀人灭口,封锁屠杀的消息,咱们倒还有一线生机,眼前的局面,唯有回最近的澳门,才能安全,不过,那最少也要十日,船上的淡水、粮食不足以支撑返航所需。” “把船上的货都扔掉,这样船速能快上不少。”郑清远稍稍思忖便说道:“一来减少返程的时间,二来,西班牙人也不容易追上咱们。” 扔货?王通旭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船上装的可都是棉布和生丝、绸缎,这一扔,损失可就海了去了,就是活着回上海,怎么跟张元隆交待? “王东家放心,只要能够活着回去,我自会跟十四爷解说。”郑清远知道这些个商人,把钱看的比命还重要,便沉吟着道:“若是十四爷不赔,我郑家给你陪,几十万银子,我郑家还是拿的出来。” 王通旭瞅了他一眼,你郑家是有钱,可你一个幺儿,有资格做主?不过,以十四爷的性格和身家,倒是不会为难他们,再说,眼下保命要紧,也顾不上许多了,这些货不扔,也是白白便宜了那些大吕宋人。 定下心来,王通旭便走出舱外,大声下令道:“命令各船,除了留下生丝、绸缎,其它货,全部扔掉,所有损失十四爷会补偿。” *马尼拉总督府。 总督迈若汀公爵听完海军远东舰队司令——安赫尔准将的汇报后,不由恼怒异常,毫无绅士风度的敲着桌面道:“安赫尔将军,帝国四艘风帆战舰面对三艘毫无还手之力的小舢板,而且还有蝌蚪岛上的炮台拦截,居然还被逃掉了一艘,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安赫尔瞥了一眼,穿着华丽,却肥胖如猪的总督迈若汀,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总督阁下,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如果让那支生理人船队返航,今年,可就没船只敢到马尼拉来了。” 迈若汀公爵不满的冷“哼”了一声,这后果他何尝不知,每次大屠杀之后,马尼拉都要冷冻两、三年时间,然后才会慢慢的恢复,若是一般的船队,他根本就不用顾忌,但是,大清远洋贸易船队,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创建这支船队的大清国十四皇子,既然敢垄断棉布和生丝的出口,自然是一个强权人物,抢劫他的船队,若是泄露了风声,很可能就将从此断绝远东的贸易。 不过,让马尼拉冷冻两、三年,他同样是无法接受,不要三年,二年时间没有贸易,他这个总督,就得换人,权衡了半天,他才问道:“你有把握不让消息泄露出去?” 第231章 上海青楼 安赫尔一听,心头大喜,发财的机会来了,大清远洋贸易船队可不是一般的商船队,主要贩卖的都是棉布、生丝、绸缎之类的货物,这可是众声周知的,他欣喜的说道:“总督阁下,帝国舰队有大小战船四十二艘,绝对不会让一艘商船逃脱。” “你应该清楚,泄露消息是什么后果,希望这次不会再让我失望。”迈若汀公爵面无表情的说道:“若是没有把握,就马上撤回,马尼拉不能没有棉布和生丝。” “尊命,总督阁下。”安赫尔起身,漂亮的敬了一个军礼。 待安赫尔离开,迈若汀走到窗口,眺望着马尼拉的美景,这座城池若是没有生理人,将是无法想象的,可马尼拉的这些生理人,也让他大为伤神。 他一直无法明白,那些生理人为何就杀不怕,帝国在这片土地上统治的时间不过一百二十多年,对生理人就进行了四、五次大屠杀。但这些生理人却总是很快就恢复过来,真是个不屈不挠、生命力顽强的民族。 为了维护帝国的统治地位,历任务总督对生理人可谓是用尽了手段,强迫他们改变宗教信仰,搞甲必丹制,用生理人管生理人,挑拨当地土著与生理人关系,鼓励生理人与土著通婚,可效果似乎都不大。 这才太平了多少年,竟然又有生理人私下窜联,密谋造反,这真是让他费尽了心神。 *尾随在大清远洋贸易船队后面的费兰多船长很快就发现了大量漂浮在海面上的货物,心里不由一惊,这些商人真够果断的,竟然把货物都扔掉了,以加快速度逃命,他一边心痛货物,一边大为忧虑。 没了货物,船队的速度将大为提升,后面的舰队要想追上来,就得多花时间了,望着漂在海里的货物,费兰多不仅暗自诅咒,这些该死的生理人,竟然把银子往海里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浦零五号宝船上,郑清远、王通旭二人站在后甲板上,望着黑漆的海面皆是默不作声,半晌,郑清远才道:“海上航行我不熟,不过,对方就三艘船跟着我们,咱们改变航道,难道不能摆脱他们?” 王通旭跺了跺脚,笑道:“没用的,我们补给不够,这是常识,对方很清楚这一点,如果补给充足,改变三次航道,就可以轻易的甩掉他们,但我们补给不足,根本就不敢轻易改变航道,摆在我们面前的生路就二条,一是北上,沿吕宋岛寻找港口补给,二是沿主航道返航,途中遭遇船队,获得补给。 若是北上沿吕宋岛寻找港口补给,我们根本就没机会活,对方的速度比我们快的多,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现在是海贸旺季,沿主航道返航,反而机会要大的多。” “那我们若是兵分两路,或者是三路呢?”郑清远不甘的问道。 “三路肯定是不行的。”王通旭耐心的解释道:“二十条规模的船队在南海这片海域航行,那就是送到海盗嘴里的肉。兵分二路,对方自然也会分两路追,同样是没机会。” 听的这番话,郑清远不由大为沮丧,“难道就没办法,眼睁睁的等着对方的援兵上来吃掉我们?” “那也未必。”王通旭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只要对方投鼠忌器,咱们就还有一丝机会?” *第二日,天一亮,费兰多船长就到甲板上用望远镜观察,仅仅只看了片刻,他的脸色就变的铁青,立刻就听他怒吼道:“昨夜值勤的是谁?对方的船只数量怎么少了十艘,那十艘船去了哪里?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值勤的中尉很快就跑了过来,举起望远镜细细看了一遍,额头立刻就沁出一层细汗,喏喏着道:“昨晚,根本就没发现有船只转航,十艘船转航,不可能会留意不到。” “蠢猪!难道对方不会熄灯转航,?”费兰多气急败坏的大骂道,“还不赶紧搜索!” “是。”倒霉的中尉应了一声,急忙跑开用望远镜四下搜索。 四下里仔细的搜索了一遍,仍然是一无所的。 闻报后,费兰多焦虑的在甲板上转着圈子,对方肯定是半夜转航的,现在至少已经在四、五十海里之外,十艘船,不是小目标,向西是安南,比较路程远,而且没有航线,可能性是零,只能是北上,或者是南下? 派两艘船一南一北去搜索?费兰多略微想了想,便放弃了,只留自己这一艘船跟踪,对方微微改变一下航道,后面的舰队就无法找到他们,再说,已经距离四、五十海里,茫茫大海,如何搜寻的到? 安赫尔准将率领着舰队主力在第三天上午,就追上了贸易船队,费兰多硬着头皮上了安赫尔的旗舰,小心翼翼的汇报道:“报告将军,对方有十艘船前天晚上,乘夜转航,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安赫尔立时眉头一皱,“上尉,说清楚一点,究竟是什么情况?” 费兰多麻着头皮道:“前天晚上,对方乘夜熄灯转航,值勤的士兵没有发现。” “干的真不错,上尉。”安赫尔哂笑道:“你可真给海军长脸。” 费兰多心里一阵发毛,望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安赫尔,忙又禀报道:“报告将军,对方船队,前天开始就将船上所有的货物抛入大海。” 安赫尔闻言,眉头一跳,而后不耐的挥挥手,将费兰多赶了出去。 既没好处,又不能保证不泄露消息,何苦把事情做绝?安赫尔稍稍犹豫,就下令返航。 *自打西班牙舰队追来,大清贸易船队的所有人都一直紧张的注视着对方的举动,见他们开始转向返航,所有的人都大松了一口气,船上立时就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欢呼声。 郑清远大为敬佩的对王通旭说道:“王东家真是大才,竟然不惜自沉十艘船,以收疑敌之效。” 王通旭微笑道:“现在高兴,还为时尚早,咱们的补给问题并未解决。” *自打棉布、生丝专营,指定上海港为唯一出口贸易港之后,上海的繁华就日盛一日,进入二月,便是海贸旺季,南洋的乌船,广东的估船,福建的三不象船、红头船,浙江的潭船,山东、直隶的卫船,长江沿岸各地的江船,本地的沙船都会聚在黄浦江上,上海港自南及北,十里上下,皆停泊了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蔚为壮观。 十三阿哥胤祥是第一次来上海,虽然早就听说上海繁华,可一见停泊在两岸望不到边的船只,亦不由大为惊叹,“早闻上海繁华日盛,今日一见,名不虚传,纵是江宁城,亦不过如此。” “不消几年,上海便会将江宁甩在身后。”胤祯微微笑道:“这才仅仅是开始,几年之后,上海便将成为闻名遐迩的大港,十三哥既然呆在上海,可别错过了赚钱的机会。” “呵呵,我要赚什么钱。”胤祥大笑道:“傍上你这个大金主,我还愁没钱?走,去街面上逛逛。” 达春一听,立时就愁眉苦脸的道:“十三爷,上海的大街小巷都是人满为患,二位主子又都是便服,这防护实在是难以周全。” “瞧把你难的。”胤祥笑道:“这可是你主子的地盘,上街都不能随心所欲,你这护卫也该当到头了。” 达春闻言不由大感羞赫,瞥了一眼站在外圈的罗静,罗静却是含笑点了点头。达春不由一喜,涎着脸笑道:“十三爷这话,可真叫奴才没脸见人了,主子既是有雅兴,还请先把路线示下,奴才也好布置人手。” 胤祯瞅了胤祥一眼,微笑道:“上海可没秦淮河,就去洋行街看看吧,听说这一年,新建了不少会馆。” 听胤祯暗讽他爱逛青楼,胤祥也不以为意思,微微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这上海如此繁华,日后,必然会有闻名遐迩的风月场所。” 胤祯闻言不由眉头一扬,这倒是实话,在这个时代,作为闻名世界的大都市,上海岂能没有风月场所?这倒是要提前规划好,转念间,他便想到了李卫,环顾了一圈,便招手叫李卫过来。 “主子,有何吩咐?”李卫快步过来躬身道。 胤祯微笑道:“你十三爷素来风雅,上海什么都有,可就缺闻名遐迩的风月场所,你跟十三爷一起合计合计,挑个地段儿,打造上海特色的风月场所。” 这可是露脸的机会,李卫一阵兴奋,躬身道:“还请主子明示,何谓上海特色?” 这小子,是个人才,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胤祯颇为赞赏的瞅了李卫一眼,才沉吟着道:“京师的八大胡同,江宁的秦淮河、扬州的瘦西湖,苏州的花满楼,都各俱特色,上海将汇聚天下各国的商人和财富,自然也必须汇聚天下的美女!” 李卫不由一阵咋舌,十四爷这意思,是要办全天下最大最富丽堂皇的青楼?他不由一阵犯难:“回主子,这可得花不少钱。” “自己想办法。”胤祯笑道:“要是爷出银子,还用得着你来办?” 第232章 用人如器 空手套白狼?李卫不由一楞,立时心头又是一喜,十四爷这是要考较他的能耐呢?这可是个好兆头,差事若是能够办的漂亮,定然会受重用,这事虽有些棘手,但上海是十四爷地盘,又是富的流油,没理由不试试,这大好的机会,不博一博,岂能甘心? 想到这里,李卫麻利的一个千儿扎下去,“主子放心,奴才定然将这差事漂漂亮亮的办下来。” 见李卫满口应承下来,胤祯不由暗赞一声,这家伙不仅有眼光,而且有胆识,有魄力,微微沉吟,他才笑道:“应承的倒是爽快,可有具体的法子?” “具体法子,奴才倒是无暇细想。”李卫腼腆的笑道:“不过在上海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没有主子想办,而办不成的事。”他头脑灵活,先奉承了一句,才试探着说道:“主子在上海,那可是转世的菩萨,这空手套白狼可不是好名声,奴才挑好了地段,主子能否把地赏下来,即便是借鸡生蛋,那也总的有个窝。” 闻听这番话,胤祯不由微微颌首,能有借鸡生蛋的想法,这大方向就错不了,地皮他手上倒是大把,根本不虑多想,他便爽快的道:“行,地皮爷给你,不过,有二点要注意,一是这眼光要放长远点,上海几年后要大扩展,二是不能有损爷的名声。” 见胤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李卫大为兴奋,忙躬身回道:“给奴才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败坏主子的名头,至于这地段,奴才先挑定几块,最后还请主子定夺。” 胤祥在旁边看的是目瞪口呆,这主仆二人唱的是哪一出?就这么三言二语,出块地皮,一分银子不掏,就能在上海打造出一个可以媲美江宁的秦淮河、扬州的瘦西湖这类一流风月场所?是他二人太聪明,还是上海的商人太傻? 半晌,胤祥才回过神来,轻笑道:“我今儿算是开眼界了,这当主子的眼高于顶,算盘却打的贼精,这做奴才的胆大包天,空手敢套白狼,我倒要好好看看,你们主仆二人这出戏怎么唱下去。” “用人如器,各取所长。”胤祯微微笑道:“十三哥在上海时日甚长,就请拭目以待吧。” “哦。”胤祥一下来了兴趣,微笑道:“不知道十四弟如何用我?” “你——。”胤祯一笑,“征西洋可,东洋、美州非上选。” 胤祥猛一下瞪圆了眼睛,“果真?” “当然是开玩笑。”胤祯哈哈笑道,“走吧,去看看洋行街,我也好久没去了。” 胤祥却是被胤祯的话撩拨的七上八下,老十四脱口而出,显然不是随口玩笑,这家伙难道真是野心勃勃,穷兵黩武之辈? 所谓洋行街,便是上海东城到港口的那条大街,因闽、广商人经营的洋货行集中而得名,在洋行街上,洋货行、船商商号、铺户林立,本就十分繁华,去年开始,随着上海沙船协会的成立以及棉布、生丝的专营。 各省往来上海的商人纷纷在洋行街建立会馆,泉漳会馆、潮州会馆、浙宁会馆、广州会馆、山东会馆等等仿佛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样,将原本就炒高的地价又抬高不少。 东城区是最为繁华的城区,去年上海改建,完颜海锋就乘着海贸淡季,首先整改的这片城区,街道上全部都是一色的青石板铺砌,下水道也重新翻砌,而且隔一段边砌有一壁青砖防火墙,公共厕所也建了两座,只是街面太窄,无法种树,未免美中不足。 正是海贸旺季,在洋行街上到处都充斥着带有各地特色的官话,胤祯、胤祥二人在一众护卫的前后镞拥下,根本感受不到寻常人等逛街的乐趣,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顿觉索然无味,逛了不久,二人便径直回到留春园。 次日辰时,留春园外便聚集了一大堆人,四刻,大门准时打开,新提升的回事亲卫洪天保出来大声说道:“王爷有令,今日接见江海关监督陈大人,松江知府完颜大人、上海知县查大人。” 话未说完,便听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众人等都不由大感鄂然,谁敢在这条街上快马急驰?循声望去,便见一短发番人急驰而至,匆匆在大门滚落下马,亮出一面腰牌便径自进了院门。 眼尖的都看到那面腰牌,乃是王府护卫专用腰牌,一个个不由啧啧称奇,十四爷竟然还有番人护卫。来人却不是什么番人,而是三等护卫郑清远,一大早,他就在洪港上了岸,然后快马赶来。 闻报郑清远在外求见,胤祯情知南洋出了大事,忙叫了进来,郑清远进屋便打千请安,胤祯盯着一头短发,一身马尼拉商人打扮的郑清远,不由微微一楞,这才一年不见,咋就成了这副样子? 郑清远请安之后并未起身,又磕了个头,才沉声道:“禀王爷,奴才无能,办砸了差事,在马尼拉没能立住脚,被西班牙人追杀,反倒连累赴马尼拉贸易的远洋贸易船队损失惨重,请王爷责罚。” 一听远洋贸易船队损失惨重,胤祯心里亦是一沉,远洋贸易船队若是出事,可能导致一众股东失去信心,甚至出现退股的情形,他沉稳的道:“不要急,起来,坐下慢慢说,说详细一点。” 见胤祯沉稳从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郑清远倒是安心不少,道谢之后,他才起身,却未敢就座,但语气已平稳了许多,“去年四月,奴才与张德才率一百四十人下南洋,因考虑到南洋太大,奴才二人在船上就商议好了,分赴汉人最多的马尼拉和噶罗巴两地。 奴才带了七十人去的马尼拉,立住脚后,为了博取西班牙人的信任,奴才还加入了西班牙人的天主教,辫子就是入教时被剃掉的,马尼拉有汉人约六万之众,对西班牙心怀怨恨者众,奴才秘密发展人手,却是顺利的出乎奴才的预料,半年多时间,就发展了一千余人,今年年初,因事机不密,被西班牙人察觉,他们随后就对汉人开始了大屠杀。 第233章 扫盲 听到这里,胤祥心中已是震惊不已,老十四竟然从去年开始就在南洋布局,他要征南洋?联想到康熙在京招募三千八旗子弟驻扎台湾,他已是明白过来,康熙已经下了决心要征南洋。远征南洋,如此大的事,整个京师上下竟然没听到一丝风声,这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即便是康熙乾坤独断,最起码也得在朝中做做样子,征询一下群臣的意见,怎得会不闻一丝风声?老十四究竟是如何说服康熙的?康熙又是如何想的?胤祥登时满脑子疑问。 南洋可不比台湾,一个台湾尚且以举国之力征了二十余年,更何况南洋?老十四背后究竟有何依仗?让他有如此大的雄心? “奴才们在海上航行了五天,在淡水、粮食断绝的第二天,就遇上了一支广州前往马尼拉的船队,这才得以脱险。” 听郑清远说完,胤祯不由松了口气,远洋贸易船队的损失并不是很大,不过,西班牙人欲图攻击远洋贸易船队的事情,怕是已经传开了,这难免会造成人心浮动。 真没想到,西班牙竟然是劣性难改,居然在马尼拉又制造了一次大规模的屠杀,而且还有胆子打远洋贸易船队的主意,看来,是不能再等了,不狠狠回击一下,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东们怕是会引起恐慌,南洋的海盗日后只怕也敢打远洋贸易船队的主意,这种事,绝对不能纵容,否则后果相当严重。 沉吟了半晌,胤祯才问道:“西班牙人在马尼拉有多少驻军?” 这情况,郑清远倒是熟溜,张口便道:“回王爷,城里驻扎有八百名西班牙火铳兵,城外有二千名土著兵,港口还有支舰队,有二艘二级战列舰,五艘三级战列舰,还有十五艘略小的,是二层甲板的,剩下的就是二十余艘小战舰,总计人数在一万二千余人?” “什么是二级、三级战列舰?”胤祥听的一头雾水,不由出声问道。 郑清远抬头望了一眼胤祥,见他年纪轻轻,一身便装,在胤祯面前却甚是随意,不由回头看向胤祯,胤祯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本王的十三哥。” 十三阿哥?郑清远连忙打千儿道:“奴才郑清远给十三爷请安。”起身才道:“回十三爷,二级战列舰是三层甲板,火炮在八十门至一百门之间,定员士卒七百五十人的西洋战舰,三级战列舰,有二至三层甲板,火炮在六十门至八十门之间,定员士卒五百余人。那种略小的,是二层甲板,火炮五十余门,士卒约三百余人。” 胤祥一听,直接就蒙了,这二级、三级战列舰得多大?仅这一支舰队就有上千门火炮,即便是大清最强大的福建水师,也无法与之抗衡。 听到西班牙在马尼拉有支这么庞大的舰队,胤祯也有些蒙,西班牙没理由在马尼拉长年驻扎如此庞大的舰队,难道西班牙与荷兰又起了争端?沉吟了片刻,他才问道:“这支舰队一直就驻扎在马尼拉?” “不是,马尼拉原本就只有二艘三级战列舰和十余艘小战舰。另外那些战舰都是去年冬天才来的。” 胤祯点了点头,这才正常,不知道西班牙临时调集这么支小规模的舰队到马尼拉有何企图?应该不是针对大清来的,估计多半又是与荷兰有了冲突。不过,对于现在的海军来说,这支舰队却是足够庞大,就凭海军现有的战舰能啃的下来? 瞅了一眼满头短发的郑清远,胤祯温言道:“先下去休息,有事,本王再叫你。” 郑清远沉声道:“禀王爷,与奴才一同逃出来的尚有一百多人。” “恩?”胤祯稍想了想,才道:“把他们都安排去海军学院,跟招募的水手一起参加训练。” 待郑清远退下,胤祥便问道:“这西班牙也是西洋的?怎么之前很少听说起。” 听胤祥问起,胤祯也不象蒙康熙那样瞎蒙,详细解说道:“西洋便是指的欧洲,咱大清这块地方叫亚州,西班牙帝国在百余年前曾经是最大的帝国之一,即便是现在,其国土面积也比我大清国辽阔,人口总数在七千万左右,不过,西班牙在东方,却仅仅只占领了吕宋,前明时,他们也曾经入侵过台湾,后被荷兰赶走。” 听说西班牙竟然比大清还要大,胤祥不由一阵担心,“十四弟,西班牙国势如此强盛,咱们抢夺它的地盘,不担心由此引发两国的战事?” 胤祯轻笑道:“这倒不用担心,打一棒,再给他个甜枣,不会有多大问题,西班牙占领吕宋,为的便是与东方交易,咱们抢了吕宋,再给他贸易权便是,他在海外的领土众多,根本就不会在乎领土的得失。” 胤祥甚诧异的瞅了胤祯一眼,老十四来上海也不过二年多时间,何以对西洋诸国的情况如此了解? “叫洪天保进来。”胤祯却是对外吩咐道。 洪天保乃是广州十三行万利隆茶行洪万山的三子,今年才二十二岁,为人谨慎、机灵,一听胤祯唤他,急忙就进来躬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胤祯道:“传武格、衍德、郑清海、张元隆、王斌,林八宝候见。其余人等,让他们先行回去,别耽搁了正事,有急事的在贴子上注明。” “喳。”洪天保躬身应道。 洪天保一退下,江海关监督陈鹏年,松江知府完颜海锋、上海知县查嗣庭三人便进来,依次给胤、胤祥二人请安见礼,礼毕,陈鹏年,完颜海锋又齐声道:“恭贺王爷晋封亲王。” 胤祯微微一笑,伸手道:“都坐吧。”三人落座,便逐一将最近的几个月的情况简单的做了汇报,胤祯听完,照例是一番温言勉励,之后才道:“陈大人,目前上海乃棉布、生丝指定的出门贸易港口,你着人宣扬,自明年起,凡购买二茧生丝、绸缎者,必须用黄金支付,另外,明年起,所有贸易必须按货款总额的二成,以黄金支付。” “是否没黄金,便不允许贸易?”陈鹏年谨慎的问道。 “对!这点要着重点明。”胤祯道:“明年开始,所有的海关都一律按此办理。” “下官领命。”陈鹏年欠身回道。 说完,胤祯又看向完颜海锋,道:“今年开始,移民台湾的百姓必然暴增,但凡移民者,皆是贫寒百姓,新迁一地,衣食皆缺,福建本就缺粮,无力照应,一众黑心商贾必然乘机牟利,你在松江带本王收购囤积三十万石稻米,以备不时之需。” 胤祥在旁听的心里一跳,老十四说的光面堂皇,这粮食是否是为征南洋准备的? 完颜海锋忙躬身道:“奴才谨慎王爷钧旨。” 胤祯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查嗣庭,含笑道:“上海繁华富庶,赋税徭役皆无须太多操心,不过,南来北往之商贾却多如过江之鲫,其间又杂有南洋、西洋等化外之夷,时日一长,难免影响上海之民风。 查大人书香礼教世家出身,谙熟礼仪,皇上让查大人出掌上海,可是寄予厚望,不过,上海之地,多南洋、西洋等化外之夷,不熟我天朝之文言,查大人宣扬礼仪、教化之时,不妨另备一份白话宣传讲稿、告示,否则,难见其效。” 查嗣庭赴任前,康熙亲自接见,天语淳淳,便是着重教化,对于康熙的意思,他自是心领神会,此时一听胤祯这话,大是感激,忙起身一揖,道:“王爷教诲,下官铭记于心,定然谨尊王爷钧旨。” 胤祯受此启发,又对陈鹏年和完颜海锋道:“你二人亦是如此,海关也好,地方衙门也罢,面对的大多数都是未曾读过书的百姓,日后,张贴告示,都多贴一份白话文,以便百姓一听就明白。” “谨尊王爷钧旨。”二人齐齐回道。 留春园外,洪天保将胤祯的话转达了一遍,未被点名的一众总管立即便都散了,张元隆正准备进园去候着,便听的随从提醒道:“老爷,大舅爷来了。” 大舅爷,王通旭?张元隆一楞,他来这里干嘛?转身一看,见王通旭脚步匆匆,神色紧张,他心头顿生起一种不妙的感觉,王通旭前往马尼拉贸易,怎得如此快便回来了?他赶紧的迎了上去。 “出了什么事?快说,十四爷等着见我。”一碰面,张元隆便急着催促道。 “姐夫,大事不妙。”王通旭苦着脸,把去马尼拉的遭遇简短的说了一遍。 张元隆一听,登时脸色就苍白起来,远洋贸易船队出了这么大的事,又是出在他大舅子身上,虽说与郑清远有莫大的关系,可郑清远的事情明显是宣扬不得的,这次足足损失了五十万两,会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稳下神来,他便吩咐道:“你候在门外,以防十四爷要见你。” 待得陈鹏年三人退出,张元隆、王斌、林八宝三人就跟着进来,一俟三人见礼毕,胤祯照例伸手让座,这三人便是上海现在最大的三座造船厂的总管,待三人落座,胤祯才含笑道:“对于战舰和商船的建造进度,本王最是关心,一别三月有余,你们把各自的情况简单说说。” 第234章 火炮优势 林八宝是最大的船厂总管,年纪也最大,率先开口说道:“回王爷,二级战列舰已经进入扫尾阶段,预计在三月初一能正式下水。另外四艘快速风帆战舰,再有一旬,便可下水,至于商船,已经在做第二批了。” 胤祯略微沉吟,才道:“那艘旧的二级战列舰能否复员?” 闻听这话,林八宝雪白的眉头不由一皱,他祖父、曾祖父二代都是江宁原龙江造船厂大匠,他父亲也是江宁城闻名的造船大匠,可说是家学渊源,翻造海船的弊端,他可是门清,稍稍犹豫,他才道:“回王爷,为摸索西洋战舰结构,那艘旧船经过几次装拆,复员自然是没问题,不过复员之后,做商船尚可,做战舰则万万不可。” “为何?”胤祯微微一楞。 林八宝从容说道:“几经翻拆之船,构架松懈,经不起火炮长期的震动。” 胤祯微微点头,心里不由大为失望,原本还指望这艘旧的二级战列舰能够复员,那便可多出一艘二级战列舰来,这下倒是没指望了。顿了一下,他又问道:“工期能否再缩短一点?” “回王爷,船厂目前已经是日夜赶工了。”林八宝躬身回道,语气虽恭敬,却是没丝毫商量余地。 胤祯微皱了下眉头,又看向张元隆、王斌二人,两人连忙简单的做了汇报,船厂的风帆战舰都要到月中才能陆续下水。 虽然心里失望之极,胤祯仍是温言勉励了三人一番,林八宝、王斌二人告退之后,张元隆才犹豫着道:“王爷,这次远洋贸易船头损失巨大,连船带货,至少在五十万以上。” 胤祯一听,忙安慰着道:“这事由本王而起,所有损失本王如数补给你,不过,经历过这件事情,也要吸取教训,南洋贸易各港,都要派驻耳目,财物还是其次,人员,咱可损失不起。” “王爷训诲的是,草民回去就开始筹划此事。”张元隆躬身回道,起身又颇为担忧的说道:“马尼拉一事,风声怕是早已传开,草民担心有人借此生事。” “放心,不还有本王在嘛,安心去办差吧。”胤祯含笑道,说完又叮嘱一句,“那个王通旭是个人才,要善加对待。” 一听这话,张元隆是彻底的放下心来,躬身应了一声,便告退出门。 一俟张元隆出去,武格、衍德二人便一身笔挺的军装跨了进来,敬礼道:“见过院长。”随后又转身给胤祥敬了一礼,“见过十三爷。” 胤祥看的有趣,心知必是海军礼仪,看起来,倒也简洁干练,胤祯已是开口道:“坐下,衍德谈谈训练的情况。” 二人应了一声,落座后,衍德便道:“报告院长,自去年新战舰建成以来,海军第一届学员便开始在海上强化训练,目前火炮、火铳的实弹射击、操纵帆船都已经熟练,欠缺的只是实战。” 胤祯沉声问道:“新旧火炮,你可曾作过详细对比?” 衍德瞥了胤祥一眼,稍稍犹豫,胤祯含笑道:“十三哥现在海军效力,无妨。” 胤祥不由苦笑,老十四的海军看来还真是铁板一块,这衍德竟然毫不掩饰对自己的防备,若是没有老十四的支持,自己在海军,怕真是寸步难行。 衍德已是侃侃说道:“报告院长,院长曾经明示,海军的对手是西洋各国海军,标下自然要做到知已知彼。标下把咱们的新炮与从西洋战舰上拆下来的火炮,作过详细的对比。 西洋火炮根本就不是对手,三十二磅炮,三十磅炮,十八磅炮,十二磅炮,九磅炮,标下都作过详细对比,射程上,咱们还略差一点,但射速上,咱们快上不少,射击精准度,口径越大、距离越远,差别就越大,十八磅炮八百码远射,就已经是天壤之别。不过,稍觉遗憾的是,没有西洋战舰做靶船,无法得知详细的破坏数据。” 听到衍德脱口而出的一系列数据,胤祥不由暗暗吃惊,虽然他不明白各种磅炮的大小,但是几项对比,却是清楚的很,难怪老十四信心满满,野心勃勃,原来他的底气在火炮上面。 这种对比,胤祯早有预料,微微点了下头,他才问道:“海军的快速风帆战舰,若是对上西洋的二级战列舰,可能取胜?” “十对一,则毫无问题。”衍德信心满满的道:“西洋战舰的火炮超过五百码,就毫无精度可言,他们一般都是在五百码以内开火,而我们海军的十八磅炮在八百码都能达到八成的命中率,三十磅炮在一千五百码也能有五成的命中率,况且,在航行速度上,也比二级战列舰,灵活轻快许多。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西洋的二级战列舰,遇上我们海军,完全只有挨打的份,只是,西洋战舰皆都皮粗肉厚,距离稍远,只有三十磅炮,才能对其造成损伤。” 狼群战术!胤祯顿觉眼前一亮,拖也能把马尼拉的舰队拖死!想了想,他才道:“再有一旬,第二批战舰又将下水,加大对第二届学员的实战训练力度,三月初,二级战列舰也将下水,从两届学员中挑选一千优秀的学员出来,加强训练,准备上舰。”说着,他又对武格道:“自各水师中抽调而来的精锐士卒,要一视同仁,进了海军,就没有再出去的道理,给我狠狠的练!” “是!院长。”武格、衍德二人忙起身敬礼,响亮的应道。 “去吧。”胤祯微笑道:“出去通知郑清海进来。” 一俟武格、衍德二人退出,胤祥就疑惑的问道:“十四弟,你真准备对西班牙动手?这风险是否太了点?” 胤祯神色凝重的道:“西班牙屠杀汉人,欲抢劫远洋贸易船队,不狠狠教训他一下,难解我心头之恨,即便是冒些风险,也值得。” 胤祥颇为古怪的瞅了胤祯一眼,斟酌着道:“抢劫远洋贸易船队,他们实则并未动手,屠杀的那些汉人,亦是我大清的叛民,咱们有必要冒此风险?海军成军不易,又是在快速的发展之中,缓个三、五年,再报此仇亦不为晚。” 第235章 经济危机 再等三、五年?胤祯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声,再有三、五年,海军倒是可以壮大起来,不过,谁知道那时又是什么局面?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二哥胤礽的太子位便将再度被废,而康熙又倾向于秘密建储,从他现在的布局来看,便是为秘密建储做准备。 一旦秘密建储成定局,这后面的变数可就大了,再跟八哥他们斗上十年,那点香火情,可是不够耗,迟早的反目成仇,即便日后登基,也会落得跟雍正一样的下场,不大肆清洗兄弟都不行,这种局面,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登基之后,他还想放开手脚,大肆推动革新的,没有稳定的朝局,那根本就是妄想,目前最好的结局,便是让康熙改变心意,立他为太子,让八哥他们死心,那局面就能彻底的扭转过来。不过,要想让康熙改变心意,那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若是这一、二年内,能够征服南洋,立太子倒可能有一丝希望,目前一众大臣都猜不透康熙的心意,上书请立储君的不少,若是取了南洋,在群臣上书请立太子时,再暗中推波助澜,说不定能够促使康熙改变心意。 再说,即便不为争储,这南洋也是非取不可,眼下,西班牙又大规模屠杀当地汉人,可是难得的出兵机会,此时出兵,不仅名正言顺,而且能最大限度的争取南洋汉人的民心,为日后统治南洋打下坚定的基础。 再等三、五年,等仇恨都淡化了,再出兵,反而成了不得人心之举。打!必须要乘热打铁!不只是教训,而是要借此机会把西班牙赶出吕宋。 想到这里,胤祯神情一肃,正容道:“十三哥,咱们既然已经决定要征南洋,那么对南洋各地的汉人就要一视同仁,都要视若大清的子民,你到海军中,切记要注意,海军是不分满汉的,叛民一语,更不可再挂在嘴上。” 一听海军不分满汉,胤祥心里不由凛然,立即正容道:“十三受教,定然引以为戒。” 这时,郑清海走了进来,请安见礼之后,他便汇报道:“王爷,去年一年,收支相抵,总计亏损白银七百万两。” 胤祯含笑道:“账目,你造个表报上来,我有时间再审查,今日叫你,乃是另有要务,一,谴人去湖广收粮,十五至二十万石之间。二,采购三万人所需的避烟瘴、毒虫之类的药品,如木叶草、水薄荷、败毒散等。时间比较紧,二个月之内必须凑齐。”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郑清海躬身道。 胤祥听到胤祯仅是去年一年就亏损七百万两,不由一阵发楞,老十四也太有钱了,一年亏七百万两,竟然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就算是再有钱,也经不起如此亏损,真不明白他到底有多大的底气。 *马尼拉大规模屠杀汉人,远洋贸易船队险些被抢,最后扔掉所有货物、并沉船十艘才免遭毒手的消息很快就自广州传扬开来。 对于被屠杀的汉人,大多数人不过只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感叹几句罢了,但对大吕宋人欲对远洋贸易船队下手,远洋贸易船队因此损失惨重一事,却是引起了广泛而持续的关注。 沿海各省持有远洋贸易船队股份的豪族巨贾、海商大豪更是极为关注,很快,大吕宋那支规模巨大的舰队也通过长年跑马尼拉的海商之口被宣扬了出来。 几经传播,消息很快就被夸大,远洋贸易船队的损失和大吕宋的舰队规模,不几日,便已经被夸大了数倍,以讹传讹,自然是引起了无数富豪和海商的恐慌,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他们可是一百多万银子一分买来的,出了这种事情,一个个自然是害怕银子打了水漂。于是纷纷谴人或者是亲自赶赴上海打听具体的情况。 上海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王通旭严加交代不允许泄露此次跑马尼拉遇险的情况,但是大几十条海船,上千的水手、船员,哪里守的住什么秘密,回到上海,不过半天时间,此事就在上海传扬开了,不过,相比于外地,各方数据要稍稍真实一点。 上海的传闻自然是瞒不过胤祯,自打在广州遇刺之后,海军、以及他的亲卫便开始在上海发展眼线,罗静、甘洪军、车同三人投入门下之后,也利用江湖中人的优势在上海的下九流中广布眼线,上海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及时汇报到胤祯手中。 与此同时,曹寅也将收到的各地有关远洋贸易船队的谣传快舟转发了过来,看到罗静、曹寅先后送来的消息,胤祯不由眉头深锁,虽然早预料到这消息会引起恐慌,却不料影响竟然如此之大,来的如此之快,万一由此引发退股的风潮,后果不堪设想,他现在手中能够调动是银两不过三千万,连三成的股份都不到。 若是拒绝退股,眼下这难关倒是可以渡过去,只不过,他胤祯的名声可就毁之一旦,即便是日后打败了西班牙,征服了南洋,他的名声也难以挽回,以后再想以此办法发卖股份,定然大受影响,更会影响以后推行证券交易。 沉吟了半晌,胤祯才命人去通知上海沙船协会的汤得贵,然后,给康熙写了份折子,又给‘四大恒’的郑世昌写了封信,等他忙完,便闻报汤得贵在外候见。 汤得贵手中有二分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早就听闻了远洋贸易船队在马尼拉损失巨大的风声,关于大吕宋舰队的规模也有耳闻,要说不担忧,那是不可能的,上海船商的股份都买的便宜,可那也是一百万两一分买的。所以一听胤祯召见,就匆忙赶了过来。 汤得贵进屋见礼落座之后,胤祯便直接说道:“上海传闻远洋贸易船队在马尼拉损失巨大一事,汤会长可有耳闻?” 一听胤祯竟然开门见山的问此事,汤得贵不由略微心安,当下便道:“今日午间便有耳闻,不知传闻是否有虚?” “上海的传闻不虚。”胤祯毫不隐瞒的说道,随后便将大致情形详细说了一遍,自然对郑清远的事情是揭过不提。 汤得贵听完,也有点发蒙,十四爷直言相告是何意图? 见汤得贵怔怔的神情,胤祯含笑道:“上海这几年的发展情形,你是亲眼目睹,你可相信本王的能力?” 上海这三年,可说是半年一个样,这等繁荣景象,在三年前,便是连做梦也想象不到,汤得贵身为沙船协会的会长,那是亲身经历,亲眼见证的,自然也是深知,这一切都完全归功于这位十四阿哥,略微迟疑,他便连连点道:“不是草民奉承,王爷之才,即便是经天纬地,也不足以形容,草民岂能不信?”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才沉声道:“既是相信本王,本王便与你一年为期,一年之后,你若仍然想卖,本王以一百二十万一分回收。此诺,针对上海的所有股东,你通传他们一下。 再有,本王也不妨给你交个底,即便远洋贸易船队不出海经营,也还有棉布、生丝等货物专卖,绝对不存在亏本,远洋贸易船队将迎来一次极为难得的机会——重新洗牌的机会,好好把握吧。” 汤得贵带着几分兴奋和几分迷茫走出留春园,十四爷说的很明白,只要棉布、生丝这二样东西专卖,远洋贸易船队就不可能亏本,这让他很是安心,可重新洗牌的机会是指什么?难道会有人转卖股份?想到这里,他一颗心不由狂跳起来。 回到洋行街的沙船协会商号,汤得贵见上海的一众股东都已经在眼巴巴的等着他了,便笑道:“诸位东家想必都等急了,汤某也不绕圈子,恂王爷召我去留春园确为远洋贸易船队在马尼拉的传闻一事。” “传闻可是不实?”有人性急的问道。 汤得贵含笑道:“经恂王爷亲口相告,传闻属实。” 一听这话,一众股东立刻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家稍安毋燥。”汤得贵提高声音说道:“恂王爷让我转告诸位一句,以一年为期,若是要卖股份,恂王爷届时以一百二十万一分的价格回收。” 一听这话,众人稍稍安静,便又开始议论起来,“沙东家,你可是占了两分,觉的这话靠谱不?” “是啊,谁知道是不是缓兵之计?” “难说,万一恂王爷回京了,难不成还能到京城去要?” “哼,到京城去要?你连大门都进不去?” 稍稍听了几句,汤得贵不由暗叹胤祯对人心揣摩的透彻,果然是有人想卖股份,既是如此,他也不愿再多说,轻咳了一声,才道:“诸位有不放心的,愿意出售手中股份的,汤某愿以一百零五万的价格现银收购。” 这话一出,全场立时就安静下来,都警惕的望着汤得贵,心里却在猜测,恂王爷给他透了什么底?何以他如此笃定,竟然在在节骨眼上加价收购股份? “此言当真?”殷牟森问道。 汤得贵笑道:“自然当真,殷东家可是愿意出售,咱们可先立字据。” 这一来,全场一片安静,谁都拿不定主意,毕竟这股份来之不易。 汤得贵扫了众人一眼,又说道:“在座诸位,可有谁愿意与汤某一同收购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 第236章 初步战略 闻听汤得贵这话,一众股东登时都有点迷糊,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他还想收购外地人手中的股份?一反应过来,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在座诸位都是上海一带商界的头面人物,彼此的底细也都大致清楚,汤得贵能够被众人推举为沙船协会的会长,其眼光和办事魄力那都是众人公认的,川沙汤家本身就实力雄厚,他竟然还要邀人合伙,肯定是想大肆收购股份。 可眼下情形不明,大吕宋的舰队如此庞大,难道能指望恂王爷的那十几条小战舰为远洋贸易船队护航?更何况,南洋还有个红毛国,实力比大吕宋更强大,远洋贸易船队真能如宣传的那样开通西洋、美洲的贸易? 沉默了片刻,殷牟森却是望向了张青山,“老张,你也是经常跑南洋的,难道之前不知道大吕宋有如此庞大的舰队?” 张青山闻言苦笑道:“南洋,我也跑了十几年,马尼拉、噶罗巴也都去过,从未听说,也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舰队,不是汤会长说,恂王爷亲口证实了传闻,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顾蒙生道:“听说这支大舰队是去年冬天才到南洋来的。” “这么大支舰队来南洋做什么?不会是想与大清开战吧?” “就那万多人,跟我大清开战?我看,可能是冲着台湾来的,这大吕宋以前就跟红毛国争抢过台湾。” “这是国事,论不上我们操心,我只担心以后南洋的贸易,怕是有大风险了。” “这话有理,以前还有郑经的水师跟红毛国打,现在大清的水师,可远没有当年强大,这往后,咱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颇为赞同,红毛国的战舰以前在南海就抢了十多年,现在大吕宋有了如此强大的舰队,岂有不大抢特抢之理? 一见气氛有些沉闷,汤得贵笑道:“大家也别尽长他人志气,恂王爷的造船厂不是在建那种艨艟巨舰?有恂王爷在,我们大清用不了几年,也将拥有庞大的舰队。” 一想到恂王爷在上海的那两个庞大的造船厂,众人也不由轻松起来,也是,大清用不了几年也将拥有庞大的舰队,无非是耽搁几年而已。 见众人神态轻松起来,却仍是没人开口愿意合伙收购股份,汤得贵微笑着道:“咱们都是海上讨活的,风险越高,利润越大,这道理都懂,可一旦遇上了,却仍是不免患得患失,要说胆量和气魄,我还是佩服郑世昌,他当年固然是运气好,遇上了恂王爷,可若是没胆量,也就没有今天的‘四大恒’,大家先散了吧。” 一众股东出了商号,心里却仍然在想着汤得贵的话,明白归明白,可要他们如此豪赌,却确实没那个胆量,还是先观望一下,再做决定。 *留春园,书房。 胤祯默默的看着南海地图,心里盘算着怎么打吕宋,确切点说是打马尼拉。他现在是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西班牙舰队的庞大被宣扬出去之后,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东已经引起了恐慌,虽然暂时通过汤得贵能把上海的一众股东稳住,可外地股东仍然还有四成半的股份。 当年荷兰人为了垄断东方的商业贸易,放纵战舰在南海大肆的抢劫南洋的贸易船队,不少海商因此而倾家荡产,这才过去几十年,大多老人对此事还记忆犹新,现在又来支规模更大的西班牙舰队,一众股东担忧,亦是人之常情。 胤祯更为担心的是,西班牙在马尼拉大规模屠杀汉人的消息传出后,今年肯定没有商人敢去马尼拉贸易,为弥补损失,西班牙的舰队肯定会在南海大肆抢劫,他们连远洋贸易船队都敢下手,更何况是其他下南洋的贸易船队? 一旦南洋再有船队被抢的消息传出,定然是雪上加霜,引起股东们的惊恐,从而出现退股、卖股的现象,若是少量的,他还承受的住,一旦超过了三成,他的远洋舰队很可能就会面临着无米下锅的境况,但愿上海的稳定能拖延一段时间,不过,就算是拖,也拖不了几个月。 正在沉思,却闻报十三爷过来了,胤祥在外面也听说了各种传闻,一进来就颇为担心的道:“事情很棘手?” 胤祯点了点头,沉声道:“七月至九月是南海的台风期,我至少得在六月之前出兵,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六月之前出兵?胤祥心里一惊,脱口道:“就海军这点人马,战船?” 胤祯微微笑了笑,才道:“我手上能动的兵马可不止海军,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乃是海军学院的副院长,另外,离京前,皇阿玛自两广、闽浙抽调了六千绿营,在京城组建的三千旗兵,虽是驻扎在台湾,可都是海军编制。” 胤祥默想了下才道:“福建水师大规模调动,要皇阿玛手令,这事,你奏请皇阿玛了?” 微微摇了摇头,胤祯才道:“皇阿玛一下谕旨,这动静可就大了,台湾,那些个大臣当年都极力主张放弃,岂会支持征吕宋?此事,得先斩后奏,福建水师只能以剿海贼的名义出动,再说,区区一个吕宋,也无须太多人马。” “兵凶战危,十四弟不可大意。”胤祥肃然道:“当年盘踞台湾的荷兰人才二千多,郑成功二万多人都打了近一年,何况西班牙有一万多人,又有如此庞大的舰队,你二万多人能打的下?” “十四可不是郑经,海军也不是乌合之众。”胤祯说着指着桌上铺开的地图道:“十三哥来参详下,看这法子可行不?” 闻听胤祯已有了初步的想法,胤祥忙凑了上去,胤祯指着南海地图上的吕宋说道:“西班牙虽说兵力有一万五之众,可是海军占了一万多,驻扎在马尼拉城的兵力只有八百火铳兵及二千土著刀枪兵,咱们避其锋芒,自打拉这个小港登陆,以陆军攻打马尼拉城。 马尼拉城是西班牙在南洋唯一的据点,西班牙人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马尼拉失陷,他的海军很有可能会进城支援,如此一来,海军也就变成了陆军,可谓优势尽失。 另外,咱们的海军还可以乘机骚扰,拖住他一部分海军,让西班牙人,两头难以兼顾。” 第237章 康熙忧心 话一落音,胤祥便连连点头,含笑赞道:“好一个避实就虚,这法子不错!”微微沉吟,他才接着道:“不过,有三个方面要考虑,一是地形,二是补给,三是攻城。这地图上看不出地势,不知道登岸之地是山地还是平原,无法估算行军日程,另外,这马尼拉城要多长时间才能攻下来?粮草补给如何保障?” “这就是细务了。”胤祯道:“郑清远从马尼拉带回一百多吕宋汉人,我已经谴人去通知他带熟悉地形的当地人过来,应该快到了。”说着,他又接着道:“施世骠,我也着快船去请了,他对南海一带的海域很熟悉,等他到了,再详细议议。” 胤祥点了点头,蹙着眉头道:“既是以陆军为主,这九千人马是否少了点?马尼拉城,西班牙人已经盘踞了上百年,应该是座坚城,即便海军分一半兵力入城坚守,也很难攻克。” “再坚固的城池,在重型火炮面前也是不堪一击。”胤祯毫不在意的说道:“九千人确实少了点,当地土著仇视汉人,一路行军,皆得攻城拔寨,须得从海军中再抽调三千火铳兵,五百炮兵,再加上三千民夫。一万五千人已是足够,即便西班牙人全部进城,也能短期内攻破马尼拉。” 一听还有三千火铳兵,五百炮兵,胤祥登时大为心动,眼巴巴的瞅着胤祯说道:“你领海军,让我领陆军吧。” “呵呵,我倒是想让你去。”胤祯轻笑道:“可皇阿玛有旨,不允许你出海,这抗旨不尊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少来,先斩后奏你都不怕。”胤祥瞪着眼道:“再说,我这可是在陆地上,不在海上。” “八字都还没一撇,你急啥?到了海军,你还怕没仗打?先去海军熟悉战术吧。”胤祯微笑道,一万多人征吕宋,而且又有三千火铳兵,五百炮兵,根本就无须担心安全问题,即便是让胤祥前去,他也甚是放心。 一听让他先熟悉海军的战术,胤祥不由喜上眉梢,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一来上海就赶上了战事,他忙连声说道:“行,明儿起,我就搬到海军学院去住。” 话一落音,就听洪天保在外禀报:“王爷,郑清远在外候见。” “让他进来。”胤祯吩咐之后,又笑道:“郑家这小子,有股子拼劲,多摔打摔打,或许是个人才。” 胤祥心里高兴,附和着道:“这次征吕宋,给他个机会,是不是人才,一试便知。” 郑清远身着海军军装,带着三个人进来,进屋就敬礼道:“标下郑清远向院长报道。” 他身后三人忙也有样学样的跟着敬礼,胤祯见他以海军学员的身份称呼,不由暗笑,这小子倒是学的快,放着三等护卫的身份不要,竟然一心要进海军,瞥了他身后三人一眼,才道:“谁熟悉吕宋的地形?” 几人都未作声,郑清远不由回身瞅了三人一眼,其中一人这才道:“我从小在吕宋长大” 见他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胤祯微笑着道:“你叫什么名字?” “胡生安。” “恩,不要紧张,慢慢说。” 见胤祯态度亲和,胡生安说的渐为流利,“我家在马尼拉经商,我自幼随家父跑遍了大吕宋岛。” 胤祯轻声问道;“打拉港口到马尼拉一带是平原还是山区?” 稍稍犹豫,胡生安才道:“打拉不是港口,打拉距离海岸很远。” 一听这话,胤祯不由瞟了一眼桌上的地图,而后道:“你过来看看这地图。” 胡安生大着胆子走到桌边,仔细看了下地图才道:“标记错了,这个港口叫澳隆阿波,由这里到马尼拉,路很不好走,若是要登陆,从达古潘最好,达古潘到马尼拉是一路平原,不过远了点,有近千里。” 达古潘?胤祯很快就在地图上找到了达古潘,这里也是一个海湾,确实是远了点,近千里,带着辎重、火炮行军,少说也要半个月。 胡安生却是接着说道:“吕宋岛两边沿海都是山,唯中间是平原,由达古潘到马尼拉沿途有四个人口在三万左右的小城,基本没什么抵抗力。” “这个建议很好,若是采纳了,给你记上一功。”胤祯点了点头道:“先回去好好训练,郑清远留下。” 待三人出去,胤祯才道:“时间仓促,没时间派人去查看地形地势,你多问几个人,尽量详实一点。” 郑清海神色一肃,道:“报告院长,随标下逃出的来的这些人,都是跟西班牙人有着血海深仇,绝对可信。” “恩。”胤祯峻然道:“事关上万大军性命,不能容许一丝差错,你可明白?” “标下明白。”郑清远身子一挺,“标下这就去落实。” 待郑清远告退,胤祥便道:“对在达古潘登陆,十四弟是何看法?” 胤祯沉吟着道:“大军出动,粮食辎重不少,更何况还有众多火炮,自然是走平原为上,虽然路途稍远,但速度要快上许多,若是情况属实,达古潘乃是首选。” *最近一段时间,上海来了不少各地的富商巨贾,这些人自然都是前来探听消息的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东。 上海的繁华比之去年又更盛了几分,县城、港口都未见有丝毫慌乱惊恐的情形,有关远洋贸易船队在马尼拉损失惨重及吕宋那庞大舰队的传闻在各大茶楼、酒楼依然不时有人提起,只是各项数据真实可靠的多,一众股东亦不笨,微微一分析,便知道上海的传闻可能是事实。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上海沙船协会的商号二天前贴出了告示,以一百万一分的价格公开收购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托人一打听,收购者乃是沙船协会的会长汤得贵,而且他本人手中原本就有二分的股份。 这一情形,让原本心里感到恐慌的外地股东稍稍安下心来,大都抱着观望的心态注视着事情的发展,股份来之不易,亏本卖出去,自然是舍不得,更何况远洋贸易船队年初又新下水十余条千五料的大海船,这让他们心里更塌实。 一晃又是几日,三大造船厂的快速风帆战舰开始陆续的下水,同时,有关那艘二级战列舰也将马上下水的消息也传了开来,听说上海的造船厂能够造艨艟巨舰,一众股东心里就更为放心了。 *京城,紫禁城,养心殿西暖阁。 康熙在屋中缓缓的踱着,前两日收到曹寅的密报,就提及到远洋贸易船队在马尼拉损失惨重,这事他倒是不太上心,老十四有钱,不在乎这么点损失,但信中详细叙述的西班牙舰队的巨大规模,却让他有点难以置信。 不料,今日收到老十四的密信,更为详细的报告了马尼拉的情形,对西班牙舰队的情况也做了更为详实的描述,这让他忧心不已。 仅仅是一支上万人的舰队,大小火炮就已上千门,福建水师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更为可虑的是这支舰队为何而来,是冲着台湾而来?还是如前明倭寇一般到江南沿海掠夺?江南可是国家财赋的根本之地,一旦惨遭荼毒,后果不堪设想。 老十四的远洋舰队现在才刚刚起步,若是惨遭打击,不仅是前功尽弃,只怕还得负债累累,这个老十四,出京前还企图去抢西班牙的地盘,现在不被西班牙反抢就已是万幸。 转念,他又想到,老十四的眼光还真是独到,提前几年就看到了来自西洋的威胁,可惜还是迟了几年,若此时有支强大的远洋舰队,又何必为此烦恼?必须得加强对远洋舰队的支持力度,没有一支强大的舰队,这东南沿海就没有保障。 想到老十四在信中提及的希望在必要的时候增加出口商品的专营种类,他不由轻叹了一声,老十四这次看来真是遇上大麻烦了。 坐回炕上,康熙提笔在胤祯的来信上回复道,“若需支持,八百里加急快报,朕无有不允,远洋舰队务须加快进度。另,随时打探回报西班牙舰队的动向。” 雍亲王府后花园南院。 四阿哥胤禛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急冲冲的跨进南院,邬思道放下手中的书,揖了一礼,笑道:“朝中并无大事,八爷又在家守制,看四爷满脸喜色,可是十四爷出事了?” “先生神算,一猜便中。”胤禛一坐下,便微笑道:“老十四这次遇上大麻烦了。”说着就将刚刚收到的自上海传来的情报细细说了一遍。 邬思道一听完便笑道,“真是天佑四爷。” “没想到区区一个大吕宋,竟突然冒出来一支如此强横的舰队。”胤禛含笑道:“现在已有不少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东赶到了上海,不过,目前他们都还在观望之中。 老十四在‘四大恒’赚了一千多万,但是,他这两年建远洋舰队、贸易船队、赈济北方灾民、招抚福建灾民,改造京城、上海,那银子花得跟流水一样,他现在手头的钱基本都是卖远洋贸易船队股份得来的,若是现在出现集体退股的情况,老十四将面临何种处境?” 第238章 大乱将起 邬思道仰着脸,一直微笑着倾听胤禛说话,待他说完,方才沉吟着道:“四爷不可过于乐观,十四爷如今羽翼渐丰,已非昔日吴下之阿蒙。” 胤禛满怀欣喜顿时化为乌有,迟疑着问道:“老十四难道还有法子化解这危局?” 微微点了点头,邬思道才道:“十四爷于经济之道,在大清可谓是首屈一指,无人能与之比肩。四爷都能看出这局势危如累卵,十四爷身处其中,又岂能毫无觉察?况且一众股东并未急于发难,给了十四爷充足的应对时间,以十四爷之才,想是早已做好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胤禛狐疑的说道:“一旦出现集体退股,那可是六千多万,老十四能够拿出如此多银子?” “区区六千万,岂能难到十四爷,一个‘四大恒’就能轻易的将这缺口补上。”邬思道蹙着眉头道:“再说,圣上手中亦占有贸易船队四成股份,岂会坐视十四爷崩盘?” 闻听此言,胤禛不由大为泄气,懊恼的道:“又是空欢喜一场。” “那倒也未必。”邬思道微微笑道:“十四爷这两年广邀人心,处处革新,所依仗者,无非便是雄厚的财力,此次若是出现集体退股,虽说未必能置十四爷于死地,却也能使其元气大伤,没有了银子,远洋舰队、远洋贸易船队都将险入停顿。 十四爷在江南的声望将一落千丈,圣上对其亦会大失所望,这两年乃是废、立太子的最为关键的时刻,此时失了圣眷,即便十四爷日后能够东山再起,也是回天无力。” 胤禛立时又来了精神,不能一棒将老十四打死,那就钝刀子割肉,慢慢来,远洋贸易船队,康熙在京城也卖了一成股份,那些个王公大臣难道有胆子找康熙退股?也搓弄他们去找老十四,最好能借此机会将老十四榨干,没了银子,看他老十四怎么神气? 想到这里,胤禛蹙眉道:“眼下局面,如何才能引发股东退股?” “上海此时就似一堆干柴,欠缺的不过是一颗火星而已。”邬思道胸有成竹的道:“一客不烦二主,此事既是因大吕宋的舰队而起,自然是要继续拿大吕宋舰队做文章。 商人最怕什么?怕战乱!战乱一起,生意就没法做了,所有的富商巨贾都会把银子抽回来,等待机会。战乱一起,远洋贸易船队也就无利可图,为求自保,自然就要退股。 南洋不是还有个红毛国吗?只要放出谣言,大吕宋与红毛国要争夺南洋,或者是大吕宋要打台湾,就是说大吕宋与红毛国联手抢夺台湾都成,再买通几个船主,捏造几起在南洋被抢,被杀的事出来,上海立刻便会人心惶惶,乘机再煽动说十四爷不接受退股,局面立时就会大乱。” 听到这里,胤禛却是担忧的道:“老十四若不接受退股,岂不是白忙一场?” 邬思道哂笑道:“在商言商,合伙人要求退股、撤股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十四爷若是不接受退股,则信誉全无,声威扫地。再说,远洋贸易船队不仅涉及到皇家的脸面,朝中一众王公大臣明里暗里也都占有不少股份,十四爷不敢不退!” 胤禛登时放下心来,心中暗自得意,这次倒要看看老十四如何翻盘。 邬思道却是接着道:“此事不能就此罢手,‘四大恒’堪称十四爷的基石,若是十四爷全部接受退股,肯定会挪用‘四大恒’的资金,得及时派出人手大肆谣传,‘四大恒’动用银票本银替十四爷填补亏空、低息放贷,再加上战乱的宣传,若能够形成挤兑,‘四大恒’必然难保,当年,‘四大恒’可是挤垮了无数的银号票号,那些人亦不会错失如此难得的良机。” *三月初一,上海县城是万人空巷,但凡能抽出身的人都跑到洪港去目睹庞然大物一般的艨艟巨舰下水。 随着被命名为‘南海01’号的二级战列舰缓缓驶入黄浦江,两岸立时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这艘‘南海01’长二十余丈,宽六丈,已改成上下三层甲板,虽然还未挂起风帆,但三根高耸的主桅杆,船舷两侧密密麻麻的炮门,和u字型船型,无一不显示,这是一艘西洋战舰。 望着舰首那巨大的金色团龙标志,不少海商、水手、船员都是忘形的狂呼,相对于一般百姓,他们更为激动,虽然大清的战船从来就未保护过他们,但大清能造出如此巨舰,也让他们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至少不用担心西洋战舰打到家门口来不是。 远洋贸易船队的一众股东亦是大为鼓舞,望着占地上千亩的大船钨,一个个都是信心满满,不出几年,十四爷便可拥有一支规模巨大的远洋舰队,开通西洋,美洲贸易不再是一句空话。 不过,南海一号下水所带来的欢欣,很快就被各种突然而来的传闻冲淡了。 “大吕宋舰队要抢占台湾。” “广东某家船队在南海被洗劫一空。” “大吕宋和红毛国在南洋大打出手。” “红毛国也有舰队北上。要夺回台湾。” “福建去噶罗巴的船队在南海上被屠杀一空。” “大吕宋在南洋大肆屠杀汉人,见人就杀,见船就抢。” 短短几天时间,各种传闻纷至沓来,让人无所适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南洋大乱将起。上海港口、县城都陷入一片恐慌之中,不论是海商还是百姓都不免人心惶惶,南洋一旦大乱,这南洋的海上贸易可就没法跑了。 一众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东一颗心顿时又紧提了起来,南洋一旦大乱,至少是几年不得安稳,十四爷的船厂虽然能够造巨舰,可要形成舰队,至少得几年,上百万的银子扔在这里,数年不见利润,实在是件难以容忍而又相当痛苦的事情。 一众股东登时就萌生了退股的念头,开始有人到留春园递贴子求见,上海沙船协会商号也开始有人去拜访汤得贵,商谈转让股份事宜。 第239章 西班牙入侵 到留春园递帖子求见的几个股东,却是遭到了冷遇,帖子递了进去,却只出来一个回事亲卫,扫了几人一眼之后,便面无表情的说道:“恂亲王不在园中,有事过几日再来。”说着便欲转身回去。 “能否告知恂亲王去了何处?”一个叫李玉书的富商,忙哈腰问道。 那回事亲卫横了他一眼,才道:“恁的一点不知规矩,王爷的行踪,也是你能打听的?”说完,不再理会几人,返身欲进园子。 李玉书也是跟地方大员打过交道的,自然是明白宰相门人七品官的道理,连忙自袖中抽出一张五两的银票,紧赶上几步,陪着笑脸道:“军爷,我等确有急事,还望军爷帮忙通传一声。”说着便悄然将捏在掌心的银票送了过去。 岂料那亲卫根本就不吃这套,顺手就将银票推了回来,不过脸色却是好了许多,道:“恂王爷确不在园中,既是有急事,帖子我留下了,王爷一回园,我便帮你递上去。” “有劳军爷。”李玉书忙一揖谢到。 几个股东在留春园吃了闭门羹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开去,一众股东也拿不准胤祯是真不在家,还是避而不见,结果,不到半天时间,上海县城却迅速的传开了‘恂亲王不见股东,不接受退股的’的消息。 消息一传开,本就心慌意乱的一众股东哪里还能分辨真假,登时都大感惊恐,而沙船协会的汤得贵闻听此消息后,也感到惊疑不定,马上就改了口风,以银子不够为由,暂停收购股份。 如此一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一众股东顿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合着,一开始打出收购股份的招牌,只是为了稳住他们,一众人也再顾不得矜持,纷纷开始走访邀集停留在上海的股东。 一时间,洋行街各个会馆之间车来轿往,热闹无比,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自港口接踵传来: “广东梁家、福建林家两大船队在南海被劫,船毁人亡,无一活口。” “南海东沙海盗‘大嘴鲨’罗四林被大吕宋舰队剿灭。” “大吕宋舰队正一路北上,肆意抢劫,连渔船都不放过。” “大吕宋舰队要抢占台湾。” “大吕宋舰队要来打劫上海。” 上海的繁荣便是建立在海贸上的,即便是平头百姓对这些消息也是极为关注,各大小茶楼、酒肆,会馆,戏园,闹市、港口,随处都有人在绘声绘色的描述大吕宋舰队在南海杀人抢劫的情景。 一时间,整个上海都闹的人心惶惶,大小海商,皆是忧心忡忡,不仅是外地的股东,便是连上海本地的股东也是惊恐不安。 福建泉漳会馆,二十余名贸易船队的股东都齐聚一堂,馆长林民生环顾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在座诸位皆是远洋贸易船队的东家,眼下,来自南洋的消息日日不断,纷乱繁杂,令人真假难辨,有道是,无风不起浪,南洋大乱,怕是就在眼前。 我辈商人,什么都不怕,独怕战乱,战乱一起生灵涂炭,商路断绝,咱们也就只能在家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不过,世道不管怎么乱,真金白银那是假不了的,诸位的心思,跟在下一样,都想把手头的股份变成银子,落的个心里塌实。 可现在咱们不清楚恂王爷在不在家,也不知道他到底退不退股,已经有东家去了留春园投帖子求见,但是吃了闭门羹,林某提议,大伙儿一块去留春园门口候着,让恂王爷给咱们一个具体的章程,大家意下如何?” 这话一落音,一众人等自然皆是叫好,李玉书也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咱们投了一、二百万,遇上这等大变故,恂王爷总得有个说法,不能收了钱不管事,大家说不是不是?” 众人登时轰然叫好,纷纷嚷道:“说的有理,总的给个说法。”“走,咱们去留春园!” 一群人坐车的坐车,坐轿的坐轿,一路浩浩荡荡的赶往留春园,登时就在上海县城引起了轰动,上海本地的股东见此情形,也忙暗中谴人跟着打探消息。 留春园门口的大街,很快便排起了一长溜的马车、轿子,数十人挤在留春园大门口嚷嚷着要见恂王爷。 园内回事亲卫见此情形,立即便出来大声喝道:“门前严禁喧哗!王爷不在园中,有事投帖子来,愿意等的,就在门口两侧等,大声喧哗者,依律送官治罪。” 这一嗓子立时就把一众股东唬住了,众人望了望钉子一样立在门口的守卫,顿觉胆怯,低声商议了一阵,便散在大门两侧等候,摆出一付不见胤祯誓不罢休的架势。 *胤祯确实不在留春园,五天前就与胤祥、施世骠一起出海试航新下水的战舰去了,此时正在回航的路上。 此次试航,大小战舰二十六艘,海军学员更是倾巢而出,第一届学员三千余人训练操纵战舰已近半年,早已能够熟练操纵战舰,新招募进来一千二百余水手经过近两个月的训练也能娴熟的操纵战舰。 唯有二级战列舰‘南海一号’的操纵还显的比较生涩,之前毕竟缺乏训练,不过有了‘南海一号’做训练,以后就强多了。 让胤祯欣慰是的,海军学员对战舰上火炮的射击可谓相当的熟悉,而且准头也不错,这可是他大量进行实弹射击训练的结果。对于海军出海剿海盗,他现在是彻底的放下心来,目前海军所欠缺的就是见血,打几仗,就完全象那么回事了。 胤祥对水师不熟悉,只是对火炮的射击速度和射击的精准感到惊讶,施世骠就不同了,他在广东水师、福建水师多年,可说大半辈子都在水师打滚,这次可说是大开眼界了,这战舰不仅火炮数量多,而且火炮射击的又快又准,在三百丈外,火炮的命中率能达到八成,这哪里还有近战的机会?更恐怖的是火炮的射击速度差不多要快上一倍了。 他不由暗叹,十四爷这钱花的值,虽然眼下海军还显的有点稚嫩,但是他敢保证,目前大清没一支水师是其对手,遇上这支舰队,只有挨打的份,而且连拼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这快速风帆战舰果然是名符其实,速度都赶的上快船了。 *两天后,胤祯率着舰队回到上海,在洪港一靠岸,就见完颜海锋、方苞二人在一群人的镞拥下,面色肃然的迎了上来,胤祯心里不由一沉,发生什么大事了?就算是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东要集体退股,他二人也不至于赶到洪港来,瞧二人模样,该是早就在这里候着了。 胤祯、施世骠一下船,人群中就有两名驿卒越众而出,行礼之后,便分别递上了两份军报,一看是八百里加急军报,胤祯不由大为疑惑,验看了火漆,便急忙拆开,一看之下,不由呆了。 军报是广东水师、福建水师发来的,“大吕宋舰队大小战舰三十有五,在万山群岛与广东水师发生激战,副将张鲁、参将卢育军战死,大吕宋舰队在大屿山受阻,转道北上。” 西班牙舰队竟然打上门来了!北上,他们目标是哪里?台湾?上海? 胤祯的脸色登时有点难看,倒不是害怕西班牙舰队,而是,这历史已经变的面目完非了,记忆中西班牙从来没有大规模的舰队到中国来过。 看来,是马尼拉的屠杀,贸易船队的出逃,致使马尼拉断绝了贸易,西班牙舰队这才北上,不仅仅是想抢劫一番,更多的还是试探大清的水师力量,目标很可能是台湾,强占台湾,建立与大清贸易的新据点。 施世骠看完军报,脸色立刻就变的铁青,他在广东水师任过提督,并且绘制过南海、东沙、西沙、中沙、南沙诸群岛海图,对那片海域了若指掌。 万山群岛便在伶仃洋外,堪称是广州的大门,战报上虽未说胜败,可被人家逼到大屿山炮台了,死了一副将一参将,胜负不言自明,只是不知道战损有多大?大吕宋舰队北上,不是冲台湾,就是冲厦门福建水师来的。 胤祯稍楞了一下,立即就反应过来,沉声道:“武格,马上挑一艘快速风帆战舰,补齐弹药给养,配齐人员,半个时辰后出发,送施军门回厦门。” 完颜海锋几人这才上来见礼,起身后,他便禀报道:“经方先生提醒,我已给各厂总管下达命令,紧急调运各种战备物质到洪港仓库。” “不错。”胤祯点了点头,稍稍沉吟,便说道:“弹药、粮、水给我备足。明日一早出发。” “尊令。”完颜海锋躬身回道。 胤祯回头对武格、衍德二人道:“告诉海军学员,打完这一仗,海军就正式建军,告诉他们,封爵立功的机会到了,回去准备下,明日一早出发!” “是!”武格、衍德二人立正敬礼,响亮的应道。 第240章 人心慌乱 将一应事务安排好之后,胤祯才回过身来,对施世骠道:“施军门回厦门有何打算?” 施世骠此时神色已恢复正常,却是反问道:“军报上说,大吕宋舰队大小战舰三十有五,十四爷熟悉西洋舰队编制,不知道可否估算一下大吕宋舰队的实力。” 胤祯微微思忖,方沉吟着道:“应该是是二艘二级战列舰,四艘三级战列舰,十二艘四级战列舰,剩下的就是辅助舰了,总计人数在一万左右。” 对于西洋各级别的战列舰,施世骠已经有了很直观的认识,一听规模如此宏大,他脸色登时有些苍白,等他赶回厦门,战事只怕已起,福建水师那些老旧的赶缯船、双篷艍船和唬船,不仅火炮少,而且速度慢,岂能是大吕宋舰队的对手?只怕亦会落得跟广东水师同样的结局。 沉吟片刻,施世骠才沉声道:“十四爷,不过数十年,大清的水师就已经全面落后于人,与西洋舰队根本就无一战之力,目前,海军才是大清的希望,但海军才初具雏形,属下恳请十四爷为大清长远计,为海军长远计,忍辱负重,不与大吕宋争一时之长短。 大吕宋于我大清,并非生死仇敌,所为不过是贸易,在前明时,就曾强占过台湾,此次北上,极有可能是想再次占据台湾。 严守东南海防是福建水师的职责,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即便不敌,福建水师也誓要与大吕宋舰队周旋到底,崇明水师应该也接到急报,定然会在吴凇口严防死守,属下恳请十四爷协助崇明水师严守上海便可,待海军崛起,再与大吕宋争雄。”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施世骠倒是全心为海军谋划,海军的后装线膛火炮,他一直刻意的隐瞒,未做说明,施世骠这是以为西班牙舰队的火炮跟海军的一样呢。 稍稍沉吟,胤祯才道:“经万山群岛一役,福建水师已知悉大吕宋舰队的战力,不会盲目迎战,施军门回去,只能率水师与其周旋,不可正面对敌。福建水师战船大多老旧,损失了倒没什么,不过,总不能让儿郎们死的毫无意义。 大吕宋舰队若是强占台湾,施军门也不必理会,你回到厦门,只须摸清大吕宋舰队的去向便可。海军舰队随后就到,我大清八旗,都是从无数的血战中打出来的,海军也不例外,遇敌龟缩,这海军不建也罢!” 施世骠一听,顿时就急了,海军眼下就二十多艘小战舰,唯一的一艘二级战列舰操纵都还不熟练,根本就不能上战场,就凭这二十几艘小战舰与大吕宋舰队硬拼,岂不是白白送死?他忙劝道:“十四爷,万万不可,您总得为海军留点种子。” 胤祯微微一笑,道:“你急什么,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牵制总没问题,你把实力保存好,到了福建再具体商议。” 施世骠却是肃然道:“十四爷,属下是担心大吕宋得知海军的存在,会来上海。” “这你大可放心。”胤祯笑道:“崇明水师出海作战不行,守长江倒没问题,实在不行,他们会沉船堵塞航道的。” 一听沉船堵塞航道,施世骠顿时放下心来,神情也轻松不少,瞬间就恢复了本性,涎着脸道:“十四爷,这次罪责不小,属下可还挂着海军学院的副院长,别海军还未成军,咱这副院长脑袋就搬了家,届时,你在皇上面前可的为属下求情。” 胤祯不由笑骂道:“你就是个祸害,哪能这么容易死,放心吧。” *离开港口,三等护卫罗静就跟了上来,将这几日上海发生的事情简约的汇报了一遍,胤祯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之前只是传闻,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东就已是人心不稳,现在西班牙舰队到了福建,这消息只怕早已传遍了上海,他即将面临的是全体股东撤股的可能。 还好提前跟‘四大恒’打了招呼,否则可真就焦头烂额了,略微思忖,他便吩咐道:“着人速去通传张元隆、汤得贵和‘四大恒’上海分号的掌柜过来。” 大吕宋舰队在广州与水师激战,并且掉头北上的消息仅仅比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迟一天就传到了上海,整个上海一片哗然,已经太平了几十年的上海立时就一片慌乱,出海的船只全部都回到了港口,港口内能够沿江而上的江船、沙船、三不象等船只纷纷离开上海前往江宁避祸。 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人们面色忧愁的议论着大吕宋舰队在广州与水师激战的情形,北上的情形,一些沉不住气的大户人家已经开始在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乡下避祸。 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东更若热锅上的蚂蚁,留在上海吧,怕遭受兵灾,走吧,又实在舍不得手头的股份,这可是上百万的银子。 正是左右为难之际,却是突然闻听恂亲王胤祯回来了,一众股东登时就一窝蜂似的聚集到了留春园门口。上海所有的商人、百姓也仿佛有了主心骨,都密切的关注着胤祯的举动,希望通过胤祯的举动来决定他们的去留。 胤祯一回到留春园,早就候在门口的一众股东都眼巴巴的望着着他,却是不敢涌上前,那些个亲卫一个个都如杀神似的,谁敢往上凑,冲撞亲王的仪仗,那可是不轻的罪名。 胤祯下轿后,左右扫了一眼,走到大门口,才转身站定,吩咐道:“将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东都叫过来。” 一听到恂亲王招呼他们上前,一众股东自是大喜,纷纷涌上去前,一片乱哄哄的请安见礼,胤祯扫了一眼乱哄哄的人群,扬声道:“诸位皆是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东,按理是每年十二月召开股东大会,不过,目前局势有变,大家的心情,本王理解,只是本王也是急务在身,没时间与尔等开会商议,诸位可推选出两名代表,进府详谈。” 第241章 胤祥请战 张元隆、汤得贵及‘四大恒’上海分号的掌柜宋平早已候在西花厅,见胤祯进来,忙迎了上来请安见礼,胤祯径自坐了主位,这才含笑伸手让座,待几人坐稳,他便道:“宋掌柜,所需银票、会票可曾准备好?” “回王爷。”宋平稍稍有些紧张,欠身回道:“郑老掌柜快信于七日前便已送到,广东、闽浙、两湖、两江、直隶银票、会票皆已准备妥当,只是。”他抬头瞟了眼胤祯,谨慎的说道:“只是五千万银票会票的规费不是小数,还望王爷示下。” 听得五千万已经到位,胤祯松了口气,轻笑道:“宋掌柜无须担忧,所有规费照例收取便是,不过,可不是从本王处收。” 宋平登时心领神会,欠身道:“谢王爷,小的知道该如何办。” 张元隆、汤得贵二人一听,心里顿时咋舌不已,十四爷好大的手笔,这才多长时间,就调集了五千万准备回收股份,汤得贵大半辈子在商场打滚,心思灵敏,联想到胤祯之前说的话,瞬间就反应过来,十四爷又要翻云覆雨了。 他不由大是懊恼,竟然听信谣传,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也失去了获得十四爷赏识的机会,转念,他又十分好奇,十四爷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翻盘? 胤祯已是转头望向了汤得贵,含笑道:“这几日,汤会长收了几分股份?” 闻听此言,汤得贵不由老脸通红,不过,他也不掩饰,坦然道:“小的误听谣传,未敢收购,着实惭愧。” “该是本王惭愧。”胤祯收敛了笑容,淡淡的说道:“本王在上海难道就如此德清望轻?” 汤得贵顿觉后背一片冰冷,不言声的跪了下去,心里既惶恐又羞愧还夹杂着几分后悔。 胤祯瞥了他一眼,道“真让本王齿冷,诺大一个上海竟无一个有胆有识之士。起来在一边候着。” 发作了汤得贵,胤祯才转身对张元隆道:“这事交由你独自去办,呆会去‘四大恒’,以每分股份高出本王成本价一万的价格把所有的股份吃下来,你自己愿意买多少随你,剩下的都记在本王头上。” 说完,他便转头对外吩咐道:“叫那两名代表进来。” 进来的两名代表正是林民生、李玉书二人,见礼之后,胤祯便道:“本王时间紧迫,你二人无须赘言,直接把想法说出来。” 见胤祯如此直接,林民生、李玉书二人稍稍楞了一下,李玉书就躬身道:“禀王爷,大伙是想撤股,具体章程,还请王爷示下。” 胤祯望了林民生一眼,道:“可是如此?” 林民生忙躬身道:“回王爷,正是如此。” 胤祯也不理会二人,对外道:“叫总帐房郑清海进来。” 郑清海进来,躬身行了一礼,便说道:“禀王爷,远洋贸易船队自去年成立以来,虽有东洋、南洋贸易,但是规模不大,获利甚微,反倒是建船厂、造商船,开支甚大,加之今年在南洋又损失惨重,实则亏损甚巨。而今局势不稳,船厂、商船折价不高,每分股份平摊下来,价格在九十九万八千七百两。” 胤祯点了点头,望向林民生、李玉书二人,道:“本王给你们凑个整数,一百万一分,愿意撤股的,去‘四大恒’现场办理转让文书,下去通知他们去。” 林民生、李玉书二人原以为要哀求或者是舌辩一番,没料到恂王爷竟然如此痛快,几句话就将他二人打发了出来,二人既兴奋又带着一丝疑惑,出了留春园,将结果一说,一众股东登时上车上轿纷纷赶往‘四大恒’而去。 李玉书瞅了林民生一眼,苦笑道:“我感觉十四爷象是早就筹划好了一样,你觉的这事有古怪吗?” “管他什么古怪,眼下南洋大乱已生,真金白银藏在银窖,方才安心。”林民生笑道:“当年区区一个郑家盘踞台湾,朝廷就打了几十年,现在的大吕宋如此强横,大清与大吕宋至少又要打个几十年,这股份何年何月才能分红?眼下撤股,损失还不大,再过几年,怕是就只剩一半了。” 李玉书蹙着眉头道:“话是如此说,可十四爷是什么人?这种亏本的事,他岂会做?” “十四爷亏什么?”林民生嘴角一撇,“除了上海的股东,咱们每人可都亏了十万到三十万不等,他这一下子就赚了大几百万两。” “不是这样的,这背后应该有蹊跷。”李玉书喃喃着道。 林民生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拱手一揖,便转身升轿径奔‘四大恒’而去。 西花厅。 待张元隆、宋平二人告退之后,胤祯才转头瞅了汤得贵一眼,道:“过来坐下。” 汤得贵不知道胤祯将他留下是何用意,许是怕他通知上海的其他股东,见胤祯唤他,便小心翼翼的在下首落座,心中却甚是忐忑。 胤祯却是温言侃侃道:“你现在所处的是一个黄金年代,遍地是机会,眼光不要仅局限上海、东洋,亦不要因陈守旧,要敢于进取创新,敢于放眼四海,敢于接受新事物,敢于拼搏,争取带领沙船协会打出一片新天地来。 沙船协会是上海第一家大型垄断商号,你又是第一任会长,要尽量从大处着眼,从大处布局,做出个榜样来。 这次虽然失去了一次机会,但以后机会多的是,不要沮丧,预计再过半年,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会再次发售,可别再错了。另外,上海的股东就不要再提醒他们了,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你也才方便驾驭他们。” 汤得贵听的心头一暖,却又甚是疑惑,十四爷这是什么意思?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再次发售,那是意料中的事情,可上次要买股份都是千难万难,这次,十四爷何以说别错过机会? 汤得贵方才告退,胤祥就匆匆走了进来,一脸热切的道:“这次可是观摩海军战术的好机会,咱们那艘二级战列舰是否参战?” “自然不去,操纵尚不熟练,一旦战局不利,便连逃的机会都没有。”胤祯微笑着道:“此次确是好机会。不过,危险太大,十三哥就不去了吧,上海还要人坐镇呢。” 胤祥一听,立时就急了,一屁股就坐在胤祯对面,道:“十四弟,你忒不厚道了,这是多难得的学习机会,再说,不亲身经历海战,怎知海战之残酷、惨烈?不亲眼见识一下西洋战舰的威力,日后怎么在海军中立足?” 胤祯瞅了他一眼,道:“就你这样子,怎么参战?” 胤祥微微一怔,立马起身一个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道:“报告院长,海军学员胤祥,请求参加战斗。” 胤祯回了个礼,肃然道:“不是本院长不批准,此次出战,敌我实力过于悬殊,而且海军战舰太少,才二十五艘辅助舰,况且,皇阿玛亲**代,不允许你跨海远征。” “报告院长,这是在家门口作战,不属于跨海远征,不存在抗旨不尊。”胤祥沉声说道:“学员胤祥保证听从指挥、服从安排。” 胤祯不由暗笑,这在海军没混几天,海军的专用语倒是学全了,不过,他仍是板着脸道:“先说好,只能跟着我,否则你就呆在上海。” “保证寸步不离跟着你。”胤祥喜笑颜开的坐下道,“这是咱们海军的初战,要能击沉一艘敌舰,可就有了建军的资本。” “这是一场恶战!”胤祯神情肃然的说道。 胤祥嘴角微微上翘,人家实力是海军的几倍,这恶战二字,从何说起?咱们不过是仗着速度快,去见识一下西洋舰队的威力罢了。 *上海‘四大恒’分号,张元隆不到一个时辰就以一百零一万每分的价格收了二十五分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就连上海也有四个股东出售了手中的股份。 南洋的动静不小,大多数股东都已赶到了上海,不过,如李玉书一般觉的有些蹊跷的人不少,加上股份来之不易,所以抛售股份的连一半人都不到。 张元隆命总管将转让文书收好,然后笑嘻嘻的对一众股东拱了拱手,道:“诸位东家,若是日后想出售手中股份,尽管到长清园找张某,来者不拒,告辞。” “张东家且慢。”一富商含笑道:“不知一百一十万每分的价格,张东家可肯收?” 张元隆微微一楞,不由暗笑,这群家伙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是试探他底线来了,十四爷既然调集了五千万大张旗鼓的收,应该是多多益善,不过,这价抬的太快了,他微微沉吟便笑道:“这位东家,有事府上谈,如何?” 这话一出口,登时就有人道:“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就在这谈,价格合适,咱们手上的也转让与你。” 张元隆也是生意场上打滚的人,闻言便知这些人不过是想套他底细,便微笑道:“诸位,张某在府上恭候,失陪了。” 此时的上海县城却是已经传开了十四王爷要亲率海军出海与大吕宋作战的消息,一听闻此消息,所有人本能的反应便认为纯粹是在开玩笑,海军虽然也有一艘艨艟巨舰,可人家大吕宋舰队却是七、八艘艨艟巨舰,而且战舰数量也多了一倍,以十四王爷那贵重的身份,会亲身犯险? 第242章 出征 海军学院,会议室。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会议室却是灯火通明,海军学院中队长以上的学员都聚集一堂,海军学院学员包括新招募的水手和从各水师中抽调过来的士卒,人数已经达到近一万二千,足有六个大队、二十四个中队,武格、衍德二人也成了总队长。 随着胤祯步入会议室,所有的人都起立迎接,胤祯走到首座,双手虚按,让众人坐下,方开口道:“明日出发,前往福建迎战西班牙舰队,对于西班牙舰队,在座各位都很陌生,武格,你将西班牙舰队的情况给大家说说。” “是。”武格起身道:“各位,西班牙舰队亦称大吕宋舰队,系临时从西洋进驻南洋马尼拉港口的,舰队计有二级战列舰二艘,三级战列舰五艘,四级战列舰十五艘,各种辅助战舰二十艘,总计人数在一万二千余人? 此时进犯我大清南海的西班牙舰队据广东水师、福建水师战报,共有三十五艘大小战舰,按西洋战舰惯例配置,应是二级战列舰二艘,三级战列舰四艘,四级战列舰十二艘,各种辅助战舰十七艘,总计人数在一万余人。” 胤祯示意武格坐下,扫了众人一眼,才道:“鉴于我海军二级战列舰‘南海一号’的操纵尚不熟练,此次战斗暂不参与,海军参战战舰为二十五艘辅助舰,以二十五艘辅助舰对十八艘主力战舰和十七艘辅助战舰的西班牙舰队,大家应该都感到恐惧。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了解了双方战舰数量的对比,下面再了解下双方战舰的速度、火炮配置及性能对比。衍德,你来说说。” “是。”衍德起身道:“我海军的战舰全部是一色的快速风帆战舰,在舰队中一般就是用于攻战追击、追逐哨探的辅助作用,与二、三、四级主力战列舰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在速度上,却是远胜主力战舰。 另外,大家还不清楚的便是,西班牙主力战舰的火炮,不论口径大小,根据作战条例都是在五百码甚至是四百码以内才能开火。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他们的火炮没有膛线,一旦超过五百码便毫无准头可言。 而我海军战舰十八磅火炮在八百码有八成的命中率,三十磅炮在一千五百码也能有五成的命中率,火炮的射击速度也接近对方火炮发射速度的两倍。 这意味着什么?咱们完全可以在对方射程外攻击,西班牙舰队就是咱们海军的靶船!” 西班牙舰队就是咱们海军的靶船! 衍德这一句话说的可谓掷地有声,所有的海军都流露出一种兴奋的神情,原本对于战争的恐惧,对于双方实力悬殊的担忧顿时一扫而空。 胤祯起身扫了众人一眼,道:“为便于发挥我海军速度优势,每艘战舰限带二百人,每六艘战舰组成一个小队,便于集中火力攻击,现在,我任命,衍德为第一小队长,德尔诨为第二小队长,刘知生为第三小队长,林卫为第四小队长,武格、胤祥随我居中指挥。” “尊命。”点到名的齐齐起身应到。 胤祯微微颌首,道:“各小队名下舰长、人员由小队长自行任命。” 老十四这法子不错,胤祥心里暗忖,如此一来,各小队长对小队则有绝对的控制权,在战斗中可以达到如臂使指的效果,大大加强了小队长的威信。 留春园,方苞也没闲着,正连夜赶稿,胤祯命郑清远找了几个亲眼目睹马尼拉大屠杀的给方苞讲述马尼拉大屠杀的惨状,以及在南海抢劫的情形,让他给京报撰写文章,把大吕宋在马尼拉的大屠杀,血淋淋的展现出来,把马尼拉在南海上抢劫的情形真实的叙述出来。 方苞自然清楚,这是胤祯要利用京报挑起大清朝野上下对西班牙的仇恨,为他出兵南洋做正面宣传,写的也就格外用心。 *清晨,天色微明,一队队身着整齐的蓝军装的海军学员就列队赶到了洪港军用码头,未能参加海军首战的学员多是第二届的,也都列着整齐的队伍在码头眼巴巴的为战友送行。 望着一队接一队的学员兴奋的登上战舰,也不知是哪个分队起的头,唱起了海军的军歌,怒涛起,海疆南顾,帆如林,苍龙怒,。紧接着一个分队接着一个分队就唱开了。 码头上登时龙旗飞扬,歌声嘹亮,不断有被惊醒的百姓赶到码头外远远观看,看到码头上密密麻麻着装整齐的海军学员正在列队缓缓登上战舰,联想到昨日的传闻,一众百姓登时间都兴奋起来。 海军真的启程出海去打大吕宋舰队了! 消息飞快的传了出去,不断有百姓闻讯赶来观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海军就二十几条小船要去抗衡传闻中庞大无比是大吕宋舰队,百姓中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是去打大吕宋舰队的?莫不是回京城吧?” “别瞎说,回京走陆路不更安全?” “十四王爷这是作孽啊,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死在海上可是连尸首都带不回来。” “嚼什么舌根呢,这是大军出征,说点吉利的成不?没听说,十四王爷亲自带军出征呢。” “好样儿的,咱海军有骨气。” “保家卫国!”“拒敌于国门之外!”“血洒疆场,不坠国威!”“誓死捍卫东南海疆!”歌声一停,码头上立时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口号声。 围观的百姓只听心中一阵阵发紧,不少人眼眶都湿润起来,传闻中大吕宋舰队的力量如此庞大,这支小小的海军舰队不知道能有几艘战舰回来? 张梦娇早早就赶到了军港外面,远远的用望远镜在人群中搜寻胤祯的身影,她不敢上前去送行,她很清楚,大军出征,历来是不让女人靠近的。 不少西洋的传教士也赶了过来,虽然都是欧洲人,但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西班牙的仇敌,白理华站在人群中,默默的划着十字祈求上帝保佑能够出现奇迹,心里暗自感叹,勇敢的东方人!西班牙人这次可是捅了个马蜂窝! 嘹亮悠长的军号声在码头回荡,海军舰队一艘接一艘的扬帆启航。 第243章 永不加赋 广东人心惶惶,福建阴云密布,江南沿海风声鹤唳,京师也并不平静,民间是议论纷纷,朝中是舌战不休,起因便是康熙在二月二十九日发出的谕旨: “朕览各省督抚奏编审人丁数目,并未将加增之数,尽行开报。今海宇承平已久,户口日繁,若按现在人丁,加徵钱粮,实有不可。人丁虽增,地亩并未加广,应令直省督抚,将现今钱粮册内,有名丁数,勿增勿减,永为定额,自其后所生人丁,不必徵收钱粮。编审时止将增出实数察明、另造清册题报。” 这便是著名的‘圣世滋丁,永不加赋’。 这道谕旨因何反响如此巨大,皆因大清的丁银征收,并不是全国统一标准,各省不同,甚至是一省之内,各州县也往往不同。 有分三等九则者,有一条鞭征者,有丁随地派者,有丁随丁派者。大体说,北方地区以分三等九则征者居多,即按人户的丁、粮多少定出人丁的等则高下,分别征收不同数额的丁银。南方多以统一科则征派,称为‘一条鞭’。‘丁随地派’是将丁银合并于田赋征收,也以南方居多,特别是西南四川、广西等省和东南江、浙等省的不少地方大都以此法征派。 总的形势便是,北地粮轻丁重,以纳丁而外,一切公差杂派皆出于丁,南土粮重丁轻,以纳正赋而外,一切公差杂派皆出于粮。 康熙这道圣世滋丁,永不加赋的谕旨一下,南方各省自然是拍手称快,但北方各省可就怨声载道,况且圣世滋丁,永不加赋,仅仅只是固定丁额,并不能解决丁银问题,丁银制度所固有的种种弊端依然存在。 涉及到自身及家族的利益,朝中一众大臣连党争也顾不上了,根据各自的利益所在很自然的形成了北派、南派,相互争论、攻讦不休,根本就无暇他顾。 康熙亦未料想到会引起如此激烈的争论,他本意是想乘着手头宽裕,逐步解决丁银问题,缓解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稳定社会秩序,同时确保住既得的丁税收入,使之不致因人丁继续逃亡而有失去的危险。 朝中大臣无休无止的争论,让康熙甚为烦闷,但丁银制度革新涉及太广,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本想去信问问老十四有何良策,但想到老十四现在亦是焦头烂额,便压下了这个念头,有心将此事暂放一放,心里便琢磨着该如何转移朝中大臣的注意力。 上书房,当值大臣萧永藻正细细审看即将呈报给康熙的奏章节略,当值小太监唐三神情稍显惊慌的急步走了进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萧永藻抬头不满的盯了他一眼,这段时间,朝中南派、北派相互攻讦,上书房的几个大臣日子都不好过,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已开春,但仍然有些冷,唐三额头却是一层细汗,他自然留意到了萧永藻的不满,却仍未放慢速度,紧趋了几步赶到炕边,他才躬身递上奏章道:“萧中堂,广东水师八百里告急军报,福建水师八百里告急军报。” 一听是八百里告急军报,萧永藻不由微微一楞,验看了火漆之后,便急急拆看,报给康熙的军报比之给施世骠和胤祯的要详细的多,快速的看完之后,他便起身下炕,按康熙惯例,但凡涉及军务,一律原件奏进,不写节略,见唐三仍在发楞,他不由轻斥道:“还不快去递牌子,我得马上见皇上。” 康熙正在乾清宫西暖阁听三阿哥胤祉、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二人汇报托合齐会饮案的审理进展,他便是有心以此案来转移朝中大臣的注意力。 雅尔江阿的汇报已结尾,“根据初步的审理结果,托合齐、齐世武、耿额确有结党图谋不轨之事,确凿证据尚待进一步查证。” 康熙正在思忖是否快速了结此案,却听李德全轻声禀报道:“皇上,萧中堂在外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康熙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该是大吕宋舰队到东南沿海生事了,他立即吩咐道:“叫他进来。” 萧永藻急步进来,请安后,便道:“禀皇上,大吕宋舰队扰我东南沿海,于澳门外海与广东水师激战,继而又转道北上,是何目的,尚不得知。”说着便双手将奏章呈了上去。 一听广州水师与大吕宋舰队已经交手,康熙不由一惊,翻开奏章一看,顿觉心惊,广东水师大败,战死一副将一参将,战船十损其六,士卒伤亡一千二百余,仅靠大屿山炮台,才将大吕宋舰队惊走。 奏章中仅提及大吕宋舰队共有大小战舰三十五艘,并未提及其损失,看来大吕宋舰队并未受损,这让他更为担忧,福建水师的战报则仅仅只是汇报,大吕宋舰队沿海北上,逼近福建。 看罢奏章,康熙默然不语,大屿山炮台才有几个炮位,岂能惊走大吕宋舰队,料想大吕宋舰队志不在广州,其目的何在?台湾还是上海? 想到大吕宋舰队的庞大,康熙不仅忧心忡忡,福建水师虽说是最强的水师,却也是二十多年未经战事,况且战船规模与大吕宋舰队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战败不过迟早的事,若是大吕宋舰队是冲着台湾而去,倒能缓上一缓,若是奔着上海来的,则只有堵塞大江的航道一途,整个江南都要为之震动。 老十四的远洋舰队若是能够早开建二年,岂有今日之忧?想到老十四,康熙猛然一惊,怎得不见老十四的折子?他在上海,不可能不知道此事,难道他不在上海? 压下心头的疑惑,康熙看向萧永藻道:‘此事,你是何看法?” 萧永藻一路过来,便在苦苦琢磨,无奈他对大吕宋舰队根本就毫无所知,对大吕宋也仅只限于知道是南洋一岛国,与广州素有贸易往来,而广东水师的战报中偏偏对大吕宋舰队只有大小战舰三十有五,贼势强大等寥寥数语,根本无从推论。 此时见康熙问起,他心头甚是惶恐,但康熙问话不得不回,他便沉吟着道:“奴才窃以为,当务之急是须探明大吕宋舰队犯我东南沿海的目的何在?大吕宋舰队既是未乘胜进逼广州,料想并无意登陆,犯我大清。前明,红毛国曾强占台湾,而大吕宋本就一岛国,奴才以为,大吕宋舰队其志亦在于台湾,不妨徐徐图之。” 闻言,康熙微蹙了下眉头,才道:“尔身为上书房大臣,对毗邻而居之南洋竟茫然无知,大吕宋岂是一岛国如此之简单?” 萧永藻暗道倒霉,怎得轮到今儿当值,听的康熙语气严厉,又急又怕,忙叩头道:“奴才才识浅薄,舔居高位,不能为君父分忧,实惶恐不安,祈望皇上责罚。” 康熙倒也不苛责,微微颌首道:“下去将大吕宋的情形查清楚,后日早朝再议。”说完,他又看向三阿哥胤祉,道:“胤祉,你博览群书,可清楚大吕宋的情形?” 胤祉正听的出神,不想康熙竟然问到自己头上,微微沉吟,才回道:“回皇阿玛,儿臣虽是博览群书,却是专于经史子集,天文律例,于商贸,地理、格物却甚少涉及,南洋悬于海外,儿臣甚少上心。” 康熙颌首道:“术业有专攻,朕倒是苛责求全了,都跪安吧。” 待三人退下,康熙才吩咐李德全道:“随时留意上海的密折,一到则马上进呈。” 李德全知道康熙这是再等十四爷的折子,忙躬身应道,“喳。” 康熙轻叹了口气,起身缓步在殿内踱着,自立国以来,大清从未在海上遭遇过来自西洋、南洋、东洋的敌人,唯有征台湾时,有过几次海战,征台之后,二十余载,水师再未经大战,仅仅二十年安逸,水师竟已如此不堪! 想到广东水师战船十损其六,而大吕宋舰队却毫发未伤,康熙就一阵忿然,几十年前,荷兰战舰不也曾数次扰乱东南沿海,当时郑芝龙的战船亦是远不如荷兰战舰,却每次都将荷兰人杀的大败而回。 转而想到广东水师此役战死一副将一参将,士卒伤亡一千二百余,康熙心情稍稍平复,倒也不能完全怪罪将士贪生怕死。 想到大吕宋舰队规模宏大,火炮众多,康熙不由一阵烦闷,若是任由大吕宋舰队横行东南沿海,或是强占了台湾,他这一世英名可都要付之东流了。 大吕宋舰队重创广东水师,沿海北上,上书房大臣萧永藻因不清楚大吕宋情况,遭康熙斥责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一时间,京师所有文武大员都忙于打探大吕宋的情况,争取后日早朝能有所表现,大吕宋远在南洋,这海贸商人和传教士自然成了打探对象的首选。 有关大吕宋的点点滴滴很快就散布开了,所有的人这才知道,所谓大吕宋,不过是西班牙帝国在海外的一块领地,当然,连带着西班牙帝国的情况他们自然也问了个一清二楚。 第244章 京师反应 大清立国数十年,也就北边的沙俄偷偷摸摸的在雅克萨小打小闹,旋即就被康熙派兵赶了出去,这西班牙倒好,竟然派了一万余人的舰队到东南沿海耀武扬威,满京城的文武官员心里都清楚,以康熙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个性,即便是倾全国之力,也要予以回击。 不过,在摸清楚了西班牙的底细后,一众大臣都有些拿不准主意了,谁也没料想到西班牙竟然是个跟大清一样辽阔,而且比大清更富有的西洋大国,虽然人口才七千万,可也有几十万大军,更有纵横四海的庞大舰队,入侵大清东南沿海的舰队不过是其中一支分舰队而已。 对于陆战,大清可说是不惧任何对手,可说到海战,一众大臣都是三缄其口,一个台湾就打了二十余年,更别说是拥有令人难以想象的庞大舰队的西班牙帝国,大清的水师与之相比,根本就是脚底泥。 是打!是和?所有的大臣都是煞费心神,打,打不过不说,就是侥幸胜了,西班牙派出更大的舰队来,又如何收场?和?康熙会同意?这大清的脸面往哪里搁?康熙平生可是最好面子。 廉郡王府。 自良妃去世后,八阿哥胤禩大病一场,一直在家守制养病,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日日上门探望,侍读学士何焯因《南山集》案被牵连,却因是李光地门生,被胤祯网开一面,原职起复,亦是府中常客。 西班牙舰队扰乱东南沿海的消息传出后,所有人都清楚康熙在明日的大朝要过问此事,是打,是和,八爷党总得表明态度,所以胤禟、胤誐、何焯三人是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廉郡王府。 稍稍寒暄,胤禟就道:“对于西班牙舰队,义门先生是何看法?” 何焯沉吟着道:“西班牙国力强盛,舰队庞大,而我大清水师却是最弱,即便是想打,亦无从打起,就国事而言,自然是和为上。 不过,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是十四爷的人,十四爷的远洋舰队也造了十几艘战舰,从党争来说,不妨打一打,借以消耗十四爷的实力。不知九爷以为如何?” 见何焯将问题又兜了回来,胤禟微微笑了笑,道:“我倒觉得此事应该以国事为重,若因党争而坏国事,定然招致皇上厌恶。” 胤禩脸色仍是显的有些苍白,听闻二人对话,心知,他们这是等自己表态,思忖半晌,他方缓缓说道:“此事应以揣摩皇阿玛的圣意为上,皇阿玛最重名声,一生征战无数,当年平三藩,形势如此恶劣,他尚且一意孤行,何况这西班牙根本无虑动摇国本,我料想,皇阿玛必然要调集所有水师全力一战。 咱们八党支持打!打的理由则需考虑周详,你们自去商议,但要注意迎合圣意,另外,对开打之后的结果,亦要充分考虑,胜亦如何,败亦如何,平又如何,咱们八党虽然势大,但一着不慎,亦会满盘皆输,眼下乃是关键时刻,万事皆须思虑周详。” 雍亲王府后花园。 胤禛将大吕宋舰队的情况及大吕宋的底细都详详细细的跟邬思道说了一遍之后,微笑着道:“先生怕是亦未料到,咱们放出的谣言竟然成真。” 邬思道却是叹道:“今日始之天下之大,不料西洋竟然还有这等强国。”沉吟了片刻,他又才说道:“十四爷两年前提出建远洋舰队之时,是否早已料到西洋之祸患?” 此言一出,胤禛、邬思道皆是默然不语,若真是如此,胤祯的眼光和见识可就有些骇人听闻了,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又确有可能,二人自是暗自心惊。 默然半晌,邬思道才道:“西班牙舰队不过万余人,其优势在于海上,由他们不乘胜进攻广州来看,他们此次北上应是欲强占台湾。” “先生的意思是支持和?”胤禛蹙着眉头,迟疑的问道。 邬思道含笑道:“以圣上的秉性,岂会拱手让出台湾?定然是要尽全力一拼,大吕宋离台湾亦不远,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从长远来看,却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四爷不妨陈述厉害,建议仿澳门的葡澳例,允许西班牙在台湾占一地贸易,则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仿澳门的葡萄牙例,胤禛两眼一亮,这倒是目前最为体面的解决方式。 养心殿。 胤祯的密折迟了一天,终于到了,不过,康熙看过之后,任是涵养再好,脸上亦是变了颜色,老十四、老十三带着海军那二十余艘战舰赶赴福建协助阻拦西班牙舰队去了! 李德全在旁看的真切,登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却在琢磨,这十四爷又闯什么祸了? 怔了半晌,康熙方回过神来,暗自宽慰到,老十四这几年来,早已改了做事冲动任性的毛病,况且施世骠亦是稳重之人,岂会让他二人去海上亲冒矢石之险? 不过,一想到海军舰队赶到厦门,至少要五、六天时间,只怕福建水师早已灰飞烟灭,他心里又忐忑起来,心里暗怨老十四胆大妄为,但身在数千里之外,他亦是鞭长莫及,暗自埋怨一阵,也只得收回心神。 这才看到胤祯密折内还附有一篇方苞写的的‘南洋百年祭’,打起精神一看,通篇皆是采用记实手法详细的叙述了年初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对汉人的大屠杀,并由此回朔百年,历数在百年内,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对汉人的五次大屠杀。 方苞文笔细腻,又侧重描写,一幕幕血淋淋的场景,读之犹如身历其境,一组组详实的数据,让人对西班牙人的肆行暴虐,人神共愤。 康熙看完这篇文章,反而是安下心来,老十四在京报上刊登这篇文章的用意,自然是为征吕宋大造声势,既是如此,就说明他率海军舰队南下,并非是冲动之举。 松懈下来,康熙又是大为好奇,西班牙舰队的实力那是有目共睹的,老十四既是于此时为征吕宋造势,他将如何解决庞大的西班牙舰队? 第245章 朝堂激辩 三月十五,逢五大朝。 西班牙帝国舰队大败广东水师,扰乱东南沿海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京师,所有的大小官员都急于想知道康熙对此是何态度,凡有资格上朝的官员基本是一个不拉的全部赶来。 例行的奏报结束之后,一众官员都打起精神翘首以待康熙抛出西班牙舰队入侵之话题,但康熙却是沉稳如山,丝毫未有主动提出的意思。 上书房大臣萧永藻前日因对大吕宋一无所知而遭康熙斥责,回去之后对大吕宋是下足了功夫,见有些冷场,他也生怕一众大臣又扯到丁银革新的话题,便站了出来,道:“皇上,奴才奉旨仔细查阅了大吕宋的情形,大吕宋并非南洋土著岛国,而是西洋强国西班牙的海外领地。 西班牙派谴舰队无端扰乱我东南沿海,且妄启战端,屠杀我沿海军民,实属狂悖无礼、丧心病狂,对于此种肆意践踏我大清尊严,挑战我朝廷威严之举动,绝不能姑息纵容,奴才恳祈皇上出兵讨伐,以捍卫我泱泱天朝上国之尊严。” 一听萧永藻竟然是直言开战,新晋上书房大臣的嵩祝忙站出列道:“奴才恳祈皇上三思,西班牙帝国乃是海上强国,拥有强大的海上舰队,我大清水师最为薄弱,海上开战,胜负难料,以己之弱击敌之强,乃是兵家大忌。大清沿海之地甚众,处处皆可登岸,一旦贸然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新任兵部满尚书殷特布闪身而出,洪声道:“皇上,西班牙远隔重洋,不过一万之众,便敢来我大清恣意妄为,擅启战端,我大清岂能示弱?即便战至一兵一卒,亦要血战到底!” 兵部汉尚书孙徵灏紧跟着站出来道:“微臣附议。” 上书房大臣王掞道:“皇上,微臣窃以为,西班牙国力强盛,一旦开战,必然兵连祸接,两广、闽浙、两江必遭涂炭,非国家之福,应先行探明西班牙目的,再做决断,恳祈皇上慎而决之。” 马齐与萧永藻都是八党中人,自然是同一战线,紧跟着出列道:“遑论西班牙是何目的,目前战端已开,已无任何回旋余地,必须予以强烈还击,西洋强国,不独西班牙一个,此例一开,西洋强国必然接踵而至,奴才恳祈皇上不惜国本,与之一战,以永绝后患。” 话音一落,礼部尚书瓦而答就出列道:“奴才亦不反对开战,可西班牙舰队船坚炮利,又是百战精兵,我水师船旧炮弱,士卒久未经战阵,即便开战,又如何取胜?战不能胜,反将水师消耗一空,海防岂不形同虚设,又如何以绝后患?” 一众王公大臣早料到有场好戏看,却也未料到竟然是如此精彩,一开场,几个上书房大臣、部院大臣就争锋相对,寸步不让,连附议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留一个。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一旦开战,怕是比征台湾更难,郑家盘踞台湾,虽然舰队强大,却根本无法与西班牙舰队比肩,更何况西班牙国力强盛,岂是小小郑家所能比?战事一起,东南海贸必将断绝,不知道多少人会因此而断绝财路。 基于此点,朝中大臣不愿意开战者甚众,眼见是空,一众反对开战的大臣连忙紧随其后,附议之声一片。 待稍稍平息下来,四阿哥胤禛才不慌不忙的站出来道:“西班牙舰队虽是船坚炮利,身经百战,但其不过一万之众,于海上,或许尚可逞一时之强,然于陆上,便是再多十倍之兵力,亦非我八旗之敌,以此观之,西班牙舰队其志应在台湾。 然西班牙占台湾,意欲何为?无非是欲以台湾为立足之地,以方便与我大清贸易,西班牙乃西洋强国,又有大吕宋为据点,一旦开战,必然旷日持久,我大清水师积弱,远征大吕宋、西洋,皆无可能,战至最后,无非是两败俱伤。 儿臣窃以为,不若仿澳门的葡萄牙例,允许西班牙在台湾租借一小港,与我大清贸易,既免了战事,又促进海贸,于国于民,皆是两利。恳祈皇阿玛圣决。” 此言一出,一众王公大臣皆是两眼发光,暗暗称赞,这建议确实是一举数得,立刻就引来一片附议之声。 上书房大臣张鹏翮一直都未插言,一听胤禛这建议,立刻就警惕起来,移民入台,开发台湾,十四爷可是耗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财力,岂能容许西班牙人染指?四阿哥胤禛这明显是不怀好意,企图祸水东引,稍稍思忖,他便站出来道:“微臣不敢苟同,台湾岂能与澳门相提并论?澳门就在大陆,我大清对澳门有绝对的掌控权,葡萄牙人稍有异动,随时皆可予以镇压。 台湾则不然,远离大陆,西班牙人狼子野心,若是乘机占据台湾,难不成朝廷再征一次台湾?” 一听到征台湾,所有人都不由而同想到了迁界禁海,登时都暗暗心惊,真要再来一次征台湾,这辈子怕是都看不到开海贸的机会了,上次征台湾,前前后后就打了二十余年。 四阿哥胤禛在朝堂上没有帮手,只能亲自上阵,当即便反驳道:“台湾地域辽阔,物产丰饶,本就有一府三县,自可大量驻军,海战非我所长,然陆上,西班牙又岂是我八旗之对手?何来失控之虑?” 张鹏翮顿觉语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辩驳。 李光地轻咳了一声,站了出来,缓缓说道:“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酣睡,更何况西班牙乃野心勃勃,侵略成性之化外蛮夷。 微臣窃以为对于西班牙不能有丝毫示弱,以免其得寸进尺,必须打,而且务必不惜代价予以全歼。” 李光地在朝中,门生故吏众多,平素为人亦是十分谨慎,更是深受康熙宠信,在朝中威望甚高,此言一出,一众大臣虽然没出声驳斥,心里却也大不以为然,西班牙舰队岂是如此好打的?还全歼,能赶跑就烧高香了。 不过,总有不卖帐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就站了出来,“西班牙舰队船坚炮利,能予以全歼,不仅大振国威,亦可震慑西洋诸国,但只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光地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沉声道:“西班牙舰队虽则船坚炮利,但仍是木船,前明海贼郑芝龙屡败西洋荷兰国入侵之战舰,便是以火船攻之,今西班牙舰队不过区区三十五艘战舰,何足道哉? 只须谴一敢死之将,率火船数百艘乘其舰队停泊港湾之时,纵火焚烧便可,所谓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意,只须上下将士用命,定能一举全歼西班牙舰队。” “好!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康熙站起身,厉声道:“西班牙野蛮成性,残忍凶暴,在大吕宋马尼拉城数次屠杀我大清子民,此次又无端挑衅我大清水师,欺我大清无人耶?西洋强国,西班牙帝国又如何?大清今日正式宣布跟西班牙开战!朝野上下,务必齐心协力全歼西班牙舰队!” “皇上圣明!”李光地带头跪下磕头颂扬道。 一众王公大臣哪里还敢有异心,连忙跟着叩头颂道:“皇上圣明!” 下朝回到西暖阁,康熙并未显的轻松,倒不是因为对西班牙宣战,反正都已经开打了,宣不宣战,都得打,而且宣战之后,征大吕宋也就名正言顺,无人再敢鸹噪。他担心的是老十四用什么法子对付西班牙舰队,难道也是打算用火攻? 次日,一大早,京城四处都响起了“卖报,卖报,西班牙在南洋大规模屠杀大清子民,大清正式对西班牙宣战拉。” 随着报童的叫卖声,整个京城随之轰动起来,又打仗了?不过在看过京报,弄清楚西班牙先在大吕宋大规模屠杀当地汉人,抢劫贸易船只,又在广州攻击广东水师,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连称康熙圣明。 方苞的‘南洋百年祭’更是广为传诵,西班牙人不到半天时间就被丑化成了食人生番,茶楼、酒楼、会馆、戏园处处都在议论大清对西班牙的宣战。 相比**洋溢的京师百姓,北京城的西洋传教士却是大为紧张,步兵统领衙门的士卒开始甄别抓捕西班牙籍的传教士,弄得一众传教士人心惶惶。 *台湾海峡,澎湖岛。 澎湖地处闽台之间,南北长约二十里,东西宽约十五里,在东南沿海众多海防要冲的岛屿中最为险要纡回,其海防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自古便有台湾咽喉、漳泉门户之称。 前明时期,荷兰曾经两度大规模进攻、占领澎湖,并在其上大筑炮台,郑成功收复台湾,施琅征服台湾,皆在澎湖大战,澎湖在几方势力不断的经营下,规模亦是远胜从前。 征服台湾之后,大清便在台湾设台湾镇,驻兵一万余人,在澎湖设水师协,隶属台湾镇,下辖左、右二营。左右营兵丁各一千人,连同将官共二千余人,水师官兵多是福建铜山人,副将张进亦然。 第246章 澎湖之战(一) 鸡笼屿炮台,经过一日激战,西班牙舰队终于拔除了这颗钉子,安赫尔准将正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鸡笼屿炮台上向北遥望。 海面上炮声正隆,安赫尔举着望远镜神情轻松的望着两公里之外,不断腾起烟雾的四角屿炮台,六艘主力战舰正在对四角屿炮台狂轰乱炸,小小的四角屿整个岛屿都在颤抖,天黑之前,四角屿炮台就将被轻松抹掉,拿下四角屿炮台,澎湖就敞开了大门。 放下望远镜,安赫尔不由轻叹了一声,澎湖打的太艰难了,他未曾料想到,不过才几十年光景,这澎湖岛的防御体系竟已修建的如此坚固?跟传闻已是大相径庭。 以前荷兰人盘踞澎湖的时候,哪里修筑有如此多的炮台,现在仅是在澎湖外围就有十余座大炮台,他诺大一支舰队,足足打了四天,才将这外围所有的炮台一一清除。 跟广东水师一战,他的舰队是毫发未损,可在这四天拔除炮台的战斗中,已经有二艘四级战列舰、五艘辅助舰受损,不过,跟拿下澎湖的战绩相比,这点损伤就微不足道了。 战局已定,安赫尔也没心思再继续观望,折身返回到自己的旗舰瓦纳多号,喝了一杯朗姆酒,而后又点燃一支古巴雪茄,而后他甚是惬意的躺在吊**晃悠着,心里美滋滋的,只要能占据澎湖,他此次北上任务就算大功告成,这可是占台湾的首功,届时,他这准将的就该换成少将了。 陶醉了一番,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从马尼拉出发已经半个月了,不知道荷兰人会不会乘机偷袭马尼拉,得尽快解决了澎湖,再去厦门摧毁那些小舢板,便可安心赶回马尼拉。他这支舰队调来马尼拉,主要任务可是为了防备荷兰人抢夺大吕宋。 “将军阁下,甲必丹周南海求见。”卫兵报告到。 他来做什么?安赫尔微微楞了一下,这个周南海是马尼拉长大的汉人海商,因为马尼拉的商贸断绝,此人献策说,现在大清的水师已经完全不堪一击,以西班牙舰队的实力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占据台湾,开辟新的贸易点。 总督迈若汀公爵急于打开贸易通道,而安赫尔则是想立战功,二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此次的台湾之行,此行果然不虚,大清水师根本就不堪一战,稍稍迟疑,安赫尔便吩咐道:“让他进来。” 周南海进来见礼之后,便道:“将军阁下,我与当地的土著交谈,得到一个好消息,听说台湾南端正在修建一个大港口。” 大港口?安赫尔一听不由大喜,随手扔了支雪茄过去,笑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具体的位置清楚吗?” “就在凤山县,台湾最南端,距离这里不过一百海里。” 最南端?安赫尔立即就摊开了地图,稍稍看了看便道,“这地方有港口?那可真是太好了,这里距离马尼拉更近,明日就派人去查探。” *天色暗了下来,海面上又归于平静,澎湖娘妈宫,澎湖水师协副将张进却是一筹莫展,已经连续激战四天,澎湖外围的东西里炮台座、内外堑炮台、西屿头炮台、牛心湾顶炮台、鸡笼屿炮台、四角屿炮台都相继失守,援兵却迟迟不见,按理,今天就应该见到援军了,不过,就算援军来了,也奈何不了这些西洋战舰,他心头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连天激战,他手下人马损失过半,对方舰队不仅重型火炮多,战舰也多,守驻炮台的士卒根本就没有逃生的希望,他也不敢贸然出去接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烟雾中。 左营游击唐天俊匆匆赶了过来,进门就禀报道:“将军,四角屿炮台失守,澎湖已是无险可守,明日便是决战之时,好好慰劳兄弟们一下吧。” “即便无险可守,想要攻占澎湖,老子也要嘣下他几颗大牙来。”张进狞笑道:“士气不能泻,对方虽然船坚炮利,战舰众多,但妈祖澳就那么大地方,不可能一齐涌进来,现在说决战之日,还早了点,起码也要拖他两天,明日晚上再大肆犒赏兄弟们。” 停顿片刻,张进又才接着道:“告诉兄弟们,不要给咱们铜山丢脸,再坚持二天,施军门的援军就到了。” 唐天俊脸上露出一丝欣喜,道:“对方舰队如此强大,施军门真的会来?” “施军门对台湾可是了若指掌,他绝不会放弃澎湖?”张进虽然心里不安,但在部下面前却丝毫未流露出来,神情自若的说道:“今天才是第四天,第六天,援军一准会到,告诉兄弟们,这次可是大战功,都给老子好好的打。” 厦门,福建水师提督府。 施世骠一上岸,早就望眼欲穿的一众水师武将就赶了过来,辕门外将裨官厅,福建水师参将以上大员济济一堂,施世骠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大吕宋舰队现在何处?” 金门总兵何军躬身禀道:“前日,哨探回报,澎湖炮声震天,想来该是在攻打澎湖。” 大吕宋果然是欲强占台湾,施世骠心里一沉,澎湖若失,想要再抢夺回来,难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他面色登时一沉,厉声道:“既知大吕宋舰队在攻打澎湖,尔等何以按兵不动?难道不知澎湖之重要?” 海坛总兵江海蛟躬身道:“禀军门,大吕宋舰队规模庞大,非一镇一协之兵力可以独抗,军门不在,属下等难以协调,非是见死不救。 澎湖地势险要纡回,防御堪称固若金汤,非三、五日能够攻克,再则,算下日程,军门今日不回,明日必回,因此才稍做拖延,属下等已做好一切出战准备,军门一声令下,便可启航。” 施世骠脸色稍稍和缓,又问道:“大吕宋舰队与广东水师万山群岛一战,可有详细军报?大吕宋舰队的详细战舰数目、大小、火炮数等,可都清楚?” 第247章 澎湖之战(二) 听得施世骠问及大吕宋舰队的具体情况,一众将领都将眼光投向金门总兵何军,何军稍稍沉吟,才躬身禀道:“禀军门,广东水师并未有正式战报送来,但新任澳门海防同知系属下以前的千户,亲眼目睹了万山群岛一战,并写了私信送来,提醒未将,以免福建水师重蹈覆辙,属下是以所知甚详。 万山群岛一战,广东水师败的堪称惨烈,他们大小战船横列冲锋,企图靠近,接舷跳帮作战,但大吕宋舰队火炮密集,在百丈距离外便开炮轰击,在百丈内,更是弹如骤雨,大小炮弹横飞,根本无从闪避,广东水师战船压根就无法靠近大吕宋舰队,大都在五十丈外便被击沉,鲜有能进入五十丈之内者。 广东水师前后两波攻击,皆是如此,战船大多被击沉、击毁,水师士卒落水者不计其数,尽皆被大吕宋战舰上的火铳兵射杀,大吕宋舰队似是无意滞留,乘势掩杀至大屿山,见有炮台,便转道北上。 此战,广东水师战船至少损失了六成,士卒伤亡在二千左右,虽然作战勇猛,却是连大吕宋舰队的边都未靠上,实属惨败。 大吕宋舰队共计有三千料以上大战舰六艘,二千料以上战舰十二艘,千料左右的战舰十七艘。大小火炮,至少在一千五百门以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施世骠听的仍然是心痛无比,广东水师许多兵将可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想到竟然败的如此悲惨,大吕宋舰队的规模和火炮数量,亦让他心寒,一千五百门以上的火炮,看来,正面交手,根本就毫无胜算,仍然逃脱不了一面倒的局面。 很快,施世骠就静下心来,问道:“速度,大吕宋舰队的速度如何?” 金门总兵何军躬身回道:“对方千料左右的战舰速度奇快,大战舰则稍慢,但也比我水师的赶缯船、双篷艍船和唬船快上不少,能与哨船相比。” 施世骠点了点头,这仗正面交锋根本就没法打,这几日,他一路都在思虑应对之策,对可能出现的几种局面,都已想出了应对法子,微微沉吟,他便沉声道:“大吕宋舰队战舰巨大,火炮密集,船速亦快,反观我水师,船小炮稀,船速也慢,正面交锋,殊为不智,一旦败落,便面临全军覆灭之惨况。 大吕宋舰队既然是欲占台湾,则对我福建水师必欲除之而后快,不会象对广东水师那样手下留情,而是会赶尽杀绝,以绝后患,此战,可说是我福建水师生死存亡之战!希望大家能上下齐心,拼死效命。 此战!唯一办法是火攻,而且还要奇袭,最好是夜袭,方能见效,否则对方火炮密集,火船根本无法近身,目前,澎湖已遭受四、五日攻击,形势危急,但大吕宋舰队齐集澎湖,亦是绝好的战机。 火船是没时间备制,但火攻未必就一定要火船,谴善泳士卒携带盛满火油的竹筒,夜间泅水攻击,亦能达到效果。大家可有异议?” 一听这法子,众人都是大为叹服,这法子损失最小,战果最大,夜间泅水放火焚烧敌舰,不仅隐蔽,而且防不胜防,当下,满厅武将立刻起身,躬身揖礼道:“请军门下令!” 施世骠起身峻然而道:“目前就两种可能,一是澎湖失守。二是澎湖仍然在坚持。不管何种可能,大吕宋舰队应该都聚集在妈宫港附近。 本督命令:厦门附近,福建水师下辖各镇、标营、协、协营、分防营分别抽调善泳士卒十至二十名,每人皆须携带一个盛满火油的竹筒。 铜山总兵汪洋,率所部从西畔内堑直入牛心湾,金门总兵何军,率所部从东畔峙内直入鸡笼屿、四角山,本督率海坛镇、漳州镇所部居中直入。 现在是三月,不仅顺风,而且风大,所有兵将,全部快船轻舟,务必于明日天黑时分到达澎湖各指定地点,子夜时分,准时动手。” “末将尊命!”众将轰然领命。 施世骠又道:“另外,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十四皇子、十三皇子已率海军二十五艘新式战舰赶来助战,明日便可到达厦门,追击残敌之任务,就交由海军代劳了。” 一听海军竟然有二十五艘新战舰前来助战,一众将领登时都大为兴奋,海军的西洋战舰他们大多都亲眼见过,速度和火炮配置可丝毫不逊色大吕宋舰队的小战舰。有海军牵制,他们至少没有后顾之忧。 一散会,众将便纷纷忙着回去布置,施世骠却叫住了金门总兵何军,道:“明日一早,让你的副将带几艘熟悉澎湖地形的快船前去迎接十四爷的海军,带他们直接从北赶往澎湖,他们船快,让他们先去骚扰一下大吕宋舰队,牵制一下大吕宋舰队的兵力。” 何军担忧的道:“军门不担心他们安危?” 施世骠笑道:“他们船快,打不赢,自然跑的掉,再说,这首功也要留给二位爷,海军远来助战,总得给他们立功的机会,一旦夜袭火攻,哪里还有海军的机会?” “那倒是。”何军点了点头,却又问道:“军门,你说这大吕宋舰队何以知道一来就攻击澎湖呢?他们又不是荷兰人?” “这不奇怪。”施世骠微笑道:“大吕宋舰队是西班牙人,早在前明,西班牙就曾经侵占台湾东部、北部,二十余年后,才后被荷兰人赶走,他们自然清楚澎湖这个战略要冲的重要性,还好,他们不知道打狗港,否则,早就登台了。” *澎湖,妈宫港口外。 一大早,安赫尔就率着舰队来到妈祖澳港查看地形,用望远镜查看了一阵,他不由暗叹,这妈宫港的防御堪称一绝,港口两侧皆架设有炮台,凡小船能登岸之处都修建矮墙等防卫设施,布防可谓星罗棋布。再加上港口不开阔,根本并列不了几艘战舰,实属易守难攻之地。 沉吟一阵,安赫尔才命令道:“派两艘战舰去试探火力,另外让六艘主力战舰压制清除两边炮台。” 当两艘辅助舰小心翼翼的驶入港湾,风柜尾上原荷兰人构筑的炮台率先响起了炮声,与此同时,妈祖屿炮台也响起了炮声,激烈的炮战由此拉开了序幕。 听到接连不断响起火炮的轰鸣声,安赫尔心里不由一跳,举起望远镜详细看了一阵,不由咕哝了一句,“该死的荷兰佬!”仅仅这个由荷兰人城堡改建的炮台就有二十多门火炮。妈祖屿炮台的炮位也不少。 两艘试探火力的辅助舰,很快就被击中,狼狈的退了回来,西班牙主力战舰上的数十门重磅火炮马上就发起了还击,一时间,妈宫港口炮声震天,肉眼可眼的硕大炮弹在空中呼啸往来,两岸炮台上和港湾舰队登时都弹如雨下。 因为距离稍远,两边火炮的准头都很差,但是集群攻击下,仍不时有炮弹砸中炮台,西班牙的几艘主力舰也遭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安赫尔观察了一阵,发现左岸炮台炮位明显要少,便再次下令,“集中所有重炮全力清除左岸这个炮台,将左岸沿岸矮墙全部摧毁,然后派遣小船由左岸登陆。” 妈宫港内,副将张进举着望远镜密切是注视着西班牙舰队的一举一动,见他们将重心转移到了妈祖屿炮台,不由大骂了声,“撒你母,这些西洋人贼精。”骂完,又大声命令道:“唐天俊,带你的左营给老子增援妈祖屿,那些洋鬼子想从妈祖屿上岸。就是把左营拼光,也不能让洋鬼子从那里上岸!” *胤祯率领的海军舰队日夜急赶,在辰时中刻就在金门岛外海与金门总兵派出的副将常富贵遇上,闻听施世骠竟然打算用士卒夜间泅水实施火攻,胤祯也不由暗赞了一声,这法子还真不错,不过,怎么也得让海军先练练手。 对于澎湖的地形,胤祯可谓是无知,不过,也大略知道澎湖那地方地势险恶,他的海军在狭窄的地方与西班牙舰队硬拼,那是极为不智,再说战舰上的这些学员可都是未来海军的种子,他可舍不得当炮灰用。 稍稍沉吟,他才问道:“海军作战需要开阔的海域,要有足够的迂回空间,你既是熟悉澎湖地形,你且说说,走哪条路?不用理会施军门的命令。” 常富贵自然明白谁大谁小,当下就笑道:“那自然是由南边进去,水道宽阔的多。” 胤祯点了点头,道:“那就由你带路,由南进澎湖,你将熟悉地形的水手分到前面海军各战舰上,咱们超赶你们军门去。” 继续启航之后,胤祯才继续问道:“此地距离澎湖还有多远?” “不远,不过百五十里,快船顺风,一日可到。”常富贵忙笑着回道:“王爷的战舰比快船更快,天黑前,定能赶到。” “天黑前才能赶到?”胤祥眉头一皱,忍不住说道:“晚上福建水师就动手火攻,那咱们岂不是白跑一趟?总不能指望海军也夜战吧?” 第248章 澎湖之战(三) 瞅了胤祥一眼,胤祯又掉头望向海面,虽说海军的火炮性能远远优于西班牙舰队,但海军毕竟是没经历过战火的考验,初次上阵,很难发挥出正常水准,而能派谴到远东来的西班牙舰队,不论是指挥官还是士兵,定然都是身经百战之辈,更何况还是敌强我弱的态势。 两相一比较,胜负还是未定之数,虽然在上海的战前会议上,喊出了‘西班牙舰队就是海军的靶船!’口号,但那不过是胤祯为了鼓舞士气,特意安排的。 若是一对一,自然是毫无悬念,但面对力量数倍于己的一支舰队,情况可就未毕如此乐观,特别是在地形险要,海域狭窄的情况下,施世骠的夜间火攻计划,若能得逞,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火攻失败,海军得想法子把战场摆到外海来才行,得有足够的迂回空间让海军适应战场,在战场中成长,也只有这样,海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副将常富贵望望一言不发的胤祯,又瞅瞅胤祥,这二位爷,他可是谁也不敢得罪,忙陪着笑脸道:“十三爷,今日风大,船速甚疾,到了澎湖,有足够的时间让海军初试锋芒。” 胤祥点了点头,瞟了眼胤祯,笑道:“十四弟,外面风大,进舱避避吧。” 一进舱房,胤祥就含笑道:“十四弟不会是临阵怯战了吧?” “海军中没有‘怯战’二字。”胤祯沉声道:“战前必须重视自己的对手,不能盲目乐观,虽然我们在火炮上占有极大的优势,但这五千海军都是未经战阵厮杀,未见识过战场血腥惨烈的新兵,我不能不处处小心。 澎湖地势复杂险恶,不利于海军迂回,小打小闹,倒没问题,但若是大战阵,我们海军必然吃亏,这些学员可都是海军未来的骨干,我可不想拿他们冒险,总得筹划周密一些。” 胤祥点了点头道:“我担心的也就是这点,海军都是新兵,白日作战,尚还勉强,夜战,根本就不敢想象。” “到了澎湖再视具体情形而定。”胤祯沉吟着道:“允许的话,可以先小打一仗,鼓舞下士气,夜战,要能放在黎明前,则最好。” 胤祥听的也是一喜,“对,在黎明前最好,如此,海军则可以大胆参战。” “见了施世骠再商量。”胤祯点了点头。 *澎湖,妈宫港。 隆隆的炮声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中午,在十余艘主力战舰,上百门三十磅以上火炮的狂轰乱炸下,妈祖屿炮台终于不再有炮声传出。 最前沿的金**炮位首当其冲,已被犁为平地,其他炮位亦是弹痕累累,数十斤重的铅弹虽然不会爆炸,但破坏力亦是相当的惊人,真可谓挨着就死,碰着就亡,妈祖屿炮台一共九个炮位,仅只剩下三个在内侧,斜对港口的炮位完好,正面六个炮位已经全部被清除。 安赫尔举着望远镜满意的观察了下,剩下的三个炮位处在山坡背面,斜对港口,虽然从正面很难击中,但对登陆已构不成威胁,微微笑了笑,他一挥手,轻快的道:“命令士兵加快登陆速度,明天上午拿下右边的炮台,天黑之前,拿下这个小港口。” 舰队副司令卡洛斯有些疑惑的问道:“将军为什么不摧毁右边的炮台?那要省事的多。” “摧毁?”安赫尔轻笑道:“这个港口马上就属于我们了,为什么要毁坏这些设施?留着它们打生理人难道不更好?再说,咱们得节约炮弹,对面还有些小舢板等着我们去摧毁呢?” 看到西班牙士兵开始陆续乘坐小船登岸,副将张进神情有些凝重,右营游击杨长胜看到那些西班牙士兵都是背的火铳,不由恳求道:“将军,都是火铳兵,让唐富贵撤回来吧,咱们固守坚城以待援。” “坚城,屁的个坚城,能经得起那些火炮轰?”张进脱口骂道。 “将军。”杨长胜犹豫了下才道:“那些西洋人并未攻击风柜尾炮台,看来是想以陆军攻占妈宫城。” 他这一提醒,张进也反应过来,不由冷笑了道:“这些西洋鬼子倒是想的美,他们哪里是攻妈宫城,他们是想以步兵抢占风柜尾炮台!” 略微沉吟,张进才道:“传令,让唐富贵撤回来,这些西洋鬼今天肯定绕不过去,他们会在岸上过夜,白日打不赢,咱们夜袭!” 夜袭?杨长胜微微一楞,便大为兴奋,他们可是地主,对周围地形熟悉的很,完全不用担心被打散,夜袭,可谓占尽了便宜。 *不到一个时辰,胤祯的海军舰队就追上了施世骠的快船队,见胤祯他们这么快就追了上来,施世骠亦是大喜,上船见礼后,就笑道:“十四爷来的好快。” 胤祯也不罗嗦,开门见山的道:“西班牙舰队是否在澎湖?现在是什么情形?” “回恂王爷。”施世骠立刻正色道:“西班牙舰队确在澎湖无疑,澎湖现在是否陷落,尚无从断定。” 胤祯点了点头,道:“施军门的火攻计划,能否改到凌晨天快亮时?” 施世骠面有难色的说道:“福建水师是兵分三路,铜山镇有一队人马是自北进入澎湖,现在就是想通知,也来不及了。” 闻言,胤祯微觉失望,微微点了下头道:“那你就按原计划行动。不过夜战,海军就无法配合了。” 施世骠也知道海军都是新兵,爽快的道:“没事,天亮了,追击残敌的任务就交给海军。” “海军现在上去练练手,会否打草惊蛇,影响施军门计划?”胤祯颇为担心的问道。 “绝对不会。”施世骠笑道:“这问题属下早考虑过了,海军一色的西洋战舰,新式军装,若是把军旗降下来,打一打就更理想,西班牙人晚上会提高警惕,但只是防备战舰,绝对不会想到这种天气还有人泅水攻击。” *申时,西班牙舰队在鸡笼屿的一艘巡逻舰正无所事事的在海面上飘荡,船长费兰多无聊的在船舱中喝着酒,上次因为跟丢了远洋贸易的船队,他这个四级战列舰的船长,被舰队司令安赫尔降为巡逻舰船长,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突然,一名士兵急冲冲的跑了过来,“船长,发现一支小型舰队。” 费兰多一楞,“小型舰队?” “是的,从造型上看,是荷兰人的战舰。”士兵急急的说道。 “荷兰人的战舰?”费兰多咕哝了一声,立刻就冲上了甲板,举起望远镜看了半天,他也无法确定,这支战舰是哪个国家的?战舰是荷兰式样没错,可上面的水手、士兵却是清一色蓝色军装,军装的式样不是大清的,但水手、士兵的面孔是东方人,更奇怪的是这些战舰没有悬挂国旗。 虽然不清楚这支舰队的来路,费兰多还是果断的命令道:“开炮报警!返航。” 来的舰队自然是大清海军,听到对方开炮,胤祯知道是在报警,当下就传令各小队,保持队形,准备作战。 报警的炮声,很快引起了西班牙舰队的注意,安赫尔准将走到甲板上,用望远镜看了半晌,也是迷惑不解,但见对方并未减速,他马上就下令道:“舰队准备战斗,派出六艘辅助舰上前去试探一下。” 命令一下,西班牙舰队立即开始升帆起锚,忙做一团,六艘辅助舰很快就脱离了舰队,迎向大清海军舰队。 一见对方分出六艘辅助舰迎上来,胤祯是正中下怀,命令道:“转向,各自作战,打掉这六艘辅助舰,然后回撤。” 命令一下,海军舰队立刻就两边分开,一字排开横对西班牙战舰,初临战阵的海军学员从上到下都大为紧张,衍德、德尔诨、刘志生、林卫四个小队长亦是大为紧张,不过却都强自镇静,大声下令。 听到命令,一众学员虽然紧张,却都机械的尊照命令开始操作火炮,装填弹药、封闭炮门、安插引线,火炮复位,瞄准,随后一声声“准备完毕,”的报告在甲板上响起。 前面六艘西班牙战舰一见对方摆出了战斗阵形,立即都放慢了速度,在七百码外停了下来,安赫尔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着,见这支小舰队竟然摆出了战列线,不由眉头一皱,就这么些辅助舰,居然敢挑战自己的舰队,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吧? 卡洛斯也看的大为不解,难以置信的说道:“哦,上帝,是我眼花了,还是他们太疯狂了?这是哪个国家的舰队?在远东,除了荷兰人和我们,难道还有其他国家插了进来?那些水手看起来都是东方人面孔,难道是清国人?” “不会。”安赫尔摇了摇头,“这些人没有长辫子,不是清国人,可能是该死的荷兰人,听说他们船上有不少东方人,难道荷兰也派了大舰队北上?”沉吟了下,他又下令道:“再派八艘四级舰打跑他们,不准追击。” 衍德很快就镇静了下来,望了远在七百码左右六艘战舰,沉声道:“十八磅火炮齐射!”大清海军的风帆战舰,因为船小,每艘战舰只装配了十门十八磅炮,每侧就只有五门,虽说是齐射,实际上是一门接一门的射击,不过,一次齐射也足有一百多门火炮齐鸣。 “轰轰轰”接连的炮声响了起来。 “一群新兵蛋!”卡洛斯笑道:“七百码距离就开炮。”马上他就瞪大了眼睛,张开的嘴巴足以塞下一颗鸡蛋。他们的战舰在抖动,中弹了,而且中的还比较多!这怎么可能?对方的炮手是怎么打的? 胤祯在后面,也用望远镜查看着第一轮炮击的战果,虽然有一小半炮弹落入水中,可仍然有六成的炮弹击中了西班牙的战舰。 虽然没能击穿厚实的甲板,可庞大的冲击力亦不可等闲视之,站在甲板身后的士兵是绝对没有幸存的可能。被尖桶炮弹击中处,巨大的冲击力使的甲板内壁炸裂,木块迸射,亦能造成巨大的杀伤。 那六艘辅助舰在遭受了六、七十枚十八磅炮弹的洗礼之后,基本是处于瘫痪状态,舰上的水手士兵根本就没能反应过来,还在射程之外,他们的战舰是怎么被如此密集的炮弹击中的? 见到远处的敌舰在炮弹中挣扎,所有的海军学员都大为振奋,衍德却是沉声命令道:“十二磅炮齐射!” 第二波十二磅炮的命中率比十八磅炮更高,西班牙六艘辅助舰登时就听的“砰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有两艘战舰的桅杆也被击断,硕大的风帆压倒下来,声势惊人。 安赫尔看的目瞪口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七、八百码外,就有如此高的命中率?这是哪个国家的舰队?这还是辅助舰,他们的主力战舰将是何等可怕? 看到倒下的巨大风帆,胤祯心里突然一跳!恰巧胤祥也看了过来,二人几乎是同时笑道:“打风帆!” “哈哈!发财了!”胤祯兴奋的大笑道。远远打掉他们的风帆,看西班牙舰队怎么回程? 经过两波炮弹密集的打击,那六艘辅助舰甲板上基本看不到人影,炮手、士兵基本上是伤亡过半,根本就没能力发起反击,再说,这个位置上,他们发射的炮弹也完全是看人品。 正挂帆冲过来的八艘四级战舰看到这异乎寻常的情景,不由都是大吃一惊,连忙七手八脚的提前进入作战状态。 很快,第三波十八磅炮再次齐射,学员们经过两次齐射,已经大为适应,信心大增。院长说的没错,这西班牙的战舰就是咱们的靶船!第三轮的炮击精度可以说完全是正常发挥,近百颗尖桶炮弹命中目标。 厚实的船舷板经不起高速旋转的尖桶炮弹的连番打击,纷纷炸裂开来,两艘战舰开始进水倾斜。 安赫尔、卡洛斯等西班牙舰队的一众军官看到如此短的时间内,第二波十八磅炮就发射出来,心里都是一跳,对方火炮发射速度怎么会如此快? 胤祯很快就从兴奋中冷静下来,望了一眼正渐渐接近的八艘四级舰,大声命令道:“传令,后撤!” 一见对方后撤,安赫尔生怕后面还有对方的主力战舰,赶紧的举起望远镜向远处搜索,四处搜索了一番,没见有舰队的影子,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要说快速风帆战舰就是好,速度比战列舰要快上许多,也灵活的多,接到后撤命令,一个转向,掉头就跑。 西班牙八艘四级舰越过基本上被打残的那六艘辅助舰之后,就放慢了速度,列成战列线,一边救人,一边严密的防范着。 见对方没有追来,海军战舰又纷纷掉头转向,小心翼翼的靠了上来,谁知还离着一千二百码,八艘四级舰已经炮声一片。 登时便见舰队前后就腾起无数的水柱,虽然没有多大的准头,但是架不住炮弹多,立时便有六艘战舰中弹。 海军学员毕竟是第一次遭遇攻击,一见有人受伤,立时便显的慌乱起来,胤祯看的眉头一皱,他心里很清楚,此时要是下令撤退,这支海军就算完了,打不得硬仗的海军,即便有再好的火炮亦是枉然。 “吹前进号!”胤祯几步就跨上甲板,身边一众护卫一见这情形,唬的连忙围上来,拉住他道:“王爷,危险!” 胤祯沉着脸回身道:“躲到船舱就能安全?”说着一把推开几个护卫,大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给本王吹号!吹号!” “说的好!吹号!”胤祥也紧跟着站到后面,武格、常富贵也紧紧的跟在后面。 激越的前进号迅速的响了起来,前后左右战舰上的学员一见胤祯笔直的站在前甲板上,军心立即就稳了下来,舰队很快就在八百码的距离列成了战列线。 刚刚排成战列线,对方第二波炮击又到了。 迎着西班牙的战舰,迎着满天的弹雨,胤祯始终笔直的站在甲板上,没办法,要想让海军快速的成长起来,他这个海军学院的院长,就必须带头,他相信,经过这次的战斗洗礼,海军很快就能够成熟起来! 这一波炮击,又有几艘战舰中弹,不过,海军学员们却再没人惊慌,各自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战前准备,不过片刻,“准备完毕。”的报告声就在各舰响起。 衍德并未马上下令开炮,举着望远镜的他,只到看见西班牙舰队的火炮开始复位,才猛的下令,“十二磅炮齐射!”。 “十八磅炮齐射!”。 这两轮炮击卡的时间可谓是恰到好处,正在西班牙火炮准备发射之时,密集的十二磅炮弹撞击在船舷上,使的大多数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紧接而至的十八磅炮弹成了大杀器,受损的船舷木板再经十八磅炮弹一钻挤,有的则破裂,未破裂的则迸射出大量碎木块像弹片一样四处飞射,大量的炮手猝不及防,被飞射的木块射伤。 第249章 抢劫舰队(一) 大清海军的首轮炮击,就使的西班牙八艘四级战列舰损失惨重,两层甲板上的炮手、士兵不由惊恐万分,不对称的互射,最易引起慌乱和沮丧,越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士兵,一旦遇上超越了他们的经验和见识之外的情形,就越是感到恐惧。 西班牙战舰随后的第三波炮击,在数量上少了很多,准头更是离谱,仅有一艘军舰被击中,海军学员们见此情形,更是沉稳,第二轮炮击就彻底的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 胤祯站在甲板上,见已彻底的占了上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经此一轮对射,海军的胆色也算是练出来了。 遭受两轮不对等的炮击,西班牙的士气已是一落千丈,整齐的战列线已经开始松动,炮手、士兵、水手都开始慌乱起来。不过,西班牙舰队的大部队已经压了上来。 一俟第三轮炮击完成,胤祯就沉稳的道:“后撤!” 号声一响,所有的战舰都急忙转向,回撤,随后赶到的西班牙主力战舰气急败坏的乱轰了一顿,虽然没准头,却也击中了三艘战舰,好在损伤不大。 一口气脱离了战场,见西班牙舰队并未追来,各艘战舰上登时就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自豪和骄傲,这一战,他们至少重伤了西班牙八艘战舰,这一战,彻底证明了,西班牙舰队就是他们大清海军的靶船。 胤祯亦是大为兴奋,海军的初战,大胜告终,首仗就打出了士气也打出了海军的胆色,有这批种子,海军将来铁定能打硬仗。 “将为军之胆!帅为军之魂!”胤祥敬佩的叹道:“有你这样不要命的院长,海军必将前程无量!”说着,他就笑道:“都说我是拼命十三,以后这头衔让你了。” 胤祯微微笑了笑,却不解释,那种情况下,即便是躲在船舱,运气不好,一颗十八磅炮弹砸下来,同样是没命,站在甲板上,眼界开阔,活的机会反而更大,环顾了众人一眼,他才道:“命令各舰清点、统计人员伤亡,战舰战损,弹药的存量。” *西班牙舰队并未追击,一是追不上,二是怕中埋伏,安赫尔用望远镜在海面上搜索了一阵,未见有大舰队,又仔细的望了小西屿一带,才道:“迅速清理战场,统计伤亡情况,注意警戒。” 下完命令,安赫尔才回头仔细查看战场情形,前面六艘辅助舰,两艘已经倾斜进水,彻底报废了,剩下的四艘也是破碎不堪,远航是不可能了,最让他心痛的是八艘四级战列舰,虽然救援及时,却也是伤痕累累,至少中弹一侧是废了。 舰队副司令卡洛斯忧心忡忡的走了过来,问道:“司令官阁下,舰队下一步有何打算,是继续留在这里打澎湖,还是撤回马尼拉?” 安赫尔翻了个白眼,没作声,心里却在紧张的思虑,从对方炮击的精准度、发炮的速度来看,都不可能是荷兰人,也不可能是欧洲的,清国的也不象,难道会是日本?也不可能,那个小岛国,能有这种实力? 眼下这不是该关心的,对方舰队有没有主力战舰?才是当前该考虑的,以对方火炮的优势,若是有主力战舰,根本就没必要玩什么偷袭,大可正面交锋,堂堂正正的击败他们的舰队。 由此看来,对方并未有主力舰队!想清楚这点,安赫尔稍稍松了口气,对方仅仅只有这支小舰队,事情就还未到最坏的地步,不过,澎湖是不能再打了,否则在这个小海湾里,再被对方堵着打几次,这舰队就完了。 “报告将军,这是从船舱里拾到的炮弹。”一名军官将一枚已经变形的炮弹抱了过来,安赫尔绕有兴致的拨弄了一下,这炮弹是铁的,虽然已经变形,仍然能够看出是尖桶形。这种形状的炮弹,他从未见过,看了一阵,他吩咐道:“保管好,带回去做证据。” 稍稍停顿,安赫尔接在命令道:“派人登岸,通知所有的士兵立刻撤回战舰。” 待传令兵离开,卡洛斯才惊讶的问道:“司令官阁下是打算撤回马尼拉?” “求上帝保佑咱们能安全回到马尼拉吧。”安赫尔冷冷的丢下一句,便转身走到船舷边观看士兵们清理战场。 很快,各舰军官的战损情况就统计了上来,报废了两艘辅助舰,重伤四艘辅助舰,二艘四级战列舰,另六艘四级战列舰丧失一半的战斗力,人员死二百二十六名,重伤三百三十名,轻伤高达六百。 听到汇报,安赫尔脸上的肌肉不由抽搐了几下,短短一次交锋,竟然死伤上千,舰队战斗力也折损近三成。 大清海军舰队的战损也清点了出来,不到半个时辰的炮战,十二艘战舰带伤,重伤二艘,无法再战,好在帆没问题,死了二十五人,伤了五十四人。 胤祯命人将二艘重伤战舰上的弹药转移一空,又让常富贵找一熟悉地形的水手带路将二艘战舰和所有尸体、伤员全部转移去大员的台湾协水师营地。 *当鸡笼屿一轮接一轮隆隆的炮声传到妈宫港内,张进凝神听了一阵,这明显是两支船队在进行火炮对轰,而且都是重炮在对轰,显然不是福建水师的战船,不过,不管是不是援军,他都要把当作援军来提振士气,当下他便兴奋的喊道:“兄弟们,听,炮声,炮声啊!援军到了!施军门的援军到了!” 一听是援军到了,整个妈宫港内外登时就响起一片欢呼声!更让他们欣喜的是,炮战之后,那些洋鬼子竟然开始退兵了! 接到报告,张进仍然不敢确定是否援兵到了?毕竟鸡笼屿的炮战太蹊跷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洋鬼子战败了,游击杨长胜凑上前问道:“将军,咱们是否乘势追杀?” 追杀?张进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追你妹啊!你想升官想疯了是不?行,就派你右营去尾随追杀!” 杨长胜登时就哭丧着脸道:“属下就问问,问问而已,属下去统计下伤亡。”说着一溜烟就跑掉了。 小西屿是福建进入澎湖的必经之地,大清海军舰队就暂时停泊在这口子上。 “今日一战,大家打得漂亮,打出了我海军的气势,也打出了海军的威风!我为你们感到骄傲!。”胤祯环视了一眼满脸兴奋的众将领,侃侃而道:“不过,海军虽然战绩辉煌,却是无人目睹,咱们自己把这战绩报上去,难免有人质疑,届时风言风语,反倒寒了一众将士的报国之心,大家都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胤祥听的暗自好笑,这老十四,两年不见,驾驭手下的手段已是炉火纯青,明明是他自己想俘虏西班牙舰队,却说的如此光面堂皇,还要让手下心甘情愿的主动提议。 武格可是清楚的知道胤祯是什么想法,当即就道:“属下窃以为,咱们海军缴获他几艘西班牙的战舰,便无人再敢嚼舌。” “是这个道理。”衍德也跟着道:“广东水师惨败,咱们报大胜,却又拿不出证据,他们自然会质疑,最好的办法,便是缴获几艘战舰,俘虏一批西班牙人,让他们无话可说。” “要打沉容易,缴获,怕是有些难办。”林卫有些迟疑的说道。 “不难办。”胤祯一口就接了过去,“专打他们战舰的风帆、桅杆,没了风帆,足以在海上活活困死他们,除了投降,他们唯有死路一条。” 德尔诨沉吟着道:“院长这话是有道理,不过,西班牙舰队的实力仍在,他们若是抱成一团,咱们的损失怕是不小。” “舰队远航,特别是有二级舰、三级舰这等大战舰,不可能扎堆,相互之见间隔都较远,以免发生碰撞,正常情况是排成编队。”刘志生缓缓说道:“咱们大可以一口一口的吃掉西班牙这支舰队,且不说战功,缴获这支舰队,海军的实力立马就能跃上一个台阶,半年时间,咱们海军就能够纵横四海,敢与西洋各国海军正面交锋!” “说的好!”胤祯赞赏的瞅了刘志生一眼,道:“以上海现有的三大造船厂,要形成这支舰队的规模,至少要二年,缴获了这支舰队,咱们就节约了宝贵的二年时间,而且,舰队耗费巨大,咱们海军要形成以战养战的良好作风,尽量多缴获,少摧毁。 咱们就以这支西班牙舰队练手,熟悉一下,如何才能更好的缴获战舰,如此,不出数年,大清海军就能成为全世界最强大的海军!” “院长真是高瞻远瞩。”胤祥含笑道:“造战舰怎能比的上抢战舰快?这法子行的通,在座各位,不出数年,便都能够率领各自的舰队纵横四海!” “抢!抢他娘的!”几人被这句话刺激的浑身热血上涌,犹如一只只饿狼一般红着眼齐声吼道。 第250章 象群遇上狼群 见这几个心腹竟然激动的暴了粗口,胤祯暗自好笑,带兵将领暴粗口不奇怪,可敢在自己面前暴粗口,可见一个个确实是心情激荡,这也难怪,这些海军将领哪个不是梦想着能够率领一支舰队纵横四海? 不过,此风不可涨,海军可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形象,扫了几人一眼,胤祯才缓缓说道:“诸位日后都将是我大清海军的高级将领,不仅要纵横四海,抢掠六洲,亦肩负传播我中华文明,展示我大清国威的使命。闲暇之余,都要多读书,注意提高自身的修养,不要沿袭八旗、绿营的风气。” “标下谨记院长教诲。”衍德等人自知孟浪,连忙齐声回道,心里却是激动不已,院长说的什么?纵横四海,抢掠六洲!这舰队司令可一定要争到手,什么军功,什么封爵,都一边去,率领一支无敌的舰队抢掠各大洲,那是什么样的光景?一众将领的鼻息登时都粗了起来。 胤祯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之所以把你们分做四个小队,便是计划采取狼群战术,不过,现在稍有变化,不是击沉,而是改打风帆,五、六艘战舰打一艘战舰风帆,大家有问题没?” “谨尊院长吩咐!”一众人齐声轰然应道。 “恩,原则上,先解决掉西班牙舰队的辅助舰,主力战舰的速度稍慢,没了辅助舰,他们的主力舰就只能任由我们海军鱼肉。希望各位明天好好表现,若能带回一支舰队,海军铁定建军,各位的副将、总兵衔那是绝对少不了的。” “谢院长提拔!标下等定不会让院长失望。”众人起身敬礼,整齐的回道。 待一众人都散了,胤祥才含笑道:“升官发财的愿你都许了,晚上若是施世骠一把火将西班牙舰队烧个精光,岂不空喜欢一场?” “施世骠也是海军学院的副院长,海军的战功也有他一份,福建水师的功劳自然也有,后勤、联络、拖战舰都用的上他们。”胤祯轻笑道:“万山群岛一战,施世骠应是感触良多,能够缴获这支舰队,他决对是极力支持。再说,福建水师还指望着我给他换战舰呢,岂敢给我捣乱?” 见胤祯将这些事都思虑的如此周到,胤祥不由点了点头,“施世骠是没问题,可铜山镇的三个协快船是自北进的澎湖,没法通知,你如何处理?” “慈不掌兵,该牺牲的,就应当牺牲。”胤祯收敛了笑容,沉声道:“能救自然最好,待会跟施世骠好好合计一下,没法子,就只能厚恤了。” “报告院长,发现一支福建水师旗号的战船正远远停泊在东南方。”门口亲卫报告道。 东南方?胤祯微一沉吟,便知是台湾水师协的船队,定然是遇上了送伤员去大员的战舰,便吩咐道:“升军旗!。” 远远停泊的确是台湾水师协的战船,带队的是副将张国,西班牙舰队在万山群岛大败广东水师,随后攻打澎湖,张国早就得报,不过,他台湾水师协一共就六十余条大小战船,根本就不敢单独前来救援,所以他就带着船队侯在不远的虎井屿。 今日听到交战的炮声,谴人一打探,却是两支西洋战舰交锋,这让张国郁闷了半天,后来见到二艘悬挂金龙旗的海军战舰,方才得知是十四皇子的海军来救援来了,这才急忙赶来汇合,在望远镜中见到海军升起了金龙旗,他才放心的靠了过来。 上船拜见了胤祯、胤祥两位爷,他就将自己的情况解释了一番,胤祯刚刚听了一半就扬手打断了他的说话,问道:“你手下有没有熟悉澎湖地形的人?” “有。”张国点头道:“往来的哨探都熟悉,还有几个澎湖的水手。” 胤祯心里一喜,“铜山镇三个协有十来条快船,自北入澎湖,晚上子时,要夜袭西班牙舰队,你有办法去通知他们不?” “这没问题,他们自北入澎湖,定然在大仓屿落脚,从外围绕过去,不过四十里,快船一个时辰可到。”张国胸有成竹的说道。 “好,事不宜迟,你马上谴快船去通知他们。”胤祯说道:“及时通知到他们,本王给你记一功。” 这功立的也太轻松了吧,张国一喜,连忙躬身回道:“未将尊令。” 不过半个时辰,施世骠也率着快船队赶到小西屿,两方汇合,一听闻海军初战告捷,击沉二艘,重伤六艘,而且与八艘四级战列舰对射,还占尽上风,施世骠不由目瞪口呆,胤祯接着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施世骠开始不同意海军参加夜袭,无非是怕胤祯、胤祥二人有闪失,这一听海军竟然是占尽优势,自然不再坚持,稍稍沉吟,便道:“能缴获西班牙舰队,那自是上上之选,副将张国,可曾谴人去通知铜山镇水师?” 张国忙躬身回道:“回军门,未将为保证能够及时通知到,已经谴了四艘快船前去。” *四角屿,西班牙舰队一片繁忙,整理受损战舰,救护伤员,整顿行装,整个舰队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一股悲伤、沮丧、惊恐、沉闷的气氛,自进入远东以来,他们始终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不论是在南洋还是大清国,他们都骄横不可一世,澎湖虽然打的辛苦一点,可也是完胜,伤亡更是微乎其微。 没料想半路杀出一支来路不明的小舰队,短短半个小时,两轮打击,就将他们引以为傲的舰队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造成了上千的伤亡,战舰也损失了几艘,他们如何不惊惶,虽然一个个都是沉默不语,闭口不谈那支小舰队,可谁心里都清楚,那支小舰队没走远,明天将会有更激烈的战斗在等着他们。 旗舰瓦纳多号船长室,西班牙舰队一众高级军官都正襟危坐的听着舰队司令安赫尔分析战情,“由此断定,对方仅只这一支小舰队,这支小舰队的优势在于火炮,大家也都亲眼看见了,现在,我决定放弃澎湖,启程回马尼拉,各位可有意见?” 一众军官心里都是腹诽不已,你早就下令从澎湖撤军了,有意见,此时还能有什么意见?不过,想到那支诡异的小舰队,他们心里都不由的后怕和担忧,按照那支小舰队的打法,他们能够安全回到马尼拉? 见所有的军官都沉默不语,安赫尔点燃一支古巴雪茄,喷了两口烟才道:“各位,按照以前的编队航行,我们舰队会被那支可恶的小舰队一口一口吃掉,各位都有什么建议?” 一军官小心翼翼的问道:“清楚那支小舰队的国籍、目的吗?或许可以通过战斗以外的法子解决。” 安赫尔紧闭的嘴唇向上一努,微微沉吟,才开口道:“你的思路很好,不过,这问题没人知道。” 费兰多起身说道:“我想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支小舰队很可能是远洋贸易船队商人口中的大清国海军,那位十四皇子殿下一手创办的海军。” “你确定?”安赫尔不由倒吸了口冷气,清国有这么一支海军,这次可就真是踢到铁板了。 费兰多点了点头,道:“将军阁下,除了这个可能,我想再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安赫尔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也唯有这种可能,才能够解释,这支舰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扫了众军官一眼,他才道:“各位,若是清国的舰队,我想,除了战斗,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又一军官道:“我们舰队炮火总的火力比他们强的多,这里地形复杂,能否在这里设伏,歼灭他们?” 白痴,不少军官心里暗骂,这里地形是复杂,可人家比你更熟悉这里,伏击?怎么伏击? “舰队不按编队,齐头并进如何?” “异想天开,一旦到了外面宽阔海域,对方可以从前后两个方向袭击,根本就不会给我们变换战斗队形的时间。” “我们战舰多,炮火强,跟对方拼消耗。” “对方会跟我们硬拼?” “留几艘战舰断后如何?” “这里到马尼拉上千海里,你能够断几次后?” 整个会议室犹如菜市场一样,争了半天,没拿出一个有可行性的建议出来,反倒是越争,大家心里越凉,对这支小舰队,根本就束手无策,感觉上就象是一队庞大的象群,遇上一群恶狼,除了被狼群一只只吃掉之外,毫无他法。 回马尼拉足有上千海里的路途,如何才能活着回去?一众军官都是忧心忡忡,到后来,连争论的兴趣都没有了。 费兰多这时却再次说道:“还有个问题,我想,有必要提醒一下,大清国海军并非没有战斗舰,至少,我就听他们商人说过,他们正在造二级战列舰。” 这句话一说完,会议室登时又炸开了锅,对方既然能造二级战列舰,那肯定有三、四级战列舰,这么说,对方还有主力战舰在后面?辅助舰都这样了,主力战舰会有多大的威力? “我们投降吧。”一个弱弱的声音说道。 第251章 乱了 一听说投降,整个会议室立时就鸦雀无声,所有军官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那位勇气可嘉的军官,有忿然的、有鄙夷的、有敬佩的,有鼓励的,各种各样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就连舰队司令安赫尔亦是一副鄂然的表情。 那为名叫萨亚的少校军官一见这情形,反倒很光棍的站起身,昂然说道:“并不是怕死,身为西班牙帝国的海军军官,我随时准备为帝国献身,但是,即便是死,我们也要为帝国考虑,我们远东舰队是临时成立的,足有三十五艘战舰,上万名士兵,难道都葬送在远东? 战舰没了,还能再造,但是上万的熟练水手和英勇的士兵却是短时间内难以补充起来的,帝国现在最紧缺的就是兵力,请求司令官阁下慎重考虑。” 安赫尔略一沉吟,便沉声道:“难道投降就能够保证所有的士兵活着回到马尼拉?身为军人,如果身陷绝境,我不会要求你们做无谓的牺牲,但不战而降,是军人的耻辱!是帝国的耻辱!” 说着,安赫尔站起身道:“我们舰队现在并没有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我们可以把舰队分成两个编队,一队防守一队移动,一千码距离交替,虽然慢,但是稳妥,各位有不同意见吗?” 这个提议一出来,一众军官立时就议论纷纷,敌人舰队两次攻击都是处于八百码的距离,一千码交替移动,十二磅以上的火炮射程都能够达到一千八百码,虽然没有准头,但是炮弹多,照样能够起到掩护作用。 这个方案,可以说是目前最为稳妥的办法,敌人舰队要想袭击他们,就只能与他们硬拼,硬拼,他们倒是不怕,反而是他们最迫切希望的。 萨亚却是起身反驳斥道:“司令官阁下,如此航行,上千海里,我们舰队何时能回到马尼拉?再说,如此长的时间,补给也跟不上。” “我们需要补给,敌人难道就不需要补给?”安赫尔冷冷的说道,而后起身走到舱壁边,指点着挂在舱壁上的大幅地图道:“各位注意看,我们并不用航行上千海里,由澎湖到吕宋岛顶端的佬沃小镇,只有二百多海里,到了吕宋岛,我们就安全了。” 萨亚也是豁出去了,反正是得罪了,当下就道:“那是片从未有人走过的海域,司令官阁下能确保没有危险?” “就算是有危险,也比投降强。”安赫尔反唇相讥道。 既是撕破了脸皮,萨亚也不甘示弱,马上就回道:“远东舰队的任务是防守马尼拉,打澎湖,是你私自决定,你要为整个舰队和所有的士兵生命负责。” 这话可谓击中了安赫尔软肋,他顿时无语,一众军官亦是默然不语,他们中亦有不少人是极力赞成来远东的,若是大败而归,结果可是大为不妙。 费兰多也是怀恨在心,这时又站起身道:“司令官阁下,若是敌人有主力战舰追上来,我们又将如何应付?” 安赫尔脸色登时显的有些苍白,停顿了一下,才道:“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有了变化再做决定。”说着,他沉声道:“我命令,明天一早,舰队分编两队,接回上岸的士兵以后,交替向佬沃前进。” *次日上午,当看到西班牙舰队交替掩护着从四角屿缓缓驶了出来,大清海军舰队的一众将领不由都是目瞪口呆,西班牙舰队这招,可真是叫绝,随时都有一个编队处于火炮待击状态,虽然是一分为二,可每个编队仍然还能数百门火炮齐射,大清舰队顿有一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无奈。 海军目前就只剩下二十三艘战舰,除掉胤祯的座舰,就只有二十二艘可以用于作战,根本就不敢上前冒险与之硬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步一步缓慢的移动。 虽然取得了预料中的效果,但安赫尔却是丝毫不敢大意,他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仔细观查着远远跟在后面的下舰队,眉头不由紧皱了起来,今天,那些战舰都已经挂起了旗帜,红底金龙的三角旗。 联想到大清远洋贸易船队的黄龙三角旗,安赫尔终于可以确定下来敌人是大清国的海军,看到对方已经只有二十三艘战舰,他心里不由一松,看来昨天一战,对方也损失了两艘战舰。 在西班牙舰队的射程外缓缓跟着的大清战舰上,不少人都在思索着怎么打破对方这种交替掩护的行进方式。 胤祥在船上看了半晌,道:“真是傻人笨法子,他们这种走法,要何时才能回到马尼拉?我就不相信,他们能够长时间保持这种方式前进?” “我可没时间跟他们耗。”胤祯微笑着说道。 一听这话,船上几人都热切的望了过来,胤祯也不卖关子,笑着指点道:“站在对角打,让四个小队分打战列线两端的战舰,采取斜角打。”说着,他蹲下身来,用水在甲板上画了个简单的草图,道:“站在斜角打他们四个角,西班牙舰队马上就的崩溃。” 胤祯起身正准备下令召集四个小队过来,却见刘志生小队五艘战舰已经斜插了过去,武格颇为担心的问道:“院长,是否召集他们回来?” “不必着急,先看看,情形不对再吹号。”胤祯含笑道:“海军要着意培养、鼓励军官在战场上的指挥、应变能力,更要大力支持新战术,海军的战术是不断进步的,我们大清的海军优势在于火炮,不能照搬西洋的战术。” 说话间,刘志生小队五艘战舰已经排成纵列插到西班牙舰队的左对角点上,刘志生沉稳的命令道:“左满舵,右舷火炮准备,目标,最外端那首战舰的风帆。” 随着命令,战舰漂亮的划出一道弧形,右舷火炮正对最外端那首战舰。 “满舵左,右舷火炮准备完毕。” “预备——开炮!” “轰轰轰”船身巨烈一震,刘志生扶住船舷,沉声命令道:“回半舵,远离。”然后,他方举起望远镜快速的望了一眼,西洋战舰风帆的面积大,但是西班牙战舰因为刻意放慢速度,都只用小帆,所以这一轮炮击的成绩并不理想。 紧跟在刘志生其后的四搜战舰也都有样学样,跟着从左对角点一一滑过炮击。风帆、桅杆倒没击中,舰身却被击中了十数弹。 胤祯用望远镜看的暗暗点头,这刘志生确实是颗好苗子,放下望远镜,他才命令道:“吹号,集合。” 西班牙舰队的司令安赫尔及一众军官,看到这漂亮的一击,脸色都不由苍白起来,清国仅出动五舰战舰,不仅远在对角的射程之外,而且处在大多火炮的射击死角,但却能轻松的击伤他们一艘战舰,按照这种打法,他们根本就毫无还手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艘接一艘战舰被击沉。 卡洛斯惊慌的说道:“司令官阁下,他们这是试探,马上就会两个角攻击,咱们舰队仍然会被一口一口吃掉,怎么办?” 安赫尔亦是束手无策,心中更是烦闷无比,根本就不理会卡洛斯的鸹噪,心里默想着应对之策。 胤祯的座舰上,胤祯毫不吝啬的赞赏道:“刘志生这一下打的漂亮,充分发挥了我方火炮的优势,就按照这法子打。”说着,他摊开画好的草图道:“刘志生方才采取的办法,便是对角点远射,不仅避开了对方绝大部分的火力,又能有效的打击敌人战舰,一击便走,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你们就按照着这方式打。 四个小队,从四个对角点攻击,让他们无从招架。另外,对方既然采取交替掩护的方式,咱们也不要再局限于打风帆,先狠狠的击沉他几艘,让他们恐慌,再另想法子缴获。 遭此打击,西班牙舰队若是收缩一团,你们大可以从对方的舰首舰尾等火炮死角进行攻击,先打痛他!” 瓦纳多号旗舰上,安赫尔望着清国四个小队战舰分赴自己舰队的四个对角点,脸色登时就苍白起来,他大半辈子在海军服役,从来就未遇到过如此被动的局面,别说还手,就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举起望远镜看了半晌,安赫尔才道:“命令舰队升帆,转向,在东南向的小岛停泊、防守。” 命令一下,西班牙舰队立刻就一片慌乱,战时变阵、改变方向,最是大忌,更何况西班牙舰队本就处于恐慌之中,此时哪里还顾的上编队、阵形,一艘艘战舰都争先恐后的升帆向东南小岛急驰而去,生怕落在后面成为敌人的靶子。 一见西班牙舰队升帆转向,队形一片混乱,衍德等四个小队岂会放弃这大好攻击机会,“追上去,从后面狠狠的打。” “那艘三级舰落后了,打掉他的风帆,打掉他风帆!缴获它!”林卫兴奋的大叫道。 隆隆的炮声立时就在海面上响了起来,本就是惊弓之鸟的西班牙战舰,根本就无暇顾及谁的战舰被攻击了,都只顾着自己先逃。 刘志生、德尔诨两个小队一见林卫的小队在攻击一艘三级战列舰,不由都红了眼,分别咬住了一艘四级战列舰。 “打风帆!都给老子瞄准了风帆打!”德尔诨扯开嗓门大声吼道。 (未完待续) 第252章 不杀俘虏 乱了!西班牙舰队整个都乱套了! 辅助舰、主力战舰都争先恐后的升帆转向,顾头不顾尾的向东南方的桶盘屿急驰而去,辅助舰升帆、转向都比主力战舰迅速的多,一乱了阵脚,根本就忘了还有掩护主力战舰的职责,迅速的扬帆而去。 排在西北两角的主力战舰升帆、掉头的动作则要慢的多,立刻就就成了舰队的弃儿,一艘三级、三艘四级战列舰马上就被大清战舰的四个小队咬住,两轮炮击之后,刚刚升起的巨大风帆立刻就破洞累累,航速迅速的慢了下来。 大清海军的四个小队战舰,仍然紧紧跟在后面,一艘接一艘的划出弧线,侧舷炮击风帆和桅杆。 看到眼前一片乱哄哄的局面,西班牙舰队司令安赫尔不由痛苦的拍了下额头,恨恨的骂道:“狗屎!什么远东舰队,纯粹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下三滥的海盗!” 望了眼后面四艘步履蹒跚的战列舰,安赫尔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发出命令,他心里很清楚,此时,即便是发出命令,也没战舰会执行,徒取其辱而已,用力拍了下船舷,他黯然的掉过了头。 施世骠在胤祯的座舰上看的叹为观止,长叹道:“经典!绝对是经典海战!我打了大半辈子海战,从未敢想过,海战竟然还可以这样打!如此庞大一支舰队,败起来,照样是兵败如山倒!” “声音小点。”胤祥轻笑道:“你可是海军学院的副院长,这话要让海军学员听到,你可是威信扫地。” “海军中有威信的就只十四爷。”施世骠一语双关的说道,然后又转头向胤祯说道:“实在是没想到,这支舰队的主官竟然如此废物,广东水师败在他手上,可真是冤了点。” “此言差矣。”胤祯摇头说道:“这支舰队的司令官,可不是废物,交替掩护撤离亦是目前处境最好的办法,见机不对,果断转向,准备依靠岛屿,跟我们相持,已经很有魄力了,如果再继续航行,损失的就不止现在的这四艘战舰了。” 快船上,福建水师一众武将亦是看的目不交睫,海军二十多艘小战舰竟然能将西班牙这支庞大的舰队打的如此狼狈,就象赶羊一样,不是亲眼目睹,谁也不敢相信。半晌,金门镇总兵何军才道:“大败广东水师的,确定是这支舰队?” 海坛总兵江海蛟笑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的水师上去试试?你没看到,十四爷的海军离着多远开的炮?昨日,他们与海军拼了一仗,听台湾水师协的副将张国说,昨日炮战,简直就是地动山摇,隔着十几里,都听的人心惊胆战。” 虽然已经是完胜,但胤祯却并未放松,仍然紧张的举着望远镜观望着,还好,衍德四人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未有战舰贪功超前,四支小队都在后方和侧后方各自咬住一艘战舰猛攻。 三级战列舰‘雷萨克斯’号上,中校舰长德尔克面色阴沉的望着几艘匆匆越过他们的战舰,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头一次亲身尝到了被战友抛弃的滋味。 ‘雷萨克斯’号刚刚升起风帆,便被急射而至的两轮炮弹将风帆打的跟筛子一样,根本无法借助风力,战舰的航速跟蜗牛爬一样。 “砰”的一声脆响,接着便是一阵慌乱的惊叫,巨大的风帆倾斜压塌了下来,主桅被击断了,德尔克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被十二磅以上的重炮击中了,望了一眼在甲板上慌乱奔跑的水手和士兵,他感到一阵绝望,这下,更没有逃生的希望了。 回首望着已经越去越远的舰队,德尔克心里顿升起一股无力感,该死的远东舰队,临时组合的舰队根本就是一盘散沙。满是留恋的望了望熟悉的战舰,又看了看甲板上慌乱水手和士兵一眼,德尔克喃喃着道,“该是为帝国献身的时候了。”犹豫、挣扎了半晌,他才大声的命令道:“左满舵,火炮准备。” 令人诡异的是,甲板上突然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静静的,麻木的望着他,德尔克一阵忿怒,怒吼道:“左满舵,火炮准备,你们没听见命令吗?” 他的副手,少校凯尔指了指右边,却未作声,德尔克这才发觉,海面上已是一片宁静,炮声已经停了下来,只有风吹过筛子一样的风帆,发出“噗噗”的声音,他惊讶的向右边望了过去,顿时手脚冰凉,右边的四级战列舰‘瓦达诺尔’号竟然挂出了白旗。 ‘瓦达诺尔’号的舰长,正是少校萨亚,他在发现风帆被击坏,再也无力跟上舰队主力之后,满怀悲愤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除了他的‘瓦达诺尔’号之外,尚有一艘三级战列舰和二艘四级战列舰跟他一样的下场。 望了望其它三艘同样破烂的风帆,萨亚已是彻底的明白过来,清国人并不想击沉战舰,而是要俘虏他们,否则,他们这四艘战舰早就沉了,顽抗,那肯定是死路一条,而且根本伤及不了敌人分毫。投降,船上所有的水手、士兵都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 最后望了一眼越去越远的舰队主力,稍稍犹豫,萨亚便命令,“挂白旗投降!”。 ‘瓦达诺尔’号一挂出白旗投降,另一艘四级舰马上也挂出了白旗,一见这情形,大清战舰立刻就停止了炮击,战场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三级战列舰‘雷萨克斯’号上,舰长德尔克大声咆哮道:“投降是懦夫的行为,你们难道也想跟那些懦夫一样?左满舵,火炮准备!西班牙帝国有懦夫,也有英勇不屈的战士!” 犹豫了一阵,‘雷萨克斯’号开始缓慢的横转过来,一见情形不对,林卫一边下令转向,一边命令船上来自马尼拉的土著汉人用西班牙语高喊:“不杀俘虏!优待俘虏!” 很快,特意安排在各船上的马尼拉土著汉人都用西班牙语高喊:“不杀俘虏!优待俘虏!”喊声响彻了整个海面。 随着喊声,另外一艘四级舰也挂出了白旗,唯有‘雷萨克斯’号仍然在缓缓的打横,甲板上,少校凯尔大声的说道:“舰长,我们根本就没法攻击到敌人,这样做,只能让‘雷萨克斯’号上所有的水手、士兵跟着葬身大海,而且,而且还会激怒敌人,对另外三艘投降的战舰下毒手。你要当英雄,可并不是所有的士兵都愿意当英雄!你没权利让所有的士兵都给你陪葬!” 德尔克登时一阵茫然,这话说的不错,他没有权利让‘雷萨克斯’号上所有的士兵、水手都当英雄,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应该有他自己的选择。 见德尔克发楞,少校凯尔立刻大声说道:“敌人不杀俘虏!不愿意做英雄的士兵,关闭炮门!快,关闭炮门!否则马上就会招来炮击。” 愿意做英雄的士兵毕竟是极少数,毫无意义而又默默无闻的英雄就更没士兵愿意做了,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远东是为了发财,可不是白白送命来的,“关上炮门!挂白旗!”的呼声立刻就在二层甲板上响成了一片。 “砰砰”的关闭炮门的声音接连响了起来,白旗也升了上去。 一见最后这艘三级战列舰关闭了所有的炮门,挂出了白旗,林卫终于长松了一口气,成缴获了四艘战列舰,所有的海军学员立时就欢呼起来,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在海上回荡。 胤祯带着福建水师的快船此时已经赶了过来,见这情形,立刻命令道:“林卫小队留下,其他三个小队,去盯住西班牙舰队的主力,暂时不要开炮攻击。” 待三支小队离开以后,胤祯才回头命令道:“施世骠,带你福建水师的人上船受降,不准打骂俘虏,不准私拿战舰上任何东西,更不准抢劫俘虏的私有财物,违令者,杀! 战舰上除了水手,士兵全部转移上快船,这些战舰上应该有备用风帆,命令船上工匠尽快修理战舰。” “张国,用你台湾水师协战船将这四艘战舰拖回妈宫港。” “林卫,将你小队会西班牙语的海军学员留下,协助武格随舰监督,有胆敢违令者,就地斩杀!现在就让他们把我的话翻译给俘虏们听,稳定他们的情绪。” “尊令!”点到名的几人都肃然应道。 见众人皆有条不紊的开始受降,胤祯才吩咐道:“把四艘战舰的舰长,大副都带到我舰上来,另外,再派一名翻译过来。” “呵呵,一艘三级舰,三艘四级舰,这下可发了,怎么也值百多万吧。”胤祥笑的见牙不见嘴,“还是抢来的快!” “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财主样。”胤祯心情轻松的打趣道。 “锅里的肉倒是多,不过吃到嘴里的肉才香。”胤祥丝毫不以为意,反问道:“接下来,怎么打?” 沉吟了下,胤祯才道:“那要看西班牙舰队是什么章程了。” (未完待续) 第253章 无条件投降 桶盘屿西面。 西班牙舰队一口气赶到了桶盘屿岛,才惊魂初定,开始整理队形,从妈宫港出发,这才不到十海里,走走停停,累的跟牛一样,最后还是以丢掉四艘战列舰为代价,又困守在这个小岛,不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埋怨不休,舰队司令安赫尔已是威信扫地。 瓦纳多号旗舰上,安赫尔召开了紧急会议,一众与会军官皆是沉默不语,安赫尔抽完了一支古巴雪茄,见人已到齐,才闷声道:“各位,作为舰队司令,把舰队带入这个绝境,我很抱歉。” 见一众军官丝毫没有反应,安赫尔接着道:“各位,对于清国人采用的这种小规模的远攻,我完全是无能为力,各位有什么好的想法,都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商议。” 仍然是沉默,有好法子,昨天就说了,还能等到今天?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开口说道:“不知道那四艘战舰是什么命运?” “他们投降了!”一名军官低沉着道:“我在最后,亲眼看到他们挂起了白旗。” 说到这个话题,气氛倒是活泛起来,一众军官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我们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那些清国人,会杀俘虏吗?” “应该不会吧,马尼拉的生理人都很文明的。” “那可说不准,马尼拉杀的生理人可不少,他们会不会报复到我们身上。” 听到这些低声议论,安赫尔心里一片冰凉,这些军官已经毫无斗志了,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投降两个字,可一个个都已经在琢磨投降后将面临的情形了。目前情形,打,打不过,逃,逃不掉,而且军心涣散,士气低落,也不可能有援军,就三条路可走,要么是困死在这里,要么战死,要么投降。 不论是困死还是战死,都毫无意义,不可能给敌人造成多大的危害,这些军官倾向于投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安赫尔暗叹了一声,转头瞧向舰队幅司令卡洛斯,见他也是一脸的黯然,心知他也是赞成投降的。 这时,一名军官站起身来,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各位,我们并未到非投降不可的地步,我们除了有强大的炮火,还有强大的火铳兵,我们完全可以放弃战舰,登陆台湾,凭借着强大的火铳兵,在台湾立足待援。” 这家伙在说梦话吧?一众军官都在心里鄙夷,安赫尔沉声道:“这法子不错,不过,从这里到台湾,最少也有三、四十海里,我想,登陆的时候,已经没几艘战舰了,而且火铳兵需要非常强大的后勤支撑。”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就在会议气氛沉闷到极点的时候,一名士兵进来报告:“报告司令官阁下,‘雷萨克斯’号少校凯尔回来了。” ‘雷萨克斯’号不是被俘了吗?众人都是一楞,立刻便反应了过来,清国人派这家伙来劝降的,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了安赫尔。 安赫尔略微沉吟,便道:“让他进来吧。” 与凯尔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位身着大清海军制服的马尼拉土生汉人——林可仁,进入会议室,林可仁便向安赫尔和在座军官敬了一个标准的海军军礼,然后用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说道:“我奉大清帝国十四皇子殿下之命,特来向诸位传达口信: 西班牙帝国是一个文明的国家,将军也是一位睿智、出色的海军将领,希望将军不要再作无谓的战斗,以免白白消耗将军麾下军官和士兵的生命。 十四皇子殿下说,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便是生命,最出色的将领,都是爱惜士兵如同自己子女一样,希望将军珍惜士兵的生命。 当然,如果将军愿意决一死战,大清帝国海军很乐意奉陪,届时,将不再要俘虏。” 所有的军官先是震惊于这个大清海军士兵那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接着便是感到惊讶,继而是惊恐,那位十四皇子殿下说,不要俘虏是什么意思? 安赫尔更为震惊的是,那位大清帝国的十四皇子殿下竟然在这支小舰队里,这次海战是他指挥的吗?迟疑了下,他终是忍不住问道:“请问,十四皇子殿下是海军的指挥官吗?” 林可仁稍稍犹豫,才回道:“海军是十四皇子殿下一手缔造的,他是整个海军的灵魂。”说完,他又敬了一礼,道:“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可以在这里停留一个小时,一小时后,大清帝国海军将发起攻击,并拒绝俘虏!”说完,便转身步出会议室。 最后通牒?听到林可仁再次强调拒绝俘虏,一众军官登时一阵恐慌,纷纷望向安赫尔和卡洛斯二人。 安赫尔微笑着望向凯尔,道:“凯尔少校,希望你能够真实的告诉我们你的遭遇。” 凯尔敬了一礼,才朗声道:“被俘之后,清国另一支部队便上船受降,海军中有会说西班牙语的士兵上船大声宣读命令,不准打骂俘虏,不准私拿战舰上任何东西,更不准抢劫俘虏的私有财物,违令者,杀!而且,每艘战舰上,都留有海军士兵监督,他们对命令执行的很好。” 凯尔的话音一落,一众军官便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安赫尔轻轻敲了敲桌子,沉声道:“我要提醒各位,我们只有一个小时时间。”待众人安静下来,他才接着问凯尔道:“你见过那位十四皇子殿下吗?你对他是什么印象?” 凯尔道:“清国的十四皇子殿下召见了所有的舰长和大副,那是一位很年轻的皇子,不过二十多岁,很温和,但所有的清国将领在他面前都必恭必敬,他说话很简单、直接。” 安赫尔略微沉吟,便开口说道:“各位,时间紧迫,我们必须马上做出决定,现在,有同意投降的请举手。” 一个、二个、三个,很快,整个会议室就只剩下六个人端坐不动,安赫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未料到竟然有八成军官愿意投降,心里登时就一阵绝望,瞧了一眼卡洛斯,卡洛斯亦是一副绝望的神情,左右看了看,才沉重的点了点头。 安赫尔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若是不顺着这些军官,他和卡洛斯只怕马上就会被监禁或者是杀死,微微点了点,他才沉重的说道:“各位,西班牙帝国远东舰队,现在身处绝境,大清帝国十四皇子殿下文明、仁慈,优待俘虏,正如他所说,生命是最宝贵的,我不想再做无用的挣扎,也不想白白牺牲远东舰队所有士兵。 就让我最后再履行一次远东舰队司令的职责,我宣布,远东舰队集体向大清帝国海军十四皇子殿下投降。” 这话一落音,所有与会军官似乎一下都松懈了下来,安赫尔说完,又转身对凯尔道:“去请大清帝国的那位海军士兵。” 林可仁很快便再次走进会议室,安赫尔站起身道:“士兵,我是西班牙帝国远东舰队最高司令官,准将安赫尔,希望能面见十四皇子殿下,跟他详细谈一谈。” 林可仁敬了一个军礼道:“将军阁下,我想我没说清楚,十四皇子殿下吩咐过,西班牙舰队只能是无条件投降!” 安赫尔与一众军官脸色登时都变的异常难看,无条件投降!林可仁又接着说道:“不过,十四皇子殿下保证,优待俘虏,允许你们保留自己的私人财物,当然不包括武器。另外,允许西班牙帝国花钱赎回你们。” 一听可以花钱赎回,所有的军官登时都大喜过望,西班牙就不缺银子,帝国肯定会花钱赎回他们的,就算帝国不肯,家里人也会想办法赎他们回去。 *桶盘屿外,胤祯的座舰远远的正对着西班牙舰队,胤祯、胤祥两人都站在甲板上远远的注视着西班牙舰队的动向,胤祥皱着眉头道:“十四弟,西班牙舰队还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他们会乖乖投降?” 话一落音,嘹亮悠长的军号声便远远的传了过来,“这是?”胤祥疑惑的说道。 “西班牙舰队整队投降了。”胤祯轻松的说道:“看,他们的旗舰已经升起了白旗。” “就这么投降了?”胤祥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那是你不了解西方人,他们人少,也不认为战败投降是耻辱的事。胤祯微微笑着,却是懒的解释,战事完了,得跟康熙报喜,吕宋岛也要乘此机会迅速拿下,不过,怕是没法亲征了,此次先斩后奏,妄自领兵打西班牙舰队,可能会遭康熙责罚,有此大胜,想必也就是走走过场。 经此一战,海军的实力也暴露无疑,对海军中那群宗室子弟的管制倒是可以放松一点了,还不知道康熙知道了真想,会如何对待海军呢,想到这里,他脸上也就没了笑容。 胤祥瞅了他一眼,笑道:“如此大胜,还担心什么?按我说,把这支舰队开到天津去,举行个献俘仪式,请皇阿玛和群臣到天津观礼,必定轰动天下!担保还有大赏。” (未完待续) 第254章 功高震主 天津献俘?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胤祯心里一动,如此大胜,想要隐瞒是不可能的,一群宗室子弟都眼巴巴的指望着战功封爵,福建水师一众大员也都指望均点功劳,定然会争先恐后的密折上报。 再说,有了这支舰队,海军亦可明正言顺的建军,这可是海军的初战,必须得大加封赏,以激励军心士气,提高海军的地位,既如此,倒是不妨做的漂亮一点,轰轰烈烈的举行个献俘仪式,庞大的舰队,近万西班牙士兵,这个献俘仪式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只不过,如此一来,难免有功高震主之嫌,康熙虽老,却是权欲不减,这样大张旗鼓,对他胤祯来说,却未毕是好事,爵位,他已经封到了亲王,封无可封,赏赐?他富可敌国,康熙还能给他什么赏赐? 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他的好日子只怕也就到头了,想到这里,胤祯不由兴致索然,合着一场大胜,对他竟然没有好处,坏处倒是可能,海军的实力如此强横,康熙会否借海军建军的机会,剥夺他的控制权? 正自想的出神,胤祥已是低声提醒道:“海军战舰都已经过来,等着你发令呢。” 胤祯回过神来,扫了一眼正逐渐聚集过来的海军战舰一眼,脸色登时一沉,低喝道:“没有命令,擅离岗位,难道就不担心是诈降?传令,派一艘战舰前去通知西班牙舰队,命令他们将舰队开到澎湖妈宫港受降,各小队沿途监视,不得松懈。” 胤祥虽然豁达,不拘小节,但心思却甚是灵敏,见提出天津献俘后,胤祯便沉默不语,立时便知道他心里担忧什么,转念一细想,胤祯目前确实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地步,以康熙的性子,如此大胜,又岂能不赏?可又能如何赏老十四呢?赏轻了,难免落下个赏罚不公的名声,重赏,对老十四还能如何重赏? 见海军各小队各自返回,胤祯亦是接着陷入沉思,历来功高震主者,要想安稳,便是求田问舍,或者是自削权柄,可胤祯都做不到,求田问舍,他身为皇子,又是十四党的领军人物,摆明了要争储位,怎么可能求田问舍? 自削权柄,更不可能,海军现在才刚刚起步,正是大肆扩张的时候,他此时放弃海军,待过个五、六年或者是十年时间,海军难保不变成一帮老爷兵,他之前的心血可就白费了,而且欧洲英、法等国发展迅速,也不容他浪费时间。 养贼自重如何?一边大力发展海军,一边不断挑起战争,打西班牙,打荷兰,打日本,甚至打英、法,就让海军打个不停,征战不休,使得康熙不得不倚重他,不敢轻易打海军的注意,海军作战不比陆军,需要强大的后勤补给供养,没他这么雄厚的资本,换了谁也玩不转。想到这里,胤祯不由轻吁了口气。 澎湖,马宫港。 澎湖水师协副将张进率领着不足一千的大小官兵在码头上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艘艘西班牙战舰缓缓开了进来,然后整齐的列队下船,在舰长的带领下向接收的大清海军投降。 游击杨长胜跟做梦似的呓语道:“将军,这不是大白天做梦吧?西洋人舰队全体投降了?” “做你娘的梦。”张进没好气的骂道:“老子忙活了这半天,又是腾军营,又是空民房,都是给这些洋鬼子准备的,这要是做梦,老子不是白忙活了?” “将军说的不对。”游击唐富贵凑上前道:“民房是给咱们大清海军和福建水师准备的。” “滚!”张进笑骂道:“就你小子能,还不赶紧的去准备饭菜?听说十四爷、十三爷都亲自来了。” “将军,咋个把十四爷排在十三爷前面的?”游击杨长胜眨巴着眼睛问道。 “十四党,你知道不?”张进才从海军那里打听清楚,当下便得意的卖弄道:“十四爷不仅是十四党的老大,也是大清海军的老大,自然要排在前面,你小子也是从三品,这点官场规矩不懂?” 海军学员,福建水师都忙着在各个泊位接收战舰、清点装备和人员,胤祯的座舰也缓缓在妈宫港正码头靠岸,一上岸,西班牙舰队司令安赫尔、副司令卡洛斯带着一帮校级军官便恭敬的迎了上来,安赫尔躬身呈上代表着舰队司令身份的短剑。 胤祯让人接了过来,才问道:“你们舰队是何原因驻防马尼拉?” 身边立刻就有人翻译过去,安赫尔原本以为胤祯会问为什么攻打澎湖的,没料到他既然是问驻防马尼拉的原因,这事情大多军官都知道,他情知无法隐瞒,微微沉吟,便恭敬的回道:“临时组建远东舰队驻防马尼拉是防备荷兰人。” 果然是防备荷兰人,看样子西班牙与荷兰人在南洋起了冲突,胤祯继续问道:“为什么要突然防备荷兰人?” 安赫尔回道:“前年冬天,我们与荷兰人在香料群岛摩鹿加发生了很大的冲突,为保证帝国在远东唯一的据点——马尼拉不遭受荷兰人的攻击,这才临时组建远东舰队前来马尼拉驻防。” 胤祯点了点头,道:“好好约束你的部下,我将带你们去上海,在那里等候你们帝国来赎你们,有事,可以通过士兵向我传达。” “谢谢皇子殿下仁慈。”安赫尔躬身说道:“我还有点小礼物送给殿下。”说着,他转身从一名军官手中接过一个匣子,亲手打开,很恭敬的呈了上来。 胤祯也是颇为好奇,示意亲卫接过,瞥了一眼,竟然是一盒雪茄,他不由诧异的瞅了安赫尔一眼,这东西绝对是个好玩意,想到西班牙在美州的殖民地,他微微笑了一下,道:“古巴雪茄?现在的产量大吗?” 安赫尔没料到胤祯一口就叫出了古巴这个地名,不由大为佩服他的见识,忙回道:“具体产量,我不清楚,不过,现在欧洲上流社会很流行抽古巴雪茄。” “谢谢你的礼物。”胤祯微微颌首,然后径直而去,心里却是暗自盘算,香烟,这可是巨额利润行业。 妈宫城,副将张进的私宅。 施世骠、武格、衍德、德尔诨、刘志生、林卫几人都神情恭谨的端坐着,心里都在揣摩着胤祯在这时将他们召集起来有何安排,西班牙舰队除了两艘被打沉以外,其余三十三艘大小战舰全部缴获,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 有了这支舰队,海军建军,已成定局,从舰队规模和士兵的人数来看,级别绝对不会比水师低,那他们都可能授予总兵的实职,最低,一个参将、副将是跑不掉的,这可都是三品、二品的大员,几人自然是大为振奋。 胤祯望了几人一眼,才缓缓开口说道:“这只是西班牙帝国一支临时拼凑的小舰队,大家不要高兴的太早。有了这支舰队打底,海军建军是没问题,既然成立了海军,就要肩护起海军的职责,对内,保家卫国,对外,开疆拓土。 海军建军,仅仅是迈出了第一步,虽然比预期的早了点,但也有拔苗助长之嫌,最突出的一点就是,海军的学员跟不上。 武格,海军学员的培养,就交给你了,今夏招兵,扩至一万,三年内,都必须保持这规模,上海容不下,在台湾凤山或者是广州建分校,海军扩展的势头三年内,不能慢下来,银钱方面,不须考虑。 俘虏的西班牙水手,给他们开工钱,让他们教学员操纵战舰,特别是二、三级战列舰。” “是!”武格起身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胤祯点点头,示意武格坐下,这才对施世骠道:“施军门,两广、闽浙抽调驻防台湾的六千绿营可已到防?” 施世骠欠身回道:“回王爷,闽浙三千绿营已经到达凤山,两广的绿营尚未到防,可能是因水师惨败,担心海上遭受西班牙舰队攻击,顾而迟到。” 胤祯微微颌首,而后沉声道:“南洋,大清是势在必得,因此,凤山的地位就显的越发重要,凤山必须建成海军的一个重要补给基地,不论是粮食、被服、火器、火药都必须能够自给,闽浙三千绿营是为征吕宋准备的。 凤山本身并无防守兵马,打狗港再有二月便可陆续投入使用,亦将迎来大发展,暂时还要劳施军门多派士卒驻扎,我回京请示皇上,再另行调派人马驻防。” “属下尊命。”施世骠起身一揖到。 “眼下西班牙舰队已经解决,必须尽快占领吕宋岛,攻占马尼拉,以免被荷兰人乘虚而入。”胤祯扫了几人一眼道:“施军门,你派遣福建水师战船负责将闽浙三千绿营、两广三千绿营运送至马尼拉。刘志生、林卫,你二人率领十六艘快速风帆战舰南下马尼拉,一则消灭马尼拉的防守战舰,二则阻止荷兰人进入马尼拉。” “是!”刘志生、林卫二人兴奋的满脸通红,立即起身敬礼,响亮的应道。 “属下尊令。”施世骠也起身一揖道,他倒是不担心没有康熙的谕旨,私自调动水师,征吕宋如此大的战事,胤祯自然会考虑周全,补齐手续。 (未完待续) 第255章 煎熬上海 一见胤祯只派刘志生、林卫二人率领舰队南下马尼拉,衍德、德尔诨二人坐不住了,双双起身敬礼道:“院长。” 胤祯含笑道:“海军大胜,缴获西班牙舰队大小战舰三十三艘,俘虏九千余人,本院长要在天津举行盛大的献俘仪式,恭请皇上观礼,以扬我大清国威,壮我海军声威,此乃海军盛会,总得有几员大将撑撑场面,你二人不必再争了。” 衍德仍是说道:“院长,典礼烦琐,哪有纵横南洋快意?标下恳请率队南下。” “有你驰骋四海,快意恩仇的日子。”胤祯仍然含着笑,不过语气却稍显生硬,“天津献俘,很有可能即海军成军大典,你二人必须到场。” 见胤祯已经决定下来,衍德、德尔诨二人不敢再争,忙起身立正敬礼,道:“是,标下服从命令。” 胤祯又转头看向施世骠,道:“还有一事,施军门不妨吩咐台湾水师协副将张国,派船从打狗港直接渡海峡前往马尼拉港,探探路,若能开辟这条航线,打狗港到马尼拉港的距离就近多了,战舰三日便可到达。” “属下谨尊王爷钧旨。”施世骠躬身道:“大吕宋已是囊在中之物,属下马上命他去探路,三日可到,则完全不必担心吕宋之稳定。” “还有一个地方,叫达古潘,距离打狗港更近。”胤祯沉吟着道:“叫他格外留意,占据达古潘及马尼拉二港,吕宋则可高枕无忧。” “属下尊命。”施世骠躬身回道。 “恩,都散了吧,刘志生、林卫二人留下。”胤祯收敛了笑容,吩咐道:“港口警戒,俘虏营地警戒都不能有丝毫松懈,另外,带几个翻译去俘虏营看看,听听他们有何反映,能够满足的尽量满足他们,这些俘虏都是银子,那些水手、军官亦各有所长,海军学院都能用的上,态度温和些。” “是。”几人起身应到,相继退出。 待房中就刘志生、林卫二人,胤祯才道:“对于南下马尼拉,你二人有何想法? 刘志生沉吟着道:“院长,福建水师战船南下,在安全上是否有保障?” “给你们十六艘战舰,实际就是三个小队编制。”胤祯颌首说道:“分一支小队给福建水师护航。” “标下尊命。”刘志生道:“马尼拉才一艘三级舰,三艘四级舰,几艘辅助舰,院长既是派出如此大阵容,想必另有所图,标下愚昧,还请院长明示。” 胤祯沉声道:“马尼拉亦不可掉以轻心,西班牙人盘踞经营了上百年,防御定然坚固,战舰要特别小心炮台。那六千绿营,已经划归海军,都置于你二人麾下,由你二人节制。 攻克马尼拉,可以拉十八磅、十二磅火炮上岸,先行轰掉城墙,以火炮、火铳兵在后面压制、掩护,绿营冲锋陷阵,总之要灵活运用,充分发挥火炮、火铳的优势,不要硬攻,以免伤亡过大。 打下马尼拉,要充分调动当地汉人的积极性,允许在当地汉人中招募水手、士兵,对于西班牙人,当地土著,凡是参与屠杀汉人的,不必留情,西班牙在马尼拉的总督能活捉最好,我有用处。 打下了马尼拉,以快船报至打狗港,我会从打狗港给你们补充弹药,然后,你二人可以率兵南下噶罗巴,打荷兰人,尽量缴获战舰以壮大自身的实力,海军的战舰、兵员、弹药,我会源源不断补给你们,米字旗的英国船,现在暂时不要动他们,以免竖敌太多。” “是!”刘志生、林卫二人兴奋的满脸通红,立即起身敬礼,响亮的应道。胤祯这是把整个南洋都交给他二人负责了,二人怎能不兴奋,这可是开疆拓土的大功。 “此次南下,带四千海军去。”胤祯继续说道:“海军历来不分满汉,你二人皆是海军中出类拔萃的汉员,要以身作则,不要授人口实,另外,这四千海军,都是海军未来的脊梁,得多加爱惜。” “是。谨尊院长教诲。”二人齐声应道。 林卫却是接着问道:“院长,打下了马尼拉,是否要当地剃发易服?” 胤祯沉吟了半晌,才道:“南洋不比大陆,唯稳至上,百姓不必强制推行,但提拔的地方吏员必须剃发易服,否则容易招致物议,本王日后再开恩推免。” 二人一听胤祯的口气,竟然是有极大把握争夺储位,心里都是大为激动,胤祯若是继位,海军必定倍受重视,他们可真就飞黄腾达了。 *三日后,胤祯率领海军两个小队在安平港看望伤员,视察打狗港回来之后,便先行启程回上海。临行前,他特意嘱咐,必须把西班牙舰队全体投降的消息严密封锁十天。澎湖两军交战,所有的船只早就远远的避了开去,妈宫港一封锁,丝毫消息都无法透露出去。 上海,自胤祯率领海军全部战舰出征之后,整个上海都在焦急的等待海军的消息,所有的商人、船主、作坊主、平头百姓、甚至是传教士都在心里为海军担忧。 海军一旦战败,将是什么情况?上海眼前的繁荣,完全就是十四王爷一手促成的,十四王爷一旦阵亡,上海顷刻间便可能回到三年前的光景,甚至还不如三年前。 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东更是焦急,谁也未料想到十四王爷会带领海军去亲征,自打广东水师惨败的消息被确证后,西班牙舰队的庞大已被传的神乎其神,就海军那二十多艘战舰如何是西班牙舰队的对手?这事实在是太玄了,众人越想越觉的后怕。 若是十四王爷没了,他们手头的股份去找谁去兑换银子?担惊受怕了几天,陆陆续续有人到长青园找张元隆出售手中的股份,张元隆倒是来者不拒,反正是花的十四爷的银子,他根本就没一点压力。 留春园的张梦娇、张苞、郑清海以及洪港大小工厂作坊的所有人员更为担忧海军的胜败,担心十四爷的安危,他们可都是依赖海军生存的。 六天后,胤祯带着两艘战舰在洪港靠岸,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上海。 (未完待续) 第256章 回京解忧 十四王爷回来了,海军回来了!的消息间瞬间就轰动了整个上海,不过,一听说回来的仅仅只有两艘战舰,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颤,半月前,海军出征时,可是二十五艘战舰,现在仅仅只回来两艘,岂不是比广东水师败的更惨? 一时间整个上海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现在连海军也如此惨败,大清还有哪支水师能够压制的住西班牙舰队?大清可是对西班牙公开宣战了的,惊慌之余,所有人都开始四处寻找门路,以打听更详细的消息,但是,打听去,打听来,也未能打探出更多的消息。 唯一的消息便是十四王爷确实是带着两艘海军战舰在洪港靠了岸,却是没有下船,只在船上露了下了面,然后遣了两名亲卫到留春园报平安,那些个海军的小伙子也没人下船活动,只是通知给战舰添加各种补给。 那艘未出征的大战舰‘南海一号’也开始忙碌的装运各种物质,不少海军在上面忙碌,一副要启航的摸样。 这消息一证实后,所有的人都是惶惶不安,看样子,十四王爷这是来搬救兵的?看来,海军并非想象中败的那样惨,不过已经落到搬救兵的地步,估计情形亦是大为不妙。 洪港,海军战舰上,胤祥笑道:“十四弟欲将这盖子捂到何时?” “二、三日便足够。”胤祯轻笑道,“机会难得,自然要借此机会发点小财。” 胤祥一阵无语,半晌才道:“你又不缺钱,何苦与民争利?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倒不是为这点子钱。”胤祯收敛了笑容,望着江面,沉声说道:“以后要做的事情很多,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够立杆见影,我要借此机会给那些目光短浅的商人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不要一有风吹早动,便萌生退意,凡事都贵在坚持,经商如此,做人亦是如此!有些事情,是一次也不能够容忍的。 我要借此机会在所有商人心里烙下一个烙印,跟着我十四走,决对是最正确的,凡是动摇的,背叛的,都将为此付出代价,如此一来,日后再有新举措,就轻松多了,也稳定的多。” 胤祥听的暗暗心惊,胤祯是否借此机会敲打他?胤祯对商人都是这态度,更不用说对海军、对官员了,他实在是料想不到,如此一件小事,背后都有如此深的含意,这老十四,还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还好自己没有异心,否则这日子可就难过的很了。 沉吟了半晌,胤祥才问道:“这几日,咱们去哪里?你该不是准备回京吧?” 胤祯微笑着道:“说到京城,你就怕成这样?海军大胜,你一个贝子的爵位应该是跑不掉的,怎么,不想进京?” “得,我就在上海,那贝子也跑不了。”胤祥苦笑道:“我这才刚出京两个月,可不想回去。” 胤祯笑道:“那好,你就留在上海,上海有你坐镇,我在京城也安心。” 刚刚说完,便有亲卫在外禀报,“王爷,方先生、郑总管来了。” “让他们进来。”胤祯吩咐道。 方苞、郑清海两人进来,见胤祯无恙,都是满脸欣喜,忙请安见礼,胤祯笑道:“上海近些日子如何?” “人心惶惶,犹如惊弓之鸟。”方苞简洁的说道。 “好,那便让他们再惊几日。”胤祯笑道:“郑总管,两日后,吩咐火药作坊扩大规模,加大生产量,但一定要保证质量,铸造厂的火炮铸造也要加快铸造速度,此次缴获了整个西班牙舰队,足有三十多艘大小战舰,所有战舰火炮都要更换,特别是二十四磅、三十磅火炮的需求量很大。” 缴获了整个西班牙舰队!方苞、郑清海二人听的都是一呆,再没有比这更难以让人置信的事了,海军才多少战舰?二十余艘,而且都是小战舰,竟然缴获了庞大的西班牙舰队? 见二人呆怔的样子,胤祥轻笑道:“难以置信?还是不敢相信?” “让十三爷见笑了。”方苞回过神来,立即一揖,道:“恭喜王爷,以少胜多尚能如此大胜,堪称经典之战,定将载入史册,名留千古。” 胤祯微笑道:“此乃海军初战,日后定然会有更为辉煌之战例。” 还能有更辉煌的战例?胤祥是深信不疑,方苞则是将信将疑,郑清海却是神往不已,他在心里却是在飞快的盘算着,这大小三十余艘战舰,得值多少银子,海军是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则利润丰厚的骇人,这一次,起码得有近千万两白银的进帐,他微笑着一揖道:“王爷,若能按此例再打上两仗,海军可就不亏本了。” 一听这话,几人都不由莞尔,胤祯笑道:“你这帐还没算尽,还有九千俘虏,怎么也得值个二百万两。” “那些俘虏能卖二百万两?”胤祥亦是一阵惊鄂,脱口问道。 “应该没问题。”胤祯含笑道:“西班牙在美州的殖民地有几大银矿,不缺银子,但他们缺士兵,这送上门来的机会,自然要狠狠敲他一笔。” “禀王爷,江海关监督陈大人、松江知府完颜大人在外拜见。”亲卫在外禀报道。 “带他们进来。”胤祯笑着吩咐道。 陈鹏年、完颜海锋二人进来后,自然又是一番热闹,待几人安静下来,胤祯才问道:“上海县城改造今年何时能够完工?” 完颜海锋“回王爷,在七月前后,便可全部完工。” “恩。”胤祯微点了下头,道:“上海至苏州的驿道,也该动工了,现在就开始安排人手进行测量,那些传教士里应该有这方面的人才,要求以最短最直的距离修筑,所占田地,以高于市价二成的价格收购,要贴出告示,逐地核查,以免那些胥吏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好好一桩利民利国之举,若是弄得怨声载道,爷这脸面,可就丢尽了。” 完颜海锋忙躬身道:“奴才必定竭心尽力办好差事,不给王爷丢脸,只是修路,工程量太大,这。” “银子,由爷全额划拨,不允许征役,不允许扰民。”胤祯笑道:“这条路将做为全国驿道典范,你务必尽心,道路两旁要修筑水沟,总宽度三丈,路基要筑塌实,路面要平整。” “谨尊王爷钧旨。”完颜海锋躬身道。 郑清海听的心惊肉跳,这得花多少银子?十四爷的银子来的快,花的更快,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叮嘱几人严守大胜的秘密之后,胤祯才将几人打发走,方苞却被留了下来,随他一同进京。 听胤祯说要进京,方苞不由微觉奇怪,这才出京二个多月,何以又要进京?难道是因为这场大胜?略微思忖,他才开口道:“十四爷出征半月,有两期京报您未看到,有两件大事,一是皇上颁发的‘盛世滋丁,永不加赋。’,一是皇上发布谕旨,大清对西班牙帝国宣战。” 对于盛世滋丁,永不加赋,胤祯早在意料之中,但是大清对西班牙宣战?却是大出他的意料,康熙还真是好战分子,他既然是称西班牙帝国,自然已经清楚西班牙的具体情况,可仍然是毫不犹豫的对之宣战,这份魄力还真是让人佩服。 既是已经宣战,那先斩后奏,私自率海军打西班牙舰队就名正言顺了,倒不用担心言官叽叽歪歪了,而且征吕宋已可光明正大了,看来,对于征南洋,康熙也是热衷的很。 见胤祯沉吟不语,方苞试探着问道:“十四爷此番进京,可是因为海军大胜?” “不错。”胤祯点了点头,道:“海军此番大胜,虽然收获不小,却也将海军的火炮威力暴露无遗,对于威力如此强大的海军,皇上岂会放心让我一人掌控?我担心皇上会借着海军建军的机会,削掉我对海军的控制权。” 方苞闻言亦觉大为有理,从康熙打击太子党的情形来看,康熙对皇权是极为看重,一支人数上万,又火炮犀利的海军独自掌控在十四爷这个十四党的领军人物手中,对康熙而言,确实是莫大的威胁。 十四爷既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想必亦是想到了解决办法,方苞稍稍沉吟,便问道:“十四爷进京面圣意欲何为?” 留下方苞,胤祯便是想就此问题商议一下,听的方苞问起,他也不藏着掖着,沉声说道:“我想从三个方面去除皇上的担忧。一,提议在天津建军港、炮台,在天津驻防一支水师或者是海军,将领、士卒皆由皇上挑选、委派。 二,将海军派出,常年在外征战,既为国开疆拓土,又可免遭皇上猜疑。三,为皇上训练、装备一支新式禁卫军,确保皇城安全。” 听闻胤祯的计划,方苞不由暗暗赞叹,十四爷目前正处于争储最关键的时刻,自削权柄,无疑是不可能的,以此三点来保障皇权不受威胁、影响,无疑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未完待续) 第257章 振聋发聩 思忖了半晌,方苞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胤祯一直就留意着他的神情,见他眉头微皱,不由大为疑惑,难道这三点有问题? 方苞已是开口说道:“十四爷,皇上春秋渐高,太子二废又已成定局,从皇上近期迁升、调整朝中大臣的情况来看,有望被立储的是十四爷、八爷、三爷、四爷,皇上究竟属意谁,眼下,谁也猜不透。 十四爷这三个提议,主要是针对巩固皇权而言,若是皇上属意十四爷,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上下安心,但若皇上属意的不是十四爷,或者说,皇上心中并未确定储君人选,如此,则十四爷您手中的海军仍是显得太过突兀。 皇上亲政四十余载,经历了无数大小党争,对于平衡朋党之间的势力,可谓是轻车熟路,定然会借机打压、削减王爷您的羽翼及实力,如此一来,未免得不偿失。” 得不偿失?胤祯心里微微一怔,方苞这是话里有话,稍稍犹豫,他便轻喝道:“达春,警戒。” 门外过道上的达春一听,立刻手一挥,将船舱两侧过道及舱房都清理一空。 胤祯听闻脚步声远去,这才身子微微一倾,沉声道:“先生可是认为,皇上目前并不属意于我?” 方苞轻叹了一声,才点了点头,道:“至少在目前,皇上并不属意十四爷您。这几年十四爷所办之事,桩桩件件皆是利国利民,影响深远之举,朝中文武大臣皆是有目共睹,皇上对您,亦是封赏不断,并大力扶持十四党的势力。 可正因为此,方苞才敢断定皇上之前并不属意于十四爷,十四爷,您想想,太子因何被废?皇上是何等英明神武,一众成年皇子阿哥又个个皆是天资卓越之辈,皇上岂能容忍一个无德无才之辈在太子位一呆三十余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被废,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太子势力太大,触及到皇权安危。 反过来再看十四爷您,这几年,办农学院、收四大恒,建海军,革新海关,福建招抚,北方赈灾,移民入台,低息放贷,推广高产作物,建远洋贸易船队,工商杂税革新、插手江南科考案,审理《南山集》案,剿灭西班牙舰队,这桩桩件件,随便哪一件,皆是旷世之功。 十四爷,您可曾留意,您在军队、士子、缙绅、农民、商人中的声望已经是如日中天,朝野上下,大江南北,如今谁不知闻十四皇子的大名? 皇上虽说是春秋渐高,可仍然是龙体康泰,十四爷不过一皇子,可声威已是直逼九天,而且还握有朝中第二大党——十四党,皇上要是立十四爷您为储君,您顷刻间便能形成庞大到皇上也无法遏制的党系势力,之前的太子党,跟您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皇上乃是一代雄主,虽然胸襟如海,气魄宏伟,但岂是甘于人下之人?如此尾大不掉之事,皇上岂会做?” 方苞这一番话,可谓是振聋发聩,胤祯再也未料想到自己在朝野的声望已经大到如此地步,仍然在不知不觉中危逼到康熙的皇权,他一直以来都极力压制十四党的扩张,便是怕势力太大,步太子的后尘,没想到仍旧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清楚的知道康熙现在不会立太子,但康熙也绝不会容忍十四党的声望和实力一支独秀,康熙在解决完了太子这个心头之患之后,接下来会否拿他这个十四党的领军人物开刀?帝皇心术,帝皇心术,胤祯在心里喃喃的念叨着。 方苞在喝了口茶之后,接着又道:“十四爷才能超凡,才智卓越,治军治国皆属难得之人选,于皇上而言,亦是两难,立您为储君,威胁皇权,不立您为储君,不仅于国于民是一大损失,而且会埋下阋墙之祸,这亦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 方苞窃以为,即便废了太子之位,在短期内,皇上也不会立储君,但皇上未必不会打压十四爷您,之前,十四爷种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不仅利国利民,亦大利皇上,而且那时十四爷的势力并不强,且皇上正解决太子这个心头之患,亦无暇抽身。 但废太子之后,局势则为之一变,虽然八爷党看起来势力最盛,但对皇上而言,不过是空中楼阁,翻手之间,便可轻易瓦解,不过,对十四爷,皇上则不会等闲视之,虽然十四党聚附的官员不及八爷党,但十四爷手中握有天下雄兵,更是富可敌国,在朝野声望亦是如日中天,不打压十四爷,还真是没理由。 目前情形,十四爷亦是骑虎难下,一旦被削了权柄,或者是失了皇上宠信,费尽心血的举措都将半途而废,付之东流。这是十四爷无法容忍的,因此,争!已是必然,不是与诸皇子争,而是与皇上争!只是,与皇上相争,这其中的难度、分寸,实在是难以把握到了极点。 方苞料想,于皇上而言,架空十四爷对海军的掌控,是首要之务,十四爷之前所说三点,并不足以让皇上打消解除您海军兵权的念头,如此,十四爷又将何以应对?” 如何应对?康熙若是铁了心要解除他海军的兵权,还能怎么着?造反不成?那岂不是找死?抗旨是不可能的,阳奉阴违呢?海军可不比陆军,想到这里,不由瞅了方苞一眼,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仅微微笑道:“我已命刘志生、林卫带领海军大部南下,若是三年五载不回来,或者是没有音讯,不知道皇上会如何想?” “妙!”方苞大笑道:“以皇上之精明,岂会做无谓之举,然海军并非无根之萍,这后勤补给,十四爷还的有个万全之策。” “这容易办,凤山、马尼拉皆是好地方。”胤祯脱口说道。 方苞沉吟着道:“还是马尼拉好,一则朝廷鞭长莫及,二则,便于海军控制南洋。” “恩,那就马尼拉。”胤祯笑道:“如此,亦可绝了西班牙再抢回马尼拉之心。” (未完待续) 第258章 嗜战之主 方苞微笑着给胤祯的茶杯继了半杯,又给自己的杯子添上,这才接着问道:“缴获的西班牙舰队规模更为庞大,火炮一更换,威力更甚于海军现有之战舰,十四爷欲将如何安置?” “还得放在天津。”略微思虑,胤祯便微微笑道:“不仅这支舰队要放在天津,新式禁卫军亦要帮着训练出来。” 方苞闻言一怔,合着说了半天都是白说?他不由疑惑的望着胤祯。 “不论是兄弟相争,还是与皇上相争,都须以国事为重。”胤祯收敛了笑容,沉声说道:“海军驻防天津,训练新军,一则是安皇上之心,二则亦是形势所需。” 形势所需?这是未雨绸缪?方苞心里暗忖,十四爷真可谓深谋远虑,所做之事,绝不能简单看待,这两件事,如此光面堂皇,谁知道他背后竟然还另有目的? 胤祯呷了口茶,缓缓说道:“你分析的很透,以目前的情形,皇上的确不可能立我为储君,而且在短期也可能不会立储,而是可能秘密建储。果真如此,则打压十四党亦是必然,削夺我对海军的掌控亦在情理之中。 正如方才所说,南洋海军未回之前,皇上不可能贸然削夺我对海军的控制权,如此,只须给我一、二年时间,海军就能快速的发展起来,届时,皇上即使想撤换我,也得好好掂量一下,海军不比陆军,马尼拉更是天高皇帝远,海军可不是谁都能轻易染指的。 缴获的西班牙舰队安置在天津,主要是镇守黄海、渤海,对付日本。训练新兵,则是防患于未然,西北并不太平,迟早要爆发大战,必须先训练一支新军,为日后推广打下基础。” 西北大战?方苞听得心里震惊不已,十四爷难道跟康熙一样,亦是嗜战之主?还是满人骨子里就侵略成性?这才开始征南洋,这里着手准备征日本,而且眼睛还盯着西北。控制了海军不算,十四爷还想染指陆军?他跟康熙之间怕是有番恶斗,十四爷可不是太子能比的。 想到这里,方苞赶紧的打住,换了个话题,道:“十四爷征衣未解,何以如此急于进京?” 胤祯也放松下来,微笑着道:“自然是为了海军建军之事,此番缴获西班牙整支舰队,我欲在天津举行盛大的献俘仪式,也顺带恳请皇上宣布海军正式建军,海军的构架、人事都须与皇上详谈。” 天津献俘,这倒是提振国威军威的好法子,方苞默然半晌才道:“既是献俘,必有封赏,此次海军大捷,堪称旷世之功,十四爷如今已贵为亲王,又富可敌国,可曾想过,皇上对您如何封赏?” “封赏之事,我仔细琢磨过,我之前亦是走进了死胡同。”胤祯含笑道:“我虽然已是亲王,可还有四个儿子可以封爵,一个一个慢慢封,有多少功劳都不愁,至于赏嘛,应该难不倒皇上,说实话,我也很好奇,皇上这次如何赏我。” 方苞听的心头一松,便附和着道:“十四爷这一说,方苞亦是期待起来。” 这时,达春在外禀报道:“禀王爷,‘南海一号’已经准备妥当,请示下何时起程?” 胤祯一听,笑道:“咱们换乘‘南海一号’,风光进京。” *随着‘南海一号’及两艘小战舰缓缓驶离了港口,上海所有人心里皆是七上八下,战局不利那是肯定的,只是不利到何种地步,却无从得知,只看十四王爷和海军对战局讳莫如深,便可想而知。 不过,一般百姓、商贾并不如何惊慌,毕竟十四爷的福晋以及张元隆一家都还在上海,未有任何异常举动,在上海的各个衙门官员亦丝毫不见惊慌,他们有什么好急的? 急的是那些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东,如果海军大败,远洋贸易船队何年何月才能开通远洋贸易?何时才能分红?一时间,张元隆的长青园商贾往来穿流不息,多是来打探消息的,无奈张元隆亦是丝毫不知内情,不过,他倒是毫无不安,只要十四爷平安,他就毫不担心。 一众股东苦苦煎熬了半月,好不容易盼到胤祯回来了,却又是如此一个结果,内心惶然可想而知,当天就陆续有对海军丧失信心的股东到长青园出售手中的股份,张元隆倒是来者不拒,虽然心里也是没底,可胤祯未发话,他也就照收不误,二天时间,又收了一成股份回来。 二天后,洪港传出消息,留春园帐房大总管郑清海着洪港各工厂、作坊全部加大开工力度,加大生产进度。 消息一传出,众人都是惊疑不定,这意味着什么?海军若是大败,造船厂倒是有必要加快生产进度,可火药与铸造火炮有必要加大生产进度? 众人不由万分疑惑,纷纷暗自猜测这消息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真相,三天后,传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大清海军大胜,缴获了西班牙整个舰队,大小战舰三十三艘,俘虏西班牙官兵九千余人,而大清海军战舰却丝毫未损,仅仅伤亡七十人。 消息一传出,自然没人相信,这不是白日做梦嘛?用脚指头也能想的到,可能吗?远洋贸易船队的一众股东心里都是大为惶恐,该不会是十四爷故意散布这假消息,来麻痹他们吧?不过,能把股份坚守到这个时候的,也都是性情坚毅之辈,虽然心里疑惑,却不再有人出售股份。 不管众人是否相信,大胜的消息却是一天比一天传的真实,众人也由不信变的将信将疑起来,开始纷纷议论起大胜的可能性,三天后,泉漳会馆终于接到来自泉州的快船报捷,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上海都陷入了疯狂之中。 “大胜!海军大胜!” “海军大胜!缴获了大小战舰三十三艘!” “大胜!前所未有之大胜!俘虏西班牙官兵九千余人” “不可思议的大胜!仅仅伤亡七十人!” “被缴获的西班牙舰队正在海军的解押下向上海而来!已经过了福州!” “十四王爷神武!海军威武!” “十四爷威武!海军无敌!” 整个上海县城都挤满了如痴如醉狂欢的人群,在大街小巷,随处都可以听到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狂欢的浪潮迅速由县城传播到了洪港,传播到海军学院里,武格此时才正式宣布,海军大胜!奇迹般的大胜!学员们立时就一片沸腾,海军初战告捷,而且是前所未有之大胜,身为海军一员自然更为兴奋。 最为沮丧的则是出售远洋贸易股份的那批股东了,谁也不曾料想到大清海军居然会如此强悍,有一支如此强悍的海军,还担心不能开通西洋、美洲的贸易?远洋贸易船队必将迎来一个无比辉煌的未来,这一点,现在是人都能看的出来,明年,远洋贸易船队就能正式的开通贸易,可以分红了。 偏偏这节骨眼上,把手中会下金蛋的母鸡给卖了,望着狂欢的人群,听着阵阵欢呼,一众商贾的心里却在滴血。买回来,高价也要买回来!所有出售股份的股东立刻就快速的赶往长春园。 张元隆闻听海军大胜的消息,立时就笑的嘴都合不拢,十四爷也太厉害了,大吕宋如此庞大的舰队,竟然被他整个缴获了,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听说还是硬打赢这一仗的,实在是不可思议。 还别说,跟着十四爷,这钱赚的就是容易,张元隆踱着方步,心里乐滋滋的想着,这次收购股份,他也咬着牙买了三分股份,不是怕银钱周转不过来,他还准备买五分的,不过,想到十四爷这次收回了三成半的股份,他不由暗自嘀咕,十四爷也忒黑了点,明明是大胜,却硬是瞒着不说,白白又收了一成股份回来。 听的有许多股东在外求见,张元隆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想到十四爷的吩咐,他便索性赶到大门口接待,众商贾一见张元隆出来,立刻便乱哄哄的上前见礼。 张元隆团团一揖道:“各位,大家的来意,我都清楚,我手中的股份,那是肯定要卖的,不过怎么卖,还的仔细考虑考虑。” 一众商贾中也不乏聪明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背后,仍然是十四爷在操纵,就凭他张元隆,哪里来如此雄厚的资金大量收购股份,这可是数千万两白银,当下就有人说道:“张东家,具体是个什么章程,能否给个痛快话?” 一些性子急的,就纷纷喊了起来:“张东家,我加十万买回来,行不?” “十五万!我加十五万!张东家。” “加二十万!张东家,我加二十万!中不?” “二十万到顶了,张东家,这一转手,您可就是七百万的收入。” 七百万!张元隆感觉有点发蒙,十四爷这银子来的也太容易,前后才不到一个月,想到十四爷的吩咐,张元隆开口大声说道:“大家静静,大家都清楚,这远洋贸易船队的大东主是谁,待十四爷回上海,我手头所收的股份都将公开发售。” (未完待续) 第259章 丁银革新 京师,外城,马记客栈。 三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三场会试大考早已考完,放榜则要等到四月十五,足足一个月时间,是在京等待放榜的举子们最为幸福的时光,或呼朋唤友,或两三知己,一同茶楼会文,京郊踏青,戏园赏曲,青楼买醉,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戴铎却没有兴致游玩戏耍,这科他临场发挥的不好,毫无中榜的希望,就此回家,以举人身份入仕,他又甚为不甘,赶考前,他是信心满满,豪言壮语,此时灰溜溜回乡,脸上未免无光。思来想去,便欲在京城寻个去处,以待下科再考。 独自闷在客栈中发了几天呆,戴铎亦未能想出一个妥善的去处,俞鸿图却是笑吟吟的推门进来,笑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无非是今科不顺,志高兄何以如此颓废?走,为兄陪你饮几杯,一醉解千愁。” “何至于如你想的那般不堪?”戴铎一骨碌爬起身,微笑道:“这几日不过是在盘算如何滞留在京,以待下科。鳞一兄既是酒瘾犯了,在下自当奉陪。” “可惜李卫兄弟去了江南,否则三人同饮岂不快哉。”俞鸿图惋惜的说道。 李卫?戴铎微微一怔,心中却是一动,朝廷上下最近都在为康熙的‘盛世滋丁,永不加赋’闹的不可开交,何不学学李卫,鼓捣个丁银革新出来,找个皇子投靠,这可是条捷径! 有了定计,戴铎接下来的几天,便找来前二期的京报,细读了一遍康熙颁发的‘盛世滋丁,永不加赋’谕旨,以及大臣们关于这方面的奏章。 读完之后,他心里已是大为有底,康熙的‘盛世滋丁,永不加赋’,仅仅只是固定了全国的人丁数,对丁银制度所固有的种种弊端却是丝毫未有涉及。 想到上次李卫酒席上所谈及的将丁银摊入田土,在目前全国丁数固定的情况下,倒是大可一试,那什么官绅一体纳粮,也可以一试,反正是拿来做敲门砖,即便是得罪缙绅,也与他戴铎无关。 戴铎出身寒门,又是村中唯一的举人老爷,对于朝廷的赋税、徭役、丁银等征收情形都甚是熟悉,既是拿定主意,他便立即行动起来,翻查前明‘一条鞭法’,走访了解北方各省的赋税、徭役、丁银征收情形。 一切了然于心,思索了两天之后,戴铎便埋头整理撰写了一天,‘摊丁入亩’的初步框架便横空出世。 在写好了‘摊丁入亩’之后,戴铎便默想着去走谁的门路,几个争储的皇子自然是首选,十四爷有钱,革新的法子多是他想出来的,这个得罪天下缙绅的革新,十四爷估计是不会采纳的,而且即便是会采纳,他在十四爷门下也不会受重用。 有道是宁为鸡口,毋为牛后,既然是投靠,自然要选个能够重用自己的,八爷如今在府守制,况且八爷党势力庞大,手上还管着个京师的工商杂税革新,也引不起重视,三爷是文人领袖,门下皆是有名望的文人,自己这个小举人靠上去,算什么? 那就只有四爷了,传闻四爷性情冷峻,待人苛刻,有‘冷面王’之称,而且门下也未听说有出众的文士,这倒是个好人选,只是不知,他对丁银革新可感兴趣?这倒无妨,一试便知,只是如何才能见到四爷? 内城戒备森严,可不是一般人随便能进出的,好在戴铎是应试的举人身份,打着走亲访友的名头,门卫兵丁倒也不敢刁难,轻松进了内城,他也没有好法子,直接就奔四爷的雍亲王府,投贴拜见,雍亲王府,来客甚少,门房倒也没有为难他,直接报了进去。 闻报有名今科应试举人求见,自称有革新丁银制度的法子,胤禛不由微觉奇怪,他素以冷峻著称,竟然还有举子撞木钟撞到他这里来了,这倒真是罕见,不过,丁银制度革新,倒让他颇为心动。 上次为西班牙舰队入侵一事,胤禛进言允许西班牙在台湾租地贸易,可是闹了个灰头土脸,自忖在康熙心里留下的印象不是太好,他也急于挽回,康熙颁布的滋生人丁,永不加赋,颇遭非议,这丁银制度革新,目前倒是最能投康熙所好。 略微想了下,胤禛便吩咐道:“带他进来。” 听闻胤禛肯见他,戴铎又是兴奋又是忐忑,这步棋是走对了,胤禛果然是对丁银制度革新感兴趣,在仆从的带领下进了客厅,戴铎也不熟悉礼仪,便依着见官的规矩,躬身长揖道:“学生,安徽和州戴铎见过王爷。” 见他不知礼仪,胤禛心里微觉失望,此人不过是未见过世面的狂生,微微打量了一番,见他不过而立之年,虽然稍显清瘦,但身形尚还挺拔,脸形稍长,略显文弱,一双眸子,黑漆晶莹,倒是增添不少神采。 见戴铎亦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胤禛不由收起轻视之心,仅凭这份胆量和从容,这落拓的举子便不可小觑,微微沉吟,他才开口问道:“今科春闱,可是不顺?” “王爷明察。”戴铎也不隐瞒,直言道:“临场失误,中榜无望。” 见他坦然直言,胤禛大生好感,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赋税、丁银制度乃国之根本,岂能轻言革新?你平日埋头苦读,何以生出革新丁银制度之念头,又何以找到本王这里?” “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而搏,王爷以刚直敢言著称,丁银革新,直接触及到缙绅利益,唯有坚毅刚直、杀伐果断、严正无私如王爷者方能胜任。”戴铎侃侃而道:“学生出身寒门,深悉赋役繁杂之弊端,皇上既是固定了全国的丁数,丁银革新便大有可为,若能推行天下,必能造福天下万民!” 胤禛听的暗暗点头,这戴铎倒是说的直接,竟是直言不讳的点明这丁银革新,是得罪天下缙绅之事,他找到自己门下的原因,亦是看准了自己不怕得罪人,倒是不用多虑,且看看他的丁银革新究竟是何章程,能否受康熙的青睐。 想到这里,胤禛面色大为和缓,温言道:“坐下说。”接着又吩咐道:“上茶。” 戴铎一见这情形,便知已经初步获得了胤禛的好感,不由长松了口气,道谢之后便从容落座。 (未完待续) 第260章 摊丁入亩 见戴铎从容自若,毫无扭捏之态,颇有大家之弟风范,胤禛不由暗自赞许,微微沉吟,便和煦的说道:“丁银革新,何以会触及缙绅利益,具体又是何章程,可否详细道来,本王愿闻其详。” 戴铎微微欠身道:“回王爷,人丁、地土是国家财富之根本。我朝赋役制度基本是沿袭前朝,仍然是丁、地分征,有田则有赋,有丁则有役。丁银亦国家惟正之供,与田赋并列,乃朝廷最重要的赋税收入之一。 丁银的种类,有民丁银、屯丁银、灶丁银、匠班银、盐钞银等,除此之外,另有一些地方性的丁银项目,如军丁银、土军丁银、站丁银、渔丁银等等,种类之多,名目之繁,数不胜数。 丁银征收则是各省不同,更甚者,一省内各州县也往往不同,民丁、更名丁、屯丁、灶丁等各色人丁又各不同,彼此差异很大,没有统一标准,可说是混乱繁杂无比。 为保证丁银的征收,朝廷制定了一套严格的户籍管理和人丁编审制度。户籍方面,人户以籍为定,凡军、民、驿、灶、医、卜、工、乐诸色人户,皆以原报册籍为定。人丁编审初定三年一次,后改为五年一次,丁增赋亦随之,目的是核实天下丁口,具载版籍,平赋役,清隐匿,别老幼,均差徭。” 说到这里,戴铎微微顿了下,瞥了胤禛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一脸冷峻,心下不由颇为忐忑,暗吸了口气,才壮着胆子接着说道:“王爷,丁银征收及与之相关的各种制度,从表面上看,十分严密,但实际上却是一片混乱,可以说从未认真执行过。 我朝立国七十余年,从未进行大规模地普查户口,“人户以籍为定”、“核实天下丁口,具载版籍”、“平赋役,清隐匿,别老幼,均差徭”等等规定,根本无法实现,五年一次的编审徒具形式,不过以派费为事,丁口之增减、田亩之推收,因无从问也。编审册籍数十年而不一变,亦是寻常事,以至于鬼名累累,空缺纷纷,按册则姓名俱有,点丁则踪迹全无,可说是混乱已极。 尽管人丁难以核实,朝廷丁银税额却不能短少,于是各地州县只能拿在籍人丁开刀。自承平以来,有司谨守原额,如天经地义之不可移易。鸠形鹄面之人呼天抢地无所告诉,甚则人已亡而不肯删除,子初生而责其当差,沟中之瘠尤是册上之丁,黄口之儿已入追呼之籍,苟无缺额而已,遑恤其他。 除此之外,更有编审滋扰,私征杂派之祸。每五年一举的人丁编审是各级地方官吏以及经承、里书们发财的大好机会。各种公费也都乘机向民间摊派,有里书里长之费,有州县造册之费,有院司道府吏书纸笔之费,有部册之费,有黄绫纸张解册诸费,悉向里户公派,追索甚于丁粮,种种摊派,不一定都与编审有关,且大都用一派十,没有一定之规。” 胤禛身为皇子,居于京师,偶有地方差务,亦是地方官员迎来送往,此次康熙固定全国丁数,引起南、北两派朝臣争辨不休,不过隐隐感觉丁银制度存在极大混乱,何曾想到竟然已经混乱到这种地步? 此时闻听戴铎粗粗一说,已觉心惊胆颤,立国不过七十余载,天下太平仅仅二十余年,吏治就已经腐败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骇人听闻到了极点。 戴铎停顿了片刻,见胤禛凝神倾听,心里不由一松,暗道这几日工夫没白费,接着又侃侃而道:“王爷,以上还不是丁银制度最严重的问题,丁银制度最为严重,影响最为恶劣的是贫富负担严重不均。 因为是按人征丁,必然是由无地少地的农民承担丁税的大部分,缙绅富户虽然田地多,但却因人口少,所以负担的丁税反而极少,此乃一大弊端。此外,绅衿地主法定优免及编审不公,使的丁银负担更加不均,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负担不均,丁税愈重,自然迫使穷困人丁大量逃亡、漏籍,逃亡的人丁越多,则在籍人丁的丁税愈重,丁税愈重,则逃亡丁税愈多。如此,日累一日,年复一年,必然导致丁册严重失额,不足额必然影响朝廷的税收影响社会的安稳,但遇灾荒饥谨之年,极易催生隐患! 由此观之,丁银革新已是势在必行!刻不容缓!” 听到这里,胤禛已是大概明白过来,缙绅田地多,丁税少,百姓地少丁税重,随着逃亡的人丁越来越多,丁税的征收已是日渐艰难,微微点了点头,他才道:“丁银制度确实已到非革新不可的地步,说说丁银革新的具体章程。” “摊丁入亩!丁从地起,地丁合一!”戴铎加重语气说道:“盛世人丁永不加赋,则丁银成为固有之数,派之于人与摊之于地对朝廷毫无影响,完全可将丁银分摊于地,更何况人口有生死迁移变化,地则永无变数,地丁合一,既有利于朝廷,亦有利于穷困百姓,可谓一举数得。” 摊丁入亩!丁从地起,地丁合一!胤禛思忖了片刻,不由一阵兴奋,此法可行!利国利民,唯损缙绅!他大为欣赏的瞅了戴铎一眼,此人不简单,考场失利,便马上另谋出路,短短时间,便能从盛世人丁永不加赋这点想到地丁合一,并能以此自荐,眼光、见识,才智都堪称上上之选,更难得的是堂堂正正,他身边可正缺一个以阳谋为主的谋士,登时便起了爱才之心。 稍稍沉吟,胤禛方含笑道:“此诚乃老成谋国之言!有此见识,何愁功名?” 戴铎一听此言,顿时大为欣喜,当下便起身一揖,道:“承蒙王爷赏识,学生不才,愿投入门下,供王爷驱使。” 胤禛点了点头,笑道:“无须多礼,这摊丁入亩还有何好处,瞧你言犹未尽,接着说。” “回王爷,摊丁入亩实乃利国利民之举。”戴铎心情大好,更为从容的说道:“实行摊丁入亩,则变成按田地多少为征税的依据,田多则丁多,田少则丁少,无田则无丁。极大的保障了朝廷的税收,减轻了少田、无田之穷困丁口之负担。 地丁合一,可以化繁为简,简化赋税的征收手续,可以有效防止官吏从中贪污舞弊,巧立名目,胡乱摊派。 摊丁入亩一旦推行,可以有效制止缙绅富户大规模兼并土地,不仅起到均赋税的作用,亦可避免穷困人丁大量逃亡,利与维持地方稳定。” 听到这里,胤禛已敢断定,这折子递上去,康熙一定会龙颜大悦,对他另眼相看,相比起摊丁入亩,老十四的什么海关革新、工商杂税革新,根本就不值一提,这次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功一件。 *天津卫濒临渤海,地处海河下游,素有九河下梢之称,是京杭大运河南粮北运的入京枢纽,并为粮、油、海盐等物资的集散地,因地理位置优越,使其成为北京的门户,加之水运渠道便利,使其成为北方重要的商埠。 上海距离天津,海路不过七百海里,‘南海一号’的航速,顺风可达十节,第五天一早,胤祯一行就在天津港登陆。 天津海关监督海善早早就闻报有三艘悬挂金龙旗的西洋战舰抵达天津,当听说有一艘艨艟巨舰,他便怀疑是胤祯到天津来了,急颠颠的就赶到码头候迎。 海军三艘战舰皆是一色的西洋战舰式样,一进港就引起了众多百姓围观,如此大的海船,天津卫的百姓已是多年未曾见过,更何况是西洋战舰,又悬挂着金龙旗,一时间码头上一众人等都议论纷纷,有上海的海商,则是自豪的指指点点的介绍,解说着。 胤祯厌烦官场虚礼,并未着人先行通知,码头上迎接的也就是天津海关的一众大小官吏,一见果然是胤祯亲身前来,海善喜颠颠的迎了上去,极漂亮的一个千儿扎下去,“天津海关监督海善,给恂亲王请安。” 起身后,他又微笑道:“十四爷,您来天津,怎得也不让人先招呼一声,我也好预先安排。” “今日就不必了。”胤祯含笑说道:“马上准备快马五十,我要进京,回头再让你好好安排。” 一听胤祯说要马上进京,海善也不敢再油嘴,立刻就吩咐人前去准备,随后才回过身来,道:“十四爷,先用餐吧,明日一早准能赶到京城。” 胤祯略微沉吟,才点头道:“行,你叫人准备,这三艘战舰上的海军官兵,你也负责一并安排,都按十两一桌的标准,花费不用你管。” “十四爷这不是打脸嘛。”海善陪笑道:“不就几百人,一顿饭,属下还请的起。” “那你可走眼了,足足一千五百人。”胤祯轻笑道。 一听有一千五百人,海善一阵肉痛,却仍是强笑道:“十四爷也忒小瞧人了,别说一千五,就是一万五,属下也请得起。” “行,爷就让你大方一次。”胤祯马上就接着道:“再过半月,还有一万海军过来,你可得一视同仁。” 还有一万海军过来?海善脚底一软,不带这么玩人的,那不得花上万两银子? (未完待续) 第261章 十四觐见 见海善被噎得半晌没出声,胤祯亦不为己甚,边走边轻笑道:“瞧你那点子出息,对外别说是爷的人,爷丢不起那人。” “让十四爷见笑了。”海善紧紧跟在后面,赔笑道:“属下一年才二万进项,这一下去了大半,难免失态。” “海军军纪森严,亦不缺钱,你便是有心,爷也不会让海军随便破例。”胤祯边说边回头扫了一眼。 一听这话,海善登时就放下心来,笑道:“谢十四爷体谅。”他也是成了精的人物,见了胤祯的动作,立刻就会心的示意手下一众官员不要跟的太紧。 坐了大半月的船,胤祯一下船,感觉犹如踩在棉花上一般,走了一段路才稍稍适应,他闲适随意的踱着,见众人已经远远落在后面,才含笑道:“别说爷不关照你,给你透个信,天津要大发展了,你手头有银子没?” 啊?海善未料到胤祯竟然会如此关照他,半晌才反应过来,立时就眉开眼笑,迭声道:“有有,谢十四爷提携。” “不过,也别吃独食。”胤祯含笑自袖中抽出几张万两的银票,道:“这算是隆科多的本钱,一个月后将本钱还我,此事不要声张,你知,他知便可。” 海善一手接过银票,连连点头道:“十四爷放心,属下知道轻重。”心里却是又惊又喜,隆科多难道早就是十四爷的人?难怪他能做到九门提督!十四爷这手段,可真是没的说,送钱都能送的如此不着痕迹。 *虽然大清已经正式对西班牙帝国宣战,可京城的大小官员却没有几个人关注此事,谁也没把大清当作海洋大国来看,上下数千年的历史,来自海上的威胁、侵略实在是微乎其微,前明的倭寇,台湾的郑氏,虽然也曾经掀起点浪花,可终究只是疥癣之患,无关大局。 西班牙舰队大败广东水师,侵扰东南沿海,对于北京城来说,亦是太过遥远,再说,康熙虽然下诏对西班牙帝国宣战,却并未有频繁的调动兵马,北京城一点也未感觉到有丝毫紧张的气氛,有关西班牙舰队的情况,京师百姓挂在嘴边议论了两天,很快便淡忘了,一众大小官员亦是事不关己,漠然处之,几乎都要忘了,还有对西班牙宣战一事。 在京师百姓、官员的潜意识里,西洋实在太过遥远,比爪哇国还遥远,遥远到不值得关注的地步,而且西洋诸国来大清亦无非是要求开通贸易,对西班牙宣战,大家都抱着胜亦不喜,败亦无忧的心态,自然也就没人刻意关注。 唯有上书房众大臣及江南籍官员对此事颇为上心,不过,当胤祯、胤祥两位皇子率海军舰队前往福建迎战西班牙舰队的消息传到京城后,情形就为之一变。 一下子牵扯到两位皇子,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眼下风头最盛的十四皇子,形势立刻就为之一变,不论是大小官员还是平头百姓都再次对西班牙舰队关注起来,每日里京师各大小酒楼、茶楼、会馆但凡人群汇聚之处,皆能听到种种议论,人们对西班牙舰队与大清海军舰队的规模大小、人数多寡,优劣长短,胜负机率皆是津津乐道。 文武大臣、王公亲贵,内城满族八旗可就没那么轻松,他们几乎家家都有子弟在海军中,双方力量如此悬殊,无异于以卵击石,怎不教人提心吊胆? 广东水师与西班牙舰队在万山群岛一战的情形早就已经传遍了京师,谁都知道西班牙舰队火炮厉害,据说有千五百门火炮,广东水师根本就没有近战的机会,仅是想想那上千门火炮齐发的光景,就足以让人肝胆俱裂了,那可真是弹如雨下。 炮弹又不长眼,一旦海军战败,万一这二位皇子有个什么不忍言之事,以康熙的性子,岂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大造战船越洋征讨,那可真是国无宁日了。 一众王公大臣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是对胤祯腹诽不已,连带着对康熙亦有不少抱怨,胤祯才多大年纪,正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之时,让他独自掌着海军学院,没事都要找海盗打,更何况西班牙打上门来,他岂有不应战之理?只是苦了那些儿郎了,这一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只怕是满城恸敛挂白幡。 十四党一众大臣自然是忧心不已,八爷党一众大臣则是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三阿哥胤祉亦是暗自偷着乐,即便老十四不死,此番战败,那在康熙心中的地位亦会一落千丈。 八阿哥胤禩、四阿哥胤禛二人却是没那么乐观,对于老十四的心计、手段,他们是深有感触,老十四可不会一时冲动,不顾大局,虽然年纪轻轻,但行事周密,虑事深远,与朝中几个老狐狸都有的一拼,他岂会陷自身于陷境,置费尽心血打造出来的海军于绝境? 只是西班牙舰队如此庞大,又有与广东水师一战的先例于前,二人都猜不透老十四亲率海军舰队迎战西班牙舰队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目的?老十四行事,历来出人意料,他不揭盖子,谁也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二人也只能静等着消息。 宗室亲贵中握有远洋贸易船队股份的则更是焦灼不安,这可是百万一分的股份,一旦海军战败,远洋贸易船队何时能开通美洲、西洋贸易?这股份何年何月才能见红利?找康熙退股,借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好在‘四大恒’及时的传出话来,以原价回收远洋贸易的股份,这才让他们大松了一口气,纷纷抛出手中股份,心里对胤祯大是感激,都暗赞胤祯做事厚道,为人仗义。 *四月初一,散了早朝,康熙便回到乾清宫东暖阁,自胤祯率海军舰队出海后,一直就未有片言只语传来,他心里亦是焦虑不安。 海军中众多的宗室亲贵子弟可都是在他的授意、鼓动下进入海军的,八旗子弟在海军中的人数亦不是小数目,而且,远洋贸易船队亦是依附在海军身上的,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西班牙舰队如此庞大,火炮又是如此犀利,虽然极度相信老十四,可康熙实在不知道海军凭仗着什么能够取胜,庞大的舰队在海上对决,对大清对老十四来说都是首次,西班牙舰队不仅规模宏大,并且都是百战精兵,海军学院成立才二年,战舰既少,又从未经历海战,更别提如此大规模的海战,这胜负之数,可谓是一目了然,真琢磨不透老十四如何赢得这场海战。 海军若是亦如广东水师一般惨败,死伤惨重,可就难以收场,大清将再无能力钳制西班牙舰队,只怕又得迁界禁海,老十四即便能够安然回京,只怕亦要遭受一众王公大臣群起而攻之,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亦将全部退还,海军将无力再建,老十四亦会名声扫地,再无机会翻身。 想到这严重的后果,康熙不由长叹了口气,暗暗埋怨老十四此番有些孟浪,为何就不能避其锋芒,隐忍数年,待远洋舰队建成,再出海一决雌雄? 康熙正自想的出神,却听李德全禀报道:“皇上,四阿哥在外求见。” 老四来做什么?康熙微微沉吟,才道:“让他进来。” 胤禛进殿见礼后,便按例在白毡毯上跪下,奏道:“禀皇阿玛,自皇阿玛颁发盛世滋丁,永不加赋之后,朝中大臣为此争论不休,儿臣不忍皇阿玛为此劳神,遍查典籍,多方询问,偶有所得,还请皇阿玛指正。”说着,便双手呈上写好的折子。 康熙接过折子,翻开一看,仅是标题,摊丁入亩,就提起了他的兴趣,抬头瞅了一眼胤禛,才吩咐道:“李德全,赐座。”随后,便低头细看折子。 看完折子,康熙兴奋的道:“好,摊丁入亩,此法甚好,可谓是利国利民,一举数的,保障朝廷税入,均赋役,维护地方稳定,抑制土地兼并,得此一法,国之幸甚,推广开去,造福万民,好!赏老四。” 康熙正说得兴起,李德全却是满脸欣喜的进来禀报道:“皇上,十四爷在外递牌子求见!” 谁?老十四?康熙被打断话,本已满脸转阴,一听是老十四,脸色立刻就化为惊喜,不敢置信的问道:“是老十四?” “回皇上,确实是十四爷。”李德全躬身欣喜的回道。 “还楞着干什么?宣!”康熙兴奋的催促道,而后,整个注意力都转到老十四身上去了,老十四回京了?怎么之前未听到丝毫消息?难道是海军大败?他封锁了消息,先行回来撞木钟?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一沉。 胤禛则恨不得一脚踹死李德全,你迟来一步要死啊,这刚刚说到赏字,现在倒好,康熙没下文了,这老十四也是,真是命中克星,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节骨眼上,他赶回京城觐见! (未完待续) 第262章 教训老四 暗自腹诽了一阵,胤禛亦反应过来,怎得没见任何军报,老十四就独自悄无声息的回京了,莫非是惨遭大败?老十四回来了,老十三呢?怎么未一同回京?十三该不会出事吧? 胤祯回来的突兀,之前又无任何军报传递,自然令康熙产生不好的预感,他也没心思再议论摊丁入亩,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事该如何收场?西班牙帝国既然有如此庞大的舰队,那打败西班牙帝国的荷兰、英国,这两个国家的舰队会庞大到何种地步? 迁界禁海不过是权宜之计,总不能从此不再下海?海军必须重建,老十四是唯一能清醒认识西洋诸国的人,亦是倡建海军的第一人,该如何想法子保全他?康熙一时间颇有些心绪不宁。 胤禛也在暗自盘算,老十四真若大败,可是难得的良机,该如何落井下石,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这争储的局面也必然为之大变,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两人都默然不语,大殿里一时间落针可闻,胤祯来的极快,一进门,见老四也在,稍稍楞了一下,便沉稳的跪下给康熙请安见礼,康熙、胤禛两人都盯着胤祯,想从他表情上看出一点端倪来。 见胤祯动作沉稳、气度从容,康熙顿觉心里一松,待他起身,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战情如何?” 胤祯刚刚起身,听的康熙发问,又待跪下回话,康熙已是摆手道:“免礼。” “回皇阿玛,海军初战告捷。”胤祯躬身回道。 一听初战告捷,康熙心里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看来老十四回京,是遇上了麻烦,搬救兵来了,放下心来,他便微笑着吩咐道:“赐座,赏茶。” 胤禛心里顿时大为失落,海军竟然胜了?老十四是如何胜的?听的康熙又是赐座又是赏茶,心里不由暗妒,我上了份摊丁入亩的折子都未得赏茶,老十四一来就赐座赏茶,这未免有点太厚此薄彼了? 胤祯却并未就座,而是在白毡毯上跪下,朗声道:“恭喜皇阿玛,海军初战告捷,再战大捷,西班牙舰队大小战舰三十五艘,除击沉两艘辅助舰外,其余三十三艘战舰被我大清海军一举缴获,西班牙舰队所有官兵,包括舰队司令安赫尔在内,九千余人全部被俘,无一漏网!” 胤祯朗声说完,大殿里却是死一般寂静,康熙、胤禛都死死的盯着胤祯,这战果太惊人了,实在是让人无法置信,康熙原本以为是小胜一场,未料到竟然是如此完胜,心里不由甚是疑惑,半晌,他才沉声问道:“怎得未见战报?” “回皇阿玛,儿臣乘海军战舰北上,速度堪比八百里加急,为免皇阿玛忧心,是以在上海稍做停留,便赶回京城报信。”胤祯自然清楚康熙此问的目的何在,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皇阿玛,儿臣已命海军学员将所有缴获战舰、俘虏押解来天津,准备在天津举行盛大的献俘仪式,以振我大清国威,恳请皇阿玛前往观礼,还祈望皇阿玛恩准。” 一听胤祯要在天津举行盛大的献俘仪式,康熙再无怀疑,纵使他涵养再好,闻听如此不可思议的大捷,亦是仅不住兴奋的站起身来,犹自追问了一句:“缴获了整个舰队,俘虏了九千余人?” “回皇阿玛,千真万确!”胤祯沉稳的回道。 “好!好!打的好!”康熙畅快的大笑道:“打出了我泱泱天朝的威风,打出了大清海军的气势!” 胤禛心里却一片冰凉,老十四的圣眷本就浓厚,经此一战,更是无人能比,这储位之争,实为堪忧,不过,他很快就抛开这些杂念,跪奏道:“皇阿玛圣虑深远,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经此一战,大清威震天下,西洋宵小再不敢寇边,大清海疆无忧,江南半壁无忧!儿臣恭喜皇阿玛!” “都起来吧。”康熙笑着点了点头。 胤禛起身,又是含笑对胤祯道:“恭喜十四弟,建此盖世奇功。” 一听老四加重了盖世奇功四字,胤祯不由暗骂了一句,竟敢当面给我上眼药,他先是一揖,微笑道:“见过四哥。”起身又才道:“海军的创建,乃是皇阿玛高瞻远瞩,远洋舰队的建造经费,亦是皇阿玛东挪西凑而来,海军将士亦是皇阿玛精心自宗室中挑选而出,海军出战,更得皇阿玛密旨授意,海军能有此大胜,全仗皇阿玛未雨绸缪,运筹帷幄。我等身为臣子,为君父分忧,乃是本份,岂能出了一点力,便贪天之功?四哥以为然否?” 见胤祯并不因大胜而沾沾自喜,却是丝毫不肯上当,反过来顺手还教训他一番,胤禛顿时一阵气苦,谁不知道是你老十四倡议建海军,建远洋舰队的?所耗的银钱,也都是你老十四一手筹措的,至于什么密旨授意,那更是扯淡,难怪你老十四圣眷如此之浓,原来这拍马屁的工夫已经如此炉火纯青。 腹诽归腹诽,但老十四教训的光面堂皇,当着康熙的面,胤禛也不能驳斥,只得捏着鼻子陪着笑脸说道:“十四弟胜而不骄,时刻恪守臣子本分,实令为兄汗颜,为兄受教。” 如此大好机会,胤祯岂会轻易放弃,很是诚恳的道:“四哥谦恭谨慎,深悉明暗之道,门下更有无双国士邬先生,若是由您领军,定能胜十四数倍。” 一听这话,胤禛顿觉心惊肉跳,什么深悉明暗之道,什么无双国士,胤祯这话真可谓句句诛心,话里有话,更让他恐惧的是,邬思道隐藏府中,就连府里亦少有人知,胤祯怎会知道邬思道的存在?难道老十三无意中说漏了嘴? 康熙就在跟前,胤禛哪里敢辨说,心里暗暗后悔,没事去招惹老十四做什么,他忙笑道:“十四弟过谦了。”心里却在盘算如何赶紧的脱身,康熙不叫跪安,做臣子的是不能主动辞别的。 康熙见他两兄弟唇枪舌剑,老四竟然连连吃憋,亦不仅暗自好笑,老十四把海军大胜完全归功于他,他亦是有点脸红,但当着老四的面,又不能拆老十四的台,当下便转移话题道:“有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海军取的如此大捷,自身伤亡如何?” 胤祯心里不由暗自感激,康熙怕他海军伤亡过大,竟然先找好了托词,他忙躬身回道:“回皇阿玛,海军被重创了两艘战舰,伤亡人数六十有九。” 伤亡如此之轻?康熙不由大为诧异,跟这辉煌的战果比起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老十四这一仗是如何打的?难道是用计?康熙不由兴致高涨,“坐,坐下说,你既是亲临战阵,详细说说这一仗是如何打的。” “是。”胤祯应了一声,伸手礼让了老四一下,对于老四,他也只打算点到为止,不能得理不饶人,不能给康熙留下胸襟狭隘的印象,也不能让康熙觉得他老十四容不下兄弟,这可是康熙的大忌。 海军与西班牙舰队一战,目睹的人太多,胤祯知道那些个大员都会有密折上报,也不敢有丝毫隐瞒,落座后,他便原原本本的将海军的火炮优势,以及交战的具体细节,细细说了一遍。 听闻海军是凭借着火炮优势完胜西班牙舰队,康熙半晌默然不语,火器是把双刃剑,用的好,是利器,用的不好,便会反伤了自己,满族虽是号称数百万,实则真正满族不过百万之众,却统御着近亿的汉人,火器一旦流传开来,对朝廷而言是祸非福。 不过,眼下老十四毕竟是凭借着火炮优势打赢了西班牙舰队,康熙不欲在这这个问题上深究,叫跪安又显的过于突兀,便想转换话题,正好看到老四上的摊丁入亩的奏折,便含笑道:“澎湖一战,大清海军威震四海,亦正好借此机会怀柔四夷,天津献俘,朕亲率群臣、各藩使臣、西洋传教士等前往观礼,以扬我大清煌煌国威,以震慑诸藩四夷宵小之辈。” 康熙的沉吟,使胤祯极为担心,他可是深知康熙对火器的忌惮,此时见他开口允诺前去天津观礼,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忙躬身回道:“皇阿玛高瞻远瞩,圣虑深远,儿臣定将献俘仪式举办的肃穆威严以彰显我天朝威仪,为皇阿玛开创的盛世增添新气象。” 一听天津献俘能为盛世增添新气象,康熙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对西班牙帝国宣战,一举缴获西班牙整支远东舰队,天津献俘,必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胤禛已是彻底无语,这老十四可谓深悉康熙心意,时时处处都能讨得康熙欢心,难怪能得康熙如此宠信,自己的策略是不是该调整一下了,再孝顺的好有又什么用?能比的上老十四的奉承? 康熙却是接着话头说道:“如今虽说已经是一番盛世景象,但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小民百姓仅能糊口而已,但遇灾荒饥谨,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者甚众,这是你四哥刚刚奏报上来的丁银制度革新——摊丁入亩,你倡导海关革新,工商杂税革新,经验颇丰,看看有何遗漏之处?” (未完待续) 第263章 当面陷害 一听到摊丁入亩,胤祯不由暗笑,戴铎这小子也算是个人才了,稍稍点拨,就把摊丁入亩给鼓捣出来了,老四也没让他失望,果然是迫不及待的提了出来。 推行摊丁入亩,对胤祯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首先便是人口,取消了人头税,人口便会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疯涨,近亿的人口基数,不过数十年,便能翻一翻。这对于他的扩张大业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其次,取消了人头税,朝廷对户籍的控制也将逐步放松,无地农民和手工业者从而可以自由迁徙,有利于促进工商业发展,亦为日后的资本主义发展打下了基础。 这两点,唯有推行摊丁入亩才能实现,胤祯是早有此心,但是摊丁入亩的推行却是极大的损害了缙绅阶层的利益,胤祯却不敢冒此风险,他以后很多决策,可都需要缙绅阶层的支持,所以这个恶人仍然还是由老四来做最好。 恭谨的接过奏折,胤祯装模做样的翻看了一遍,才由衷的赞道:“摊丁入亩利国利民,实乃万世良法,此法推行得力,可保大清长治久安,一统万年。如今天下太平,内外安稳,正是大力推行此法的最佳时期,还祈望皇阿玛早做决断,早一日推行,朝廷则早一日受益。 儿臣在江南日久,早闻江南有州、县在试行丁从地起,既是有此基础,不若先在江南试行,两江乃赋税根本之地,可先在广东、浙江两省逐一试行。 四哥的摊丁入亩之法,已经十分周详,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不过,在推行过程中,及推行之后,儿臣窃以为必须注意几点。”胤祯说着便望向康熙。 听闻老十四有提议,康熙亦甚是期待,老十四的眼光独到,见解往往异于常人,却又常常一矢中的,微微颌首,他便鼓励着道:“无妨,此法推行还须众议,你敞开说,不要有顾虑,集思广益嘛。” 胤禛却是不以为然,老十四这才粗粗一看,短短时间内,他能有什么好的建议?倒要防着他使坏,搅了自己这桩功劳。 胤祯略微沉吟,便侃侃而道:“历朝历代,赋税制度革新的不少,但每次都导致赋役一步步加重,一直到积重难返的地步,此谓积累莫返之害!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每一次的赋税革新,都将附加税、杂税、供税并入了主税,而时间一长,又催生了各种新的附加税、杂税、供税,如此循环,百姓则不堪重负。 再有,既然已经摊丁入亩,丁税便已不复存在,何不再彻底一点,明令免除丁税,如此,既可免除日后固定丁额不足之弊端,又能杜绝各种加在人丁之上的杂税死灰复燃。 摊丁入亩全面推行之后,皇阿玛若是明谕天下,革除丁税,严禁任何附加税、杂税、供税,着为永例。则可彻底防止积累莫返之害!” 彻底革除丁税?康熙眼睛微微一眯,这倒是好提议,丁税既然已经摊入田土,确实没有再保留的必要,此谕一出,既可招揽人心,又可杜绝贪官污吏巧立名目中保私囊。 胤禛也是一楞,想不倒老十四竟然能够举一反三,想的更远,玩的更彻底! “再好再详细周密的制度,也的靠地方官吏来执行,必须先整顿试行地方的吏治!”胤祯接着说道:“摊丁入亩的推行,必然损害地方缙绅的利益,在推行过程中,阻力自然不会小。此法推行,关系到大清的千秋万代,意义非凡,儿臣窃以为,若能委任一铁面无私,正直不阿,勤谨细致的皇子负责此事最好。” 胤禛听的心里一跳,老十四这是举荐他负责摊丁入亩的推行,他有这么好心?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此法是他首倡,推辞那是万万不可的。 康熙对此提议却是大以为然,摊丁入亩的推行,确实是意义非凡,不能让地方那些龌龊官员坏了大事。 “另外,儿臣还有一点建议。”反正这摊丁入亩的黑锅是由老四背定了,胤祯不介意再烧几把火,“四哥的摊丁入亩,核心便是根据土地收税,若是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官吏士子免除征税,日后必然又是弊端丛生,缙绅也不免怨声载道,严重阻碍新法推行,但若能够一步到位,明令天下所有土地按章纳税,则可以彻底永绝赋税弊端,顺利推行新法。 对于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官吏士子的损失,皇阿玛可以提高俸禄等法子予以弥补,若是皇阿玛的皇庄带头纳税,天下无人再敢有异议?” 见胤祯说的头头是道,康熙原本是满面含笑,未料到他突然急转直下,竟然建议天下所有土地按章纳税,康熙不由一楞,这革新来革新去,最后竟然要革新到自己身上来,连皇庄都要纳税?况且满族入关,各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可是圈占了大量的土地,旗民名下土地亦不是小数。 若是全部按章纳税,他们岂不闹翻了天?俸禄补偿,那能补偿多少?多了朝廷负担不起,少了,又不起作用。但若不统一征税,时日一长,的确会弊端丛生,不知道有多少土地会挂靠在这些免税户的名下,康熙顿觉左右为难。 胤禛却是听的后背一阵凉飕飕的,全是冷汗,老十四这招可是太狠毒了,这是当面陷害!真要按他所说,他胤禛就不止是得罪缙绅那么简单,这可是把所有的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官吏士子都得罪个遍,他不过是一皇子,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他忙躬身奏道:“皇阿玛,满族可是我大清统治天下的基石、根本,万万不能危及他们的利益,再说,若是因此而提高官员俸禄,朝廷岂不是白忙?那还不如不革新。” “皇阿玛,推行摊丁入亩不只是为了增加朝廷收入,主要在于平赋役,缓兼并,稳人心,安地方。”胤祯从容说道:“明令天下所有土地按章纳税,不过是内里撒土,迷外人眼罢了。满族亲贵,旗民,皇阿玛转身就可赏赐回去,何来危及满人利益一说?” (未完待续) 第264章 京师轰动 摊丁入亩,得罪缙绅,胤禛倒是没放在心上,缙绅即便再恨他,也不影响他争夺储位,但是老十四却一下子把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官吏士子全部拉了进来,胤禛却就大感惶恐了,若是一股脑的将这些人全部得罪了,即便是康熙支持他,亦会落的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储位,那更是妄想! 听得胤祯说的振振有辞,胤禛不由一阵气苦,这摊丁入亩可是他上的奏折,若是康熙真的采纳了老十四的建议,他即便是托病不负责此法推行,也同样会得罪所有人,总不能满京城的去解释,所有土地按章纳税是老十四的主意吧,这黑锅背的就真叫冤。 不容胤禛多想,康熙已经开口说道:“摊丁入亩,事关国策,须得慎而又慎,先搁一下,让上书房大臣议议,再在京报上刊登,看看反应。”说着,他瞅了胤禛一眼,又道:“胤禛先跪安吧。” 一听康熙说还要将摊丁入亩登在京报上看看反应,胤禛心里暗叫不妙,京报可是老十四主管的,就这么原文刊登,他倒是不怵,但若老十四动点手脚,他可就冤到家了。但是康熙叫了跪安,他纵是千般不愿,亦只得咽在肚子里,忙起身跪安,躬身退了出去。 退出大殿,胤禛不由一阵懊恼,原本好好一桩大功,被老十四搅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反倒变成祸事了,这老十四可真是好手段,此事该如何收场?胤禛一时间不由心乱如麻。 待胤禛一退出,胤祯便沉声禀报道:“皇阿玛,海军已经乘胜直袭马尼拉,两广、闽浙六千绿营已乘福建水师战船跟随南下。” 康熙亦深谙兵事,自然深明兵贵神速,乘胜追击的道理,西班牙舰队一灭,马尼拉不过数千人,他倒不太担心胜负,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道:“福建水师的调令,朕以密旨补发。此番缴获整个西班牙舰队,你是何打算?” “回皇阿玛。”胤祯欠身道:“京师乃天下之根本,然距天津港不过二百五十里,天津卫虽然有水师驻防,但力量薄弱,儿臣欲将缴获的西班牙舰队火炮都调换一新,然后调拨给天津水师,以拱卫京师。” 调拨给天津水师?这倒是出乎康熙意料,稍稍思忖,他便隐约猜到胤祯的心思,老十四这是担心海军过于强大,引起自己担忧,欲以此法子让自己安心,想到这里,他不由暗自感叹,老十四比太子胤礽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眼下海军虽说是初具战力,但战舰规模却是远远不及,这支西班牙舰队对海军来说无异于及时雨,老十四何以毫不犹豫的划拨给天津水师,这可不象是他的风格,瞅了胤祯一眼,康熙不由暗忖道,老十四是否另有打算?沉吟半晌,他才道:“别藏着掖着,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 “儿臣一点小心思,难逃圣鉴。”胤祯含笑回道:“皇阿玛,京师的的防卫确实是首要问题,大海茫茫,西洋舰队若是从海上直插天津,以天津的防卫力量确实难以抵挡,儿臣设想,大清在北方必须建立一支舰队以拱卫京师。 其次,这支舰队平日里可以担负打击海盗,维护东海、黄海、渤海的航线安全,为日后漕运改走海运打下基础,漕运耗费的钱粮实在太多,大运河亦太过拥挤,海运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儿臣此番由上海北上天津,不过五天时间,漕船即便慢点,十数日亦可抵达京师,可谓省时省力。 再次,日后,东征日本,北上沙俄,亦都要着落在这支舰队身上,儿臣现在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 一听胤祯想的如此长远,康熙不由暗自感叹,若论眼光长远,对大局的筹划,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想到如此一来,还可以顺带解决漕运的问题,康熙亦是大为欣慰,天下太平,京师亦是繁华日盛,人口更是猛增,给漕运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朝廷每年花在漕运上的人力、物力、财力巨大的难以想象,百姓亦是深受漕运之苦,若能最终通过海运取代漕运,那可是一大善政。 略微沉吟,康熙才点头道:“既是如此,朕允你所请。”停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万山群岛一战,广东水师十去其六,已不堪再用,朕意欲将其并入海军,一众官员俱降五级,发往海军效力,如何?” 胤祯闻言一怔,那些个兵油子进入海军,岂不是把海军的风气都带坏了?不过,广州那地方确实不错,下南洋比上海方便的多,稍稍思忖,他便欠声道:“回皇阿玛,广州地理位置优越,海防亦很重要,广东水师并入海军,乃一举数得。” 见胤祯并未反对,康熙继续说道:“经此一战,方知朝廷水师已不堪大用,不过,眼下海军初成,不宜大刀阔斧整改,朕意在各水师抽调精锐补入海军,慢慢撤掉水师,以海军代之,你意如何?” “皇阿玛圣虑深远,此事确实不宜过急。”胤祯没料到康熙竟然有如此魄力,一发现水师不行,便欲裁撤,他小心的斟酌着回道:“海军目前虽须急速扩充,但不能过快,否则影响海军的战力,必须对他们进行严格训练考核,合格者方能进入海军,儿臣立志要将海军打造成一支强军,海军是宁缺毋滥。” “宁缺毋滥,说的好,水师官兵懈怠惯了,是该好好训练一番。”康熙赞赏的点了点头,含笑道:“此番海军大捷,建军的事,不能再拖了,你可有详细的章程?对有功将士封赏,你也要尽快把名单呈上来。” 说到这里,康熙不由眉头一皱,其他海军将士都好说,这老十四该如何封赏,可真要好好斟酌一番。 对于海军的构架,胤祯早就考虑过,目前情况不明,还是低调为上,当下便回道:“海军目前初成,儿臣窃以为暂循水师建制便可,待舰队大成,再视情形而定。海军封赏名单,儿臣回去便拟。” 康熙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你也累了,跪安吧,明日再来递牌子。” *胤祯一出西华门,十五阿哥胤禑便笑着迎了上来,拱手笑道:“恭喜十四哥,海军旗开得胜!贺喜十四哥,大败西班牙舰队!” “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胤祯笑道。 胤禑欢快的笑道:“如此大捷,消息早就传了出来,不光是四九城。只怕整个北京城都知道了。”说着,他转身一招手,让自己的轿子过来,回头又笑道:“十四哥在马背上颠了一天,坐轿回府吧。” “十五弟如此体贴,我就不矫情了。”胤祯微笑着上了轿。 十四爷回京了!大清海军大捷,缴获了整支西班牙舰队,俘虏九千余人,自身伤亡才六十九人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象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北京城,紧随着,十四爷要在天津举行盛大的献俘仪式,皇上要亲赴天津观礼的消息又传了出来。 整个京城顿时都为之轰动,京城不仅闲人多,而且海军的家属多,海军大捷,取得如此辉煌战绩,他们更为兴奋和自豪,得到确切消息后,内城就陆续响起了鞭炮声,很快,整个京城的鞭炮声就响成了一片,其热闹气氛堪比新年。 京城里的各大小茶楼、酒楼、会馆,街头巷尾都在热烈的议论着十四爷的海军大捷,谁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反正都是连蒙带猜,自由发挥,几经加工渲染,已经把胤祯传成是战神转世了。 一众宗室亲贵纷纷亲自赶往恂亲王府登门道贺,那些将远洋贸易船队股份出手了的宗亲皇族登时就急的直跳脚,早几日,还在赞胤祯做事厚道,现在立刻就改口大骂胤祯阴险,乘火打劫了,骂归骂,一个个仍然是急急忙忙的骑马乘轿赶往‘四大恒’总店,在那里得知股份转让文契已经移送恂亲王府,一个个又急哄哄的赶往恂亲王府。 十四党的一众大臣自然也不例外,如此大喜,岂有不上门庆贺之理,一个个也是兴冲冲的赶往恂亲王府。 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十二阿哥胤祹三位保持中立的皇子闻知这一消息也都纷纷赶去恂亲王府凑闹热,这可是国战大胜,自当庆贺,亦可以借此机会跟老十四拉近关系,何乐而不为。 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闻知消息后便匆匆赶到廉郡王府。 八阿哥胤禩听闻之后,不由大为感慨,虽然早料到老十四亲率海军迎战西班牙舰队不是简单的一时冲动,却也没料想到,老十四竟然取得一场如此辉煌的战绩! 稍稍沉吟,胤禩才问道:“具体的战情可清楚?” 九阿哥胤禟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很快应该会有消息传出。” 值此争储的关键时刻,老十四居然获得一场如此不可思议的大胜,胤禩不由暗叹了一声,略微沉吟,他才道:“我重孝在身,不便前往庆贺,九弟、十弟,你二人亲去十四弟府上带我祝贺。” (未完待续) 第265章 心狠手黑 一听八哥胤禩命他二人亲去老十四府上庆贺,九阿哥胤禟心里不由一沉,八哥这是什么意思?是灰心了?还是另有所图?他不由迟疑的说道:“八哥,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胤禩微笑着道:“国战大胜,不去庆贺,才是不妥,咱们跟老十四总还有几分香火情,可不能都丢光了。” “这样是否会让人误会咱们八党与十四党两党合流?”胤禟颇为担心的说道。 胤禩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微笑,道:“凡事谨慎是必要的,但任何事情,都是过犹不及,坦坦荡荡去吧。” 西直门大后半壁街,恂亲王府。 胤祯回京,海军大捷的消息早就传回了府,嫡福晋海若担惊受怕了不少时日,闻听胤祯安然无事,而且是大胜还京,自是欣喜不已,当即就吩咐下去,阖府大赏! 王府上下立时便喜气洋洋,内内外外都忙成一片,太监首领包福全,管家老马头都意识到马上有宾客上门庆贺,忙着吩咐安排各项接待事宜。 随着众多的宗亲贵胄涌往恂亲王府,大后半壁街立时就热闹无比,车马官轿排出老远,胤祯在王府大门下轿,扫了一眼那一溜排到街口的轿子,不由暗暗发愁,又得忙乎大半天了。 包福全早就迎了上来,请安见礼后,便躬身禀道:“主子,五爷、七爷、十二爷都来了,简亲王雅尔江阿、庄亲王博果铎,康亲王崇安,克勤郡王纳尔苏,顺承郡王勒尔锦以及众多宗室,都在西花厅候着主子。” 胤祯听的眉头不由一皱,这些人可不是全都冲着庆贺来的,有几个该是冲着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来的,这些个胆小怕事的,可的好好拿捏他们一下。 一进西花厅,一众人等纷纷都迎了上来,恭贺之声不绝于耳,胤祯笑着团团一揖,朗声道:“诸位,海军澎湖大捷,伤亡六十有九,宗室子弟轻伤五人,重伤三人,皆无性命之忧,大家尽可安心。 海军出战五千人,宗室子弟不到二百人伤亡比却是超过一成,这说明,宗室子弟都是好男儿,没给大清海军丢脸!没给我大清宗室丢脸! 在此,胤祯要感谢诸位,感谢诸位对海军的厚爱,对海军的大力支持,将自家的优秀子弟送入海军,此番海军大捷,全仗皇上筹划得当,海军将士用命,要说功劳,也有诸位的一分功劳,大家同喜!同喜!” 一听没有子弟阵亡,一众人都大松了口气,眼下大清没有战事,想博战功,海军是唯一的选择,此番澎湖大战,海军以弱胜强,而且是完胜,自身伤亡却是如此之小,谁心里都清楚,海军必将迎来大发展,能有子弟在海军,那可是大有前途。 听的胤祯毫不居功,众人皆是钦佩不已,立时又是一片赞赏之声,克勤郡王纳尔苏大声道:“恂亲王,海军但有所需,您支应一声,咱们要钱出钱要人出人,鼎力支持!” 这话立刻就引得一众人等连声附和。 胤祯心里明镜似的,这都是一帮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当下便笑道:“那胤祯就先在这里谢谢诸位了。”说着,又扬声道:“诸位,胤祯是从澎湖直接赶回京城的,过几日,天津献俘,再与诸位畅谈。” 见胤祯下了逐客令,一众人客气一番之后便纷纷告辞而去,胤祯这才得空与五、七、十二几位阿哥见礼。 五阿哥恒亲王胤祺笑道:“此番才见了十四弟真本事,澎湖一战,可给咱们兄弟长了脸面。” 七阿哥淳郡王胤佑亦是笑道:“十四弟文武全才,可是羡煞了我等兄弟。” 十二阿哥胤祹却是酸溜溜的道:“经此一战,十三弟的爵位,怕是也要超过我了。” “咱们兄弟就别闹这些虚文了,十二哥也别急,有的是机会。”胤祯轻笑道:“我吩咐人备酒,咱们兄弟好好喝一杯?” “十四弟不用客气。”胤祺微笑着将头偏了偏,道:“那几位可是等急了,咱们过几日再聚。” 待的三位阿哥告辞,雅尔江阿、博果铎,崇安,纳尔苏,勒尔锦几人就凑了上来,雅尔江阿笑道:“十四弟此番大捷,可喜可贺,犬子武格,没给您添麻烦吧。” “武格在海军,简亲王就不用操心了。”胤祯微微笑道:“不敢说亲王,至少郡王是不愁的。” 一听这话,雅尔江阿忙躬身一揖道:“那可要多谢十四弟提携了。” 胤祯伸手让座,道:“我确实是乏透了,各位,坐下说。” 博果铎陪着笑道:“老十四千里奔波,按理咱们不该这时烦你,不过,事关重大,叔叔我不得不厚着脸皮磨你。”说着,他瞅了几人一眼,才有些为难的说道:“咱几个鼠目寸光,把远洋贸易船队股份给转让给‘四大恒’了,听说转让文书已经移送到你府上,呵呵,老十四,能否,能否再转卖给我们?” 胤祯轻叹了口气,才道:“当时上海也在闹着退股,十四琢磨着京城也应该有人要闹着退股,为了稳定起见,这才让人回收股份,不过,那时,十四手头也没余钱,那一千万银子还是找皇阿玛借的,言明了是三钱的息。”说着,望了几人一眼,又才道:“方才陛见,皇阿玛的意思,是转到上海重新发卖。” 三钱的息?几人一听,心里就直接骂开了,不过才短短一个月时间,就要三钱的息,是康熙黑,还是你老十四黑?转手就要三百万!当我们的银子是在大街上捡的? 听到康熙说要把股份放到上海发卖,几人都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老十四说的是真是假?这股份在上海能够卖到一百三十万一分?不过转念想到当初在上海发卖就已经炒到一百二十万以上,几人心里又没了底气。 海军不仅是大胜,而且还缴获了西班牙舰队十三余艘战舰,海军实力可谓是一夜暴长,开通远洋贸易已是丝毫没有悬念,这贸易船队的股份,现在可是香饽饽,抢手的很,不过,要他们以一百三十万一分的价格再吃进来,又不免大是犹豫。 一个个气的都在心里暗骂老十四心狠手黑。 (未完待续) 第266章 特权待遇 见几人犹豫不决,一副肉痛的神情,胤祯不由暗笑,这几人都是铁帽子王,稍有风吹草动就忙着退股,不好好敲打一番,日后难免会给他造成大麻烦,他也懒的理会几人,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们考虑。 包福全却是匆匆进来禀道:“九爷、十爷前来恭贺主子。” 老九、老十来了?胤祯微微一喜,看来八哥他们心里还是存着那分香火情的,他起身给在座几位亲王、郡王一揖,道:“十四前去迎迎九哥、十哥,几位叔兄安坐,十四在此提醒一句,日后几位叔兄不要埋怨十四没给你们机会。”说完,便急步出了花厅。 雅尔江阿、博果铎,崇安,纳尔苏,勒尔锦几人听到胤祯这话,心里都是一惊,老十四的意思,这股份远不止这个价? 雅尔江阿皱着眉头道:“一百三十万一份,即便是值这个价,又能有多大的赚头?” “那可说不定。”纳尔苏沉吟着道:“这几年,老十四可谓是点石成金,眼光之准,手面之大,皆是罕见。” 博果铎也接着道:“据闻西班牙在美洲有几个超大银矿,一旦开通美洲贸易,这利润怕是惊人。” 勒尔锦笑道:“即是如此,各位还犹豫什么?” “这次可是吃了大亏,转手就亏了三十万。”雅尔江阿肉痛的说道:“以后遇事,还是要多问问老十四。” 胤祯才转到二门,就迎面遇上了老九、老十两人,忙微笑着上前给二人抢先见礼,自打胤祯自立十四党之后,几人就有点生分,见面的次数很少,即便是见面,也是碍于人前,不过淡淡的几句场面话。 此时没有外人,见胤祯动作自然,态度亲热一如往昔,胤禟、胤誐两人颇为感慨,老十四虽说现在身份不同了,对他俩人却是依然如顾,二人也忙着回礼。 胤祯含笑道:“一别数月,八哥的身子可已大好?” “强多了。”胤誐抢着说道:“不过,太医说,还是静养一段时间为好。” 胤禟却是拱手道:“恭喜十四弟大败西班牙舰队。” “十四弟是如何以弱胜强的?”胤誐好奇问道。 “九哥忒客气了。”胤祯含笑道:“十四可不是以弱胜强,咱们海军是恃强凌弱。” 恃强凌弱?胤禟、胤誐都是惊讶的望了过来,不都是说大清海军舰队的规模远小于西班牙舰队吗,怎么便成了恃强凌弱? 海军的火炮优势现在已经不是秘密,胤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路走,一路给二人简单的解说了一遍。 听完胤祯的解说,胤誐不由大为振奋,这岂不是意味着大清海军无比的强大,他惊异的说道:“十四弟,如此一来,咱们海军不是足以纵横天下?” “数年内没问题。”胤祯轻笑道:“西洋诸国,眼下也在加紧研制新的火炮。” 胤禟却是蹙着眉头道:“十四弟,这火炮若是用于陆战,这骑兵岂不遭殃?” “岂止是骑兵,攻城拔寨,无所不利。”胤祯毫不在意的说道。 胤禟、胤誐两人登时无语,老十四手上有如此强大的海军,对八哥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眼下海军不过是初露锋芒,便已战绩惊人,日后,舰队大成,老十四的实力岂不远超八哥? 进的西花厅,众人不免又是一番见礼,落座后,雅尔江阿就笑道:“十四弟,远洋贸易船队有你掌舵,咱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三钱就三钱吧,谁让咱们目光短浅呢,只当是买个教训好了。” 见几人决定下来要买股份,胤祯却是不想为这事得罪几人,这几人可都是铁帽子王,在宗室中很有影响力的,敲打是应该的,不过这人情还是得送,微微沉吟,他才道:“十四回上海,就将公开拍卖手头的股份,也不让几位叔兄吃亏,股份暂不卖给你们。 上海公开拍卖之后,如果最低价低于一百三十万,十四就以最低价给你们,如果最低价高于此数,十四仍然以这价位给你们,几位叔兄以为如何?” 雅尔江阿、博果铎,崇安,纳尔苏,勒尔锦五人一听,眼睛不由都是一亮,老十四这事做的厚道,如此一来,他们可就是包赚不赔,这个人情可是不小,五人齐齐起身,雅尔江阿拱手笑道:“十四弟仗义,没得说,日后十四弟倡导的事情,咱们鼎力相助!今儿就先告辞。” 一见这情形,胤禟心里不由暗暗警惕,老十四右手是海军,左手是银子,这帮宗室亲贵迟早都会转向他的十四党,八哥与老十四相比,这优势是一天天削弱,再过得几年,怕是根本就没指望了。 他也不敢多留,起身说道:“十四弟千里奔波,亦是劳累之极,我和十弟也不多搅你,正好与几位叔兄一道,省的你来回迎送。” 乾清宫,西暖格。 胤祯跪安之后,康熙既不见人也未批阅奏折,一直在殿里缓缓的踱着步子。 海军大捷,缴获了整支西班牙舰队,他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不过,听闻海军竟然是凭借着火炮的优势获的大捷,他心里一直就有些隐隐不安,转了几圈下来,他才想明白为何不安。 海军的优良火炮装备战舰至少应该有大半年时间了,为何从来就未见老十四密报过?若不是西班牙舰队的入侵,他准备隐瞒到何时?他为何要隐瞒?是否与太子胤礽一样,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转了几圈,康熙又觉的不可能,老十四历来行事周密,处事谨慎,眼光更是长远,他若有篡位之心,岂会轻易的暴露海军的实力?何况他早就流露出有绝对把握征日本,征南洋,实际上已经透露了海军的强大,只不过,他当时没想到老十四是改良了火炮而已。 既然他没篡位的心思,又何以要隐瞒火炮的改良?仅仅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再有,火炮的威力如此之大,一旦流失出去,后果不堪设想。眼下已经跟西班牙宣战,已经开始远征吕宋,征南洋可说已经拉开了序幕,禁止火炮是不可能,该如何控制,保证不会外流呢? 另外海军中汉人的比例也过高,这些海军士卒可都是能够熟练使用火炮的,而且海军在外,根本就无法节制,老十四凭什么保证那些汉人将领没有外心? 再有,海军如此强大,老十四手中又掌控着巨额的银钱,有钱有兵可是大忌,必须对他稍加限制,可又该如何限制? 海军方面,海军精锐已经远征南洋,回来,至少要到下半年,甚至是明年,刚刚缴获的西班牙舰队,老十四主动的送给天津水师了,现在上海的那近万海军士卒自然也都跟着舰队转到了天津,老十四手上现在根本没兵。倒也不必着急,总不能剥夺老十四海军学院的院长吧?况且,朝廷中谁都不懂海军,让谁取代他? 银钱方面,就更为棘手了,远洋舰队的建造这才堪堪开始,要的是银子,数额惊人的低息放贷本银也要靠老十四筹措,庞大的海军舰队,士卒,每年的开支亦是惊人,离了老十四,这些大臣们,怕是没人能够应付的下来。恩,天津这支海军的经费一定要着落在老十四身上。 康熙轻叹了口气,颇感郁闷,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如何打压限制这个老十四,幸好是自己儿子,而且是没篡位之心的儿子,否则这损失可就太大了。既然暂时不好打压,就只能引导、笼络了,明日得好好跟老十四谈谈。 *雍亲王府,后花园,南院。 胤禛详细的将觐见康熙时的情形说了一遍,而后才道:“先生可有法子不将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官吏士子搅进摊丁入亩吗?” 邬思道沉吟半晌,方才含笑道:“四爷是当局者迷,不纳赋税、不服徭役乃是特权,是用以彰显身份、地位,标榜等级、礼仪的一种待遇,岂能是用钱可以弥补的?” 胤禛一听,不由自失的一笑,道:“我岂是当局者迷,我是被老十四带进了死胡同。”稍稍沉吟,他才继续道:“如果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官吏士子的田土不纳税,又如何解决私下挂靠的弊端?” “这不是四爷该考虑的。”邬思道根本没有考虑,就脱口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四爷何必自寻烦恼?” 胤禛没料到邬思道反应如此强烈,噎了半晌才道:“摊丁入亩乃是我倡导的,自然是想做的尽善尽美,以尽全功。” “世上哪有尽善尽美之事?”邬思道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官吏士子是国之基石,侵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跟朝廷便会离心离德,此事,皇上亦难两全,四爷最好不要涉足其间。” “先生说的有理。”胤禛微微点了点头,又才道:“若是皇上命我负责推行摊丁入亩,又该如何?” 默然半晌,邬思道才开口道:“两个选择,一,应承下来,用心办差,不畏艰辛诽谤,咬牙将这差事办好,坏处是得罪天下的缙绅,甚至有可能是天下的官员士子,益处是,皇上对您定然大为赏识,虽有身败名裂的危险。亦有获得圣心争得储位的可能。 二,托病推掉,另找机会,胜在稳妥,此法乃四爷首倡,推广成功,亦少不了四爷您的一份功劳。” (未完待续) 第267章 八党危机 听闻邬思道给出的两个选择,胤禛暗自权衡了半晌,最终倾向于前者,抬头瞅了邬思道一眼,见他神情悠然,便知他成竹在胸,当下便试探着道:“先生以为我该如何选择?” “于四爷而言,摊丁入亩是一盘残局,一盘奖赏丰厚的残局。”邬思道身子一正,侃侃而道:“这法子并无新意,不过是前明张居正‘一条鞭法’的延续,‘一条鞭法’在前明仅仅实行了十余年就人亡政息,由产可见,缙绅对此法实乃深恶痛绝。 不过,时移势易,我朝的情形已是大不相同,立国之初,朝廷在江南对缙绅数次严厉打压,他们至今仍是记忆犹新,而最根本的是,缙绅在目前而言,并非国之根本,基石,眼下,也是推行摊丁入亩的最好时期,错过了这个机会,一旦缙绅成长为国之基石、根本,就无法再推行了。” 缙绅能发展成国之基石、根本?胤禛听的疑惑不解,不由眉头微皱,大清,满人才是国之基石、根本。这缙绅也能发展成国之基石、根本,那还是大清吗?还是满人的大清吗? 见胤禛蹙眉,邬思道不由微微一笑,不假思索的说道:“四爷不须疑惑,历朝历代,缙绅都是国之根本,于朝廷而言,县官是亲民之官,于百姓而言,县官不过是缙绅之官。 县令治理地方,依靠的便是缙绅,赋税、教化、治安、礼仪,凡此种种,无不依赖缙绅,最为亲民者,莫过于缙绅。 四爷之所以对缙绅没有足够的认识,实乃立国之初,朝廷对江南缙绅的猜忌、提防和弹压,而后又是战乱不断,缙绅根本就没有喘过气来,如今,天下承平二十余载,缙绅势力又开始抬头。 思道敢于断言,不过数十载,缙绅势力必将足以影响朝局,到那时节,再想推行摊丁入亩,就无异于与虎谋皮。” 缙绅竟然如此不可小觑!胤禛不由暗自惊心,沉吟半晌,才问道:“既是如此,又何苦推行摊丁入亩,难道就不虑步‘一条鞭法’的后尘?” “四爷又钻进死胡同了。”邬思道微微笑道:“张居正不过一臣子,因此方有人亡政息的情形,如今可是皇上力主推行,大清以孝治天下,新君登极,敢废此政?数十年一过,亦就成为祖例,缙绅也不会再反对。何况,推行此法,无异于又狠抽了缙绅一记,没个十年八年,他们恢复不过来。” 说完,邬思道呷了口茶,沉吟了片刻,才肃然道:“四爷立志争储,思道以为,四爷该全力推行摊丁入亩方是正途。 四爷甚少独立办差,数年前清理户部亏空亦是不了了之,根本就无法显露四爷之才,皇上乃一代雄主,众皇子又皆是智资超群之辈,三爷编书且不说,八爷如今亦是走的务实的套路,京城整改、京师税改,十四爷就更不用说了。 四爷虽说现今出任宗人府宗令,却是难以取得让皇上刮目相看的成绩,摊丁入亩,可说是国之根本大法,利国利民,唯损缙绅,缙绅的势力如今又不足惧,四爷若能成功推行此法,就足以将八爷、十四爷都比下去。 如今局面,八党、十四党已成气候,四爷若是继续单枪匹马,日后怕是根本就无法与八爷、十四爷抗衡,即便是得登大宝,亦是如履薄冰。不如借着推行此法,明正言顺的招揽官员,培植自己的势力。 皇上本着平衡的朝局的目的,想必亦会大力扶持四爷,此可谓是一举数得,还望四爷仔细斟酌。” “先生此言,正合我意。”胤禛含笑道:“先生有暇不妨多琢磨一下摊丁入亩的事,咱们也出京去透透气。” *廉郡王府。 九阿哥、十阿哥二人自胤祯的恂亲王府出来后,便直接来到八阿哥胤禩的府上,一进书房,就发现何焯也在,而且两人皆是眉头紧锁,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见礼落座之后,老九胤禟就迟疑着道:“八哥,难道又出了棘手之事?” 胤禩颇为忧虑的道:“刚刚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四哥上了份摊丁入亩的折子,很受皇阿玛赏识。” “摊丁入亩是什么?”老十胤誐好奇的问道。 “十爷,摊丁入亩是。”何焯细细的解释了一番。 “这可是大手笔。”老九胤禟眉头一跳,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相比于摊丁入亩,工商杂税革新根本就不值一提,四哥若能顺利推行,立时便能将咱们压下去。” “老十四当真是眼光贼准。”老十胤誐恨恨的说道:“四哥果然是有争储之心,而且一出手,就是天大的手笔。” 几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凛,老十四确实一直就在不断的提醒注意四哥,看来老四这滩水很深,否则也不至于让老十四如此警惕,不过,他此番浮出了水面,倒也是件好事,明枪总比暗箭好防。 “八哥,咱们能不能把这份差事抢过来?”老十胤誐直言不讳的说道。 胤禩微微摇了摇头,道:“十弟不清楚这其中的厉害,摊丁入亩棘手之极,一旦推行,得罪天下的缙绅富豪,咱们八党中不少官员都是代表着缙绅富豪的利益,咱们若是出头推行,先就乱了自个的阵脚,此言不可再提。” 老九胤禟却道:“咱们不便出面,老十四如何?他必然亦是非常乐意打击四哥的。” “九弟说笑了。”胤禩含笑道:“十四弟固然乐意打击四哥,却断然不会采用这等法子,这不是他的风格,而且,十四弟重商,岂会做此等得罪遍天下缙绅富豪之事?” 何焯接着说道:“四爷性情冷峻,人又刚直,且无党众制肘,乃是最为理想推行此法的人选,皇上对此,应是洞若观火。” “目前局势可谓严峻,原本一个十四党,咱们就已经是穷于应付,如今,四哥又是异军突起,以皇阿玛的作风,定然会大力扶持,而咱们却是不进反退,此消彼长,时日一长,必然人心涣散。”胤禩沉声说道:“当务之急,咱们须得如四哥一样,想出利于咱们、适合咱们的好差事以抗衡。” (未完待续) 第268章 肥水不落到外人田 闻听胤禩这番话,在座几人都是默不作声,这差事岂是如此好找的?现有的差事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除非是创新,又或者是革新,再说了,摊丁入亩乃是国策,什么革新能与之相提并论? 安静了半晌,老九胤禟才轻叹道:“八哥,京城的改造工程已经结束了,咱们手头眼下就一个工商杂税革新,别说是利于咱们、适合咱们的好差事了,皇阿玛能随便指派一份差事,咱们也能稍稍喘口气。” 老十胤誐却道:“八哥要在府中守制,九哥跟我又有杂税革新的差事,即便是有差事,咱们也是无暇分身。” 胤禩微微笑了笑,道:“我身子已然无碍,虽是在府守制,但京师杂税革新的事情,还是能够担的下来。现在的问题是没有差事,指望皇阿玛指派,实属渺茫。” 老九胤禟瞅了老十胤誐一眼,道:“听十弟的意思,似乎是有想法?” “我能想出什么来。”胤誐不以为意的笑道:“咱们之前的差事,不都是十四弟想的,与其在这里发愁,还不如去找十四弟,让他再给咱们想个主意。” “老十!”胤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何焯脸色也显的有些不好看,担心的望了胤禩一眼,暗骂十阿哥口无遮拦,这话让八阿哥情何以堪? 胤禩却是笑着摆摆手道:“十弟性情梗直,遇难能够想到十四弟,说明他没把十四当外人。只是,十四弟现在毕竟是自立一党,还会如以前一样,帮我们出谋划策?咱们与他不说是敌对,却也是竞争储位的对手,十弟何以会有这想法?” “八哥,我口直,您别见怪。”老十胤誐也意识到不妥,解释了一句才道:“十四弟自立一党,我开始也恨他,时日一长,也就淡了,我是直人,看人看事,全凭直觉,老十四虽说是自立出去了,却是从来就未针对我们过,实际上,是咱们一直在针对他,我一直觉的,我们有难,十四绝不会袖手旁观。” 闻听此言,老八、老九、何焯不由面面相觑,老十竟然如此相信老十四?稍楞之后,老九胤禟才道:“《南山集》一案,咱们八党可是有不少人,被老十四罢职,怎能说他从未针对我们?” 胤禩心里清楚,老九这是怕他对老十多心,忙微笑着道:“九弟这话有失偏颇,《南山集》案的处理,易位而处,我未必能做到十四弟那样。”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十弟说的不错,一直以来,都是咱们在针对十四弟,储位只有一个,不争不行!不过,与十四弟,咱们都是君子之争。眼下四哥异军突起,我也很想知道十四弟是何态度,又将如何处理?九弟、十弟不妨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老九胤禟闻言不由一怔,诧异的问道:“八哥,即便十四弟顾念旧情,难道不虑皇阿玛多心?” “九爷虑的极是。”何焯跟着道:“皇上如今最忌讳的,应该便是八党与十四党合流,八爷还是慎重为好。” “十四弟虑事周密,眼光长远,岂能看不出这点?”胤禩却是显的甚为轻松,含笑道:“是否援手,如何援手,十四弟自有决断,岂劳我们操心?你们只管把话带到。” *“王爷,王爷,该起来上朝了。”包福全在外低低的叫道。 胤祯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瞥了外间一眼,但见窗纸才微微发明,不由含糊的咕哝了一声句,嫡福晋海若却是一骨碌就爬起身来,稍微理了下自己的衣物,便起身下床,门外的几个丫鬟听到动静,立刻就端着一应洗漱洁具、衣物依次进来。 胤祯昏昏沉沉的任由丫鬟和海若摆布,待洗过脸,才彻底的清醒过来,又有几个丫鬟端来米粥,点心,他胡乱吃了几口便洁手出门上轿而去。 进入四月,天气一日日的暖和起来,虽然晚间下了场雨,却也感觉不到寒意,在西华门外下了轿,胤祯感觉一阵清爽。一路前往西华门,不时有大臣上前见礼祝贺,胤祯都一一含笑点头回礼。 因只是常朝,西华门聚集的人并不是很多,九阿哥、十阿哥二人心里有事,来的格外早,也不扎堆聊天,见到胤祯一路踱了过来,二人便迎了上去,见礼寒暄了两句,胤誐就直接说道:“四哥昨日鼓捣了个摊丁入亩,咱们手头仅有个杂税革新,可谓是相形见绌,八哥又要在府守制,十四弟可有法子压制一下?” 胤祯暗道,八哥他们消息倒是蛮灵的,老四的摊丁入亩可是我一手促成,他要敢负责推行,就由暗变明,相当于公开亮出争储的旗号了,八哥有危机感,亦是正常,不过现在不是打压的时候,怎么也得等到老四接手推行摊丁入亩之后,他要是撂挑子,不接手推行的差事,还真找不出适合的人选。 想到这里,胤祯点了点头道:“十哥把心放宽,肥水不落到外人田。” 一听这话,老九胤禟心里一热,忙道:“十四弟,九哥之前有孟浪之处,还请海涵。” “九哥这就见外了,先散了吧。”胤祯轻笑道:“我心里有数,叫八哥安心休养。” 乾清宫,早朝。 处理完日常朝务,康熙便正式宣布了海军大捷,一众王公大臣早已知道,一个个早就挖空心思准备好了颂扬康熙的赞誉之词,康熙话音一落,立刻便是一片如潮般的称颂。 康熙一生经历了无数的大小战事,值得称颂的政绩更是不知凡几,对于群臣的颂扬已是耳熟能详,听了片刻,便摆了摆手道:“皇四子胤禛昨日上了一道奏折,李德全,读给诸臣工听听。” 听李德全干巴巴的读完了请摊丁入亩折,一群王公大臣立刻就警惕起来,康熙上个月只是颁布了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不过是固定了全国的丁额数量,就引起了南、北两派争论不休,谁也没料想到这四阿哥竟然更激进,直接就要摊丁入亩。 联想到四阿哥近段时间一反常态,频频在朝会上大出风头,稍稍**的大臣,都意识到四阿哥怕是也坐不住了,这是他开始为公开争储做铺垫。 康熙扫了众人一眼,道:“对于摊丁入亩,大家有何看法?” 上书房大臣王掞是江南太仓人,对此自然是双手赞成,当即就站出列道:“摊丁如亩实乃是万世良法,不仅有益于朝廷,亦泽被天下万民,微臣恳祈皇上尽快推行。” 张鹏翮是四川人,四川地广人稀,又是战后重建,早就将丁粮编入田赋,他自然亦是支持摊丁入亩,更何况他在地方任职时间长,很清楚目前赋税的弊端,当下就紧跟着站出来,道:“微臣附议。” 南派、北派的丁税之争,胤祯早有耳闻,他既不想北派搅黄了摊丁入亩,也不愿意自己十四党的大员出声反对,徒惹康熙不快,当下就紧跟着站出来道:“摊丁入亩乃是保证大清长治久安,促进商贸发展,压抑土地兼并,维持地方稳定的唯一良法,儿臣恳请皇阿玛大力推行。” 胤祯这一出声支持,一众大臣都是微微一怔,前段时间南、北之争,并未有阿哥们掺合,今日,先是四阿哥抛出摊丁入亩,十四阿哥又紧接着力挺,北派一众大员都不由谨慎、迟疑起来,这里面会不会牵扯到党争?胤祯可是十四党的领袖。 听到胤祯如此旗帜鲜明的支持,老九胤禟不由一阵疑惑,老十四这是唱的哪一出?不仅不反对,反而是大力支持起来,他是打的上屋抽梯的主意?还是跟老四联手了? 三阿哥胤祉消息没那么灵通,此时听闻老四突然抛出了个摊丁入亩,心中不由一惊,这老四果然是有争储之心,看来,与老四联手是没什么指望了。 这时,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也站出来道:“微臣在江南时,便闻知有不少地方自行以地起丁,可见摊丁入亩极得人心。微臣附议。” 上书房大臣嵩祝略微犹豫,仍是站出来说道:“禀皇上,南方田土一亩所出约三石,而北方一亩所出不过一石有余,且南方一年两季,北方一年一季,摊丁入亩,于北方数省而言,不异于雪上加霜,还祈皇上明察。” 嵩祝这一打头阵,北派各大臣立刻就纷纷跟着站出来,附议之声顿时就响成一遍。 虽然反对之声一片,始做俑者——四阿哥胤禛却是老神在在,有康熙支持,他根本就不担心,何必浪费唇舌。 见反对者甚众,胤祯却是担心这事被搁置起来,稍稍沉吟,他才道:“禀皇阿玛,南、北田土产出有异,乃是实情,但丁口分布亦是南稠北疏,京师直隶算是例外,可以另行考虑,此法不妨先在广东一省试行,以积累经验,为日后推广做准备。 另,高产抗旱作物最迟三、五载内亦可在北方各省普及,有望极大提高北方土地产量,如此一来,足以弥补北方的差异。” 一听胤祯提及到高产抗旱作物,康熙不由微微颌首,老十四这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一旦高产作物推广开来,南、北差异将大为缩小,想到这里,他轻咳了一声,道:“摊丁入亩,事关重大,朕意在广东一省暂试行之,北方,待高产作物推广开来,再议。” (未完待续) 第269章 新式禁卫军 见康熙明确表态,而且言明北方待推行高产作物之后再议,一众北派大臣自然是就坡下驴,没人敢做仗马之鸣。 康熙说完之后,见无人言声,眼光便在众皇子和一众大臣身上梭巡,一见这情形,众人便都知道康熙这是临时起意,心中连主办这差事的人选都还未定下来。心里不由都怪怪的,一众大臣争了半晌,十四阿哥却是一句话就促使康熙下了定了决心,足见他在揣摩帝心这方面,有过人之处。 四阿哥胤禛心里却是一凛,难道康熙并无意让他负责这份差事?这个机会可不容错失,稍一犹豫,他便站出列奏道:“禀皇阿玛,摊丁入亩利国利民,唯损缙绅豪强,地方豪强大族,皆是盘根错节,手眼通天,必定极力阻挠新法的顺利推行,此法是儿臣首倡,儿臣愿彻底贯彻、推行此法,一则为皇阿玛分忧,二则亦可借次机会历练地方政务。儿臣恳祈皇阿玛允准。” 一见老四站出来请战,胤祯不由暗松了口气,摊丁入亩由老四去推行,可保万无一失,康熙略微沉吟,便开口道:“摊丁入亩,乃是国家赋役制度革新,牵扯甚广,意义非凡,以皇四子雍亲王胤禛、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前往广东试行,刑部右侍郎萨尔台,户部左侍郎王原祁随同协助。” 一众大臣听的都是倒吸冷气,康熙对摊丁入亩可说是重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一省试行,居然派出了如此大的阵容,不过,‘官屠’赵申乔被谴去广东,不少大臣都是暗暗松了口气,这老小子离京一段时间也好。 不少大臣更是兴灾乐祸,这下广东官场可是有热闹瞧了,去了一个‘冷面王’,还要加上一个‘官屠’,连刑部侍郎都有,不知道有多少官员顶戴不保? 胤禛则是大为郁闷,康熙竟然指派赵申乔做他的副手,这可真是要命,这老小子性情古怪,堪称是铁面无私,老十四都被他参了两次,这要被他抓住把柄,铁定要被参,真不知道康熙怎么想的? 胤祯倒是暗暗高兴,如此大的阵容,康熙应该是准备借此机会整顿广东的吏治了,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一举两得,既推行了新法,又整顿了吏治,康熙可真是好手段。 一散朝,胤祯就被康熙叫进了西暖阁。 请安见礼之后,康熙照例是赐座赏茶,待胤祯落座,康熙就开口问道:“海军舰队何时能抵达天津?献俘仪式日期可能预定下来?” 这事胤祯早有盘算,立即便欠身道:“回皇阿玛,海军舰队预计最迟在四月十二可抵达天津卫,具体献俘日期,还请皇阿玛定夺。” 康熙点了点头道:“那就暂定在四月十八。”紧接着,他又道:“改良的火炮威力巨大,一旦流传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对此,你可有想过?” 听康熙提到这个问题,胤祯却是胸有成竹的回道:“回皇阿玛,不论是火炮还是火铳,儿臣管理都极严格,内外岗哨,明兵暗探,层层严防,即便是废品,也绝不允许外流,儿臣最近还在盘算,欲将火器厂、铸炮厂、火药作坊都迁移到小洋山,以便于更为严格的管理。” 小洋山?康熙微微一怔,疑惑的盯着胤祯。 胤祯忙解释道:“小洋山乃在杭州湾出口的一个岛屿,儿臣前去实地考察可几次,小洋山乃是一个天然的深水良港,且无淤填之虑,距离陆地不过三十海里,乘船一个多时辰便可到达。 一应军工厂坊迁移到小洋山,不仅有利严格管理火器,也可有效防止外人窥探火炮的秘密,而且海军舰队亦可驻扎在小洋山,以防止西洋商人清楚海军的真实情况。只是工程颇大,原料输送颇有不便,儿臣一时之间,颇为犹豫,还请皇阿玛定夺。” 康熙一时间也有些犹豫,迁移到小洋山,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可如此一来,就不利于监控,海军一旦有变,根本就无法遏止,沉吟半晌,他才道:“军工厂坊不在少数,其内工匠数目庞大,亦不可能长期禁足于岛,此事重在监管,不在地势之险,眼下处处用钱,以后再说吧。” “是,儿臣尊旨。”胤祯此议不过是试探,见康熙对海军防范严格,更是坚定了在马尼拉建后勤基地的想法。 康熙却是顺着话头问道:“天津这支舰队的火器弹药补给,你是如何考虑的?” 说一千道一万,康熙最关心的还是他皇权的安危,胤祯不由暗自腹诽,不过,对于天津,他也是极为重视,当下就回道:“回皇阿玛,天津这支舰队亦是要不断发展壮大的,不能总是依赖于上海转运。 儿臣窃以为,必须在天津建立军工厂坊,海军学院,扩宽、翻修天津至京城的驿道,修筑防御炮台。” 康熙不过是想在天津建立军工厂坊,以免受制于上海,没想到胤祯竟然借题发挥,又是修筑炮台、又是海军学院,居然还要修驿道,他不由暗自纳闷,老十四到底是怎么想的?把天津发展成第二个上海? 沉吟了片刻,康熙才道:“修筑炮台、建军工厂坊倒是题中应有之意,为何在天津又要建海军学院?” “回皇阿玛,实则应该是叫军事学院更为妥帖。”胤祯欠身回道:“不仅是培训海军,儿臣还打算为皇阿玛训练一支新式近卫军。” 新式禁卫军?康熙心里一跳,老十四还想染指步兵?狐疑的瞅了胤祯一眼,他才闷声道:“何谓新式?” 听的康熙闷声闷气的话语,胤祯不由提了分小心,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是先把康熙的兴趣勾起来,否则只怕这计划要夭折,稍稍停顿,他才沉吟着道:“与汉军火器营相仿,不过,配有新式陆战火炮,以三千新军足以横扫大漠。” 三千新军足以横扫大漠!康熙一听,眼睛立时就亮了,虽说噶尔丹已死,但准噶尔部、南疆、北疆、回部都并不稳定,迟早还有大战,新军战力真能如此强悍,可谓是国家之福。 (未完待续) 第270章 康熙发飙 康熙三次亲征噶尔丹,对西北兵事可谓是洞若观火,西北用兵,实际上打的是钱粮,拼的是后勤,西北地广人稀,茫茫草原、万里戈壁,一则难觅敌军主力,二则难护粮道周全,十数万大军几路夹击,仅仅是后勤供给,就足以拖垮整个大清。 若是仅凭三千新军就足以横扫大漠,则完全灵活机动的多,战术亦可千变万化,不必受粮道束缚,不用为粮草发愁,甚至可以战养战,就地征用、掳掠粮草,真若如此,何愁西北不稳?康熙一时间不由怔怔出神。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道:“此言当真?” 胤祯不过是为勾起康熙兴趣,有意夸口,见康熙如此激动,亦是骑虎难下,只得狠狠的点头道:“皇阿玛,天津献俘,儿臣计划进行一次兵演,皇阿玛一观便知,届时,再由皇阿玛定夺是否训练新军。” 兵演?康熙点了点头道:“好,朕届时命八旗火器营内、外两翼各带一营去天津,与你海军一较优劣。” 对于八旗火器营的情况,胤祯亦是熟知,虽然鸟枪、子母炮不少,训练也算勤勉,不过,要想与海军的陆战队比,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见康熙兴致勃勃,他微微笑道:“皇阿玛,对抗兵演更为直观,相信皇阿玛定然不虚此行。” 见胤祯信心满满,康熙对天津的兵演不由更为期待,想了想,他又才问道:“扩宽、翻修天津至京城的驿道,是何目的?” 胤祯欠身从容的说道:“回皇阿玛,天津是京师的门户,又是北方数省最为重要的港口,亦是大运河南粮北运的入京枢纽,水运繁忙无比,随着海运的开通,海军舰队的进驻,运输将更为繁忙,一旦遇到紧急军情,靠水路调运物质是指靠不上的。 陆路,京师到天津的驿道,却并不宽阔,仅为一丈有余,只能容纳两匹马并行,两辆马车都无法并行,根本就无法进行大量的物质运输,更为重要的是道路崎岖难行,不过二百六十里距离,快马却要跑七个时辰以上,实在是非修不可。” 康熙这时却是想到去年,这老十四就想在上海修路,也不知道他怎得对修路如此关注,当下便问道:“这条路你欲拓宽几何?可曾有详细的计划?” “儿臣自天津进京,一路留心,现有驿道,多处需要改道。”胤祯欠身侃侃而道:“天津不出几年,其繁华便能及得上现在的上海,既是为了缓解水路运输,不妨一次到位,儿臣计划拓宽至三丈,减少坡度,尽量拉直,要让驿道运输及的上水路,快马驿报,五个时辰必须到京,这才不至于浪费银钱。” 一听这话,康熙半晌没有做声,这得花多少银子?这银子花得值吗?仅仅就为了驿报快两个时辰?还是老十四另有图谋? 胤祯哪里知道康熙的猜疑,见他默然不语,又再次解释道:“天津是京师的出海口,日后,随着漕粮海运的实现,京师大量的物质集散都会走海运这条路,天津至京师的道路自然越发显的重要,眼下,不过是出点银子征地,那近万的西班牙战俘完全可以做修路的苦力。” “用西班牙战俘修路?”康熙眉头一扬,瞬间就舒展开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老十四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那是自然。”胤祯理所当然的说道:“那么多战俘总不能白养着,闲极无聊,儿臣还担心他们生出事非来。” “好主意。”康熙点头笑道,稍想了下,却又道:“这批战俘有无归顺的可能?” 京师已经有个百余人的俄罗斯佐领了,康熙不会是再想弄几个西班牙佐领吧?胤祯不由有点冒汗,这可能性很大,没法子,康熙的优越感实在太强了,思忖片刻,胤祯才回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更何况是近万人,皇阿玛,这批俘虏,儿臣是准备换银子的,皇阿玛若是想再建个西班牙佐领,儿臣从中挑些有一技之长的留在京城。” 换银子?康熙一下来了兴趣,含笑道:“怎么换?让西班牙赎回去?能换多少银子?” “回皇阿玛。”胤祯甚是轻松的回道:“西班牙地多人少,连年战争,更是导致士兵奇缺,占领了马尼拉,儿臣就让人带话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五世,不怕他不来赎,少说也能卖个一、二百万吧。” 二百万!康熙心里一跳,海军打仗可是太能赚钱了,那支舰队少说也值上千万吧,俘虏还能卖二百万,挖银矿也没这么快,若能再缴获一支舰队,岂不是连造远洋舰队的银子都省下了?想到这里,康熙沉吟着道:“西班牙损失了一支舰队,难道不会报复?” 一听这话,胤祯就清楚康熙是打的什么主意,他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为了自保已经跟荷兰干上了,荷兰是绝对不会放弃远东贸易的,南洋必然有场大战,战舰,他是不愁的,但若是西班牙也大举东进,局势就复杂远了,荷兰和西班牙虽然在欧洲不至于联手,但在远东还真有点难说,即便是各自为战,南洋海军的后勤怕是也难以跟上,他可不想冒这个风险。 正是基于此点,他才有心跟西班牙缓一缓,西班牙在欧洲亦是战争不断,只要给个台阶,想必不至于举国东进。 但是这话不能对康熙说,而且必须的把康熙稳住,稍做思忖,胤祯便回道:“西班牙舰队曾经是欧洲最为强大的舰队,最盛之时,战舰数以千计,虽然现在略微败落,但实力尚存,数百艘还是有的,否则也无法维持海外的众多殖民地。 此次,西班牙在我大清损失可谓巨大,一旦前来,必然是倾其所有,至少是上百战舰云集而至,这也是儿臣急于巩固天津防御、训练新式近卫军的主要原因。 大清海军现在不缺战舰,却是奇缺海军士卒,海军目前损失不起,若能拖个二、三年则最为理想,儿臣允许西班牙赎回士兵,便是希望能缓上一缓,当然,儿臣是做好了两手准备,能缓更好,要打,海军也不怕牺牲。” “不能封锁消息?”康熙盯着胤祯问道。 胤祯摇了摇头,道:“消息早已扩散,广州、福建早已传遍了。” 康熙闻言,微微沉吟,话题却是一转,“海军目前汉人比例偏高,此次远征南洋的两名将领皆是汉人,南洋本就聚集了不少汉民,你难道不担心他们怀有贰心?” 这个问题,胤祯料到康熙迟早会问,早有准备,闻言从容的回道:“回皇阿玛,一则,这些将领皆是儿臣一手提拔,从一介布衣转眼便能升至三、四品大员,可谓是光宗耀祖,荣耀到了极至,前程更是不可限量,何况他们家族又都在大陆,他们不可能有贰心。 二则,海军战舰虽然强大,却是需要强大的后勤保障,火炮的损耗很大,发射不到二百炮便要报废,炮弹也是特制,其他地方没的补充,他们不敢有贰心。” 原来如此,康熙点了点头,已是彻底放下心来,而后起身缓缓的在殿内踱着,胤祯不由有些紧张,康熙这是在考虑什么? 半晌,康熙方停下脚步,沉声道:“西洋远在数万里之遥,一来一回足要一年时间,即便西班牙倾其所有战舰前来,亦要到明年此时,一年时间,足够训练一届海军学员。一年时间,足够两批新战舰下水! 不必两手准备,既已宣战西班牙,又灭了他的远东舰队,还强抢了他的吕宋,已毫无回旋余地,必须立足于打!西班牙是帝国,我大清也是帝国,岂能示弱? 立即抓紧时间扩招海军学员,天津、上海同时招收培训,各招一万,再从沿海各个水师抽调精锐士卒,招募水手,有战舰还担心没海兵?若连西班牙的舰队也应付不了,更遑论荷兰、英国?大清又如何抢占海外领地?又如何开通远洋贸易?打!西班牙舰队只要敢来,就彻底打残他!” 康熙发飙了! 胤祯顿时觉的有点蒙,康熙处理政务,历来是慎之又慎,为何对待战争却是如此激进?难道是个战争狂人?他感觉自己后背已经沁出汗来了,实在没弄明白,让西班牙拿银子赎人,又如何是示弱?我还想要战争赔款呢。 管他呢,乱就乱吧,胤祯把心一横,能够如此快速的扩大海军,即便是有所损失,也是值得的,这算不算意外之喜?当下就起身跪下道:“儿臣尊旨,立即着手进行准备。” 起身后,胤祯又接着道:“海军扩招,还祈望皇阿玛重重封赏澎湖海战有功人员,明发天下,以振奋军心、激励士气。如此,京师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八旗勋贵子弟,地方世家豪族、缙绅富户子弟必然趋之若骛,这些子弟识文断字,接受能力强,学习海军技能快,是海军中不可或缺的中坚。”说完,就赶紧的呈上早已拟好的请功名单。 (未完待续) 第271章 海军部 康熙听的微微颌首,海军以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八旗勋贵、世家豪族、缙绅富户子弟为中坚,便无须担心海军会失去掌控,这法子倒是不错,赞赏的瞅了胤祯一眼,他才踱过去接过折子。 翻开一看,康熙便不由一楞,请功名单上,列在第一位的赫然竟是戴梓,后面标注的是火炮研究大家,随后的人员也都有标注,俱是各军工厂、坊的研究人员或者是主官。 第二部分才是海军将士,排在最前的便是武格、衍德,接着是德尔诨、刘志生、林卫,康熙粗粗看了看,便大为奇怪的道:“何以将戴梓列为首功?” 胤祯料知康熙会有此一问,忙从容回道:“回皇阿玛,海军澎湖一战,能以最小伤亡取得如此战绩,全仗改良火炮之功,戴梓身为改良火炮的主要研究人员,此战首功非他莫属,其他诸如从事铸造、炼铁、弹药研究的人员亦是功不可没,没有他们,就没有质量上佳的改良火炮,就没有海军的澎湖大捷。 皇阿玛,西洋诸国的航海、造舰技术日新月异,对火炮、火铳的改良研究,他们也是紧密锣鼓,虽然目前我大清走在了前面,却不能就此裹足不前,否则很容易被西洋诸国反超。 火炮落后,便要被动挨打,西班牙舰队便是前车之鉴,大清若欲在火炮等武器方面一直遥遥领先,就必须重视对火炮的研究,改良,就必须重视这些从事火炮相关研究的人员,唯有武器的先进,才足以保障大清立于不败之地。 火炮的相关研究,在初期,可以通过这些工匠出身的研究的人员取的进展,越往后改良,越是艰难,需要大量的有相关系数学知识的读书人参与进来,才能有所进步。目前海军的火炮,就遇上了膛线缠角、弹药一体,损耗过快等难题无法解决。 儿臣此举,便是希望通过皇阿玛对这些人的封赏以激励他们,以吸引更多的有相关知识、爱好、特长、兴趣的读书人参与进来,加快,加大对火炮的改良进展。 这些人重名气、声望,他们擅长的是各自行业内的研究,做官是不行的,儿臣窃以为皇阿玛赏以虚职爵位,提高他们的地位便可。如此一来,必然能吸引越来越多的读书人参与到改良火器的研究中来。” 听完胤祯的长篇奏对,康熙缓缓的在殿内踱了起来,这可不是简单的封赏,老十四口中的所谓研究人员,实际就是工匠,这一封赏,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士、农、工、商,工匠的社会地位低,尚排在农民之下,这一封赏,在士林、官场都会引发极大的震动与反响,别说是读书人,就是文官能封爵的都寥寥无几。 不封赏,老十四说的又有道理,火炮的先进与否,直接关系到战争的胜败,封赏,又可能导致礼崩乐坏,康熙踱了半天,也没能拿定主意,不由苦笑道:“研究人员封赏一事,待天津献俘时,看过军演再说,倒是海军将士的封赏,你有何建议?” 见康熙将研究人员的封赏暂缓,胤祯不由微微失望,只能以后再机会再进言了,他打起精神说道:“海军初建,骤然高位,有拔苗助长之嫌,而且也要为日后的封赏留下空间,不过,目前情况特殊,要以此为风标,吸引众多勋贵、大家子弟来投,低了亦不行,儿臣窃以为定在三、四品为好。” “那也太小家子气了,此乃国战大胜,武格、衍德授予副将,德尔诨、刘志生、林卫三人为参将,余下类推。”康熙含笑道:“爵位,暂不授于,大战完了再行叙功。” 闲适的踱了几步,康熙才接着道:“海军的建制,朕思虑了下,沿袭水师的建制,格局小了点,就在兵部下新设海军部,仍由你负责,天津的舰队改为北洋舰队,上海的改为南洋舰队,一应人员任命,你自斟酌,天津水师、崇明水师、福建水师、广东水师全部归在海军部名下,由你统一指挥调动,也方便日后裁撤。” 胤祯先前听的还挺兴奋,听到后面,就变成了苦笑,天津水师、崇明水师、福建水师、广东水师那是七万余官兵,康熙竟然一股脑都推到海军来了,他忙问道:“皇阿玛,那水师的军饷。” “自然是你这个海军部长负责。”康熙一转身上了炕,盘腿坐下,微笑着道:“你打一仗,就足够海军吃十年了,少给朕哭穷。”说着,他呷了口茶,淡淡的笑道:“好好打这一仗,打败西班牙,便可安心回京,你也该历练一下朝务了。” 历练朝务!胤祯登时一楞,康熙是什么意思?难道打算立自己做太子?不玩秘密立储了?他不敢多想,赶紧的起身离座,跪下道:“谢皇阿玛隆恩,儿臣定然全力以赴,扬我大清军威!”。 *廉郡王府。 八阿哥胤禩听完老九胤禟详细的汇报后,不由蹙着眉头自语道:“十四弟既是说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便是要与我们联手对付四哥,他为何又要在朝堂上力挺四哥的摊丁入亩呢?” 老十撇了撇嘴道:“昨日,老十四就在宫里,肯定是清楚皇阿玛支持摊丁入亩嘛。他这是投皇阿玛所好,有什么好奇怪的?” “哪有十弟想的如此简单。”胤禩微微笑道:“推行摊丁入亩,困难重重,却又意义重大,一旦成功推行开来,四哥这份功劳可就太大了,足以让皇阿玛刮目相看,十四弟不会看不出这点,却反而推波助澜,这其中定有蹊跷。” “八哥也别费神想了。”老九胤禟轻叹道:“老十四做事向来喜欢剑走偏锋,咱们也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只看他如何给咱们出主意就可判断其是否言行如一。” 胤禩点了点头,沉吟着道:“九弟说的有理,先静心等候。十四真若伸手,咱们日后与十四党的关系就得慎重考虑了。 (未完待续) 第272章 京报发展 崇文门,步军统领衙门。 九门提督隆科多一早就接到海善自天津送来的私信,看完信,略想了想,他便引火将信烧掉,自他出任九门提督以来,十四爷就未跟他有任何联系,没想到,这次会借着开发天津给他送了份重礼。 看来,十四爷确实要用他隆科多,想到这里,他背着手在屋中缓缓的踱着,他不清楚自己出任九门提督一职,十四爷在其中是否使了力,但仅凭十四爷在他最为落魄的时候提点他,就足以让他感恩戴德。同时也让他死心塌地,眼光如此长远,看人断事如此之准的皇子不跟,还能跟谁? 只是不知道十四爷最后会走到哪一步?若是十四爷能够被立为太子,那是皆大喜欢,但若争储失败,这结局可就难说了,以十四爷的实力,魄力,他岂肯雌伏于人?必然会有一场龙虎斗,想到这里,他不仅有些兴奋,十四爷有他这颗暗子,成功的机会相当大,这从龙拥立之功可谓非同小可,到时候,再进一步,是易如反掌。 从宫中出来,胤祯已是冷静下来,康熙只说历练朝务,天知道他是不是以此为借口把自己留在京城以削弱自己对海军的掌控?还是别高兴的太早了,该留的退路,还是要照样留,一子落错,满盘皆输的例子可谓数不胜数,宫廷之争更是充满了无穷的变数,不能有丝毫大意。 走出西华门,包福全就急急迎了上来,躬身笑道;“主子,都近晌午了,奴才在‘西福楼’订了席面,是回府,还是就在‘西福楼’用餐?” 胤祯抬头看了看天色,略微沉吟,才道:“既是订了,就在‘西福楼’填填肚子,完了爷要去京报报馆看看,留几个护卫,都换上便服,你带轿子仪仗先回府。” 胤祯草草在‘西福楼’吃了一顿,便信步往碾儿胡同逶迤而去。 京报报馆的门脸早已按胤祯的吩咐改建了,而且门禁森严,胤祯一行人皆是身着便服,新上任的门卫又不认识他,只得报了名号,在门口等候。 十五阿哥胤禑闻报胤祯上门,立刻就带了一众京报的官员迎了出来,请安见礼之后,胤祯才笑道:“本不想兴师动众的,无奈门禁森严,还是惊动了诸位,戴名世留下,大家都回去忙吧。” 待众人散去,胤禑才含笑道:“十四哥这是才从宫里出来?用过餐了吗?” “刚在‘西福楼’吃过。”胤祯点了点头道:“方才没见郑世昌,他不在这里?” “不是京报发行日,他一般都不在这里。”胤禑解释道:“我这就谴人去叫他。” 进屋落座之后,胤祯才含笑望着戴名世,问道:“戴先生在此可还习惯?” 戴名世起身长揖道:“有劳王爷垂询,一切安好。” “先生无须多礼。”胤祯含笑道:“先生才高性傲,世所不容,京报清闲,且无勾心斗角之虑,极适宜先生,先生安心在此供职,本王日后还有借重之处。” “王爷言重了。”戴名世又是一揖道:“王爷乃戴氏一族之恩人,名世不才,岂敢忘本,愿凭王爷驱使。” “恩。”胤祯点了点头,道:“今日早朝,皇上已下旨在广东一省试推行摊丁入亩,摊丁入亩乃是利国利民之举,亦是朝廷数年内重点推行之税改革新,此法乃四哥胤禛奏请推行,先生不妨拜读一下,在京报上大肆宣扬,以助四哥声威。 另,此法推广,乃是国家大政方略,皇上极为重视,先生弟子遍布江南,本王希望先生能够着人去广东实地了解此法的推行情况,及时、如实的在京报连续刊登报道。” “谨尊王爷吩咐。“戴名世躬身道:“此事不难,名世在广东有好友弟子,定能及时、如实的连篇报道。” “那就好。”胤祯点了点头,又转向胤禑道:“十五弟,此种连续跟踪报道,日后会经常用到,京报在各省、州、府都必须发展固定为京报撰写文章之士子,海军、陆军之中也应该发展,例如对西班牙的海战,连续真实的报道,既能吸引民众的注意力,又能籍此增加民众的凝聚力和荣誉感。 对于这些固定为京报撰写文章者,可以按文章付费,一但采用,高额付以薪酬,以此来激励他们的撰稿兴趣,不过,要记住,必须真实,但凡发现有虚言者,终身取消资格。 如此一来,京报就不再是局限于京城一隅之地,各省的网点铺设完善,便能做到一报在手,便足以了解天下大势。 京报目前尚处与试行阶段,一旦成熟,将每日一刊,京报不仅是朝廷的舆论喉舌,亦要成为天下士子、民众了解国家、了解世界的一个窗口。 十五弟不要小看了这小小一张京报,要沉下心来,把京报办好,银钱的事情,你不须担心,十四哥垫的起,日后,也会想法子逐步解决京报的经费问题,你能够把京报办到我说的这个程度,那可是大功一件,明白吗?” 不仅是胤禑,就连戴名世也听的呆了,京报真若能办到此种程度,这天下所有的读书人,只怕谁也离不开京报了,那得有多大的发行量? 胤禑回过神来,已是兴奋的满脸通红,十四哥可是将一份大大的功劳送到自己手上来了,这要是还办不好,就真是没脸见人了,他忙起身一揖,道:“十四哥放心,一年时间,十五就能让京报大变样。” 戴名世心里却是暗忖,十四爷这份眼界、胸襟,众皇子可是无人能比,方苞跟着他,倒也不委屈,京报乃是十四爷一手创办的,自己须得尽力而为,让一众好友、弟子多帮衬,否则何以报恩? 又闲谈了几句,郑世昌便匆匆赶了过来,戴名世自觉不便在场便起身告辞,郑世昌请安起身后,又是一揖道:“恭喜十四爷海军大捷。” 胤祯知他牵挂幺儿,便含笑道:“郑清远已由护卫转入海军,澎湖海战表现甚佳,我已为他请功,不过,他另有任务,天津献俘,你是看不到他了,放心吧。” 一听儿子竟然放弃了十四爷护卫的身份转入海军,郑世昌不由一惊,不过瞬间就冷静下来,十四爷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忙欠身道:“犬子自小顽劣,让十四爷费心了。” “郑清远是颗好苗子,你郑家日后的撑梁柱可能就是他。”胤祯含笑道:“今日叫你来,是为天津的事,天津要开埠,要大发展,‘四大恒‘天津的分号要做好准备,我要大量提取现银,另外,还将拓宽北京至天津的驿道,花费也不少。” 天津也要开埠!郑世昌不由暗叹,十四爷还真是闲不住,这眼光也没的说,北方港口可就数天津繁华,而且距离京师又近,这一开埠,可不比上海差,他忙躬身问道:“还请十四爷示下,需要多少银子?” “我要的并不多,前期应在三百万两吧。”胤祯微笑道:“不过,随着风声传出,天津分号的业务可能暴增,你得未雨绸缪,另外,把消息押后二天再公布。” “十四爷放心,属下立即命人办理。”郑世昌躬身回道。 *雍亲王府后花园,南院。 春日融融,正是草木葱郁,花儿怒放之时,邬思道在院中跚跚而行,欣赏着满院春色,一娇俏丫鬟亦步亦趋的随侍在旁。 “春儿,可曾觉得京城烦闷?咱们出京散散心可好?”邬思道含笑说道。 “是先生觉得闷了吧,奴婢是没脚蟹,在哪里都是闷在院子里。”春儿回嗔道。 “同是院子,风光却不一样,江南秀丽,院景更是天下一绝,有机会带你去杭州、苏州看看。”邬思道颇为神往的说道。 “呵呵,先生是静极思动了。”胤禛自后快步赶了上来,微笑道:“让人收拾一下,咱们这几日就出京。” “见过四爷。”邬思道说着摆手让春儿退下,待春儿去远了,方才缓缓说道:“四爷匆匆而来,可是节外生枝?” “无关大局。”胤禛缓缓陪着邬思道漫步,将早朝情形说了个详细。 “皇上这是要顺带整顿吏治。”邬思道听完便淡淡的说道。 整顿吏治?胤禛马上就想到了老十四当时对康熙的建议,闹了半天,根子是出在老十四身上,略微沉吟,他才道:“摊丁入亩,老十四是极力赞成,整顿吏治亦是他建议的,会否有甚不妥?” “无非是让四爷四处数敌罢了。”邬思道不以为然的道:“四爷此去广东,只管推行摊丁入亩,整顿吏治的事,让赵申乔那个‘官屠’去做便是,仅仅是缙绅豪强,岂能奈何四爷?” 胤禛点了点头,这跟他一路上想的差不多,想了想,他才问道:“先生以为,摊丁入亩,由何处入手?咱们自京城要带哪方面的人去?” 邬思道脱口便道:“根本在土地,首先必须清量田土。” “哪岂不是费时耗力?”胤禛不由一惊,这工程量也太大了点。 “没四爷想的那么难。”邬思道微微摇着头说道:“前明实行一条鞭法时曾经清量过全国土地,都是有底子的,四爷只需抽取二、三个县清量,核对一下,若是差别不大,则无须劳师动众,但若相差甚巨,那也只能重新清量了。” (未完待续) 第273章 利诱李光地 自碾儿胡同出来,胤祯并未回府,而是沿着太掖池一路散了过去,正是暮春时节,太掖池沿岸春光无限,胤祯却无心欣赏,一路信步而行,心里细细的回味着觐见康熙的情形。 康熙虽然是极力宣扬、推行满汉一体,但却从来就未放松过对汉人的提防,尤其体现在军队方面,此次派遣刘志生、林卫率领四千海军,六千绿营南下攻打马尼拉就引起了康熙的不满与担忧。 而自个偏偏又想让海军滞留南洋以争取时间,这岂不是会更惹康熙见疑?若是康熙因此而大力打压海军中的汉人,可就有些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胤祯不由微微叹了口气,让海军滞留南洋,挑起起与荷兰的战争,是既定计划,实则就是养贼自重,唯有战争不断,海军才能不断壮大,也唯有时时面临危机,康熙才不敢轻易的削弱自己对海军的掌控。 求人不如求己,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康熙身上是绝对靠不住的,有三、五万海军在手,掌控了南洋、澳洲,自己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也才有跟康熙叫板的本钱,才能逼迫康熙非得立他为太子不可。 虽然康熙成立了海军部,又将天津水师、崇明水师、福建水师、广东水师都并入海军部,看起来位高权重,实力大增,可实际上,天津水师根本是不可能调动的,崇明水师基本是内河水师,广东水师已经残了,真正有用的,能指挥得动的就是福建水师,施世骠、施世纶,施家一族算是绑在十四党了。 不清楚康熙此举是何用意,真如他所说是为日后裁撤水师做准备?胤祯隐隐觉的没这么简单,这几个水师并入海军可能只是一个前奏,康熙肯定还留有后手,在权术方面,他跟康熙相比还是太嫩了点,只能够采取一力降十会的笨法子。 想到康熙让他回京历练朝务的话,胤祯又不觉微微有些期待,康熙真若是有心立他为太子,那完全就是一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皆大喜欢的局面,不过,世事岂能由人想? 胤祯一路沉思,不知不觉已是到了什刹海,达春上前禀道:“主子,天色不早,主子又走了半晌,想必是乏了,奴才去找顶轿子?” “哪有你想的如此不堪?”胤祯摆了摆手,略微思忖才问道:“李光地就住在这附近吧?” 达春恭谨的回道:“回主子,李相爷府邸就在鸭儿胡同,距此确实不远。” 李光地是熙朝老臣,满朝文武,要说最能揣摩康熙心意的非他莫属,跟他谈谈,说不定能够猜测出康熙的真实用意,想到这里胤祯吩咐道:“谴人去李光地府邸通知一下,本王登门拜访。” *随着天气的暖和,李光地的身体亦是日渐好转,人也精神很多,但一般常朝,他仍是照例,概不参加。胤祯大胜回京,他虽然是十四党旗手,却是出于一惯的谨慎,并未去恂王府道贺,到了他这个年纪、位置,表面功夫已经是不屑一顾了。 不过,听闻胤祯身着便服登府拜访,李光地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就换了常服亲自迎出府去,心里却是纳闷,十四爷大胜还京,何以会突然登门拜访?是故做姿态,礼仪性探访?还是遇上了难事? 才出的府门,胤祯便已步行而至,李光地忙趋步上前,欲给胤祯请安,胤祯上前一把就架住了他,笑道:“李中堂不须多礼,胤祯一路散心,途经此地,特就近探望,未搅了李中堂休养吧?” 李光地仍是躬身一揖,道:“老臣李光地给十四爷请安。”起身,他又拱手道:“恭贺十四爷海军大捷。”而后,方微笑道:“十四爷可是贵客,皇上前些日赏了微臣一两大红袍,正好请十四爷品尝。”说着躬身伸手揖让道:“请。” 知道李光地谨慎,重规矩,胤祯也不礼让,微微一笑,迈步先行。 李光地至此,亦是清楚胤祯乃是有事而来,便直接将胤祯领到书房,下人上了茶之后,他亲手斟了一小杯,才伸手礼让道:“此茶据闻是那株千年老树所产,十四爷请。” 胤祯看了一眼,但见汤色橙黄明亮,端起轻嗅了一下,但觉香气馥郁,有着淡淡的兰花香,不由赞道:“此茶岩韵明显,确非凡品,未及入口,便已令人颊齿生香,好茶。” 李光地本就是福建人,对大红袍自是熟悉不过,听闻胤祯说岩韵明显,不由赞叹道:“十四爷岩韵二字,可谓是道出了大红袍的神韵。” 胤祯轻呷了一口,略略回味才道:“福建山多地少,适宜大力发展山区经济,茶叶便是重中之重。” 发展茶叶?李光地未料及胤祯竟然是从福建的茶叶扯开话题,微微一怔才道:“福建名茶不少,产量亦大,不过,各地名茶数不胜数,实难打开局面,兼之运输不便,成本过高,很难与外地名茶竞争。” “李中堂眼界所及,难道就只大清?”胤祯微微笑道。 李光地微微一滞,迟疑着道:“东洋所需有限,十四爷指的是西洋?可西洋历年所购亦是极为有限。” “凡事皆非一成不变。”胤祯老神在在的说道:“胤祯去年投了八十万两白银铺设茶叶的网点渠道,福建海运发达,又是茶叶主产地,若能多建几个大型茶园,足可惠及子孙后代。” 李光地听的心里一阵狂跳,十四爷竟然砸了八十万两银子就只为铺设收购、售卖茶叶的铺点渠道!十四爷是什么人?那是将空手套白狼发挥到极至的人物,当年吞并‘四大恒’他也才花了二十万,紧接着又是远洋贸易船队,一举套了数千万。 十四爷现在竟然肯砸八十万两银子投到茶叶贸易来,这说明他极度看好茶叶贸易,想到十四爷的眼光,李光地不觉微微激动,福建可是产茶大省,他家乡安溪更以产茶闻名,这可是造福子孙后代的绝好机会。 (未完待续) 第274章 喧闹的京城 李光地一生几起几落,历经波折,微微动容便马上冷静下来,十四爷开场便送了诺大一份礼,看来今日谈话非同小可,略微思忖,他便知十四爷今日所为何来,微一欠身,便道:“多谢十四爷厚爱,老臣无以为报,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光地一生谨慎,与康熙君臣相得,亦臣亦友,却历来只说三分话,听他如此表态,胤祯微微点了点头,放下茶杯道:“西班牙舰队扰我东南海疆,实则并非有意冲我大清而来,而是与南洋荷兰交恶,特谴舰队东来守护其吕宋马尼拉不被侵袭,此番海军澎湖大捷,战机难得,我已谴林卫、刘知生两员汉将率领海军四千、绿营六千南下攻击马尼拉。 皇上对此颇有微辞,而林、刘二人在南洋与荷兰必有恶战,恐迟迟未能归航,如此,更惹皇上不快,我担心皇上会因此而生嫌隙。” 李光地听的眉头一皱,何谓迟迟不能归航?十四爷难道另有所图,不过这话不能够明言,至于解决这问题,简单不过,十四爷岂能想不到?两员汉将,康熙不满?这才是重点,他本人就是汉大臣,十四爷这番话是在提醒,他才是真正不分满汉的。 李光地心知这番话不过是抛砖引玉,微微沉吟,便道:“南洋自古便是汉人迁移地,汉人众多,十四爷此举,皇上担忧亦在情理之中,再谴一将下南洋便可尽释皇上疑虑,十四爷难道有顾虑?” “再调舰队南下,更恐皇上见疑。”胤祯说着便将觐见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听的胤祯将缴获的西班牙舰队送到天津组建北洋水师,并计划在天津修筑炮台、训练禁卫新军,李光地不由暗赞了一声,十四爷可比太子爷聪明多了,如此可以尽释康熙疑心,康熙亦不会再忌惮海军的壮大。 不过,在听到康熙设海军部,并由胤祯掌管,而且将四大水师并入海军,要胤祯私自承担军饷,李光地眉头就皱了起来,康熙对于兵权历来就抓的紧,便是太子,亦从未掌握过如此大的兵力,十四爷又是出了名的有钱,康熙此举是何用意? 海军也就罢了,即便扩军也不过二、三万兵,但是再加上四大水师,那就足有十万以上的兵力了,虽说都是海军、水师,但水师难道就不能上岸?何况天津距离北京才二百余里,急行,二日可到,康熙就如此放心十四爷? 待听到康熙说调胤祯进京历练朝务,李光地就明白过来了,康熙这是试探,这话有两个可能,一则有可能属意十四爷为储君,一则有可能是解除十四爷兵权。 十四爷若是跟太子一样,心怀不轨,便极有可能挺而走险,而且康熙还给了他冒险的本钱——十万大军! 十四爷若是并无不轨之心,事情就有可能朝好的方面发展,从康熙愿意花如此大的代价来试探十四爷这点来看,他确有可能属意十四爷。不过,这话李光地可不敢明说,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康熙现在是这想法,可三、五年后呢?康熙的身体可是好的很,谁知道他能活多长时间?别说只是有这个想法,胤礽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最终还不是被康熙逼的如此下场。这其中的变数实在太大了,李光地可不敢妄言。 想到这里,李光地不由有些担心,不知道十四爷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现在可是十四党的旗手,若是十四爷谋逆,他免不了吃挂落,瞅了胤祯一眼,他才试探着问道:“南洋海军,十四爷有何打算?” “海军的火炮优势维持不了几年。”胤祯倒也不想瞒他,马上就说道:“我想乘着这大好机会,到南洋、西洋将大清海军彻底的壮大成世界上最强的海军。” 见胤祯脱口而出,李光地暗忖道,还以为十四爷是当局者迷,原来十四爷早就看出康熙的用意,并想出了对策,他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十四爷无篡位谋逆之心就好,而且这法子可说是最为妥当的。 海军是十四爷一手创办,没花朝廷一个大子,两员汉将,又是十四爷一手提拔的,庞大的舰队游走于南洋,康熙根本就无法掌控,自然也就不敢过分逼迫十四爷,虽然他龙体康泰,但毕竟春秋已高,储君之位亦不可能久悬不决,拖个两三年,届时,十四爷有强大海军做后盾,可说是占尽了优势。 想到这里,李光地心中不由凛然,十四爷从四年前开始倡议建海军、远洋舰队,而后又移民入台,征南洋,难道从那时起,他就有了如此庞大的争储计划?这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沉吟半晌,李光地才回过神来,却是伸手给胤祯斟了杯茶,道:“安溪是产茶大县,老臣这就命人回乡开辟茶园,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十四爷照拂。” 胤祯稍一琢磨,便知李光地这是完全赞同他的想法,不由微笑着点头道:“李中堂尽可放心,西洋很快就会流行喝茶。” *二日后,十四皇子恂亲王胤祯要开发天津卫的消息就在京城传开了。 天津距离京城不远,骑马坐车不过两日便到,消息一经传出,便引起了轰动,各种有关天津的消息都被一一传了出来。 京城大小茶馆、酒肆、会馆、戏园都在纷纷议论: “十四爷要重修北京到天津的驿道,听说是按三丈宽的标准来修,快马五个时辰便可到天津。” “三丈宽的驿道,那不是比街道还要宽?有嘛夸张?” “夸张?咱京师这石板街夸张不?你以前敢想不?这就是十四爷建议的。” “这石板街不是说是八爷修的嘛,咱又扯到十四爷头上去了?” “得勒,你丫算是白混了,满京城谁不知道,这北京城的改造是十四爷的提议?十四爷一人就出了五十万白花花的银子。” “天津跟上海一样建海军学院,建各种厂坊,大量招收海军学员。” “我可听说了,海军伙食忒好,饷银也高。” “去你的,你丫就知道吃,海军大捷知道不?皇上重赏,直接就从士卒提到副将、参将。” “不可能吧?你是在说书呢?” “切!说书?提副将的是宗室子弟就不说了,三个参将,有两个就是平头百姓,一步登天直接提升到参将,这事早就传遍了,五品、六品的那是数都数不过来。” “啊!那还读书做啥子,当海军去啊。” “招兵的地方早就挤爆了。” “最新消息,海军缴获的西班牙舰队要来天津,十四爷要在天津举行盛大的献俘仪式。” “去去去,早就传遍了,还最新消息。” “十四爷大量招揽土木工匠前往天津的消息,算不算新?” “算,不过现在大街小巷都贴有告示,还用得着你来说?” 一时间,北京至天津的驿道上,快马、马车、骡车、驮轿络绎不绝,三、五结伴、十数成群徒步去天津的更多,走水路的亦不在少数。有钱的去天津寻找商机,没钱的去天津揽活,在京城进不了海军的去天津碰运气,形形色色的人群如浪潮一般涌向天津。 胤祯安排妥了各项事情之后也匆匆赶到天津,选择建造海军学院、各军工厂,船厂的位置,勘察炮台的位置、视察扩建军港等等,一天到晚东跑西跑,忙着见人,开会、听取汇报,比起当初发展上海更忙。 京城也并未消停,随着这期京报的发售,天津的事情淡了下来,在广东试行摊丁入亩又引起了轰动,因是在广东试行,关心的人原本并不多,旗民更没人关注,不过,当天下所有土地,连皇庄在内都要实行摊丁入亩,按章纳税的消息传出后,整个京城就炸了窝。 京师旗人自顺治元年入都北京,先后于顺治元年、二年、四年三次颁布圈地令,一直到康熙八年,康熙除了鳌拜亲政后,才基本废除、禁止圈地,康熙二十四年才彻底禁止圈地。 圈地的结果便是京畿附近三五百里内的顺天、保定、河间、易州、遵化、永平等四十二府的良田大多被圈,圈占总数达十六万多顷,二百三十余万亩。驻防外地的八旗在山东、山西、陕西、江苏、宁夏等地也进行过较小规模圈地。 祖上稍微有点显贵身份的满人,谁家不是成千上万的良田?即便是窘迫些的旗人也有上百亩的田地,这一摊丁入亩按章纳税,每年得交多少银子?这江山可是他们满人打下来的,这丁税革新竟然革到他们头上来,消息一经传出,立刻便是群情激奋,骂声一片。 矛头自然就指向了倡导摊丁入亩的‘冷面王’四阿哥胤禛,不过,此时胤禛已经离京赶赴广东,心慌意乱的旗民纷纷寻找各旗旗主、宗亲王公询问、了解此事真相,各旗旗主、宗亲王公也都在府跳脚大骂四阿哥胤禛,他们的田地更多,损失更大。 (未完待续) 第275章 康熙发狠 受损失的不仅是旗民,京城大小汉籍官吏、缙绅、士子听闻这消息之后也都是忿忿不平,按大清《赋税全书》规定,一品大员到生员、小吏都是免除丁银的,若是所有田土都摊丁入亩,按章纳税,无形中不就剥夺了他们这一特权。 虽然心里忿忿不平,可他们却只敢低声议论,在肚子里暗骂,看到旗民有起哄闹事的苗头,他们自然是大为兴奋,都是兴灾乐祸的冷眼旁观,等着看好戏。 京师的异动,马上就传到了康熙耳中,康熙登时又惊又怒,这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当时老十四提议的时候,可没几个人在场,老四和老十四都是当事人,万万不会没事找事做,想到这里,他瞥了李德全一眼。 李德全侍侯康熙十数年,哪能不清楚康熙的意思,唬的立刻就跪了下来,磕头道:“皇上,奴才立即在宫中严查。” 康熙仰脸默想了下,那日李德全并不在殿内侍侯,他这才微微点了下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恩,宫里的规矩是该整治了,彻查此事!” “喳。奴才尊旨。”李德全稍稍松了口气,正欲起身。又听康熙吩咐道:“传旨,着在京二品以上满大臣,在京八旗旗主、宗室亲贵,八旗勋贵,八分镇国公、男爵以上爵位者,即刻进宫。” “喳。”李德全躬身退了出去,心里暗自诧异,不过是件小事,康熙为何要折腾出如此大的动静? 待李德全退出,康熙便起身在殿里来回踱步,摊丁入亩的根本,就是以土地的多少为收税的依据,若是下不了决心征收天下所有土地的赋税,必然又是弊端重生,旗民、士子、官吏若是仍按例免征,不用几年,马上就有巨额的土地挂寄在这些人名下,而且会越演越烈。 如此,摊丁入亩反而会成为一大败笔,康熙蹙着眉头停了下来,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先给他们敲敲警钟。 随着传旨太监四出,京城很快就是一片忙乱,很多宗亲王公都不在府邸,一众仆从带着朝服,抬着轿子,在大街上来回穿梭,径往各大酒楼、茶馆、戏园寻找各自的主子,一众皇子阿哥、王公勋贵接旨后,尽管心中惊讶,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换了朝服便匆匆赶往午门。 乾清宫,康熙端坐在龙椅上,眼神凌厉的扫了一眼翎顶辉煌,躬身肃立的一众满大臣,沉声道:“列祖列宗历经百年浴血奋战,多少八旗子弟血染疆场,方换来如今大清一统天下,而今海宇承平不过二十余载,尔等便奢糜放纵、耽于安乐,可曾想过今日之荣华富贵由何而来? 如今不过是风传所有土地按章纳税,尔等便惊惶失措,惶惶不可终日,为了几许银钱便自乱阵脚,朕还敢指靠尔等上阵杀敌?为国捐躯?还能倚仗尔等维护大清江山?” 一众皇子阿哥、王公勋贵大臣都未料到,康熙一开口,语气就如此严厉,一个个都如芒在背,顿时就跪了一片,上书房大臣萧永藻叩首道:“恳祈皇上暂息雷霆之怒,是有极少数不明事理的奴才鼓噪,不过,都已经驱散,并无不妥之处。” “哼。并无不妥之处?”康熙冷哼了一声,哂道:“不过二十年太平,你们就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就可以奢糜享乐,声色犬马了?你们扪心自问,土地从何而来?财富从何而来?没有大清,你们又如何安享富贵,逍遥自在? 你们自个说说,现在的八旗子弟都成什么样子了?每日里泡茶馆、逛戏园,除了斗鸡玩狗、溜鸟吹牛,还会什么?还有多少人开的硬弓,骑的烈马?一个个眼里除了银子,还有什么? 如此下去,不用二十年,八旗就彻底垮掉了,区区数百万之众,如何统御这亿兆汉民、万里河山?” 见萧永藻一开口就碰了诺大一个钉子,满殿文武大员都是噤若寒蝉,一个个心里却是腹诽不已,现在满人风气是不好,可也没康熙说的那么不堪,大多数子弟还是能征善战的。 一众皇子阿哥都清楚康熙这番邪火是摊丁入亩引来的,一个个也不敢贸然开口,自讨没趣,都在心里暗骂老四,他倒是出京了,累及一众兄弟在京受罪。 见众人都默然不语,马齐不由暗自着急,这岂不是更惹康熙脑火?略微沉吟,他才叩首道:“皇上万金之体,不值当为些许小事生气,奴才们有错,该打该罚,任由皇上处置。天下承平日久,八旗子弟有些娇奢之气,在所难免,十四爷海军眼下正在招兵,不妨让这些子弟到海军里去滚一滚,几年下来,仍然是精兵捍将。 摊丁入亩,按章纳税,乃是彻底革除赋税弊端之唯一良策,旗民见识浅薄,目光短浅,只看到自身利益,一时想不通,亦在情理之中,奴才等出去晓谕一番,他们定能体谅皇上苦心。” 马齐说完,康熙亦是一言不发,马齐登时就大为惶恐,哪里说错了?还是没合康熙心意?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一见这情形,不由暗骂马齐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难道就不会更进一步? 康熙这是铁了心要旗民带头纳税以做表率,以为顺利推行摊丁入亩打好基础,只是,这带头表态,免不了要被一众宗亲王公嫉恨,但若因此而受康熙赏识,倒也是值得。略微犹豫,雅尔江阿便伏地奏道:“皇上,摊丁入亩利国利民,奴才愿以身做则,名下所有田地尽数按章纳税。” 一见雅尔江阿表态,一众皇子阿哥、王公勋贵无不在心里大骂,却是不敢落后,纷纷跟着表态,愿意按章纳税。 见众人服软,康熙亦是乘热打铁,沉声道:“摊丁入亩乃国之大政,旨在稳定朝廷岁入,维持地方稳定,必须全力推行。所有土地按章纳税亦是为了更好的推行摊丁入亩,永绝赋税弊端,为大清万世基业打下牢固根基。 旗民乃大清之根本,朕何尝不知?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尔等回府晓谕属下旗民,但凡旗民,有喧哗闹事者,心怀不满者,心生怨忿者,一律革除旗籍,操家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一众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听的心里都是一跳,康熙发狠了! (未完待续) 第276章 得寸进尺 一众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在乾清宫被康熙连惊带吓,一个个都是一肚子的无名火,回到府邸,对守侯在门口等待消息的旗民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登时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直到心里觉的平衡了,这才宣读了康熙的谕旨。 “但凡旗民,有喧哗闹事者,心怀不满者,心生怨忿者,一律革除旗籍,操家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众旗民一听康熙处置如此之严,一个个都是心里打颤,哪里还敢再逗留,立时就做鸟兽散,而且绝口不再提摊丁入亩一事,革除旗籍可不是闹着玩的,旗民不仅每月有月例,在入仕、律法等方面都占有绝对的优势,丢掉旗籍,那可真是祸及后代,无颜见儿孙了,瞧康熙这副架势,绝对不介意抓几个倒霉鬼立威,可没必要硬往枪口上撞。 等着瞧好戏的汉人登时也都傻了眼,康熙对旗人都如此严厉,对他们会如何?不到半天时间,摊丁入亩的话题便销声匿迹,谁也不愿意自找不痛快。 *天津。 四月初十一,衍德率领的西班牙舰队,现在应该叫北洋舰队,缓缓驶进了天津港,武格带领着海军学院仅剩的五千学员也乘沙船随同而至。 北洋舰队的到来,立刻就在天津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虽说早就听说海军缴获了西班牙舰队,可耳闻哪有亲眼目睹来的真实,消息一传开,天津城登时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蜂拥到码头上观望,庞大的舰队立刻就引来一片赞叹声。 四十艘大小战舰连成一线,还真是蔚为壮观,待得证实这确是大清海军缴获的西班牙舰队,码头上便开始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当西班牙战俘列成整齐队列从一艘艘战舰上被押解下来,欢呼声达到了**,“大清万岁!海军万岁!”的口号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三岔口天津水师营驻地,胤祯为安全计,一直就住在营房内,虽然成立海军部,天津等四大水师并入海军部的谕旨还没有明发,但考虑到胤祯发展天津的需要,康熙早有密旨给天津水师的总兵杭林英,命其听从胤祯指挥调动。 衍德一登岸就急匆匆赶到三岔口拜见,一进屋,他就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道:“报告院长,海军学院总队长衍德,率领缴获的西班牙舰队安全抵达天津,请指示。” 胤祯一身朝服,微点了下头算是还礼,道“将西班牙俘虏押解到水师营房看守,水手和船员留下,教导海军学员操纵战舰。将西班牙舰队司令安赫尔、副司令卡洛斯带来见我。” “是。”衍德立正敬礼道。 胤祯随后又道:“吩咐人去传令,你留下。” 待衍德交代完任务,返身进来,胤祯方含笑道:“坐,随便点,有件事跟你商量。” 衍德在下首端正的坐好,方才道:“院长有事尽管吩咐。” 胤祯微微沉吟才道:“澎湖大捷,皇上对海军大加封赏,你和武格都晋为副将。同时,朝廷成立海军部,以缴获的西班牙舰队为底子在天津成立北洋舰队,在上海成立南洋舰队,我有意让你出任北洋舰队司令,你意如何?” 北洋舰队司令!衍德心头一阵兴奋,不过,他仍是谨慎的问道:“北洋舰队的任务、职责是什么?” “防护天津,打击海盗,保护上海至辽东的海路安全。”胤祯说到这里,有意的停顿了一下。 衍德一张脸立刻就黑了,急忙说道:“院长,这舰队司令,你就饶了我吧,我申请去南洋做队长。” “行,想去南洋也行,先给我把日本灭了再去。”胤祯似笑不笑的说道。 灭日本?衍德一听就来了精神,急忙起身,立正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坐下。”胤祯招了招手道:“现在海军学员奇缺,我只能再给你四千人,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训练,天津成立海军学院,首批就招一万学员,我给你二年时间,火炮弹药完全照南洋舰队配置,你有信心吗?” 一听说要二年时间,衍德眉头不由一蹙,南洋现在早打的一塌糊涂了,他还要熬二年,这日子怎么熬?稍稍犹豫,他才道:“院长,打日本难在渡海,有庞大舰队根本就不在话下,难道不能调动八旗劲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胤祯长叹道:“海军的行踪,朝廷那帮腐儒眼不见为净,一旦调动八旗劲旅,反对声立马就会铺天盖地,可能连出兵的机会都没有。” 衍德登时无语,看来,还真是要熬二年了。 见他不出声,胤祯又沉声道:“让你出任北洋舰队司令一职,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其一,你是宗室子弟,天津乃京师门户,不容有失,北洋舰队在目前还不可能让汉人出任舰队司令,其二,日本跟南洋不同,是块硬骨头,这任务非你莫属。 另外,日本、俄罗斯、北美洲,都是北洋舰队的目标,西洋大型海战,北洋舰队也是肯定要参与的!” 听胤祯如此一说,衍德哪里还敢再罗嗦,立刻起身立正敬礼道:“坚决服从命令。” 话一落音,洪天宝的声音在外响起,“禀王爷,武格求见。” “让他进来。”胤祯随即吩咐道。 一俟武格敬礼完毕,胤祯就含笑道:“你来的正好,将你带来的五千海军学员留下一千做为种子,其余四千移交给衍德,做为北洋舰队的底子。” 一听什么北洋舰队,武格不由有点蒙,但还是马上回道:“是。” 待衍德告退之后,胤祯才将成立海军部、南洋、北洋舰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才道:“现在海军严重缺人,不出意外的话,刘知生、林卫二人将陆续需要补充,而现在能够动用的仅仅是你手上的一千和我带过来的一千五百人,虽说今年扩招一万学员,又有大量抽调而来的水师精锐士卒,水手,可远水难解近渴。” 说到这里,胤祯猛的想到了西班牙被俘虏的水手,略微沉吟,他才吩咐道:“去西班牙战俘里挑几百水手去上海,实在不行也可以救急。另外,加快对水师士卒的训练。” “标下尊命。”武格说完,又迟疑着道,“现在训练战舰也不够,是否从北洋舰队抽调几艘过去?” “呵呵,我早有安排,准备抽二艘四级战列舰,二艘三级战列舰,一艘研究,一艘训练。”胤祯轻笑道:“训练战舰你根本就不用发愁,不过半年,就有新战舰下水,另外,还可以让南洋舰队随时送战利品过来。好了,你们也辛苦了一路,下去将学员安顿好。” 待武格离开,胤祯不由轻叹了口气,天津的摊子一铺开,立时就有些捉襟见肘,银子倒不缺,主要是人手,特别是海军,刘知生、林卫二人率领的南洋舰队肯定会有缴获,短时间上哪儿去凑集足够的海军? 再有,火炮铸造也跟不上,虽然铁模铸炮速度快,可拉膛慢,炮弹的铸造、火药也都的加大产量,这规模至少得扩二倍,正好借天津建分厂的机会大规模招募各种工匠。 西班牙舰队司令安赫尔、副司令卡洛斯二人还未进营地,就被三岔河口的巨大高耸的黑炮台所吸引,安赫尔不由暗暗吃惊,不知道炮台上安放的多少磅的重炮,至少也应该是三十磅重炮吧,不知道这座港口有多少座炮台,大清国的港口难道都是这样防范森严吗? 安赫尔、卡洛斯二人一被带进房间,胤祯便含笑道:“欢迎二位来到天津。” 听完翻译,安赫尔颇为惊讶的道:“天津?不是上海吗?” 胤祯含笑道:“情况稍有变化,我大清国皇帝陛下将在这里接受你们西班牙的投降仪式。” “你这是对我们的侮辱。”安赫尔一听就颇为气愤的说道:“我们已经举行过投降仪式了,我们是军人,不是小丑。” 胤祯摆了摆手道:“不,我想你是误会了,能得到我大清国皇帝的亲自受降,是莫大的荣耀。” “荣耀的是你们,对我们来说是耻辱。”安赫尔情绪仍然有些激动。 “那好吧。”胤祯手一摊,道:“让所有西班牙战俘饿三天。” 安赫尔一听,恨恨是暗骂一声,“无赖。”却是不敢再吭声。 “尊敬的皇子殿下,如果你确定要再举行一次投降仪式,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卡洛斯立刻开口说道。 胤祯点了点头道:“恩,我希望你们能够再表演一次舰队阵形排列变化和大小火炮齐射。” “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们需要改善待遇。”卡洛斯笑的一脸灿烂。 胤祯却是自顾自的提要求,“西班牙方阵天下闻名,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能一饱眼福?” 安赫尔怒气冲冲的嚷道:“够了!我再重申一遍,我们虽然被俘了,但我们是军人,不是马戏团小小丑!皇子殿下也是军人,请不要侮辱军人的尊严。” 敬酒不吃,吃罚酒,胤祯脸色一沉,道:“那都去挖矿吧。” 挖矿?安赫尔、卡洛斯二人一听翻译,登时就脸色发白,美州土著挖银矿的情景立刻就浮现在脑海中,真要都被派去挖矿,等国内来人救赎,大概就只能领尸体了。 (未完待续) 第277章 雇佣军 见安赫尔、卡洛斯二人被吓的一脸苍白,胤祯不由暗忖,也不知道西班牙人在美洲开发银矿都造了什么孽,一听到挖矿,竟然吓成这样,既是如此,倒不怕他们不就范。西班牙舰队的演练是胤祯军演计划中极重要的一部分,朝中一众大臣向来以天朝自居,自大惯了,得让他们看看西班牙人的军事实力,以免他们总是坐井观天。 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刺激康熙,康熙是既重视火器,又限制火器的发展,让他亲眼看看西班牙人舰队的威力,免得他日后又限制海军的发展。 沉默了片刻,安赫尔怒视着胤祯,愤愤的说道:“文明人是不会虐待战俘的,你这是野蛮人的行径。” “我们是野蛮人,你们是什么?土匪?强盗?”胤祯讥讽的说道:“你们西班牙无端调起战端、攻击我大清水师官兵,澎湖岛,这是文明人行径?” 卡洛斯则更象一个商人,尊严和生命,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一见情况不妙,他便接着说道:“尊敬的皇子殿下,我们舰队只有火铳兵,很荣幸能为殿下演练射击方阵。” 见卡洛斯同意,胤祯冲着他点了点头道:“很好,我希望你们能够发挥出西班牙帝国应有的战斗水准。”说着,他瞅向安赫尔,道:“本王将在天津举行一次军事演练,不仅是你们西班牙演练,我们大清国也会演练,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希望你们把它作为一次军事交流,而不是表演。” 说到这里,胤祯停了下来,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这九千余西班牙士兵若是能为自己所用,一半去南洋打荷兰,一半用来充当打日本的前锋,那价值可比修路强的多,不仅解决了兵力不足的窘迫,而且还能减少海军的损伤。 打荷兰和日本,西班牙人应该不会有抵触情绪,只是让他们为大清去战斗,怕不是太容易,卡洛斯倒是可能说服,安赫尔怕是有点难,要不,把安赫尔囚禁或者是干脆杀了?这想法一闪,胤祯就赶紧放弃了,安赫尔可是舰队司令,一旦失踪,马上就会引起西班牙士兵的恐慌,说服才是最好的办法。 听说大清也同样进行军演,安赫尔脸色立刻就好了许多,听到军事交流这个词,他很是恭谨的鞠了一躬,道:“殿下,我为我的卤莽和冒昧向您道歉。既然是军事交流,我们西班牙远东舰队乐意展现出我们最优秀的一面。” 见安赫尔态度大为好转,胤祯点了点头,这家伙也并非油盐不进,他在乎的是军人的尊严和平等,真是头倔驴,都当俘虏了,还奢望平等,真不知道现在的欧洲是如何对待战俘的,难道跟俘虏还讲平等?该如何说服或者是说诱导这家伙同意当打手呢? 安赫尔却是接着问道:“请问殿下,此次军演,有蒙古骑兵吗?” 蒙古骑兵?胤祯一楞,不由哑然失笑,看来,成吉思汗的蒙古骑兵给欧洲各国造成了极深的恐惧和心理阴影,这都过去了五百年,他们还对蒙古骑兵耿耿于怀。 心里存了招揽的想法,胤祯态度也大为好转,含笑解释道:“这次演练是针对火器部队。不过,大清皇帝的扈从卫队有骑兵,定能让你大开眼界。”说完,他试探着问道:“听说过日本吗?” 日本,安赫尔微微一怔,便微笑道:“那是个岛国,以前与我们有过贸易往来,可恶的荷兰佬后来垄断了日本的贸易。” 胤祯微微笑着道:“日本盛产金银。” 安赫尔警惕的望着胤祯,这位十四皇子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侵占日本?可这跟我们西班牙没任何关系,沉默了半晌,他才迟疑的问道:“皇子殿下的意思,我不明白。” 见这家伙不咬钩,胤祯也不着急,转而又问道:“你们听说过雇佣军吗?” 雇佣军?安赫尔狐疑的望着胤祯,这位十四皇子难道想雇佣我们去打日本?大清国难道也缺少军队?可瞧今天码头上人群拥挤的样子,不象是缺人。 “如果你们愿意去打日本,缴获的金银可以用来做为你们的赎金。”胤祯老神在在的说道。 “可我们需要武器弹药。”安赫尔极快的说道。 胤祯含笑道:“这没问题,我们可以卖给你们。” 安赫尔愉快的笑道:“我想我没有理由拒绝皇子殿下的美意。” “哦,这真是个好主意。”卡洛斯不失时机的说道:“皇子殿下,我们需要足够的食物来保证士兵的体力,以便为殿下效劳。” “放心,面包会有的,我会命人提供足够的面粉给你们。”胤祯微笑着道:“军演几日后便将举行,你们好好准备一下。” 一听有足够的面粉,卡洛斯忙躬身道:“谢谢皇子殿下的慷慨。” *北洋舰队抵达天津的折子次日就快马送到京城,当值上书房大臣嵩祝知道这事关系到天津献俘的事,不敢稍有延误,立刻便赶去乾清宫觐见康熙。 看过奏折,康熙微微颌首,彻底的放下心来,海军大捷,一直没有见到正式军报,虽说相信老十四不敢扯下弥天大谎,但心里总归是不踏实,只因这战果实在是太辉煌也太出人意料了。 现今看来,老十四并未有丝毫夸张,海军确实是俘虏了整支西班牙舰队,大小战舰三十三艘,俘虏九千四百余人,看来,得着手准备前往天津参加献俘仪式,恩,还有海军的军演。 想到这里,康熙吩咐道:“李德全,你亲去传旨,着京师八旗火器营内、外两翼各挑精锐一营士卒,三日后随驾前往天津。” “喳。”李德全躬身应道,心里暗喜,康熙没点明具体目的,这可是他发财的机会。 待李德全退出,嵩祝叩首道:“皇上,天津眼下可谓是重兵云集,仅是海军就有七千余人,更有战舰四十余艘,火炮近二千门,奴才恳请皇上将献俘仪式稍稍延后。” (未完待续) 第278章 柳岸花明 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更遑论康熙这九五之尊,随行宿护自然是警陛森严,自发觉皇太子胤礽意图不轨之后,康熙对一众儿子的防范就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既然是准备去天津观礼,又明知天津有老十四的海军进驻,他岂有不小心谨慎之理?早在数天前,康熙就开始谴人到天津打探消息,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都陆续派遣前锋进驻天津。 不过,这些事,他康熙可以做,但身为上书房大臣如此说,则有挑拨天家骨肉亲情之嫌疑,康熙冷冷的瞥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嵩祝,沉吟半晌,却是没有呵责,毕竟在天津组建北洋舰队的消息并未有传出去,老十四原本在天津就有一千五百人,突然又增加了六千人,在不明内因的情况下,嵩祝有此担心,亦在情理之中。 既然缴获整支西班牙舰队的事已经落实,康熙也就不再担心闹笑话,微微沉吟,就开口道:“胤祯建议加强天津海防,将缴获的西班牙舰队改为北洋舰队,驻防天津,北上之五千海军乃是北洋舰队之海军,此事经朕允准,你不必多虑。” 嵩祝紧张了半天,听到康熙解释,这才松了口气,忙磕头道:‘奴才该死。” 康熙不愿在这个话题多谈,随即便开口问道:“江南科考案,何时能够审结?” 没料到康熙突然问到这事,嵩祝微微一怔,才回道:“回皇上,上书房并未接到九卿议覆,奴才立即前去催问。” “恩,此案不宜拖之太久,命他们速速结案。”康熙沉声道:“五月初即将殿试,此案影响恶劣,在五月之前务必结案,跪安吧。” “喳,奴才尊旨。”嵩祝带着一背的冷汗躬身退出。 待嵩祝退出,康熙呷了口茶,起身在殿里闲适的活动了一下,这才缓缓的踱着步子思虑,老十四在天津不仅有七千海军,还有近万的西班牙俘虏,这股力量是不能轻忽的,看来,还得提前令人接管对西班牙俘虏的监管权。 “皇上,简亲王雅尔江阿、贝子苏努、镇国公景熙、大学士萧永藻在外递牌子觐见。”一小太监进来小声的禀报道。 “宣。”康熙随口吩咐道,而后回到案桌旁坐下,心里却是暗忖,这几人是负责调查托合齐会饮案的,难道案子有了进展? 雅尔江阿等四人进来见礼后,雅尔江阿便躬身奏道:“禀皇上,托合齐、齐世武等结党会饮事审讯已经全结,托合齐、齐世武以会饮为名结党营私,意图不轨,查证属实。 另,户部书办沈天生贪贿案也已审结,齐世武受贿三千两,托合齐受贿二千四百两,耿额受贿一千两,朝奇受贿一千两。如何处置,请皇上圣裁。” 康熙虽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听说胤礽结党不轨之事属实,仍是不免有些伤神,眼光逐一在苏努、景熙、萧永藻三人身上扫过。 苏努、景熙、萧永藻三人连忙叩首道:“此案查证,奴才皆是会同皇三子诚亲王胤祉、皇四子雍亲王胤禛、皇五子恒亲王胤祺、皇七子淳郡王胤佑,阿灵阿,赫奕,海章等共同审查,确系属实。” 康熙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默然半晌,方才缓缓说道“此等事俱因胤礽所致。胤礽行事,天下之人无分贵贱,莫不尽知。如果以孝为本,以仁为行,天下之人皆知胤礽系朕子,若无异心,何必求此等人保奏?惟其行事不仁不孝,难于掩盖,徒以言语货财买嘱此等贪浊谄媚之人,潜通消息,尤属无耻之甚矣!” 听的康熙这番话,雅尔江阿几人都知道深浅,皆是默不作声,静等下文。 康熙知道此案传出去有损天家脸面,有损他康熙的名声,更是对他以孝治天下的嘲讽,此案不宜再拖,也不宜扩大,思忖了半晌,他才道:“托合齐即行凌迟处死,其子舒起仗父威势,恣意横行,绞监候。齐世武凌迟处死,鄂缮革职拘禁,都统迓图仍入辛者库,都图等系辛者库人,著交与内务府总管。都图、皂保、武拜、张伯良、朝奇等俱著革退。此案不许再提。” *八旗火器营衙门就是原汉军火器兼练大刀营衙门,不过是改了块牌子而已,早有小太监进来通知有圣旨,掌印总统大臣马高鸣立刻就率领一众将领迎出来跪了一地,李德全昂首而入,面南一站,摊开圣旨,扯着公鸭嗓大声宣读道:“皇上有旨,着京师八旗火器营内、外两翼各挑精锐一营士卒,三日后随驾前往天津,钦此。” “马大人请起。”李德全读完圣旨,笑嘻嘻的说道,顺手将圣旨递了过去。 马高鸣听的是稀里糊涂,康熙要去天津?康熙出巡,火器营扈从护驾乃是规矩,何以康熙会多此一举?他忙一边将李德全往屋里让,一边笑道:“李公公辛苦,且喝杯茶再走。” 进屋落座,马高鸣就大大方方的递过一张银票,笑道:“李公公,这道旨意,下官听的着实糊涂,还望李公公提点一、二,以免误了皇上的差事。” 李德全觑了一眼银票,见是五百两的面额,不由笑眯了眼,不动声色的塞进了袖子,康熙要他亲自跑来传旨,就是要他提点一、二,免的军演输的太难看,火器营丢脸事小,康熙面子上挂不住事情就大了。 因此,李德全毫无顾忌的说道:“十四爷的海军准备在天津搞个军演,好象也是火器营,皇上的意思是要比比,十四爷说的好象是对抗军演。” 对抗军演?马高鸣一听头就大了,这不是为难人嘛,跟十四爷的海军对抗?输了,皇上面子上不好看,赢了,这十四爷面子上不好看,十四爷现在可是红极一时,他得罪的起嘛?这不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略微沉吟,马高鸣又才问道:“这军演规模是多大?李公公可清楚?” “这倒是不清楚。”李得全道微笑着道:“不过,听说十四爷的火炮很厉害,马大人可要小心。” 火炮!马高鸣又是一阵头大,十四爷海军的火炮在京城可是吹出了名的,打的是又远又准,连西洋人的红夷大炮都不是对手,他火器营的那些个火炮能顶得上用?大的重炮,三天时间根本就拉不到天津,小火炮去,又济不了事,他一张脸登时就变的难看起来。 李德全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见马高鸣一张苦瓜脸,不由轻笑道:“何至于如此为难?十四爷是海军,马大人是陆军,扬长避短,骑兵,近战还不是随便马大人。” 马高鸣眼睛不由一亮,暗道这五百两银子花的不冤,忙一揖道:“多谢李公公提点。” *毓庆宫。 太子胤礽得知康熙处理托合齐会饮案的谕旨后,反应甚是冷漠,这结果已经远比他预料的好上太多,最终只是杀了托合齐父子和齐世武三人,看来康熙也是顾及皇家脸面,顾及他身后的名声。 不过这些事情现在都已经与他无关了,轻也罢、重也罢,都无法再改变他的处境,对他也不再有任何影响,康熙既然是顾及名声,就更不会对下狠手了,无非就是圈禁罢了。老大都已经圈了那么多年了,他好歹还出来拼了一次,无所谓了。 托合齐会饮案一完结,估计离圈禁的日子就不远了,胤礽仰脸长叹了口气,时也、运也、命也、数也,非吾之所能也!皇位曾经是如此之近,伸手可及,而今却是可望而不可及,这就是命! 朝乾清宫方向望了一眼,胤礽摇了摇头,转身往后院而去,既已无力回天,不如及时行乐。 还未走的几步,一名采买的小太监就脚步如风的追了上来,低声急唤道:“太子爷。” 胤礽一回身,好奇的望着这个叫不上名字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左右望了望,才低声音道:‘奴才是负责采买蔬果的小三子,今日有人托奴才给太子爷带句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 胤礽摇了摇头,他现在还有什么柳岸花明?康熙派的暗探将他毓庆宫盯的死死的,就连后院几个女子,估计都是耳目,他现在可不想再连累人,老老实实圈几年,说不定儿子还有希望。 小三子见胤礽摇头不信,急着道:“那人还说了个名字,塞罗奔。” 塞罗奔!胤礽一下就楞住了,一把就将小三子拉进房间,急促的问道:“还说了什么?” 小三子摇了摇头道:“他说他要见一样东西。” “什么?”胤礽紧张的声音发颤。 “奇秀琥珀”小三子抿了抿嘴唇道:“有蜘蛛的奇秀琥珀。” “你等等。”胤礽急忙折身进了房间,很快就拿着一块奇秀琥珀道:“不要急,明天再出去交给他,免的引起人怀疑,这事办好了,爷重重赏你。” 小三子欣慰的笑道:“能为太子爷跑腿,小三子就知足了,小三子这条命是太子爷救的,太子爷不记得,小三子可不敢忘记,太子爷保重。” 我救过这小太监?什么时候?望着小三子离去的背影,胤礽一阵发楞。 (未完待续) 第279章 刺杀康熙 胤礽搜索枯肠苦想了半晌,也未能想起什么时候救了这么个不入流的小太监,他也懒的费神再去细想,以他现在的处境,根本就没人肯在他身上浪费精力,他现在完全就象一只被拔了爪牙,等死的老虎,不过,也没人敢轻意招惹他,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真要被他胤礽惦记上了,至少是家破人亡。 他只是奇怪塞罗奔派来的人何以能够准确的找到这个小太监来传递消息,他隐隐意识到这事不简单,不过也懒得深想,塞罗奔会带来什么消息才是他最关心的。 塞罗奔是辅国将军苏尔达的第四子,其爷爷多尔博被过继给多尔衮,在顺治七年袭多尔衮爵为睿亲王,八年被革归宗,他这一脉也就衰落下来,到了塞罗奔这代,已经是彻底边缘化了,成为闲散宗室。 闲散宗室虽然发有养赡银,但是仕途较窄,因此游手好闲之人不少,带坏旗人风气的大多就是这些闲散宗室子弟——黄带子阿哥,一般来说,他们的出路有两条,参加宗室科考、当侍卫,塞罗奔自知不是读书的料,而且因为多尔衮的原因,做侍卫也不可能有多大出息,因此便暗中投靠了胤礽。 塞罗奔虽然年轻,却是颇有眼力,既能隐忍又富有心机,胤礽对其颇为赏识却是碍于他的身份,不敢明着用他,老十四创建海军,胤礽采用了上书房大臣王掞釜底抽薪的建议,就命塞罗奔入了海军。 不过,等海军壮大起来,胤礽却是连连受挫,彻底丧失了上位的可能,再加上老十四在海军大肆整顿,清除异己,他早就对当年布在海军中的暗子不报任何希望,也就懒的关心过问了。 没料想,在他身处绝境的时候,塞罗奔却传来了消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塞罗奔既然敢如此递话,就足以说明他在海军混的很好,而且当前人就在天津,想到康熙要去天津观看献俘仪式,胤礽一颗心就狂跳起来。 何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塞罗奔难道有把握在天津刺杀康熙? 他胤礽现在还是皇太子,若是康熙遇刺身亡,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想到这点,他顿有一种天无绝人之路的狂喜。 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海军是老十四的,这事就算失手,也扯不到他胤礽身上来,背黑锅的只能是老十四,倒霉的则是塞罗奔,与他没一个大子的关系。 凝神思忖了半晌,胤礽便不动声色的往后院而去,该吃的吃,该玩的玩,他可不想让人察觉出异常来。 *自前明末期开始,天津城就陆续修建了七座气势恢弘的炮台,三岔口炮台只是其中之一,另外六座炮台,分别位于海光寺、、窑洼、西沽、邵公庄、双忠庙,所有炮台皆是建筑在地势显要之处。 冯家口炮台西则,有两个不大的院子,驻扎着五十多个天津水师的士卒,主官叫孙元,是正八品的外委千总,昨天就接到上官的通知,今天有一支上海来的海军,叫个啥子海军陆战队,二零六中队,要暂时驻扎在这里。 上海的海军现在可是风头大盛,整个天津卫现在都在议论,听说海军还未成军就一战缴获了西班牙人的一支大舰队,足有三十多艘西洋战舰,天津港前几天就开来了三艘西洋战舰,听说是当今十四皇子的座舰,他们都去看过了,嗨,那真就叫大,天津水师的战船与之一比,根本就只能叫舢板,一战就能缴获三十多艘那种西洋战舰,也难怪海军牛哄哄的。 “老总,快看,海军来了。”炮台上有士卒大声的喊道。 孙元登时来了精神,马上就爬到炮台上,凝目一望,一支服装怪异的人马正列成两队缓慢的冲炮台方向而来,那种怪异的军装,他在码头见过,正是海军的军装,听说衣服上的纽扣,都是纯黄铜的,真他妈有钱! 随着队伍渐行渐近,孙元才发现,这什么海军陆战队竟然还拖着不少两轮的火炮,粗粗一数,居然有十六门之多,他不由闷声问道:“点数了没?他们有多少人?” “回老总,五百五十人,另有不少民夫和马匹。”一直在观望的士卒立刻就应道。 “老总,他们背的都是一色的火铳。”一士卒惊诧的说道。 孙元没作声,他早就看见了,这支海军陆战队大部分都是背的火铳,剩下的应该就是炮兵了,看见他们行军队形一点都没散乱,他实在难以相信,这还是一支没有成军的队伍,就在装备,这素质,两战下来,绝对是一支强军。 眼见队伍已经到了炮台,孙元不敢托大,连忙带人迎了上去,不过,一上前,孙元就傻眼了,海军的军装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根本就分不清楚谁是官谁是兵,他登时就楞在路旁,心里暗骂,这什么海军,难道官兵不分? 就在孙元尴尬的时候,队伍中走出五个人迎了上来,孙元料想这五人应该是当官的,稍一打量,就发现,这五人竟然个个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不由一阵疑惑,也看不出对方的官职,不知道该如何见礼,不过一想到对方还未成军,应该还没授予官职,他心里就放松了下来,正想拱手为礼。 不料几个海军官员一到跟前,为首那个长得颇为英武的年轻人就举手齐额,而后用一口地道的北京话说道:“是孙元孙千总吧,我是海军陆战队大队长塞罗奔,奉命临时驻扎冯家口炮台,多有打搅。” 孙元一听,也不知道大队长是什么职位,拱了拱手,正待客气几句。 就听的后面一人喝斥道:“放肆!这是黄带子阿哥,还不见礼?” 孙元本就是满人,一听眼前这位大队长塞罗奔是黄带子阿哥,立时就吓了一跳,忙就地一个千儿扎下去,道:“外委千总孙元,给塞爷请安。” 塞罗奔含笑道:“起来吧,军中不论身份,不过,海军还没成军,跟地方打交道难免吃亏,日后不必拘礼。” 说完,他就转身说道:“二零六中队长扎敏。” “到!”扎敏一个立正,大声应道。 “命令部队就地扎营,尽快开辟出靶场,明日上午开始进行实弹射击训练。” “尊命。” 塞罗奔随后又喝道:“传令兵何在?” “到!”一名在后面不远处跟着的士兵马上快步跑上前应道。 “快马通知西于庄二零七中队,开辟靶场,明日务必进行实弹射击训练,明日我将前去巡视检查。” “是!” 西于庄还有个中队?孙元听的一惊,这海军陆战队有几个中队?不过这不关他的事,见塞罗奔下完命令,他忙一哈腰,道:“塞爷,此地简陋,请移步到营房安坐。” “不必了。”塞罗奔摆了摆手道:“我还有事,你自去忙你的。” 不过半日工夫,一个规范的营盘便在冯家口炮台北侧立了起来,炮台上,孙元望着那一片簇新的牛皮帐篷,心里暗自感慨,这海军当的,怕是皇上的亲军营、护军营也没他们阔气,突然,一阵肉香随风飘来,他不由猛嗅了几下,确实是肉香。 “他们吃的是红烧肉。”一名士卒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八辈子没见过肉是不?别给老子丢脸。”孙元恨恨的骂道,心里却是暗骂,穷骚包,没打仗吃什么肉?银子多了,烧的慌! 一士卒低声咕哝道:“人比人得气死人,都一样当兵,人家天天有肉吃,我们一年到头也看不到两顿肉。” “能吃饱,你就知足吧,还想吃肉?”孙元没好气的骂了一声,转身下了炮台,肚子已经开始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再站一会儿,可能就要出丑了。 次日一早,嘹亮的号声就将冯家口炮台的水师士卒惊醒了,听的对面营房动静不小,一个个都爬上炮台观看。 但见海军已经排列成了一个个小方阵,此起彼伏的报数声响成一片,随后便整齐的列队次第而出,绕着营盘跑了起来。 见此时情形,孙元教训着道:‘看到了吧,肉不是那么好吃的!出征在外,都不间断训练,就你们那懒样,哼。”说着,他便转身下了炮台,心里却是暗自佩服海军的治军严谨,昨晚上,他就留意了下,诺大一个军营,竟然是悄无声息,听说这些兵入伍时间长的不到二年,短的还不到一年,实在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上午,隆隆的炮声和沉闷的枪声便在北头的空旷荒地持续的响了起来,孙元在炮台上长叹不已,有钱真他娘的好,这炮弹火药就跟不要钱似的,回头望了眼炮台上都近一年没开过炮的火炮,他不由一阵无奈,也不怪海军厉害,这好兵可都是银子喂出来的,炮手尤其如此。 听着隆隆的炮声,孙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喃喃道:“还有开花弹?” 一士卒迟疑着道:“老总,咱们能不能把炮弹捡回来?海军有钱,应该不会收集的。” (未完待续) 第280章 海军陆战队 见二零六中队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展开实弹射击训练,海军陆战队大队长塞罗奔嘱咐了中队长扎敏几句,便骑马前往驻扎在西于庄的二零七中队。 目前,整个海军学院就只有两个陆战队,二零六、二零七两个中队,一个满员陆战队的编制是五百五十人,有三百五十杆火铳和十六门陆战炮,六磅炮五门、九磅炮五门,十二磅炮六门,其中三门是山地榴弹炮。 塞罗奔能够夺得海军陆战队大队长的位置,可不是运气,完全是凭着他的心机和踏实的表现,一进海军,发现海军中存在派系,他就明哲保身,不与太子.党、八爷党的人接触,虽然那时节十四爷还是八爷党的人,但他当时就意识到十四爷有可能自立门户。 十四爷既有钱,又有康熙支持,而且还有争储之心,没理由不自立门户,他岂会出钱出力辛苦为太子和八爷培植势力? 果然,不到一年时间,十四爷就开始清理整顿海军,并且自立一党,那些太子.党、八爷党的人虽然没有被清理出海军,但基本都靠边站了,最多也就是个分队长,而象他一样中立,又率先加入十四党的人,至不济的现在也都是中队长。 塞罗奔最终能够抢得这个海军陆战队大队长的位置,一则是跟总队长武格走的近,二则是完全靠自身的能力,整个海军学院,要说对各种火炮性能的熟悉,他能够稳稳的排在前三。 虽说他这个大队长只管着两个中队,但塞罗奔已是大为知足,陆战队也正是他所期盼的,他始终认为,对大清而言,陆战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他手里的两个中队足有一千一百人,即便是面对上万的步兵,他也有绝对的自信击败,或者说是屠杀更适合,即便是面对三倍于他的骑兵,他也丝毫不怵,海军的火炮实在是太强悍了。 对于刺杀康熙,塞罗奔并未有把握,他只是隐约预感到,这次天津军演是难得的机会,他的火炮射程大都能够达到一千五百码,十二磅重炮更能够达到二千码以上,两个中队六门重炮,全部用开花弹,瞬间就能造成极为恐怖的杀伤效果,十二磅重炮的开花弹,在三十码的范围内,基本是没有活命的机会。 如果有机会,他不介意博一把,万一成功,太子上位则是顺理成章,以他的功劳,就是弄顶铁帽子亲王也不过份。海军虽然有前途,但要想封到亲王,根本就没可能,能够封个贝子就烧高香了,富贵是博出来的,有机会就不能够放过。 是以,一接到加强实弹训练的命令,塞罗奔就找机会谴人带信给自己在京的弟弟,让他想法子联系太子胤礽,胤礽早有谋逆篡位之心,他是一清二楚的,但他不清楚胤礽现在是否还有活动自由,若是已经被软禁,连消息也无法传递,那他也只能死心塌地在海军慢慢熬了。 若胤礽还未遭软禁,那么,按照惯例,康熙来天津,必然要将太子、八爷等有争储之心的皇子都随身带来,若此,机会可就太大了,一旦康熙身亡,一众皇子也好不到那里去,十四爷更是首当其冲,谁都会认为是他意图篡位谋逆,胤礽本就有着皇太子的身份,再加上自己的拥护,登高一呼,大局立定。 退一万步讲,若是没有机会,他也没有丝毫损失,最坏的可能是动了手,康熙却没死,不过,他认为,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以他的炮击水准,亲自指挥的话,六门十二磅重炮几轮轰击下来,足以使二百码内寸草不存。 塞罗奔赶到西于庄二零七中队的驻扎地,才发现胤祯居然也在这里,正举着望远镜在观看炮击的成绩。他忙下马小跑上前,立正敬礼道:“海军学院陆战大队大队长塞罗奔欢迎院长前来视察。” “恩。”胤祯轻应了一声,放下望远镜回头道:“过来了,二零六中队已经开始进行实弹训练了?” “报告院长,正在进行。” “军演临近,必须抓紧时间督促部队进行实弹训练。”胤祯点头说道:“此次军演,不仅是表演,还有对抗,京师八旗火器营、西班牙火铳方阵将会与我们一较高低,可不许给我海军丢脸。” “院长放心,标下保证赢得干净利落。”塞罗奔肃然回道,心里却是一惊,与八旗火器营和西班牙火铳方阵对抗演习?这变数可就太大了。 对于这个塞罗奔,胤祯之前并不熟悉,自多尔衮死后被清算,多尔博被剥夺亲王爵,他这一支便默默无闻,平日里亦是循规蹈矩,对塞罗奔,胤祯在京城根本就没印象,但是在海军,他对此人印象却是大好。 塞罗奔不结党,又是最先向武格靠拢的,平日里也没有宗室子弟的架子,虽然话不多,但跟满汉学员相处的很融洽,平日里训练很刻苦,尤其热衷于火炮,而且有股子钻劲,对火炮的射角、射程、装药量、炮弹、膛线等相关参数的变化都是烂熟于心,不仅是武格多次在他面前提及,就连戴梓也曾经提及过他。 是以,当武格提议由塞罗奔担任陆战队大队长时,胤祯并未多考虑,很爽快的点头同意了,而且他还对塞罗奔充满了期望,火炮可是未来的陆战之王,从上海到天津,一路航行,胤祯还多次提点他对火炮的运用。 此时,见塞罗奔信心满满,胤祯微了点了下头,说道:“海军澎湖大捷,陆战队没赶上,这次军演,皇上会亲临观看,是难得的露脸机会,陆战队的封赏,就看你们这次的表现了。” “谢院长提携,请院长放心,标下保证不会给海军抹黑。”塞罗奔朗声回道。 海军陆战队胤祯可是下了大本钱,在兵力严重不足的时候,他仍然是抽调了五百名第一届的学员组建陆战队,为得便是摸索改进陆军编制,之所以偏重火炮,是因为火炮的优势太明显,而且以后的陆战也必须充分发挥火炮优势。 此次军演,凭借陆战队的表现,胤祯相信,完全可以打动康熙。 (未完待续) 第281章 西班牙人的野望 胤祯事务繁多,今日乃是为考查天津周围的七座炮台而来,恰好路过二零七中队驻扎地,便下马顺道检查督促一番,眼见他们自身对训练抓地很紧,他大为放心,叮嘱塞罗奔几句之后便欲上马离开。 此时,二零七中队长付安定却兴冲冲的跑到跟前,“报告院长,五门九磅炮一千五百码距离,五发三中,另二发亦在目标六十码内。” 这成绩可谓是相当不错了,胤祯在望远镜中早已看到了炮击的成绩,对这位亲自指挥的中队长颇为赞赏,他转过身来,含笑点了点头,说道:“打的不错,继续发扬。” 付安定一个立正打道:“谢院长夸赞,不过,标下有一事不明,新配置的十二磅山地榴弹炮,标下不是很清楚其用途,还请院长解惑。” 山地榴弹炮是胤祯为征南洋特意画出草图命令戴梓研制的,不过,还是迟了几天,最终没能赶上征吕宋,此次军演,他命令带了几门过来,想以此吸引康熙,这山地榴弹炮对征伐西北来说,实在是一大杀器。 见付安定直言不讳的坦言不清楚山地榴弹炮的用途,胤祯对其不由大为赞赏,这小子是块好料子,遇事爱琢磨,对武器的性能用途能详细推敲,而且勇于在部下面前不耻下问,好好培养下,不定是个将才。 想到这里,他含笑问道:“你是浙江严州府的付家子弟吧?” 一听胤祯竟然能够清楚的记得他的籍贯,付安定大为激动,忙朗声回道:“是,标下付安定,浙江严州府,遂安县人。” 胤祯来了兴趣,有心考查一下,便继续说道:“恩,你先说说对十二磅山地榴弹炮的看法。” 付安定对十二磅山地榴弹炮狠下了番工夫,当下就侃侃而道:“相比于十二磅长炮,山地榴弹炮最大的特点在于轻便,其炮身短、跑壁薄,重量轻,而且可以分拆组合,估计两匹马就能够轻松驮走。但是,其射程短,发射开花弹仅仅才一千码,如果射角加大,射程则更短,标下确实不明其具体用途。” 待付安定说完,胤祯微点了下头,又偏头瞅向塞罗奔,道:“塞队长是何看法?” 塞罗奔略微沉吟,才道:“其炮身短,方便加大射角,标下猜测是否用于高射角发射开花弹以凌空爆炸,增加杀伤度。” “我明白了,高射角有利于炮击山坡背侧或者是城墙上的目标,所以才叫山地榴弹炮。”付安定兴奋的脱口说道。 塞罗奔不满的盯了付安定一眼,一点规矩都没有,碍于胤祯在面前,他却是不好发作。 “无妨。”胤祯摆了摆手,微笑道:“他说的很对。这就是山地榴弹炮的主要作用。”说着,他瞅了付安定一眼,海军陆战队,他是计划留在天津以训练新式禁卫军的,短期内,康熙对掌握大量火炮的陆战队怕是颇为忌惮,付安定身为汉人,留在天津,倒是浪费了,略微顿了一下,他才接着说道:“军演之后,付安定从二零七中队抽调一百人,去南洋舰队训练新兵。” 南洋舰队现在可是在征吕宋,一听这道命令,付安定大为兴奋,马上响亮的应道:“是。” 塞罗奔心中亦是一喜,他跟武格关系极好,正好借此机会推荐提拔自己的亲信,不料,胤祯紧接着就打破了他的美梦,“二零七中队长和缺员由衍德另行委派和补充。” *大沽口。 大名鼎鼎的大沽口炮台还在胤祯的纸面上,现在仍是一片荒芜的河滩,大沽口对面的渤南岛上,短短的二天时间内,就建起了三座成品字型的简易临时军营,新开辟的靶场里,时不时的传出阵阵的枪声。 这里是西班牙俘虏的新营地,胤祯既是欲利用西班牙俘虏作为征日本的前锋,对他们自然不能够拘束的太严,因此才将他们转移到海河入海口的这座孤岛上来,并且退还了西班牙俘虏一千二百杆火铳,但是对弹药、补给、船只却是限制的极严。 渤南岛上完全笼罩在北洋舰队的火炮射程之内,胤祯也不担心他们能够玩出什么花样来,因此,对这些西班牙俘虏的监管也并不严厉。 军演在即,安赫尔也想证明自己的利用价值,因此对火枪的训练抓的很紧,一千火枪兵这几日都在反复的演练欧洲现在最为流行的线式队型的三段击。 具体的训练当然用不着安赫尔亲自督促,此时,他与卡洛斯正焦头烂额的面对所有校级军官的牢骚,远东舰队因为是临是拼凑起来的,顺利的时候,还象一支舰队的模样,等级森严,军令如山。 不过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所有的军官在士兵面前都是威信扫地,安赫尔、卡洛斯二人在军官面前同样是毫无威信,所有军官心里都打着各的小算盘,当帮清国打日本以自赎的消息传出后,低级军官、士兵们都是一片哗然,打仗是要死人的,为西班牙而战,他们想的通,为清国而战,可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很多低级军官、士兵都宁愿等着西班牙国王来赎他们,也不愿意去日本当炮灰,每天都有士兵喧哗闹事,若不是还有一千二百名火枪兵在手,怕是早就闹翻天了。 简陋的会议室内,安赫尔皱着眉头,听着与会军官议论、发牢骚,心里烦闷无比,这些军官哪里还有点军人的样子,简直就是一群商人,而且是一群目光短浅,缺乏冒险精神的低劣商人,支持去日本的军官连三成都不到。 听了半晌,安赫尔终于忍不住了,瞥了卡洛斯一眼之后,他就站起身来,用力的敲了敲桌子,提高声音道:“诸位,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这里不是欧洲,别拿英国佬、法国佬对待俘虏那一套来说事。 我很慎重的提醒各位,这里是远东,俘虏我们的是清国,别才吃饱了几天,就以为回到了欧洲,这里人口多的是,就这么个没有名气的港口,有多少人,想必各位都已经看到了,我想,远东是不会珍惜人命的。 这几天为什么会有足够的食物供给我们?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是愿意饥饿,挖矿?还是愿意去日本挣够自赎的黄金、白银?等国王来救赎我们,那要多长时间?如果是去挖矿,你们能够保证活到那一天?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在座诸位都是高级军官,想过回国之后,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是审判?监狱?还是绞刑架?” 听到安赫尔这一串犹如暴风骤雨般的反问,所有的军官都不由哑口无言,饥饿,挖矿、审判、监狱、绞刑架,这些都是他们不能接受的,等国王的救赎,最快也要一年时间,他们能够在饥饿中熬过一年,还是能在矿场坚持一年? 回国之后,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安赫尔、卡洛斯铁定是进监狱,他们呢?能够好到哪里去?但若是能够自我救赎,哪怕是只带回去五千士兵,他们的情形也会大有好转。 就在这时间,原三级战列舰‘雷萨克斯’号中校舰长德尔克站起身来,激昂的说道:“听说清国的皇帝要来观看军演,若是能够俘虏他们的皇帝,我们就可以反败为胜。” 德尔克这话一落音,立刻就引发一片嗡嗡的议论声,立时就有一名军官站起身道:“清国的火炮厉害,火枪战阵则未必是我们西班牙方阵的对手,一千火枪兵,足以横扫他们的国王卫队。” 安赫尔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老天,这些军官跟美洲的土著打交道的时间怕是太长了,这脑子已经跟那些土著一样了。这里可是远东,不是美洲,你还以为他们的国王跟美州土著部落的酋长一样? “咳。”安赫尔清咳了一声,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才道:“我想诸位应该都听说过十三世纪横扫欧洲的蒙古骑兵,远东的蒙古骑兵可不是法国佬的胸甲骑兵可以媲美的。别说咱们只能出动一千火枪兵,就是三千火枪兵全部出动,也不可能俘虏他们的国王,因为火药和子弹,都是额定的。 请收起你们的高傲和自大,我想提醒诸位一点,我们是与清国正面交锋,被逼迫的走头无路才投降的,对方能有如此厉害的火炮,火枪又能差到哪里去?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诸位,清国军队装备的都是遂发枪。 我希望各位能够现实一点,不要拿九千多名士兵的性命冒险,我宁愿去日本,也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见安赫尔把话说的太直接,卡洛斯生怕又引发争执,忙说道:“诸位,大家静一静,德尔克中校的愿望是好的,我们也希望能够反败为胜,不过,这个机会太渺茫了。 军演,是我们与清国的对抗军演,相信大家有机会再次真切的体验到清国人的实力,若是大家认为清国的实力太差,而我们又有足够的弹药,我不介意大家冒险一博,诸位以为怎么样?” (未完待续) 第282章 到天津去 卡洛斯话音一落,德尔克就起身说道:“机会虽然渺茫,但这是目前我们唯一的一次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我们必须为此早做准备,以免机会来临,我们却白白错过。” 一名中校也紧跟着起身说道:“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能够把握好这个机会,不论是结局还是人员伤亡,都比去日本要强的太多,甚至,我们还有可能要回我们的战舰。” 最后一句能够要回战舰的话极有煽动性,在座的军官立刻就低声议论起来。 眼看局面失控,安赫尔不由愤愤的瞪了卡洛斯一眼,下巴微微一扬,示意他自己去处理,卡洛斯却是一脸蛮不在乎的神情,稍稍沉吟,就起身说道:“诸位不愧是西班牙勇士,我为你们感到骄傲,若是有机会,我们坚决支持放手一博,不过我们也应该为驻留在岛上的八千名士兵的性命负责,除非有八成的把握,否则绝不动手,诸位有意见没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有什么意见,一众军官登时集体沉默,见众人都不说话,卡洛斯接着说道:“诸位,我们都是在同一条船上,希望诸位回去能安抚好低级军官和士兵,我衷心希望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到西班牙,散会吧。” 待众军官三三两两的散去,安赫尔才冷着脸说道:“你这样说,会害死所有人的。” “将军放心。”卡洛斯自信的说道:“这就是一群散沙,必须让他们彻底失望,他们才会乖乖的听话,若是不能拧成一股绳,咱们去了日本,伤亡将大的难以想象。就一千火枪兵,而且还额定了弹药,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的,不过是暂时稳定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彻底死心而已。” *毓庆宫。 经过了一天漫长的煎熬,太子胤礽在次日上午终于再次看到端着果盘进来的小三子,相比于昨天的卤莽,今天的小三子却是谨慎多了,放下果盘,微微移动了下装樱桃的小碟,便躬身退了出去。 胤礽虽然是漫不经心,却是没放过小三子的一举一动,自然是心领神会,待房中无人,他方端起那盘樱桃,才吃到第四个,就察觉到了异样,从樱桃中小心的挤出一颗蜡丸来,捏开一看,却并非塞罗奔的字迹,仅仅就四个字,‘军演离席’。 迅速的将纸条烧掉之后,胤礽脸上一阵潮红,塞罗奔竟然打算在军演时动手?他在海军混到什么位置了? 很快,胤礽就冷静了下来,再次分析确认此事的真假,昨晚上他就缜密的想过了,有蜘蛛的奇秀琥珀联络,除了塞罗奔不会有第二人知道,以他现在的处境,康熙要废他,圈他,根本就不用再找借口,塞罗奔也没理由害他,即便是塞罗奔出了事,也根本不会、不敢扯出与他的关系,此事的真实可靠是无庸质疑的。 谋刺的事,不用他操心,他要做的是如何控制可能出现的混乱局面,而且还必须不动声色,以防万一事败而引起康熙的怀疑,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处境。 现在老四、老十三在外,康熙去天津,自己和老八、老十四是肯定会被带去的,老三、老九、老十则说不定,军演出事,老十四是脱不了干系的,更何况老八、老十四两人肯定都会在康熙周边,若是康熙遇难,他们两个估计是不死也伤的局面,那局面可就是群龙无首,天津的局面倒是好控制。 但京城呢?康熙会留哪个或者是几个皇子在京城?老三、老九、老十?还有九门提督、丰台大营提督这两个最重要的大员,会拥戴他吗?胤礽顿感一阵头大,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十四阿哥率领海军大捷,缴获西班牙舰队大小战舰三十三艘,俘虏西班牙海军官兵九千余人,定于四月十八日在天津举行盛大献俘仪式,并且还将举行军事演习,康熙御驾将前往天津观礼的消息早就在京城传开了。 巨大的西洋战舰,已被恶意丑化成食人生番一般的西班牙战俘,献俘仪式、军事演习,无论哪一样都充满了无比的吸引力,更何况如此多的西洋景集中在一起?因此,消息一传开,就引起了轰动,有条件有能力的缙绅、士子,富商,低品级的小官小吏都纷纷提前赶往天津。不少达官贵族、巨商富贾家的女眷也赶往天津,还有不少女子偷偷的女扮男装前往。 最着急的,却是不奉旨不得出京的一众王公贝勒、闲散宗室子弟,一个个都是心痒难捺,他们一天到晚本就无所事事,如此热闹的场面,可说是百年难得一见,如果不能去观看,那可真是终身遗憾,而且以后在京城想吹牛都没本钱,至少一个月没脸出去见人。 这两日紫禁城的值守太监、侍卫则一个个笑的嘴都合不拢,来探听消息的王公贝勒太多了,很多沉寂多年的宗亲皇族都频频前来打探消息。 这一情形,自然是瞒不过康熙,他亦未料到,天津观俘,军演竟然会引起如此疯狂,就是过年也没这股热闹劲儿,此番盛况必然会载入史册,为他的康熙盛世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另外,海军中有不少宗室子弟,此番大捷,有不少的宗室子弟立功,献俘仪式和军演之后,还要宣布成立海军部,成立北洋舰队、南洋舰队,还要进行盛大的封赏,这些举措都将极大的刺激宗室子弟投身海军,而且此番献俘亦是展示大清国威的绝好机会。 想到这里,康熙不再犹豫,下旨道:“京师各部、院、寺、监、府除留守大臣外,三品以上官阶者,允许随驾前往天津观礼,二品以上爵位者可携带三人随驾前往,京中西洋各国传教士亦务必前往天津观礼。” 谕旨一经传出,整个四九城都轰动起来,一众宗室子弟更是兴奋的忘乎所以,大放鞭炮以庆祝,他们很多人是从来就未离开过京城的,此次能够去天津,怎能不兴奋莫明。 如此多的宗室、大臣云集天津,考虑到安全问题,康熙又下令亲军营,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火器营,虎枪营全部出动随驾扈从,不过步军营、丰台大营却是纹丝未动,未免官员太多,天津接待不下,又命军部调拨牛皮帐篷五百专供官员住宿。 (未完待续) 第283章 下马威 清晨,天际才隐隐泛出一丝霞光,天津城便响起了浑厚、悠长、平和的钟声,一声接一声,连续不断的钟声远远的传播开去,将整个天津城从沉睡中唤醒,当一百零八下钟声结束,天津城也就开始了一日的繁华与喧闹。 钟声是从天津卫三宝之一的钟鼓楼传出,钟鼓楼地处天津城的正中心,辟有四个拱形门洞,东西、南北四条大街交汇于此,楼底一层是由大青砖彻成的高达八米下宽上窄的方台,台子上,又修建了两层楼,不仅是天津城标志性建筑,也是天津城的制高点。 随着天津献俘的临近,从京城及天津周边各府、县涌入天津的人不断增加,城内外所有的大、小客栈一律早早就被包了下来,天津富有盐商的私家园林如问津园、水西庄、一亩园、帆斋、老夫村、艳雪楼、杞园、沽水草堂、南溪园、寓游园等亦早被一众王公大臣谴来打前站的豪奴争相包租。 四月十三日,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鄂伦岱、和硕裕亲王保泰二人率着五千骁骑营马甲赶到了天津。骁骑营亦是皇室禁卫军,不过,却有别于其他八旗劲旅,是由满、汉、蒙多族混合的大营,兵力常年维持在二万八千人左右。 鄂伦岱,满洲镶黄旗人,佟国纲长子,法海的哥哥,性格刚愎,高傲。与其父亲佟国纲关系恶劣,以至于佟国纲还奏请过康熙‘请诛其子’,闹得举国皆知。他跟弟弟法海的关系更为恶劣,彼此之间,犹如仇人。 鄂伦岱常年统兵,极是悍武,为人桀骜不驯,在康熙面前亦敢放声直言,为人极为硬气,也甚讲义气,是八阿哥胤禩的铁杆支持者,十四阿哥胤祯从八爷党破门而出,自立十四党,又恳请康熙将其仇人——其弟法海起复,并迁升到大理寺卿,这使得鄂伦岱对胤祯极为不满。 和硕裕亲王保泰乃是康熙的二哥福全之第三子,刚刚三十岁,康熙四十二年袭和硕裕亲王,此公亦是敢做敢当,胆大包天之辈,与鄂伦岱是臭味相投,同是八阿哥胤禩的铁杆支持者。 康熙以鄂伦岱、保泰二人为正副钦差率兵前来接管西班牙九千战俘,可谓是深思熟虑。 在与三岔口水师营地紧邻的一亩园内,胤祯正与闻讯齐集而来的直隶巡抚赵弘燮,天津总兵官杜呈泗,天津巡盐御史、天津道等天津卫一众大小官员筹划、安排天津的军演和献俘仪式,闻听如闷雷一般传来的马蹄声,众人都是一脸的惊讶。 很快,就有亲卫快马来报,“领侍卫内大臣,一等公,鄂伦岱、和硕裕亲王保泰前来宣旨。” 一听是鄂伦岱与和硕裕亲王保泰前来,胤祯不由微微一怔,康熙是什么意思?怎么派鄂伦岱二人前来打前站,而且还带如此多的骑兵?此二人可都是八哥的心腹,难道是为了防范自己?当下,他也不及多虑,连忙率了一众官员迎出大门。 一众人等刚出一亩园大门,一名骑士便急驰而至,高呼道:“钦差大臣到!众官跪迎!” 好大的排场!胤祯心里一阵鄙夷,人都还在三百码外,就叫跪迎了!瞥了一眼正快马急驰的马队,他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掸下马蹄袖跪了下来。 鄂伦岱、保泰二人却是纵马直奔到众人面前,方才勒缰立马,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胤祯一众人等,半晌没有下马。 马队带起的尘土很快就弥漫过来,将胤祯一众人都笼罩其中,胤祯撑在地上的双手微微动了下,心里暗忖,鄂伦岱、保泰二人何以如此狂妄?这背后有何目的?想到二人是钦差身份,又是来传旨的,他不由沉下心来,静候圣旨。 待得尘土散尽,鄂伦岱、保泰二人才跳下马来,面南而立,扯开圣旨宣读道:“天津献俘,乃炫我大清国威、扬我海军军威之盛举,京师王公大臣前来观礼者众,士绅百姓、殷商富贾前来天津观礼者更是数不胜数。 滋令十四皇子胤祯会同鄂伦岱、保泰、赵弘燮、杜呈泗等四人妥善安排迎驾事宜,确保天津地方治安。虑及西班牙俘虏人数甚众,特命鄂伦岱、保泰二人率五千精骑予以协助海军监管。钦此!” 命鄂伦岱、保泰二人率五千精骑协助监管西班牙战俘?胤祯听的不由一怔,这哪里是什么协助?康熙这是要全盘接管西班牙战俘!这是不相信海军的战绩,还是不放心自己?难怪鄂伦岱、保泰二人如此狂妄,这是想给自己和天津众官员一个下马威。 只是,这军演还要西班牙人演练战舰队形,表演舰炮齐射,火枪方阵,若让鄂伦岱、保泰二人接管过去,这五千精骑还不把西班牙战俘搅的鸡犬不宁,怨声载道,如此一来,定然会破坏自己准备的军演计划,说不定引起还将破坏征日本的计划。 想到这里,胤祯不由微皱了下眉头,机械的随着众人叩头谢恩之后,方才起身,他随意的掸了掸身上灰尘,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直隶巡抚赵弘燮,天津总兵官杜呈泗等一众官员却是不敢在胤祯面前掸灰尘,一个个都是一肚子邪火,见胤祯丝毫不理会鄂伦岱、保泰二人,他们也都沉默着,不敢上前见礼,神仙打架,他们这些脚底泥,可是承受不起。 见胤祯有些走神,鄂伦岱心里暗自得意,不过,依着规矩,他必须得给胤祯请安,见胤祯木着个脸,他也不惧,上前草草的打了个千儿,道:“奴才鄂伦岱给十四爷请安。”说完便径直站起身来。 和硕裕亲王保泰虽说是胤祯的堂哥,又同是亲王爵位,但胤祯是皇子身份,他也必须得请安,因此也紧跟着打千儿请安见礼。 待二人礼毕,胤祯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的道:“二位一路辛苦。” 见了这情形,赵弘燮,杜呈泗等人也不敢怠慢,忙着给鄂伦岱、保泰二人请安。 礼毕,鄂伦岱便冲胤祯干笑道:“十四爷,皇上交代的差事,奴才们不敢轻忽,一路急赶,这西班牙战俘,不知何时方便交接?还请十四爷明示。” “交接?”胤祯嘴角一勾,哂笑道:“你难道没听清楚圣旨?你们是协助,正好,为了更好的监管西班牙战俘,需要大量木材构筑栅栏,你们五千人,一人去砍棵树来,本王急着要用。” 赵弘燮,杜呈泗等一众天津官员个个肚里暗笑,十四爷这招可是太损了,天津这地方砍五千颗树,三个月也砍不够。 砍树?鄂伦岱、保泰二人一听也楞了,康熙可是明明白白的交代他二人,要把西班牙俘虏的监管事务落到实处,这五千颗树,怕是康熙到了天津也砍不够。 胤祯这是明显在刁难他,想到这里,鄂伦岱咬着牙道:“十四爷,皇上的圣旨,你敢阳奉阴违?” “放肆!”胤祯猛的暴喝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胤祯却是一手指定鄂伦岱,勃然变色,森然道:“鄂伦岱身为领侍卫内大臣,不守臣道,恶意挑拨离间天家骨肉之亲,来人。” “喳。”一众亲卫在旁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一听吩咐,便轰然应道。 “给本王掌嘴二十。禁于‘南海一号’等候皇上发落。”胤祯一字一句的命令道。 “你敢!”鄂伦岱没料到胤祯竟然胆大包天,居然敢当场翻脸,还给自己安了诺大一个罪名,立刻一扬手,招呼自己的亲卫,同时就想往后退。 江湖草莽出身的三等侍卫甘洪军,一听胤祯吩咐‘来人。’就早已蓄势待发,胤祯话音一落,他便鬼魅一般欺身上前,根本不容鄂伦岱有还手的机会,一拉一圈一送,轻轻松松就将鄂伦岱给推入扑上来的亲卫中,一众亲卫立时就抱腰、扭臂、圈腿,将他箍的结结实实。 鄂伦岱的一众亲卫眼见主子被擒,登时都发急了,也不敢抽刀,立刻就一拥而上,想将鄂伦岱抢回,却被甘洪军如穿花蝴蝶一般一个个扔了出去。 和硕裕亲王保泰在一旁早就看傻眼了,眼见局面混乱,他刚想迈步跑开,就听胤祯沉声说道:“堂兄最好别妄动。” 保泰瞧了一眼那个看起来貌不惊人,但速度却快如鬼魅一般的中年侍卫一眼,脚下便如生了根一样,迈不动分毫。 一众亲卫爬起身都是面面相觑,犹豫着是否再上前,对面是当今的十四皇子,比他们主子身份可尊贵多了,而且那侍卫也太邪门了,跟摔稻草似的,一手一个轻松就将他们扔了出来。 被摁在地上的鄂伦岱却兀自挣扎着骂道:“骁骑营的是死人?都给老子动手”才说的一半,已是被捂住了嘴。 胤祯毫不迟疑的道:“还等什么?掌嘴!” 一众亲卫之前就经历过掌两江总督噶礼的嘴,没经历过的,也听说过,现在不过是换成了领侍卫内大臣,没什么好怵的,这可是难得的资历,当下不再犹豫,一个个轮着上前“噼里啪拉”的就抽开了。 (未完待续) 第284章 比窦娥冤 “啪啪”的掌嘴声,只听裕亲王保泰心惊肉跳,老十四在江南就抽过两江总督噶礼,这会在天津又抽鄂伦岱,不会是有掌嘴的嗜好吧?自己若也被当众抽嘴,那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会子,他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老十四这几年逢人带着三分笑,看起来温文儒雅,还以为是转了性子,没想到仍跟以前一样,翻脸比翻书还快,早知如此,何必去招惹他? 眼见几个亲卫恶狠狠的盯着他,特别是那个中年侍卫,保泰纵然胆大,也不敢稍有异动,只是一个劲的给自个的亲卫使眼色,让他们别过来,免的引起误会,激怒老十四。 天津卫的一众大小官员可算是开眼界了,一个个都看的两眼发直,呆若木鸡,这被打的可是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皇上最为宠信和贴身的大臣,十四爷竟然是说打就打!这也忒狠了点,十四爷这几日跟他们打交道都是和风细雨,谁也没料想到他竟然是如此一个狠角,不由都暗自存了小心,千万别怠慢了十四爷交代的差事。 鄂伦岱不仅是领侍卫内大臣,也是骁骑营的掌印总统大臣,一见上官当众受辱,五千骁骑营马甲立时就乱了,不少有忠心有血性,得过他好处,受过他恩惠的,又或者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武将立时就煽动士兵鼓噪着催马围了上来。 一看这情形,达春不由感到微微有些紧张,万一引起士卒哗变,那结果就难以预料了,左右看了看,便想拉胤祯退入一亩园,胤祯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旁边的水师大营突然大门洞开,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海军在武格、衍德两人的带领下整齐的跑了出来,骁骑营的兵将,根本就没见过海军的军装式样,一见到这情形,还以为是西班牙人,登时就引起了一阵**。 骁骑营都统关万里乃是小心谨慎之辈,鄂伦岱与十四爷冲突,他一直是视若未睹,两边他都得罪不起,部属异动,上前示威,他亦听之任之,反正出不了事,也没啥好担心的,但海军一冲出来,情形可就大不相同了,虽然他没见过海军,但早听说过海军的军装式样,万一误会引起火拼,十四阿哥不过是削爵,他可没爵位可削,再说海军中可有不少的宗室子弟,随便死一个,都够他喝一壶的。 关万里不敢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大声下令:“传令退后集结。” 一听到后退集结的号角,士卒们那里知道关万里的打算,他们还以为后退是为了拉开距离,便于战马冲锋,当下便拨转马头,绕到后面摆出了战斗队形。 见到海军突然开了出来,胤祯亦是一楞,但却没有制止,倒不是担心骁骑营的兵将哗变,有鄂伦岱、保泰在手,他根本就不担心,他是想借此机会看看海军对他的忠诚度到底有多高。 武格、衍德两人本是听到骑兵动静到墙头观望,见到鄂伦岱二人飞样跋扈,又见对方人多,立刻就命令悄悄的集合队伍以防万一,眼见情形不妙,赶紧就带队冲了出来,见胤祯并未出声止制,二人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冲到胤祯身旁,就开始下令列队填装弹药! 驻扎在水师营的海军并不多,只有一千五百人,在武格的口令下,很快就列成了三排,武格并不是莽撞之辈,下达了一连串口令之后,最紧要的‘预备射击’却是不敢喊出,而是望向了胤祯。 看着训练还不足一年的新学员在面对强大的骑兵时,仍然能机械的按着口令完成准备射击的动作,胤祯亦是大为欣慰,见武格望来,他大步走到队列前,高声道:“告诉我,面对这五千骑兵,你们怕不怕?” 一见胤祯亲自上来指挥,一众学员都是大为振奋,高声回道:“不怕!” “大声点!” “不怕!” “有没有信心消灭他们?” “有!” 吼了几嗓子,原本稍有些紧张情绪的士兵立刻就放松了下来。 “好样的!不愧是我大清海军战士!”胤祯毫不吝啬的赞扬,立刻就迎来士兵的一阵高呼“大清万岁!海军万岁!”。 海军这边吼身如雷,士气如虹,骁骑营却立时焉了,现在谁都知道,对面那群穿着怪异军装的部队是大清的海军,自然也都知道不可能打起来,除非十四爷想篡位。 望着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裕亲王保泰反倒是松了口气,骁骑营不哗变就好,他当时可真是担心引起骁骑营哗变,那种情况下,只怕会被乱军踩成成肉泥,正自庆幸,却见胤祯招手让他过去。 他不敢怠慢,忙急步赶了过去,胤祯待他走近,才吩咐达春道:“将鄂伦岱软禁到我的座舰‘南海一号’上去,待皇上来了交由皇上处理。”说完,他才望着保泰笑道:“堂兄今日受惊了。” 见胤祯开了笑脸,保泰也放下心来,不过,仍是陪着小心说道:“十四弟,今日这事如何善后?” “该办的差事自然是不能轻慢。”胤祯含笑道:“叫骁骑营副参领以上的将领过来商议一下。” 吩咐亲卫去传令之后,保泰便默然不语,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定然是要闹到康熙跟前的,老十四当众羞辱大臣,而且是领侍卫内大臣,即便是康熙偏袒他,也定然会受罚。而鄂伦岱先是跋扈在前,又出语不慎,被老十四安了个离间天家骨肉之亲的罪名,肯定也要受罚,这个罪名可不轻,康熙才为太子的事闹心,说不定会重罚。 更可虑的是,鄂伦岱当着所有下属的面受辱,这事一旦传开,他这骁骑营掌印总统大臣怕是没脸再做下去了,这可等于是断了八阿哥一条臂膀。 老十四可真够狠的,竟然以两败俱伤的手段来削弱八阿哥的实力,想到这里,保泰不由瞥了胤祯一眼,见他正含笑跟武格、衍德两人说着什么,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心里不由一怔,猛然就醒悟过来,什么两败俱伤!海军大捷还没封赏呢,想到这里,保泰顿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老十四不会是担心康熙对他不好封赏,才自请受罚吧?鄂伦岱这次可真是比窦娥还冤! (未完待续) 第285章 有得有失 掌印总统大臣鄂伦岱被十四阿哥当众掌嘴且拿住不放,大多数骁骑营将领士卒并不清楚事情的缘由,心里自然是愤愤不平,不过,鄂伦岱宣旨时的跋扈和刁难,亦有不少兵将看在眼里,此时,气氛一松懈下来,各种议论就在队伍中传开了,有叫好的,也有叫骂的,一时间乱糟糟的。 保泰的亲卫过来传令,一众将领都是大为犹豫,不过看到保泰没事,海军也开始收队,他们都稍觉心安,统领关万里不相信十四阿哥会闹出兵变的事情来,略一沉吟,便大声下令,“参领以上将领出列,随我前往议事。” 一众将领此时哪里还敢放肆,在距离胤祯、保泰二人五十码的地方就下了马,步行至跟前,也不顾甲胄在身,上前大礼参见。 胤祯扫了众将一眼,提高声音道:“不知道爱惜士卒的将领,不是好将领!不知道回护上司的将领同样不是好将领!诸位今日的表现,让我大感欣慰,骁骑营有你们这样的将领,定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我也是带兵之人,深知带兵之难,不会因些许小事计较你们,各位是皇上的奴才,安心办好皇差方是职责所在,军中不须多礼,都起来。” 一听胤祯说不计较,关万里等一众将领都大松了口气,纷纷当胸一揖,齐声道:“谢十四爷不罪之恩。” 裕亲王保泰见此情形不由暗叹了一声,都说老十四善于兵事,传闻果然不虚,打了骁骑营主将,却几句话就能把军心稳了下来,这手段,还真得好好学学。 待众将起身,胤祯才道:“皇上御驾不日即将到达天津,皇上交办的差事不能够有丝毫懈怠,出一丁点差错,我与诸位脸上可都不好看,西班牙九千战俘,尽数关押在海河入海口的孤岛上,距天津城有百里之遥,有四千海军看守。 骁骑营五千兵马,尽数赶去,一则徒费兵力,二则粮草也难以补给,就由裕亲王保泰率领一千骑兵前往协助,其余四千兵马协助本王负责天津治安及迎驾事宜,诸位可有异议?” 对胤祯的安排,裕亲王保泰倒是没意见,有一千骑兵赶去协助监管西班牙战俘,他的任务算是落到实处,只要西班牙战俘不出乱子,他就足以跟康熙交差了。 见保泰不做声,关万里等一众将领更不敢言声,十四爷说的够清楚,不听话就没粮草补给,骁骑营来天津可只带了两天的口粮,再说,谁也不愿意去海边餐风露宿,裕亲王保泰不反对,他们也乐得自在。 见众人都不作声,胤祯点头道:“既是没人反对,就如此定了,你们自己商议下兵力的分派。”说完,转身带着海军回水师大营去了。 胤祯与武格、衍德二人刚进营房,方苞就含笑迎了上来,一揖之后便笑道:“十四爷端的是好手段。” 胤祯点头笑道:“先生暂缓夸赞,这事如何善后,我心里还没底,进屋说吧。” 进屋落座,方苞就笑道:“十四爷打算如何对待鄂伦岱?” 胤祯斟酌着道:“鄂伦岱是八哥的干将,能够彻底搬倒自然最好,不过,他素来得皇上信任,怕是没你们容易。” “搬倒鄂伦岱可谓是一举数得,此事不难!无须十四爷再出手。”方苞微微沉吟,便含笑说道:“鄂伦岱、阿灵阿二人是八爷在宗室中的顶梁柱,打掉鄂伦岱,不仅严重削弱八爷党的实力,打击八爷的威信,亦可极大震慑宗室中立场不坚定者。 佟氏一族素有‘佟半朝’之称,自佟国纲、佟国维之后,实力已大不如前,但根基深厚,不论朝中还是地方任职者甚众,仍是不可小觑,十四爷公然与佟氏结怨,于皇上而言,是件好事,十四爷本身势力就强,再与佟氏一族交好,皇上定然是寝食难安。因此,这件事情,皇上定然会推波助澜,加重十四爷与佟氏一族关系的恶化,鄂伦岱注定要成为一颗弃子! 另外,鄂伦岱平素刚愎自用,骄横跋扈,在宗室、大臣中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十四爷此举无异于为他们出了口恶气,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四月十四日申时,康熙就接到了来自天津的几份奏折和密信,鄂伦岱的跋扈在他的意料之中,胤祯的强硬却是大出他的意料,在查阅了裕亲王保泰的折子,得知西班牙九千战俘都关押在距离天津百里的渤南岛上,他这才细看胤祯的折子。 胤祯在奏折上详细的介绍了献俘仪式和军演的安排,看到西班牙人在军演中有很重的戏份,康熙方明白胤祯何以会如此强硬,蹙眉凝思了半晌,他才拟了道谕旨:“鄂伦岱狂妄恣纵,刚愎自傲,出言不谨,有玷官箴,其人不堪大用,着革去领侍卫内大臣、骁骑营掌印总统大臣之职,回京闭门思过。 皇十四子胤祯恣意妄为,羞辱朝臣,有失臣节,亦损朝廷体面,着降为郡王爵。” 稍稍停顿之后,康熙又拟了道谕旨:“着皇五子胤祺、皇九子胤禟留守京师,其余成年皇子皆随驾前往天津观礼。” 写完后,康熙才吩咐李德全,道:“明日一早,发出去。” 十五日,巳正,吉时。 康熙率领诸王、贝勒、贝子、公、文武大臣,乘坐龙舟,一路浩浩荡荡,前往天津,御舟前有战舰开路,后有卫船相随,沿河两岸十里范围内皆有亲军营,骁骑营,前锋营,火器营,护军营,虎枪营上万骑兵来回警戒相护,戒备森严,一路但见旌旗招展,骑士如流。 许多从未出京的宗室子弟犹如出笼的鸟儿一般,对眼前的景象充满了新鲜,八阿哥胤禩却无心观赏沿岸景色,心情沉重的闷在舱房里发呆,鄂伦岱的革职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八党本来军中力量就极为浅薄,鄂伦岱这一去职,八党在军中的影响力可就微乎其微了。经此一事,不少宗室亲贵只怕都会退缩中立,甚至是转投十四党。 对老十四这种又打又拉的手段,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反目成仇只会便宜了四哥,继续容忍,如此下去,又担心被老十四占了上风。 皇太子胤礽望着沿河两岸穿梭不停的各色骑士,以及各色旌旗,心里亦是大感沮丧,他怎么也没料到康熙此次天津之行,竟然劳师动众,出动了如此庞大的兵力,粗粗看了看旗号,便知驻京的八旗禁旅已全部出动。 在天津的海军有多少人,胤礽不清楚,但海军全部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足万,在海军最受老十四倚重的是武格、衍德二人,这是众所周知的,塞罗奔根本就不曾听人提及,他能控制多少人?一千?二千? 在如此森严的戒备下,一、二千人有什么用?能成什么事?想到塞罗奔连写给自己的密信都不敢亲自持笔,可见他对此根本就没把握,不过是一时的心血**罢了。想到这里,胤礽的情绪大为低落。 *马尼拉海湾,蝌蚪岛正处于马尼拉海湾入口的正中,是马尼拉港的咽喉要冲,西班牙人一度曾经在岛上设卡对进出贸易船只进行检查、征税,后虽放弃,但也意识到蝌蚪岛的战略意义,因此,在上面修筑了两个炮台,安置了十四门火炮。 驻扎在蝌蚪岛上的兵力并不多,总数是一百四十人,大多都是当地土著,西班牙人还不到二十人,最高指挥官是少尉皮波尔。 一大早,皮波尔就被一阵兴奋的欢呼声惊醒,不用出去看,他也知道肯定是有大船队过来了,他一边起床一边有些疑惑,自从马尼拉屠杀生理人之后,就再没有商船队来马尼拉了,这时节怎会有船队?难道是远东舰队回来了? 皮波尔一阵兴奋,立刻就冲了出去,算时间,远东舰队早应该返航了,一口气冲到炮台上,一个土著士兵讨好的迎上来道:“尉官大人,是远东舰队回来了。” 果然是远东舰队,皮波尔矜持的点了点头,便举起望远镜观看,很快,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该死的土著,是风帆战舰不假,可根本不是他们西班牙的战舰,是荷兰人的战舰!他立刻大声吼道:“敌袭!敌袭!赶快鸣警,你这个猪猡。” 一听是敌袭,炮台上的土著士兵登时都蒙了,难道不是西班牙人的远东舰队? “马上敲钟鸣警!准备战斗!”皮波尔恼怒的踢了一脚那尚在发楞的土著。 急促的钟声立刻就响彻了整个蝌蚪岛,多年没经历战斗的炮台守军立刻就乱成了一团,纷纷冲向了各自的炮位,皮波尔又仔细的观察了一阵,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船队有三十多艘,风帆战舰有十六艘,都是辅助舰,舰上悬挂的却是红色的金龙旗,其他的船只都是清国的福船。 想到清国商船的黄龙旗,皮波尔立刻就断定这是清国的战舰!清国有风帆战舰?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冒了出来,难道远东舰队出事了?他立刻转身命令道:“马上派快船回去报告,并请求支援,清国战舰入侵!” (未完待续) 第286章 轻松的战斗 甲板上,刘知生举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蝌蚪岛,又搜索了一遍附近的海面,才转头向郑清远问道:“有没有人了解蝌蚪岛上的火炮布置情况?” “没有,我早问过了。”郑清远摇了摇头,道:“我们逃出来时,岛上有两座火炮开火,准头很差,从击起的水柱看,该是二十四磅以上的火炮。” 林卫插言问道:“主航道是右边?” “是的,在右边中间的水道。”郑清远点了点。 林卫看着刘知生道:“福建水师的战船速度慢,必须得打掉岛上炮台,否则,我们损失不起。” “谴二艘战舰从左右两边试探一下火力。”刘知生点头说道:“提醒他们远点,另外左边航道注意触礁。” 旗语兵马上就挥舞令旗下达了命令,二艘战舰立刻脱离编队,快速的向前驰去。 西班牙少尉皮波尔看着两艘战舰同时从左右两边试探,脸色一下就苍白起来,该死的,这些清国人难道打算登陆做战? 看着越来越近的战舰,不等皮波尔下令,就有一门火炮率先开炮,战场上有很大的盲从性,特别是没经历过战阵的新兵,一见有人开了炮,其他的火炮就紧接着开火,隆隆的炮声立刻就响彻海面。 确实如郑清远所说,火炮的准头差的离谱,炮弹落入水中击起的水柱离着战舰老远,原本颇为紧张的两艘战舰见此情形,都是大松一口气,大着胆子向前划了道漂亮的弧线,才远远的溜开。 刘、林二人放下望远镜不由相视而笑,蝌蚪岛上驻扎的毫无疑问都是比他们还新的新兵,而且左侧只有四门火炮防守。 刘知生毫不迟疑的下令道:“命令王新小队从左边靠上去,火枪队用小划子登陆强攻。罗生明小队正面炮击,进行袭扰,牵制他们火力。” “怎么?看上这些三十磅火炮了?”林卫笑问道。 “确切的说,是看上这些铁料了。”刘知生轻笑道:“至少是三十磅的长炮,三万斤铁,不是小数目。” 眼见十艘战舰分从左右逼了过来,皮波尔气的破口大骂,设计安置炮台的简直就是个白痴!骂归骂,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炮台火力的分配没多大问题,炮手的素质是低了点,但最主要的还是火炮,超过五百码,根本就是碰运气,这也是他平日里不督促训练的原因,练不练,效果并不大,岛上的火炮主要是起震慑作用,完全是以密集炮击取胜。 冷静下来的皮波尔立刻大声的命令道:“命令各炮位,没有命令不准开炮!”至于调转炮口,他根本就不敢想,十四门三十二磅火炮每门都是三千斤上下,没半天时间根本就移动不了。 “轰轰轰”罗生明小队见对方没动静,大胆的靠近到千码距离抢先开炮,由于蝌蚪岛火炮位皆已暴露,这一轮炮击虽然准头差了点,但着弹点差的并不远。 见对方在千码外排成战列线开炮,皮波尔原本还冷笑来着,一仰头看见一群炮弹扑面而来,吓的立刻就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砰砰”的一阵巨响之后,紧接着就传来几声惨叫,皮波尔登时就觉的头皮发麻,对方的火炮在千码距离怎会有如此高的准头? 他此时也不及细想,立刻就高声喊道:“还击!开炮还击!”喊了几声之后,他才发觉不对劲,转身一看,除了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身后就三个人了,那三人也不在炮位上,而是蹲在一边大呕吞不止。 马尼拉总督府。 总督迈若汀公爵接到来自蝌蚪岛的求援信,连着看了两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清国舰队杀到门口来了,远东舰队呢?无敌的西班牙远东舰队到哪里去了?楞了半晌,他才无力的靠在高背靠的椅子上。 三十艘的清国舰队,其中有十六艘是荷兰人的战舰式样,难道说,荷兰人跟清国人联手打败了远东舰队?可即便是战败了,也该有战舰逃回马尼拉,为何一艘战舰也没回来?难道全军覆灭了?那可是三十五艘战舰,足足一万人!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见总督迈若汀半晌不作声,留守的海军中校蒙特利急了,试探着问道:“总督阁下,我们的战舰是迎战,还是。” “迎战?”迈若汀有些失神的盯了过来,“你还有多少战舰?” “七艘,总督阁下。”蒙特利中校恭谨的回道:“计有一艘三级战列舰,三艘四级战列舰,三艘辅助舰。共二千二百人。” 迈若汀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道:“你有把握打的赢清国的三十艘战舰?” 蒙特利立刻就不做声了,有把握打赢,我还来请示你?即便对方全部是辅助舰,可是足有三十艘,而且又是被堵在马尼拉湾内,这仗根本没法打。 “现在重要的不是战舰,而是马尼拉城。”迈若汀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让水手把战舰驶离港口,在马尼拉湾躲躲,把士兵都集中到马尼拉城里来,以防清国人攻城。” 马尼拉湾才多大地方,对方三十艘战舰,一小时就能搜出来,这不是拱手把战舰送给清国人吗?蒙特利不由暗自腹诽,不过,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许,迈若汀总督的决定是对的,现在必须得先保证马尼拉不丢失,看来,蝌蚪岛的驻军只能求上帝保佑了。 蝌蚪岛虽然没组织起象样的抵抗,但完全占领下来,也花了大半天时间,问清楚由蝌蚪岛至马尼拉至少还需要一个半时辰,刘知生便下令堵住航道就地休息一晚。 让人审讯了皮波尔少尉,得知马尼拉港还有七艘战舰,二千海军,而马尼拉城则驻扎有八百名西班牙火枪兵,城外另有二千名土著兵。 得知这一情况,刘知生、林卫都是一脸的轻松,就这点兵力,明日可一战而定,不怕它城墙厚,火炮多,倒是院长要求尽量俘虏西班牙总督,有点棘手。 (未完待续) 第287章 炮口集合 蒙特利中校并未完全采纳迈若汀总督的建议,而是命令水手将七艘战舰驶入了巴石河,停泊在马尼拉城外,企图依靠马尼拉城的重磅火炮保全自己的战舰,这些战舰可都是他的心肝宝贝,拱手送给清国人,他实在心痛。 迈若汀总督听闻之后,气的大骂不已,他何尝不知道可以把战舰开到巴石河来,马尼拉城高墙厚,火炮众多,清国人远道而来,即便是围攻三个月,也未毕攻的得下,若是他们缴获了七艘完好的战舰,极有可能会知难而退。若是没一丁点好处,他们远道而来,岂能轻易罢休?定然要猛攻马尼拉城。 在宽敞的房间里烦闷的转了几圈,迈若汀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这话不可能挑明说,否则他难逃骂名,而且现在的马尼拉也必须倚重蒙特利的二千士兵守城,不能做的太过份,但愿上帝保佑马尼拉! 次日上午,刘知生、林卫二人率领着南洋舰队抵达马尼拉港,马尼拉的港口距离马尼拉王城不过一公里,从望远镜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城墙上架设的黑洞洞的炮口,看口径都是三十磅以上的重炮。 南下的战舰一共才十六艘,而且还要打荷兰的噶罗巴,刘知生不敢冒险进入火炮的射程,他损失不起,当下就命令海军战舰远远的停在火炮的射程之外,又命令郑清远则带着在马尼拉长大的海军士兵绕到南边换小划子上岸,进行宣传、刺探情报,搜集小船。 西班牙强大的远东舰队在澎湖全军投降,大清国十四皇子派遣舰队来马尼拉为汉人复仇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城外汉人聚集地——涧内,整个涧内立刻就沸腾起来,所有饱受压迫的汉人立时奔走相告,欢呼声响彻云端,为防遭受炮火殃及,所有的人立刻开始转移。 有关西班牙人的情报源源不断送到刘知生、林卫手中,得知那七艘战舰已经全部驶入了巴石河,二人都放下心来,立刻命令舰队绕到南边,命六千绿营士卒和二千火铳兵用小划子登陆,并且吊卸两艘战舰上的火炮上岸,准备从陆路攻城。 听到城外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迈若汀总督知道是清国人的舰队到了,立刻就命令加强戒备,心里却是暗暗叫苦,怎么忘了把那些生理人迁入城内,或者是干脆杀了?清国舰队有了当地生理人的支持,可就能打持久战了。 在几名军官的陪同下,迈若汀总督登上了城墙,准备好好激励下士气,见他到来,蒙特利中校连忙迎了上来,面色难看的道:“总督阁下,蝌蚪岛皮波尔少尉的情报有误,清国舰队有十多艘是运兵船。” 运兵船?迈若汀一听,脸色立刻就变了,一把抓过望远镜就朝蒙特利所指的方向观望,但见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士兵源源不断的从小船上登陆,而且还有一门门火炮正从船上吊下来,粗粗看了一眼,他心里便一阵阵发紧,这少说也有上万人。 看来,清国人根本就是冲着马尼拉城来的,荷兰人没来,清国人倒先来了,想到马尼拉曾经数次大规模的屠杀生理人,他心里不由一阵冰凉。 蒙特利中校在旁边忧心仲仲的说道:“清国人敢如此大规模的运兵远征,远东舰队只怕已经全军覆灭。” 迈若汀转头狠狠的盯了蒙特利一眼,这个猪猡,这不是成心打击士气嘛,他忙以坚定的语气道:“不可能,决不会!西班牙远东舰队在远东是无敌的存在。” 蒙特利暗自长叹了一声,海洋上,不可预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当年西班牙无敌舰队在欧洲同样是无敌的存在,还不是遭遇风暴败给了英吉利,海战中以弱胜强的例子实在太多,再强大的舰队也经不起风暴的摧残。 “报告总督阁下,蒙特利中校,下面有个生理人士兵求见。”一名士兵匆忙跑过来禀报道。 迈若汀、蒙特利二人连忙向城门口方向望去,果然有一个身着笔挺蓝色军装,举着一面红底金龙旗的士兵站在城门下。 稍稍犹豫,迈若汀才吩咐道:“把他吊上来。” 张天生是自小在马尼拉长大的汉人,一被吊上城,他便整理了一下军装,而后以标准的军姿走到迈若汀、蒙特利二人面前,经人介绍后,他给二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才用流利的西班牙语说道:“尊敬的总督阁下,蒙特利中校,我奉大清国十四皇子恂亲王之命,特来命令西班牙在马尼拉所有的官兵无条件投降!” 无条件投降?迈若汀登时气的发疯,大清国十四皇子难道是个白痴?正想挥手命人将这个传令的人拉下去毙了,蒙特利却问道:“你们遇上了西班牙远东舰队?” “在台湾澎湖一战,西班牙远东舰队战败,已经无条件投降!”张天生平静的回答道。 迈若汀、蒙特利二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说遇上风暴还有可能,战败投降?就凭清国的这些辅助舰?蒙特利气急败坏的一把揪住张天生,怒吼道:“你撒谎!”张天生也不分辩,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迈若汀马上就冷静下来,沉声吩咐周围的士兵散开,这才低声道:“放开他,让他说!” 张天生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军装,才傲慢的说道:“澎湖海战,西班牙舰队被击沉二艘,重伤六艘,走投无路之下,舰队司令安赫尔、副司令卡洛斯才率领所有战舰无条件投降,九千多人全部被俘。另外,三小时后,大清海军便将攻城,我会在城中等待你们的答复。” 见张天生信心满满,迈若汀、蒙特利二人不由面面相觑,此人能够一口道出安赫尔、卡洛斯的名字,远东舰队战败已经是不容质疑,但全体投降,却似乎不太可能。 “狂妄!”迈若汀一挥手,吩咐道:“把他押下去。”随后又恨恨的说道:“攻城不比海战,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攻城?” 马尼拉王城南门。 相队于西门来说,南门的防御要差的多,城墙上火炮也只有十多门,上岸的士兵、火炮陆续开始在南门集结,然后开始向前推进。 还隔着一千五百码,马尼拉城墙上的火炮便开始轰鸣起来,负责攻城的林卫听到炮声,心里暗道,又是一群新兵,但耳边马上就传来一阵惨叫声。 因为距离尚远,所有士兵仍然是列队而行,听到炮声亦未引起警惕,随着砰砰的巨响之后,但见三十磅大小的炮弹满地乱滚,三列队伍惨遭炮弹竖穿、横穿、斜穿。 山东籍的新兵赵灿听到火炮轰鸣声,习惯性的停住脚步,仰头张望,发现着弹点离他们较远,心里不由松了口气,正待举步,但觉一个黑呼呼的东西自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就听的几声惨叫,扭头一看,他顿觉的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就在他前面三排的三个战友,一个没了头,另两个胸、腹处被砸的血肉模糊,只看了那三具尸体一眼,他立刻就蹲到一旁大声的呕吐起来。 整个队伍立刻就炸了窝,不少人惊恐的四处寻找躲避的地方,但王城两公里内的地带早就被西班牙人清理一空,成为空旷的无人区,哪里有藏身之地?于是不少人就拼命的往后奔逃,场面一片混乱。 陆地不比海上,海战,炮弹未击中目标就掉入了海里,而陆地上,炮弹未击中人,还会弹跳滚动,杀伤力同样不容轻忽。 林卫看到这情形也明白过来,火炮在海上和在陆地上的射程、威力都是不同的,眼见犹如放了羊一样的士兵,他顿时火冒三丈,这样的兵注定只能打顺风仗,想到院长胤祯在澎湖海战昂立船头的情形,他立时命令道:“所有火炮,就地分散自由炮击,用开花弹先打掉炮位。”紧接着他又命令道:“把军旗竖起来,吹集合号!” 嘹亮的集合号响了起来,原本惊慌四散的海军士兵听到号声,都迟疑的停下了脚步,循着号声望去,但见大队长林卫军姿笔挺的肃立在烈烈飘扬的海军金龙旗下,一群副大队、中队长、分队长都紧紧的站在他后面,目光坚定的望着他们。 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所有的士兵立时都想到了澎湖海战,始终昂立于舰首的院长,这情形是如此的相似,不少士兵顿觉热血翻滚,眼框发热,立刻加速跑向军旗,战场上的新兵有很大的盲从性,一见这种情形,几乎所有的海军士兵都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军旗,各分队、中队的口令声立刻响了起来,接连不断报数的声音很快就回荡在战场上。 惊惶四散的绿营兵见到这种情形,也都忘了奔逃,呆呆的看着那群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海军,这群海军疯了!竟然在敌人的炮口下集合整队! 广东的绿营千总钱不多原本就对海军不服气,一看到这情形,气的一把扯下头上官帽,大声吼道:“给老子也竖起大旗来,吹号集结!他妈的,还不如一群新兵!” (未完待续) 第288章 马尼拉的白旗 马尼拉王城的城墙上,迈若汀总督、蒙特利中校见到一轮炮击就令清国士兵乱成了一团,脸上不由露出轻松的表情,当看到他们竟然在炮口下集合整队,两人神情都凝重起来,他们从来未见过如此玩命的军队,看的出,这是一支新军,但在溃乱的情况下,还能马上集结起来,说明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极度严明的军队,两人心里都有些沉重,一场恶战就在眼前。 迈若汀盯着那飘扬的金龙旗,恶狠狠的下令:“打,给我瞄准旗帜的地方打!” 话音一落,城墙上就响起了一连串火炮的轰鸣声。 一千五百码的距离,西班牙火炮根本就没准头,虽然是十几门火炮齐射,却无一命中,加上土质松软,弹跳性不强,跳弹的威力亦是大打折扣,不过,仍是有两颗跳弹斜穿两个分队的队列,瞬间就带走了十多个士兵的生命。 虽然仍有人呕吐,队伍也有些**,有人害怕,但再没人逃离,所有士兵都挺胸收腹,压制着心头的恐惧,凝视着马尼拉棱形城墙上的炮位。 望着站在队伍前面,昂然而立的林卫大声的吼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才象个海军的样子!大家记住,只有战死的海军,没有逃跑的海军!” 轰轰的炮声连续的响了起来,直震的耳膜一阵阵发痛,海军火枪兵的集结,给了炮兵极大的鼓励和安慰,短暂的准备之后,五十门火炮连续的响了起来,因林卫下令是自由炮击,炮声一起,便未停歇下来。 大清海军的后装线膛炮的准头和炮击的速度比西班牙要强的太多,虽然是隔着一千五百码,但仍能够保证两成的命中率。 第一发开花弹在马尼拉城墙上空爆炸,就引起了巨大的恐慌,蒙特利中校惊呼了一声,“上帝,是榴弹!”便赶紧拉起总督迈若汀跑进了墙洞躲藏。 “砰砰”又是几颗炮弹在城墙上爆炸,碎裂的弹片在城墙上横飞,“噗噗”的入肉的声音,迸溅在墙砖上的“哧哧”声,被弹片射中伤兵的惨叫声,直听的人心惊肉跳,一看墙洞不保险,蒙特利立刻拉着总督迈若汀往城墙下狂奔。 他现在有些相信远东舰队已经全体投降了,一千五百码的距离,清国人的火炮竟然还能有那么多的炮弹准确的落在城墙上,那在一千码、八百码能准确到什么程度?上帝,清国人的火炮是怎么造的? “轰轰”的爆炸声在马尼拉城墙内外不断的响起,连续不断的开花炮弹接连落下,城墙上的炮兵死伤惨重,剩下的哪里还敢呆在炮位上,都一溜烟躲进了墙洞里,虽然发现墙洞不安全,但他们却不敢象迈若汀、蒙特利两人那样逃离城墙,只得紧紧的贴着墙砖,暗暗祈祷上帝能够保佑他们。 林卫用望远镜一直关注着墙头的情况,见不再有火炮还击,便下令:“火炮分为两组,交替掩护向前推进到八百码距离。” 西班牙的炮手们经过漫长的煎熬,终于等到炮声完全停歇下来,胆大的跑出墙洞,伸出头一张望,见清国的士兵、火炮已经推进到一千码之内的距离,立刻便高声怪叫着往城墙下奔跑,就是用脚想,也能知道清国人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再呆在城墙上就等于是送死。 果然,一众命大的西班牙士兵才刚刚冲下城墙,便听的城门传来砰砰的巨响,棱性城墙突出的炮台更是砖石乱飞,“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厚达八米的城墙整个都在着剧烈的颤动,不用回头,一众士兵也知道这是实心弹在开始摧毁炮台和大门了。 连继三轮炮击,高大厚实的城门再也经受不住强大的火炮打击,轰然倒塌,发出巨大的响声,城墙上所有的棱柱炮位也都被打的面目全非。 广东绿营千总钱不多和一众士卒只看的目瞪口呆,海军的炮弹打的也太准了,堪称是弹无虚发,原本以为还要强攻城墙的,现在看来,只要冲锋了,这仗打的爽,可惜没有骑兵,否则就更爽了。 林卫却未下令冲锋,西班牙守城的士兵不少,而且火枪兵也不在少数,冲进去巷战,损失定然很大,在稳操胜眷的情况下,他可不想再浪费士兵的生命。他早跟进城劝降的张天生说好,第一波攻击,扫除城墙上的威胁之后,会等半个时辰,若是西班牙仍然不投降,再向城内延伸炮击。 “把桅杆竖起来,派人上去时刻关注城墙上的动静。”林卫沉声吩咐道:“所有士兵原地休息。” 爬桅杆观察敌情,是战舰上水手的必修技能,对海军来说根本不是难事,林卫早就想到这办法,做好了准备,因此,命令一下,二根桅杆很快就立了起来。 钱不多一听命令就急了,怎么乘这机会冲锋?他忙赶了过来,凑到林卫跟前,很是委屈的叫了一声“林大队长。”然后才道:“眼下可是难得的良机,怎得原地休息,岂不是坐失良机?兄弟们可都憋了一股子劲。” “不要急,有的是仗打。”林卫瞅了他一眼,道:“先休息,西班牙人不投降,就还有场恶仗。” 突入其来的沉寂,让城内西班牙人感到格外的压抑,城墙已经失守,城门也被打破,他们退守、占据了城内各个有利的攻击地点等着清国士兵冲锋,然而,对方却突然没了声息,这情形使的每一个西班牙士兵都感到紧张,不知道下一刻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是潮水一般的冲锋?还是如暴雨一般的炮弹?清国人的炮击实在是太可怕了。 大战前夕的等待是最让人揪心的,蒙特利中校焦急的来回走动着,在得到清国人在外原地休息,并未有进攻的迹象,他就马上明白过来,立刻吩咐道:“快去,把那个清国人给带过来。” 总督迈若汀一楞,盯着蒙特利问道:“你想投降?” “看看清国人接下来会做什么?”蒙特利瞟了一眼,见周围大多是他的海军士兵,便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道:“就凭清国人的火炮,我相信远东舰队已经投降了,在这种精度的炮击下,我们的战舰根本就没机会还手,而且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投降是唯一出路。” “就算远东舰队投降了,那又怎么样?”迈若汀夸张的挥舞着手臂,愤怒的说道:“马尼拉是不会投降的!” 这个混蛋,怎么就看不清楚形势?以清国人火炮的威力,根本就连近战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大的地方,躲没地方躲,逃也逃不掉,人家外面还有战舰守着呢。 张天生很快就被带到二人的跟前,蒙特利微微点了下头,挤出一个微笑道:“士兵,炮击已经停止,能够告诉我你们下一步的打算吗?” “当然,一小时内,不见白旗,炮击将开始向城内延伸。”张天生微微昂着头,平静的说道:“然后是纵火烧城,当然,如果你们顽抗到底,我们很乐意见识一下无敌的西班牙方阵,不过,你们的火枪就跟火炮一样糟糕,不可能是战斗,只能是屠杀,屠杀!明白吗?” “卫兵,把这个疯子拉下去毙了!快!”迈若汀气的暴跳如雷,一连声喊道。 “慢!”蒙特利说着,转身冲迈若汀大声说道:“你希望马尼拉所有的士兵都死在清国人的炮火之下吗?在这种炮击下,我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刚刚你也看到了,他们不仅火炮犀利,士兵也比我们勇敢,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一旦放火烧城,我们连一天都支持不下去!” 迈若汀望了一眼已经慢慢围过来的海军,已经冷静下来,高声说道:“投降也是死路一条!我们杀了多少生理人,你难道不知道?五万还是十万?那些清国人会放过我们?” 张天生却是飞快的接着道:“十四皇子说了,投降不杀,优待俘虏,允许西班牙国王赎你们回去。” “他是个骗子!该死的生理人!”迈若汀大声喝骂道。 “即使被骗,也不过是少活一天。”蒙特利脸色阴沉的说着,边说边对自己手下的两个军官使眼色,“他若说的是真话,所有人都能够活命,这个赌注,实在太合算了,咱们没理由不赌一赌。” 迈若汀察觉形势不妙,正想抽身后退,不料,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拥而上的海军士兵给押了起来,他的卫兵也都被缴了械。 “蒙特利,你敢犯上?”迈若汀恶狠狠的喊道。 “都要死的人了,还在乎犯上?”蒙特利不屑的说道,而后又凑近他低声说道:“你该感激我,给了你活命的机会,而且还不用背上投降的名声。” 一听这话,迈若汀登时就停止了挣扎,蒙特利转过身吩咐道:“派人到城墙升白旗,命令所有士兵集合,告诉他们,等待国王的救赎吧。” “白旗!快看,西班牙人升白旗了。”城外登时就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未完待续) 第289章 天津兵演(一) 渤海湾,塘沽盐场,不过数天时间就搭建起了一座高台,此时,在高台后的两侧挤满了前来观看西班牙舰队军演的士子、缙绅、殷商富贾及当地百姓。虽然才四月,但太阳已经有些毒辣,好在海边风大,倒不感觉如何热。 不远的海面上,西班牙舰队早已列队以待,康熙还未到,大家也都知道好戏还不成开场,纷纷指点着大小战舰低声议论,如此庞大的西洋舰队,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看见,即感觉新奇,又对接下来的军演充满了期待。 很多南方来的海商听闻过西班牙舰队在万山群岛一战大败广东水师的战绩,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显示自己见多识广的机会,便绘声绘色的讲述那一战西班牙舰队辉煌的战果,不过,此种涨他人威风的事情,明显是不受欢迎的,马上就引起了北方士子、缙绅、海商的质疑和争论。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突然听的一阵锣响,紧接着就是大队的兵丁开了过来,一看这情形,众人自然清楚是康熙到了,马上便噤声不语,很快,一队队前导的仪仗就开了过来,立时就有太监一路喊道:“皇上驾到,所有人等跪迎!” 立时,海边就跪了一片,所有人都低头伏首,不敢有丝毫异动,在这种情形下,有接驾经验的缙绅都知道,稍有行差踏错,立时就后患无穷。 康熙带领着诸王、贝勒、贝子、公、文武大臣缓缓而来,一路之上,万岁之声不绝于耳,登上高台,康熙环视了一周,见接驾的缙绅百姓划分有序,皆有海军维护秩序,高台四周则是侍卫和亲军营等兵丁把守,不觉大为满意,径自登上御座,随行的王公贝勒、文武大臣这才依次落座。 待一众臣属各就其位,康熙便含笑对胤祯道:“日头毒,士绅们已等了半晌,开始吧。” “儿臣尊旨。”胤祯躬身应道,随后便急步走至高台边,大声命令道:“舰队演习开始!” 立时便有旗语兵挥动令旗传令。 衍德在战舰上接到命令,立刻便大声命令:“演习开始,升帆!” 巨大的风帆很快就升了起来,庞大的战舰犹如披上了战甲一般,立时就显的威风凛凛,整个舰队在原舰队司令安赫尔的指挥下,缓缓起航,在海上稍稍演习了一下编队阵形之后,舰队就划了一个圆弧,舰首斜对康熙所在的高台直驰而来,待的停下时,所有的战列舰已首尾相接,排成了战列线,一侧的炮门也纷纷打开,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 康熙及一众王公大臣,几乎都极少见过真实的西洋战舰,更别提西洋的海战了,纷纷举起搜罗而来的望远镜细细观望、打量那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 “轰轰轰”,恍如闷雷一般的炮声猛地响起,宛如晴空起惊雷,又煞是有人在闷坛子里炸雷子炮,虽然早是准备,但这千炮齐发的声势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虽然隔着老远,仍是震得一众人等耳膜嗡嗡生痛,震的所有人心里一颤,不少人都是脸色苍白、两股颤颤。 随着炮声,大大小小的铅弹呼啸而出,顿时就形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金属风暴,四百码外作为靶船的四艘天津水师的主力战船——赶缯船,登时就被打的木屑纷飞,千疮百孔,落空的炮弹则在千码左右的海面击起了一片密集的水柱,所有人都看的心旌神摇,叹为观止,西班牙舰队的一次齐射,威力竟然大到这种恐怖的地步,这是之前,他们根本就无法想象的! 不少人眼里都流露出惊恐的神情,海战实在是太恐怖了,这是陆战根本就无法比拟的,众人还未及惊叹,隆隆的炮声又紧接着响了起来,又是一阵肉眼可见的密集弹雨而飞射而出。 一众从未经历过、见识过海战的王公贝勒、文武大臣皆是面色苍白,谁也未料到西班牙人的舰队会有如此恐怖的威力和声势,看着那四艘慢慢沉没的赶缯船和还面飘浮的碎木板,都是一阵后怕,幸亏有十四阿哥的海军,否则大清的水师在西班牙舰队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广东水师的惨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一众阿哥却是神情各不相同,几个中立的阿哥看的是又惊又羡,十阿哥却是高声叫好,一脸的兴奋,十五、十六两个却是一脸的欣喜,老八则是震惊不已,老十四手中有如此强大的海军在手,征日本、征南洋绝对没问题,如此战功,就连四哥的摊丁入亩亦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自己凭什么与老十四争储? 看到落空的炮弹在远处海面击起一连片高高的水柱,康熙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他出京前便已收到福建水师几名大员的密折,对澎湖海战的详细经过有些了解,胤祯在澎湖一战,为稳住阵脚,激励士气,一直是昂立于船头亲自指挥与西班牙舰队对射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原本,他并不以为意,此时看到西班牙舰队火炮齐射竟是如此威势,不由后怕的瞅了胤祯一眼,老十四在战场上竟然是如此拼命! 想到这里,康熙沉声道:“胤祯,据闻澎湖海战,你身先士卒,立于船头亲自指挥与西班牙舰队对射,可有此事?” 一见康熙脸色不善,胤祯知道康熙是被西班牙舰队的火炮齐射给吓着了,当时可没那么多战舰对射,不过,他不敢分辨,毕竟康熙是担忧他的安危,他忙跪奏道:“回皇阿玛,海军初经战阵,一接战即乱了阵脚,儿臣万不得已,只得立于船头以稳定军心,激励士气,所幸,经此一战,海军已经成长起来,儿臣日后不敢再以身犯险。” 一众皇子、王公贝勒、文武大臣虽然在观看军演,却无时不在留意康熙的举动,听到这番对话,一个个心里都是震惊不已,十四阿哥竟然是站在船头指挥与西班牙舰队对射?那要多大的勇气?想到方才看到的弹落如雨的情形,一个个都是感慨万分,十四阿哥还真是命大。 听完胤祯的解释,康熙仍是沉着脸道:“一支海军,朕损失的起,败了再战,多打几仗,也就磨练出来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朕损失不起,日后事事务必思虑周全。” “儿臣知错,定不敢再让皇阿玛担忧。”胤祯心里暖乎乎的,赶忙回道。 一众皇子、王公贝勒、文武大臣心里可就翻江倒海了,康熙这话可谓重的不能再重了,正是面临废太子立新太子之际,康熙这话是不是另有深意? 老八一颗心更是拔凉拔凉的,什么叫,损失不起?康熙心里难道已经默定老十四了? 康熙张望了一下海面,见西班牙舰队正缓缓的撤离,不由暗叹了一声,海军的战术已经完全改变了,接舷战已经被彻底的淘汰,难怪广东水师会如此惨败,在如此密集的火炮打击下,根本就没有有接舷近战的可能!不败才怪,半晌,他才问道:“西班牙火炮的射程是多少?” 胤祯忙躬身回道:“回皇阿玛,三十磅重炮的射程可达到二千码以上,十二磅以上的火炮可达一千五百码,不过,命中率很低,西班牙舰队目前仍然是以四百码以内为有效射程。” “目前海军的火炮呢?”康熙接着问道。 “在八百码到一千码。”胤祯小心的说道:“目前大清海军在火炮上占足了优势,但维持不了几年,澎湖一战已经传开,若是就此停滞不前,五年左右,西洋人就会赶上并超越我们。” “恩?”康熙微觉惊讶,“你何以如此肯定?” “回皇阿玛。”胤祯躬身说道:“西洋人侵略成性,所依仗者,便是战舰,火器,对于战舰及火炮,西洋诸国一直在坚持不懈的改良,从西班牙舰队的战舰及火炮不难看出,这些年,他们的进步有多大,目前海军的火炮改良,无非是把线膛枪的原理用于火炮,并无独到之处,西洋人一听就知道是何原因,很快就能仿制出来。 此外,西洋人在数学、物理、化学等杂学方面已经远远超越了我们,而且他们已经开始把这些杂学用于火炮、火药的研究,而我们在这方面却一直裹足不前,儿臣预计,短短数十年内,西洋人就会超越我们,因为我们缺乏人才,杂学的专业人才,天下的有才之士皆在读四书五经,这才是儿臣最为担忧之处。” 康熙一听这话就知道胤祯这是绕着圈子为戴梓等从事火炮、炼铁、造船的工匠争取功劳,不过,此事牵扯太大,甚至可以说已大到动摇国本的地步,他亦着实犹豫,胤祯的这番话说的确实有理,若非他把戴梓从辽东要到上海,改良了火炮,仅仅这支西班牙的小舰队就足以让他头痛不已,斟酌片刻,他才道:“居安思危,虽是老生常谈,却也是老成谋国之言,回去写个详细的折子奏上来。” 一听康熙语气有所松动,胤祯心里大喜,忙躬身道:“儿臣尊旨。” (未完待续) 第290章 天津兵演(二) “轰”海面上又响起了火炮的轰鸣声。 不过,主角已经换成了上海海军的六艘小战舰,这一轮火炮齐射,声势却是远不如前面的西班牙舰队,但却是远在千码左右的距离进行炮击的,令人惊叹的是,虽然距离比西班牙舰队远了差不多一倍,但是大部分炮弹仍然准确的命中靶船,靶船登时被打的木块纷飞,摇晃不已,观望的人群立时就爆发出一阵欢呼。 被康熙勒令必须来天津观看军演的一众西洋传教士见到这情形,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难怪大清国能够逼迫西班牙舰队投降,原来大清海军的火炮竟然如此精准,在千码的距离都能够准确命中目标,这海战还打什么?不论是荷兰还是英、法等国的舰队遇上大清的海军战舰,除了投降,根本就无路可走,一定要尽快把这消息送回国,几乎所有的西洋传教士心里都如果想着。 康熙看的则是大为兴奋和欣慰,还真是又远又准,虽然之前听胤祯说过,但亲眼目睹,给人的感受却是格外不同。 众人还在赞叹,隆隆的炮声再次响起,第二轮齐射转眼又至,仍旧是大部分炮弹命中,破烂的靶船晃了几晃便倾斜入水。 西洋传教士、康熙等对火炮有所了解的,都明显的感觉到火炮射击的速度快了不少,康熙有些疑惑的望向胤祯。 胤祯含笑解释道:“海军的火炮采用了后装弹药,因此炮击速度要快上不少。” 后装弹药!对于火炮,康熙可谓是知之甚详,微微一想,已是明白后装的好处和便捷,不由含笑赞道:“确实不错!若是火铳亦能如此,西北无忧矣。” “回皇阿玛,火铳的改良马上就将展开。”胤祯含笑道:“即便如此,西北已不足虑,皇阿玛看过海军陆战队的军演,便大可安心。” “好!”康熙笑道:“陆战队军演在何处?” “还请皇阿玛移驾天津。”胤祯躬身回道:“献俘仪式在天津举行,陆战队军演就在城外举行,届时皇阿玛在城墙上便可观看,省却奔波之苦。” “恩。”康熙微微颌首,而后扫了一众王公贝勒、文武大臣一眼,说道:“今日观看海军演练,诸位臣工有何看法?” 这是军务,因此兵部满尚书殷特布率先站出来道:“皇上,奴才窃以为,原有沿海水师战船已不堪再用,必须尽数更换新式的海军战舰。” 兵部汉尚书孙徵灏紧跟着道:“皇上,微臣观看这西洋战舰的风帆与我大清战船风帆差异甚大,火炮射击要求亦甚高,仅是更换战舰无济于事,须得裁撤沿海水师,以海军护我大清海疆。” 康熙听暗暗点头,这孙徵灏倒是颇有点眼力,眼界也够开阔,让他协助老十四管理海军部,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上书房大臣马齐于康熙三十五年,曾经跟随康熙亲征噶尔丹,略微沉吟,他便说道:“皇上,奴才观之,海战与陆战迥然不同,陆战讲究排兵布阵,灵活多变,武器虽然重要,却并非致胜的关键,然海战却是注重船坚炮利,非此无法取胜,此番海军大捷,全在火炮犀利。恂亲王所言甚为中肯,必须大力进行火炮、战舰的改良,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八阿哥胤禩甚是不满的瞥了马齐一眼,老十四现在已是出尽了风头,你还帮着他说话,什么意思? 上书房大臣嵩祝亦是个老军务,历任都统、将军,亦曾跟随康熙亲征噶尔丹,当下也站出来说道:“奴才观看海军演习,倒觉的海军小战舰速度快,火炮猛,似乎比大的战列舰更具优势,奴才窃以为宜大力建造小战舰。” 康熙闻听此言,亦是大有同感,而且小战舰的造价可便宜远了,他不由瞟了胤祯一眼,胤祯心里暗骂,真是鼠目寸光,不得不出来说道:“皇阿玛,西班牙远东舰队只是一支临时组建的小舰队,海军小战舰尚能战而胜之,但若遇上成百或者是数百艘战列舰组成的大规模舰队,则毫无作用,若是遇上装备有四十磅至六十八磅火炮的一级战列舰,小战舰根本经受不住一炮。”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成百或者是数百艘战列舰组成的舰队,那是什么样的情景?康熙则是惊讶于四十磅至六十八磅的火炮,还有如此大的火炮? 为免这些个见识短浅的大臣再误导康熙,略微沉吟了一下,胤祯就接着说道:“皇阿玛,儿臣之所以举行这次军演,便是希望让诸位大臣亲眼见证一个事实——火器时代已经来临了,不管是海战、陆战,火器都已开始主导战争! 今日大家看到的是海战,后日,请大家看陆战的火器威力!” *天津城,太子胤礽虽然对天津之行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当是心里仍然存着一点侥幸,因此,一到天津,他便有意吃坏肚子,上吐下泻,全身无力,康熙谴太医号脉诊断属实之后,便命他留在天津养病,同时留下简亲王雅尔江阿、贝子苏努二人率领一千骁骑营留驻天津。 雅尔江阿、苏努二人到了天津却不能去观看海军演习,心里自是烦闷,不过二人也清楚康熙这是要他们监视防范太子,他二人都是倒太子的急先锋,自然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胤礽在艳雪楼苦苦煎熬了二天,却是没等到如何消息,心里已经是彻底失望,海军战舰演习若是不能得手,陆战演习,就更没有机会了,康熙此次来天津可是带了数万大军,就连出塞去蒙古各部落,也从未有如此大的阵容,想来亦是有防范老十四海军的意思。 胤礽蹙着眉头靠在躺椅上,却是一筹莫展,一到天津,他就想探问塞罗奔现在海军任何职务,然而,却是连一个海军的熟人都未看见,不知道哪些宗室子弟都去了哪里?虽然留在了天津,却被雅尔江阿、苏努二人看的死死的,根本就不敢有半点异常举动。 (未完待续) 第291章 皇家科学院 康熙一行次日下午方赶回天津,驻跸丁字沽行宫。稍事休息,康熙便命人传召胤祯。 胤祯并未随驾,而是快马赶回天津检查各项准备事宜,巡查天津城内外治安情况,天津献俘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康熙又是完美主义者,事事追求完美、圆满,若是出了漏子,他作为策划者和执行者自然是难辞其咎,在康熙心里亦会留下能力有限的印象,眼下天津人满为患,又多是京师权贵、士子、缙绅、殷商富贾等,食、住、行这几方面,他都不敢有半点疏忽。 听闻康熙传召,胤祯一路走一路默想,估计是为了戴梓等工匠的封赏问题,明日献俘之后,海军便将建军,自然也要大肆封赏,这问题确实该定下来了,只不清楚康熙是什么章程? 进得书房,请安见礼之后,康熙便笑道:“赐座,赏茶。” 谢恩之后,胤祯才在下首座下,康熙已是含笑道:“召你来,是为戴梓等工匠封赏一事,朕意将几名工匠授予九品虚衔,再赏以银两,你意如何?” 九品虚衔,这与心中设想相差太远了,胤祯不由大为失望,康熙的眼界太局限了,微一思忖,他才欠身道:“回皇阿玛,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儿臣窃以为,还要因时而异。经过世祖爷与皇阿玛七十余年宵旰孜孜,如今已是四海统一,天下归心,士子、农民、商人皆有长足发展,唯独手工业未得到足够的重视。 工匠不受重视,地位低下,则必然导致杂学人才短缺,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凡稍有才智之士,莫不钻研孔孟之道,汲汲营营,为的便是学而优则仕,谁愿意把精力浪费在没有任何出路的杂学之道? 杂学、工匠不仅关系到火器的改良,亦与各行各业息息相关,每一项重大改进和发明皆能极大的促进农业、商业的发展,方便人们的生活,必须予以足够的重视。 此外,儿臣认为,唯有孔孟之徒方能出仕的千古陈规亦需打破,地方官员,不能只有举子、进士,应该吸纳农学、杂学、商业人才。” 听到最后一句,康熙不由一怔,老十四要求重赏工匠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篇大文章!想到农学院的建立,设立督农官,他不由一阵无语,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帮老十四迈了一大步,转念他又想到,地方官员不由士子独专,吸纳各行人才,法子倒是不错,能够促进地方全面发展,那些个为官的举子、进士自幼埋头苦读,很多都是不务实、不懂农事、不擅经济之道,不解民生疾苦的官员。 想到这里,康熙疑惑的道:“如此,不虑引起士林反对?再说,农乃国之本,大肆鼓励百姓从事手工业,不虑影响农业?” 见康熙并未明确反对,胤祯大松了一口气,忙欠身道:“回皇阿玛,不论农学、杂学还是商业人才,都必须是士子出身,对士子而言,乃是多了条入仕途径,何来反对?此举,不过是鼓励士子多面发展,不局限于孔孟之道而已。 农业乃是百业之本,自然不能影响、危及农业根本,随着皇阿玛颁布的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以及摊丁入亩的推行,人口会出现猛烈增长,不仅不用担忧没有足够的劳力从事农业,反而要虑及富足剩余劳动力的生计问题。” 人口猛烈增长?康熙一楞,摊丁入亩会引发这个后果?稍一思忖,他便微微颌首,取消了丁税,添丁便再无负担,百姓又多是多子多福的观念,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想到这里,他极为赞赏的瞅了胤祯一眼,老十四虑事周全、眼光长远,满朝上下,确实无人能及,固定丁额,摊丁入亩将引起人口暴增这一点,根本就没人虑及。 沉吟了半晌,康熙才道:“此事牵扯甚大,须得从长计议,你对这批工匠的封赏有何具体建议?” 此事胤祯早有思虑,当即试探着道:“回皇阿玛,若欲鼓励士子专研杂学,吸引杂学有成者投身于火器研究,唯有提高其地位、身份,给予俸禄,这批工匠唯有戴梓是士子出身,其余皆是匠人,儿臣窃以为晋封戴梓骑都尉(正四品),其余人等晋封恩骑尉(正七品)再赏以银钱,让其名利双收,还请皇阿玛圣决。” 康熙闻言不由默然不语,国之名器,例不轻授,老十四竟然想给工匠封爵,实乃千古未有之奇闻。骑都尉、恩骑尉都是武官爵位,海军没意见,八旗官兵岂能没意见?多少进士出身的文臣终其一生也封不了爵位,给几个工匠封爵位,朝野上下不闹翻天才怪,此事断不能行。 他颇为奇怪的瞥了胤祯一眼,工匠的作用是无庸质疑的,但也不至于如老十四说的如此重要,老十四何以一再坚持给工匠封爵?老十四可不是如此不知轻重、不知进退之人,这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目的?这小子行事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想到这里,康熙斯条慢理的呷了口茶,而后才施施然道:“少给朕兜圈子,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朕听听。” 听康熙如此说,胤祯不由微笑道:“皇阿玛洞察幽微,儿臣一点小心思难逃圣鉴。” 这小子果然是另有想法,怕自己不同意,就故意拿封爵来说事,康熙心里不由暗笑,跟朕玩心眼,你小子还嫩了点。 胤祯已是接着说道:“皇阿玛,儿臣想成立一个科学院,专门从事杂学及火器、炼铁、铸造等技术改良、革新的研究,不过,规格必须是最高的,其地位必须要远远高于国子监,如此戴梓等人便可收入科学院,这是地位,待遇方面,可以参考官员或者是爵位的俸禄。名字儿臣都想好了,就叫大清皇家科学院。” 科学院?又是西洋的称呼?康熙听的微微发楞,这法子倒是不错,至少比封爵位强的多,估计也没人反对,至于俸禄待遇,让老十四自己发,想怎么发都随他,只是这大清皇家的名头,皇室在老十四这里沾了不少的光,让他狐假虎威一次也无妨。 想到这里,康熙又觉不对,老十四绕去绕来才说出这个想法,定然是大有深意,或者是有所求才对,微微沉吟,他才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该不是要朕出面创建这个科学院吧?” “皇阿玛圣明,唯有皇阿玛亲自创办科学院,方显朝廷对科学院的重视,方显朝廷对杂学对工匠的重视,方能配得上大清皇家科学院的名字。”胤祯连忙躬身说道。 闹了半天,是为了给朕下套,康熙瞪了胤祯一眼,不过,由他出面创建也好,如此方能彰显朝廷对戴梓等工匠的重视,这杂学也该大力发展了,西洋派来的传教士,几乎个个都是学识渊博之人,历法、数学、几何什么的都精通,泱泱天朝岂能无杂学人才? 想到这里,康熙含笑道:“朕允了,不过这建科学院的银子可得你出,是建在京城还是上海?” “谢皇阿玛成全。”胤祯躬身谢道,起身才道:“京师建总院,上海建分院。” 还总院、分院的,看来这科学院不能等闲视之,康熙接着问道:“你打算给戴梓哪一级的待遇?” “享受一品大员俸禄。”胤祯毫不迟疑的说道。 一品大员俸禄,康熙心里一跳,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玩法,这可不是千金买马骨,那只买一次,这俸禄可是年年要发的,这么高的待遇,那岂不让人削尖了脑袋往科学院挤? 见康熙表情惊讶,胤祯忙解释道:“科学院,不是轻易能进的,况且,儿臣还打算以此高俸禄吸引西洋的人才,不仅是俸禄,所有的研究器材、材料,经费,儿臣都一概免费供应,儿臣希望通过二十年或者是三十年,让大清成为世界的科学中心。” 二、三十年,那得花多少银子?康熙大为疑惑的问道:“成为世界的科学中心有何好处?” 胤祯躬身道:“回皇阿玛,这好处是数之不尽的,而且泽被子孙后代,就军事而言,最先进的火炮、火枪、战舰都会是大清先研制出来,当然不仅仅是军事,科学研究将触及各行各业,农业、手工业、商业都会得到极大的促进,例如造纸印刷、炼铁炼钢,纺纱织布,农作物的栽培、改良,铸造等等都会获得长足的发展。” 康熙听的怦然心动,迟疑的问道:“既有如此多益处,西洋诸国会放这些人才来大清?” 胤祯微微笑着说道:“科学研究是需要大量银钱做后盾的。”胤祯信心满满的说道:“大清是天下最富有的国家,皇阿玛又是这世界眼界最开阔的君主,最雄厚的资金、最优厚的待遇,这一切都将随着皇阿玛宣布大清皇家科学院的成立而传播开去,十年之内,全世界的杂学人才都将云集大清!” 胤祯充满信心的望着康熙,心里却是暗笑,一般的二流角色,咱看不上眼,咱要挖顶级的大师,而且是在没出名之前就挖来。 (未完待续) 第292章 大变 一大早,太阳便升了起来,塞罗奔带着二零六、二零七两个陆战中队准时于辰时四刻赶到天津城南门口。 天津的繁华地不在城内,而在城外西北一带,海河的西岸。城东南一隅,因地势低洼,屡遭水淹,甚为荒凉,康熙十三年,时任天津总兵的赵良栋因天津城城楼内藏火药,而强令城垣附近民居尽数拆迁,并于城东南筑闸引水入护城河,东南一隅便更为荒凉,无人居住,胤祯提议在城外举行军演,便是看中此处的空旷,在城墙上观阅,极为便利。 塞罗奔昨日便得知演习地点,并且实地勘察了一番,军演是绝对没问题,但想行刺康熙则无异与痴人说梦,火炮、火枪的演习地距离城墙不过五百码,火枪够不上,他的火炮绝对没问题,而且可以射击的相当精准,但如此近的距离,一举一动,包括进场出场铁定都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根本就不可能有半点机会。 彻底死了心的他,倒有一种轻松的感觉,部队在南门集合好之后,他便百无聊奈的四处张望,但见自城门起便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的跟钉子般的兵丁一直排出老远,远处还有不少骑兵四处巡视,见到这般森严,他不由暗笑自己痴心妄想,毫无见识,他自失的一笑又回头张望了一下城墙上的守卫,同样是警戒森严,看装束,该是亲军营的。 这还是康熙没驾到之前,等的康熙驾到,还会更严密,塞罗奔庆幸的收回了目光,却是不经意瞥见天空不知道何时形成了一片团状的彩云,不由多打量了几眼,正自看的出神,却是听的身旁士兵提醒道:“院长来了。” 塞罗奔一回头,见胤祯骑在马上,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立刻以标准的军姿小跑到马前,敬礼道:“报告院长,海军陆战队全体学员按时赶到集结地点,请指示。” 胤祯一身朝服,在马上点头还礼道:“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军演,让士兵们原地休息。” “是。”塞罗奔朗声应到,待胤祯纵马而去,他才回身,便见身着红白军装的西班牙火枪兵和身着蓝色海军军装的火枪兵正并行而来,他不由感觉有些滑稽。 正巳时,康熙率领着诸王、贝勒、贝子、公、文武大臣缓步登上城墙,扫视了一眼演习的陆战队,海军、西班牙的火枪队及守护的亲卫,又张望了一眼靶区,极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对胤祯说道:“开始吧,让朕看看陆战的火炮威力。” “尊旨。”胤祯起身便喝道:“吹号,演习开始。” 随着短促嘹亮的号声响起,陆战队的炮兵立刻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陆战队的火炮胤祯基本是照搬拿破仑炮,不过在康熙等行家眼里,也就是炮轮子大了点,加了个固定的尾桩而已,就整体造型而言,还不及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和威远将军炮协调。 陆战队每门火炮标准配备人员是八名,在塞罗奔的口令下娴熟的做好了炮前准备,首批发射的是十二磅炮,随着一阵闷响,炮弹准确的在一千八百码距离的十排人形靶爆裂开来,不少木靶碎裂或者是炸飞,没倒的也或多或少的插有弹片。 对于海军火炮的远准,众人已经麻木了,紧跟着火炮轰鸣声又接着响起,却是十门九磅炮对准一千二百码的距离木靶开炮,同样是开花弹,同样是准确的在木靶群爆炸,随后接着的是六磅炮对八百码木靶的炮击。 待炮声停歇,胤祯解说道:“正常情况下的骑兵冲锋,从一千八百码外冲到跟前,至少要经历八到十轮火炮的炮击,能够冲到跟前的,已经是微乎其微,火枪兵足够解决他们。” 听的这番解说,众人心里都是一惊,这是面对骑兵,步兵岂不是更惨?难怪十四阿哥说,现在是火器时代,这种打的又远又准的火炮实在是太可怕了。 康熙却是敏锐的问道:“这几门火炮的明显比战舰上的火炮打的更准更远,为什么?” “回皇阿玛,这是特制的。”胤祯微笑着解说道:“这几门是锻铁炮,别看打的又远又准,却是不足一百炮的寿命,炮管太脆了,容易产生裂纹。” 康熙眉头一皱,既是如此,这火炮根本就没有价值,老十四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见康熙皱眉,胤祯接着解释道:“这批炮是戴梓他们特意制造用于研究、比较火炮的性能,质材的,临来天津时,儿臣就已经计划举办这次军演,所以就带来了,为皇阿玛展示一下火炮的前景和威力,再有三、五年时间,定然能够研发出适合的钢铁用于铸造火炮,大力改良炼铁炼钢已是刻不容缓。” 康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老十四,军演都还不忘提醒,炼铁炼钢的重要性,看来对工匠确实该大力鼓励了,这种威力的火炮确实是一大杀器。 很快,康熙的目光就被陆战队牵来的一群马吸引住了,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待看到炮兵们迅速的从马背上取下零件组装成了一门火炮,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用望远镜留意观看,三匹马背上的零件就能组装成一门火炮,这是一种短身管,大口径的火炮。 很快六门十二磅山地榴弹炮就组装完毕,紧接着便开始了炮击,康熙默估了一下,才问道:“射程在一千码?” 胤祯含笑解释道:“是的,这是专门针对山地和骑兵用的火炮,轻便,能分解,唯一弱点就是射程短了点。” “够了,足够了。”康熙笑道:“骑兵配备了这种火炮火枪,三、五千人足以横扫西北。” 康熙笑声还未散尽,众人突然感到脚软了一下,不由都是一楞,相互投去探询的目光,还未及有反应,顷刻间,便见桌案摇摆,整个城墙都在晃动。 “地震!地震了!”不知是谁可着劲喊了一嗓子,城墙上立刻就是一片慌乱! “救驾!”胤祯暴喝一声,同时冲着一群发楞的侍卫吼道:“还楞什么?开道!” (未完待续) 第293章 地震惹的祸 长长的城墙软的象跟面条似的,起伏晃动不休,一众人感觉就似踩在棉花堆上一样,绵软无力,连站稳都费劲,更遑论走动,才迈的几步,一个个就觉的天旋地转,头昏眼花,人人心里都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反应过来的一众领侍卫内大臣雅尔江阿、阿灵阿、海金、巴浑德、富尔丹,内大臣诺尔布,萨布素、四格以及近身的御前一等侍卫武丹、巴亥立时都踉跄着一拥而上,将康熙团团围住,连胤祯也被挤到一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天灾,康熙也失去了一惯的镇静,脸色有些发白,天津这地方在康熙七年和康熙十八年都曾经发生过大地震,当时的损失有多大,他是很清楚的,没想到此次天津献俘竟恰好会遇上地震,而且规模比以前大的多,大清的宗亲皇族,大多都在城墙上,难道是天要亡我大清? 康熙此时也不敢多想,飞快的扫了一眼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坍塌的城墙,沉声道:“马上离开城墙,从两头分散走!” 一等御前侍卫武丹情急之下,一把将康熙拉起来,而后背转身,要背他,却被康熙拒绝了,“朕还不老。”说着就扶住城墙往前走。 一见这情形,巴浑德、富尔丹、萨布素等人立刻就带着侍卫断后,阻止后面一众王公贝勒、文武大臣跟随,以免他们慌乱,争相逃命冲撞了圣驾,甚至是危及康熙性命。 一众王公贝勒、文武大臣本就惊惧惶恐到了极点,见一众侍卫拦住了这头的出路,亦不敢抗争,情势危急,多在城墙上呆一刻,危险就大一分,一个个情急之下只得往路途远的城墙另一端逃命。人在慌乱之中,极少有主见,有人带头,立即就纷纷跟随而行。 胤祯却是在康熙这一端,望了一眼前面,还有老远的一段路,他不由打量了一下城墙下的护城河,不知道这河有多深,而且离的也远了点,怕是跳不进河里,只得跟在康熙后一步步挪移。 谁都知道继续留在城墙上是什么后果,尽管是举步维艰,却仍是踉踉跄跄往前走,脚步蹒跚的犹如初学走路的婴孩一样。 城墙上虽然危险万分,却不甚混乱,城下的情形却是混乱不堪,至少上万的士子缙绅、殷商富贾、平头百姓在城下观看军演,地震一起,立刻就引发一片混乱,人人争相逃命,被践踏者无数,呼喊哭号惊叫之声响成一片,后面是海河,几乎所人都下意识的向前冲。 天津城内,大小酒肆饭馆、小贩都在生火做饭,强烈的地震倾塌了无数的木房,马上就引起了火灾,此时人心慌乱,哪有心思救火,一见四处火起,合城百姓都拼命的往城外逃命,混乱更甚城外几分。 住在城内艳雪楼养病的皇太子胤礽证实是发生了地震,简直是心花怒放,康熙跟一众皇子都在城墙上观看军演,发生地震,哪里最危险?当然是城墙上,一旦城墙坍塌,不摔死也会被压死! 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在天灾面前,部队再多又有何用?防护再周密亦是枉然,胤礽兴奋的直想吼上一嗓子,苍天有眼!他在众人镞拥下一边往外急走,一边紧张的思虑着,眼下该如何应对这局面,必须先证实康熙的生死! 刚刚走出艳雪楼,负责暗中监视胤礽的贝子苏努就带着一群骁骑营兵丁迎了上来,虽是忙乱不堪,他仍不愿失了礼节,以免被胤礽抓住把柄,忙就地扎了个千儿道:“苏努给皇太子。” 此时的城内已经是四处起火,到处皆是如无头苍蝇一般慌乱奔跑的百姓,呼救哭号之声不绝于耳,混乱到了极点,胤礽对这个死心塌地跟他做对的苏努可谓是恨到了骨子里,在这种情形下,见他仍是不知死活的想拦截自己,登时就气不打不处来,抬腿就是一脚,愤愤的骂道:“不开眼的东西?你想把本太子闷死在这里?” 说着,他环视了一眼周围兵丁,扬声道:“城内大火蔓延,不可久留,皇上现在身处危境,大伙儿随我冲出去,去挣一份擎天保驾的大功。” 城内四处起火,烟雾弥漫,一众士卒早就想逃出城去,只苦于苏努和参领冯小春不发话,他们不敢妄动,此时一听胤礽这话,立时就轰然响应,一路拥着胤礽席卷而去,苏努和参领冯小春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是暗暗叫苦,立刻起身,紧随于后。 *百姓惊慌失措,城外值守的兵丁侍卫也好不到哪里去,骁骑营、前锋营的骑兵首先遭殃,受惊的战马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驮着士兵一路狂奔,四散而去。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值守兵丁、侍卫亦是吓得脸色苍白,不知所措,正犹豫不决时,看到蜂涌的人潮直冲而来,生怕被冲倒践踏,立刻四散而去。 突如其来的地震,也使的正在演习的陆战队惊恐不安,所有士兵都一脸慌张的无所适从,都眼巴巴的望向大队长塞罗奔,等待命令。 经过短暂的惊慌,塞罗奔很快就镇静下来,偏头望了城墙一眼,见上面正在有秩序的撤离,而城外原本警戒森严的士卒、侍卫也都不见了踪影,他心头登时就一阵狂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再次环视了一番,触目所及,到处都是慌乱奔逃的人群,骁骑营、前锋营的骑兵早已无影无踪,火器营的兵丁同样不知去向,确实已经没人再关注他们。 塞罗奔强忍住心头的狂喜,不动声色的说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点地震算什么?都镇静点。”说着,他不紧不慢的下令道:“发射药减二成,开花弹,射角四十五,开始装填。” 虽然不明白这时候还装填炮弹做什么?但海军历来讲究服从命令,也没人敢多问,一众炮手都开始有条不紊的操作起来,二零七中队长付安定却是隐隐感到不对劲,不着声色的走进了自己中队的火枪兵队列中。 城东南角,衍德,裕亲王保泰各自率领着海军和骁骑营骑兵看押着等待举行献俘仪式的八千西班牙俘,突如其来的地震,使的所有人都惊恐起来,最先失控的却是骁骑营骑兵的战马,纷纷不受控制的奔逃。 骁骑营骑兵一乱,原本井然有序的西班牙俘虏紧跟着就**起来,,措手不及的衍德登时不知如何是好,回头看了一眼,裕亲王保泰早被惊马带出了老远,他不由一阵焦虑,也不清楚这地方有没有危险,别说俘虏,他手下的士兵人人脸上亦是惊慌之色,对于地震,没有人不心存畏惧的。 稍一犹豫,衍德才下令,“押解所有俘虏整队离开。有擅自逃离者,就地枪杀。”翻译马上就大声将命令传了下去。 虽然人人恐慌惊惧,但在火枪的威逼下,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庞大的俘虏群开始有条不紊的向东南移动。 最紧张的却是距离陆战队不远的两支准备上场军演的火枪队。 按照计划,陆战队的火炮演习一完,紧接着就是西班牙火枪方阵的演习,因此,在陆战队演习接近尾声的时候,就开始给西班牙火枪队发放弹药了,地震时,弹药还没发完,不过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士兵领到了弹药,每人三发。 地震引发的慌乱一起,德尔克中校等几名主张冒险的军官不由大喜过望,这可是天赐良机,若是能够一举缴获对方火枪队的火枪,两千支火枪在手,他们足以对抗骑兵,即便不能够俘虏他们的皇帝,也大可以抢回战舰,西班牙火枪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对火枪熟练之极,不论是装填弹药,还是对射的勇气,都绝队要胜上清国士兵一筹。 机会难得,德尔克立刻就低声说道:“士兵们,虽然大地在颤抖,但是我们并没有危险,这是我们唯一自救的机会,大家马上装填弹药,准备战斗,我们要缴获对方的火枪。” 其他几名军官也毫不犹豫的下令装填弹药,并且命令将发放弹药的海军士兵全部扣留。 由武格带队的海军火枪队离着西班牙火枪队不过,三、四十码距离,地震一起,武格的注意力就被城墙上的危险境况所吸引,正自为胤祯揪心,却听的士兵惊呼,“西班牙人在装填弹药。” 武格蓦然一惊,回头一看,立时就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下令:“装填弹药,准备战斗。”下完命令,他就紧张的注视着双方装填弹药的进度,两方距离太近了,谁先准备好,谁就占据绝对的优势。 见到双方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安赫尔、卡洛斯二人不由面面相觑,原本以为军演不可能有任何机会的,现在竟然突然来了一场地震,这是机会还是灾难?安赫尔瞥了一眼离他们不远的大清海军的火枪队,看到他们装填弹药的速度飞快,心里顿时一跳。 发给西班牙火枪队的是散装火药,而海军装备的却是纸壳弹药,在填装方面省了不少步骤,因此填装速度要快上许多,虽然武格是稍后才下令,但海军速度一点不比西班牙人慢。 “装填完毕!”听到中队长肖斌的汇报,武格长松了一口气,立刻命令道:“准备射击!”这边刚刚举起枪,前面几排西班牙火枪兵的枪口也平端了起来,登时就形成了持枪相对的局面。 安赫尔登时就额头见汗,下意识的望了一眼稍远处被押解着准备参加献俘仪式的八千同伴,当看到他们在海军的押解下开始秩序井然的撤离,他立刻就走到两支队伍之间,大声说道:“士兵们,相信我,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们看看那边的同伴?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卤莽而害死所有的同伴。” 卡洛斯知道一旦开枪,后果不堪设想,当下便一声不发,毅然的走到安赫尔身旁,少校凯尔、萨亚等不赞成冒险的军官一个接一个紧跟着走了出来。见到这情形,所有西班牙士兵都犹豫起来。 武格也心痛亲手训练出来的海军学员,如此近的距离开火,纯粹就是拼人命,不过,他也清楚此事的后果,哪怕是拼光这一千人,也不能让西班牙人得逞。 他当下就毫不示弱的对翻译林可仁道:“告诉他们,他们不可能逃出天津!数五下,不放下枪,我们就开枪!” 林可仁立即紧张的高声传达命令,并且立刻开始计数,“一、二、三。” 安赫尔、卡洛斯、凯尔、萨亚等数名军官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 *陆战队,一门门十二磅山地榴弹炮纷纷报告,“火炮射击准备完毕。” 塞罗奔淡淡的命令道:“炮口转向,正对南段城墙!” 一听这命令,所有人都蒙了,炮口对着城墙,什么意思?那上面可是皇上和院长,一个个炮长登时就楞楞的望着塞罗奔。 “院长在北段城墙。”塞罗奔心里紧张的砰砰直跳,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流露出来,沉稳的说道:“院长举行军演就是为了篡位!杀掉康熙,院长就是皇上,海军将迎来更辉煌的发展。”说完,他扫了众炮手一眼,“一切行动听指挥,你们忘了海军的纪律?” 一众炮手不过是大头兵,哪里清楚这番话的真假,海军的纪律倒是清楚的,稍一犹豫,便开始移动炮口。 二零六中队长扎敏就站在旁边,听了这番话心头慌乱的无以复加,他跟塞罗奔关系极好,明知塞罗奔在撒谎,却是不敢揭穿他。 城墙上,康熙、胤祯他们根本就没察觉到危险的到来,二零七中队长付安定一颗心却是提了起来,塞罗奔想干什么?杀院长和康熙?他有望远镜,可是清楚的知道胤祯跟康熙在一起。 一见炮口移动到位,塞罗奔便冷冷的道:“开炮!” 一名炮长敬礼报告道:“地面抖动厉害,无法保证炮击准确。” “开炮!”塞罗奔加重语气道。 康熙是皇帝,是天子!是高不可攀,神圣无比的存在,一众炮手哪里敢开炮,一个个都犹豫着,低着头不敢看塞罗奔。 塞罗奔气的两步跨上前,一把抢过火捻子,躬身点着了火炮,立时便听“轰。”的一声炮响,旁边的一个炮手吓的一哆嗦,也点响了火炮。 开了第一炮,破了心中的恐惧,接下来就好了,塞罗奔直起身来欣慰的想着,正欲催促其他几个炮手开炮,“砰”的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正中塞罗奔额头。 地面抖动的确实厉害,两炮又都是仓促之下发射的,自然不能指望有多精准,相继而来的两炮都射的超前了一点,在前面开路的侍卫立时就倒了霉,倒了一片。 康熙吓的一个哆嗦,地震再加上炮击,他就是有九条命也非得玩完不可,他不由诧异的回头瞅向胤祯。 胤祯此时更是吓的魂飞魄散,塞罗奔造反了!他是谁的人?这几十门火炮的威力他可是太清楚了,呆在城墙上绝对会死的不能再死,不过,为什么只发了两炮就没动静了?胤祯疑惑的探出头去张望。 塞罗奔的两炮虽然没有打中康熙,却是充当了信号弹的作用。 西班牙与海军的火枪队双方举枪僵持,林可仁这里还才数到三,西班牙士兵心里着实犹豫,司令安赫尔、卡洛斯等军官还站在中间呢,不过,随便着林可仁的读数,双方士兵的神经都已绷到极限,突然响起的炮声,无疑成了开火令,西班牙是老兵,心理素质要强的多,可海军大都是新兵,炮声一响,三个新兵一紧张就响了枪。 枪声一起,武格也无法控制,沉闷的枪声立刻就响成了一片。 这一来,陆战队立刻就被惊动了,付安定立刻就命令两个中队赶过去支援,而西班牙的八千俘虏一看两国的火枪队交上火了,立刻就一哄而散,衍德见此情形,哪里还敢犹豫,立刻就下令开枪屠杀。 城外顷刻间就枪声一片。 城墙上,见只打了两发炮弹就再没有动静,而城下的枪声又响成一片,康熙不由觉的万分蹊跷,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便推开一众大臣和侍卫的阻拦,转到外墙来,劈头就问道:“怎么回事?” 胤祯一脸痛苦的道:“西班牙人想乘机偷袭。” 话音才落,城墙猛地一抖,轰的一声,整面的倾倒了下来。 与此同时,城东南护城河的水闸也随之倒塌,护城河的水位比海河要高的多,整条护城河的水立刻冲入了海河。 这一下声势极大,腾起满天的尘雾和水花,所有的人回头看到那段空空如也的城墙,心里都是冰凉,怔怔的望着那一大段坍塌的城墙,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心里都只一个念头,康熙帝龙驭上宾了! 八阿哥胤禩一颗心猛烈的跳动了几下,老十四也死了!四哥现在远离京城,目前有机会抢皇位的,就是他和皇太子胤礽了,胤礽虽然现在没有实力,可他占着大义名分,是皇太子,康熙死了,太子登基,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若是鄂伦岱在就好了,有他的二万多骁骑营在手,完全可以置皇太子胤礽于死地,可惜了这大好的机会,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太远了,先能够活着回到京城才有机会,有庞大的八党,不信没机会。 (未完待续) 第294章 康熙生死 长四十丈,高四丈的一段城墙轰然倒塌,引发巨大的响动,声势亦极为骇人,距离城墙不过六百码的两支正在用火枪今距离相互对射的西班牙和海军火枪兵都被这一突然变故吓呆了,停止了射击。 安赫尔、卡洛斯二人皆是老于战阵,一听炮响就立刻趴在地上,倒是躲过了这一轮血腥残酷,而且极为罕见的近距离对射,一闻枪声停歇下来,二人才抬起头了偷偷打量,两边皆是血流成河。 二人心里既是恐惧又是惊骇,如此近距离的火枪对射,是极度恐惧和压抑的,很多百战老兵都承受不住这种令人发狂的杀戮而溃逃,,从而导致阵形崩溃,清国的士兵明显是新兵,他们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马上,二人就想到,清国海军此次伤亡如此之重,此事只怕难以善了,为防两边回过神来,又继续活火拼,安赫尔趴在地上大喊道:“德尔克,你们是要把所有的人都害死,才肯安心吗?还不命令士兵投降?” 此时的欧洲火枪兵还没有一开仗就先杀军官的传统,而海军本就是仓促开枪,完全是凭着一股勇气和严格的纪律在支持,说的不好听就是乱打,反正距离近,只要不把枪口朝天,都能打到人,也没士兵去有意识的杀军官,尽管两方杀的血流成河,站在一旁的军官却大多都没事。 德尔克等几个冒险派的军官乘着这短暂的、宝贵的间隙查看了一下战果,短短不到二分钟时间,清国倒了三排,自己这边倒了四排,而且对方的援兵已经到了,完全是没有胜利的希望,几人沮丧的对望了一眼,无奈的下令投降。 武格却是杀红了眼,短短时间,就伤亡了三百人,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当下就恶狠狠的道:“开枪!开枪!不要俘虏!” 德尔克已经命令投降,士兵都已经放下了枪,此时一见清国海军又举起了枪登时就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大叫:“不杀俘虏!不杀俘虏!” “砰砰砰”密如炒豆的枪声连续的响了起来,付安定带来的陆战队也跟着开枪射击,西班牙剩余的六百人不到一分钟就被屠杀一尽。 望着满地的尸体、血泊,武格一阵黯然,心里自责不已,若是警惕一点,何来这场大祸,安赫尔、卡洛斯二人见清国海军公然杀俘,又气又急,登时就晕了过去。 见武格神情黯然,付安定赶紧命人抢救伤员,听到衍德那边仍然不时的传来零星的枪声,知道事情已经不大,连忙一把武格拉到一边,简单的将塞罗奔炮击院长、康熙,被自己射杀一事原原本本说一遍,而后才道:“武总,当务之急是寻找院长,院长在倒塌的城墙上。” “院长!”武格立时就回过神来,急忙说道:“这几百人现在还没缓过劲来,你赶紧带你的人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说完,他又叫道:“唐奇望,马上去通知衍德带二百人过来。” 衍德只有八百火枪兵,但他比起武格要狠的多,俘虏一逃就排枪射杀,连番毫不留情的射杀,吓的西班牙人面如土色,不敢再逃,跑的再快,也没子弹快,而且逃也没地方逃,在死了几百人之后,所有的西班牙俘虏都乖乖的蹲伏在地上。 方苞不爱热闹,一直是呆在三岔河口的水师营地,这几日军演、献俘,为方便胤祯有事找他,才住进天津城南门口附近一个院子,一发生地震,他就意识到不好,立刻在亲卫的扈从下赶出城来,刚刚出城,就遇上城墙倒塌,不由一阵心慌,听闻火枪声,就循声而来,心里却是大为焦虑,好好的军演、献俘,何以会因为一个地震而弄如此一团糟。 方苞与衍德几乎是同时赶到对射的现场,看了一眼满地尸体,衍德倒是无所谓,方苞却是长叹了一口气,他是清楚胤祯雇佣西班牙人打日本的心思的,这一来,只怕是白费劲了,不过,他最着紧的还是胤祯,忙问道:“可知十四爷现在是何情形?” 武格忙把事情的详细情形细说了一遍,方苞听了登时就倒吸一口冷气,不过,他知道现在情势紧急,很快就静下心来思忖。 武格、衍德二人都知道胤祯素来倚重方苞,遭此大变,二人心里都颇为慌乱,当下都看着方苞,指望他拿主意。 方苞略微思忖就理出了头绪,沉声问道:“你二人可听从我的安排?” 对于方苞的来历,武格、衍德二人都清楚,知道他断断不会害胤祯,忙躬身一揖道:“愿听先生吩咐。” 方苞点了点头,才道:“城墙高不过四丈,十四爷不会有性命之忧,皇上年迈,则殊为难说,眼下,皇太子、三爷、八爷都在天津,若是皇上龙驭上宾,紧接着又将是一场大变,太子眼下缺乏实力,却占据大义,陆战队炮击皇上一事,他定然会大做文章,以此要挟海军投靠于他,海军是十四爷的心血,绝对不能够落入他人之手。 退一步,若是皇上没事,十四爷也难逃篡位谋逆的罪名!这将是什么后果?不论是十四爷还是海军,都是在劫难逃!” 说到这里,方苞望向二人,问道:“天津城外可有海军战舰?” 武格、衍德二人都没想到形势如此严峻,竟是一副不可收拾的局面,脸色登时有些苍白,海军这次闯的祸可着实不小,炮击康熙,这篡位谋逆的罪名是一点都不冤枉。听的方苞问起,武格忙回道:“海军运兵来的八艘小战舰在城西码头。” “好。”方苞沉声道:“时间紧急,海军必须赶在那些扈从圣驾的禁旅反应过来,集结之前撤离。搜寻十四爷的人手不用太多,就那么点地方,一千人已经足够,武格去调集四艘战舰,留一千火枪兵即可,开到此处附近以接应十四爷,我暂去查看搜寻情况。 其他所有海军全部撤离此地,海军中既出了一个塞罗奔,就难保不会出第二个,因此对所有宗室子弟都要严加提防,衍德,你立刻率兵乘船回港口,命所有战舰出海,将海军中所有的宗室子弟集中到一艘船上,严加看管,以防哗变。 找到十四爷,我们吹号通报。再有,天津留几个机灵的人,探听情况,随时回报,” 武格眉头一皱,问道:“若是没找到十四爷,怎么办?” “怎会找不到?”方苞神情一凝,知道他的意思是担心胤祯身亡,他望了一眼向外倒塌的城墙,加重语气道:“十四爷吉人自有天相,放心吧,海军现在是要抢时间。” “西班牙俘虏怎么办?”衍德紧接着问道。 “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他们。”方苞沉声道:“命令他们自己整队回渤南岛,否则将被骑兵屠杀一空。” *皇太子胤礽在骁骑营兵丁的镞拥下,还未走出多远,就听的两声炮响,抬首一望,正好看到两发炮弹在东南段城墙上相继爆炸,他心里不由一阵狂喜,是塞罗奔!定然是塞罗奔出手了!看来康熙是在那段城墙上面。 不知道这两炮有没有效果,他立刻加快了脚步,此时,城外又响起了剧烈密集的枪声,他顿时大为担忧,不会是塞罗奔与海军火拼吧?见到后继再没炮声传出,他越发肯定了这个想法,就在此时,一阵轰然巨响,惊呆了所有的人。 胤礽一看,正是刚刚遭炮击的那段城墙倒塌了,他心里一时不由感慨万千,不轮炮击是否有效,此番,康熙已经是在劫难逃,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终于在即将被废之时,一举翻盘,微微怔了一下,他才清醒过来,现在第一件事,就是证实康熙的死讯。 康熙一死,他身为皇太子登基,则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再也没人能够阻挡他,想到这里,他高声说道:“皇上就在那段城墙上,大家加快速度,抢救皇上!” 一听康熙就在那段城墙,所有士卒看向胤礽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又是炮击又是坍塌,康熙几乎没有活的希望,康熙一死,胤礽可就是皇上!胤礽手上现在可没有兵力,对他们而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众人立刻轰然响应,加快了步伐。 紧随其后的贝子苏努,参将冯小春,脸色立刻就是一片苍白,康熙若是驾崩,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两人都不知不觉的放慢了脚步。 大震之后,地震就好象平息了下来,城墙上的一众王公贝勒、文武大臣,随驾的侍卫兵丁人人都是心惊胆颤,亡命似的奔下了城墙,而后又一口气跑到城外,惊魂初定,才想起了康熙生死未明,立刻又朝坍塌的那段城墙奔去。 坍塌城墙处,付安定带着一千陆战队学员仔细的搜寻着,很快就找到了伤的不轻的简亲王雅尔江阿和富尔丹两人,二人皆是昏迷不醒,但都还活着,另外还有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唐奇望这时带着方苞赶了过来,一听介绍,付安定立刻就禀报道:“外围并未发现院长和皇上。” 方苞神情立时峻然起来,外围若是没有,那就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他沉声问道:“外围已经全部找遍?” “周围六十丈已经全部找了一遍。”付安定沉声肯定的回道。 方苞瞥了一眼雅尔江阿和富尔丹两人,又看了看那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经意间看到了已经见底的护城河,眼睛不由一亮,立刻沉声吩咐道:“马上破坏所有的火炮,立刻整队跑步到河边集合,院长在河里,抓紧时间!” 一听院长可能还活着,付安定登时大喜,立刻派人去破坏火炮,集合队伍。 一众失魂落魄的皇子、王公贝勒、文武大臣,随驾的侍卫兵丁赶到城墙倒塌现场时,正好看到陆战队的学员整队离开。先前陆战队炮击康熙的情形,很多人都有看到,只是揣摩不透这些海军为何如此大胆,竟敢公然谋逆,而且丝毫不顾及十四阿哥胤祯的死活。 不少人已经隐隐猜到这其中的古怪,只是不清楚这个大逆不道的计划究竟是出自哪个阿哥的手笔,心里都是隐隐不安,不论康熙生死,都将有一场狂风暴雨,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遭受牵连。 一众皇子阿哥则是格外的留意有没有有康熙和老十四的身影,见海军队伍中并没有夹带外人,心里都是一沉,看来,康熙和老十四已经是凶多吉少。 虽然他们也有上千的侍卫兵丁,可没见海军中有康熙的身影,他们也犯不着去招惹陆战队,人人都不傻,现在情况复杂万分,谁都不愿意节外生枝,所以一众人都任由陆战队离开,无人做声。 待的陆战队一离开,一众皇子、王公贝勒、文武大臣,侍卫兵丁立刻就在外围搜寻起来,以图找到康熙,确定康熙的生死,这个问题实在关系太大了! 皇太子胤礽一行人马才到南门,就远远看见陆战队列队跑步而过,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躲入了士卒后面,这队海军明显是朝河边而去,不可能是塞罗奔的人马,也不知道老十四是否在里面?若是被老十四抓走,那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想到老十四,看到海军,胤礽一颗火热的心,立刻就冷了下来,他根本就不知道城外的情况,贸然出去,大为不妥,想到这里,他停下脚步,扫了骁骑营众将士一眼,才道:“此次皇上出巡天津,骁骑营来了多少人?” 副参领兆福忙躬身回道:“骁骑营一共出动了一万二千人马。” 胤礽听的一喜,有这一万多人马在手,便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他立刻便大声道:“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本太子的亲卫队,另外,骁骑营所有将领、士卒一律官升三级,有爵的晋爵一级。” 一听官升三级,所有人都兴奋无比,胤礽这是摆明了招兵买马,若是康熙驾崩,他可就是皇上,而康熙又摆明了是凶多吉少,一众兵将立时就轰然谢恩。 胤礽接着下令道:“立刻分头去召集骁骑营所有人马前来报道,另外派人打探城外情形。” 获知城外兵马四散,仅有一群王公大臣和千余侍卫兵丁在搜寻康熙的下落,胤礽胆子立刻就大了起来,率领着剩下的八百余士卒直奔城墙倒塌处而去。 一众皇子、王公贝勒、文武大臣,侍卫兵丁翻遍了城墙外围,也未见到康熙和十四阿哥的身影,一个个心情越发的沉重,见到皇太子胤礽带着一众兵丁前来,都纷纷上前参拜见礼。人人心里都清楚,康熙驾崩,太子这条咸鱼又要翻身了。 三阿哥胤祉、八阿哥胤禩、十阿哥胤誐,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心里却是万分警惕,其他王公大臣不清楚,他们自个心都明镜似的,炮击康熙的陆战队铁定是太子的人,他连康熙都敢下手,对他们这些个与他作对的兄弟还会手下留情? 八阿哥胤禩心里更是暗叹,没想到老十四如此精明的人,最后竟然还是栽在太子手中,这下可是连带着将他们都害苦了。 胤礽扫了众人一眼,见一众大臣愁眉苦脸,却并无哀色,一众兄弟却是满脸的警惕,他心里不由暗自高兴,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康熙,那肯定是压在砖石下面了,更不可能有活的机会,不过,他仍是强做悲色,假惺惺的问道:“还没找到皇阿玛?” 上书房大臣王掞躬身回道:“回太子,目前还未找到。” 王掞可谓是他太子一党的老人,胤礽心里大为欣慰,点了点头,便沉声说道:“立刻聚拢兵马,翻开所有的墙砖,无论如何也要将皇阿玛救出来。” 一听太子居高临下的语气,一众阿哥心里便觉不爽,但康熙生死未明,太子的地位可说是最尊贵,而且这话也没说错,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八阿哥胤禩不由瞥了老十一眼。 十阿哥胤誐本就是一炮筒子,张口就说道:“我们一众兄弟都在亲手搬砖搜救皇阿玛,二哥是不是也该尽点孝心?” 一听老十不称呼他太子,而是叫二哥,又指责他没有孝心,胤礽不由大怒,但他多年磨练,早就喜怒不形于色,眼下形势微妙,他虽有皇太子的名义,却并无实力,眼前一众宗室亲贵、文武大臣多是八党中人,此时发作,是自取其辱。 强压下心里的怒火,胤礽含笑道:“十弟这话不错,我身为太子,更应该为众兄弟表率。” 留着断后,年老体弱,唯一没有摔下城墙的领侍卫内大臣绰尔济却冷冷的说道:“不劳皇太子操心,我想皇上并不在墙砖下。”说这,他指了指已经见底的护城河,“跟皇上一起摔下来的几位大臣都已找到,唯独不见皇上和十四爷的身影,料想,皇上是被水冲了下去。” 众人听的皆是一喜,此时,简亲王雅尔江阿却被几个侍卫掐人中掐醒了,他伤的不重,只是摔断了腿,一醒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忙呻吟着道:“皇上是在河里。” (未完待续) 第295章 海军出路 一见雅尔江阿苏醒过来,八阿哥胤禩连忙蹲下身急切的问道:“皇阿玛掉进了护城河?” “是的,皇上和十四爷没受伤,都掉进了护城河。”雅尔江阿虚弱的说道。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自发的涌到护城河边观看,天津城东南一带地势最低,因此这护城河也深,足有二丈余,从城墙上掉进河里,绝对不会受伤,难怪找不到康熙和胤祯两人,原来是随着护城河的水被冲走了,一众人登时又担忧全起来,康熙会游泳吗? 皇太子胤礽心里却是一片冰凉,又是炮击又是城墙倒塌,康熙竟然都没事?顺着护城河的方向望去,却是直通海河,他心里又升起了一点希望,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康熙游泳,定然是个不会水的,冲进了海河,岂有生路? 得知康熙可能未死,一众皇子、王公贝勒、文武大臣皆是轻松不少,八阿哥胤禩心里却是一惊,海军那帮人匆匆离去,定然也是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可不能让康熙落入那群海军之手,天知道海军中有多少人被太子收买了。 想到这里,胤禩转身冲着领侍卫内大臣绰尔济道:“绰大人,我领一部分人去码头搜罗船只顺河而下,你召集跑散的骑兵沿河搜寻皇上,地震距此时,不过一刻钟,应该不远,你调谴骑兵分赴几个点,再散开搜寻,诸位可有意见?” 胤禩这办法双管齐下,目前而言,已是最为妥善有效,众人纷纷出语附和,立时就分成两拨急行而去,竟没一人理会太子胤礽。 老十,十五、十六,三个阿哥都留了下来,绰尔济瞥了三位爷一眼,心里不由暗骂,这不是添乱嘛,这情形,我敢让你们阿哥带队?径自与雅尔江阿商量了几句,便接连下令,命众侍卫前去传令,命亲军营,骁骑营,护军营,火器营,虎枪营各营分赴下游各处,散开搜寻皇上。” 命令一下,众侍卫兵丁纷纷疾行而去,绰尔济这才对三位阿哥笑道:“各位爷心里急,奴才心里也急,马都惊散了,召集要时间,奴才陪各位爷先沿河步行搜寻如何?”嘴里说的客气,话一说完,他就已经迈开步子先行了。 望着众人的背影,胤礽几乎咬碎了牙齿,这帮子王公贝勒、文武大臣也忒现实了,他回头扫了一眼,身后骁骑营的兵丁也散的干干净净,康熙可能没死,又有二个领侍卫内大臣在,谁吃了豹子胆,这这时候紧跟胤礽,只怕官还未升,小命先丢了。 扫了一眼仍肃立在身后的十余名护卫,胤礽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看目前这情形,即便是康熙死了,他要想登上皇位,也是千难万难,眼下康熙的领侍卫内大臣死伤惨重,清醒的仅有二人,雅尔江阿重伤在身,掌控禁卫军的就只有绰尔济一人,这个绰尔济可是老三的人。 眼下是老三有兵,老八有王公贝勒及众大臣,他身为太子却仅有个上书房大臣王掞支持,若是象老十四那样,有支海军在手,大可一边挟持群臣,一边追杀康熙,哪有这许多麻烦? 沉吟半晌,胤礽才吩咐道:“昆纳,你稍稍装扮下,天黑时,若是仍没有皇上的消息,你就去见三爷,请他到钟鼓楼一叙。” 昆纳稍微犹豫了下才道:“三爷会来吗?” “会的。”胤礽满怀信心的说道:“你明确的问三爷,他有把握争的过老八吗?” *夕阳西下,北洋舰队大小四十余艘战舰静静的停泊在渤海湾离岸稍远的地方,旗舰‘瓦纳多’号上,胤祯在甲板上出神的望着天边的晚霞,他怎么也没想到花了诺大的精力策划的天津献俘、军演竟然会弄成这样子。 武格、衍德、德尔诨等海军一众高级军官都远远的望着,不敢靠过去,方苞看过康熙之后,犹豫了一阵,才缓缓凑了过去,轻唤了一声,“十四爷。” 胤祯回过头,看了看方苞,才道:“皇上还未醒?” “预计要到子夜才能醒来。”方苞道:“皇上呛了水,又遭重击,在河里浸泡了半日,惊恐过度,寒湿入体,郎中增添了些安神药,十四爷放心,皇上脉象平稳,不会有大碍。”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又掉头望向海面,不再作声,康熙不会游泳,在被冲入海河时就已经喝了不少的水,而他为了救康熙,又将其打晕,不是碰巧抓住一根漂下来的房梁,康熙必死无疑。 康熙若就此死了,他倒没这么为难,偏偏康熙命大,此时,胤祯感觉自己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另类的西安事变,不同的是这局面不是他主动造成的,而是完全被迫接受的。 眼下,康熙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他手中,这也是他为难的根源,康熙若死,朝局必然大乱,虽然有皇太子,但所有王公大臣都清楚,那不过是一待废的太子,更重要的是太子已经毫无实力,徒有名分,老三、老四、老八再加上自己,谁都不会善罢甘休,看着太子登位。 如此,则必然是一番龙争虎斗,目前海军在天津的兵力太少,而他还顶着一个弑君篡位的恶名,就算有隆科多做内应,短时间也未必能占得上风,很可能就是一场大乱,席卷天下的大乱,最后,就算他能登上皇位,怕是也免不了要大开杀戒,伤及天下根本,摧毁国家经济,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康熙若是平安回京,海军谋逆之事,又如何面对?塞罗奔炮击康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即便康熙相信不是胤祯指使,但谋逆大罪,岂能儿戏?哪怕是做样子,康熙也必须严惩,以堵天下悠悠之口,他胤祯脱不了干系,海军更将面临大清洗,一众皇子、大臣、御史定然会借机大肆攻讦,扩大清洗范围,大肆安插亲信,他不仅有可能失去对海军的掌控,严重者,海军甚至有夭折的可能,这个结果,他同样不愿意接受。 挟天子以令诸侯,将康熙掌控在手中,也行不通,那就坐实了弑君谋逆的罪名,太子第一个就会起兵讨伐他,同样是大乱的局面。 另外,此次天津地震,不知道有多少宗亲皇族、王公大臣家的子弟和缙绅士子死于非命,这些人只怕都会把这笔帐算在他头上,真若如此,他胤祯可谓是仇敌遍京城。 更没想到的是西班牙人居然也乘着地震想翻盘,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真猜不透这时代西方人的思维方式,降了反,反了降,跟李自成的农民军有的一比,经过这番屠杀,不知道西班牙人能否老实下来,可惜浪费了这么多的炮灰。 对于眼前的局势,方苞也反复的思忖过,陪着胤祯默然半晌,他才试探着道:“先南下暂避风头如何?或者是先打日本,转移视线。” 胤祯听了仍是默然不语,南下避风头?呆在上海肯定是不行,台湾也不妥,只有去南洋或者是澳洲,那就只能把军工厂的人员全部带走,如此,无异于在南洋或者是澳洲立国了,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走这条路,大清才是根本! 打日本,是目前转移矛盾、视线的最好办法,一场大功立下来,康熙也就有了台阶下,海军的地位也可以巩固下来,只是目前海军就这么点兵力,而且大多都是新兵,西班牙俘虏能否继续用,也是问题。 沉吟半晌,胤祯才道:“先生这提议不错,命令中队长以上的学员到会议室集合。” 一接到命令,武格、衍德都知道胤祯有了决断,立即通知有关人员赶到会议室,胤祯换了身海军军装才走进会议室,所有的学员立刻起身敬礼,还了个礼,胤祯才开口说道:“本院长未及时觉察西班牙俘虏萌生反意,以致二百六十二名海军学员阵亡,请大家为死者默哀!”说着,带头取下军帽,低头默哀。 一众队长未料到胤祯开口就是自责,并且为普通的学员默哀,心中都是一凛,这规矩在海军只怕会流传下去,一个个立刻有样学样,脱冒低头静默。 默哀完毕,胤祯才招手命令坐下,武格却未坐下,而是诚恳的道:“报告院长,此事责任完全在标下,标下因地震而分神,疏忽了监视,以致为西班牙俘虏所乘,才造成如此伤亡,标下恳请降职处分。” “恩。”胤祯点头道:“此事,你确有责任,先记录在案,成军立功后,再做相应的处罚,坐下。” 与会队长们心里都是一惊,武格可是院长最为倚重的,这点小事,院长竟然还要记录在案,听他意思,是要以军功抵罪,一个个心里不由都是一紧。 胤祯却是接着道:“本院长用人不察,为塞罗奔表相所蒙蔽,任命其为陆战大队大队长,万未料及此人丧心病狂竟至于斯,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大逆不道炮击皇上,其人虽已伏诛,却将我海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胤祯愧对海军上万将士。” (未完待续) 第296章 密谋 一听胤祯这话说的如此严重,武格一脸通红的站起身,惭愧的道:“院长,塞罗奔是标下举荐的,给海军带来如此惨重的损失和恶劣的影响,皆系标下举荐有误,标下难辞其咎,恳请辞去海军学院总队长一职。” “此事罪不在你,塞罗奔此人心机深沉,极善伪装,我对其亦是大为赏识。”胤祯毫不掩饰的说道,稍停顿了一下,他才接着道:“中队长付安定当机立断,击毙塞罗奔,功不可没,着晋为陆战队大队长,中队长扎敏,见恶不止,见邪不正,撤职严查。” 一听付安定提升大队长,一众人等不由大为羡慕,这一枪就打来个大队长,太值了!海军的大队长现在可不多,一共才五个,几个宗室子弟则在心里暗骂塞罗奔,这下倒好,汉人占了三个大队长,以后宗室子弟在海军可就难混了,不知道院长会不会大肆清理整顿?一个个心里都不免有些忐忑。 胤祯扫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极力强调,海军是一个集体,既是海军中的一员,要时时处处自觉的维护海军的荣誉,塞罗奔狼子野心,为一己之私利,公然陷整个海军于险地,这笔帐,暂且记下,不能就这么算了。” 众人听的心里都是一寒,院长这是要祸及家人,这塞罗奔可是正经的黄带子,睿亲王一系的子孙,如何祸及?灭门是不可能,夺爵? “塞罗奔两炮就把我们海军的声誉败坏殆尽,若是不能够及时挽回声誉,海军在天津、上海,怕是都没脸见人。”胤祯说在微微瞥了众人一眼,道:“如何挽回声誉?方先生提议打日本,我觉的这也是海军目前最好的选择,日本,原本是计划二年后打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你们先议议,拿出个初步方案来。”说完,便起身出门而去。 一听要提前打日本,衍德、德尔诨等几个好战分子一下就来了精神,几个宗室子弟见院长没有清理宗室的意思,也放下心来,等胤祯一出门,会议室立刻就闹热起来。 *天津城里一片狼藉,地震、火灾使的整个天津城损失了一大半,完好的房屋极少,一众皇子、王公贝勒、文武大臣,侍卫兵丁,因为一天也没找到康熙,个个都是焦急不安,这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形,最是让人难熬,众人三个一堆,五个一群议论、猜测纷纷。 天津的地方官员则一个个忙的脚不沾地,康熙死不死,不是他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他们现在愁的是如何保障这群京城来的大爷的食宿问题,地震加上火灾,城外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饥民、流民。 康熙爷在地震中失踪的消息此时也传开了,不过,一众小民对此却是漠不关心,谁当皇帝都与他们无关,他们现在愁的是温饱。 天津钟鼓楼在地震中却是罕见的没遭到破坏,由于害怕余震,也没人敢呆在这里,胤礽天黑尽时才施施然而来,独自上了三楼静静的等候,他相信老三胤祉一定会来。 三阿哥胤祉来的很快,在护卫的陪同下,上了三楼,见没有外人,他才挥手命护卫退下,而后笑道:“二哥既是相召,却何以选到这地方,难道不怕余震?” “把灯灭了,免的招来麻烦。”胤礽微微笑道,待陷入了黑暗,他才道:“世事无常,生死有命,若还有地震,城外就能安全?” 胤祉心里急,不欲久留,便直接说道:“今日找了大半天,都未见皇阿玛踪影,不会是二哥已经先找到了吧?”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非就两个可能,一是皇阿玛已经龙驭上宾,一是在老十四的海军。”胤礽轻描淡写的说道:“皇阿玛若是驾崩,三弟自问能争得过老八否?若是在老十四的海军,三弟自问能争得过老十四否?” 这两种可能,胤祉自然都想过,也正是毫无把握,所以才急急赶来,当下便道:“二哥是什么章程尽管说出来,呆在这地方,我心里不踏实。” 胤礽语气一沉,道:“你我都清楚,皇阿玛根本就不会游泳,这般大的河水,根本就没有生还的机会,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何况是争夺皇位,三弟要及早做好策划,八弟党羽众多,若是让他先发难,三弟可就没有丝毫的机会了。 我虽然还是皇太子,不过,现在也就能哄哄北京城以外的百姓,空有个虚名而已,我跟八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八弟上位,我的下场比圈禁还要惨,因此,我唯有跟三弟你联手,才有条活路。对于皇位,我早已死了心,三弟能让我做个闲散王爷,我于愿已足。” 胤祉早料到太子找他就是为了联手的事,现在整个禁卫军数万人马可以说都在他手中,他倒不担心胤礽能吞了他,听的胤礽明确说只要个亲王,他已是心动不已,胤礽毕竟有个皇太子的身份,两人联手,既有兵权又名正言顺,老八根本就没反抗的余地。 见老三没有做声,胤礽心里暗道有戏,当即就接着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机会转瞬即逝,一旦明早传回皇阿玛驾崩的消息,再想动手,可就迟了,老八在众兄弟中身份最低,能够走到今天这步,可不是易于之辈,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准备,恐将功亏一篑。” “二哥的意思,为防夜长梦多,今晚就动手?”胤祉大为迟疑,轻声问道。 “对!”胤礽沉声道:“一举控制所有的王公贝勒、文武大臣和几个兄弟,如此,则大事可成。” “可万一皇阿玛没驾崩呢?”胤祉一颗心砰砰的跳的厉害,这一步走出去,可就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是皇位!”胤礽幽幽的道:“退一万步讲,就算皇阿玛没驾崩,你捏着整个大清的宗亲皇族、文武大臣,皇阿玛能奈何你?” 胤祉这下是彻底的心动了,控制住了这些人,就等于是捏住了整个大清的命脉,还有什么担忧的?再说康熙确实不会水,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他丢下一句,“二哥等我的好消息。”便匆匆下楼而去。 (未完待续) 第297章 天津之变 海善的海关衙门在地震中已被大火烧成一片空地,忙碌了一天,他也累的够呛,获悉三岔河总口未有丝毫损失,天一麻黑,他便带着一帮随员赶往三岔河,天津城外,尸横遍野,无人收拾,而且处处可见满脸悲伤绝望的流民,他实在不敢在城外野地多加逗留。 康熙和十四阿哥双双失踪,下落不明,海善心里很是忐忑,新君登基,他这天津海关的监督一职,怕就当到头了,他来天津一年有余,深知这里是块宝地,就算十四爷不开发,用不了几年,亦将繁华无比,即便不贪,他一年下来,也能轻松落个几万两进帐,这差事到哪里去找? 赶到三岔河,海善才发现这里热闹无比,随处可见一众豪奴四处在张罗,谴人一打听,才得知,原来三岔河一带基本未遭损失,一众王公贝勒、文武大臣纷纷搬进了水师营地和一亩园。 海善闻听之后亦未在意,匆匆赶往三岔河总口,不料,在总口门前,他竟然被两名护卫拦住了,居然有人鸠占鹊巢,他顿时就火冒三丈,泼皮本色正待发作,却听的一人笑道:“三弟安然无恙,我可就放心了。” 一听是二哥满都护的声音,海善立时就知道肯定是八阿哥在里面,脸上当下就露出了笑容,亲热的道:“二哥,一出事,我就四处打听,闻知您没事,我才放心,侄子们都没事吧。” “还好。”满都护微笑道:“进来吧,八爷在里面。” 海善虽说投了老十四,但尊照胤祯的吩咐,并未在外宣扬,他原本就是老八一党,当下也不见外,急步走了进去,一进屋,才见八阿哥胤禩,上书房大臣马齐、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都在座,他忙上前见礼。 胤禩摆了摆手,笑道:“海善来的正好,借你宝地歇息一晚,这是你海关的总口,你派兵丁把守门口,免的让人起疑。” “八爷这不是见外嘛。”海善笑着道:“我这就去安排。” 布穆巴却是迟疑着道:“海善到底是十四爷的人,还是。” “都一样。”胤禩微微笑道:“借用十四弟一句话,肥水不流外人田。” 马齐闻言一喜,八爷与十四爷私下竟是有此协议,当下便捻须笑道:“既是如此,可就稳操胜眷。” 胤禩却微微摇了摇头,轻叹道:“形势不容乐观啊,之前,谁也不会想到太子在海军中还有如此大的势力,咱们在海军中安插的人手不少,可在老十四的整顿下,都已经派不上用场,由此可见老十四的手段。 但太子的人却能安然无事,可见隐藏之深,在海军如此,在禁卫军中又安知没有太子的人?此事大意不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八爷虑的是。”马齐颌首道:“太子在位三十余年,受其恩惠和提拔的人员不在少数,况且他又明知被废在即,难免会有鱼死网破之举,即便再小心亦不为过。” 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是少有的八大铁帽子王之一,亦是坚定的八党骨干,曾惨遭太子凌辱,与胤礽可谓是誓不两立,听的谈及太子便心里烦闷,当下便转移话题说道:“如今在天津的八旗禁旅有三万余人,领侍卫内大臣仅有雅尔江阿、绰尔济两人,今雅尔江阿伤重难行,施令者唯绰尔济,此人乃三爷心腹,八爷不可不防。” 对于三阿哥胤祉,胤禩素来未将其视为对手,闻言含笑道:“三哥优柔寡断,书生本性,岂不闻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咱们特意另找居所,不就是防范未然嘛,今日都累了一天,早些歇息,明日才是重头戏。” 子夜,心惊胆颤,担惊受怕了一天的众皇子,王公贝勒、文武大臣都酣然入梦,海善虽是劳乏了一天,却仍是翻来覆去不能成眠,白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又太过骇人,晚上八阿哥又悄然住到总口来,他心里总觉的不踏实,折腾到子夜时分,起身小解,却突然发现外面隐隐有火光,心里登时一惊,又走水了? 摸到墙头一看,他顿觉头皮发麻,但见不远的水师营地和一亩园外围满了手执火把的兵丁,兵变!他登时倒吸了口冷气,也不敢多看,连忙蹑手蹑脚的赶到总口委员田岩的住处,轻敲着窗子。 “谁?” “我是海善,不要声张,赶紧的起来,这总口有船没?” 一听是海善,总口委员田岩一下就清醒过来,忙低声道:“有,有几艘。” “外面全是兵,赶紧的命人准备船逃命,不准点灯!”海善吩咐完,又折向八阿哥胤禩的院子,心里暗骂那群护卫,都他娘的是死人,不是老子睡不着,非的一锅让人端了不可。 一亩园外,太子胤礽和三阿哥胤祉并列站着,胤礽沉声道:“命令他们动手吧,先控制住一众兄弟,特别是老八、老十和简亲王雅尔江阿。” 胤祉微微犹豫,才咬着牙齿下令道:“动手!记住,不准伤了性命。” *渤海湾,旗舰‘瓦纳多’号上,舰长室,康熙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他仍感觉后脑隐隐作痛,缓缓转动头望了望,但觉房间狭窄,令人压抑,他不由有些疑惑,这是什么地方?很快,他又闭上眼睛,回想起了白日那一幕幕,想到在河里,老十四用脚踹他,并且重击他后脑,他顿觉心头火起,沉声问道:“有人吗?” 门外候着的郎中和达春等几名护卫一听,连忙就冲了进来,请安见礼后,郎中便麻着胆子上前把脉,康熙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达春,心里不由一沉,马上就明白身处何地了,这是在海军战舰上,他顿时便一皱眉头,老十四是何企图? 见康熙确实醒了,达春才吩咐道:“让人去厨房,就熬好的粥送上来。” 胤祯这几日也累的慌,召集会议之后,就径自去睡了,正自酣睡,却被人叫醒,听闻康熙醒了,他才起身稍事洗漱,又换了朝服,才施施然而来。 在门外听闻郎中说已然无碍,又进了一碗老米粥,他不由放下心来,令达春远远警戒之后,方才进去,规规矩矩的叩头道:“儿臣胤祯,给皇阿玛请安。” “朕头痛欲裂,何安之有?”康熙心中恼怒,语调却是出奇的平淡。 一见康熙如小孩般赌气,胤祯不由暗道糟糕,康熙竟然还记的在河中被打昏一事,他忙叩了个头道:“儿臣该死,河中一事,完全是出于无奈,还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生平从未经历如此遭遇,可谓是奇耻大辱,一听胤祯竟然振振有辞,当即便低斥道:“出于无奈?你倒是打的有理了?” 胤祯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回皇阿玛,溺水之人,在水中随便抓住一样物事,皆会紧紧缠抱,儿臣当时若不将皇阿玛打昏,皇阿玛气力过人,一旦箍住儿臣手脚,后果不堪设想,皇上若是不肯见谅,儿臣唯有去南洋了。” 这话倒有意思,君臣对奏,不得皇上见谅,唯死而已,老十四竟然说去南洋。康熙微一琢磨,便知老十四这是暗示,不会有异常举动,他登时安下心来,靠在软枕上默想了片刻,当时在水中的情形他已记不清楚,神志恍惚间,就只记得老十四踹开他,打他。 想想当时,老十四若是要致他于死地,何必殴打他,不理会即可,想到这里,他才悻悻的岔开话题道:“朕昏迷了多长时间?” “回皇阿玛,足有半日,现在已是子夜时分。”胤祯忙回道。 “这是哪里?你是何打算?”康熙紧接着问道。 胤祯恭谨的说道:“回皇阿玛,这是海河入海口,海军水手操帆尚不熟练,晚上河道行船危险,天一明,儿臣便谴战舰恭送皇阿玛回天津。” 听说是在海河的入海口,康熙彻底的放下心来,若是老十四意图不轨,有这半日工夫,怕是都该出渤海了,不过,他仍是追问道:“为何当时不回天津?” “皇阿玛昏迷不醒,天津形势不明,儿臣不敢冒险。”胤祯料知康熙必然有此一问,早就想好,回答的自是滴水不漏。 康熙闻言,不由一阵默然,天津城里有太子、老三、老八等几个有争储之心的皇子,领侍卫内大臣有六位,平日里还能相互制衡,城墙一坍塌,不知道还有几个能活着,失去了平衡,自己又生死不明,难保那几个皇子不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在自己昏迷不醒时,海军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从海军战舰停泊在入海口,便可见老十四提防之心。 康熙现在的处境可以说生死都操纵在老十四手里,老十四完全没必要再哄骗他,在这种情况下,老十四能够不为所动,不存非分之念,他心里不由大为欣慰,这遭罪没白受。 以老十四海军的实力以及他巨额的财力,再加上他练兵的手段和在江南的声望,自己一旦驾崩,一众皇子争夺天下,康熙敢肯定,最终胜出者非老十四莫属。 对于他自身的优势,老十四不可能看不到,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老十四却能控制住他的野心和欲望,实在是难能可贵,康熙完全可以肯定,老十四的这个决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断,唯因如此,他更觉欣慰。 为政之道,重在权衡和取舍,老十四这此种情况下,能做出这个决断,足以说明他的胸襟和对大局的掌控有着过人之处。 (未完待续) 第298章 今夜无眠 虽说此番天津献俘、兵演,被一个地震弄的一团糟糕,甚至会成为一个笑话,但康熙却并不感觉恼怒,太子二废已成定局,他又年近花甲,皇位的继承人选,已经成为大清最迫切的问题,近几年来一直困扰着他,对于老十四,康熙这三年来一直就格外留意,老十四眼界开阔,眼光长远,善于推陈出新,善于吸纳新事物,在经济、军事、政务上,皆有过人之处,可谓才干出众,在性格上,他杀伐果毅,决断明快,但是性喜冒险,不善隐忍,这两点却是为君大忌,为君者,重在能忍!容人之忍,克己之忍,重在慎,治大国如烹小鲜,不能有半点浮燥和激进。 通过这件事,康熙甚是欣喜的看到老十四在处理大事上克己之忍,既有如此忍性,康熙亦不再担心其在军事上一味扩张,不知取舍。 见康熙半晌没做声,胤祯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恭谨的叩头道:“皇阿玛,儿臣罪该万死,用人不察,竟将塞罗奔这等十恶不赦之徒委以重任,得意忘形,以致对西班牙战俘的不轨之心毫无察觉,不知天文不察地理,不知天津乃是地震频发地,以致于陷皇阿玛,一众宗亲皇族及朝中群臣与险地,实为大清千古罪人,恳请皇阿玛降旨重惩,以正朝纲。” 一听胤祯这话,康熙不由暗叹了口气,老十四这番确实罪不可恕,说是大清罪人,亦毫不为过,一场地震,差点就断送了大清的江山,与天地之威相比,人力实在是微不足道,不过,完全怪归罪于老十四,也说不过去,宗亲皇族、朝中众臣可都是他康熙带来的,与老十四何干?天津地震,只能说是个意外,这替罪羊得另外找个。 思忖半晌,康熙才道:“此番天津地震,乃是上天警惩,自古朝野不清,政事不善,必干天和,此事,你不宜自揽罪责,但塞罗奔大逆不道,你难辞其咎,海军亦然,此事,你如何自解?” 一听康熙态度鲜明的回护,胤祯不由大喜,忙回道:“回皇阿玛,儿臣原本计划二年后再行征伐日本,如今只能提前了。” “恩。”康熙应了一声,才缓缓说道:“海军建军不亦再拖,一应军功皆延后再表,待征了吕宋,日本,再行表功授奖,有此殊功,再加上此番擎天保驾之功,你和海军也足以扬眉吐气,一众朝臣亦不致再有微词。” “谢皇阿玛成全”胤祯立时笑逐言开。 “跪安吧。”康熙说了这半晌,亦觉疲累,待躺下后,却无法静下心来,不过一天时间,天津那群不省心的皇子,不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吧? *天津,三岔口,数千火把将三岔口一带照的恍如白昼,怒骂声、喝斥声,不绝于耳,动静之大,天津城外一众流民亦尽皆被惊醒。 一亩园大门口,胤礽是一副好整以暇,胸有成竹的神态,胤祉则是一脸肃然,以掩饰内心的紧张,不一刻,领侍卫内大臣绰尔济便赶了过来禀报道:“三爷,一众文武大臣皆已控制住,唯独缺了上书房大臣马齐。” 马齐!胤礽、胤祉一听,心里都是一惊,马齐可是老八一党的元老级人物,他不在,老八会不会也不在? 正自担忧,护军营营总冯长贵匆匆跑出来禀报道:“三爷,园内宗亲贵胄皆已妥善控制,缺了八阿哥、九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满都护等几人。” 闻听此言,胤祉心里登时有些慌乱,老八不在,说明老八已经早有察觉,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是走漏了风声? 胤礽却已沉着脸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事以至此,不能再有妇人之仁,严刑拷问八党中人,追查老八的去向!” 一听要严刑拷问宗亲和大臣,绰尔济、冯长贵都是一怔,齐齐望向了胤祉,胤祉则不由自主的望向胤礽,迟疑着道:“这怕不妥吧。” “妇人之仁!”胤礽冷冷的道:“挟持群臣是什么罪名?诸位想过没?” 胤祉、绰尔济、冯长贵几人心里都是一沉,胤礽已是咆哮道:“去!马上去,不论用什么手段,都必须问出老八的下落!” 绰尔济、冯长贵心中一凛,连忙躬声一揖,转身而去。 不过片刻,冯长贵便兴冲冲的回报道:“八阿哥他们几个都在前面的海关总口。” “好!”胤礽高声道:“抓到八阿哥者,无官的赏五品顶戴,五品以上者,官升一品!” 一听无官的赏五品顶戴,一群士卒立刻就怪叫着一窝蜂似的冲了出去。 胤祉脸色则一片苍白,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上了太子的恶当,他虽然有兵权,但却不知兵事,更不知如何去统驭兵将,过不了几日,这些兵将,怕就唯太子马首是瞻了,他岂不是为太子做嫁衣?不行,一旦大局一定,必须找机会先把太子除掉。 三岔河海关总口,胤禩一眼望见长龙似的火把直奔而来,忙低声吩咐道:“开船,往下游走!” “往下游?”海善一听,吓了一跳,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下游有码头,可不缺船,往上游,有南运河,子牙河等两条河可走,一时间他们还追不上。 马齐此时也沉声道:“往下游,快!” 海善这才确信没听错,立刻下令往下游急划。 胤禩心里暗叹,悔不听布穆巴之言,老三何以突然变了性子?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沉,失声道:“三哥跟太子联手了?” 海善听的心头一紧,还以为胤禩要改变主意,胤禩却接着道:“让他们加把劲,每人赏一百两银子。” 他们乘的这艘船本就是追缉逃税的快船,一听每人赏一百两银子,快船登时如箭一般向前急速驰去。 胤禩犹嫌不足,掏出一把银票道:“冲过下面的码头,每人二百两!” 海关虽然富裕,但这些水手船夫一年的收入亦不过几十两银子,一听提到二百两,更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岸上的兵丁此时已经发现了他们,呼喝声立时就响了起来,紧接着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船上胤禩几人登时连呼吸也仿佛停止起来。 (未完待续) 第299章 追杀老八 三岔河一段,汇聚了南运河和子牙河,四月下旬又恰是水量充沛季节,水流湍急,船到中流,顺水而下,再加上众水手卖力,快船分外迅疾,京城满人大多不会水,胤禩身为皇子亦不例外,此时身处夜河快舟之中,难免紧张,他一手紧紧的抓住船舷,眼睛则死死的盯着岸上不断快速跳跃的那一队火把,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晚分外惊人心魄。 眼见船行甚速,那队火把已经落在声后,胤禩才稍稍松了口气,紧张的思虑起来,太子胤礽、老三胤祉既然已经发动兵变,挟持群臣及一众宗亲贵胄,也就意味着孤注一掷了,若是落到他二人手里,后果可想而知,不是立威就是祭旗。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身为八党领袖又决不能逃,这一逃,不仅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他本人最终也难逃一死,现在唯有逆而争之,方有一条活路和机会!天津的兵力不少,在海河下游还有不少兵马在搜寻康熙的下落,他必须得赶到下游,想法子控制一部分兵马,才能与太子、老三相抗衡。 也不知道老十联系上和硕裕亲王保泰没有,保泰手中可是有五千骁骑营骑兵,想到这里,胤禩就觉的此番天津之行,他比老十四更霉,鄂伦岱原本是骁骑营掌印总统大臣,简亲王雅尔江阿、阿灵阿,三人都是领侍卫内大臣,结果死的死、伤的伤,黜的黜,竟没一个派上用场,反倒让老三的绰尔济白白捡了个便宜。 见到如此多追兵,海善亦是明白过来,对八阿哥与马齐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此多的兵马追击,还有骑兵,他们的船只若是往上游走,逆水而行,一旦被发现,根本就逃不掉,往下游则是顺水行舟,看着凶险,但只要能够冲过天津的三会码头,便有了一丝生机。 岸上,护军营营总冯长贵亲自带队,纵马狂追,他既然带着护军营这部分兄弟上了太子、三爷的船,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是紧跟着一条道走到黑,成了,荣华富贵,自不消说,败了,则会祸及家人,殃及族人。 冯长贵深知八爷党的强大,只要能抓住或者是杀死八阿哥胤禩,三爷和太子登基就成定局,这可是大功一件!况且太子胤礽已经发话,不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虽然有火把,但能照及的地方不过一丈方圆,战马奔驰速度不敢过快,冯长贵心里亦是万分焦急,八阿哥不径往上游逃命,反而直奔下游而去,其意不言自明,他一边纵马疾驰,一边高声喝道:“太子有令,不论死活,抓到八阿哥者,一律加官晋爵,赏银一万!” 听的如此厚赏,一众士卒纷纷快马加鞭,以图抢到首功! 河中快舟,岸上奔马,一追一逃,转瞬便已赶到三会码头,马队终究是慢了一步,冯长贵驻马稍做停留,便沉声命令道:“分做两队,一队继续沿岸追击,一队找船从水路追!多备弓箭!” 眼见过了码头,八阿哥胤禩大感轻松,立时分发银票鼓舞众水手,海善神情却是丝毫未见轻松,望着岸上的骑兵,犹豫了下,才迟疑的说道:“八爷,他们仍是紧追不放,再往前十里,就是一大河湾,届时,定然会被追上,还望八爷早拿主意。” 胤禩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马齐却笑道:“无妨,这些战马白日受惊,又往返搜寻皇上,不过休息几个时辰,又是夜奔,马力已尽,这般急驰,别说十里,再有五里便将力衰,无须担心。” 三岔河口,水师营地,闻报八阿哥胤禩乘船逃往下游,太子胤礽、老三胤祉、绰尔济三人都是默然不语,看来,老八是想去下游鼓动兵丁以抗衡他们,胤祉、绰尔济二人是忧心忡忡,胤礽却微皱着眉头望向绰尔济,问道:“白日里,老九、老十五、老十六三人不是跟着你的吗?” 绰尔济苦笑着回道:“三位阿哥爷,奴才那里能拘的住,沿河走了不远,他们三人便抢了马匹各自沿河搜寻去了,奴才岂敢拦着不放?” 胤礽神情阴沉的坐了下来,十五、十六,他倒不担心,在军中毫无根基,老十可就难说了,天知道老八一党在禁卫军中还有没有人?他不由默想了一遍老八在宗室中的骨干,阿灵阿已死,雅尔江阿重伤,布穆巴、满都护与老八在一起,沉吟了一下,他才道:“着人将保泰、苏努、景熙三人带过来。” 绰尔济一听,忙回道:“裕亲王保泰率领五千骁骑营骑兵接管西班牙俘虏的监管事务,不在这里。” 五千骁骑营骑兵!胤礽心里登时一沉,不用再问,老十肯定是找保泰去了,正自心惊,他的护卫昆纳急步走了进来,禀报道:“禀太子爷,前去探查海军动静的护卫塔山回来了。” “叫他进来。”胤礽立刻吩咐道,心里则是暗喜,来的正是时候。 塔山进来见礼之后,瞥了三阿哥一眼,胤礽微笑道:“尽管直言。” “是。”塔三应了一声,才道:“海军停泊在入海港口的所有战舰在接回天津回去的八艘小战舰后,登时就爆出一阵欢呼声,随后便全部出动,进入渤海,却并未驰远,而是远远的停泊在海中,不再移动。” 欢呼声?胤祉心里一惊,难道老十四没死?那康熙呢? “皇阿玛没有驾崩。”胤礽已是沉声说道。 “二哥何以如此肯定?”胤祉讶然问道。 “海军既然欢呼,至少说明老十四安然无恙。”胤礽轻瞥了护卫塔山一眼,缓缓说道:“皇阿玛与老十四是一起掉进河里的,两人应该距离不远,海军既能救起老十四,没理由看不见皇阿玛,一直未能找到皇阿玛,说明皇阿玛已经被海军救起。 另外,海军为何将战舰移到海中?这是防范遭到我们攻击,老十四既是安然无恙,海军为何还要如此小心?这足以说明皇阿玛就在海军战舰之中,而且还活着!” 胤祉、绰尔济二人登时就惊慌失色,康熙还活着!根本不需登高一呼,只需一露面,这些将士怕是立马就会倒戈,那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下场?煽动兵变,挟持群臣,囚禁宗室,追杀兄弟,随便一条,都足以让他落的圈禁的下场,绰尔济更惨,灭族都有可能。 二人都是面色惨白的盯着胤礽,心中说不出的怨恨,胤礽却是一笑,从容道:“绰尔济,你已别无选择,即便现在收手,亦难逃身死族灭之祸,三弟倒是有一丝机会脱身。” 一听有机会脱身,胤祉有些紧张的问道:“如何脱身?” 胤礽语气诚挚的说道:“三弟,众兄弟中,唯你跟我走的最近,不管有无此变,我皆是在劫难逃,三弟放心,此事,我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于你。” 一听这话,胤祉大为感动,略微冷静下来,他才道:“多谢二哥,不过,此番兵变,我事事在前,兵将知者甚众,如何能够脱身事外?二哥有这分心意,三弟感激不尽。” “三弟放心。”胤礽起身狞笑道:“所有知悉真相的兵将、大臣、宗亲,不会有机会开口。倒是弘晳他们,就拜托三弟了。” 胤祉没料到太子竟然会如此仗义,立时躬身长揖道:“二哥放心,三弟必定竭尽全力照拂。” 绰尔济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总觉的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心里隐隐觉得三爷不是能成大事的人,倒是太子杀伐果断,手段老辣,这番乱中取胜,倒是有几分可能。 胤礽微微点了点头,对绰尔济道:“你先帮三弟在水师大营找个僻静的地方,呆一晚,明日,必有准确消息传来。” 听得这话,胤祉、绰尔济二人都毫无异议,一拱手,便转身而去,出的大门,胤祉才轻声道:“此事有几分可信?” 绰尔济沉声道:“明日一早便知,三爷暂行避避,乃是万全之策。” 屋内,胤礽却是一脸的得意,瞥了一眼塔山,暗道这小子会编,含笑道:“具体是何情况?” 塔山躬身道:“回太子爷,海军确实停泊在渤海中,离岸稍远。” 恩?胤礽神情一怔,收敛了笑意,他先前无非是吓吓老三,好夺取兵权,不料塔山所言非虚,难道康熙真的没死?那情形可就不容乐观了,也不对,康熙若是未死,何以会停留在海军战舰上面?难道是老十四挟持了康熙? 胤礽越想越觉的这种可能性很大,这种千载难得的良机,老十四会错过?真要如此,这局势可就真叫错综复杂了。 绰尔济安置好了三阿哥,立即就匆匆赶了回来,进屋之后,劈头就问道:“太子爷,皇上真的还在?” 这话问的有意思,胤礽微微一笑,这绰尔济看来是个聪明人,懂的取舍,如此更好,省了一番唇舌,微微点了点头,他才回道:“皇上肯定还在,不过是否没事,那就难说了,有可能是病了,也有可能被老十四挟持。” (未完待续) 第300章 胤礽的手笔 十四爷挟持康熙?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军演时,海军还炮击康熙呢,天知道海军是怎么回事,若康熙落在海军手上,不挟持,还真是说不过去!绰尔济登时大为感慨,这些个阿哥,都是牛人呐,挟持天子,挟持群臣,挟持宗亲贵胄,个个都不是善茬,不知道,最终谁能夺的皇位?如此也好,倒免了自己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 胤礽瞅了绰尔济一眼,道:“现在局势错综复杂,瞬息万变,想要立足其中,乱中取胜,就必须同心同德,上下一心,你可想清楚了?” 康熙既然未死,三阿哥退出已是定局,绰尔济此时得为自己的性命、家人、族人的生死安危拼力一博了,他毫不迟疑的跪了下来,叩首道:“奴才绰尔济愿为太子爷效犬马之劳。” 犬马之劳,说的好,胤礽微微点头道:“本朝数十年没有异姓封王了,从龙拥戴之功封个郡王,亦不为过!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异姓封郡王!绰尔济顿时一个哆嗦,太子爷可真是舍的下本钱,他忙叩头道:“奴才纵为太子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恩,起来回话。”胤礽沉声道:“天津的兵马一共有多少?我们能够控制多少?” 绰尔济恭谨的回道:“回太子爷,共有三万二千兵马,能够指挥控制的有一万二千余人。” 胤礽默然半晌,方道:“太少了,成不了事,明日一早,散布消息说皇上驾崩,尸体已经打捞到了,命令各营将领赶到水师大营,届时,能用的用,不能用的杀,抓牢了这三万兵马,马上起运灵柩回京。” 这一番话,只把绰尔济听的咋舌不已,这才是大手笔,象个做大事的样子,三爷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回到京城,解决了步军统领衙门的兵权,便掌控了京城,而后挟持群臣登基,再以京报刊发天下,以正视听。”胤礽微微一笑,“有了大义名分,皇上即便是现身,咱们亦可指鹿为马,定以假冒之名,名正言顺予以镇压。” 听完太子的整个策划,绰尔济大为叹服,由衷赞道:“太子爷天纵之资,转瞬间,便能定下吞吐天地之谋略,奴才真是大开眼界。”说完,他又提醒道:“八爷目前在逃,怕是会影响太子爷的计划。” 胤礽沉吟了半晌,方道:“能抓到胤禩,自然最好,即便未抓到他,在冯长贵的追击下,他也构不成威胁,咱们占着大义名分,到了明日,完全可以对外宣称老八与老十四勾结,大逆不道,谋刺皇上。只是,如此一来,这时间就紧迫了些。” 稍稍沉吟,他就接着道:“现在抢的就是时间,咱们还要防着老十四,若是老十四明日一早挟持康熙赶回天津,咱们的计划就可能全部流产。必须得及早动手,连夜谴人通传各营。并且找个老头装扮皇上尸身。这些事情,连夜布置,亦容易掩人耳目。” “喳,奴才马上去布置分派人手。”绰尔济躬身回道。 “等等。”胤礽嘱咐道:“特别要提防保泰的那五千兵马。另外,老八肯定要去找保泰的,安排人在保泰的大营外候着。” “喳。”绰尔济躬身应道,暗叹太子心思缜密。 *海河快舟上,胤禩等一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一众水手,轮番着摇橹划浆,虽然胤禩没再提赏银子,可一众水手身上都揣着二百两银票,谁也不愿意有命挣,没命花,现在岸上有骑兵,身后的河面上亦出现了追兵,大家都清楚眼下的处境,不得不拼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齐才轻松的道:“眼下已无大碍,他们的火把即将燃尽。” 众人一经提醒,才发现岸上的火把果然是越来越稀疏,登时心里就是一松,后面虽然有船只在追赶,但速度不及他们的快舟,有越拉越远之势。 马齐的判断很准,护军营营总冯长贵带领的马队跑了五里之后,速度明显的慢了下来,火把也逐渐熄灭,冯长贵甚为无奈的看了下仅剩的三根即将熄灭的火把,粗叹了口气,没了火把,刺马放血也没用,反而会加大伤亡。 偏头望了一眼河中若隐若显的灯火,知道那是从水路追赶的船只,略微沉吟,冯长贵便沉声道:“兄弟们,机会只有一次,过了今晚,就再难碰到如此好的机会,大家弃马步行,带上弓箭即可,他们就几个人,咱们现在是在前面,还来的及!” 一听还来的及,一众士卒立时来了精神,纷纷下马向前急行,营总说的不错,他们这些士卒想平步青云,升到五品,还真是过了这村,没了那店,更别说还有一万赏银! 然而,冯长贵带着一众士卒气喘吁吁赶到距离河边不过三百码时,就看到胤禩他们快舟的灯火顺流而下,一众士卒气的纷纷放箭发泄,如此远的距离,一个个累的够呛,又是晚上,自然不可能有效果,反倒让胤禩安心不少。 海善至此,亦是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从鬼门关捡了条性命回来,他庆幸的问道:“八爷,可有具体打算?” 胤禩闻言不由一怔,他是计划到下游想法子控制一部分兵力,主要是与老十和保泰汇合,可眼下后面的追兵紧紧的咬住不放,而保泰的兵马驻扎在何处,他亦不清楚,原本料想,上岸一问便知,此时方觉想的太过简单了。 马齐倒是颇为沉稳,闻言说道:“后有追兵,沿岸驻扎各营旗号又无法分辨,目前情形诡秘难测,不可轻身犯险。” “马中堂此言甚为稳妥。”胤禩沉吟着道:“不过,太子与三哥今晚已经发动兵变,挟持了一众大臣和宗室亲贵,明日,他们必然要对各营下手,错过了今晚,咱们就根本没有丝毫的机会。” 海善闻言忍不住插嘴道:“八爷要找谁的驻地?” “和硕裕亲王保泰的五千骁骑营骑兵,是专为接管西班牙战俘而来的。”满都护忙解说道。 “幸亏说的早。”海善轻笑道:“就在前面不远的河边,离河不到一里,西班牙战俘的面粉是由海关负责的,临时驻扎地还是我帮着挑选的,裕亲王的营地就在他们对面。” “呵呵,真是得来毫不费功夫,今日可多亏了海善兄。”胤禩登时喜笑颜开。 (未完待续) 第301章 各有盘算 十阿哥胤誐、裕亲王保泰闻报胤禩夜半而至,马上就惊的睡意全无,忙不迭的迎了出来,一见另有马齐、布穆巴、满都护、海善等人,又见众人衣帽不整,一身水渍,情知出了巨变,就连素来心直口快的胤誐也未敢当着一众士卒相问。 保泰急忙带着一众人入了自己的中军大帐,并命王府护卫巡查警戒,同时又谴人去寻些干净衣物。 “裕亲王不用张罗了。”八阿哥胤禩摆了摆手道:“追兵一路紧随于后,我等进入裕亲王营地,瞒不了他们,必须早做准备。” “谁?”十阿哥胤誐急声问道。 “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已经连夜发动兵变,挟持囚禁了所有的文武大臣和一应宗亲贵胄。”布穆巴沉声解说道。 兵变!胤誐、保泰二人一听都是呆了,真不知道胤禩一行是是如何逃出来的?回过神来,保泰急趋几步走到帐外,高声喝道:“传令,马上生火造饭,命所有士卒集合,严阵以待。” “八爷,裕亲王手上只有五千兵马,仍不足以扭转乾坤。”马齐缓缓问道:“八爷有何良策?” 略微沉吟,八阿哥胤禩才不疾不徐的说道:“昨夜观之,依附太子胤礽、三哥胤祉的士卒并不多,亦不过数千之众,裕亲王这里有五千兵马,另有二万兵马尚蒙在鼓里,谁能争取到这二万人马,谁就占据优势。” 马齐点头道:“八爷目光如炬,在此大乱之时,兵权才是根本!不过,太子、三爷手中扣押着所有的宗亲贵胄,文武大臣,这可占了莫大的优势,侍卫、亲军营、护军营上三旗以及各营上三旗的将领,我们怕是无法拉拢。” “何须拉拢?况且亦无时间进行拉拢!”胤禩语气一沉,扫了众人一眼,才道:“天亮之后,太子与三哥定然要拉拢整合这二万人马,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提前动手,否则根本就没机会。”说到这里,他转身望向保泰,问道:“你可知火器营的驻营地?” 保泰微微摇了摇头,胤禩不由大为失望,因为要参与军演,火器营此次是全营出动,足有八千人,而且携带了大量的火炮及弹药,若是能够抓在手里,再配以五千骁骑营骑兵,足可立于不败之地! 海善含笑道:“火器营驻扎在天津城内西南角,他们的弹药库房亦在那里,地震之后,定然是搬了出来,不过应该不远。” 胤禩转过身,对海善微微一笑,而后沉声说道:“我与马齐、海善前往火器营游说马高鸣,保泰,你马上派谴快骑连夜通报各营,就说皇上已经找到,但是遇刺,伤势较重,召集各营将领,命他们尽快赶来,所有前来的将领,一律扣押。” 矫诏?帐中众人心里都是一惊,康熙若是未死,这可是大罪!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马齐沉声道:“速速尊令前去!” “喳。”保泰躬身退出。 十阿哥胤誐却道:“八哥,我也要跟着前去火器营。” “让人一锅端吗?”时间紧急,胤禩亦不废话,直接道:“半个时辰内,不见我们出来,让保泰率骑兵冲营!” 布穆巴则沉声道:“八爷安危,至关紧要,让我与十爷去吧。” “事关成败大局,非亲至,不足以表诚心。”胤禩边说边起身吩咐道:“备马!” *火器营中军大帐,火器营掌印总统大臣马高鸣睡的并不踏实,他的营地本来是划在城内,害怕余震,才迁了出来,却也并未驻远,就在西南一处高岗上。 白日地震,陆战队队火炮演示,炮击康熙,城墙倒塌,康熙与十四爷失踪,海军与西班牙火枪队近距离对射,他都在不远的地方亲眼目睹,既震惊海军火器的犀利,又佩服海军的胆量,不管是炮击康熙、还是三十码内火枪对射,他的火器营士卒都没那个胆量。 马高鸣是马佳氏,正黄旗人,与三阿哥胤祉的生母荣妃是不出五服的堂兄妹,不过,他身为火器营掌印总统大臣,在这方面素来小心,向来不曾走动。 搜寻了一天,未得到康熙如何消息,马高鸣身为掌印大臣,深感恐惧,此种情形,往往会催生大变,一旦有变,他们这些领军的将领则是首当其冲,他哪里睡的安稳,一晚上都提心吊胆。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才过子夜,马高鸣就被密集的马蹄声惊醒,起身又闻报三岔河有大量打着火把的兵丁,他心知出大事了,立即谴人四出探听消息,又接连下令,集合士卒,严阵以待,他却待在中军大帐里紧张的思忖着该如何应对? 没过多长时间,亲卫进来禀报,领侍卫内大臣绰尔济谴人送来手令,“康熙龙驭上宾,灵堂设在水师大营,令众将前去拜祭、护灵!” 马高鸣一看心里便是一惊,三岔河士卒集结,难道是找到了康熙的遗体,可看情形又不象,微一沉吟,他便问道:“可有消息传回?” “回大帅,还没有。”亲卫躬身禀道。 挥手将亲卫屏退,马高鸣背着手在帐中苦思,却又闻亲卫禀报,“八皇子、马齐、海善三人来访。” 马高鸣心里一惊,敏锐的感到事情不简单,便冷冷的说道:“不见。” 话音才落,便听胤禩在帐篷外笑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马帅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啊,八爷。”马高鸣老脸一红,连忙上前请安见礼,几个亲卫却是涨红着脸,不知该如何解释。 胤禩含笑道:“我硬闯进来,他们也不敢拦阻,本王带为他们求个情,马帅不要难为他们。” “岂敢。”马高鸣忙挥手叫众人退下,而后才一伸手道:“八王爷里面请,僖敏贝勒爷、马中堂请。” 三人从容入内,一落座,胤禩便道:“太子、三哥发动兵变挟持了群臣、囚禁了众宗亲贵胄,马帅可已知晓?” 一听竟然是兵变,马高鸣立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忙喝道:“来人!” “大帅有何吩咐?”一亲卫进来行礼问道。 马高鸣沉声道:“关闭营门,严加防守,未见本帅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喳。”亲卫当胸一揖,转身出去传令。 马高鸣这才转身对三人道:“绰尔济方才谴人送来手令,说已经找到皇上遗体,并在三岔河水师大营设下灵堂,着各营将领前去拜祭、护灵。” 太子好快的手脚!胤禩与马齐对视了一眼,心下皆是暗自惊骇,马高鸣对二人来意亦是清楚不过,当下不待二人开口,就兀自说道:“我系皇上一手简拔擢升,不敢有违皇上圣训,自当严守军营,以待皇上消息。” 一听马高鸣先行开口堵死了话头,胤禩不由一滞,马齐却是开口道:“尔既是深受皇恩,值此社稷危急时刻,岂能明哲保身,任由奸邪之人胡作非为?眼下宗亲被囚,群臣受控,尔若仅图自保,日后,又有何面目见皇上?” 马高鸣登时就额头见汗,心里却是大骂,娘的,连保持中立都不行?这可真是苦也! 一见马高鸣犹豫,胤禩立刻就说道:“马帅且放宽心,只须您帮着解救出群臣,宗亲即可。” 话是说的漂亮,可一旦踩进去了,我还能抽得脱身?马高鸣一阵腹诽,眼下康熙生死未明,形势复杂万分,更是瞬息万变,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不仅是他,连带着这八千儿郎都要跟着倒霉,跟着八阿哥去趟这趟浑水,实属不智,还是先观望的好,至少也要等到康熙的确切消息再做决定。 拿定了注意,马高鸣陪着笑道:“宗亲也好,群臣也罢,终不及皇上重要,况且宗亲、群臣并无性命之忧,目前,搜寻皇上,方是急务。”说着,他站起身一揖道:“承蒙八爷厚爱,火器营随时躬迎八爷前来,眼下军务繁忙,还望八爷恕罪。” *一阵接一阵,来来往往不间断响起的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露宿在天津城外,无家可归的流民们纷纷被惊醒过来,望着远处不停跳跃的星星点点的灯火,听着由远而近又及远的马蹄声,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清楚肯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要不这些兵丁大半夜骑着马打着火把四处穿梭为那般? 今夜注定无眠,因搜寻康熙下落,而零散驻扎在海河下游的各旗各营各翼的将领们亦是一夜数惊。 这才接到裕亲王保泰传讯,说康熙已经找到,但却遇刺受伤,召集各营将领前往,这还未思虑清楚,领侍卫内大臣绰尔济的手令又到了,说康熙已经驾崩,灵堂设在三岔河的水师大营,着众将领前去拜祭,护灵。 这些个将领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能够爬到这个位置,哪个不是在官场、军营摸爬打滚十数载,甚至是数十载?这其中的猫腻,自然是一眼而知。 康熙至今是生死不明,眼下这情形,没人自问能看的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掺合皇子们争储,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这些个皇子,个个都是狠茬儿,谁知道哪片云彩会下雨?此时站队,也忒早了点。 而更让他们担心的却是康熙,这主子比起一众皇子更狠,没确切证实康熙驾崩,就掺合争储,开什么玩笑?他们可是禁卫军将领!康熙若是没死,他们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未完待续) 第302章 康熙回津 渤海湾,寅时四刻,旗舰瓦纳多号的厨师就早早起床开始忙碌起来,不久,当班的水手开始洗甲板,并且用“圣经石”把甲板磨得洁白光亮,然后用拖把把甲板弄干,同时也把舱面上所有金属表面擦得发亮,把多余的缆绳整理好盘成圈待用。 康熙和十四爷都在船上,一众水手、士兵、军官不敢有丝毫疏忽,都早早起床到各处监督检查,武格这次亦是倒霉透顶,胤祯虽然没有责怪,但他心里难免忐忑,也一早起床到厨房检查。 康熙上了年纪,本来就觉轻,兼之心中有事,睡的并不踏实,而且这时辰,也正是他平日里起床时间,甲板上轻微的响动马上就惊醒了他,想到不用上朝,他又假寐了一阵,眼见天色发白,方才起身下床。 守侯在门外的几个宗室子弟听到响动,立刻就推门进来,侍侯着他穿衣洗漱,胤祯闻报之后,立刻飞快的忙碌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请安见礼之后,康熙便道:“陪朕去甲板上看看,朕尚是首次乘坐西洋战舰。” “海上风大,多添件衣服。”胤祯吩咐了侍侯的子弟一句之后,才道:“儿臣记的皇阿玛说过,要乘西洋战舰七下江南的,儿臣日后,专为皇阿玛建造一艘一级的战列舰为座舰。” “那倒不用。”康熙显的颇为轻松,含笑道:“朕是未料想到,这才短短二年,就能乘坐西洋战舰了,出乎意料啊。” 在甲板上看了一圈,见甲板光亮洁净,一应事物井井有条,摆放有序,康熙不觉大为满意,微笑道:“看这痕迹,倒似天天如此,其他战舰都是如此吗?” “回皇阿玛,战舰之上,地方狭小,人员众多,清洁卫生不能够有丝毫马虎,一应事务摆放也大有讲究,丝毫不能乱,以免开战之时,造成混乱,耽搁时间。”胤祯谨慎的回道:“海战,实则便是炮战,拖延时间或者是混乱,就意味着伤亡,这些规矩,都是以无数的鲜血为代价换来的。” 康熙听的微微颌首,粗粗一看,便可看出,海军的规矩比起八旗、绿营、水师要严厉的多,而且老十四对海军的日常训练抓的也很严,堪称苛严。 看完了甲板,康熙又兴致勃勃的下到二层甲板观看,看到一尊尊火炮都擦拭保养的良好,而且都固定的甚为牢固,他不仅大为感慨,西洋人在战舰这方面,确有独到之处。 想了想,他才问道:“军演之后,你对海军中的宗室子弟有何看法?” 一听康熙这话,后面跟随的几个宗室子弟登时都摒住了呼吸,胤祯不敢大意,忙跪了下来,回道:“回皇阿玛,宗室是大清的根本,如塞罗奔这等丧心病狂者,实属罕见,儿臣窃以为,整顿是有必要的,但不能就此而否定所有的宗室子弟,海军是个锻炼人的地方,也是开拓眼界,增长见识的地方,不能因塞罗奔一人,而令所有的宗室子弟失去这个锻炼的机会。” “恩,胸襟广阔,不以偏概全,殊为难得。”康熙点头道:“海军的确是个锻炼人的地方,以后,每年都从宗室中选拔一批卓异者到海军服役。” 胤祯一听,喜的连忙叩头道:“谢皇阿玛对海军的支持。”康熙的这道谕旨,意味着日后想有出息的宗室子弟都必须进海军服役,这无疑是把整个宗室推到他胤祯的怀抱来了。 突然,船身一晃,康熙急忙一把扶在一门火炮上,疑惑的看向胤祯,“禀皇阿玛,战舰这是起锚升帆,起航回天津。”胤祯忙解释道。 康熙一听,放下心来,问道:“整支北洋舰队都去天津?” “回皇阿玛,儿臣不放心天津的情况。”胤祯点了点头说道:“塞罗奔敢于行刺,定然有所依仗,不会是孤立的。” 康熙对此亦早有看法,不欲在这方面多谈,转移话题道:“这大战舰也能开进天津?” 胤祯道:“海军早就测量了,完全没问题。” *天津,裕亲王保泰中军大营。 八阿哥胤禩在火器营碰了壁,不死心,又接连跑了二个营地,却是没有丝毫收获,直到天色发白,才沮丧的回到保泰大营。 十阿哥胤誐等的揪心,一直在的营房大门外徘徊,远远见到胤禩一行平安回来,满脸欣喜的迎了上来,胤禩劈头就问道:“可有人前来?” “鬼都没见一个。”胤誐摇了摇头,笑道:“这些个老兵油子,一个个精的跟猴似的,传讯的兵丁跑的跟走马灯似的,他们哪里会上当。八哥也别太在意,咱们虽然没赢,可也没输不是,老二、老三他们不也没得逞。” “十爷看的透彻。”马齐一把年纪,奔波了一夜,已是疲惫不堪,却是强笑道:“八爷不必在意,昨晚一局,算是打成了平手,先进去再议。” 胤誐已是一迭声的吩咐道:“没眼力劲的,赶紧着人去将洗漱用具,茶、点心、粥送到中军大帐。” 几人稍事洗漱,吃了点东西,喝了杯茶,才恢复了些精神,胤禩才开口道:“未曾料到太子跟三哥的动作亦是如此之快,眼下,各营将领皆是抱着观望的心态,按兵不动,我们仍然是处于劣势,如今,太子有名分,兵马亦强于我们,而且手里还挟持有群臣和宗亲,我们不仅被动,而且处境亦不容乐观。” “八爷,相较于昨日,我们现今安全的多。”布穆巴道:“眼下,各营态度不明,太子绝不敢冒险挑起战端,虽说他兵马比我们多,但他要分兵看守大臣、宗室,实则与我们应该是相当。” “如今这形势,唯有等。”马齐沉吟着道:“各营之所以不敢异动,便是因为没有皇上的确切消息,他们身为京旗将领,有此顾虑,理所当然。 天津距海不过百余里,水路亦不过百五十里,今日定然会有确切的消息,而今皇上也就三种可能,一则龙驭上宾,二则被海军救起,大病或是无恙。三则,为十四爷所挟持。 当前,我们必须针对以上三种情形,拿出具体的应对之策。” (未完待续) 第303章 转移战场 对于胤禩而言,他是宁愿康熙驾崩,目前四哥胤禛远在江南,鞭长莫及,他和老十四联手对付太子和老三,要容易的多,老十四目前虽然生死不明,但海河下游不闻海军战舰搜寻打捞,想来应该没事,老十四在海军时间长,该是学过游泳,康熙可就难说了,既不会水,又被河水冲出如此远,实难幸免。 但若康熙真还活着,可就令人大为头痛,他该如何自处?康熙的权欲很重,绝不会容忍有人危及他的皇权,太子、老三两人既已走出这一步,就已经是鱼死网破的局面,反倒少了些顾虑。但他目前却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康熙生死的问题,还真的慎重考虑。 想到这里,胤禩不由看向马齐,还未及开口,老十胤誐却是大大咧咧的说道:“有必要考虑如此复杂?我倒认为,该好好掂量一下,咱们现在能做什么?” 闻听此言,一屋人都怪异的望向胤誐,都说十爷草包,他这话却是说到点子上了,十爷难道一直玩的是大智如愚? 见众人神情古怪的望着自己,胤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也就姑妄言之,大家随意。” 马齐却是微笑道:“十爷此话可谓是拨云见日,十爷不妨说说你心里的想法。” “我想的简单。”胤誐笑道:“咱们手上也就这五千兵马,是否完全听话,尚且难说,在天津,咱们除了等,还能做什么?为何不跳出天津。” 一屋人的眼睛登时都亮了起来,太子既然挟持了群臣和宗亲贵胄,那自然是想登基,总不能在天津登基吧?他定然是要回京城! 太子既然发动了兵变,挟持了群臣、宗亲,就再无退路,况且他本身就没有退路,不论康熙是生是死,他都会孤注一掷,利用手中的人质回京登基,康熙若是健在,他也不在乎多背一个篡位的名声,康熙若是驾崩,他则名正言顺。 对于八阿哥胤禩而言,先行赶回京城布置,可谓是一着妙棋,一则可以阻止太子顺利返京,二则,回到京城,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五阿哥、九阿哥二人留守京师,实则就是监国。就算康熙生还,此举对八阿哥胤禩来说,亦是大功一件。 “呵呵,十弟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胤禩爽朗的笑道:“咱们都局限于天津,总是纠缠于皇上的生死,却是钻进了死胡同。”说完,他瞅向保泰,含笑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大军何时能够拔营起程?” 保泰甚是轻松的道:“大军早已整装待发,随时可行。” *三岔河口,水师大营。 天色微明,水师大营就将灵堂改成了刑场,演武场上,贝子苏努、一等公景熙,参将冯小春等人及其子弟、护卫、一溜三十多人被整齐的押跪在点将台前,充当侩子手的却是清一色身着武将官服的武将。 点将台上,太子胤礽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一众文武大臣、宗亲贵胄,冷冷的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总算为托合齐、齐世武等人出了口恶气!斩!”说着,他将手往下用力一切。 随着一声令下,一众武将抡刀便斩,登时就见刀光闪闪,人头滚落一地,鲜血喷溅的满地都是,空气中立时就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众文武大臣、宗亲贵胄立时就瘫软了几个,不少人掉头呕吐。 太子肆恶暴戾,任意凌辱,恣行捶打宗室的事情不少,大臣官员遭其荼毒者亦不在少数,京师大小官员,宗室亲贵对此都有耳闻,这也是太子不得人心的根本原因,此时,太子明摆着是杀仇人立威!一众往日里明里暗里反太子者都是心惊胆颤,生怕这主子就此大开杀戒。 三阿哥胤祉亦在人群中,见到这情形,心里不由一松,太子以此为借口斩杀了一众知道内情的大臣宗亲,算是把他从此次兵变中摘了出来。 领侍卫内大臣绰尔济站在太子身后,却是暗赞太子好手段,这一手,既泄了心头之愤,将三阿哥摘了出去,又震慑了一众文武大臣、宗亲贵胄,更难得的是将一应充当侩子手的武将牢牢的绑在一起,即便康熙生还,这些武将也再无退路,唯有跟着太子一条路走到头了。 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具无头尸身,胤礽快意的扬了扬眉头,沉声道:“诸位皆是国之栋梁、朝廷柱石,大清的根本,大可将心放宽,本太子不会自毁根基,当然铁了心自绝于本太子的除外。” 说完,他也不理会一众兀自发楞或是呕吐的文武大臣、宗亲贵胄,转身吩咐绰尔济道:“叫一众将领到议事厅集合。” 自凌晨收到消息,得知老八从中作梗,各营各翼的将领都紧守营门,严阵以待之后,胤礽就开始策划后路,他敢肯定,康熙仍然还活着,只是不敢肯定老十四是否会挟持康熙?不过,如此大事,他岂敢把希望寄托在老十四身上? 于他而言,最坏的结局,莫过于康熙安然无恙的返回天津,既然在天津已经无法招收兵马,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冒风险呆在天津,及早回京才是正途。 一众才杀完人的武将身上都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进来见礼之后,都甚为规矩的肃然而立,亲手杀了如此多宗亲贵胄,他们现在唯有抱紧太子的大腿了,胤礽瞟了一眼绰尔济,开口道:“诸位,天津目前已是一片混乱,数万大军云集一处,每日的粮草补给都会很困难,我决定即刻回京。 冯长贵,你率护军营三千人为前锋,走陆路,清扫可能出现的障碍,为大军筹集准备粮草,我带着一众文武大臣、宗亲贵胄乘船走水路,绰尔济,你率领三千人断后,分段沉船堵塞运河,一路之上,过河拆桥,于险要之地挖塌或者崩塌,尽量破坏进京的道路,水路、陆路,必须都破坏掉。 现在局势瞬息万变,不得有丝毫耽搁,各位回营,即刻整军,轻装出发,不得有误!” 众将立刻轰然应道,躬身一揖,便各自回营准备。 待众将散去,绰尔济颇为担忧的道:“太子爷,进京的水陆通道全部毁掉,固然可以迟滞对方行动,但也必然造成京师恐慌,不利于稳定人心,对太子登基。” “不用担心,会有人跟在后面疏通、修整。”胤礽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目前,我们需要的是时间,迟缓他们三、五天,京城大局就能定下来,你派兵断后,还需注意一点,留些兵力设卡,以封锁消息,必须严密封锁三五日消息,当然皇上驾崩的消息则不必理会。” *裕亲王保泰的五千兵马,太子胤礽的一万二千兵马相继拔营回京,立时就让一众心存观望的将领们傻了眼,一个个登时就破口大骂,康熙现在还未有确切的消息,太子和八阿哥他们就开始将战场转移到京城,立时就将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跟着回京,康熙岂不是没人管了?仍然留在天津,他们就彻底的边缘化了,如果康熙未死,而京城又让太子占了,那会是什么后果?再说了,回京又能如何?敢阻止太子进京?无非的暗中牵制罢了。 一众将领犹豫再三,也未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只得采取一个折中的法子,留下一小部分兵力在天津继续打探康熙的消息,大部则尾随其后返回天津,反正天津地震,一应物质难以补给,就算康熙无恙而归,他们亦有借口。 大军方动,太子胤礽就接到报告,裕亲王保泰的五千骁骑营骑兵已经弃营回京。胤礽不由暗暗咬了下牙齿,这个老八,倒是不可小觑,看来,回京之后,还有一番恶斗。稍稍沉吟,他便道:“传令,计划不变,通传前锋冯长贵,不要与他们接触,派人盯着即可。” *天津地震,京城亦有强烈震感,康熙不在京城,京中一众留守大员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立即就命钦天监查是何方地震,待闻报是东南方,极大可能是天津,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康熙就在天津,天津地震,这乱子可就大了。 不过,没有确切的消息,一众大员亦不敢轻举妄动,好在天津与京师每日都有快马往返传递消息,具体的情形明日便可得知,一众大员都无心办差,一个个都谴人连夜守在城门,以便最先探的确切消息,一股紧张的气氛在京城弥漫开来。 留守京城的成年皇子就只五阿哥胤祺,九阿哥胤禟,闻听可能是天津地震,两人皆是大为担忧,不过关心的对象不同而已,一个是关心康熙,一个却是关心八阿哥。 次日上午,天津方面就传来了确切的消息,天津地震! 比天津地震更令人震惊的是,海军陆战队于地震慌乱时,炮击康熙,天津城墙坍塌,康熙与十四阿哥至今下落不明!随驾的六个领侍卫内大臣三死两重伤,三个内大臣全部身亡。 这消息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未完待续) 第304章 老父教子 有关天津的消息一传开,整个京城立时就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来皇位交替,对于京师官员而言,都是一场灾难,更何况是非正常的交替,所有的官员都意识到京城将迎来一场狂风暴雨。 闻听康熙和老十四生死不明,九阿哥胤禟登时欣喜如狂,康熙若是意外驾崩,对八阿哥而言,可就绝好的机会,眼下老四远在江南,老十四下落不明,太子已经毫无实力,老三又根本就不是争储的料,可说是无人再能与八哥抗衡! 然而,在听到六个领侍卫内大臣三死两重伤,三个内大臣全部身亡,唯一未受伤的却是绰尔济之后,胤禟的心情就沉重起来,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想到太子,他更觉心惊肉跳,犹豫了一阵之后,他便赶紧坐轿赶往鄂伦岱府邸。 鄂伦岱在天津被胤祯当众羞辱,又被康熙撤了职,令其在家闭门思过,他本是心高气傲之人,遭受此番打击,自觉没脸见人,回京之后,便深居不出,闻听天津发生如此大事,领侍卫内大臣伤亡惨重,他不由大是欣慰,此番可算是因祸得福,若是还在天津,天知道现在是什么结果? 闻听九阿哥上门拜访,他急急迎了出来,见礼之后,胤禟就笑着道:“此番,你倒是躲过了一劫,可喜可贺!” “生死有命。”鄂伦岱轻笑着伸手道:“请厅中叙茶。” “去书房吧。”胤禟淡淡的说道。 胤禟此时前来,鄂伦岱自然清楚有大事相商,立刻便在前带路,二人进房落座,胤禟便道:“天津的情况,你应该都已听闻,你也是领侍卫内大臣,依你之见,八哥在天津可有危险?” 闻听此言,鄂伦岱暗道一声惭愧,竟然没考虑到此事,稍稍沉吟,他便道:“九爷是关心则乱,领侍卫内大臣是上三旗各二人,相互不统属,下面各营将领都不是省油的灯,各有秘折上奏的权利,彼此之间亦是互不卖帐,领侍卫内大臣就剩绰尔济一人,他能够指挥调动所有禁军,但是,必须得有正当理由,否则那些将领根本不会卖帐。 禁军将领皆是深受皇恩之人,皇上生死未明,他们是不会轻易介入到皇子之争的,再则,以三阿哥平日行事来看,亦不是有此等魄力之人,九爷何以有此担忧?” 胤禟却是皱着眉头道:“三哥是缺魄力,可太子也在天津,皇上生死不明,太子的身份则最为贵重,无人再能压制他,太子若是与三哥联手,八哥处境可是大为不妙。” 鄂伦岱听的也是暗暗心惊,九爷的担忧并非多余,太子与三阿哥联手,不是没有可能,思忖了半晌,他才道:“九爷放心,以八哥的机敏,断不会有事,况且,即便太子与三阿哥联手,他亦不敢恣意妄行,裕亲王保泰还带着五千骁骑营在天津。” 听的这番开解,胤禟稍稍松了口气,这些事,他也想到了,只是由鄂伦岱口中说出,他更觉心安,停顿了片刻,他才道:“皇上若是不测,京城必然有番争斗,我们朝堂官员虽然不少,但于此种混乱情形,却是派不上大用,没有兵,如何争的赢太子?” 鄂伦岱一听便知,这才是老九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略微沉吟,他才道:“我之前虽是骁骑营掌印总统大臣,但其下仍有总统大臣四位,你也清楚,皇上尤其善于平衡,骁骑营兵多将众,带去天津的五千精骑,就是我的全部亲信,否则裕亲王保泰根本就不可能指挥的动。京城留守的骁骑营兵将,我已是无能为力。” 略微停顿了一下,鄂伦岱又接着道:“其实,九爷不须紧盯着这些禁旅,步军统领才是重中之重,若是能够争取到九门提督隆科多的支持,京师可一举而定。” 隆科多!胤禟微微笑道:“隆科多可是你嫡亲堂弟,把身段放一放,与我一同去拜访一下如何?” “九爷,别急。”鄂伦岱急忙摆手道:“隆科多虽是佟氏一族,可历来就不受其父佟国维待见,不仅是父子关系紧张,他与佟氏一族的关系都紧张,前些年,他落魄时,佟家可没几人给他好脸色看,欲说动此人,着海善陪着前去最好。” 海善?胤禟一楞,道:“海善在天津,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却是火烧眉毛,我且去试试。” 隆科多却并不在步军统领衙门,而是在佟国维的书房,佟国维历任内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历经了明珠、索额图等权臣倒台,嗅觉极为灵敏,一听闻天津的消息,立刻就谴人将隆科多叫了回来。 隆科多进书房请安之后,佟国维便问道:“天津惊变,你如何看待,又欲如何应对?” 听闻此言,隆科多心里一阵温暖,老头子对他着紧的很呐,他身为九门提督,逢此大变,岂有不细加琢磨之理,一接到消息,他便仔细的思忖过,因此,略微沉吟,他便说道:“皇上和十四爷皆是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目前宜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方是正途。” “恩。”佟国维微微颌首,又接着问道:“若是太子,或者是八阿哥领兵回京,你如何应对?” 隆科多听的一楞,这情形他还真没想过,仔细思忖了半晌,他才恭谨的说道;“阿玛,太子、八阿哥领兵回京,也都是驻京八旗,按理是没有理由阻止的,但眼下情形不明,为皇城安全计,孩儿以为,应该拒绝兵丁入城。” “若是十四爷领海军前来呢?”佟国维继续问道。 隆科多望了老头子一眼,才道:“届时,如果皇上驾崩,自然是迎十四爷入城,但若皇上没有确切的消息,孩儿不敢卤莽。” 佟国维欣慰的点了点头,道:“别忘了,京城还有两位阿哥,老九可是八阿哥的死党,这两位爷留守京师实则便是监国,他二人若是下令,命你开城门放八阿哥带兵入城,你又如何?” (未完待续) 第305章 十四的主意 听的此问,隆科多不由默然,五阿哥,九阿哥若是强行施压,他若硬抗,却是正好给了九阿哥闹事的由头,朝臣和宗室中支持八阿哥的人数众多,仅是这些人府邸中的奴才和护院兵丁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当年三藩之乱时,察哈尔王子叛乱,就是被京城宗室府邸中的家仆、奴才组成的军队给灭掉的,仅仅只用了十三天时间,足见这股力量的强大。 不能硬抗,又不能放八阿哥带兵入城,隆科多登时大感棘手,暗叹这九门提督也不好当,不由望向老头子,沉声道:“还请阿玛指点孩儿。” 佟国维略微沉吟,便道:“京师除了两位皇子,还有留守大臣,上书房留值大臣是萧永藻、张鹏翮,这二人一个是老八的人,一个是老十四的人,张鹏翮是独力难支,但还有个人,可以帮你。” “阿玛是指李光地!”隆科多一下就反应过来。 “对。”佟国维点头道:“李光地虽说是老十四的人,却也是德高望重的老臣,有他出面,至少五阿哥不得不慎重考虑,他和张鹏翮二人,足以帮你扛下来。” “如此一来,孩儿岂不是坐明了是十四党?”隆科多大为犹豫。 佟国维不悦的皱了下眉头,沉声道:“这世道,不仅是女子讲究从一而终,官场更是如此,墙头草,历来是官场大忌!区区一个九门提督,有什么好留念的?此番大变,是考验,亦是机会,皇上生还,你就是大功,皇上若驾崩,十四爷会对你另眼相看,若是十四爷也死了,你官运也就到头了,纵使改投八阿哥,亦不会被重用。” 隆科多喏喏的说道:“孩儿倒不是有其他心思,而是担心破坏十四爷的大事。” “那倒不用。”佟国维脸色和缓了些,和煦的道:“无须瞻前顾后,此番大功,足以保你一世尊荣。”说着,他又轻叹了一声,缓缓而道:“我们佟家自顺治爷以来,便号称‘佟半朝’,为父与你伯父佟国纲已是荣耀之至,你们这一代,也就看你跟法海的造化了,好在你二人与家族关系都不算好,即便日后新帝登基,亦不会因佟家势大而刻意打压你二人,后辈子弟,能上二品的,用心扶持一下,余者皆不用理会。 正所谓盛极而衰,佟家三代尊荣,已是异数,家族子弟居官者甚众,难免良莠不齐,你须得尽量撇开,否则是祸非福。唯有中庸,方能渊远流长,家族如此,个人亦是如此。” *九阿哥胤禟在崇文门的步军统领衙门扑了个空,却正遇上五阿哥府的首领太监高林儿,这才得知,五哥召集留守京师众臣在上书房商议,已经等了自己半晌,他忙催促轿夫赶往皇宫。 进得上书房,胤禟才发现留守在京的各部、院、府、监的官员为首官员,皆已聚齐,自己要找隆科多也在场,不由暗笑自己糊涂,众人见过礼之后,五阿哥,恒亲王胤祺便道:“九弟到了,人就齐了,天津的事,想必各位都已听闻,本王在此亦不赘言,鉴于事情重大,为防意外,本王提议关闭内城九门,大家可有意见?” 按惯例,遇有重大变故,京师必须关闭内城九门,以保证皇城安全,眼下天津出了这么大的事,尤其是康熙生死不明,关闭九门实属防范未然,一众大臣自然都无异议,胤禟也不清楚天津的情况,一见这情形,亦不好反对。 “大家既无意见,那便从今日午时开始,关闭九城。”恒亲王胤祺沉吟着道:‘眼下是非常时期,本王还提议内城戒严,各位可有意见?” 一听内城戒严,胤禟可就不乐意了,这岂不是没半点活动余地了,他忙说道:“内城戒严,未免有些小题大做,眼下京师尚属太平,这一戒严,岂不是无端制造紧张气氛?” 上书房大臣萧永藻是老八一党,目前情况不明,他也是赞成戒严,见胤禟反对,他便默不做声,张鹏翮却是无所顾忌,十四阿哥与康熙一同生死不明,京师自然是越安全越好,当下便说道:“京城内外现在已然是人心惶惶,况且天津之事,定然还有后继消息,是好是坏,谁也无从断定,内城戒严亦是防范未然,以免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眼下皇上是何情况,不得而知,为防有居心叵测之人暗中策划、串联以内应外合,内城戒严很有必要。” 恒亲王胤祺接着说道:“眼下,京城亦是人心慌乱,更为可虑的是兵力空虚,一旦有人做乱,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必须戒严。” 听到兵力空虚,一众大臣亦是纷纷附和,胤禟但见孤掌难鸣,不由悻悻的望了萧永藻一眼,却是不在做声。 *北洋舰队才抵达海河入海口,就接到了留在天津的眼线连夜送来的情报,听闻是天津的情报,康熙颇为赞赏的瞅了胤祯一眼,海军看来是人才济济,在胤祯遇险的情况下,他们处理事务仍是有条不紊,细致周密。 接过情报一看,康熙顿觉一阵心悸,情报就一句话,太子连夜发动兵变挟持群臣和所有宗亲!“这个孽畜!”康熙咬牙暗骂了一声,却又一阵疑惑,太子如何能掌到兵权的?老八不可能与太子联手,那就唯有老三了!可老三又如何能调动如此多兵力? 此时次跟来天津的大臣和宗亲皆是三品以上大员和二品以上爵位的宗亲皇族及其子弟,而且人数众多,若是全部损失,大清必然岌岌可危,如何才能妥善解决此事?康熙的眉头登时就紧皱起来。 眼见康熙愁眉不展,胤祯屏退了众人,轻声道:“皇阿玛,眼下,详细情形不甚明了,皇阿玛亦无须焦急,再有大半日便可到天津,探明详细情形再做计议。” 康熙轻叹了一声,道:“群臣乃朝廷栋梁,宗亲更是国之根本,尽数落入太子手中,朕岂能不急,朕欲二废太子,天下皆知,太子焉有不知之理?他若得知朕安然无恙,必然孤注一掷,如此,则群臣及众宗亲危矣。” 听到这里,胤祯的眉头不由微微扬了扬,康熙甚是眼尖,胤祯这轻微的神情变化,他立时就捕捉到了,心里不由暗忖,难道老十四有好主意?略微沉吟,他便试探着道:“可是有好的计策?” 胤祯亦没料到康熙观察入微,忙躬身回道:“回皇阿玛,儿臣方才听皇阿玛说起,却是突发奇想,若是一直没有皇阿玛的消息,太子会如何?料想应该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康熙听闻之后,半晌默然不语,老十四这是想瞒天过海,欲擒故纵,这法子是不错,可以说是目前最好的法子,若是给人造成自己驾崩的假象,太子则可名正言顺的登基,他自然不会自毁根基,残杀大臣加害宗室。 可是如此一来,一众皇子为争皇位定然会大打出手,不说其他,老八就不会善罢甘休,与太子必然有一番激烈争斗,太子、老三、老八、老九、老十是铁定要卷入进去,还不知道老四、老五、老七、老十二会否卷进去? 这一番争斗下来,京城会乱成什么样子?朝廷会乱成什么样子?大臣和宗亲被挟持,倒可能安然无事,但一众皇子会否有伤亡,可就难说了,不过,以众皇子的争斗来换取大清的稳定,这笔帐不论怎么算,都合算。只是如此一来,老十四倒成了最大受益者。 想到这里,康熙不由瞥了胤祯一眼,老十四应确如他自己所说,是灵机一动,突然冒出来的这想法,倒也不是成心。略微犹豫,他便吩咐道:“先命令战舰停下来。” 一听这话,胤祯便清楚康熙是动心了,不过,估计还要详细的权衡,他立刻走出去吩咐战舰停靠到右边的简易港口。 战舰刚一靠岸,便见一队百十余人的骑兵急驰而来,胤祯举起望远镜望了望,从旗号看,应是前锋营的人马,略微沉吟,他便吩咐武格道:“你带一队人去问问,看他们是否了解天津的具体情况,不允许他们靠近,亦不允许透露皇上及我的情况。”说完,他又补充道:“最好想法子将他们控制起来,不准鸣枪。” 很快,武格就转了回来,胤祯也不问他,直接将他带到康熙面前,武格行礼后,便禀报道:“来的是前锋营右翼正红旗马甲,带队的是委署前锋参领关明远,据他所说,领侍卫内大臣三死两重伤,唯有绰尔济无碍,太子昨日晚间与绰尔济勾结,一举挟持了群臣、宗亲,并追杀八阿哥,八阿哥侥幸脱身进入裕亲王军营。 太子挟持群臣、宗亲之后,紧接着,绰尔济假称皇上皇上命各营将领前往。而八阿哥则派人传讯说皇上已经找到,只是遇刺伤重,着各营将领前往觐见。 今日一早,裕亲王率五千兵马启程回京,太子也率一万二千兵马紧跟着拔营回京,剩下的各营将领稍后亦纷纷率队回京,天津仅只留下了一部分兵力继续寻找皇上。” (未完待续) 第306章 强悍隆科多 听闻领侍卫内大臣三死二重伤,康熙不由关切的问道:“你父亲雅尔江阿是何情形?” “奴才谢皇上垂询。”武格满脸忧色的回道:“听闻腿断了一只,据说曾经醒过来一次,目前亦在太子的军中。” 康熙对雅尔江阿素来喜爱,听闻他未死,不觉稍稍心安,不过,想到他如今在太子手上,又不觉有些担忧,太子性情暴戾,平日便有凌辱,捶打宗室之前例,若是遭受刺激,必然会大肆报复残杀之前的政敌。 “跪安吧。”康熙低沉的说道。 待武格退出,胤祯才说道:“皇上是否见见委署前锋参领关明远?” 康熙微微摇了摇头,却是不语,关明远没理由撒谎,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委署参领敢捏造的,太子追杀老八,矫诏意图控制将领,率兵返京,都符合情理。他只是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老八,竟然也敢矫诏意图控制将领,他二兄弟倒是半斤八两,棋逢对手。 原本,康熙还有些不忍,至少心里还有些犹豫,此时,已是完全的放开了,就让这些好儿子们好好争一番,看看一个个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想到这里,他吩咐道:‘安排下去,京城情况,一日五报,另外,暗地里准备一些战马,以防不时之需。” 一见康熙果真是拖延回京,胤祯赶紧的先把自己摘出来,忙躬身道:“皇阿玛,儿臣方才没考虑后果,如此一来,八哥他们未免冤了些。” 一听这话,康熙便清楚胤祯的意图,也不点破,却是忿然道:“何至于就冤了他,没见他又是矫诏,又是率先领军回京,他心里可是热乎的很。” *前锋营的委署前锋参领关明远被莫名其妙的羁押了一阵,放行之后,他也无心再去搜寻康熙的下落,都到入海口了,也没再找的必要,倒是海军有些古怪,居然离着老远就将他们拦截下来,难道皇上在海军战舰上? 细想又不可能,太子兵变,若是皇上还健在,岂会无动于衷继续逗留在海边?就算是大病,只怕也要赶到天津召集人马追击太子。难道是十四爷还活着?也想进京争皇位?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八阿哥胤禩、裕亲王保泰率领大军前行不远,就有探子前来禀报,“后面发现太子的大队人马,约在三千之数,不过,并未有追上来的意思,而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马齐虽然年老,却是不敢坐船,呆在大军之中安全的多,昨晚的追杀,让他现在想起仍是心有余悸,好在大队骑兵的行进并不是很快,他倒也不拉后腿,听闻禀报,几人心里都是一惊,太子的动作可是一点不慢,他们若是迟一脚,这后果还真不好说。 十阿哥胤誐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一俟探子禀报完,他便道:“太子既然不想开战,咱们何不设伏,吃掉这三千人马?” 一听这话,八阿哥胤禩顿觉哭笑不得,轻咳了一声,才道:“十弟,不可莽撞,太子有大军在后,再说,都是八旗子弟,能不刀兵相见,自然最好。” 马齐在马上一颠一颠的说道:“八爷,我们的加快行军速度,太子要押解人质,速度及不上我们,早一刻进京,就多一刻时间准备。” 胤禩笑道:“马中堂说的有理,只是您能跟的上吗?” “这点子行程,我这把老骨头还扛的住。”马齐大声笑道。 随着裕亲王保泰一声领下,整个队伍立刻就加快了行军速度。 *京师内城封闭九门,立刻就引起了外城的恐慌,联想到康熙生死不明,再加上一些个破落旗民的吹嘘、渲染,不少人都意识到京师大变在即,一些有钱的缙绅富户,小官小吏,纷纷忙着出京走亲访友。 有关天津的消息更是一日数报,当太子兵变,挟持群臣、宗亲,追杀八阿哥,并且斩杀贝子苏努、一等公景熙等三十余人立威,以及八阿哥、太子分别率兵返京的消息相继传来,整个京师内外是慌做一团。 外城百姓担心遭受池鱼之殃,但凡能走的纷纷下乡躲避,九门提督隆科多暗自佩服自家老头子有远见,立即就提请封闭京师外城七座城门,为此事,一众官员大臣却是吵成一团,以九阿哥胤禟为首的八党一派坚决反对,力主放八阿哥的五千兵马入城,协助步军衙门守城,以防太子进京。 而以五阿哥胤祺、上书房大臣张鹏翮为首的一派则坚决要一视同仁,拒绝所有的兵马入城。两方谁也说服不了谁,争了大半天,最后是不了了之。 隆科多并未多争论,次日一早,却是悍然下令,封闭整个京城内九外七皇城四,一共二十个城门,步军统领衙门及巡捕三营所有马步军皆披挂整齐,严阵以待。 五阿哥、九阿哥及一众大臣,谁也未料到隆科多竟然如此好胆,居然丝毫不顾及他们的颜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自做主张一口气将京城所有城门封闭,闻听之后,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一众主张闭城的是暗暗佩服叫好,而八党官员,特别是九阿哥胤禟却是气的破口大骂,他可是一早就接到八哥的来信,让他早做布置。 胤禟闻讯后立时便纠集了一众官员赶到崇文门的步军统领衙门,欲强压隆科多低头,却连人都未见到,其属下将领见一众人来势汹汹,也不隐瞒,直接相告,“隆科多去外城巡视防务了。” 九阿哥胤禟登时气的只想骂娘,外城那么大,如何找?隆科多若不想相见,找一天也未毕能见到他人。 算算时间,八阿哥胤禩、裕亲王保泰的五千兵马今日必然抵达京城,若是被挡在城外,他胤禟可真是没脸见八哥、十弟了,稍一思忖,他便谴人去叫五哥胤祺,并且通知在京所有留守官员,到步军统领衙门来商议。 同时,胤禟又谴人去召集八阿哥、十阿哥、简亲王雅尔江阿、鄂伦岱、满都护等铁杆宗亲和自己府邸的所有的护卫、家丁,他还真不信隆科多一个九门提督能一手遮天! (未完待续) 第307章 朝阳门 自天津由陆路进京,最有可能便是自朝阳门、广渠门、东直门三处城门入城,其中处于外城的便是广渠门、东直门两个城门,隆科多一早便到外城巡查这两处城门的防守情形,对于京城的防御,他并不担心,京师内外城皆是城高墙厚,防御森严,而且火炮众多,就八阿哥和太子那点人马,若想硬攻,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他最为担心的是内外勾结,八阿哥在京城甚得人心,又有九阿哥居中策划,一旦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再森严的防御也只能是摆设,而八阿哥一旦率兵入城,他这个九门提督也就名存实亡了。 对于太子的人马,隆科多更为头痛,太子手中捏着数百名三品大员和二品以上爵位的宗室亲贵,若是以那些官员和宗室亲贵的性命相要挟,内城这些宗室亲贵的家属必然会联合起来要求开门放行,同样是内外夹击的局面。 巡查了广渠门,东直门两处,隆科多无心再去其它城门,径自赶往朝阳门,他今日擅自下令关闭京师所有城门,料想九阿哥胤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他早就谴了心腹去请李光地前到朝阳门汇合。 朝阳门是内城九门之一,又称齐化门,是运粮通道,漕粮进京,必须经南北大运河到通州,再装车由朝阳门进城,天津进京,水陆驿道皆经此城门,是江南进京的交通要道,八阿哥,太子率兵进京,走内城则必由此门进城。 隆科多赶到朝阳门,便令人通传,他在朝阳门恭候诸位阿哥、大臣。乘着这段空隙时间,他再次检查了一遍朝阳门的防务。 朝阳门的防务由城楼、箭楼、闸楼、瓮城组成,最为紧要的自然是城楼,城楼面阔五间,通宽十丈,进深三间,通进深六丈,楼连台通高十丈,箭楼则面阔七间,通宽十丈,进深三间,通进深八丈。 隆科多巡查完箭楼、闸楼、瓮城,刚登上城楼,五阿哥胤祺、九阿哥胤禟就带着上书房大臣萧永藻、张鹏翮等一大群官员进入了瓮城,尾随其后还有六百余乱糟糟的仆从,隆科多皱着眉头居高临下望了一眼那一长溜的轿子及仆从,淡淡的下令道:“封闭城楼、箭楼,闸楼四门,仆从若有放肆者,放箭射杀!”说完,他便踱到城楼外侧眺望通州方向。 一望之下,便见一骑急驰而来,隆科多心里不由一惊,虽只粗看一眼,但由服色便可看出,来骑是步军衙门的哨探,难道八阿哥的兵马已经到了通州?他不由抬眼望了下日头,不过才正午,他们来的好快! 果然,来骑奔到城下,便大声禀报,“八阿哥五千兵马已至通州,正全速赶来。” 通州距离朝阳门不过四十里,骑兵全速行军,不要一个时辰便可赶到,隆科多心里登时一沉,这点子时间,根本不够他与那群官员扯皮。 瓮城四门一闭,便犹如一座牢笼,五阿哥胤祺、九阿哥胤禟及其一众官员、仆从登时就大惊失色,面面相觑,隆科多想造反不成?还是他跟太子早有勾结?所谓的朝阳门商议,根本就是个陷阱? 九阿哥胤禟本来就胖,立时便额头见汗,稍一迟疑,他便下轿扯着嗓门喊道:“隆科多,你给爷出来!” 一个军士站在城墙上扬声道:“隆军门有令,所有仆从全部退到箭楼,否则不予开门!” 一听这话,众人不暗松了口气,不是造反就好,胤禟登时又有了底气,大骂道:“爷出门,哪有不带护卫仆从的?隆科多,你个混帐行子,有本事今儿就别开门!” 城墙上立时就静悄悄的,连人影都不见一个,众人都知九阿哥纠集如此多的仆从前来是何原因,闻听此言,皆是默不作声,正是午时,四月底的日头已大为毒辣,不到一刻钟,众人便热的发慌,不由齐齐望向五阿哥胤祺。 五阿哥胤祺心性甚善,为人素来谨慎,从不参与争储,他本就反对九弟带着这些仆从,当下便开口道:“八哥今日该到了呗,咱们既是要僵持,不如去那边的关帝庙避避日头。” 胤禟经这一提醒,不由暗骂自个糊涂,这节骨眼上,争这闲气作甚?再耽搁下去,可就误了八哥的大事,想到这里,他挥手命一众仆从退回去,而后对胤祺道:“五哥,九弟这面子今儿可是丢尽了,五哥好歹得给九弟挣些回来。” 胤祺也恼恨隆科多行事肆无忌惮,丝毫没把他俩坐纛儿的阿哥及京城的一众大员放在眼里,当下便道:“九弟放心,隆科多这奴才也忒不象话了,是该好好敲打一番。” 胤祺、胤禟一众人上得城楼,隆科多便硬梆梆的上前见礼,胤禟颇为忿忿的道:“你还记的自个的奴才身份,竟敢公然胁迫主子?” 隆科多便木着脸说道:“城楼地方小,容不下九爷那数百仆从,末将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九爷见谅。” 胤祺接着道:“隆科多,你擅自下令关闭京师所有城门,是奉了谁的令?” “回五爷。”隆科多躬身道:“末将身为九门提督,负责京师内外防务,乃是末将的本职所在,今早闻报八阿哥五千兵马已近通州,为防有变,是以下令封闭所有城门,上报的折子,已经着人递往上书房。” 隆科多身为九门提督,有临机处决权,事后再上折子逞报,这件事,隆科多做的可谓是滴水不漏,无刺可挑,胤祺本就不善言辞,立时就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一听八哥已到通州,胤禟不由暗自着急,通州距此不过四十里路,岂不是说,八哥他们转眼便到?他此时已是无心抬杠,便沉吟这道:“裕亲王保泰所率兵马乃是骁骑营所部,不知隆大人何以防贼似的防着?难道骁骑营不是朝廷的经制之师?” “皇上下落不明,一切返京兵马,末将都信不过。”隆科多毫不退让的说道:“不管是八阿哥还是太子,单独回京可以,带兵马进京,末将不敢冒此风险。” 见隆科多说的如此直接,毫无回旋余地,胤禟也不再与他罗嗦,转头扫了众人一眼,才道:“如今,我与五哥,两位上书房大臣,各部院留守大臣皆在此,大家商议一下,做出一个决议来。” 张鹏翮率先说道:“隆大人此举甚好,一视同仁,八阿哥和太子皆无话可说,若是允许八阿哥带兵入城,又凭什么不允许太子带兵入城?太子带兵入城,是何后果,想必诸位都应该清楚,我赞成关闭所有城门。” 萧永藻却是毫不示弱的说道:“正是因为要预防太子入京,这才提议让八阿哥带兵入京协助防守京师。” “此话不然,太子毕竟是一国之储君,岂能公然阻止其入京?”张鹏翮立刻反驳道:“如此,诸公置大义和名分于何地?” 胤禟忿然说道:“皇上下落不明,太子不尽力搜寻,反而借机发动兵变挟持群臣和宗亲,所做所为无异于篡位?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又何必在意其太子的名分?” 胤禟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又极为占理,立时就博的了大多数人的赞同,八党官员本就不少,登时就是一片附和之声,赞同八阿哥领兵入城的呼声立时就占了主流。 见形势不妙,隆科多不由暗暗着急,李光地按说应该早到了,何以迟迟不到?难道他不愿意出面趟这趟浑水?真要如此,可就大为糟糕,硬扛的话,事情只会越发的糟糕,更可虑的是如何应付太子? 就在隆科多胡思乱想时,张鹏翮却是惊喜的道:“李中堂来了。” 隆科多不由一楞,回身一望,果然见到李光地在几个兵丁的随侍下,正沿着瓮城的城墙缓步而来,他不由暗笑,倒是忘了,已经关闭了瓮城四门。 李光地过来,不免又是一番见礼,隆科多不敢怠慢,忙命人去搬了几的矮凳过来,落座之后,张鹏翮就低声将方才的争论说了一遍,听完之后,李光地略微沉吟,才道:“太子挟持的俱是朝廷三品以上大员和二品以上爵位的宗室亲贵,他们不仅是大清的根本也是朝廷的中坚,若是没了这些人,则国将不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诸位这几日所争所议,是否有些本末倒置?” 听的这番话,众人顿时有些赫然,这话实在是一针见血,没了这些大臣和宗室亲贵,任谁当皇帝怕也难以坐稳,几个皇子再为皇位大打出手,极有可能引发天下大乱,大清的江山能否保住尚是问题,还争什么皇位? 九阿哥胤禟亦是默然不语,宗室的爵位一般都很高,总共十二级爵位,二品以上的爵位足占了十级,可说十之八九了,没了这些宗亲,皇位也就成了空中楼阁。 “当务之急,是如何解救被太子挟持的一众宗室亲贵和大臣。”李光地接着说道:“你们可曾想过该如何解救?” 一众官员立时都低头不语,他们想的最多的是谁有可能争的皇位,京城的安危,会不会被挟持,却唯独没考虑如何解救被挟持的大臣宗亲。 (未完待续) 第308章 三方聚京师 九阿哥胤禟大为警惕的扫了众人一眼,李光地可是十四党的一面大旗,他若是成功的解救出被挟持的一众大臣和宗室亲贵,十四党岂不是人心所向?若是老十四安然无恙,一众兄弟谁还能争的过他? 萧永藻也是想到了这个后果,颇为急切的试探道:“李中堂可是有妥善的法子?” “此事牵扯太大。”李光地微微摇了摇头,才轻叹道:“太子久历朝务,其才干、手段皆非常人可比,只是性情暴戾急噪了些,此番他挟持群臣、宗亲回京,若是将其阻挡于外,诸位可曾想过后果?” 太子骄纵暴戾,京中官员皆有所闻,若是将太子阻于城外,太子会如何做?换了自己又会如何?必然会以群臣、宗亲相要挟,那将是什么后果?首当其冲被拿来立威的定然是八党的大员和宗亲,太子在天津不就是如此做的? 如此杀人立威,只消杀的十数人,京师内城就将乱成一团,那些被挟持的大臣、宗亲的家属定然会自发的组织起来,胁迫或者是强行打开城门,他们才不会关心太子登基后将是什么情形,他们只在乎家里顶梁柱的安危,这也是人之常情,人性使然。 太子领兵进城之后,他们这些人又将是什么后果、下场?被李光地这一引导,所有人顿时就一背的冷汗,瞧向九阿哥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九阿哥这两天,不会是刻意的误导他们吧?八阿哥领兵进城就能够阻挡太子? 隆科多登时也蒙了,这李光地竟然是来唱反调的!他是什么意思?打开城门,恭迎太子进城?太子能有机会登基吗?做了皇帝,又能做的长吗?再说,康熙若是没死,他这是九门提督如何自处?十四爷日后又如何看他?总不能弃官而逃吧?这也不行,除非康熙死了,否则仍旧是条死路。 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眼光,九阿哥胤禟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老病鬼,这老家伙太狠了,几句话就将八党置于绝境,将八哥他们几人陷入到所有官员宗亲的对立面,解救成功与否,八党都将万劫不复,可以说是一丝机会都没给八哥留下。 如此大好机会,张鹏翮岂会放过,忙一脸诚恳的说道:“李中堂有何建议,不妨说出来,在京一众大臣尽皆在此,大家亦好议议。” 李光地扫了众人一眼,才缓缓道:“我建议拒八阿哥入京,迎太子进京。” “迎太子进京,难道就能解救被挟持的群臣及一众宗室亲贵?”九阿哥胤禟立即出声反对。 “主动恭迎太子进京,不说一定能够解救被挟持的群臣宗亲,但至少会有机会。况且,太子进京根本就无法阻挡,除非是牺牲掉所有被挟持的群臣宗亲及其亲属。”李光地说到这里,眼睛一翻,望向胤禟,沉声问道:“敢问九爷,大清江山与皇位,孰轻孰重?” 胤禟登时就额头见汗,不敢再做声,再说下去,可就把所有的人都得罪光了,正自尴尬,却见几个士卒和两个小太监领着一个驿卒匆匆赶了过来。 见是上书房的小太监,萧永藻急忙起身踱了几步,劈头就问道:“可是天津来的?” 那驿卒急忙上前几步跪道:“回大人,正是。”说着就双手呈上一个信封。 萧永藻一边验看火漆,一边不悦的问道:“不是着你们一日三报?何以昨日至今日才一报?” “回大人,天津至京师的驿道已被完全截断,并且破坏的相当严重,据说水道亦被沉船堵塞,而且沿途皆有军士设卡,不允许通行。”那驿卒沉声回道。 听说是天津来的驿卒,所有人都瞧了过来,一听这话,众人心里都是纳闷,太子这是想做什么?阻断后面的追兵?可后面谁会追他?难道是康熙有消息了?否则太子何以要如此大费手脚? 萧永藻拆开信封,凝目细看。 张鹏翮却是紧接着问道:“那你是如何过来的?” “小的熟悉地形,一人三骑,走小道绕过关卡而来,只多费了小半天时间。”那驿卒恭谨的回道。 挥手屏退几个士卒,萧永藻才道:“诸位,天津又有新动静了。”说着将信报递给九阿哥胤禟,又才道:“海军十五艘战舰前日午时开进天津,三千火枪兵,正以强行军的速度向京城步行而来。” 一听这消息,众人轰的一下就议论开来,海军既然来了,那就说明十四阿哥无恙,那与十四阿哥一同落水的康熙呢?怎么未有康熙的消息?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众人心里弥漫开来,天津方面三天时间都没有康熙的消息,那只有一个可能,康熙在海军,而且多半已是驾崩了,十四阿哥为争夺皇位密不发丧,以免太子占据优势,他如此匆忙赶往京城,毫无疑问,是为争夺皇位而来。 这一来,太子、八阿哥、十四阿哥,齐聚京城,而且是各自带有数千或上万的兵马,京城这下可有的热闹瞧了,这局势也就更为复杂,一众大臣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隆科多是最为兴奋的,十四爷无恙,他的仕途就有保障了,高兴之余,则在心里盘算,如何才能在此次皇位争夺中立下大功? 胤禟则先是紧张,片刻之后,又高兴起来,老十四这一来,八哥可算是有了帮手,即便最终是老十四抢得皇位,也比太子上位强的多,不信两党联手还搬不倒太子!只是目前八哥他们是入城好?还是不入城好?他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李光地却如老僧入定一般,脸上表情不见丝毫的变化,心里却在苦苦思索,康熙驾崩,三位皇子之间定然是一番龙争虎斗,大清这番怕是在劫难逃,如何才能够避免这场灾难?沉吟半晌,他才坚定的说道:“目前局势,我仍然坚持迎太子入京,拒八阿哥、十四阿哥于城外!” 这次,却是隆科多不干了,他立即就道:“我仍然坚持一视同仁,全部拒之城外,有八爷、十四爷在城外虎视耽耽,太子一旦入城,定然要大肆清洗八党和十四党,以巩固京城,这损失同样不堪想象。” (未完待续) 第309章 聚积人心 一众大臣听得隆科多这番话,亦是大觉有理,更何况太子入城,他们又如何自处?太子一旦掌控京城,下一步则是登基,他们是称臣,还是抗拒?又或是逃出城去?这几种结局于他们而言都是不堪忍受的。 即便是称臣,他们亦是太子的清洗对象,不过是早晚而已,抗拒,下场则更惨,满门抄斩都有可能,逃出京城?京城的家眷、产业都抛弃掉?一想到这后果,众人立时就是一片附和,声援隆科多。 一见群情汹汹,李光地不动声色的瞥了隆科多一眼,又望了望始终未做声的两个上书房大臣,心里对这群自私自利,才智平庸的官员很的不屑,但脸上神情却是古井不波,待的声音小了下来,他才对萧永藻、张鹏翮二人道:“你二人是何看法?” 张鹏翮略微沉吟,便说道:“从太子挟持群臣和宗亲的做法来看,他是很清楚这些人对大清对皇位的重要性,一旦入城,第一步自然是掌控京师兵马,而后便是登基,占据大义名分,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落水,连续几日下落不明,他身为皇太子,在这种情形下登基,亦是名正言顺,无可指责。 既是名正言顺,光面堂皇,太子又岂会在登基之前大肆清洗八党与十四党?这无异于自毁根基。即便要清洗,那也得等到巩固了皇位之后,绝不会是当前! 在掌控了京城之后,太子对被挟持的群臣宗亲必然会分批或者是全部放开,总不至于挟持着一众王公大臣朝贺他登基吧,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只要太子放松对群臣及宗亲的挟持,就该有机会营救,我赞成李中堂的提议。” 李光地、张鹏翮都是十四党的旗手,两人如此一表态,萧永藻和九阿哥胤禟不由有些着急,这好人总不能都让十四党做了,对视了一眼,萧永藻便朗声道:“我亦赞成李中堂的提议,不设法解救出被挟持的群臣、宗亲,就无法遏止太子登基。 太子性情暴戾,数十年建立的班底、根基亦被皇上铲除殆尽,满朝文武大臣、王公宗亲多是其宿敌,太子一旦登基,是何后果,想必诸位都清楚。 至于隆大人说阻止所有的阿哥入城,八阿哥、十四阿哥倒是能阻止,却根本无法阻止太子入城,既是如此,何不爽快的恭迎太子入城?” 隆科多这下可是真急了,别是把他当炮灰了吧?他连忙说道:“若是迎太子入城,步军统领衙门这二万兵丁如何安置?总不能拱手送给太子吧,那太子岂不是如虎添翼?解救被挟持的群臣宗亲又从何谈起?” “自然不会拱手送与太子。”李光地沉声道:“你率领这些兵马带着在座的诸位,驻防丰台大营。” 一听这话,众人都是一楞,合着他们也要感受一番被挟持软禁的滋味?隆科多却是狂喜,二万人马在手,何愁不受十四爷器重? 九阿哥胤禟却是一脸苦涩,这老东西狠啊,一环扣一环,今日可算是见了真章,转手就给老十四拉了二万兵马,而且光面堂皇,想反对都找不出理由。可惜了,当年八哥费尽心神也没未能把这个老货拉进八党来。 眼见众人默然不语,隆科多生怕夜长梦多,连忙刻意说道:“末将职责是防护京师,这一主动撤离,岂不是擅离职守,日后,若是有人追究,末将如何自辩?” 隆科多问的如此多余,张鹏翮岂有不明之理,立即就一锤敲定,道:“此乃朝廷决议,你不过是尊命而行,何人敢于追究你?”说着,便望向一直未做声的五阿哥胤祺,道:“五爷,您对此决议可有异议?” 五阿哥胤祺虽然敦厚、谨慎,心思却甚是通透,自李光地一来,这情形顿时大变,他也算看出来了,这九门提督隆科多只怕也是老十四的人,不由暗自感慨,老十四厉害,虽然十四党人不多,却都是厉害角色,一逢大变,都显露了出来,难怪老十四带着三千海军就敢进京来抢皇位。 听闻张鹏翮此问,他岂肯做恶人,怎得也要给自己留下余地不是,稍一沉吟,他便道:“本王并无异议,只是在座诸位的家眷,以及被太子挟持的群臣、宗亲的子嗣,最好都能带一个出去,万一生变,亦能保存一点血脉,这件事必须妥善安排。” “五爷宅心仁厚,虑事深远,实乃宗室之福。”张鹏翮躬身道:“此事,下官亲自督促操办。” 眼见已成定局,胤禟也颇为干脆的道:“我亦无异议,不知皇城后宫,李中堂如何安置?” “暂迁畅春园。”李光地毫不迟疑的道:“大清以孝治天下,谅太子亦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公然对皇上妃嫔无礼。” *八阿哥胤禩、裕亲王保泰率着五千大军一路急驰,离京二十里,便接到探报,京师内外城门紧闭,戒备森严。 接到探报,几人心里不由暗自嘀咕,老九搞的什么名堂?昨日还谴人说保证误不了事,今日却又为何是这般情形,难道京城也发生了大变?几人稍做商议,便在距城五里处,扎下营盘,谴人打探具体情况。 方扎下营盘,九阿哥胤禟就带着几个护卫快马赶来,一见面,胤禟便道:“八哥,京师,天津皆有异动。” 虽然心急,八阿哥胤禩仍是含笑道:“去中军大帐细说,太子的兵马距我们最少还有半日路程,应该明日上午才能赶到,不须着急。” 一行人进入中军大帐,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寒暄,落座之后,胤禟便原原本本的将朝阳门商议的事情说了一遍。 待胤禟说完,大帐中一片寂静,这两日,胤禩想的最多的是进了城如何收买人心,拉拢兵马控制京城,以防太子进京登基,万未料及,李光地却是立足于如何解救被太子挟持的群臣宗亲,这一来,已是高下立判。 胤禩不由暗道一声惭愧,一直以来,他皆是极力笼络群臣宗亲,走的便是邀买人心的路子,事到临头,却是乱了方寸,反倒让李光地拔了头筹。 而老十四安然无恙,率三千海军进京的举动,也让他颇为意外,老十四此举,是否意味着康熙已经驾崩?还是康熙只是病重?让老十四带兵入京阻止太子?稍一寻思,又不可能,康熙若是病重,不会让老十四只带海军,应该让老十四召集滞留在天津各营才合情理,看来,康熙极有可能是驾崩了。 默然良久,马齐才开口道:“八爷,事以至此,进京已毫无意义,不若先驻扎丰台大营,召集人马,安心等待十四爷,届时,再视具体形势而定。” “也唯有如此了。”胤禩点了点头,沉声道:“在解救群臣宗亲方面,我们已经输了先手,大家稍事休息,好好策划一下,看如何才能从太子手中安全的解救出群臣宗亲,得人心者得天下,我们最大的优势便在于百官的拥戴,岂不可因为此事而丧失了人心。” “八爷说的是。”马齐欠身说道:“这是老臣的疏忽,思虑不周。” 胤禩含笑拜摆了摆手,道:“马中堂何必自责?自天津夜变以来,您日夜奔波劳累,岂有思虑的余地?” “八爷体谅,更让老臣无地自容。”马齐欠身回道。 胤禩不欲在这上面多说,瞅向胤禟,问道:“京师眼下还有多少兵马?” 胤禟闻言,眉头不由一皱,京师现在还能剩多少兵马?亲军营、前锋营,虎枪营,火器营尽数去了天津,三大主力营,护军营、骁骑营,也去了一部分,步军营铁定是归了老十四,沉吟了片刻,他才道:“护军营、骁骑营剩余兵马还有二万七千余人,另外还有内务府三旗,兵力约在八千上下。” 稍稍犹豫,他才接着说道:“这些兵马的统兵将领我都试探了一番,几乎没拉拢的可能。我已命鄂伦岱在各宗室府邸召集仆从家丁,大约能凑齐二千人。另外,八党官员、宗室家眷、子嗣,我也一并着他带了出来。” 听各自的家眷子嗣都已带出来,众人不由暗松了口气,十阿哥胤誐笑道:“九哥这一手,可算是解了大家的后顾之忧。” 胤禩亦是笑道:“不仅是解了后顾之忧,这是聚积人心!” 胤禟却是接着道:“八哥,护军营、内务府三旗皆在内城,骁骑营一万六千人驻扎在丰台大营,咱们手中兵马本就是骁骑营的,进驻丰台大营,会否被骁骑营的几个总统大臣借机收回?” “九弟无须担心。”裕亲王保泰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五千兵马将领皆是鄂伦岱的亲信心腹,而且皇上又未任命新的掌印总统大臣,那四个总统大臣平日也是相互牵制,有鄂伦岱在,短期内,他们不敢打主意,更何况目前又是非常时期,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虎口夺食?” (未完待续) 第310章 老四的反应 通州,张家湾。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城楼、古庙、岸柳、市肆、石桥交相映衬,美不胜收。张家湾是大运河最北端的码头,前朝,为护漕卫京依河而筑城池,城不大,却因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而倍显繁华。 不过,随着皇太子胤礽的大军进驻,整个张家湾平添了几分肃杀,宋家大宅内,胤礽甚是悠闲的呷着茶,哼着昆曲,自打收到海军三千步军急速行军向北而去,他的心情就格外的好。 海军北上,能去哪里?自然是京城,海军此举,无疑是宣布康熙已经驾崩,康熙若是未死,老十四何至于单独率领三千海军北上?哼,老十四也未免太狂了,竟然只带了三千海军就妄想进京抢夺皇位?纵然海军的火器犀利,没有火炮,就凭火枪,他能以一挡十? 想到康熙驾崩,胤礽就打心眼里兴奋,当了三十七年的太子,终于是多年媳妇熬成了婆,康熙已死,他身为皇太子,手里又捏着绝大部分宗室亲贵和三品以上的大臣,谁还能阻挡他登上皇位? 就在他无限憧憬时,领侍卫内大臣绰尔济急步进来禀报道:“太子爷,探骑回报,京城大小城门紧闭,廉郡王率领的五千兵马被拒之城外,转道前往丰台大营。” “恩?”胤礽眉头一皱,隆科多是何意图?为何拒绝老八入城?是否因康熙驾崩而欲倒向自己?还是想将所有阿哥都拒之城外?京城坐纛儿的阿哥可是老五、老九两人,看来老九被隆科多踢出局了,这隆科多究竟是何想法? 绰尔济迟疑着道:“太子爷,明日一早,我们便可赶到京城,若是隆科多依旧紧闭城门,该如何应对?可需令兵士连夜赶制攻城器械?” “就我们手上这点兵马,你有把握硬攻下朝阳门?”胤礽冷冷的道:“明日兵临城下再说,紧闭城门,难道就能阻挡我入城?” *廊坊地处北京与天津之间,距离京城不过八十里,清朝末年,义和团曾在此取得抗击八国联军的‘廊坊大捷’,因此而一夜成名。不过,目前的廊坊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偏僻小村寨。 由于胤礽大军一路前行一路破坏水陆道路,而且胤祯亦不愿意紧跟在胤礽大军之后,胤礽身后,还有不少各自为阵的各营兵丁,一路同行,容易让人引起误会,因此他便率三千海军改道经廊坊进京,一路紧急行军,他们的速度并不慢,明日再急行一日,日落前定然能够赶到京城。 部队驻扎下来,胤祯也稍稍松了口气,正待出去转转,方苞却有些蹒跚的走了过来,他连骑了两日的马,虽然速度不快,但两股内侧的油皮却都蹭掉了一层,火辣辣的很不好受。 见方苞这副模样,胤祯有些歉然的说道:“这两日急行,可是辛苦了先生。” “这点苦,倒不碍事。”方苞微笑道:“按里程算,明日该到京城了吧?” “尚有八十里,一日可至。”胤祯点头道。 “这条路倒是近,也清净,却是没法获的京城的信息。”方苞轻叹道。 “跟在太子大军之后,我们照样得不到信息。”胤祯含笑道:“按正常行程算,八哥他们应该已到京城,太子带有众多人质,预计要到明日方能赶到。” “海军这一动,京城若是得到消息,定然会误认为皇上已经驾崩,只怕已经是乱成了一团。”方苞担忧的说道:“最为可忧的便是八爷的人马进城,掌控京师局面之后,极力阻止太子人马进京,那便是一场大祸。” “局面不至坏到如此地步,虽然是五哥、九哥在京城坐纛儿,可也还有李光地、张鹏翮在。”胤祯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没底,隆科多这人,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隆科多若是倒向太子,那后果还真是难以想象,一旦太子登基,诏令天下,康熙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康熙这步棋虽说是被逼无奈,却也甚是凶险,不过,不如此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解救被太子挟持的群臣和宗室亲贵,损失是难免的,就看损失的大小了。 方苞却是忧心忡忡的说道:“李中堂、张中堂虽然颇有远见,但若九爷眼睛只盯着皇位,怕是会听不进任何意见。”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胤祯苦笑道:“咱们也是尽人事而已,早点休息,明日便知结果。”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繁华富庶,景色优美,园林更是一绝,四阿哥胤禛一行前往广东推行‘摊丁入亩’途经杭州,因为不是急务,自然要借此机会停留几日以游览一番。 胤禛虽然冷峻,却并非不解人情,他素知邬思道对杭州情有独钟,到了杭州,自然是刻意多停留了几日,一众随行钦差自然是欢喜不尽,可着劲的游玩观赏,即便是最不近人情的‘官屠’赵申乔,亦是日日微服出去游玩。 这一日,邬思道正携带着春儿西湖荡舟,却被胤禛的护卫匆匆叫了回去。邬思道乘着小轿一路寻思,估摸着是出了大事,应该与‘摊丁入亩’无关,这事不是急务,想来应该是朝廷出了大事。 回到集芳园,进入胤禛书房,便见胤禛背着手在房中急走,邬思道顿觉事情严重,见他回来,胤禛不待他见礼,便道:“刚刚收到京城的飞鸽传书,天津地震,海军乘乱炮击皇上,城墙倒塌,皇上和老十四落水,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短短几句话,邬思道听的出了一身冷汗,海军造反!十四爷为何要此时造反?又为何与皇上一同下落不明?他知道飞鸽传书,不可能详细说明,只得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到底是何原因? 胤禛也不搅他,自坐了回去,凝神琢磨如何应对,他身在杭州,即便是八百里加急赶回京城也要五天时间,康熙落水!落入护城河?那又怎会下落不知,生死不明?难道是冲进了海河?康熙可不会游泳,那岂不是九死一生? (未完待续) 第311章 太子进京 想到康熙可能已经驾崩,胤禛登时一阵焦急,就算他五天时间赶到京城,又能如何?他现在是一介孤臣,手上既无兵,又无朝臣宗亲支持,难不成赶回去恭贺新君登基? 邬思道瞥了一眼心神不宁的胤禛,沉声道:“四爷无须焦虑,纵使皇上驾崩,诸皇子争夺皇位,亦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见分晓的。” “眼下有实力争夺皇位的就只太子、老三、老八。”胤禛皱着眉头道:“老三优柔寡断,遇事瞻前顾后,难以成事,但太子和老八两人,皆是杀伐果断,决断明快之辈,只怕用不了几日,便能分出高低。” “未必。”邬思道从容说道:“太子目前已无实力,八爷手中向无兵权,未有军队支持,难以成事,而且,争夺皇位的,应该还要加上十四爷。” “老十四?”胤禛诧异的道:“老十四与皇上落水,下落不知,生死不明,何以有份争皇位?况且,海军炮击皇上,实属大逆不道,其早已恶名昭彰,即便安然无恙,亦无可能再争夺皇位。” “四爷不妨静心想想,十四爷既然是与皇上一同落水,那他应该就在皇上身边,海军演习,十四爷于理也应该在皇上身边,炮击皇上,十四爷岂不是同处险境?”邬思道侃侃说道:“由此可知,海军叛乱,另有人主使,皇上遭遇炮击在前,墙塌落水于后,仍是生死未明,则炮击应该未命中,墙塌落水,应该是护城河,然护城河能有多大,何以会下落不明? 天津护城河与海河相连,四爷应该知道,,思道揣测,地崩导致护城河与海河贯通,皇上与十四爷应是被卷入海河,方才会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皇上是否善泳,思道不知,但十四爷在上海训练海军,淘汰了不少宗室子弟,其中最主要一条,便是不善泳,正人先正己,十四爷自身必然善泳。 海河河道宽阔,水流不算湍急,十四爷既是善泳,必然无恙,海军又有重兵在天津,此种情形下,十四爷岂有不争皇位之理?如此,则形成太子、八爷、十四爷三方交织之势,短期势难分出胜负。” 胤禛听的暗自点头,若是三方相争,京城必然大乱,赶回京城,多少还有一丝混水摸鱼的机会,他虽然无兵无人,但却有‘粘杆处’,情形越乱,‘粘杆处’就越能发挥作用。 “四爷可是欲赶回京城?”邬思道呷了口茶,沉声问道。 胤禛点头道:“目前形势复杂,情况不明,若是皇上驾崩,多年心血岂不是付之东流?不论有无机会,我都要回京去试试,否则,一旦有变,将抱憾终生。” “是该回京,即便担些风险也是值得。邬思道点了点头,道:“不过最好先隐藏形迹,另外,也必须妥善安排好,留条退路,万一皇上生还,也不至于被动。” 胤禛登时就冷静下来,康熙的死讯没有被证实,确实该预留退路,小心无大过,瞅了邬思道一眼,他才道:“先生有何建议?” 邬思道沉吟着道:“首先,同行的钦差必须先打发去广东,指定二府着他们先丈量土地。其次,飞鸽传书的秘密不能泄露,万一皇上生还,这事,四爷无法解释清楚。 另外,还须防着十四爷与八爷联手打压太子,那样的话,会很快分出胜负,四爷即便及时赶回京城,亦无用武之地。思道琢磨,皇上若然无恙,则必是被十四爷救起,在海军的可能很大。 四爷不妨着人在京城散布皇上无恙,被十四爷挟持在海军的消息,如此,既可打压太子,又能孤立十四爷,不仅可以收到疑兵之效,亦可以使京城更为混乱,至少能够拖延时日。” 又是谣言!胤禛不由暗笑,邬思道对散播谣言可谓是情有独钟,不过,这法子确实不错,老十四挟持皇上的谣言一旦传出,老八是断然不会与之联手的,而老八与太子又不共戴天,不可能联手,如此,三方只能各自为战,而且,这谣言对太子的打击也不小,康熙还活着,太子想以皇太子身份登基,亦会有很大的阻力。 “此法子甚好。”胤禛点了点头,稍稍沉吟才道:“我快马赶回京城,先生则乘坐马车随后,一路更换马匹,我会着人准备好。” *朝阳门是交通要道,素来繁华,每日进出的车马不计其数,但自昨日封闭城门之后,便冷清下来。一大早,接班的骁骑营马甲索五满就赶来交接,却是只见骁骑营的门军,昨日来势汹汹,戒备森严的步军营军士一个也不曾见到,他不由诧异的问道:“步军营的那些龟儿子呢?咋一个人影都不见?” “天刚亮就撤了,鬼知道什么原因。”交班的马长生轻声埋怨道:“真他娘的霉,五天才轮上一个班,就这么糟蹋了。” 骁骑营门军每个城门都是各旗分派三十人,另外还有步军衙门的巡捕营军士,一个城门足有数百人,五天才能轮到在城门值卫一班,而城门值卫是油水最足的,一个班下来,随便都能分到一两银子,封闭城门,马长生自然是损失不小。 索五满亦是深有同感,不过,他倒是看的开,含笑道:“瞧这架势,怕是要乱上一段时日,霉的可不止你一个。” “哎。”马长生长叹一口气道:“我还指望这银子还债呢,娘的,这利钱又该往上滚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侃,却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扭头望去,却见骁骑营城门校尉富安宁快马急驰而来,一直到二人跟前,才一勒马缰,大声吆喝道:“开城门!将城门打开!” 一听开城门,一众门军立时就来了精神,登时就扬声呼喝,立时就听的绞盘声响,千斤闸被缓缓绞了起来。 索五满上前殷勤的挽住马缰,笑着问道:“富大人,步军营的人怎生连夜撤了?” “别跟我提那群混蛋。”富安宁没好气的说道:“那群没卵子的丢下我们跑了。” 跑了?索五满一楞,昨日都还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怎得今日就不声不响的跑了?这又不是外敌入侵,有必要弃城而逃?几个阿哥争皇位难不成还要交战?想到这里,他大为紧张,担忧的问道:“咱们不会有事吧?” 富安宁不屑的说道:“屁的个事,不就是太子爷领兵回京,谁当皇帝也要人守城门不是?叫大伙都打起精神,恭迎太子回京。” 朝阳门冷清无比,与之相对的阜成门却是拥挤不堪,随着太子胤礽挟持群臣宗亲,率领一万大军今日回京的消息传开,一众与八党、十四党交从过密的宗室亲贵,大小官员都纷纷携带家眷、子弟跟在大队兵马后面缓缓的自阜成门而出,或去丰台,或去乡下躲避。 大多数被挟持的群臣宗亲府上,仅仅只是送出了一、二个优异子弟以防不测,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若是举家出城,必然惹怒太子,那反倒是害了亲人的性命。不少中立的,未介入党争的官员和宗室,倒也不担心,安心的留了下来。 眼见大队的兵马缓缓开出城去,京城内外的百姓倒是大松了一口气,一个个都放下心来,只要不在城里开战,谁当皇帝都好,那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辰时四刻,太子前锋,护军营营总冯长贵率领三千护军营士卒便抵达朝阳门,见到城门大开,却是颇为诧异,命小队人马进城试探之后,确信没有埋伏,才命人接管城楼、箭楼等防卫要地,一边谴人回去报信,一边整队入城。 隆科多居然弃城而去,太子胤礽闻报,不由大为意外,此人显然不是老八的人,又不欲投靠自己,他难道是老十四的人?想到自己下令封锁了天津到京城的消息,老十四率三千海军径奔京城而来的消息可能没有传到京城,他不由一阵释然。 隆科多若真是老十四的人,有此举动倒不足为奇,只是没料到,老十四竟然暗中与隆科多勾结上了,难怪他带着三千海军就敢来抢皇位,原来,还布有暗子,可惜他计差一筹,没算到自己封锁了天津到京城的消息。 想到这里,胤礽暗自得意,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开进了京城,行到崇文门,护军营营总冯长贵便前来禀报,“禀太子爷,步军营及巡捕三营已经全部撤离京城,京城内九外七,十六座城门目前仅有骁骑营四千门军看守,还请太子爷示下,是否换防?” 胤礽略微沉吟,才道:“去步军统领衙门再议。” 签押房,众人行礼落座之后,胤礽扫了众人一眼,才道:“目前京城是何局面?” 冯长贵躬身道:“回皇太子,京师内外两城,除了骁骑营四千门军以及驻守畅春园的内务府三旗四千兵马,再无其它兵力。” 领侍卫内大臣绰尔济亦躬身道:“皇城四门,紫禁城四门亦仅剩四千人马,其中三千是内务府三旗兵马,剩余一千是蓝翎侍卫、宗室侍卫及侍卫亲军。” (未完待续) 第312章 窘困局面 闻听二人汇报,胤礽的脸色立时就阴沉下来,本太子就如此不得人心?整个京城就只剩下了一万二千兵马!再加上自天津带回的,一共才二万四千兵马,既要守护紫禁城、皇城,畅春园,又要守护京城内外十六座城门,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正自沉吟,他的贴身一等护卫索安泰又接着道:“禀主子,后宫一众品级稍高的嫔妃都已移到畅春园。” 胤礽闻言,不觉眉头一皱,这是防备他秽乱后宫?老五、老九他们想的可真是周到,稍稍沉吟,他才问道:“老五、老九、在京留守的一众官员何在?” 索安泰忙躬身道:“回主子,这些人尽皆随步军营去了丰台大营。” 胤礽微微点了点头,这种情形倒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手中握着众多的大臣、宗亲,多几个,少几个,他也不在乎,思忖片刻,他才道:“虽然轻而易举进了京城,但想要牢牢掌控京城,还需诸位多费点心神。自现在起,紫禁城防卫由索安泰接管,皇城的防卫由绰尔济负责,护军营营总冯长贵署九门提督,调拨一万兵马于你,务必将内九外七,十六座城门牢牢守住,人手不足,在京城就地招兵,八旗子弟,经海军几番征召,已经所剩不多,不须局限,不分满、汉、蒙,只要符合条件,有愿意应召的,一律召收。” 三人齐齐躬身领命,绰尔济抬起身,又说道:“随同大军一起回京的官员、宗亲,如何安置,还请太子示下。” “在皇城西安门找地方将他们安置下来。一众子弟仆从,谴返回府。”胤礽沉吟着道:“另外,马上派人接手各大仓库,尤其是武备库和粮仓,还有,马上去刑部大牢、辛者库将齐世武、托合齐、鄂缮、耿额、迓图、悟礼等人带来见我。” 几人领命离开,胤礽却未动,皇城、皇宫,不清理整顿,还不如此地安全,既然已经掌控了京城,他倒是不急着进宫,目前,他最迫切需要的是人手,待一众心腹出来,立时就能召集旧部,不愁没有兵马。 * 丰台大营是京畿最大,地位最高的军营,占地广阔,营房众多,虽然一下涌进来三万人马,却仍是丝毫不见混乱拥挤,各营驻地皆是井然有序。 中军大帐内,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裕亲王保泰、顺承郡王布穆巴、贝勒满都护、鄂伦岱、马齐、萧永藻、何焯等八党骨干济济一堂。 太子胤礽进京后的举动随时有探子以各种方式源源不断传来,看到太子派人去刑部大牢的情报,八阿哥胤禩心里不由一沉,抬头望向萧永藻道:“太子原来那些党羽,你们可曾防范?” “八爷放心,所有的太子一系党羽,尽皆处理干净。”萧永藻含笑回道:“京城兵力最众者为内务府三旗七千余人,这些人马除了内务府总管赫奕,谁也调不动,赫奕性情澹泊,从不介入党争,素来受皇上倚重,太子一时间奈何不了他,八爷尽可安心。” 胤禩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太子无人可用,无兵可派,看他在京城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只是如何解救被挟持的群臣宗亲,众人一时间都想不出妥善的法子来,这让他颇为焦虑,看来,只能是等老十四来了再做商议。 见众人皆是默不做声,十阿哥胤誐挑起话头道:“太子可谓是众叛亲离,再加八哥和十四弟联手,基本是没有任何指望,问题是,解决了太子,咱们又该如何处理与老十四的关系?” 在座的都是人精,这个问题,岂能没想过,马齐接着就道:“太子虽然性情暴戾,却久居上位,深悉权谋之道,十爷不可小觑,目前皇上下落不明,太子名份极有号召力,官场永远不缺投机取巧、见风使舵者,再拖延两、三日,仍无皇上消息传来,不知道有多少官员会倒向太子,太子一旦登基,这胜负可就难以预料。” 裕亲王保泰皱着眉头道:“皇上具体是何情形,十四爷一到,应该就能大白于天下。” “这倒是不好说。”布穆巴接着道:“皇上若是驾崩,十四爷定然不会说,因为这消息一旦传出,将大利太子。皇上若是无恙,又岂会无动于衷,独派三千海军进京?必然是被十四爷挟持,如此,十四爷也不会说,我料定十四爷会三缄其口。” 满都护较真的问道:“若皇上是大病,那又如何?” “即便是大病,皇上亦会以信物交予十四爷,用以调动天津的兵马。”布穆巴肯定的说道。 八阿哥胤禩却是不欲在这个话题多谈,赶紧的转移话题道:“太子一旦巩固了京城局势,必然会毫不耽搁的登基,他需要几天能稳定京城局面?” “预计十天半月也难以巩固京城局势。”萧永藻从容说道:“太子手上没兵,隆科多在撤离时虽然未敢损坏城墙上的火炮,却将库存火药尽数销毁,火药作坊的主要工匠也被悉数带出城来,在城外三万大军的威胁下,想数天时间内巩固京城安危,难!” 鄂伦岱一脸不屑的道:“新皇登基,那是何等大事,没有一众王公大臣拥戴,他敢御极称帝?总不至于临时封赏一批王公大臣出来吧,那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就算他能分化瓦解一部分王公大臣,那也需要时间,绝不是二、三日能够做到的。” * 步军营中军大帐,李光地、张鹏翮、隆科多三人却是枯坐无语,该做的,能做的,他们都已经做,现在就只等十四阿哥来了。 默然半晌,李光地开口道:“隆大人,你熟悉军伍,步军强行军,自天津至京城,需要几日?” “不束甲步卒正常行军速度,一日可至五十至六十里,强行军可达八十里。”隆科多张口便道:“天津距离京城不过二百七十余里,四日应该可到。末将明日就派骑兵前往通州接应十四爷。”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亲卫惊喜的禀报道:“禀军门,十四爷已经到了大营门口。” (未完待续) 第313章 合流 一听十四爷到了,帐中三人都是一楞,天津距此二百七十余里,即便是强行军,至少也得三天多时间,怎得不到三天就赶到了?隆科多难以置信的问道:“是十四爷?” “回军门,确实是十四爷,后面跟随有二十余骑军装怪异的士卒。”亲卫恭谨的回道。 原来十四爷是轻骑先至,帐中三人再不怀疑,李光地沉声吩咐道:“速去迎来大帐,不能被八爷他们抢了先。”隆科多闻言,急步出帐而去。 天津军演,胤祯跟康熙一同掉入护城河失踪,康熙至今仍是生死不明,毫无消息,胤祯可以说是唯一的知情人,如今局势混乱,康熙的生死直接关乎大局,李光地自然是想先一步获悉具体情况,以做决断。 海军的军装特立独行,极为惹眼,一在丰台大营现身,立时就吸引了所有巡逻、哨探的注意,很多士卒都在天津见过海军的装束,立时纷纷赶回各营汇报。 胤祯亦是担心京城情况,命衍德带队行军,他则带着一队亲卫轻骑急驰而来,他相信,只要他在京城一亮相,立刻便会吸引八哥和太子的注意力,他原计划是在永定门转一圈的,路遇丰台大营的哨探,方知京城的具体情形,登时就放下心来,转奔丰台而来。 隆科多带着一众亲兵在半路就遇上胤祯一行,立时就拔马转向,在路边候迎,经此一事,隆科多已是旗帜鲜明的加入了十四党阵营,胤祯对他此次的表现大为赞赏,立时一拉马缰,缓缓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见胤祯停下来,隆科多立刻就翻身下马,就地行了一个跪安礼,“奴才隆科多给十四爷请安。” 见他大礼请安,胤祯微笑道:“此番你可谓立了大功,免礼,前面带路。” “奴才谢十四爷。”听胤祯开口就是大功,隆科多不由大为欣喜,叩谢之后便翻身上马,道:“李中堂、张中堂皆在中军大帐候迎十四爷。” 胤祯远远便见李光地、张鹏翮二人在帐外恭迎,尚离着十余步,便翻身下马,李、张二人忙急步上前请安,胤祯笑道:“此番可是令二位中堂大人担惊了。”待二人起身,他便率先进了中军大帐,一俟落座,李光地便躬身问道:“敢问十四爷,圣上躬安?” 胤祯不由望了帐门一眼,隆科多忙道:“帐外五十步,皆已戒严。” 点了点头,胤祯才道:“圣躬安。” 一听康熙无恙,三人不由对视一眼,便欲起身行礼,胤祯摆手道:“无需多礼,此事严禁外传。” 三人自然清楚康熙无恙,太子极有可能孤注一掷,这消息一旦传出,被挟持的一众朝臣宗亲便可能大祸临头,当下都是连连点头,隆科多心里却是大为受用,如此重大消息,十四爷毫不避讳他,可见是将他当做心腹亲信。 李光地、张鹏翮二人却是暗忖,康熙既是无恙,何以丝毫不见动静,难不成十四爷软禁了康熙?但这事,十四爷不说,他们却是不敢相问。 胤祯自然不欲隐瞒这几个心腹,当下就将天津的事情缘由简约的说了一遍,三人一听,登时就放下心来,有此番际遇,十四爷在康熙心里的地位已是无人能代,不由皆是暗暗欣喜。 稍稍沉吟,李光地才皱着眉头道:“皇上如天之仁,实乃朝廷之福,天下之福,只是解救被挟持的朝臣宗亲,眼下却是尚无妥善之策,目前,我们所做,仅是拖延时间,寻找机会而已。” “能有眼前这局面,我已是大为知足。”胤祯含笑道:“办法总会有的,眼下太子警惕性甚高,得设法让他松懈下来。” 话未说完,便听帐外亲兵扬声道:“八爷、九爷、十爷来访。” 胤祯微微笑道:“八哥他们来的倒快,出去迎迎吧。” 出的帐来,便见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裕亲王保泰、顺承郡王布穆巴、贝勒满都护、马齐、萧永藻等八党骨干除了鄂伦岱之外,尽数前来,胤祯暗道,好大的阵仗,该不会是来打擂台的吧?他赶紧的迎了上去。 八阿哥胤禩含笑道:“亲眼见到十四弟无恙,我才算是安下心来。” “数日不闻十四弟下落,我可是担心死了。”十阿哥胤誐大声说道:“此次天津之行,十四弟落水,八哥被太子追杀,可真是惊险刺激。” 九阿哥胤禟急忙在后轻踢了胤誐一脚,满脸笑容的道:“恭贺十四弟逢凶化吉。” “都是十四不好,累及三位兄长担忧。”胤祯微微笑着一一见礼,而后,伸手道:“诸位请,帐内叙谈。” 众人入帐叙礼落座,裕亲王保泰就充当起急先锋,急不可待的说道:“十四弟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可喜可贺,当日,皇上与十四弟一同落水,至今仍无任何消息,十四弟安然无恙,料想皇上亦是吉人天相,不知道皇上如今身在何处?十四弟可否相告?” 听他不问康熙是否无恙,而是直接问身在何处,胤祯含笑道:“诸位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此事,事关重大,目前却是不便相告,待解决了太子,我定然直言相告。” 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立时就接着话头道:“十四叔,太子目前实力最强,不仅有着皇太子的名分,而且手里还捏着众多的朝臣和宗亲性命,若欲解决太子,仅靠十四叔或是八叔各自现有的实力,殊为不易,唯有通力合作方有可能,皇上下落,事关重大,十四叔刻意隐瞒,我等又如何能通力合作?” 八党果然是存了打擂台的心,胤祯心里暗忖,我倒是指望不上你们,你们不捣乱我就烧高香了,不过这话不能明说,正自沉吟,九阿哥胤禟又开口道:“十四弟,咱们只想知道,皇阿玛究竟还在不在?” 眼见八党众人抓住这个问题不放,李光地轻咳了一声,从容说道:“各位爷都是才智卓越之辈,目前局势,十四爷与八爷,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皇上安危下落固然是事关重大,却是无关眼前大局,何必在此问题上纠缠不休?当务之急是商议如何解决太子?” “李中堂此言差矣。”九阿哥胤禟一口就顶了回去,“皇上安危直接关系到太子登基是否名正言顺,岂能说无关眼前大局?十四弟你说呢?” “必须赶在太子登基之前,彻底解决此事,一俟太子登基,无论是否名正言顺?我们都将大为被动?届时,一道圣旨,我们就成了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胤祯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 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胤祯在海军日久,这一沉下脸来,可谓威严十足,九阿哥胤禟闻听此言,不由一滞。 八阿哥胤禩听的却是心里一跳,听老十四这话的意思,康熙似已驾崩,若是康熙还在,太子登基,那太子才是乱臣贼子,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怕是不欢而散的结局,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道:“李中堂、十四弟所言甚是,如今,我们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必须尽快解决太子,解救被其挟持的群臣宗亲,此乃当务之急,切毋本末倒置。” 胤祯点了点头,扫了众人一眼,才道:“我曾跟九哥、十哥说过,肥水不流外人田,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我再重申一次,不论是太子还是四哥上位,我们兄弟,在座诸位,皆是难逃抄家流放,幽禁鸠杀的结局。 因此,与太子与四哥,我们是生死之争!八哥我们之间,则是兄弟之争,君子之争!目前,我们必须同心同德,一致对外!” 一听胤祯把四阿哥扯了出来,众人都微觉奇怪,四阿哥最近鼓捣了一个‘摊丁入亩’这才隐隐流露出争储的苗头,居然就引得十四爷如此重视,竟然与太子并列?反倒是此次罪魁祸首的三阿哥,十四爷竟然连提都不提。 对于争储失败的后果,众人亦是心知肚明,太子暴戾,四阿哥冷峻,此二人上位,他们确实是难有好下场,胤祯当众明确表态,八党众人亦是大感欣慰,如此一来,即便日后老十四上位,他们虽然未必及得上十四党的人,却也比一般的大员、宗亲强上数倍,这等于是多了一份机会,众人自然都是暗暗欣喜。 听得老十四当众明确表态,胤禩亦是大感欣慰,在未解决太子和四哥之前,倒不用时时提防老十四,他当即说道:“生死之争,君子之争,说的好,我们四兄弟自小就亲密无间,即便是争储,亦要内外、亲疏有别,目前咱们就先齐心合力解决生死之争。” 李光地、张鹏翮二人却是暗自赞叹,十四爷这手可真是漂亮,不动声色的就将八党拉了过来,不出意外,此番解决了太子,康熙是极有可能立十四爷为太子。 历来帝皇立太子最怕什么?自然是怕太子势大危及皇权,如现太子胤礽一般篡位夺权,康熙屡屡打击太子的党羽也正是缘于此因,但康熙此番机缘巧合之下,生死皆操于十四爷之手,却能安之如素,自然对十四爷大为放心,再加上十四爷才干出众,文武双全,堪称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未完待续) 第314章 太子的转机 京城,崇文门,步军统领衙门。 皇太子胤礽脸色阴沉的坐在签押房内,进京半日,没有一个好消息,坏消息却是源源不断,感觉上整个京城就象一个巨大的陷阱,他不由拧眉凝思,京城的布局是出自谁的手笔?坐纛儿的两个皇子是老五、老九,老五为人敦厚,又素不参与争储,老九虽然阴险,却不似有这分能耐,否则老八一党何至于现在这光景? 上书房留值大臣是萧永藻,张鹏翮,二人分属八党和十四党,此二人倒是一文一武,联手布局倒是有几分可能,难道老八与老十四早就暗中联手了?那倒甚是可虑。 正自伤神,护卫索安泰急步走了进来,行礼之后,却是欲言又止,胤礽无所谓的笑了笑,道:“今日听的坏消息够多了,再多一件亦无妨,说吧。” 索安泰躬身道:“禀皇太子,内务府三旗三千兵马控制着皇宫景运门、隆宗门、顺贞门、神武门等要害之地,奴才前去与内务府总管赫奕交涉换防,赫奕断然拒绝。” “恩?”胤礽眉头一跳,这几门不换防,他如何能放心住进皇宫?内务府总管赫奕这人他很清楚,历来眼里就只有康熙,性子极为冷淡,很不好打交道,略微沉吟,他才沉声问道:“他怎么说?” 犹豫了下,索安泰才道:“他说没有皇上的确切消息,他不会考虑换防。” “混帐东西!”胤礽低声咕哝了一句,便默然不语,内务府三旗在京城有七千兵马,皆是上三旗的包衣奴才组成,这些兵马将领极不容易收买,若是来硬的,只能逼反他们,现如今他手头兵马奇缺,可损失不起,再说,内务府三旗虽然不能为他所用,至少能帮着守护皇宫和畅春园,为他节约不少兵力,沉吟半晌,他才道:“去跟赫奕说,把景运门让出来即可,否则我如何回毓庆宫?” “喳,奴才这就去。”索安泰松了口气,忙躬身退出。 胤礽却是烦闷之极,他的一众党羽、心腹尽皆被转移出城,一个也不曾给他留下,库存的火药也被悉数毁去,连火药作坊的工匠都被带走,城墙上的火炮都成了摆设,内务府三旗七千兵马又调动不了,城外还有数万大军虎视耽耽,真可谓是内外交困。 正自头痛,却听的亲卫在门外禀报道:“禀太子,王掞,王中堂到了。” 王掞亦是康熙的老臣,大学士,上书房大臣,历任刑部、工部、兵部、礼部尚书,曾给胤礽授过课,是老牌子的太子.党,一听他来了,胤礽一喜,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王掞已经六十有七,却身体康健,精神矍铄,对于太子兵变挟持群臣宗亲,他是极为不满,虽然知道太子此举是被逼无奈,但此举无异于篡位,即便继位,身后也会落下骂名,连带着他,也将被牵累,他此番前来,便是尽量争取说服太子释放人质,稍稍挽回一点影响。 见胤礽迎了出来,他忙上前请安见礼,“微臣王掞给皇太子请安。”胤礽急忙上前一把架住,道:“藻儒不必多礼。” 二人进房落座,王掞便道:“海军三千孤军北上,想来皇上已是龙驭上宾,太子若是多等几日,情形恐将大不一样。” 迂腐!胤礽暗骂了一声,脸上却是一副悔之晚矣的神情,稍稍沉吟,他才道:“事已至此,悔之不及,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目前局势不稳,一众大臣、宗室亲贵亦不能总是羁押不放,藻儒有何建议?” “严密控制内城,暂时封闭城门,释放一众王公大臣。”王掞沉吟着道:“太子如今第一要务就是招揽人心,为登基做准备。实则很多大臣都已经预料皇上已经驾崩,海军一旦抵达京城,必然会有更多人相信这点,羁押不放,既不得人心,微臣亦不便游说,而且无端造成紧张气氛。” 一听王掞主动提出帮他招揽人心,胤礽不由大喜,王掞历任要职,门生故旧不少,有他从中斡旋,定然能够拉来不少大臣,封闭城门,再释放大臣宗亲,不过是羁押的范围大点而已,也不虑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他当即便点头道:“行,我马上安排。” 一见太子同意,王掞亦甚为欣喜,当下又道:“这两日,太子最好抽出点时间,到一些大臣府邸探访一下,以抚慰、招揽人心。” 胤礽点头道:“理该如此。” 送走王掞,胤礽心情稍好一点,若能顺利招揽一半的大臣宗亲,不要一半,只要有三成,他就大可登基继位,一旦御极,何事不可为? 正想到得意处,又听亲卫禀报:“禀太子,朱天保在外求见。” 朱天保!胤礽一喜,他怎么来的如此快?当初为了保住朱天保,特意找人将他安排放了外任的,他忙一迭声的道:“快叫进来!” 朱天保一进来,便大礼参拜,“奴才朱天保给太子爷请安。” 见朱天保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胤礽心里一热,忙道:“九如不必多礼,你这是从何而来?” 朱天保起身才道:“奴才外放的昌平州知州,离着京城不远,听闻天津有变,立即就兼程赶回。” “来人,上茶。”胤礽吩咐了一声,才道:“九如来的正好,我现在是内外交困,人手奇缺。”说着,就将目前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 凝神静听完,朱天保默然半晌才道:“他们在京城如此布置,意欲何为?” “自然是阻止我登基。”胤礽不屑的说道。 稍稍沉吟,朱天保才道:“这应该只是其中一个目的。” “还有其它目的?”胤礽微觉诧异,盯着他问道。 “太子爷是当局者迷。”朱天保沉声说道:“要阻止太子爷登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太子爷拒之城外,而且他们有足够的兵力阻挡太子爷入京。” “未必尽然,我手上可是握有众多的大臣和宗亲。”胤礽不以为意的道:“他们若是阻挡我入城,杀一批宗亲就足以令内城自乱阵脚,哪家宗室府邸没有成百的仆从家丁,谁又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家的主子在城门口被杀?” (未完待续) 第315章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太子爷所言甚是。”朱天保极快的说道:“杀宗室亲贵立威,内城必乱,但如此一来,太子爷必然尽失人心,若无宗室亲贵支持,太子爷如何登基?城内所有兵马,皆是八旗子弟,与宗室亲贵可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太子爷杀的越多,八爷、十四爷就越欢心。” 听闻这话,胤礽不由一滞,半晌未做声,在城门杀宗室亲贵要挟,与在天津杀宗室立威是截然不同的,在天津杀的苏努、景熙等人都是八党的骨干,那是政敌,素来有仇,若是在城门口大肆杀戮宗亲以为要胁,宗室亲贵必然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即便入城,亦会丧失宗室的支持,没有宗室的支持,就算御极临朝,也坐不稳皇位。 见太子蹙眉凝思,朱天保接着侃侃而道:“他们果断的撤离京城,拱手让出的实则是一座空城,既无兵丁,又无法防守,若有必要,他们随时可以攻进京城,他们如此大费周张,所为何来?” “自然是为了群臣和宗亲,一众大臣皆是三品以上大员,没了这批大员,朝廷立时就会乱套,宗亲更是大清的根本。”胤礽狞然一笑,道:“想自我手中救人,妄想!” “太子明鉴万里,既然明白他们的目的何在,事情就容易多了,只须牢牢掌控住这些人,太子爷便可立于不败之地。”朱天保适时的奉承道。 胤礽微微点了点头,神情已是平和下来,沉吟着道:“对这些人,一边要严加控制,一边要加速拉拢分化,不过,京城的防务问题,却是殊为棘手。” 朱天保沉吟着道:“太子爷不妨暂且收缩兵力,严守内城,拉拢分化了宗亲朝臣,再自他们府邸招纳家丁仆从,先立求稳定。” 这法子倒是不错,他现在需要是的时间,时间越长,对他越有利,颇为赞赏的瞅了朱天保一眼,胤礽才道:“九如远道而来,先去洗漱一番,好好休息一下。” 次日清早,京师外城的居民们就发现,原本守卫森严,如临大敌一般的各城门,现如今仅仅只余下十余个兵丁懒洋洋的守在城门口,一个个不由大为欣喜,最起码,外城是不会经历战火了。 消息很快就在外城传开了,而几乎同时,康熙未死,被十四阿哥海军挟持的消息也迅速在京师内外城同时传了开来,天津海军演习,炮击康熙的事也被翻出来,大肆谈论。 这消息一出,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自康熙在天津落水下落不明,至今已六天,却仍然没有丝毫消息传出,海河下游两岸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搜寻,河上往来打捞船只亦穿流不息,怎会如此长时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唯有一个可能,康熙未死,既是未死,却又不闻丝毫消息,则只可能是被十四爷的海军挟持或是软禁。 京师不乏闲人,更不缺喜欢出风头,处处显摆高人一等的无聊旗人,此事立时就被无数人抽丝剥茧,层层剖析,茶楼,酒肆,戏园、会馆等热闹地方皆有人在悄悄谈论,消息几经传播,立时就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还信誓旦旦的说亲眼见到康熙在海军战舰的甲板上散步。 皇太子胤礽听闻这个传言,不由恨的牙痒痒的,散播谣言的人,不问可知,定然是老八的人,康熙未死,他身为太子登基则名不正言不顺,一众朝臣、宗亲,更不敢贸然倒向他,这将给他增添无数的麻烦,他恼怒的道:“来人,命令将内城戒严,立即抓捕散播谣言者。” “且慢!”朱天保刚刚走来,听到这命令,立即出声阻止,而后一揖道:“太子爷,此时戒严,岂不是坐实了谣言?” “不闻不问,必然谣言四起,以讹传讹,危害更烈。”胤礽沉声说道。 “奴才正是为此谣言而来。”朱天保从容不迫,不疾不缓的说道:“即便未有此谣言,亦有不少人私下里揣测,皇上长时间未有消息,此种可能确实甚大,谣言一出,十四爷立时就成为众矢之的,太子何不顺势而为,打着解救皇上的旗号,征讨十四爷,以此招揽人心!” 沉吟半晌,胤礽微微摇头道:“九如,当前皇上生死未明,正是登基的绝好时机,不可节外生枝,只要御极临朝,解决老十四、老八他们,都是易如翻掌,切不可舍本逐未。” “太子高屋建瓴,思虑深远,奴才万不可及。”朱天保一听,便知道自己想左了,稍稍沉吟才道:“不过,戒严禁谣,非是上策。” “哦?”胤礽不由诧异的望向他,“九如有何良策?” “以谣止谣!”朱天保微笑道:“他们能散播谣言,咱们难道就不能够散播?咱们着人散播,皇上已经驾崩,十四爷密不发丧,妄图觊觎皇位。” 胤礽眉头一扬,这谣言好,既符合事实,又对他大为有利,他不由笑道:“这法子好,马上着人去散播。” 立时,京师内外城各茶楼,酒肆,戏园、会馆等热闹地方便开始有人大张旗鼓的高谈阔论,十四爷密不发丧,妄图觊觎皇位,原本一众人等议论都还是遮遮掩掩,一见这情形,胆子亦纷纷大了起来,为康熙生死争论不休,一时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整个京师传的沸沸扬扬,让人无所适从。 *太子放弃外城七门,全部兵力收缩于内城的消息以及京城的各种谣传很快就传到了丰台大营。 八阿哥胤禩一党对于康熙的生死亦是争论不休,裕亲王保泰率先发表意见,“我认为皇上并未驾崩,试想一下,皇上与十四爷一同落水,十四爷安然无恙,皇上又怎会溺亡?更重要的是,皇上若是溺水而亡,尸首应该要沉入水中一段时间,海军战舰沿河而下,时间不长,根本就不可能打捞到尸首。” 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则道:“皇上不会水,又被急流卷入海河,万无存活的理由,再说,若是皇上无恙,被老十四挟持,老十四又岂能不稍加利用,就算不能逼迫皇上下旨,至少也会让皇上露露面,以遏制太子登基。” “那倒未必。”九阿哥胤禟道:“老十四若是让皇上露面,被挟持的朝臣宗亲则有性命之忧,太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必然会大加逼迫。” “皇上有没可能昏迷不醒?”萧永藻沉吟着道:“裕亲王说的有理,皇上若是溺毙,海军不可能打捞到尸首。” “这话有理。”十阿哥胤誐凑热闹道:“皇上昏迷不醒的可能性大。” 见众人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说个不休,八阿哥胤禩不疾不缓的道:“不论皇上驾崩还是被老十四挟持,都无关当前大局,纸是包不住火的,解决了太子,这事自然会水落石出。眼下这两种不同的传闻闹的沸沸扬扬,必然是有人刻意传谣,自然不可能是老十四,也不是我们,谁会在此刻散布这种谣言?” 一听八阿哥这话,众人心里都是一凛,略微沉吟,萧永藻才道:“首先散布的谣言是十四爷挟持皇上,这明显是针对十四爷和太子的,既不是我们散播的,难道还有其他阿哥参与进来?” “没有别人,唯有老三、老四!”九阿哥胤禟阴着脸说道:“老三现在太子的掌控下,可能性不大,定然是老四!” 裕亲王保泰疑惑的道:“老四现在至少也该在江宁或是杭州,甚至是福建,怎么可能?就是八百里加急,也不够时间往返!” “快马是不行,可还有信鸽!”胤禟沉声道:“信鸽到福建、杭州,二天就足够了。” 众人心里都是一沉,如果真是四阿哥,这四阿哥可就真叫深藏不露了,他一路南下,都能及时收到消息,那得有一张多大的网,这得布置多少年?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未让人觉察,仅是这份隐秘,就足以令人胆寒。 “我总算是明白,为何十四弟一直提醒我们小心四哥,而且总是把四哥列为强劲的对手,这次可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十阿哥胤誐开心的说道。 *步军营中军大帐内,胤祯一收到消息,根本不用考虑,就断定谣言是老四的手笔,立刻就对隆科多道:“抽掉一千快骑,在京城外围五十里范围内查询,看看哪里养有大量鸽子?查探清楚,暂不要惊动,立刻回报。” “喳,卑职尊命。”隆科多一头雾水的躬身领命,转身出帐。 李光地反应奇快,微一思忖,便明白过来,立时就试探着道:“十四爷这是怀疑四爷散布的谣言?” “八哥若要散布谣言,没必要等到今日。”胤祯点了点头道:“三哥也不是做这种事的人,唯有四哥,而且这也是四哥的一惯风格。” 李光地、张鹏翮二人都是天份极高之人,立时就想到这背后的可怖之处,不由面面相觑,这些皇子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竟还有隐藏如此之深的。 (未完待续) 第316章 兵油子 老四胤禛的参与,让胤祯大感意外,不由默神思忖,老四既然知道了天津之变及京城的局势,以其性格,定然不甘做壁上观,也不会仅仅只是散播谣言搅局,想来应该是快马赶回京城,这次机会难得,得把老四也一网套进来,省得他老是背后捣鬼。 李光地默然半晌,方才问道:“对于太子收缩兵力,严防内城,十四爷如何看待?” 胤祯正在计算老四大概要几日方能赶回京城,听的李光地问及,不由楞了下,略微思忖,便道:“太子这是兵力不足,力求巩固内城防务,以稳住阵脚,是何原因促使太子进京不过一天就改变策略?却是不得而知。” “若是料想不错,太子应是窥破了我们欲解救被挟持的群臣宗亲的目的。”李光地沉声道:“如此一来,解救人质,必然更加困难。” “现在京城有关皇上驾崩的谣言显然是太子散播的,时日一长,众口铄金,则大利太子。”张鹏翮沉吟着道:“另外,京中还有上书房大臣王掞,他一直就是太子的支持者,若是帮着游说,太子很快就能重新聚集起一帮官员宗亲,时间拖的越久,我们越不利。” 胤祯微微颌首,太子这里确实是拖不起,看来是等不及老四了,思忖半晌,他才道:“不能让太子如此安逸,咱们把阜成门或者是西直门拿下来,如何?” 占据一个内城门,进可攻,退可守,解救官员亦大为方便,最重要的是,能让太子寝食难安,让一众官员宗亲看到希望,让京城兵马人心惶惶,逼迫太子不敢登基。 二人闻言皆是一喜,李光地颌首道:“此想法甚好,占据一门,太子便如鲠在喉,坐卧不宁,只是,这伤亡会否太大,各城门皆是易守难攻。” “伤亡不会太大。”胤祯自信的说道,立时便出去召集隆科多、衍德、八阿哥胤禩等人商议如何攻打阜成门或者是西直门。 *遥望通州,火器营掌印总统大臣马高鸣不由长松了一口气,由于天津至京师的驿道被太子的人马一路走一路破坏,跟在太子身后的各营禁军可谓是吃足了苦头,一路搭桥、绕道,不仅耽误时间,而且跑了不少冤枉路,通州之后,便是一马平川,太子就是再破坏,也无须担忧。 在通州扎下营来,马高鸣不仅又愁了起来,明日一早,骑兵就可到京城,可是康熙仍是没有丝毫消息,他这八千大军到了京城又该持何立场?京城的情况,包括传闻他都一清二楚,纠结的是太子、八爷、十四爷三方势力,他究竟该如何站队? 已经六日夜了,康熙仍然生死不知,他倒是倾向于康熙驾崩,否则以康熙眼里揉不的沙子的性子,岂会坐视太子如此忤逆?但眼下的京城,却是太子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不过,他也不敢肯定太子就能笑到最后,八阿哥、十四阿哥都不是易于之辈,两人都驻扎丰台大营,已形成联手对付太子的局面,天知道谁的赢面更大一点。 而他这支八千人的火器营,只要一在京城露面,几个阿哥立即就会前来拉拢,难道继续旁观?那阿哥们一旦分出胜负,决对没他好果子吃,苦思无果,他不由愁肠百结。 陆续到达通州的另外数千兵马的禁军将领同样是愁眉苦脸,跟马高鸣一样的烦恼,这可不是一般的站队,站的不好可是抄家流放,甚至身死族灭的大祸,虽然一个个将领都心里没底,却没人想到去找人商量,或者是抱团讨论,历来禁军将领最为忌讳的便是私下串联聚议。 *黄昏时分,皇太子胤礽摆开仪仗,大张旗鼓,浩浩荡荡的开往东城区,西堂子胡同,上书房大臣嵩祝闻报,立即大开中门,率着合府人众到门口恭迎。 一见此番情形,胤礽心下窃喜,这嵩祝看来并食古不化之辈,若是将他拉拢过来,就有了两个上书房大臣支持,再要争取其他官员可就轻松多了。而且这嵩祝历任护军营参领、统领,兵部侍郎,黄旗汉军都统,广州将军,奉天将军,礼部尚书,在军中资历、声望甚高,得其相助,还可稳定军心,甚至拉拢护军营。 一见胤礽下轿,嵩祝便带头跪下道:“奴才嵩祝,恭迎皇太子。” 胤礽此番前来,为的便是招揽人心,以抚慰一众朝臣宗亲,自然不会摆皇太子的谱,立时便上前几步,虚扶了嵩祝一把,道:“嵩中堂快快请起。” 将胤礽迎入正厅落座奉茶之后,胤礽就先屏退了随从,嵩祝自然识趣,亦屏退下人,而后躬身道:“不知太子前来,有何钧旨?” 见他摆出一副公事奏对的格局,胤礽不由笑道:“此番前来,纯是探望抚慰,并无他意。” 嵩祝今年不过才五十有六,系军伍出身,大半辈子跟丘八打交道,早就练的滑不溜手,当下便道:“皇太子亲临寒舍,奴才不胜荣幸。”而后,便默然不语。 胤礽暗骂一句油滑,他晚上还要跑几家宗亲,可没时间耽搁,当下便开门见山的说道:“眼下,距离皇上天津落水,已经六天,虽然仍无皇上确切消息,但从十四弟率三千海军来京,便可窥知一二。” “奴才愚顿,还请太子明示。”嵩祝一脸迷糊的说道。 “皇上已经驾崩。”胤礽脸色已是沉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不知道嵩中堂可肯继续为朝廷尽忠效力?” 一听这话,嵩祝立时就跪了下来,道:“皇上若是驾崩,皇太子继承大统,乃是天命所归,奴才乃大清之臣,岂敢违背祖制国法?” 听闻这话,胤礽脸色不觉和缓了些,道:“如此甚好,登基之日,我便加封你太子太傅衔,并恩荫你一子。” 太子太傅,已是位极人臣,又还恩荫一子,这可是厚赏,嵩祝暗道太子手笔不小,忙叩谢道:“谢皇太子浓恩。”起身后,却又问道:“皇上若是并未驾崩,太子又当如何?” 这个兵油子,胤礽无心再待下去,含笑道:“数日后,定有消息传来,嵩中堂试目以待,届时可别忘了今日之言。” (未完待续) 第317章 破城 阜成门又名平则门,与朝阳门东西两方遥遥相对,为通往京西之门户,京西门头沟产煤,城内所需煤炭皆由此门运入,因此又称煤门,老北京所谓的九门走九车,阜成门走的就是煤车。 阜成门防御同样是由箭楼、瓮城、闸楼、城楼四部分组成,箭楼外便是阔达四十余米护城河,正对箭楼的河面上则是宽阔的吊桥。 苍劲雄壮的箭楼高三层,面阔七间,通宽十丈有余,进深五间,通进深八丈,连台通高十丈,箭楼三面皆是密密麻麻的射箭孔,楼下却未开门,瓮城东西长二十一丈,南北宽二十五丈,其北侧墙辟券门,上建闸楼,瓮城内东北角有关帝庙,阜成门城楼面阔五间,通宽十丈,进深三间,通深五丈余,连台通高十丈。 一早,胤祯就率着步军营、骁骑营、海军共二万八千余人浩浩荡荡开到阜成门北侧,用望远镜稍稍观望了一下,便道:“开始吧。”隆科多、衍德二人齐齐躬身领命,转身便各自去下令。 很快,海军带来的六门山地榴弹炮便在护城河边架设了两个阵地,而隆科多准备的木筏也搬运了上来。 防守阜成门的士卒一看这架势,不由的心惊胆颤,对方有轻便火炮,他们城头上的火炮却只是摆设,没有火炮压制,这仗怎么打?硬顶着对方的火炮防守? 很快,六门山地榴弹炮便开始了试射,单调而沉闷的炮声立刻就打碎了京城的平静。炮声并不大,略显沉闷,炮击的频率也慢,断断续续的,但听在京城西城区的百姓耳中,却是恍若惊雷,开战了!城中立时就引发了一阵慌乱,靠近西门一带的,都惊慌的忙着转移。 阜城门箭楼内,护军营营总冯长贵脸色苍白的望着城下斜前方一字排开的六门十二磅山地榴弹炮,这种轻便火炮,他在天津见过海军演习,射程约在六百步左右,若是城墙上火炮能够开火,完全可以压制,但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开着这六门火炮明目张胆的在眼皮子下摆开阵势。 望着凌空爆炸的开花弹,冯长贵暗叹了一声,这仗没法打,他心里很清楚,这零星的几炮,不过是炮手在调试校正火炮的射角、引信,一旦六门火炮用开花弹齐射,城墙上根本就无法站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爬上城墙,城墙守不住,这箭楼、闸楼、瓮城、城楼便如同虚设。 闻报丰台大营兵丁在攻击阜城门,皇太子胤礽倒未如何担心,阜城门、西直门皆是重点防守的城门,每个城门的兵力都在三千,虽然火炮没有弹药,但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就算老八他们集中兵力,也不是轻易能够攻下来的。 昨日一晚,胤礽就游说了三个有影响力的宗室,心情正好,当下便浑不在意的问道:“冯长贵呢?” “回主子,冯军门一早就赶去阜城门督战了。”索安泰躬身回道。 胤礽点了点头,才道:“城下有多少兵力?” “据报,步军营、骁骑营、海军全部都在,近三万人。” 还真是集中了所有的兵力,胤礽眉头一皱,稍稍沉吟才道:“从其他七门各抽调一千前往支援阜城门。” “喳,奴才这就去传令。”索安泰躬身领命。 看来是老十四沉不住气了,胤礽嘴角露出一丝讥讽,就这么点兵力也妄想攻城?若能毕其功于一役,就更为理想了。 朱天保的府邸就在西城,听到隐隐传来沉闷的火炮声,他不由一惊,昨日才收缩兵力,今日一早,对方就开始攻城,十四爷是何意图?是虚张声势,还是急红了眼?天也顾不上用早餐,匆匆便赶往皇宫,进的毓庆宫,却被告知太子在用早膳,他只得耐心等候。 胤礽用完早膳,听闻朱天保在外候见,立即便着人召他进来,一俟其见礼之后,便笑道:“九如可有要事?” “奴才是担心十四爷今日攻城,担心其来者不善。”主天保直言不讳的说道。 胤礽却是漫不经心的道:“城外不过三万兵力,有何可惧?” “太子爷切毋掉以轻心,他们好象有几门小火炮。”朱天保从容说道:“素传十四爷知兵,观其平日所做所为,亦非是莽撞之辈,此举定有深意,太子爷眼下还是谨慎为上。” 几门小火炮,胤礽倒不担心,京城城墙可不是一般的厚,小火炮,根本不可能破开城墙和城门,不过,经朱天保这一说,他也重视起来,老十四这数年来,给人的感觉,都是谋定而后动,极少出差错,也就是办砸了天津军演,此番攻城,倒还真是轻忽不得,略微沉吟,他便道:“我亲自去阜成门督军。” 二人刚刚出的厅门,护卫索安泰急步走了进来,躬身道:“禀主子,阜成门急报,箭楼失守。” 箭楼失守?胤礽简直不敢相信自自己的耳朵,他不敢置信的道:“你再说一遍。” “主子,阜成门箭楼已经失守。”索安泰惶恐的又重复了一次。 这才多长时间,一顿饭工夫,箭楼就失守了?胤礽登时就涨红了脸,喝道:“报信的军士呢?” 索安泰轻轻一挥手,报信的军士就被带到跟前,胤礽看了一眼,这军士年约三十,一脸的镇定,右脸颊有一道两寸长的伤口还在流血,号褂左臂处也红了一片,心里顿时就是一惊,这军士定然是冯长贵身边的人,居然都伤成这样,战况如此激烈? 待其见礼,胤礽才问道:“阜成门是怎么回事?” “回皇太子。”那军士拱手一揖,沉稳的回道:“对方虽然火炮只有六门,却是准头极准,弹无虚发,而且发炮极快,用的又都是开花弹,城墙上根本就无法站人,利用这点优势,对方避过箭楼,直接从防御薄弱的城墙进攻,用火炮将城墙两头的箭楼、城楼连接处一封,海军的火枪兵就轻易的上了城墙。 这仗根本没法打,我们的弓箭射程一般只在五十至七十步,火器射程只有五十步,而海军的火枪射程却是异常恐怖,百步内根本就无法站人,北侧的射箭孔同样无法立人,火炮的炮击就没停过,仅仅只打了三轮,士卒们就崩溃了。” 胤礽脸色登时就一片苍白,天津军演,他根本就没看,只听说海军火器犀利,不料竟然强到如此地步,射程百步的火枪,这仗还如何打?难怪老十四有持无恐,原来依仗的是火器。 “冯军门说,一俟火炮上了城墙,阜成门根本就不可能守的住,请太子早做打算。”那军士接着说道:“若无办法压制对方火炮,皇城、紫禁城都不堪一击。” “守!哪怕用人命填,也要给我拖半天时间。”胤礽立刻就反应过来,吩咐道:“马上出动所有人马,将内城的所有朝臣宗亲给我带到皇宫来!” “喳。”索安泰躬身一礼。 朱天保却是神情有些暗然,那些个王公大臣,宗室亲贵,那个不是人精,这炮声一响,自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那里还肯乖乖的呆在府邸束手就擒?只怕早躲的没影了,更别说,太子现在手头根本就没有多少可以调动的兵马。 眼见索安泰转身欲走,他忙叫道:“且慢。”说着,对太子一揖道:“不过顿饭工夫,十四爷便能攻下箭楼,再下城楼,更是轻而易举,这片刻时间,又能拘来几个朝臣宗亲?反倒是这许多士卒一旦被乱军冲散,便再难聚拢,还望太子三思?” 经这一说,胤礽已经冷静下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悔不该听从王掞的建议,若是群臣宗亲仍是羁押在地安门,又岂会如此被动?此时说什么也都迟了,有一万兵马,哪里去不得?略一沉吟,他便道:“命令所有人马在北边安定门集结。” *阜成门,护军营营总冯长贵连杀了十几个溃兵,方押住阵脚,很快又依托城楼构建起一条防线,衍德担心海军伤亡过重,亦未下令强攻,而是令炮兵用马将火炮驮上箭楼来,箭楼在瓮城方向都建有马道,方便骑兵上下,却是方便了火炮驮运。 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裕亲王保泰等一众人等在河边却看的目瞪口呆,海军也太强悍了,虽说城墙上没有火炮防守,可寻常情况想要硬攻下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而且没个一、二天时间,也休想拿下来。 “器是利器,卒是悍卒,真不知老十四是如何训练的,这才是训练一年的士卒。”八阿哥胤禩长叹一声道。 九阿哥胤禟看的格外仔细,听的八哥长叹,便接着道:“八哥注意到没有,他们虽然悍不畏死,却很少单独行动,虽是交战,但行动仍然整齐划一。” 他们却不知道,打头阵的那批海军在天津是经历过近距离火枪对射,心理素质相当的好,面对这种具有压倒性优势的交火,根本就毫无压力,有他们做榜样,后面的海军自然也变的从容起来。 (未完待续) 第318章 太子未路 眼见吊桥放了下来,瓮城券门也打开了,九阿哥胤禟低声道:“八哥,咱们好歹也跟了来,总不能一点功劳也捞不上吧?” 八阿哥胤禩瞅了他一眼,嗔道:“什么意思?你想率骑兵攻城?” “有海军在上面牵制,骑兵也不是不能够攻城。”胤禟轻笑道:“此时,可是大好招揽人心的机会,不论是否能解救那些官员,咱们冲进城去转一圈,既可出风头,又可让那些官员知道,咱们可是打头阵来救他们的。” “十四弟说的可是攻下阜成门,并未说进城。”八阿哥胤禩沉吟着道:“若是因此而激怒太子,大杀人质,我们在十四弟面前可就不好交代了。” “不就溜一圈嘛,多大个事,一句下面将领不听招呼,不就塞搪过去了。”九阿哥胤禟蛮不在乎的说道。 这道也是,总不能白来一趟,寸功未建,对下面的将领也不好交代,胤禩稍一犹豫,便点点头道:“让鄂伦岱领兵去,反正他跟老十四有过节。” “还是八哥虑事周全。”胤禟眉开眼笑的说道。 六门山地榴弹炮才装上马背,骁骑营五千骑兵便轰然出动,如旋风一般卷了进了瓮城,城楼上下登时就箭如雨发。 胤祯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八哥也忒急了点,难道怕自己不给他立功的机会?这一来要死多少人? 隆科多此时却是从城墙上吊了下来,一阵急跑,胤祯知他定有重要事情,立时就催马迎了上去,隆科多喘着粗气道:“十四爷,末将刚刚问了个俘虏,太子已经将所有被挟持的官员、宗亲放回各自的府邸。” 胤祯听的眉头一扬,自昨日内城封闭,就再没有消息传出,他还以为那些被挟持的朝臣宗亲仍然被关押在地安门,因此才计划先占领阜成门,以做为桥头堡,既然这些人都已经被放出了府邸,攻破了阜成门,岂不就能够安全解救他们? 想到这里,他立刻下令,“传令,不计代价,强行攻击,必须尽快拿下阜成门!”说完,又对隆科多道:“步军营所有士卒,立刻进入瓮城,一俟城破,立刻进入内城维护秩序,安定人心,切记注意,不得滥杀俘虏!” “喳,末将领命。”隆科多躬身一揖,起身又道:“皇宫怎么办?” 胤祯知道他是问太子,他是生怕八哥将太子抓住,不由略微沉吟了下,忠于太子的兵马仅仅只有天津带来的一万二千人,京城的那一万多人马未必会跟他一条道走到黑,阜成门一战,不知道会损失多少,但预计还是会有大几千人。 一旦城破,太子会做出什么决定?退入皇城?可能不大,内城守不住,皇城他同样守不住,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那么退守皇宫?也不可能,皇宫里还有内务府三旗的数千兵马,退入皇宫,他将面临两面夹击的处境,他不会冒此风险。 那就只有出逃了,他会走哪条路逃跑?向东不可能,通州还有不少后继的兵马前来,向西更不可能,数万兵马堵在这里呢,向南,是外城,估计可能性也小,那就只有向北! 想到这里,胤祯沉声道:“将你手中的骑兵交给我,命令衍德,一旦城破,立刻赶往德胜门,安定门与我汇合。” “尊令!”隆科多登时放下心来,转身前去传令。 达春却大为担忧的道:“主子,步军营骑兵可是只有四千余骑,太子再怎么说也有近万之众,会否太冒险了?” “无妨。”胤祯轻笑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正所谓兵败如山倒,他在惶恐之下能收拢多少残余人马?其中骑兵多少?步卒多少?有四千骑兵衔尾追杀,足够!”说完,他又吩咐道:“你率一千骑兵,前去北面德胜门、安定门观察,看太子到底是在哪个门集结?我率大队人马随后就到,阜成门已经无须再看。” “尊令。”达春一拔马头,径奔骑兵队而去。 阜成门城头,衍德一见骁骑营冲入瓮城与城楼上对射,不由破口大骂,却又惟恐骁骑营伤亡太大,胤祯责怪,也不再等待火炮,当即就命令海军整队稳步向前推进,从上下两方同时夹击。 这一来,冯长贵立时压力大增,下面的骑兵是不断的奔行骑射,箭如暴雨一般,而城墙上的海军更为恐怖,枪声一响起来,便未断过,密集的铅弹打的木板、柱头噗噗直响,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一众守军本就被海军打的胆怯,此时一见这波攻击比起先前更为凌厉,都不由大为恐慌,更何况这杀去杀来,杀的都是自家人,一众士卒早就不愿意再打下去,他们可不象那些当官的,谁做皇帝,他们都是小兵一个,心里不愿,一众人的手脚自然就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冯长贵亦是老营伍出身,一瞥之下,就发觉不太对劲,不过,此时,他却不敢再杀人,怕引起兵变,当下就高喝道:“大家再坚持一刻钟,西直门的援兵马上就到了,太子登基,大家都连升三级!” 话音才落,“轰轰轰”的炮声又响了起来,却是山地榴弹炮的炮手们在瓮城内架起火炮轰击,城楼上登时就硝烟四下,倒了一片,一众守兵此时那里还顾的上什么官升三级,先保小命要紧,呼啦一下,立时就往城楼下跑去,这一有人带头,谁还会傻傻的留在城楼吃炮弹,登时就逃了个精光。 冯长贵一见这情形,知道已经是无力回天,只好跟随众士卒一起逃下了城楼,一见对方溃逃,衍德大喜,立刻命令打开城门。 而此时传令兵才堪堪赶到,衍德一听胤祯命他赶往德胜门、安定门汇合,打开了城门,便带着三千海军沿着城墙赶往就近的德胜门。 阜成门下,西直门的三千援兵奉命刚刚赶来,就遇上大股的溃兵蜂拥而出,立刻就被冲散了队形,眼看城门在缓缓绞起,一个个都大为犹豫,恰在此时,太子的传令兵赶来,大声喝道:“太子有令,所有兵马到安定门集结。” 一听这命令,乱兵和援兵登时就放了羊,一哄而散,都撒开脚丫子往北城奔去。 鄂伦岱率领五千骑兵,本来只准备到西安门去兜一圈,一见对方已经溃不成军,登时就见猎心喜,领着一众骑兵随后掩杀。 一听后面响起了如雷鸣一般的马蹄声,一众溃兵哪有不清楚厉害的,立刻就往小胡同、小巷子里逃命,逃不及的立刻就跪地求饶,都是八旗子弟,很多人也不忍痛下杀手,大多数跪地求饶者得以捡回一条小命。 *太子胤礽出了皇宫,一路收拢人马,往安定门急赶,心里是又气又苦,万没想到,入京城才三天,就被老十四赶的狼狈不堪的逃出京城,一路急驰,他一路默想,该何去何从?若是康熙未死,西北、东北都是死路一条,康熙的威望在西北各地实在是太高了,一道谕旨,他就会被西北各蒙古部落追杀,东北就更不消说了,除非是进山当野人。 但若康熙已经驾崩,那么,凭借着皇太子的身份,他大可以在西北招募蒙古各部落的骑兵,组建大军,再杀回京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毕竟是皇太子,占据着大义。 阜成门被攻破,骁骑营骑兵满城追杀溃兵,步军营则在隆科多的带领下迅速的控制各条主要街道实行戒严,以防发生骚乱,随着步军营一万多士卒逐步的推进,一条条街道很快就控制住。 内城里各王公大臣、宗室亲贵一见这情形,不由长松了一口气,立刻也将各自府邸的家丁仆从组织起来严守各自府邸所在的街道。 两相一结合,整个京城倒未出现多大的乱子,很快就逐步的平静下来。 *朝阳门。 火器营掌印总统大臣马高鸣率领着火器营三千骑兵赶到时,正逢太子的兵马撤离,找人进城一打探,听说十四爷率兵攻打阜成门,阜成门不到一个时辰即告失守,他不由大感鄂然,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点。 紧接着,又传来了太子败走安定门的消息,马高鸣不由大感头痛,是进城好?还是不进城好?这一进城,无异于就站到十四阿哥的阵营了,正自犹豫,却听的哨探来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前来拜访。” 马高鸣闻言一楞,这十五阿哥是十四党的,京城人尽皆知,难道是十四阿哥派来的说客?有心不见,正欲回帐躲避,却见两骑快马如飞而至,抬眼一望,便知是二位爷到了,他不由一阵苦笑,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忙迎了上去请安见礼,心里却是奇怪,这二位爷怎得跑到后面去了。 十五、十六两人自天津之变后,便一直未回天津,而是沿河打探康熙和胤祯的下落,这两人若是不幸遇难,他俩兄弟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因此抢了两匹马后,便一直沿河往下游寻找,倒是侥幸躲过了太子的兵变。 而后两兄弟就跟随亲军营和前锋营的人马往京城赶,昨日半夜才到达通州,听到海军北上进京的消息之后,十五阿哥胤禑就想为十四哥争取一部人马,立份大功,亲军营、前锋营,两人都试过,没能成功,便把希望放在了火器营身上。 十五阿哥胤禑远远便见城门大开,亦不见有守城兵丁,心里暗自奇怪,待马高鸣起身,他便问道:“高大人,城内是何情况?” 马高鸣心道,这二位爷原来还在我后面,看来,并不是十四阿哥的说客,当下就放下心来,立刻原原本本的将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一听十四哥已经进京,太子败走安定门,十五阿哥胤禑心里一跳,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立时就问道:“城门大开,高大人何以在门口徘徊?” 这事情,马高鸣实在不好开口,不由打着哈哈道:“我在等后继部队,一起入城。” 十五阿哥胤禑微笑道:“我两兄弟在宫中自幼就颇受荣妃照应,荣妃跟你是堂兄妹吧,今日就送你一桩天大的富贵。” 天大的富贵!马高鸣心里一跳,不由疑惑的望向胤禑,十六阿哥胤禄甚是机灵,一听十五哥信口开河诓骗马高鸣,便笑着道:“十五哥,咱兄弟人微言轻,说的话,高大人未必肯信呢?” “哎哟,两位爷可是奴才的小主子,这话可折杀老奴了。”马高鸣立刻陪着笑脸道,这些个爷,他是真得罪不起。 十五阿哥胤禑笑着一催坐骑,两人便向前冲去,马高鸣刚刚松口气,胤禑却又一拨马头,转了回来,笑道:“现在告诉你,还算落个人情,也算是还了荣妃一个人情。”他含笑道:“告诉你,皇上在海军,在河中受了寒。” 啊!马高鸣登时就睁圆了眼睛,迟疑着道:“那为何一直没有消息?” 胤禑笑了笑,道:“马大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其中原因,你之前猜不透,难道现在还猜不透?” 马高鸣略一思忖,便犹豫着道:“难道是为了解救被挟持的宗亲,大臣?” “高大人真是一点就透。”胤禑笑吟吟的说道:“别告诉别人,这可是好机会。” 马高鸣越想越是那么回事,登时就激动起来,康熙在海军安之如素,这意味着什么?他身为火器营的掌印大臣,亦是成精的人物,立马就反应过来,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眼见胤禑圈马要走,他急忙叫道:“十五爷。” “还有事?”十五阿哥胤禑明知故问,心里却是大为紧张。 “十五爷。”马高鸣马上就定下神来,道:“太子败走安定门,十五爷不想捞份大功?” 胤禑眨巴了下眼睛,道:“太子有多少人马?冒险的事,我可不干。” “不多,哨探说也就二千人。”马高鸣现在是生怕这小爷不去,既然是要去堵截太子,自然要把这两位小爷带上,这才名正言顺。 “那还等什么?”胤禑立刻一挺胸膛,道:“痛打落水狗的事,爷最喜欢做。” (未完待续) 第319章 康熙密旨 阜成门破,太子败走安定门,一路撤离,胤礽虽然心里惶急,表情却甚是从容,而且极力整束队伍,保持军容齐整。他心里很清楚,若是仓皇出逃,后面跟随的兵马立时就会散掉一大半。 赶到安定门,进入瓮城,眼见已经聚集了数千兵马,胤礽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这些兵马可是今后的立身之本,看来,在天津命武将充当侩子手斩杀宗亲,这一招还是蛮有效的,否则,在这种情况下,哪会有如此多兵马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一见太子到来,正在集合整束兵马的领侍卫内大臣绰尔济不由长松了一口气,阜成门竟然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攻破,让他又惊又怒,更多的却是惶恐,太子如今已是人心尽失,纵然逃出京城,又能如何?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难不成还能偏安一隅? 不过,他算是绑在太子身上了,成也罢,败也罢,总之是再无回头的可能了,眼见太子一行,军容严整,绰尔济不由暗自叹服,太子也算是文武全才,只是时运不济,他忙迎上前见礼,而后从容禀报道:“禀皇太子,各营集结于此的人马共计三千二百余人,另有一千在箭楼外守护吊桥。” 一听这里有四千二百人,胤礽稍觉安慰,他身后还跟有二千余人,有六千多人足以在西北立身,不过听到守护吊桥,他心里不由一惊,问道:“城外有兵?” “回太子,是步军营的一千骑兵,济不了事,一打就散了。”绰尔济躬身回道。 步军营的骑兵?胤礽眉头一皱,难道老十四算准了他欲从安定门撤离?正欲下令立即撤离,却是听闻一阵庞杂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传来,绰尔济忙道:“太子爷快上马出城,奴才率人断后。” 胤礽摆了摆手,侧耳凝神倾听了一下,才沉声道:“前面马蹄声杂乱,这是有人追杀溃兵,马上加强城楼兵力,准备接应。” 绰尔济忙劝道:“太子,追兵势大,万一。” 胤礽心里更急,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若是就此出城,登时就会一哄而散,纵使他能逃脱,但天大地大,却再无容身之地,摆手阻断绰尔济的话头,他不容质疑的说道:“这是提振士气,聚集军心的机会,必须救,否则出了城,这数千兵马就是一盘散沙!”说着,他又命令道:“另外,命人监视城外的动静,随时回报。” 眼见胤礽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绰尔济也稳下心神,躬身回道:“喳。”随后便转身喝道:“那尔金,率你部一千人上城楼接应!” 见那尔金率领兵马上城,绰尔济才转回来对胤礽道:“太子爷先行出城,奴才接应了这部分兵马,随后赶来。” “对方是骑兵,咱们占据城楼,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何须如此小心?”胤礽从容说道:“我若率先逃走,军心必散,你上城楼指挥,我就坐镇瓮城,另,谴三千人马先行出城,以免被堵在城内。” *安定门护城河外,达春一脸的无奈,他率着一千步军营的骑兵,探知安定门有大量兵马集结,心中大喜,立刻就率领人马抢先占据了吊桥外的有利地形,企图堵住太子的兵马,万万没想到,占尽了地利的步军营,竟然被对方一千人马一个冲锋就给打散了。 远远的将兵马收拢,达春不由咬牙切齿的大骂,“日你血姥姥的,这就是步军营的骑兵?” 参领关远山讪讪的解释道:“达大人,这也怪不得他们,京师承平了数十年,这些骑兵练的都是花架子,图个好看,实则就是个摆设,从来没亲历阵仗,没见过血,跟那些日日操练的禁军如何能比?” “你们不也是禁军?而且还是三大主力之一。”达春气的够呛,不由出言讥讽道。 “咱们是主力没错,不过,那是指步军。”关远山却是不恼不羞,侃侃解说道:“骁骑营才是骑兵的主力,步军营的骑兵,那是小妾养的,先天就不足,后天又没人疼,时日一长,就成了仪仗队。” 遇上这么个没皮没躁的参领,达春亦是无语,心里却是一阵担心,就靠这群花瓶堵截太子数千兵马?这要有个闪失,玩笑可就开大了。 “十四爷的大队人马到了。”参领关远山指着西边欣喜的说道:“这下可好了。” “人数再多,也是豆腐渣。”达春没好气的说道,“走,去迎迎。” 步军营的骑兵一共只有四千余,昨日为追查信鸽,派出了一千,仅仅只剩下三千,胤祯此时带来的也就二千骑,达春迎上前,便禀报道:“禀主子,太子有大量人马汇聚于安定门内,人数约在四千,还未见太子身影。” 太子不会玩金蝉脱壳吧?胤祯心里微微有些担忧,不过,马上就安下心来,太子此刻能剩多少兵马?四千已经是主力所在了,太子断然不会放弃。 达春却又道:“主子,太子还未到,就已经有四千人马,预计太子收拢的人马会在八千左右,就咱们这点人马怕是济不了事。”说着,他就将刚刚交手的情况说了一遍。 一听步军营的骑兵竟然不堪一击,胤祯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自觉的回望了一眼,他刚刚一路驰来,衍德带着海军还在西面的城墙上急行,举起望远镜观看了一下,海军才在北面城墙上冒头,看来是难以赶上了,不知道炮兵马队现在到了何处,想必更慢。 这可如何是好?凭这三千步军营的骑兵,定然是堵截不了太子的人马,而且还有被反吃掉的可能,胤祯不由皱紧了眉头。 太子若是率着数千大军脱困而出,潜入西北,必然祸乱地方,糜烂西北,可说是祸患无穷,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彻底的剿灭,届时,跟康熙如何交代?康熙又如何看他? 就在这时,参领关远山提醒道:“十四爷,他们大队人马开始出城了。” 胤祯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大队的兵马正从瓮城券门不断的涌出来,却并未见到太子的身影,就在这时,又隐隐听闻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传来。 这来的又是哪一支人马?胤祯不由一阵疑惑。 *安定门北大街,护军营营总冯长贵一马当先,望安定门急驰,其后跟随着上千的溃兵,再后则是鄂伦岱率领着二千骁骑营兵士,鄂伦岱见溃兵大部向北溃逃,立刻就意识到有问题,当即就兵分两路,一路直奔西安门,一路紧紧尾随于溃兵之后,看看究竟有何古怪。 待追到安定门大街,见到还有零散兵丁自南而来,都是冲着安定门而去,鄂伦岱顿时一个激灵,太子要逃!而且集结地点就是安定门。他马上就派传令兵回去通报八阿哥,而后命令部队放慢速度,以免遭遇伏击,太子兵马既然是在安定门集结,人数定然不少,他若莽撞冲上去,绝对没好果子吃。 冯长贵赶到安定门,见城门大开,城楼上兵丁密布,登时大喜,快马加鞭冲入瓮城,一入城,抬眼便见太子胤礽身着秋香色(比明黄稍暗一点),五爪龙段满翠八团朝服,单人匹马昂立于队列之前,极是显眼。他忙滚落下马,急步赶过去叩首道:“末将无能,丢失阜成门,还请皇太子重重责罚,以肃军纪!” 见冯长贵一身狼狈,脸也抹成了个大花脸,胤礽也不忍再训斥他,更何况他还带回了一千余人,当下便沉声道:“海军火器犀利,此战非你之罪,起来,整束好兵马。” 一见胤礽不怪罪他,冯长贵不由大喜,立时便叩头道:“谢太子不杀之恩。” 胤礽却沉声道:“传令,关闭城门,毁坏绞盘,整队出城!” *胤祯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是老十五、老十六两兄弟率着火器营的三千骑兵赶来,不由大喜过望,待两兄弟上前见礼,才笑道:“十五弟如何能说动马高鸣这老狐狸的?听说八哥亲自前去,都未能打动他。” 胤禑轻笑道:“我诓他,皇阿玛在海军,这老小子就自己咬钩了。” “哈哈。”胤祯爽快的笑道:“你倒也不算诓他。” 啊!胤禑一楞,紧接着大喜道:“皇阿玛真在海军?” 胤祯点了点头,见马高鸣已经凑了上来,便不再做声,马高鸣一近身,便滚落马下,大礼参拜道:“奴才马高鸣给十四爷请安。” 见他在军中,以大礼参拜,胤祯便明白他是想以此投入十四党,不过,他是火器营的掌印总统大臣,胤祯可不敢明着收他,当下便掏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达春道:“给他看看。” 马高鸣满头雾水的拆开一看,但见纸上写着,朕无恙,安好,尔等务必全力协助皇十四子胤祯解救出被皇太子胤礽挟持之王公大臣、宗室亲贵。下端钤印的是康熙的随身小印——天元主人。 马高鸣心里轰然一响,立时就跪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字迹清宛挺秀,结体错落有致,确是康熙御笔,身为火器营掌印大臣,他对康熙的字极为熟悉,绝不可能认错,他忙正了正衣冠,肃然三叩首,而后双手高举奉还信封,高声道:“奴才尊旨,一切听从十四爷调度。” (未完待续) 第320章 弥天大谎 火器营三千骑兵的到来,皇太子胤礽已然知道,出了瓮城券门之后自然是格外留意火器营的情况,马高鸣三叩首,而后双手高举奉还康熙密旨的情形,正好被胤礽远远的看见,他心里登时就“咯噔”一下。 即便马高鸣入了十四党,也不可能公然对老十四三叩首,这是接到皇上口谕,或者是见到皇上谕批时的礼仪,康熙没死!胤礽顿时恍遭雷击,脸色立刻苍白的犹如被刮过的骨头似的,白的渗人。 康熙没死,他去西北还有何意义?一道圣旨,他立即就将面临西北各蒙古部落的围追堵截,去哪里?能去哪里?哪里才是他容身之地?胤礽骑在马上,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海外怕是最理想的,可他有机会逃往海外? 领侍卫内大臣绰尔济也看到了这一幕,骇的差掉从马上跌下来,康熙没死!那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结局?他心中仅有的一点幻想也轰然破灭。 过了护城河,护卫索安泰才发现胤礽的异常,立刻轻声唤道:“主子,主子,西边还有大队海军士卒赶过来,赶紧下令突围吧。” 胤礽回过神来,游目四望,火器营、步军营的骑兵已经合兵一处,正严阵以待,西边,源源不断的海军士卒正不断的从德胜门涌出来。他不由踌躇起来,他身边还有七千兵马,四千骑兵,三千步兵,若仅是当前五千骑兵,他可以一战胜之,但后面大量海军一旦赶上来,胜负之数可就难料了。 冲出去,骑兵是没问题,步兵则根本没指望,而且骑兵被衔尾追击的话,纵使能够逃出去,还能够剩下多少兵马? 就在他内心挣扎不已时,几匹快马自老十四的军阵中冲了出来,两匹冲向了海军,另两匹却是直奔他们阵前而来,远远便高声喝道:“皇十四子已令海军暂停前进,有话与皇太子说。” 已经这节骨眼了,还有何好说的?胤礽略一沉吟,便道:“放他们过来。”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西边的海军,德胜门距此不过五里,快马急驰,转瞬便至,见海军确实停止了前进,他才回过头道:“老十四说什么?” “十四爷请皇太子到阵前相商。”两名护卫说着伸手一指,胤礽这才发现老十四已经带着一个护卫到了两阵的中间。 胤祯心里此时却是大为紧张的盯着胤礽,倒不是为了自身安全,他呆的地方距离两边军阵都有四百步,除非用火炮,否则一点没问题,他紧张的是胤礽顽抗到底。 胤礽若是一心要逃,那一场恶战将不可避免,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而且,胤礽逃掉的可能性很大,虽说必然是兵少将寡,可毕竟是后患,于他而言,都是未竟全功。 太子胤礽见老十四又是令海军停止前进,又是阵前等待,诚意十足,他知道老十四无非是劝降,可必然有足以打动他的条件,他亦十分好奇,老十四能够开出什么条件来,稍稍犹豫,便道:“索安泰跟我来。”说完,便拍马冲了出去。 见到胤礽策马前来,胤祯暗松了一口气,待胤礽圈马立定,他便拱手一揖道:“见过二哥。” 听胤祯叫他二哥,胤礽倒无端生出一股亲切,点头道:“什么条件,说吧。” “二哥快人块语,十四就不赘言了。”胤祯含笑道:“皇阿玛的密旨,二哥是否愿意过目?” 胤礽亦担心老十与马高鸣给他唱双簧,点头道:“看看也好。” 达春立刻就催马上前,将一信封交给索安泰。 拆开信一开,胤礽登时就额头见汗,“孽畜,尔不法祖德,不遵朕训,竟做出此等天怒人怨之事,尔置列祖列宗于何地?置大清江山,祖宗基业于何地?”极为熟悉的笔迹,他失望的将信折好送还,康熙确实未死,也未被老十四挟持,他顿时心若死灰。 默然半晌,胤礽才道:“事情已毫无斡旋余地,我不知十四弟还能开出什么足以让我心动的条件?” “太子位,二哥是保不住了。”胤祯极快的说道:“但你此生亦未必一定要在四方天里度过?” 不圈禁?死更不可能了?胤礽眼睛立时一亮,急促的道:“十四弟能否说明白一点?” “澳洲,二哥听说过没有?”胤祯微笑着道。 澳洲?这定然是海外之地了,胤礽极力搜索记忆中看过的全舆图,确仍然没能想起来,胤祯却接着道:“那是距离南洋很近的一块大陆,相当于我大半个大清的疆域,而且跟江南一样肥沃,你的这些人马,都可以随你带去,当然,我会源源不断的给你迁移人口,蒙古人,汉人。” “流放!”胤礽一下就回过神来,失声叫到。 “怎么,二哥不愿意?”胤祯微微一楞。 不愿意?谁不愿意?如此大块地方,又在南洋边上,自然不会是苦寒之地,立国都可以。胤礽忙道:“当然愿意,不过,皇阿玛会同意?” “澳洲便是皇阿玛一直想开拓的海外领地,也是他同意我打造远洋舰队的根本原因,那里有大片的草原,将迁移不少蒙古人过去,二哥认为皇阿玛会不同意吗?”胤祯循循诱导着道,说实在话,他心里也没有底,天知道康熙会不会同意,不过,先把太子哄骗投降了再说。 胤礽确实心动了,如此广阔的疆域,辽阔的草原,蒙古各部落为免‘减丁‘之苦,定然都愿意迁移,那自然也要派遣身份尊贵的人去管理,而一众皇子则绝对是不愿意去的,象他这样犯事的皇子,与其圈禁,还不如流放去澳洲。 更重要的是,流放澳洲,根本就不用再担心谋反,没有大海船,就无法远渡重洋,况且老十四手中还有强大的远洋舰队,康熙铁定会同意。 是否相信老十四,冒险赌一把?胤礽是彻底动摇了。 胤祯一见其沉默不语,当下又道:“澳洲并非无人居住,当地是有土人的,不过,人不多,不到百万,二哥带兵马上岸,第一件事,就是征伐。” (未完待续) 第321章 善后 一听还要征讨数十万的土人,太子胤礽立时决定下来,赌一把!他身为皇太子,对于朝堂上那群大臣可是知之甚深,康熙平三藩、征台湾、三征噶尔丹,哪次不是倾国力而战,哪次不是争论不休?海外征战,那是提也休提,定然是反对声一片,康熙若是成心开拓澳洲,铁定会避开在朝堂上争论,而剑走偏锋,以流放他的名义开拓澳洲,可说是最理想的办法。 澳洲若真如老十四所说有半个大清的疆域广阔,而且土地肥沃,康熙不可能不动心,江南才多大的地方,就已经是国家的赋税根本,若能将澳洲完全开拓出来,康熙可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不仅仅是千古一帝,更有可能与三皇五帝并驾齐驱,以康熙重视名声的脾性,绝对要千方百计征服、开拓澳洲。 想到这里,胤礽已是定下心来,沉吟着道:“十四弟,前明的万国舆图,我可是仔细看过,根本就没有什么澳洲,十四弟莫不是在诓我?” 一听这话,胤祯便知胤礽动心了,当下便老神在在的说道:“二哥还不知道吧?海军已经南下攻克了西班牙人的大吕宋,并且已经开始进军噶罗巴,南洋,不到年底,就将成为大清的一个行省。我若成心诓骗二哥,何不说南洋或者是美洲?何必说个你不知晓的澳洲? 澳洲一事,尚属绝密,仅皇阿玛和我,另外就是探察澳洲情况的张家家主张元隆知道,言尽于此,二哥是否信的及十四,二哥自己斟酌。” 海军已经攻克了大吕宋?建南洋行省?胤礽听的极度震惊,京城根本就未听到一丝风声,老十四还有七千海军在天津,他哪里来的兵力?半晌,他才迟疑着道:“海军还有足够的兵力征大吕宋?” 胤祯含笑道:“二哥难道就没想过,海军其他战舰去了哪里?皇阿玛从两广、闽浙调了六千绿营进驻台湾的事,你总该知道吧?” 这事胤礽自然清楚,而且还知道在京城召集了数千八旗子弟去台湾,原来,这竟然是康熙与老十四联手策划的瞒天过海之计,根本就不是稳定台湾,而是征南洋!想到海军那犀利的火器,他算是彻底相信了,当下不再犹豫,沉稳的道:“我相信十四弟,这七千人马就托付给十四弟了。” “二哥,你这一生,包括你的子孙后代,还有这七千将士,都将为你的这一决定感到荣幸。”胤祯却是收敛了笑容,肃然说道:“几千年来,我们内斗不止,就是因为只看到脚下这片土地,如今,海外有大片广袤的土地等着我们去征服,澳洲,北美州,南美州,非州,每一个洲,都幅员辽阔,我大清八旗子弟四十万能打下这万里江山,同样能够在海外再打出一片万里河山来!” 老十四竟然有如此野心!胤礽震惊的同时,也彻底放下心来,想到日后要大力依仗海军,他在马上拱手一揖,沉声道:“二哥此番输的心服口服,输在十四弟手上,输的不冤!日后,二哥唯十四弟马首是瞻。” *胤祯、胤礽两人都是满面笑容的回到各自大军,很快,太子的兵马就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海军、火器营、步军营一众士卒都是面面相觑,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等待着命令。十五、十六、衍德、马高鸣等人都不知道胤祯与太子说了些什么,太子的叛军为何突然士气大振? 胤祯却是满面微笑的望着,料想不错的话,太子定然是说要带那些兵马去南洋为大清开疆拓土,以获取战功赎罪,大清尤重战功,开疆拓土,历来封赏极重,对于普通的八旗子弟而言,征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更遑论他们这些走投无路的叛军,估计也没人在意南洋有多远了。不过,说实话,胤礽确实是个人物,就此圈禁,实在是一大损失,一定要争取说服康熙,放他去澳洲。 叛军们欢呼之后,便开始整齐的列队上前放下刀枪弓矢,一见这情形,海军、火器营、步军营一众士卒微微一楞之后,立时也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这情形倒是让十五、十六、衍德、马高鸣等人百思不得其他解,那些叛军疯了不成?投降还如此兴高采烈?实是闻所未闻,真是咄咄怪事!十四爷究竟跟太子说了些什么,竟然会产生这种效果? 安定门外,两军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一阵接一阵,京师内城北城区的居民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立时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登时也是奔走相告,欢欣不已。 八阿哥胤禩、十阿哥胤誐,鄂伦岱率领着五千骁骑营兵马绕道德胜门,刚刚才到城门,就听到这声震云霄的欢呼声,心里都是大为沮丧,来迟了!老十四竟然胜了!出城之后,几人便看到两军泾渭分明,叛军正在缴械投降,而令人怪异的却是两军都在欢呼,胤禩、胤誐,鄂伦岱不由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投降的叛军也在欢呼? 十阿哥胤誐满头雾水的道:“太子疯了不成?投降还欢呼?” “天知道是怎么回事?”鄂伦岱没好气的道。 八阿哥胤禩却幽幽的道:“十四弟此番竟了全功,怕是无人再能望其项背。” *太子率领七千士卒在安定门外投降的事,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京师,合城文武大臣、皇族宗亲无不燃放鞭炮大肆庆祝,小民百姓亦是为免去一场兵祸而庆幸不已,京城内外登时就热闹起来,三日前,匆匆避祸出城的一众宗室亲贵,大小官员又纷纷涌回京城。 胤祯却未能闲着,安置七千叛军,软禁太子,命令隆科多肃清城内零星乱军,谴人给康熙八百里加急快报,召集在京城的禁旅八旗各营将领赶往天津迎接康熙,一通忙下来,天色已近黄昏。 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兄弟俩忙着将胤祯的眷属送回府邸,匆匆回自家府邸打了个转,而后又去了京报报馆转了一圈,见都安然无恙,方安下心来,闻知胤祯还在丰台大营,两兄弟又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经过太子兵变一事,又获知康熙在海军安之如素,京城一众皇子阿哥,大小官员,宗亲皇族,任谁心里都清楚,十四阿哥是圣心默定的新太子人选。十五、十六两兄弟本就是十四党,自然是更为卖力,生怕胤祯有事吩咐,不见他们人影。 二人刚到海军营地,便见胤祯在衍德、方苞的陪同下自帐中出来,忙急趋几步上前见礼,十五胤禑笑道:“几位嫂嫂侄儿已安然回到王府,十四哥也该回去探望一下。” 此番十五、十六诓骗火器营马高鸣来援,可说是帮了胤祯大忙,否则,根本没机会说服太子投降,胤祯对他二人亦是刮目相看,当下便笑道:“正准备回府,你两来的正好,先去和硕庄亲王博果铎的‘澹泊居’打前站,今晚请八哥他们,可惜十三哥今日不在。”说着,他又对达春道:“你去八哥府上递帖子。” 西直门内大街后半壁街,恂亲王府,现在应该是叫郡王府,嫡福晋海若一回府便吩咐人赶紧的收拾,并嘱咐弘春四兄弟赶紧的准备好功课,以防胤祯回府检查,胤祯这段时间心神俱疲,她可不想几个儿子惹他生气。 安顿下来,海若顿觉乏力,这几日,合府上下都处于惊恐之中,天津地震、海军炮击康熙、胤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太子兵变,太子回京,一个个坏消息接踵而来,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一日数惊,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几日是怎么熬过来的,还好,一切都过去了,胤祯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强。 看着一众仆从下人内内外外的忙碌,海若很是欣慰,府邸的下人都是包福全从外地精挑细选,知根知底的,平素里也不曾亏待,否则早就一哄而散,跑的没影了,它可是听说有不少人家的仆从乘乱卷携财物私逃的。 胤祯一到府邸门口,包福全和老马头二人就双双迎了上来请安见礼,胤祯翻身下马,将马鞭递给牵马的仆从,一头走一头问:“府里怎么样?” 包福全亦步亦趋的跟着回道:“回王爷,府里上下内外,皆安然无恙。” 老马头却接着道:“就是外院逃了两个奴才。” 听说逃了两个下人,胤祯脚步不由一缓,却是一下就想到,这几日京城内外,王府上下,还不知道是如何惊恐慌乱,只逃走两个下人,已经是极为难得了,略微思忖,他便道:“将逃走的两人抓回送官,剔除出王府,日后王府用人,不允许在逃奴所在地挑选。 另,包福全赏银一百两,府中所有丫鬟仆从一律赏银五两,一应管事,赏二十两!所有王府护卫、兵丁赏银十两至二十两,有忠心护主的,报上来,爷重赏!” (未完待续) 第322章 强势 恂王府一应粗使丫鬟婆子仆从下人,皆是包福全这几年从外地精挑细选来的,听闻老马头当面给自己埋刺,包福全不由有些忐忑,却未想到竟然得到诺大一个彩头,得意的瞥了老马头一眼,他忙躬身道:“谢主子厚赏。” 整齐的躬立在两旁候迎的一众仆从听的王爷如此重赏,一个个都是心花怒放,齐声打千道:“谢王爷厚赏。” 胤祯却加快脚步进了内院,海若及珈宁等三位侧福晋带着一众丫鬟婆子立时就迎了上来见礼,胤祯一一瞅了四人一眼,含笑道:“此番受的惊吓不小吧。” 海若含笑道:“王爷平安无事就好,经此一事,倒是看开了很多事情。” “姐姐那两日,彻夜在佛堂为王爷祈福。”珈宁接着说道:“两个妹妹房里的灯也是彻夜未灭。” “此番惊吓,倒也值得。”胤祯呵呵笑道:“如今雨过天晴,爷好好补偿你们一番。” 一听胤祯这话,海若急忙吩咐一众丫鬟婆子退下,胤祯自觉有些出言不谨,忙道:“弘春他们几个呢?” “妾身这就去唤来。”珈宁笑吟吟的道。 弘春几个早就在旁院候着,听的招呼,立刻就鱼贯而出,一个个紧绷着脸,小大人似的上前请安,胤祯累了一天,也无心再考查功课,叫他们来,无非是想亲眼见见,草草问了几句就将他们打发了下去。 待弘春几人离开,珈宁便道:“王爷乏了吧,妾身去给您放水洗澡。” 一听珈宁说放水洗澡,侧福晋伊尔根觉罗香涵和西蓉都是掩嘴而笑,就连嫡福晋海若亦是偏过头去,胤祯一见这情形,立马便知上次与珈宁在浴房洗鸳鸯浴的事漏出去了,珈宁更是羞的快步离去。 洗浴出来,胤祯便乘轿径奔‘澹泊居’而去,‘澹泊居’不仅是京师一流的酒楼,也是宗亲皇族、朝廷大员宴客最喜欢去的场所,对胤祯而言,这地方无异于一个信息发布中心,他今日专挑这地方,就是要借此宣示十四党与八党已经合流。 *廉郡王府,胤禩书房,九阿哥、十阿哥,裕亲王保泰、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鄂伦岱、何焯等人济济一堂,却正在争论不休。 “老十四定然是早已知道太子已经释放了群众臣宗亲,却刻意隐瞒,就为怕我们争功嘛。”九阿哥胤禟高声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否则马高鸣会的火器营怎么出现在安定门?” “我看不象。”裕亲王保泰道:“九弟,你没在瓮城,骁骑营冲进瓮城之前,海军在箭楼上休息,一见我们冲进去,衍德还冲着我们指手划脚的,随后海军才发动强攻配合,否则岂止死这么点人?” “三哥是什么意思?”十阿哥胤誐没听明白,追问道。 裕亲王保泰详细解说道:“十弟,你想,若是老十四早知道太子已经释放了人质,海军的攻击岂会不慌不忙?他就不怕太子重新挟持大臣宗亲?” 布穆巴接着道:“我也赞成,步军营跟进,也是后面的事。” “九弟是想左了。”八阿哥胤禩沉声道:“隆科多从箭楼上吊了下来,你没看见?当时十四弟迎了上去,估计是隆科多发现了情况有变化。” 胤禟却不服气的道:“那马高鸣的火器营为何会出现在安定门?” “我想应该是老十五、老十六两人带来的。”八阿哥胤禩不悦的瞟了老九一眼,沉声道:“太子现在是彻底完了,三哥胤祉此次难免也要遭牵连,但是还有个四哥,京城的谣言,你们忘记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而且,就算是要争,大家都想想,现在这局面,我们争的赢吗?” 一屋人立时都不做声了,老十四虽然天津军演捅了个天大的漏子,却是因祸得福,救起了康熙,并且取得了康熙的绝对信任,这是最为难得的,如此多的皇子中,康熙敢绝对信任谁? 鄂伦岱轻叹了口气道:“我跟十四爷有过节,但我也不赞成再争,没法争!我的人在叛军中打探了下,听说海军已经攻克了大吕宋的马尼拉,正在攻打噶罗巴,老十四准备建立南洋行省。” 因为西班牙舰队的入侵,上书房大臣萧永藻不知大吕宋的具体情况而遭康熙训斥,以致满朝文武大臣、宗室亲贵都对南洋的情形狠下了番工夫研究、了解,所以,一听这话,众人都是大为震惊。 老十四居然悄无声息的攻克了大吕宋,建南洋行省?这是多大的功劳!这还怎么跟老十四争? 就在这时,门外护卫禀报道:“恂郡王府护卫达春前来拜见,说是十四爷在‘澹泊居’宴请主子及九爷、十爷。” 在‘澹泊居’宴请,众人不由都是一楞,老十四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九阿哥胤禟冷冷的道:“十四弟这是先声夺人,借此宣布十四党与八党合流,当然,执牛耳者是他老十四。” “公然宣布十四党与八党合流?老十四不怕皇阿玛猜忌?”十阿哥胤誐甚为不解的问道。 裕亲王保泰细细解说道:“皇上独身在海军都能安之如素,自然不会再顾忌老十四,老十四这些年来,建远洋舰队,创办海军、整顿海关,推动工商杂税革新,都证明了他的才干,目前所欠缺的就是处理朝务的经验。而处理朝务,首重党争,老十四欲借此机会整合十四党和八党,向皇上证明他处理朝务的能力。” 强势!十四爷这一手实在是太强势了!众人心里都是一凛,昨日,胤祯才提出与八党合流,今日就公然要整合十四党与八党,去赴宴,这主次名分就定了下来,八党就此消散都有可能,‘澹泊居’可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 不去赴宴,八党等于是就放弃了合流,十四党与八党立马就会死掐,问题是现在的八党又如何是十四党的对手?任谁现在都清楚,康熙圣心默定的太子是老十四,而且对老十四是绝对信任,况且康熙如今春秋已高,短短几年时间,想搬倒老十四,根本就没可能。 (未完待续) 第323章 中庸之道 谁也没料想到,胤祯一平息了太子的兵变,立刻就使出了这一招杀手锏,都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去与不去,直接关系到与十四党的关系,在座的几人心里都隐隐感到一丝紧张,齐齐望向八阿哥胤禩。 八阿哥胤禩亦是面沉如水,老十四不按常理出牌,完全打乱了他的设想,四哥的威胁仍在,老十四就挟大胜之威,意图吞并八党,确实颇有大家风范,不过这吃相未免太急了点。八党是他多年的心血,就这样拱手送给老十四,或者是被老十四分化打散,他却是颇为不甘。 另外,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老十四为何如此急于整合十四党与八党?仅仅只是为了展现他处理朝务的能力?还是另有原因? 太子已经是彻底完了,废太子不过是康熙一道谕旨的事,可另立太子却是国之大事,即便是康熙圣心默定了老十四,亦不可能一蹴而就,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就不可能,这么长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还有个四哥在旁虎视耽耽,不能就此放弃!即便是要认输,那也得等立了太子再说,不过,眼下却是不能与老十四公然对立,须得给八党的官员宗亲留条后路。 大方向定下了,胤禩眉头又是一皱,赴宴的事,如何安排?即不能够驳了老十四的面子,又不能服软,此事须得小心应对,这几年,老十四做事是一环扣一环,轻视不得。 眼见八哥沉吟不语,老九胤禟却是急了,他是生怕八哥就此认输低头,略略想了下,他便站起身来,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虽说老十四是从我们八党自立出去的,可他毕竟是自立了一党,而且党羽众多,实力雄厚,两党合流,彼此定然有个厚薄,有道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尾,咱们辛苦经营那么多年,难道就为尾附于人?” “九哥这话不对。”十阿哥胤誐立刻出声说道:“当年可是说的清楚,十四弟我们四兄弟,谁上位,其他三人都得鼎立相助,老十四这几年,也没自外于我们,怎么九哥现在把十四弟当做外人了?” “我什么时候把老十四当外人了?”胤禟颇为恼怒的瞪了胤誐一眼,道:“老十四还没上位,难道现在就不能争了?” 胤誐毫不示弱的瞪了回来,扬声道:“我是怕伤了我们兄弟和气,八哥还在考虑,你不要企图影响八哥。” 胤禟登时为之气急,老十把八哥推出来,他还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就坐了回去,道:“我认为现在还未到放手的时候,该争还是得争。” “九弟、十弟,无须为此伤了和气。”八阿哥胤禩瞅了两人一眼,才缓缓说道:“人无信不立,当初的誓言,八哥岂会忘记,眼下,十四弟并未上位,四哥的威胁也未消除,咱们此时不宜放手,否则一旦老十四失势,咱们四兄弟就都没了机会。 我的意思是,既不放手,也不相争,静观一段时间,这样,既不伤和气,也不失根本,大家以为如何?” “八叔此法暗合中庸之道,我赞成。”顺承郡王布穆巴头一个支持道。 裕亲王保泰沉吟着道:“这样自然最好,不过,赴宴的事,如何应对?” “这好办,三哥、九弟、十弟你们三人前去赴宴,就说我热孝在身,不宜赴宴。”胤禩一脸轻松的道:“这样既顾全了十四的面子,亦不致坠了八党的威信。” *‘澹泊居’今日晚宴却是出奇的多,太子兵败,一众被挟持的王公大臣、宗室亲贵纷纷打着压惊的借口相互宴请,一则拉拉关系,二则也为打探消息,康熙无恙,隐于海军的事早已传开,但谁也不知具体的情形,十四爷、八爷联手挫败太子的情形,也是他们极为关心的,这可关系到日后的站队,一个个自然都分外上心。 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联袂而至,立时就吸引了大厅里众人的目光,谁不知道老十五是十四爷的人,立时就有不少自问上得了台面的,上前请安寒暄,‘澹泊居’的大掌柜关有才也急忙迎了上来,极利落的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关有才给十五爷、十六爷请安。” 关有才实则是庄亲王府的二管家,因排行老三,人称关三爷,庄亲王博果铎是老亲王,因喜男风而无子嗣,从不参与任何党争,也因无子嗣而格外喜爱宗室小辈子弟,逢年过节,每每召集京中名角至府上唱堂会戏,广邀晚辈至府上玩乐,博果铎出手大方,又为老不尊,很受宗室晚辈喜爱。 十五、十六两人可没少去庄亲王府厮混,跟关有才亦是极熟,十五胤禑当下就笑道:“关老三,‘澹泊居’的生意是益发的兴旺了,瞧这架势,怕是没空座儿了呗。” “瞧十五爷说的,‘澹泊居’怎能没十五爷的座儿。”关有才满脸都是笑,哈着腰道:“敢问十五要后院还是别院?” 老十五知道别院是喝花酒玩乐的地方,便笑道:“今儿是十四爷宴请八爷、九爷、十爷,你看着安排吧。” 一听是十四爷宴请八、九、十,三位爷,关有才立时精神一振,哈腰笑道:“今儿个‘澹泊居’可是蓬荜生辉,二位爷里面请,奴才亲自去安排,包几位爷满意。” 十五、十六转身入了后院,大厅立时就轰的一下议论开了,十四爷居然在‘澹泊居’宴请八爷,难不成十四党与八党要合并?眼下,太子已然是废了,若十四党与八党再合并,十四爷的太子岂不是铁板钉钉?不少人纷纷出门或是转入后院,通传这一消息。 胤祯在半路就接到达春的禀报,得知是裕亲王保泰和老九胤禟、老十胤誐三人赴宴,听闻老八以热孝在身为托词,他不由撇了撇嘴,早过了百日,还热孝?看来八哥还是不死心,想想也是,换做是他,也不会就此甘心,为君为臣,可是天壤之别。 不过,他却是深知八哥胤禩没戏,康熙可说是丝毫没有立八哥的打算,该如何点醒八哥呢?再争下去,翻脸是迟早的事,所谓的君子之争,那不过是句漂亮话,没人会当真,胤祯皱着眉头暗暗思忖着。 康熙会否再立太子,胤祯心里实在是没有把握,记忆中,康熙就是为防止诸皇子夺嫡而决定不再立储,眼下他取得康熙的信任,仅仅只是打消了康熙对立太子的顾忌,至少立他为太子,不用顾虑到危及皇权。 下一步则是要解决诸皇子夺嫡的问题,唯有双管齐下,才能促使康熙下决心再立太子,这就是胤祯急于整合八党的原因,一旦立了他为太子,整个局面都会为之一变,首先八哥他们会死心,转而死心塌地的支持他。至于老四,先给他个小鞋穿,再想法子将他的死党剔除掉,量他再翻不出什么浪来。 唯有朝局平稳下来,也才能腾出手来,推行革新,有康熙这块金字招牌,很多事情,待他上位时,便可名正言顺发形成祖制将其固定下来,日后大力推行革新,方能减少许多阻力。 然而,八哥不死心,这其中就平添了无尽的变数,该如何敲打一下八哥?胤祯斜靠在软垫上蹙眉凝思。 不知不觉间,轿子已在‘澹泊居’门前停了下来,包福全在轿外躬身禀道:“主子,到‘澹泊居’了,十五爷、十六爷已经迎了出来。” 胤祯下轿一看,竟是一群人在门外候迎,打头的便是老十五、老十六两人,二人后面一群人,粗粗扫了眼,多是不着调的宗亲,当下便踱了过去。 一众人立时就乱哄哄的请安见礼,称谓亦是五花八门,胤祯耐着性子点头,并不咸不淡的问候了几句,正欲进门,却听人叫道:“裕亲王来了。” 回首一望,但见三乘银顶黄盖红帏舆轿缓缓而来,胤祯略为犹豫了下,便立住脚步,老十五却是轻声道:‘十四哥先进后院吧,我和十六迎他们。” “九哥、十哥眼下非我们一党,不能授人口实。”胤祯亦是轻声道,略一停顿,见众人都在前面躬候,又嘱咐道:“天津之变,太子兵变之事,你着人如实的写下来,可以稍有侧重,但不能失实,写好之后,请皇阿玛过目,宁愿不报道,也不要失真,这关乎到京报的声誉,清楚吗?” “十五明白。”胤禑神情肃然的说道,接着又问道:“海军炮击皇阿玛的事情写不?” “没必要隐瞒。”胤祯沉吟着道:“塞罗奔已死,就让太子背黑锅吧,他反正是虱多不痒,不在乎多背一条罪名。” 说话间,九阿哥、十阿哥、裕亲王保泰三人已经下轿,待一众人请安之后,三人便急步踱了过来,胤祯前迎了两步与三人见礼。 九阿哥胤禟笑道:“恭喜十四弟殄灭太子兵变,再立殊功。” “九哥客气了。”胤祯含笑道:“此番能竟全功,非十四一人之力,五哥、九哥布局于前,功不可没,三哥、八哥、十哥亦是亲临战阵,更有老十五、老十六巧言说动火器营来助。完全是一众兄弟鼎立合作,方有此大胜,十四何敢独自居功?” (未完待续) 第324章 攻心 见胤祯毫不贪功,裕亲王保泰心里暗自叹服,老十四不过三年时间就能折腾出如此局面,并非侥幸,才干就不用说了,诸皇子中无人能及,这份器量,也唯有老八能与之一比,只是少了老八那分亲和,不过,一味亲和,又如何能够成事? 十阿哥胤誐听的胤祯提及他的功劳,立时眉开眼笑的道:“可惜被十四弟劝降了太子,若能上阵厮杀一番,那才过瘾。”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八哥岂会让十哥上阵厮杀?”胤祯说着一伸手,道:“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咱们入席再畅谈。” 一直候在一旁的关有才立刻上前躬身道:“各为爷,请,里面请。” 胤祯微笑着自袖中抽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递过去,道:“听个响儿。” “哪敢让十四爷破费呢?”关有才口中谦逊,却仍然是接了,觑了一眼便一扬脖子唱道:“十四爷重赏下了。” 立时屋里屋外便响起一片“十四爷重赏下了!”“谢十四爷赏。”的应合声。胤祯一行便在谢声中款步进入后院。 进房之后,九阿哥、十阿哥、裕亲王保泰都是礼让再三,推胤祯坐了首位,胤祯原也不过试探,见了三人态度,已是清楚八哥的意图,当下安然落座,屏退了一众下人,才含笑道:“今日邀约三位兄长前来,一则是庆祝,二则,有关皇阿玛的事,也给你们详细说说。”说着,便缓缓将康熙在天津落水之后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听到康熙决定隐瞒他无恙的消息,延缓回京,以便能解救群臣宗亲,九阿哥、裕亲王保泰都是一呆,在心里快速的推想了一遍,康熙无恙,这事老十四不敢哄骗他们,康熙既是安然无恙,却又刻意隐瞒消息,以图解救群臣宗亲,他就不担心八哥与太子相争?不担心八哥的安危? 默然半晌,九阿哥胤禟才肃然道:“十四弟,能否将皇阿码的原话相告?” 瞅了老九一眼,胤祯又呷了口茶,才道:“不仅是八哥,太子、三哥、九哥、十哥,甚至是五、七、十二等几位兄长都可能卷进去,皇阿玛足足考虑了半晌,此举亦属无奈。” “十四弟,当时情形,能与太子相抗衡的就是八哥,皇阿玛必然是单独提到,能否见告?”胤禟却甚是执着的问道。 “九哥,有些事该为尊者讳。”胤祯沉声道:“这些事,即便十四不说,九哥难道想不到?” 屋中登时就沉寂下来,裕亲王保泰瞅了胤祯一眼,心里大为赞叹,康熙肯定说的不中听,老十四此时想整合八党,想老八拜矮,却仍然坚持为康熙避讳,这分气度着实让人心折。 十阿哥胤誐见气氛沉闷,忙岔开话题道:“不谈这些丧气的事情,叫他们上菜,咱们喝酒。” 胤祯却是未动,望了老九一眼才道:“我们四兄弟在一起的时日不短,即便要争,我跟八哥也会堂堂正正的争,今日邀约相聚,就是想把话敞开了说,八哥,根本就没机会!” 胤禟闻言,脸色登时就一片苍白,胤祯却是接着说道:“其实,八哥你们应该去看看太子,最了解八哥处境的,应该是他的生死仇敌——太子。皇阿玛现在何处,我亦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在回京的路上,你们明天一早,不妨去见见太子。” “见太子?太子会了解八哥的处境?”十阿哥胤誐诧异的问道。 胤祯点了点头,道:“太子在位三十余年,岂是见识浅薄,目光短浅之辈,为何复位之后,会甘冒奇险?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的对手,你们回去问问八哥,八哥不过是一时放不下而已。” 九阿哥胤禟沉声道:“十四弟是如何看的?” “我认为,皇阿玛复太子位,为的便是借助太子的势力钳制八哥。”胤祯缓缓说道:“现在看来,百官公推太子,是一步臭棋,臭的不能再臭,正是因为百官公推太子,才让皇阿玛感觉到,八哥的威胁更甚于太子,这才让太子复位,以平衡朝局,可以说,从那时起,八哥就已经毫无机会,这几年,不过就是棋子。” 百官公推八哥为太子一事,这几年,胤禟也都意识到有些操之过急,却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想去看,一听胤祯这话,九阿哥、裕亲王保泰都是脸色阴沉,默然不语。 十阿哥胤誐最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沉默了一会,便好奇的问道:“十四弟的对手是谁?” “四哥。”胤祯脱口说道:“一直以来,我只把四哥当对手。” 此言一出,九阿哥、裕亲王保泰都惊讶的望向老十四,就连老十五、老十六也的好奇的望着胤祯,一直以来,胤祯竟然只将老四当作对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十阿哥胤誐不解的道:“难道十四弟从来未把太子当对手?” “太子自有皇阿玛解决,根本就无须十四操心。”胤祯微微一笑,道:“十四前年在广州遇刺,这事你们应该都知道,就是出自四哥的手笔。” 老四派人刺杀老十四?众人闻言都是一楞,老十四在广州遇刺,京报上不是说是倭寇干的?稍稍一想,众人都明白过来,这事他们当初只是怀疑,却是不敢深想,没料到,老十四今日自个说了出来。 十阿哥胤誐瞪着眼,恨恨的说道:“十四弟有证据没有?” “这事哪里会有证据?”胤祯含笑道:“我与四哥,已经暗中交了几次手了。” 胤禟几人想到老四远在江南甚至是福建都能及时收到京城的信息,手下定然有极为庞大的秘密组织,听到这里,都已是相信了几分,要说有能力在广州及时发动二百人的死士行刺老十四,怕是也唯有老四能做到了。 想到这里,胤禟心里一跳,老十四为何今日将这事说出来了,难道他准备对老四下手了?联想到昨日步军营骑兵外出搜寻信鸽的事,他不由暗叹了口气,一旦康熙怀疑是老四刺杀老十四,老四便再无指望,如此一来,再无人能跟老十四争储。 (未完待续) 第325章 老八的决断 敲了老八一闷棒,又点明了以后老四是主要的竞争对手,胤祯琢磨着该给点好处了,呷了口茶之后,他才斯条慢理的说道:“四哥鼓捣了个‘摊丁入亩’,此乃国策,实在很难找到与之媲美的差事,思来想去,唯有漕运,方能与之相提并论,解决漕运,我已有大致的思路,九哥回去跟八哥商量议一下,看看八哥有没有兴趣。” 解决漕运!胤禟、胤誐、裕亲王保泰,老十五、老十六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胤祯,老十四还真是敢想,竟然以解决漕运来抗衡摊丁入亩。 漕运是什么?漕运是京城的生存根本!漕粮则被称为‘天庾正供,朝廷血脉’,是京师满汉军民的基本口粮,正所谓国之大事,惟兵与漕,由此可见漕运的重要性。 每年进京的漕粮定额在四百万石,仅是漕船就有六千之众,朝廷为此专设漕运总督,官员兵丁足有上万,却仍是弊端丛生,民怨沸腾,闹漕之事各地时有发生,朝廷每年为漕运的支出亦是相当惊人,仅是修理漕船一项,开支就近百万两之巨,负担之大,可想而知。 若是能成功解决漕运问题,绝对是大功一件,丝毫不比‘摊丁入亩’逊色,九阿哥胤禟的鼻息登时有些粗了起来,急切的道:“十四弟,此话当真?” “九哥难道认为十四是信口开河之人?”胤祯含笑反问道。 “是九哥孟浪了。”胤禟陪着笑脸道:“若真能解决漕运,九哥这贝勒,怕是又该升一升了。” 一听这话,十阿哥胤誐急道:“九哥,这次该是轮到我了吧。” “九哥、十哥放心,此事十四已是反复思量,绝对可行,而且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漕运的弊端。”胤祯信心满满的说道:“八哥你们若能尽心尽力,圆满解决此事,乃是天大的功劳,皇阿玛届时岂会吝啬爵位封赏?” 裕亲王保泰自知身份,没怎么插言,一直静心旁观,见的老十四狠敲了老八一棒,转手又送了一份天大的功劳,心里是嗟叹不已,老十四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功劳源源不断,跟着他的官员,但凡实心办事的,大都是超迁,这一点,老八却是远远不及,实无再争的必要,回去倒的好好劝说一番。 十阿哥胤誐听闻有升爵的希望,立时快活的道:“十四弟,开席吧,十哥今日要好好跟你喝几杯。” “忙了一天,我也饿了,十五弟,叫他们上菜。”胤祯此时也松懈了下来,含笑吩咐道。 虽是晚间,但十四阿哥在‘澹泊居’宴请九阿哥、十阿哥、裕亲王保泰三人,十四阿哥端坐主位的消息却是很快传了开去,京城一应王公大臣、宗室亲贵都意识到十四党与八党怕是要公开合作了,虽然八阿哥未去赴宴,但无非就是自持身份,不愿意拜低而已,已经无关大局。 十四党与八党这一合作,朝局又将之一变,太子已彻底玩完,三阿哥经此一变,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如今是十四阿哥、十三、十五、十六,老八、老九、老十合在一起,四阿哥却是独身一人,这结局不用想也知道,谁也没料想到,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事情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一个个心里都在盘算该如何与十四阿哥拉好关系。 *酒宴尽欢而散,十阿哥胤誐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一出‘澹泊居’,老九胤禟便嘱咐老十先回去歇着,胤誐虽然多喝了几杯,却并未喝高,心知老九、保泰还要去八哥府上,却是懒的再去掺合,不管是八哥还是十四弟上位,于他而言,都是一样,他才懒的费那心神,索性装醉,升轿回府。 廉郡王府,书房,八阿哥胤禩仍在挑灯夜读,等待着老九他们归来,对于老十四,他现在是不敢有丝毫的轻忽,此番宴请,老十四明显是有备而来,他很是担心老九沉不住气,与老十四闹的不欢而散,眼下,与老十四闹翻,却是殊为不智。 “主子,九爷与裕王爷回来了,好似喝的不少,离着老远就能闻到酒气。”首领太监高福蹑手蹑脚的进来禀报道。 喝的不少,胤禩放下心来,搁下书道:“多掌几盏灯,另着人准备点醒酒汤送来。” 不一时,九阿哥胤禟、裕亲王保泰二人便在太监、护卫的镞拥下进了书房,胤禩一面叫人奉茶,一面笑道:“十弟呢,喝高了?” “离高不远了,我着他先回府。”胤禟微笑着回道。 见老九心情甚好,胤禩试探着道:“与十四弟谈的如何?” “十四弟倒未咄咄逼人,还主动提出,送我们一份差事,彻底解决漕运。” 解决漕运?胤禩闻言一惊,老十四好大的手笔,这份礼可着实不轻,他不由瞅向保泰,保泰含笑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老十四说他有妥善的办法解决漕运问题。” 老十四是什么意思?送如此一份大礼,胤禩不由大为疑惑。 胤禟落座之后,喝了口茶,又才说道:“八哥,十四弟提议,让我们明日一早去探望太子。” 去看太子?胤禩眉头一皱,他与太子斗了三年,彼此已是不死不休,此时太子已彻底落败,还有何必要去看他?略微沉吟,他才沉声道:“十四弟怎么说的?” “十四弟的意思是,太子最了解八哥的处境。”胤禟回道:“他还说你应该知道,太子复位之后,为何要甘冒奇险?一路回来,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太子为什么不等,偏要迫不及待的篡位呢?” 太子为什么要迫不及待的篡位?胤禩闻言不由一怔,之前,他却是再没想过这个问题,太子复位是在百官公推他胤禩为太子之后的事,老十四刻意提及,难道太子篡位的根子在这里? 见八哥默然不语,胤禟幽幽的说道:“八哥还记的三年前,十四弟第一次离京前往上海时提醒我们的那句——触及皇权吗?” “九弟是说,太子复位,根本就是皇阿玛为了钳制我们的无奈之举?”胤禩有些沉重的问道。 “这是十四弟说的。”胤禟缓缓说道:“一路之上,我越想越觉的有理,当时,百官才公推八哥为太子,皇阿玛顾忌名声,不敢无顾打压我们,唯有推出太子,才能钳制我们。” 胤禩点了点头,已是明白过来,老十四这是借此点拨他,让他适时的放手,可能在三年前,老十四就已经很清楚的看出了这一点,太子和自己都不是康熙心目中的储君人选,因此,他才开始大胆的出手争储,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落寞。 见胤禩神情落寞,裕亲王保泰沉声道:“今日酒宴上,老十四明确的说出,八弟没有任何指望,从皇上隐瞒行踪,任由八弟与太子相争,以图解救被太子挟持的群臣宗亲这点来看,皇上确实没有立八弟之心,老十四说的不错,这些年来,八弟不过皇上手中的一个棋子,而且是过河卒子。” 见保泰说的如此直接,胤禟生怕八哥受不了,不由低喝道:“三哥!” 胤禩却是苦笑了一下,摆了摆手道:“我与三哥相交十余年,让他说。” “我不知道老十四在担心什么?但他想的,看的,确实比我们长远,”保泰既是打开了话匣子,索性接着道:“这几年,我们是身在局中,现在回头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太子在,他们与太子斗,太子倒了,皇上又扶持出一个十四党,别说我们斗不过老十四,就是斗倒了老十四,说不定皇上又会扶持出一个三爷党、四爷党来。 八弟,皇上既然无心,而我们又斗不过皇上,既是如此,何不转而全力扶持老十四?最起码老十四与我们还有几分香火情,不会亏待一众兄弟。” 默默听完,胤禩才瞅向胤禟,道:“九弟,你如何看?” 胤禟沉吟半晌才道:“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我赞成全力支持十四弟,但我认为应该尽最大可能保留八党,至少是在老十四登基之前。今日,十四弟还爆出一件事,他在广州遇刺是老四的主使。 由此可见,老四就是一条毒蛇,我认为,让十四弟去跟老四斗最好,十四弟赢了,我们认命,反正损失不大,若万一有不测,我们就还有机会。” 胤禩却是反应极快,立时就问道:“老十四准备出手对付老四了?” 胤禟沉吟着道:“昨日步军营一千快骑出动应该就是冲着老四的信鸽去的,我想,可能是有消息了。” “没那么快。”裕亲王保泰接着道:“京城东华门的鹰鹞房,有鹰鹞百余只,京城近郊不会有信鸽,老十四刻意提出老四,用意在于提醒我们,现在的对手是老四,而且老四擅长玩阴的。” 微微点了点头,胤禩才道:“九弟的建议很好,即便全力支持十四弟,八党也不能散,皇阿玛虽说春秋渐高,可身体康泰,后面的事,谁说的清楚?咱们得预留退路,与十四党只能合作,不能合流!” (未完待续) 第326章 郁闷的老四 听的胤禩的决定,裕亲王保泰不由暗叹了一声,老八还是不死心呐,如此下去,八党与十四党翻脸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届时,八党的一众宗亲大臣怕是都要跟着倒霉,但要他就此叛出八党,却又做不出这种事来。 见保泰神情黯然,胤禩长叹了口气,道:“三哥不必担心,皇阿玛既是无意于我,我何苦强撑着不放,我现在是放的下也的放,放不下也的放!” “那八弟如此说,又是为何?”保泰不解的问道。 胤禩望了二人一眼,才沉声道:“既然我没了机会,咱们就必须全力支持、保证十四弟上位,若是十四弟失手,后果则不堪设想。 之前,我还存着争一争的心思,对十四弟整合十四党与八党抱着瞧热闹的心态,现在既然是全力支持十四弟,则必须要事事替他着想,所谓的预留退路,是给十四弟留的! 十四弟这步走的急了点,有点冒险,两党合流,消除了党争,对朝廷而言,自然是大好事,但对皇阿玛而言,却并非好事,虽说皇阿玛眼下对十四弟是信任有加,但如此多的王公大臣、宗室亲贵都依附于十四弟,苗头稍有不对,皇阿玛必生疑心,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此长的时间,实难保证皇阿玛能够始终如一的信任十四弟。 我认为,还是表面维持两党并立的局面好,皇阿玛对于党争是驾轻就熟,也习惯了党争,另外,我担心两党合流之后,皇阿玛会扶持四哥,易位而想,便是我也难以容忍太子一党独大,这不仅是触及皇权,而且是严重的威胁皇权。” 九阿哥胤禟、裕亲王保泰二人没料到胤禩竟然一下就能搁开手,而且能够设身处地的为老十四着想,心里都不由暗自佩服,倒是小瞧了八哥的器量,老九胤禟迟疑着问道:“八哥这翻苦心,是否与十四弟通通气?” “这是自然。”定下心来,胤禩仿佛轻松不少,微微笑道:“给十四弟带话,八哥愿意做他的磨刀石,我这番话,原话说给他听,看他是什么意思,尊重他的决定。” *正午,烈日当空,德州近郊的一处大棚茶档,二十多个身着劲装的彪悍汉子将整个茶档都包了下来,一应闲杂人等都被远远的赶了开去,树荫下,另有三、四个汉子在给马匹饮水,二十多匹马都是清一色的骏马,不过却都是浑身汉湿,一看就是经过长时间的奔跑。 茶挡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四阿哥胤禛亦是一身寻常劲装打扮,沉着脸大口的喝着粗茶,从杭州到德州,二千多里,他硬是四天时间就跑到了,最迟明天午时,就能够赶到京城。 喝着淡淡的大碗茶,胤禛默默的想着心事,德州的信报还未送来,也不知道京城现在是什么情形,不过才四、五日光景,被必还来得及赶上这出好戏,转而,他又想到,不知道邬思道现在赶到什么地方了,估计也慢不了多少,应该进入顺德府地界了吧。 正自默想,一名护卫急步赶了过来,低声道:“主子,德州的信报送来了。”说着递上一个小蜡筒,胤禛捏开一看,脸色立时就一片铁青,上面仅有六个字,“太子兵败投降。”太子竟然败了,仅仅入京三天时间就败了?而且还是投降!他投降难道就能逃脱终身圈禁或者是鸠杀的下场?太子虽然暴戾,但却不是蠢才,何以会做出这等蠢事来?即便是逃往西北,苟延残喘,也比束手就擒强,至少还有机会不是?难道康熙未死? 失神半晌,胤禛才回过神来,略微思忖,便吩咐道:“就在这驿道附近找个庄子,先住下来,派人沿途回头接邬先生。”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德州难道不知道我的行程?为何只有鸽信?” 护卫躬身回道:“回主子,奴才问过了,昨日的快信要黄昏才能送到。” 胤禛点了点头,道:“随到随送。” 一行人就近寻了个庄子,花了点银子雇下一处院子,胤禛连着在马背上颠簸了四天,颠的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一躺下就浑身酸疼,虽然极为疲累,他却是半晌睡不着,京师的前几日的详报,他在徐州就已经收到,对于京师前几日的情况可谓了若指掌。 太子捏着众多的朝廷大员和宗室亲贵,手中又握着二万多人马,对京师的防务亦十分熟悉,何以不过三天时间就兵败投降?这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用想,定然又是老十四的手笔,老八没这份能耐,想到这里,他不由暗叹了一声,无心再想,很快就熟睡了过去。 黑甜一觉,醒来时,天已麻黑,胤禛就着移过来的灯光细细看完快马送来的细报,心里一片冰凉,特别是附在信尾那一段,老十四竟然在‘澹泊居’宴请老八一党,十四党与八党合到一块了? 他起身来到院子里,缓缓的踱着步子,康熙果然未死,而且还是隐身于海军,老十四的海军,不过三千人,居然不到一个时辰就攻下了阜成门,太子在安定门率七千人被老十四劝降,八党与十四党合并。 眼下的情形,老十四可谓是如日中天,既获得了康熙的绝对信任,又乘势合并了八党,而且解救了如此多的大臣宗亲,不仅深得人心,而且声望亦达到了极致,实力也膨胀到了极致。 他现在凭什么跟老十四争?不出意外,康熙回京就会废了太子,再立太子,除了老十四,还能立谁?除非是不立太子,否则非老十四莫属! 胤禛烦闷的转着圈子,他如今跟老十四可说已成死敌,一旦老十四被立了太子,还有他好日子过?该如何应对眼前这局面?转了两圈,他停下脚步,问道:“邬先生现在到了何处?” 一众护卫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乱说,半晌,一个护卫才道:“目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过,预计要比我们慢上半天或是一天的行程。” 稍稍沉吟,胤禛才吩咐道:“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原路返回。” (未完待续) 第327章 老四的野望 天津,三岔河口,一亩园。 康熙不习惯呆在战舰上,海军北上之后,便命武格将战舰开往天津,命令海军占了三岔河口的水师大营和一亩园,他则驻跸一亩园。 数千海军进驻三岔河口,天津城里大小官员没一个人敢作声,个个心里都清楚海军还有三千火枪兵进京了,而今局势乱糟糟的,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这数千海军也没人惹得起,一众人等谁也不曾想过,他们苦苦寻找的康熙竟然独身居于海军之中。 接到胤祯的报捷军报,康熙是颇为意外,细细读了一遍,也是大为震惊,太子输的并不冤,海军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攻下三千人防守的阜成门,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也打了太子一个措手不及,倒是安定门外的围堵,纯粹是运气使然。 老十四在捷报中并未说是如何劝降太子的,康熙也是颇觉怪异,太子手中有七千兵马,既并非走投无路,也非无一战之力,血战逃脱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为何就乖乖投降了?老十四是如何劝降的? 看来,只有回京才知晓具体情形了,老十四信中提及,已命京旗禁旅前来天津接驾,倒是不急于动身,康熙略微沉吟,便写了一张手令,铃印后才走到门口,对肃立在门外的武格道:“召直隶巡抚赵弘燮,天津总兵杜呈泗,天津海关监督海善及在津的一众八旗将领前来觐见。” “喳,奴才尊旨。”武格跪接过手令,心里却是大喜,皇阿既然亮明行踪,想来十四爷已经解决了太子的兵变。 水师大营立时就快骑四出,不多时,整个天津都沸腾起来,康熙安然无恙,这些天就驻跸一亩园的消息立刻就飞速的传了开去,在津的大小官员立时便云集三岔河口。 天津海关监督海善是最先赶到的,马上便在外递牌子候见,在天津事变中,他的运气是最好的,八阿哥率兵进京后,他则留在了天津,听闻海军三千火枪兵进京的消息后,他立时就意识到十四爷无恙,在羡慕隆科多之余,他留意到天津的饥民流民无人赈济,便大胆的动用天津海关的税银,四处采买粮食,广开粥棚赈济灾民,此举,大大稳定了天津的秩序。 此次举办兵演和献俘,天津各大小官员为了讨康熙欢心,银子花的如泼水一般,又穷于应付驻扎天津的各路人马,各衙门都是河落海干,根本无力赈济满城的灾民,见海善伸手赈济灾民,一众官员都是大松了一口气,对海善和海关都是好评如潮。 康熙就驻跸一亩园,对天津的大小事情自然是了若指掌,对海善亦甚为赞赏,立刻便召见了他,待其请安跪下后,便问道:“赈济灾民一事,是你自己的主意?” 这种好事,自然是要把老十四推上前的,也好要银子不是,况且跟着老十四比跟着康熙有前途,这笔帐,海善还是算的清楚的,他立时就毫不犹豫的回道:“回皇阿,赈济灾民是十四爷让人传话的,奴才不过是尊令而行。” 老十四的手面可没你那么小,康熙心里暗忖,却也不点破,微微颌首道:“天津此次可谓是天灾人祸,损失惨重,老十四在天津要大动土木,这赈济天津的事就交由他负责,既是朝廷赈济,便要面面俱到,无家可归的要妥善安置,有伤的要尽量医治,毁坏的城墙、房舍亦要尽快重建。” “喳,奴才尊旨。”海善躬身回道。 “跪安吧。”康熙含笑瞅了他一眼,道:“朕回京后,另有恩旨。” 还有恩旨!海善心里一喜,忙沉住气道:“谢皇上恩赏,奴才告退。” 海善一退出,武格便禀报道:“禀皇上,李德全在外觐见。” 恩,李德全没事?康熙眉头微微一扬,道:“传他进来。” 康熙失踪的这些天,李德全可说是六神无主,象无头苍蝇似的四处打探消息,康熙若是没了,他这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一听康熙在一亩园现身,他立刻就带了一大帮宫女太监赶了过来。 一进门,李德全便窥探了康熙一眼,见他神色如常,立刻跪下哽咽着道:“恭喜皇上,遇难成祥,洪福齐天!” “有你这样子恭喜的?”康熙笑骂了一句,道:“起来侍侯着,砌壶茶来。”这些天在海军,一应饮食,他极不习惯,为防走漏消息,却一直未吭声。 “喳。奴才这就让人去准备。”李德全躬身退了下去,心里却是暗骂,海军这群天杀的,竟然连壶好茶也没有? 康熙却接着召见了直隶巡抚赵弘燮,天津总兵杜呈泗,对这二人,他却是没了好脸色,天赵弘燮身为直隶巡抚居然两天时间内,没见有丝毫安置、赈济津灾民的举措,若不是海善出面赈济,怕是要酿成民变。 待二人请安后,康熙才道:“赵弘燮,你这几日忙忙碌碌,所为何事?” 赵弘燮系熙朝名将赵良栋次子,一等子爵,捐官出身,历任知县,同知,天津道,山东按察使、布政使、河南巡抚、直隶巡抚,官声尚好,堪称能吏,得知康熙一直就在一亩园,他心里已是大感不妙。 听闻康熙如此问话,赵弘燮心里更是慌乱,忙叩头回道:“回皇上,太子兵马一路破坏驿道,沉船堵塞运河河道,此时正值漕运繁忙,微臣恐误了漕运大事,数日来一直忙于疏通河道,修复驿道。天津地震,灾民遍野,微臣苦于无银可调,未及时赈济,罪责难逃,求皇上从重治罪。” 一听赵弘燮在忙于疏通河道,修复驿道,并坦承无银可调,康熙便沉吟不语,漕运确是大事,漕运在天津受阻,他同样是难逃责罚,这几日天津、北京都人心惶惶,他也确实难以调拨到银钱,略微沉吟,康熙才问道:“河道疏通,驿道修复,进展如何?” 一听康熙转问此事,赵弘燮暗地里长松了一口气,忙叩头回道:“回皇上,已经全部疏通,修复。” 康熙微微颌首,略微沉吟才道:“事有轻急缓从,天津地震,灾民遍野,嗷嗷待哺,你既无力赈济,又不知变通,险些酿成大变,身为封疆大吏,实属不该,着革职留任,协助皇十四子胤祯赈济、善后天津一应事务。另,就地截拨漕粮十万石用于赈济灾民。” 一听革职留任,赵弘燮心里一沉,这处分可就重了,不过有十四爷帮着赈济天津灾民,这职位想必捞的回来,他忙叩谢道:“微臣谢皇上隆恩。” 康熙移目看向天津总兵杜呈泗,原本召见他是欲调派兵丁疏通河道,却未料到赵弘燮已将河道疏通了,沉吟片刻,他才道:“天津地震,城内外一片混乱,你部兵丁日夜巡查,防范未然,称得上当差勤慎、驭兵有律,目前滞留天津的灾民、流民不少,不可稍有懈怠,须始终如一,严防生变。” 当差勤慎、驭兵有律是八旗武官的考核评语,杜呈泗身为汉员,能得康熙亲口肯定,可谓殊异,他立时涨红着脸叩谢道:“皇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定当竭心尽力,维护天津稳定。” *山东济南府,长清县。 四阿哥胤禛回头一路急赶,终在长清县与邬思道汇合,一行人在县城找了一处僻静的客栈包下,胤禛此时已是静下心来,着人侍侯邬思道沐浴洗漱就餐之后,方才命人泡好茶请邬思道过来。 邬思道乘马车仅只赶了一天路,就嫌太慢,转而重金雇了艘小号鸟船,帆橹兼用,日夜兼程,速度虽不及快马,但胜在夜间不休息,一路下来,却也慢不了多少,他这一路,倒未受多大的苦。 见胤禛自德州折返,他就料到京师又起了变化,进屋坐下之后,便试探道:“四爷,可是太子已经兵败?” 胤禛点了点头,却未言声,只是将德州接到的快马细报递了过来,邬思道细细看完,亦是暗自惊心,十四爷还真是屡有出人意料之举,静心思虑了半晌,邬思道才开口问道:“四爷,您在杭州是以何借口脱身北上的?” 一听邬思道开口便是问退路,胤禛心里有些发紧,稍一沉吟便道:“因福建驿道崎岖难行,历来入粤,多走海路,我命赵申乔带队走海路赴广东,而我则推说不习惯海船,自陆路经福建入粤。” 邬思道点了点头,此理由虽说有点牵强,却也说的过去,他接着又问道:“飞鸽传书一事,四爷可处置妥当?” “此事幸得先生提醒。”胤禛点头道:“京师附近的两个据点平日皆以普通鸽子掩人耳目,数量亦不大,不虑搜查,大据点内的各地信鸽已经全部放飞,各据点人员皆以撤换,可保万无一失。”说着,他又问道:“事情很严重?” “以防万一罢了。”邬思道微微一笑:“此两件事,不留下把柄,四爷便可无忧。”微微沉吟,他又沉声道:“经此一事,太子彻底出局,三爷亦难辞其咎,八爷表面无事,实际也已经出局。” “老八也出局了?”胤禛有些不解的盯着邬思道。 “四爷,皇上无恙,却隐身海军,刻意混淆视听,误导一众皇子、群臣宗亲,皇上是何等人,岂有不知如此做的后果?八爷一党在京城是无论如何亦要阻止太子登基的,两虎相争,是何后果,皇上远在天津,根本就无法控制局面,但皇上却听之任之,这实则已是完全的放弃了八爷。”邬思道侃侃而道:“从十四爷急于整合八党来看,十四爷定然已是看出此点,但是八爷并未赴宴,怕是他还未看透,又或是放不下多年的心血。” “先生因为老十四能否整合八党?”胤禛颇有些紧张的问道,一旦十四党与八党合流,他可说是完全没了机会。 邬思道微皱了下眉头,又呷了口茶,才缓缓开口道:“十四爷行事,虽非不择手段,却也非浅尝辄止之人,他既然看破了八爷无望,必然要大加点拨、引导,而八爷亦非不识进退之人,因此,两党整合是必然的。” 胤禛登时无语,神情登时也有些黯然,十四党与八党合流,老十四将实力暴增,在京能一呼百应,在外有庞大的海军,就凭他单枪匹马,如何能力敌如此多兄弟? “四爷别急,眼下这情形,四爷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邬思道却含笑说道。 还有机会?这种情形之下还能有机会?胤禛有些惊讶的瞅着邬思道,苦笑道:“先生不必宽慰我。” “四爷难道不曾听闻,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邬思道捻须微笑道:“四爷如今是身处锅底,不论往何处走,都是向上而行。” 恩?胤禛心中一凛,微微沉吟,才道:“先生是说破而后立?” 邬思道含笑颌首道:“思道以为,真正属于四爷的机会已经来了。” 属于我的的机会?胤禛不觉一楞,这跛子,不会是变着法子开解我吧,老十四与他可谓生死仇敌,一有机会,必然要下狠手,他如今连个帮手都没有,何来机会而言?他不由瞥了一眼邬思道,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又然起了希望,难道真机会?他当下便道:“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邬思道从容说道:“十四爷一路行来,事事谨慎,处处小心,眼下占尽优势,却得意忘形。如今局势,十四爷可谓是独占鳌头,皇上对其是信任有加,一众兄弟也相继出局,他此番整合八党,不出思道所料,应是为立太子做准备。 现太子在位三十余载,最后却是兵变谋图篡位,可说是伤透了皇上的心,如今皇上虽然五十有九,却是身康体泰,精神矍铄,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不立太子,十四爷应该是担心这点,方有此举动。 而机会就在于此,即便皇上再信任十四爷,也不会任其一党独大,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时日一长,谁能够保证十四爷不生异心?皇上对其必然要有所防范,以皇上惯有的习惯,必然是扶持一党以为牵制。 环顾一众皇子,有能力牵制十四爷的,唯有四爷,因此,思道才说,四爷的机会来了!十四党与八党合流,对于四爷来说,不仅没有坏处,反而一大利。” (未完待续) 第328章 裂土分封 听完邬思道一番长谈,胤禛不由冷静下来,凝神思虑,老十四此举是为立太子铺路,这是肯定的,却未必是得意忘形,眼下局势,太子是彻底出局了,但老三、老八却未必尽然,咸鱼翻身的事例可谓举不胜举,太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一旦风云际会,必然会兴风作浪。 老三此番确实会遭受牵连,但以康熙对老三的宠爱,此事多半会不了了之,一废太子时,老三不也蠢蠢欲动,门人孟光祖到各地私下串联地方督抚,康熙闻知后,却是百般包庇,连申斥都没一句,反而亲自出面找人为老三脱罪,这份关爱,一众兄弟中却是独一份。 再说老八,即便康熙无心立他为太子,他同样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母妃出身低微,自小就饱受白眼与轻视的兄弟,对权力的渴望,对皇位的渴望,比一众兄弟更胜,自分府之后,便苦心经营,岂会因康熙无意,就放弃十数年的打拼而轻易认输? 就说他自己,康熙对他的评语是‘喜怒不定’,这又是什么好话了,至少可以说明康熙对他没有好感,可他不同样是苦心经营十数年,从来没有放弃过? 就连老十四,不亦是如此,百官公推太子时,康熙不是抽刀欲杀老十四?那时,谁又会想到老十四能有今天?若说康熙真正喜爱的,这么多年来,就是老三,一直是宠信有加,关怀倍至。 老十四此番挟大胜之威整合老八一党,可以说既是出于需要,亦是迫于无奈,他现在是最受康熙看好,此种情形下,不乘势整合八党,岂不是叫康熙小看了他驾驭朝局的能力?若无驾驭朝局的能力,老十四在康熙心中最多也就局限于一个能臣!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处庙堂之高,同样是身不由己,对于一众争储的兄弟来说,可谓是步步惊心,时时都在两难之中权衡,老十四难道不知身处太子之位的凶险,但处于他的处境,却是毫无退路,唯有向前,犹如饮鸠止渴,且还得甘之如饴。月盈而亏,水满而溢,老十四该是走坡路的时候了。 对于康熙会扶持他这点,胤禛倒是觉的大有可能,老八与老十四藕断丝连,彼此说不清,道不明,康熙定然不会以八党去制衡十四党,老三又瞻前顾后,缺乏魄力,唯有扶持他老四才足以制衡老十四。 想到这里,他不由瞥了邬思道一眼,此人堪称是无双谋士,看人断事确实透彻,他故意贬低老十四和老八,应该是为了提振自己的信心,有此人才,何事不可为?他精神不由一振。 简陋的厅房中一片寂静,两人皆是凝神沉思,互不干扰,胤禛思虑清楚见邬思道靠在椅背上,兀自望着屋顶冥想,也不搅他,心里却又琢磨,此次老十四有多大的机会被立为太子? 二哥胤礽前后两次图谋篡位,对康熙的打击可想而知,想来他对再立太子应是心有余悸,但储君乃是国本,不立亦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延缓点时间而已,最迟在三年内也应该立储了,而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内想与老十四争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一旦老十四被立为太子,即便有些势力,一时间也难把他拉下马,若能与老八联手,倒是大有机会,只是老八可能与他联手?这倒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最好的办法是让老十四不能被立为太子,或者是康熙不立太子,那局势对他则最为有利,想到这里,他不由望向邬思道,却见他正伸手索茶,当下便道:“先生可有办法阻止老十四被立为太子?” “可能不大,此事在于皇上与十四爷。”邬思道最言不讳的说道:“立储乃国之大事,群臣根本就左右不了皇上的决断,当年百官公推八爷为太子便是最好的例证。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想法子推迟十四爷登上太子位的时间。 一则是十四爷的子嗣问题,十四爷这几年毫无所出,这消息此时应该散播出去,挑起朝廷大员的议论,康熙耳闻之后,必然要多加观察。 二则是挑拨离间皇上与十四爷的关系,削弱皇上对十四爷的信任,海军强悍的战力,九门提督隆科多与十四爷的关系,都可以大加利用。 三则可以找大臣上折子陈明立太子的弊端,倡议缓立或不立太子。 有此三点,再加上皇上本身对立太子颇有顾虑,足以大大推迟皇上立太子的进程。” “妙!”胤禛低声赞了一句,略微沉吟,便道:“我马上安排人快马赶回京城暗中布置。” *京城,西直门内大街后半壁街,恂郡王府这两日可谓是热闹非凡,往来大员和宗室亲贵接连不断,皆是登府亲自致谢来的,胤祯亦自知今时不同往日,明知这些人都是前来拉关系套近乎的,却不得不耐住性子打起精神一一接待。 足足忙了一天半,才逐渐消停下来,眼看日头已经偏西,胤祯正欲到后面院去歇息一下,不料,却是闻报九阿哥胤禟独自上门来访,他不由微微楞了一下,老九怎得独自过来了?略想了想,便起身迎了出去。 在二门迎到老九之后,二人一路寒暄着进了书房,进屋落座之后,胤禟便道:“十四弟这两日不停的见人谈话,想是疲累已极,九哥也不废话,此番前来,乃是转达八哥的善意,八哥说了,愿为十四弟的磨刀石,只是两党合作、合流的事情,还望十四弟慎重时日一长,皇阿玛怕是难以容忍十四弟一党独大,这不仅是触及皇权,而且是严重的威胁皇权。”将老八的原话转述了一番之后,他又补充道:“最后,八哥说尊重你的决定,原本昨日就要过来的,但见十四弟繁忙无比,这才等到今日。” 胤祯听了却是半晌无语,这话表面听来,是处处为他考虑,实则却是提醒自己要留下余地,一党独大,触及皇权、危及皇权的事情,自己岂能想不到?八哥无非是为他自己找个借口而已,今日让老九独自前来,亦是为了留下余地。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叹一声,八哥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要他一遭放手,何其难也,记忆中,八哥亦是再三遇挫,犹未肯罢休,直到毙鹰之事出后,康熙说出断绝父子之情的话之后,他才大病一场,几乎因此而送命,可见他对储位有多么的执着。 看来,自己还是太心急了一点,忽略了八哥感受,小看了八哥的坚韧,要想让八哥死心,得一步一步来,逐步分化拉拢八党成员,目前这情形,康熙怕是不会再过分的打击八哥,这事也得从中撮合一下。 见老十四迟迟未做声,胤禟颇觉诧异,迟疑着问道:“十四弟难道有疑虑?” 胤祯微微一笑,却是反问道:“九哥是如何看的?” 胤禟没料及老十四竟然反问自己,不由一楞,稍一犹豫,才道:“我亦觉的八哥所说甚为有理,经太子兵变一事,皇阿玛的防范之心愈重,实难再轻易相信一众兄弟,十四弟虽说眼下极受信任,但时日一长,却是殊为难料,十四党与八党合作要甚于合流。” 合作也好,合流也罢,在康熙眼里有多大的分别?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胤祯不屑的想到,不过,跟八哥他们闹翻,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所谓的合作,亦不过是八哥做出的一个姿态,为的是对八党官员、宗亲有一个交代,这面子暂时还的给,待他挖空了八党的墙角,再看八哥是何反应?不愁他不就范! 想到这里,胤祯含笑道:“八哥、九哥所虑甚是,这事暂且就依八哥所说的。” 一听胤祯同意了,胤禟亦是颇为欣喜,忙小心的问道:“那十四弟所说的漕运一事” “皇阿玛回京,我便会在皇阿玛面前力举八哥整改漕运。”胤祯轻笑道:“九哥放心,十四言出如山,对自家兄弟更不会玩阴的。” 听的胤祯言语带刺,胤禟讪笑道:“那是,谁不知道十四弟最是重情重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四兄弟若非是重情重义之人亦不可能走到一起。”胤祯借题发挥道:“十弟憨直,素无心机,九哥长袖善舞,擅于聚财,偏好新奇之物,八哥人称贤王,不仅善于聚集人心,亦不失坚直果毅,我们四兄弟若能同心同德,定然能够开创出亘古未有之大局面。” 说到这里,胤祯话题一转,问道:“九哥知道我是如何说服太子甘愿投降吗?” 胤禟从未想到老十四竟然还有如此大的雄心,开创出亘古未有之大局面,就是康熙,创下了诺大的基业,也不曾敢如此夸口,老十四还真是野心勃勃,突然听的他主动提到太子投降的事,不由好奇心大起,这事他和八哥等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太子有七千之众,无论如何也能逃出去,却为何被老十四鼓动的欢欢喜喜的降了? 他忙回道:“此事,九哥至今未想明白,十四弟是如何做到的?” “当然是许诺给他足够的好处。”胤祯含笑说道:“南洋边上有块大陆,足有半个大清的疆域大小,而且气候适宜,水草丰美,土地肥沃,堪比江南,我许诺推荐太子带叛兵去征服。” 半个大清疆域大小的江南!胤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急急说道:“十四弟是诓骗他的?” “自然不是,太子岂是如此好诓骗的?”胤祯微微摇头。 胤禟登时就瞪着眼问道:“南洋边上果真有那么大的大陆?” “足足勘察了一年,确实是,而且上面多是未开化的土著。”胤祯慢悠悠的说道:“我准备大量迁移蒙古人和汉人过去开发。” 胤禟失声道:“那里距离大清如此遥远,十四弟不担心太子自立为王,这可是养虎为患。” “那里将会成为大清的又一根本之地,岂会给予太子自立为王的机会,自然要安排人制衡。”胤祯轻描淡写说到这里,语气一转,沉声道:“不过,我准备向皇阿玛建议推行海外分封。” “裂土封王?”胤禟惊诧的问道。 “对!”胤祯沉声道:“不是跑马圈地,而是能打下多大的疆域,就封多大。” 胤禟登时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老天,打下多大,就封多大!那是什么样的光景?那海外岂非处处是乐土?他顿时感觉天大地大,不说远的,就是能够在日本裂土封王,那也远胜窝在京城做亲王啊! 过了半晌,胤禟才冷静下来,这最多只是老十四的想法,康熙会同意吗?裂土封王,这可是违背祖制的,不过,海外,似乎、应该、可以另当别论吧,再说了,康熙还能活上几年? 而且,老十四海外裂土封王的计划一传出去,所有的宗室亲贵还不发疯一般的拥戴他?满北京城有多少宗室亲贵在混吃等死?有谁愿意一辈子窝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完全可以想象的出,这计划一出台,就是连康熙也无法压制! 老十四手中有强悍庞大的远洋舰队,征服海外,绝对不是空谈,这计划一出台,所有的宗室都将趋之若骛,海军也将火爆的难以想象,如此一来,谁还能与老十四争锋?胤禟暗忖道,难怪老十四不在乎八党与十四党是合作还是合流,原来他手上还有这张王牌!就连自己也是砰然心动,更遑论八党的其他宗室,只怕立时就会走的一个不剩。 不行,的赶紧的回去通知八哥一声,老十四这一手实在是太狠了,不是阴谋,而是光明正大的挖墙角,一旦八党成了空壳子,不论八哥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将不得不支持老十四了。 想到这里,胤禟起身道:“十四弟劳乏了几日,九哥就不多搅你了,告辞。” 胤祯亦不多话,跟着起身将老九送出了书房,裂土封王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他知道老九这是要急着赶回去与八哥商议。 老九方出院门,达春就进来禀报道:“主子,南洋刘知生谴人送来了捷报。” (未完待续) 第329章 奴隶农庄 一听南洋捷报,胤祯不由一喜,攻克马尼拉虽说没有悬念,但必竟是跨海远征,不可预知的事情太多,未收到确切的消息,心总是悬着的,随手检查了一番火漆,他便拆开信封,直接就看信尾的战损,见损失微乎其微,他方彻底放下心来,这才开始细读。 看到林卫命令部队在火炮射程内吹号集结,胤祯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这小子不错,海军有这样的将领,几战下来,就能够带出一支强军。 看完信之后,胤祯特意看了看日期,竟然是四月十二日的,现在已经是四月二十九了,他不由一阵默然,马尼拉太远了,消息往来不便,太耗时日,单程便要半月有余,一旦有事,根本就无法及时反应,要有无线电就方便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哑然失笑,无线电现在是不可能的,不过,倒是可以试试信鸽。 想到信鸽,他眉头不由一皱,步军营骑兵已经撒出去四天了,怎么隆科多还没有消息传来?想道这里,他便吩咐道:“谴人去步军统领衙门问问,怎得还未有信鸽的消息?” “喳,奴才马上谴人去问。”达春躬身回道。 胤祯闲适的在房中活动了下筋骨,南洋这消息来的太及时了,正好可以配合海外裂土分封的计划,而且更妙的是,刘知生在捷报中写到,为攻克马尼拉已与荷兰和英国的战舰开战。 虽然不清楚这件事情是刘知生凭空杜撰的还是真实的,但胤祯却是丝毫不担心,此时,不论是荷兰还是英国在南洋的实力都不强大,战舰也不多,估计多数都是武装商船,真要打起来,也无非是给海军添加战利品。 但有了这条,他倒是可以借此吓吓康熙,西班牙、荷兰、英国,都是西洋的海上强国,现在与三国同时开战,康熙即便有心打海军的主意,一两年时间内也不敢轻举妄动,有这二年时间,海军足以强大到康熙无法掌控的地步。 踱了几圈,胤祯才停了下来,吩咐道:“来人,去请方先生过来。” 方苞就住在府里,来的很快,见礼之后,胤祯便将手头的捷报递了过去,含笑道:“方先生看看,南洋的捷报。” 方苞看的很快,略微沉吟,便过欠身道:“恭喜十四爷,救驾之功、平定太子兵变之功,再加上南洋大捷,已足以抵消天津的负面影响。” 胤祯微微颌首道:“我还准备放出在海外推行裂土分封的消息,先生帮我斟酌一二。” 在海外推行裂土分封!方苞亦是一怔,这可是大手笔,十四爷有强大的海军为后盾,海外分封完全可以实现,先不说康熙是否会同意,仅是放出这个消息,立刻便会获得所有宗室的全力支持,不过,康熙只怕要不高兴了,所有的宗室全力支持十四爷,康熙绝对会感受到极大的威胁。 以康熙之精明,绝对不会明面上反对,很可能会顺水推舟,借机收回海军的控制权,但是南洋海军不仅在外游戈不归,反而还招惹了两大西洋海上强国,目前,大清已对西班牙宣战,战事方兴未艾,又添两个更为强大的海上劲敌,康熙又只能倚重十四爷,顿时就将陷入两难的处境。 十四爷尚且以国事为重,何况康熙?即便再不高兴,他也只能先大力支持十四爷,待解决了外患再说,西洋距离大清四万里之遥,战事绝非一、两年内能够结束,这等于是为海军赢得了两年时间的飞速发展,这一步棋,走的妙! 想不到十四爷第一次与康熙交锋,就能够稳占上风! 思忖了良久,方苞才沉吟着道:“十四爷这是一步妙棋,不过,在海外推行裂土分封,受益者仅为宗室,此举仅能获得宗室支持,但宗室是国之根本,大量在海外分封,有动摇根基,舍本逐末之嫌,这于朝廷而言,非是幸事,若有大臣据此驳斥,却是不易反驳。” 胤祯听的眼睛一亮,含笑道:“方先生的意思是扩大分封范围?” “十四爷所言甚是,既是要争取人心,就不妨最大限度的去争取。”方苞缓缓说道:“即便仅是海外分封,亦会惹的皇上不高兴,左右是不高兴,何妨再进一步,一是扩大宗室分封范围,二是允许官员、缙绅在海外购买田地。 大吕宋既然已经占领了,可以先试行卖地,既能获的军费,又能获取官心、民心,加大国家各阶层对海军的依赖,还能堵塞穷兵黩武的声讨,可谓是一举数的。十四爷以为然否?” “海外卖地,这法子是不错,但一众官员缙绅怕是深有顾虑,一时间难以卖出。”胤祯颇有些担忧的说道。 方苞却是不以为然的说道:“海外有大量的土地可以获取,区区一个大吕宋,即便是白送亦无妨,十四爷可以仿效商鞅立木的办法。” 这方苞好大的气魄,吕宋岛可是上十万平方公里,他竟然打算白送?这手面比本王还要大,胤祯神情不免有些古怪,略微沉吟,他才道:“这法子是不错,可眼下却是严重缺少人力,没有人力耕种,买下土地亦无收益。” 方苞奇怪的道:“当地不是有土著吗?” 奴隶农庄!胤祯心里一跳,这倒是个好办法,卖了土地再卖奴隶!这些个宗室对于奴隶农庄的管理可谓是轻车熟路,经验丰富,有人有地,又是白菜价,一个个必然会趋之若骛,引起哄抢。 “先生这法子不错,值得一试。”胤祯轻笑道,随后便对外叫道:“达春。” 达春闻声而入,沉声道:“主子有何吩咐?” “将这份捷报另行封上火漆,火速送与皇上御览。”胤祯吩咐道:“另外,谴人将南洋大捷的消息宣扬出去,新占领的吕宋岛有一千万倾肥沃的土地和健壮的奴隶出售,而且是以白菜价甩卖! 再有,本王将向皇上提议在海外推行分封的消息也散播出去,接下来即将占领的兰棉老岛、加里曼丹岛比吕宋岛更大,将提议分封。” *廉郡王府。 “什么?老十四提倡海外分封!”八阿哥胤禩登时脸色苍白,失神的问道。 一见八哥如此失态,老九胤禟心里暗忖,八哥果然是口是心非,嘴里说放的下,全力支持老十四,实则却根本就没想过放弃,不过,想想也是,努力了那么多年,岂是如此轻易就能放下的?别说是八哥,就连自己又何曾放的下?不过,老十四玩出这一手釜底抽薪,八哥这次可真是放不下,也的放下了。 怔怔的坐了半晌,八阿哥胤禩才长叹了一声,惨然笑道:“好,不愧是十四弟!” 想到十数年的辛苦经营一遭付之东流,老九胤禟亦是大为难受,却是强笑着安慰老八道:“八哥,十四弟还是念旧情的,大不了,咱们日后去海外裂土封王便是。” 胤禩默然半晌,脸上却又流露出了坚毅之色,老九胤禟看的心里一惊,八哥到了这步田地,竟然还不肯放弃?这真要与老十四翻了脸,海外裂土封王可就没指望了,他不由轻声说道:“八哥难道还放不下?” 胤禩沉下脸道:“上次是当着裕亲王保泰的面,八哥不得不做个姿态,不能让所有的宗室亲贵认为八哥我为一已之私,而陷众人于险地,多年心血岂是说声放下,就能放下的? 十四弟确是大才,一环扣一环,一招比一招狠,我早料到他必有后手,却未想到,竟然如此厉害,八哥我一生不轻易服人,对十四弟却是不得不服,所幸,咱们不是他的主要打击对象。” 老九胤禟听的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道:“八哥,既是如此,咱们又何必再与十四弟斗,难道要把仅有的一点香火情分都耗尽?” “九弟错了。”胤禩微微露出一丝笑容,缓缓说道:“咱们现在不用跟十四弟斗,坐山观虎斗便可。” “八哥是指四哥?”胤禟有些迷糊的问道。 胤禩微微摇了摇头,道:“四哥能跟十四弟暗斗几年而不伤分毫,也算是个狠茬,不过,现如今他却是不配,十四弟现在是在跟皇阿玛过招,海外分封,不完全是针对我们而来的,甚至可以说,咱们不过是遭受鱼池之殃。” 胤禟惊鄂的张大了嘴,半晌才道:“跟皇阿玛斗?十四弟不是曾经说过,咱们所有兄弟捆在一起,也不是皇阿玛的对手吗?” “此一时,彼一时。”胤禩沉吟着道:“我想,十四弟现在亦是情非得已,不斗不行。九弟你想想,十四弟如今是什么情形?海军、四大恒、远洋贸易船队、福建招抚、移民入台、赈济北方数省灾民、江南科考案、南山集案。 短短几年时间下来,十四弟在朝野上下,士农工商,皆是声名卓著,声望可谓如日中天直逼皇阿玛,不仅实力雄厚,势力庞大,而且富可敌国。都说我们八党势大,实则根本就无法与十四弟相提并论。 若是立十四弟为太子,皇阿玛将他自己置于何地?皇阿玛一世雄主,眼下又是春秋正盛,岂能让十四弟将他比下去?十四弟这是簪越!” (未完待续) 第330章 龙虎斗 这未免有些牵强了,老九胤禟听的大不以为然,虽然康熙历来不喜欢他,但说康熙是个嫉贤妒能的主,他还是不认同,身为帝皇,其威望和皇权是不容挑战,但储君人选自然是要尽好的挑,难不成还选个差的?当然,这前提是不危及皇权,十四弟不正好符合这条件? 胤禩哪里知道知道老九的想法,自顾顺着思路侃侃说道:“在一众兄弟中,十四弟可谓是最为优异者之一,优点就不说了,缺点是锋芒毕露,不懂收敛,更严重的则是野心勃勃,嗜战如狂、侵略成性,正所谓,国虽大,好战必亡!若十四弟为一国之君,恐非国家之福。 但若不立十四弟为太子,皇阿玛则必然招致物议,毕竟十四弟才能出众,声名卓著,而更为可虑的是十四手中的实力和势力,立其他兄弟为太子,谁又能挡的住十四弟的打击,必然重蹈覆辙,再度上演废立太子大戏。 因此,八哥以为,皇阿玛必然会拖延立新太子的时间,同时将逐步削弱、打压十四弟的势力和实力。而十四弟想来早已看出这点,为求自保,他只能尽一切手段增强自己的实力和势力,企图逼迫皇阿玛立他为太子。 这就是皇阿玛与十四弟的矛盾所在,别看皇阿玛现在对十四弟信任有加,在立太子的这个问题上,两人必然有番恶斗。 咱们现在什么也不需做,静观便可,若十四弟胜出,得立为太子,那咱们不认输也不行,唯有死心塌地支持十四弟。若十四弟落败,咱们就可以捡现成的便宜,痛打落水狗,一举将十四弟打的永无翻身的机会。 虽说是坐山观虎斗,但咱们也不能无所事事,不要忘了,还有个四哥,咱们必须全力打击遏制四哥,老十四若胜出,这是大功一件,老十四落败,咱们就是除掉了一个潜在的对手。” 听到这里,老九胤禟不由连连点头,暗自佩服,十四弟确实好战,海军还未成军,就已经忙着东征西讨了,若从好战必亡这点来说,确实非最理想的储君人选,而十四弟目前所为,也得确是为立太子铺路,看来,十四弟与康熙定然有场恶战。 想到这里,胤禟颇为惋惜的说道:“都说十四弟眼光长远,这次可说是走了眼,若是早看出这局势,当初在海上将皇阿玛岂不是一了百了?” “九弟这就是苛求了。”八阿哥胤禩呷了口茶,方才轻松的说道:“彼时,局势纷乱,皇阿玛若是驾崩,十四弟手中不过七千海军,火枪兵仅为三千,他根本没把握短时内一举殄灭太子,若皇阿玛驾崩的消息传出,太子占据大义,一旦登基,后果则不堪设想。不说太子,就连我们,十四弟那时也毫无把握,因为海军在天津炮击皇阿玛一事,十四弟那时身上还背着弑君篡位的黑锅,想要登基,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对十四弟而言,乱中取胜,反倒不如稳中求胜,即便是现在看来,十四弟当时的决断也是最为正确的。” “那解决了太子之后呢?那时十四弟不仍然有机会?”胤禟说着,手轻轻一劈。 “皇阿玛是何等人?岂能想不到这点?太子兵败的消息又无法隐瞒,十四弟岂敢冒此大险?将大功变成大祸?”胤禩淡淡的说道:“海外分封,确实妙不可言,不知皇阿玛会如何应对,还别说,这场龙虎斗,真是令人期待。” *海军南洋大捷,攻克西班牙帝国在大吕宋的马尼拉港,占领大吕宋岛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令人欣喜如狂的却不是捷报,而是大吕宋岛有一千万倾肥沃的土地和健壮的奴隶出售,而且是以白菜价甩卖! 消息一传出,大吕宋岛立刻就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胤祯闻知后,立即就谴人四处宣传,吕宋距离台湾岛不过四百里,乘船一日可到,盛生金、铜、出产水稻、甘蔗,椰子,马尼拉港到广州不过四日路程,达古潘港到广州三日便至。 一时间京师各大茶楼、酒楼、会馆都在议论纷纷,恂王府的人则尽力的散播、解答各类问题。 “在大吕宋岛购置田产,有安全保障吗?” “十四爷的海军已经开始全面占领南洋,欲成立南洋行省,连西班牙舰队都已整个被俘,你说吕宋岛的田产有没有保障?” “吕宋岛的田地是活卖还是绝卖?要纳税吗?” “爷这不是废话,自然是绝卖,至于纳税,五年内免税。” “到底多少一亩?现在市价是七两一亩,上好的水田亦才十二两,这所谓的白菜价是多少?难道是几钱银子一亩?” “爷这话算是问对人了,听十四爷说,不超过一两一亩,具体的还要看田地的好坏。” “奴隶呢?奴隶多少一个?而今一个健壮奴隶也就二十两,吕宋的奴隶是什么价?” “这就不太清楚了,应该在三两左右吧。” “这么说吧,吕宋岛气候适合、雨水充足,种植水稻的话,亩产二石,绝对没问题,就按一石一两计算,一年就可回本,种植甘蔗熬糖,收入则更多,若在吕宋岛购置田产,奴隶,一年绝对可以回本。” “这不是天上掉银子吗?为什么卖这么便宜?” “切!这都想不通?十四爷这是要看看有没有人买?日后海军是否有必要在海外大力占领土地?说白了,这次卖地,就是一次尝试,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你以为下次还有如此便宜的机会?没听说棉兰老岛和婆罗洲岛的土地要分封给宗室亲贵?” 一听说南洋的岛屿还要分封给宗室亲贵,所有人都来了兴趣,既是那些王公贵族在南洋有了封地,那朝廷自然是要极力维护南洋安稳,再说了,一年就可以回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机会难得,这次可真是天上掉银子了,南洋虽远,又不用亲自去,派子侄辈去便是,不到十万两银子就可以挂千倾牌!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找? 京师内城,‘澹泊居’的大厅里,此时也是闹翻了天,十四爷传出的消息说不论宗室勋贵,不分满蒙汉,爵位在二品以上者,皆有分封的机会! 几乎所有二品以上爵位的宗室亲贵,文武大臣全部都集中到了‘澹泊居’的大厅,纷纷打探,议论此事的真实性,可能性! 分封,始于西周,是将皇族、功臣、贵族分封到各地,建立诸侯国;各封国则必须对君王承担各种义务,并受君王控制,以此方式巩固和扩大统治,但是封国的政治、财政、军事、人事大权都不受国家控制。 几千年来,分封制屡废屡兴,前明对皇族就是实行的分封制,大清立国之初的三藩,也是分封,裂土封王!相比于现在闷在京城的这些个空筒子王爷而言,那简直是天壤之别,根本就没法比! 是以一听到海外分封,一众宗室勋贵全都坐不住了,纷纷四处打探具体的消息,偏偏老十四又闭门拒客,一众人便纷纷赶到消息最为灵通的‘澹泊居’,就连从不关心政事的闲散宗亲,亦纷纷赶了过来,人自然是越聚集越多,比开朝会还要热闹几分。 若说是大清疆域内分封,那自然是没人敢相信,三藩之乱这才过去三十余年,年纪稍大点的都还记忆犹新,谁也不愿意去做那没有善终的王爷,但是海外分封可就不同了,就说南洋,距离大陆足有四、五天或者是十天半月的海路,根本就不可能对大清构成威胁和影响。从积极方面来说,南洋分封还可以起到为国屏障的作用,关系远比大清的藩属国更为牢固。 南洋大捷,可说是再次证明了大清海军的强大,海军有足够的能力在海外占领广袤的土地,这些土地怎么办?卖吗?那也要有人买不是,就一个吕宋岛,就足有上亿亩土地,即便是卖五钱银子一亩,那也是五千万两银子,民间能有多少银子用来买地?而如此多的土地怎么办?不要,还是闲置荒废?用来分封自然是最理想的。 若说一众勋贵大臣还是将信将疑,那一众皇族宗亲却是深信不疑,海外分封绝对是势在必行! 三年前,海军初建,康熙就若隐若明的许诺,凡有子弟加入海军的宗室在海外会有意想不到的封赏,那时他们想的不过是跑马圈地和免费的奴隶,却怎么也没想到老十四竟然明确的提出海外分封,如今,两厢一印证,康熙当初可能、应该就是这意思,有康熙和老十四两人的共同推动,这海外分封岂不是铁板钉钉! 一众皇族宗亲的当家人都是会意而笑,却没人肯去点破,康熙当年可是严旨不许有丝毫泄漏的,眼下,海外分封已经正式的提了出来,推行想来也不会太远,一旦被康熙嫉恨,这海外分封则大有可能泡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未完待续) 第331章 十四出招 九门提督隆科多听闻恂王府来人探问搜寻鸽子一事,不敢怠慢,立刻亲自赶到恂王府拜见胤祯,他身为九门提督,京城的一举一动,皆随时有耳目回报,十四爷提议海外分封的消息,他已有耳闻,虽然他本身尚无爵位,但其父佟国维却是一等公爵,凭他的地位和功劳,袭爵的可能性很大。 他倒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上门探个海外分封的准信,经太子兵变一事,他已成为十四党的新贵,倒也不用担心闲言碎语。 胤祯没料到隆科多会登门,立刻召见了他,一进门,隆科多便打千儿请安,道:“奴才隆科多,给十四爷请安。” “恩。”胤祯点了点头,含笑道:“多大的事,值得亲跑一趟?不知情的,还以为爷难侍侯呢?” “奴才该死,没成想会给十四爷抹黑。”隆科多听闻这话,心里一紧,对于胤祯,他可是打心里有些怕,十四爷的手段,他可是亲身领教过。 “起来,坐着聊。”胤祯不在意的说道,心里清楚他亲自跑这一趟,为的是什么,却也不点破。 “谢十四爷。”隆科多起身从容的坐下后,才欠身说道:“禀十四爷,步军营骑兵外出探了四天,搜遍了京郊五十里范围,目前为止,并未发现有规模喂养鸽子的地方,零星的十余只的倒是有四户,奴才怕误了十四爷的事,已经命令他们扩大搜索范围,一有消息,便立时回报。” 仅仅只有四户零星喂养鸽子的?胤祯不由一阵沉吟,看来,老四的飞鸽传书很是隐秘,总部可能并不在京郊,这倒也符合老四一贯谨慎的作风,想到这里,他沉声道:“不用再大肆搜索了,已经打草惊蛇,不会再有结果,那四户养鸽人家亦不用惊动。” 一听说已经打草惊蛇,隆科多不由有些沮丧,十四爷如此大规模搜寻成规模的养鸽户,肯定是怀疑有阿哥用信鸽传递消息,而不在京的阿哥也就十三爷和四爷,十三爷现在在上海,是十四爷的人,那就只是四爷了,可惜了一次立功的机会。 胤祯思虑了片刻,才道:“想法子监视四哥的雍亲王府,不能用步军营的人,要做长期的打算,做的到不?” 隆科多立时兴奋的道:“十四爷放心,决定没问题。” 胤祯点了点头,神情峻然的叮嘱道:“四哥非同小可,手下还有不少奇人异士,这任务不简单,要不动声色的慢慢安插人手,稍有不慎,便会暴露,明白吗?” “奴才明白,绝不会办砸差事。”隆科多起身一揖,肃然说道。 胤祯甚是满意的瞅着他道:“你三个儿子,岳兴阿在外为官,玉柱是侍卫、舜安颜是额驸,都不适合去海军,挑两个好孙儿入上海海军学院吧。” “奴才谢十四爷大恩。”隆科多兴奋的打千儿谢道,他心里很清楚,海外分封的事情一传开,再加上海军的连番大捷,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海军挤,两个孙儿在海军有十四爷照顾,日后前程根本无须担忧。 起身后,隆科多又腆着脸道:“十四爷,京城传闻海外分封的事,可是确有其事?” “不错。”胤祯毫不犹豫的说道:“海外分封,本王要提议作为一项国策,长期持久的推行下去!未来几年,海军将源源不断的开拓海外领土,有足够的领地分封。”说到这里,他话头一转,含笑道:“好好办差,爷到时给你挑块好地方。” “奴才谢十四爷天高地厚之恩。”隆科多欣喜的大礼叩谢道。 很快,胤祯有关海外分封的这番话就经隆科多之口传扬开去,‘澹泊居’顿时就一片欢腾,长期持久的推行海外分封,那岂不意味着大家都可能有份!以海军现在的发展势头,不消几年,实力便将成倍的增长,到时候,海外的领土怕是多的难以想象! 皇族宗亲,勋贵大臣们兴奋,所有与海贸有关联的官员、士绅也是振奋异常,海军开拓的海外领土绝对不会是西北那种苦寒之地,以十四爷的精明岂会花气力占据不毛之地,定然都是土地肥沃、气候适宜的地方,这必然极大的促进海外贸易。完全可以预见,大清的海外贸易在数十年内,必将迎来极为辉煌的发展。 *“无恙蒲帆新雨后,一只塔影认通州”,燃灯塔是通州古迹,此塔始建于北周,是为纪念燃灯佛主而建,燃灯塔位于通州北城,大运河北端西畔,密檐实心,八角形,高十三层,足十三丈高,虽距河数百米,其影仍垂映河中,乃是通州一大景观。 日近黄昏,晚霞满天,将燃灯塔衬映的更为雄伟庄严,康熙一路乘船而来,驻陛西海子,微服信步而至,略微观赏一番,便在附近闲适的踱着。 此番出京到天津观礼,未料想竟然出了诺大的乱子,地震、炮击、落水、兵变,好在是有惊无险,若无落水一节,还真不知老十四会如何洗脱嫌疑,太子兵变,皇家的脸面也算是丢光了,他身后必然也会被记上极不光彩的一笔,而原本是想为盛世增色的天津献俘,也可能成为笑谈。 想到这些,康熙就一阵心烦,倒是太子兵变一事,让不少事情都浮出水面,李光地不愧是老臣,时时处处以国事为重,隆科多这九门提督是早就搭上了老十四,还是临时起意倒向了老十四?这些个儿子还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偏偏老十四又太过出众,想到南洋的捷报,他不由露出一丝微笑,西班牙帝国又如何?李德全这时却是跟了上来,轻声道:“皇上,这是京城刚送来的探报。” 康熙面无表情的伸手接了过来,京城的探报,他命令是一日五报,随到随送,已到了通州,他自然分外关注,九门提督隆科多现在成了老十四的人,京城又还驻扎着三千海军火枪兵,十四党与八党现在又关系密切,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他不得不谨慎,小心无大错。 拆开密报一看,康熙不由微楞了一下,吕宋卖地,海外分封!老十四这就开始出招了? (未完待续) 第332章 康熙心思 将密报递给李德全,康熙背着手又开始缓缓的踱着,老十四是以阳谋为主,喜欢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这一点,他是十分欣赏的,只是这海外分封,兹事体大,老十四却毫无征兆的公然抛出,以获取皇族宗亲、勋贵大臣的支持,可谓是胆大包天,他这究竟是权宜之计?还是长远考虑? 分封之害,康熙可谓是深受其苦,一个三藩之乱,波及十余省,持续了八年之久,差点断送了大清的天下,想不到,才事隔三十年,老十四居然又公然提出一个海外分封,不用想,他也清楚,海外分封对皇族宗亲、勋贵大臣的吸引力有多大。 大清虽是封爵,但吸取了历朝历代的经验,所有爵位都不赐予封地,实际上,满京城的王爷都是空筒子王爷,与前明的王爷根本就没可比性,即便封地是在海外,绝大多数的皇族宗亲、勋贵大臣也会趋之若骛。 海军究竟能够打多远?也如西洋的战舰一般远征四万里?那就不是分封,而是流放了!老十四这是给他们画饼充饥!仅是南洋那弹丸之地,又能分封几个宗亲? 不过,大吕宋岛土地的低价出售,却着实是步好棋,台湾的开发如今都还远远不够,若是正常开发吕宋岛,朝廷十年也未必能受益,这一卖,反倒是立杆见影。而且,吕宋岛热卖,还能带动台湾的开发,于朝廷而言,是一举两得。 康熙一边漫步,一边梳理着思绪,南洋目前还有荷兰和英国的势力,这两国都是西洋的海上强国,短时间内,海军只怕很难完全占据南洋各岛,也不知南洋舰队与荷兰、英国的冲突有多大?会不会引起战端?对西班牙的宣战才开始,再惹上荷兰和英国,可就竖敌太多,即便是船坚炮利,也难以招架,此事要训诫。 海外分封关系到所有皇族宗亲、勋贵大臣的切身利益,不能明着拒绝,否则人心尽向着老十四了,唯有加以引导,海外数万里之遥的领地,想必也没几人会要,至于老十四提到的南洋那两个岛屿的分封,既是无法反对,不妨索性推给老十四,不过一省之地,僧多粥少,看他如何应付再说? 对于老十四整合八党,企图一党独大,倒是只需给老八一点甜头一点希望,就足以分化瓦解,不过,老十四与老八之间不清不楚,终归是不能完全放心,还得再扶持一个出来,老三就是做学问的,一直不声不响,最近才露出狰狞的老四,或许是个不错的人选,三党鼎立,这局面就容易控制多了。 立太子的事,缓个两三年再说,现在身体康健,倒不急于一时,最主要的是本朝制度与历朝不同,立太子实是弊大于利,这制度得想个法子在自己手里解决掉,形成定例,否则,每代都如此争储,大清必将元气大伤,应景的时候就是大祸。 海军,也确实该建军了,建军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回对海军的掌控权,当年,一时的疏忽,允准海军在初具规模才交还朝廷,却没料想到,老十四胆大包天,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过凭借着二十余艘小战舰,又是缴获了西班牙舰队,又是打南洋,现在又冒出个海外分封,得及早成立海军部,把老十四架空,看他怎么蹦达? 想到这里,康熙停下了脚步,架空老十四?南洋舰队现在由两名汉员统领,不仅在南洋未归,而且还与荷兰、英国交上了手,看这架势,短时间根本就不会回来,这难道是老十四刻意为之? 康熙越想越觉的有理,唯有如此,才能解释老十四为何独派两名汉员率舰队下南洋,这刘知生和林卫二人肯定是老十四的死党,而且了无牵挂,绝对忠心,真若如此,这与荷兰、英国交战,怕也是老十四刻意吩咐的,同时竖敌西洋三大海上强国,这海军能离的开老十四? 好手段!连养贼自重都用上了,若是不敌西洋三国,老十四就是大清的罪人!康熙又迈动了脚步,不过,从老十四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看,不象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国家、朝廷与险境的人,看来,他是有相当的把握,这西洋诸国之间的关系,看是必须得好好琢磨一番了。 既然不能剥夺老十四对海军的掌控,这事情可就有些棘手,老十四现在就已是尾大不掉之势,整合老八一党、放出海外分封,都是为立太子做准备,而自己却是不想立太子,这矛盾如何解决? 真等解决了西洋外患,海军将膨胀到什么程度?届时,又如何压制老十四?便是不想立太子亦会迫不得已! 想到这里,康熙不由一阵郁闷,李德全此时却跟上前来哈着腰道:“皇上,天色已晚,皇上不知不觉已走了老远的路,可要叫御撵?” 康熙这才觉察到,天色已经昏暗,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康熙御驾已至通州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天子回京,百官按例要郊迎,胤祯不是坐纛儿的皇子,这些事倒不用他去费神,不过,海外分封的消息传了出去,他心里甚是无底,这事儿虽说已是先斩后奏的局面,可还得跟康熙沟通一番。 海外分封确是胤祯在劝降太子后,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深思熟虑之后,他发现,海外分封不仅可以争取人心,也可以作为海外扩张的一个模式,让那些诸侯去替大清开疆拓土,这速度比海军可能还要快上无数倍。 略微思忖,胤祯便连声吩咐备马,达春闻听,立忙上前请示道:“还请主子示下,所往何处?” “通州!”胤祯简单说道:“护卫不用多,二十骑足够。” 这早晚去通州?达春不由迟疑着道:“回主子,通州距京城四十里,这时辰,便是一人双骑,快马赶到通州,也要天黑。” “那就一人双骑。”胤祯沉声道:“叫他们备上火把。” 待得五阿哥、九阿哥谴人来请胤祯相商迎驾事宜,胤祯早已带着人马出了阜成门,闻报老十四已经快马赶往通州,老九不由微微一笑,海外分封的事,现在京城人尽皆知,老十四此番先斩后奏,不知道康熙会如何发作他? 天已黑尽,胤祯一行才赶到通州,探知康熙驻陛北城的西海子,立时就赶过去递牌子求见。 康熙刚刚从外面回来,洗漱之后,正欲批阅奏折,闻报十四阿哥胤祯在外求见,不由微楞了一下,方才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马?” “仅二十骑。”李德全立刻躬身回道,心里却是打鼓,康熙是什么意思? “让他进来。”康熙面无表情的道:“再添几盏灯。” 胤祯来的很快,进屋请安见礼之后,便老老实实的跪着,康熙瞅了他一眼,道:“赐座、赏茶。” “谢皇阿玛。”胤祯心头一松,看来康熙并不是十分恼怒。 李德全早就发觉情形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奉上茶便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在外面小心的候着,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十四爷此番虽然办砸了天津军演、献俘,可是救驾有功,又有平乱之功,康熙怎得隐隐有疑十四爷造反的味道?还真是天心难测! 屋内,待胤祯坐定,康熙便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劝得太子率七千人马投降的?” 胤祯没料到康熙一开口竟然是问的此事,稍一沉吟,便道:“回皇阿玛,儿臣允诺太子带兵去澳洲开疆拓土。” “澳洲?”康熙从未听说过这地名,不由探询的望向胤祯。 “回皇阿玛。”胤祯咬牙说道:“在南洋附近已经发现一处地方,虽然现在还不能肯定有多大,但决对不会是岛屿。” 新大陆!康熙心里一跳,果真发现了新大陆!他颇为急切的问道:“距离南洋有多远?” “不远,距离噶罗巴不过六日的路程。”胤祯谨慎的回道。 康熙默想了下,才试探着道:“自广州到噶罗巴要十日左右吧?” “十日足够到达噶罗巴。”胤祯肯定的说道。 如此说来,便是自天津乘船一个月时间就可以到达澳洲!不算远,跑趟西北还要几个月呢,康熙立时就来兴趣,含笑问道:“可知道陆地上的具体情况,土地气候等等。” “陆地上的情况,目前并不清楚,不过该大陆地处海洋中心,又临近南洋,想来不会差。”胤祯隐约记的澳洲有大牧场,有沙漠,更有令人眼红的大金矿,不过,此时却是不敢说出来,康熙一听有沙漠,怕是立刻就会失去兴趣。 康熙微微颌首,南洋一带气候适宜、雨水充足,这澳洲既与南洋相距不远,确实不应该差,只是不知道这块大陆会有多大?想了想,他才问道:“有没有发现澳洲人?” 胤祯知道他问的是有没有国家,当下便从容回道:“回皇阿玛,有发现澳洲人,皆与南洋土著一样,仍处于未开化状态。” (未完待续) 第333章 龙生九子 既是未开化的土着,那最多也就是部落,康熙放下心来,心里一阵兴奋,没想到老十四竟然带来如此大一个喜讯!海外新大陆,那至少也能有数个行省之地!再加上南洋众多的岛屿,完全足以让他名垂千古,超越古今帝王! 半晌,康熙才冷静下来,正欲夸赞胤祯几句,却是猛的一下想到了海外分封,难怪老十四抛出海外分封,原来是收到了澳洲的消息,想到老十四以征服澳洲为条件劝降太子,他登时收敛了笑容,平淡的问道:“你是以澳洲诓骗太子,还是真打算用太子去征服澳洲?” 对这个问题,胤祯前思后想了几日,一听康熙问及,他起身跪了这来,叩首道:“回皇阿玛,儿臣有几句大逆不道、诛心之言,还望皇阿玛恕罪。” 见胤祯如此慎重,康熙脸色也凝重起来,半晌才道:“说。” “皇阿玛,龙生九子,不成龙,各不相同,一众兄弟生在天家,有非份之想,亦是人之常情,自古以来权势利禄诱人醉,有几人能免俗?更何况是九五之尊?”胤祯抬起身朗声说道:“一众兄弟开牙建府,各自办差,时日一长,自成体系,有实力有势力,一有机会,自然就生出争储之心,本心而言,大哥、太子皆是才能出众,资质横溢之辈,只是心性稍有欠缺,就此幽禁终身,实是宗室一大损失。儿臣窃以为,不论大哥还是太子,皆不适宜长期幽禁,流放海外或许更适合。” 康熙闻言一阵默然,之所以会出现诸子夺嫡的局面,确与本朝制度有关,老十四这番话并非妄言,敢于争储的皆是诸子中的佼佼者,也正因如此,他才决意要改变立太子这一制度。老十四这番话虽然未说明,却是暗指,太子所为,乃是形势所逼,而且连老大都捎上了。 对于复立太子,康熙本身便是利用,太子走到如今这一步,他心中多少也有些愧疚,毕竟他对太子投注了三十余年的心血,并非毫无父子之情。 不过,这话由老十四说出来,康熙心里仍然大为不悦,当下就冷冷的问道:“你不会是想把太子分封到澳洲吧?” 胤祯这番话,既是想给太子和老大争取个机会,也有为自己争储开脱的意思,听的康熙如此讥讽,大为惶恐,忙回道:“海外分封,是儿臣突发奇想,深思熟虑之后,觉的甚为可行,如何分封,全凭皇阿玛圣裁,儿臣不敢有丝毫意见。不过,南洋和澳洲,儿臣却不建议分封。” 南洋和澳洲,不建议分封?康熙听的微微一怔,这老十四不是放出风声要把南洋那两个岛屿分封的吗?他不由诧异的瞅了胤祯一眼,老十四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沉吟了片刻,他才道:“起来,说说你的想法。” 一见成功转移了康熙的注意力,胤祯暗松了口气,坐下后,他下意识的瞥了眼门口。康熙留意到胤祯的这个小动作,当即就喝道:“李德全。” 李德全在门外听的招呼,吓了一跳,连忙急步在门口应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三十步外,严密警戒!”康熙沉声道。 “喳。”李德全忙躬身应道,起身便招呼侍卫离远点,今日有些古怪,这些个天家秘闻,不知是福。 待听的脚步声渐远,胤祯才款款说道:“皇阿玛,儿臣初步估计,澳洲面积该有半个大清疆域之广,此乃无主之地,天授弗取,反受其害。据沿海岸勘探的船只汇报,他们在与当地土着的交易中,发现有拳头大的狗头金,儿臣据此怀疑,澳洲存在特大的金矿,极有可能堪比美洲的银矿。” 仅仅听的这几句,康熙已是不自觉的身子前倾,心跳加快,半个大清疆域的面积!特大金矿!堪比美洲的银矿!那是什么概念?记的不错的话,老十四曾说过,西洋在美洲抢劫了四十亿两白银! “澳洲,我们必须占领,而且必须是尽快占领,要取澳洲,则必须完全占据南洋,否则,澳洲于大清而言,便是海外飞地,不利于朝廷的掌控。 现在大清不缺白银,但黄金却是奇缺,澳洲的金矿必须要掌握在朝廷手里,澳洲地域辽阔,物产丰饶,距离大清又近,更是通往美洲的跳板,绝对不能分封。 澳洲不分封,南洋自然也就不宜分封,南洋不仅是通往澳洲的通道,也是通往西洋、非洲、莫卧儿帝国的通道,必须完全的掌握在朝廷手里。” 康熙听的微微颌首,老十四还是处处以国事为重的,澳洲确实不宜分封,必须牢牢的控制在朝廷手里,经受三藩之乱的他对分封有着切肤之痛,如此大的疆域岂能分封出去?南洋也同样不宜分封,老十四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要想保证对澳洲的控制,南洋就必须掌握在手中。 澳洲疆域如此辽阔,派兵占领,那得要多少兵力?没有十数万大军能够完全占领?占领之后,移民也是大问题,哪有那么多的人口去填?如今四川、台湾都是地广人稀。想到这里,康熙不由蹙着眉头默然不语。 胤祯自然明白康熙愁的什么,当下便沉声道:“皇阿玛可是为人口发愁?” 康熙眉头一扬,讶然道:“你有办法?” “这个问题,儿臣仔细的考虑过。”胤祯从容说道:“摊丁入亩,取消了人丁税,人口必然急剧膨胀,不过,最快也要十五年,甚至是二十年才能见效,眼下要解决澳洲的人口问题,唯有一个办法,贩卖奴隶!” 贩卖奴隶?康熙不觉一楞,脱口问道:“哪里来的奴隶?” “非洲黑人奴隶和莫卧儿帝国的天竺人。”胤祯简洁的回道:“开辟种植田地用天竺人,挖矿就用黑人,海军可以组织捕奴队。” 康熙听的半晌没做声,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虽说满族未入关之前,没少做这些事,可现在毕竟已经入关七十余年了,捕奴这种事已经绝迹,他现在是一心超越历代帝王,如果大肆捕奴开发澳洲的消息传出,他岂不被那些文人士子口诛笔伐?身后又是什么名声? (未完待续) 第334章 鼓吹分封 虽说爱惜名声,可澳洲的开发对康熙的吸引力更大,一想到可能存在的特大金矿,他心里就一阵狂跳,每年若能够有十数万两或者是数十万两黄金的额外收入,那手头是何等宽绰?沉吟半晌,他才沉声问道:“派兵占领澳洲,大概要多少兵力?” 听的康熙如此问,胤祯知道他已是默许,略微沉吟才道:“澳洲地域辽阔,又有土著盘踞其上,兵力少了,在短期内难以见效,三万兵力还是要的。” 只要三万?康熙不由大出意外,如此辽阔的地盘,三万人马撒下去,岂不是泥牛如海?能济得了什么事?全面占领澳洲要等到何年何月?他不由疑惑的望向胤祯。 感受到康熙质疑的目光,胤祯微微顿了下,才解释道:“皇阿玛,澳洲是无主之地,占领不是难事,在几个方向或者是航线附近的海岸建几个港口,立碑,插上我大清的旗帜,就足以宣示澳洲的主权归属大清。” 如此简单?康熙有些难以置信,这简直是儿戏!比跑马圈地还省事,那可是半个大清疆域的面积,老十四行事历来稳重老成,澳洲一事,他岂会如此轻忽、草率?想来必有原因,思忖片刻,却也没能想出个中原因,他便道:“海外之地,难道都能如此轻易的获取?” “回皇阿玛。”胤祯欠身从容回道:“随着航海技术和造船业的发展,新航线的开辟,新大陆的发现,西洋人所称的海权时代已经来临,谁有足够强大的海军,谁就能拥有更多的海外领地、财富和话语权。 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就是西洋诸国的佼佼者,西班牙是前期最兴盛的海上强国,其本土不及我大清东南两省之地,却是凭借着自美洲抢劫的白银对抗西洋数国数十年之久,所依仗者,便是强大的西班牙无敌舰队。 海外无主之地甚多,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海军,便可轻易获取,之所以澳洲插几面旗帜就能够宣示我大清主权,那是建立在大清强大的国力和海军的基础之上的,海军一战剿灭整支西班牙远东舰队,又再克马尼拉,接下来,必然攻占荷兰人的噶罗巴,如此一来,整个西洋都会传遍大清海军的威名。 目前,海外有的是无主之地,西洋诸国断然不会冒着挑起两国战争的风险来抢夺已宣示大清主权的地盘,只要海军足够强大,大清的龙旗可以插遍所有大洲,也无人敢冒犯!” 到各大洲抢占地盘?好大的气魄!康熙听的也是为之心折,难怪老十四公然散布要海外分封,原来竟然是打算四处抢占地盘!看来,这海外分封得重新慎重考虑,老十四的提议,等闲轻视不得,想到这里,他语气甚为和缓的道:“说说你海外分封的设想。” 眼见康熙态度温和,胤祯心里大为轻松,看来康熙对于四处抢占地盘亦是大为动心,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他便侃侃说道:“皇阿玛看过坤舆万国图,对各大洲的分布可谓了若指掌。新发现的南、北美洲,非州,澳洲都是人稀地广之所在,而且基本都是未开化之地。 虽然是葡萄牙、西班牙率先开辟新航陆,发现了南、北美洲、非洲等地,但由于两国皆是国小民寡,兵力有限,在海外占据的地方并不多,而且两国甚为短视,是以杀鸡取卵式的疯狂掠夺为主,无长期占据海外领土的打算。 接下来的荷兰虽然海上力量强大,却是以贸易为主,只对东方、美洲贸易航线上的重要地方,以及香料、金银产地感兴趣。 英国是新近崛起的海上强国,如今正开始四处征服海外领地,大清海军此时崛起,不算太晚,可以说正好赶上了瓜分新大陆的黄金时期。 如今海外的南、北美洲,非州,澳洲等大洲,遍地都是无主之地,只要拥有强大的海军,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随便插上一杆龙旗,立块石碑,就可以宣布这地方属于大清! 但是,这样占据的土地仅仅只是名义上的拥有,并不能算是大清真正意义上的国土,大清国力强盛,人口和兵力充足,完全可以占据一地,巩固一地,同化一地,十数年后,便可将占领地彻底变为大清国土。 海外无主之地实在太多,即便海军再强盛,也抽不出如此多的兵力和精力四面开花,到处扩张,而朝廷也抽调不出如此多的官员去各地管理,也没那么大的精力监督管理各地,仅仅一个澳洲,想要消化、巩固下来,就的花上十数年。 因此,儿臣才提议实行海外分封,仿西周分封制,一应政治、财政、军事、人事大权均下放封国,虽然在海外,远了点,但如此分封,想来众多皇族宗室,勋贵大臣仍会趋之若骛,欣然前往。 如此一来,各大洲就可同时全面扩张,而朝廷就可把主要精力放在战略要点的占领、巩固之上。 对于封国,皇阿玛只需许诺,打下多大的地盘就封多大,众多的封国为了巩固发展自己的既得利益,自然会极力扩张,大力发展。 如此一来,在这场瓜分新大陆的浪潮中,大清无益将成为最大受益者,十数年后,便可形成数十上百的封国遍布各大州的局面,而海军,就是所有封国的强大后盾,游戈,巡航各大洲,维护大清主权、保护各封国不受侵犯。” 康熙已经听的目瞪口呆,数十上百的的封国遍布各大洲,那是什么光景?万国来朝,那是夸张,百国来朝估计是没一点问题,憧憬了半晌,他才冷静下来思忖,足有盏茶时间,才沉声说道:“即便是封国,亦须有足够的兵力为后盾,否则根本无法发展,大清虽是人口众多,却也经不住如此折腾,没有足够的人口,分封再多,占据再多的土地亦毫无意义。” (未完待续) 第335章 秘密立储 听闻康熙以人口瓶颈质疑分封,胤祯从容的回道:“皇阿玛,人丁税的取消,高产作物的推广,将极大的促使人口增长。大清人口基数在一亿左右,朝廷若是鼓励生育,数年内就能翻一番,当前,在海外需要做的就是四处插旗、立碑、分封,以宣示主权,人口跟上来之后,再慢慢发展。” 康熙听的不觉微微颌首,这话倒也有理,朝廷若是鼓励生育,不出十年,人口就能翻一番,有一亿子民散布各大洲的封国,足以使各封国获得长足的发展,不过,掌握了政治、财政、军事、人事大权的封国,对大清又有何益处?强大起来的封国会否危及到大清?这些问题,老十四考虑过吗? 瞥了一眼神情泰然的胤祯,康熙缓缓说道:“虽说分封诸侯必须服从天子命令,有镇守疆土、随从作战、交纳贡赋和朝觐述职的义务,但散布各大洲的封国,距离大清万里之遥,朝廷根本无力控制,此等义务亦形同虚设,对大清有何益处?花费诺大的精力扶持封国,不会仅仅只是为了那点贡赋吧?” “回皇阿玛,各大洲的封国,首先在名义上是大清的国土,这是大义名分。”胤祯缓缓解说道:“其次,各封国所在地皆是未开化之地,封国在发展的同时,必然要同化当地的土著,这为朝廷日后的统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其三,各封国的存在,亦可做为朝廷日后进驻各大洲的跳板或者是桥头堡。其四,能够分封,自然也能够撤封!二、三十年后,朝廷一道谕旨,不允许世袭封地,便可将封国尽数收归朝廷。 最后,正所谓各领**数十年,新兴的海上强国,必然要展开新一论的重新瓜分海外领地的风潮,那也是收回封国的绝佳机会。” 康熙听的暗暗赞叹,这老十四,还未封就开始算计如何撤封了,不过,他仍是追问道:“各封国若是出现三藩那样尾大不掉之势,又如何应对?另则,宗室皆分封到海外,不虑动摇大清的根本?” “皇阿玛,各封国受人口限制,其发展速度根本及不上大清本土,各诸侯中真若出现不世之才,各大洲亦有的是让其大展拳脚之地,岂会背负骂名,冒着巨险与大清本土翻脸?”胤祯毫不在意的道:“分封,不一定把所有宗室都封出去,勋贵大臣皆可封,汉蒙回藏亦可封,一切皆以不动摇根本为前提。” 听到这里,康熙不在发问,却是感觉口干舌燥,伸手索茶,才发现茶早已凉了,胤祯见状,忙起身走到门外,轻喝道:“来人侍侯,继茶。” 李德全一听,便知道雨过天晴了,忙连声应着,小跑着进屋侍侯,撤换茶杯,才发现杯早空了,胆怯的窥了康熙一眼,却见他一副出神的模样,忙蹑手蹑脚的换上一杯茶,赶紧的开溜。 康熙仍是兀自出神,海外分封,他原本以为是老十四拉拢皇族宗亲、勋贵大臣,为立太子聚集人心,未想到这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一篇大文章,居然是老十四为称霸几大洲埋下的暗子,而且这法子可行性极大。仅是这份气魄和眼光,已是把所有的皇子都比了下去,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既是如此,这海外分封必须支持,一旦成功,大清不仅是天下的霸主,还可能是天下共主!横跨几大洲的大清帝国,就在自己手中创立,仅是想想,康熙便有些眩晕,这是之前他根本就不敢想象的霸业,成吉思汗算什么?蒙元帝国又算什么?根本就不能与大清帝国相提并论! 神游了半晌,康熙回过神来,开始脚踏实地的静心细想,即便要海外分封,亦要先拿下澳洲,而要取澳洲,必先下南洋,虽然已经攻克了马尼拉,可还要攻克噶罗巴,而噶罗巴的荷兰人会如西班牙人一般,被轻松打败吗? 再有,刚刚老十四也说了,攻击他国宣示主权的海外领地,会挑起国家之间的战端,这攻占噶罗巴,难道就不怕荷兰对大清宣战?同时与西班牙、荷兰两大海上强国宣战,海军能应付的下来吗?另外,英国会不会乘火打劫,也对大清宣战? 想到这里,康熙眉头不由微皱,瞅了眼胤祯,却未立即发问,而是慢条斯里的呷了口茶,才缓缓说道:“对于夺取南洋,你是何计划?可曾考虑到荷兰、英国、西班牙三国同时与大清开战的可能?” 见康熙闭口不提海外分封,却是话题一转,问到夺取南洋的事情上面来了,胤祯不由惊疑不定,难道康熙不赞成海外分封?还是看穿了南洋舰队的企图?快速的整理了一下思路,他便从容回道:“回皇阿玛,夺取南洋,势在必行,即便是为此与英、荷两国开战,亦在所不惜。 南洋舰队的统领刘知生在捷报中并未细述与荷兰、英国交战的具体情形,料想并非大战,不过,要攻占噶罗巴,掌恐整个南洋,与荷兰开战是早晚之事。 英国是新兴的海上强国,十几年前就在莫卧儿帝国建立了国中之国进行掠夺,对南洋的香料贸易也大加插手,这两年正试探着进入南洋,据西班牙人言,英国已起意占据婆罗州,我们与西班牙、荷兰开战,英国极有可能乘火打劫,将势力延伸入南洋。 由此判断,夺取南洋,极可能要与西班牙、荷兰、英国这三大西洋海上强国同时开战,不过,这三国之间,历来关系紧张,曾多次对战,联手与海军作战的可能性较小,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国与国之间,历来是利益至上,海军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儿臣计划一旦攻克了噶罗巴,立即就掉头攻占满刺加,一旦掌握了噶罗巴与满刺加这两处咽喉要地,便大肆修筑炮台,将西洋诸国拒在南洋之外,一年之后,即便三国联手来攻,亦是不惧,凭借炮台和海军的火炮足以与三国联军一战。” 听闻与三国同时交战的可能很大,康熙眉头不由微皱,三国皆是西洋海上强国,真若联手,舰队规模绝对数百艘之上,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看来,要取澳洲,还得先打败这三国联军才成。 欲打败三国联军,海军必然要全力以赴,一年之后,海军会是什么规模?至少是三万海军,近百艘战舰,而且战场在南洋,老十四也铁定会亲至南洋坐镇指挥,不让他去南洋,南洋舰队别人怕是根本就无法指挥,万一战败,这数年心血可就毁之一旦,让老十四去南洋,又担心他拥兵自重,让海军滞留南洋不归,南洋舰队眼下就已经是如此了。 左思右想,康熙亦是大感为难,更改立储制度是大事,取澳洲,南洋更是大事,原本是两件毫无瓜葛的事,因为老十四,却成了两难之事!稍稍沉吟,他才试探着问道:“先前,你对立储制度颇有微辞,可是有良策?” 胤祯未曾想到康熙竟然从南洋战略一下又跳到立储这上面来了,也不清楚康熙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棰的是何用意,不过,康熙有秘密立储的想法,他是一清二楚的,略微思忖,他才谨慎的回道:“回皇阿玛,前明对皇子实行分封制,采取分封而不赠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结果是培养了一批饱食终日,碌碌无为的皇族,原本是强干弱枝之策,却造成了干枝俱弱的悲剧。 相比之下,我朝皇子制度则优越得多,众皇子自小勤学苦练,成年后又开牙建府,封爵办差,能够发挥一己之长,上为君父分忧,下为黎民谋福,如此,对朝廷、对众皇子,对百姓皆是大好,唯对储君极不公平,因为储君成了众兄弟的竞争目标,事事皆被挑剔,极易使太子进退失据,犯错不断。” 说到这里,胤祯抬起头看向康熙,道:“皇阿玛,儿臣能说心里话吗?” 康熙闻言一怔,又有逆耳之言?不过,他还是点头道:“你是皇子,而且是才能出众,又一心争储的皇子,立储制度的利弊,你看的很清楚,朕欲革新立储制度,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以供朕参考。” 胤祯欠身说道:“回皇阿玛,我朝培养皇子制度极优越,不应有所变动,所改者,应是立储制度,儿臣窃以为,该以秘密立储为上。” 秘密立储!康熙听的一惊,这正是他心里所想的,老十四竟然也是这般想法!那看来,秘密立储确实可行,他微微颌首道:“接着说。” 胤祯沉声说道:“儿臣先说公开立储的缺点,对于太子而言,开始自然是唯稳为上,韬光养晦,以期能顺利继位,被一众皇子合力攻讦,发现无法稳定,便会采取极端手段。此两者皆不足取。 对于众皇子而言,唯有搬倒太子,方能有机会,自然是不择手段,合力打击太子,根本不会顾及所做所为对朝廷对百姓是利是弊?更有甚者,恶意触犯朝廷纲纪,败坏官场风气,刻意打击朝廷善政良法,一切以扳倒太子为准则。 如此争储,既不利国,亦不利民,反倒是祸国残民,堪称恶劣。” (未完待续) 第336章 索要太子 康熙被胤祯这番话说的老脸一红,心里暗骂,就不能说的委婉点?立太子是历朝历代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又非朕独创,有必要如此不留情面的批驳?不过,老十四这番话可谓是一针见血,这些个儿子眼里都只盯着储位,哪里会顾及善恶,可着劲的打击太子再说。 由此而想到老十四,康熙不由颇为诧异,细想一下,老十四竟是极少针对太子,所倡所为,清一色是利国利民之事,即便党争,扳倒的也都是贪官污吏,这还真是咄咄怪事,老十四何以会如此争储? 胤祯哪里知道康熙的想法,稍稍一顿,又接着说道:“秘密立储的优点很多,其一,诸成年皇子皆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相互之间不易结党,宗室亲贵,王公大臣亦是各有所好,不易形成势力庞大的集团势力。 其二,众皇子在竞争过程中,不敢肆意妄为,反而是竭心尽力为君父分忧,为朝廷出力,时时事事以国事为重,上行下效,从而带动、推动朝野上下趋向良性发展,如此竞争,可谓是利国利民。 其三,秘密建储可以有效的保护未来储君不遭受众皇子群攻,保证皇权平稳交接。 其四,皇阿玛可以慎重从容的选择储君人选,若有不妥,亦可从容更换,不会影响朝局,不至动摇国本,即逢仓促之变,亦不会导致国家无主。” 康熙听的微微颌首,满脸含笑,他是真没想到,在秘密建储这方面,老十四竟然想的比他更问深远,看来,废立太子,太子兵变,诸子争储,已经引起了他的深思,这个老十四,还真能见微知著,事事想在人前,而且所思所虑,皆可圈可点。 胤祯稍稍停顿,见康熙满脸含笑,心里暗道,先别急着笑,微一沉吟,又接着开口说道:“凡事有利必有弊,秘密建储亦不例外,虽有诸多好处,却也有不足之处,既然是秘密建储,则储君就缺乏必要的培养和锻炼,特别是对全局的驾驭。 储君登基之后,没有自己的班底,容易为权臣、势大的兄弟所乘,这就需要皇阿玛在储君登基之前为其多方制衡。” “说的好,看的透彻,虑的周全,解的精辟。”康熙畅快的赞道,秘密立储的想法,他早已有之,却是迟迟下不了决断,毕竟这是千古未有之事,不免慎而又慎,再未想到,老十四竟然能够看的如此透彻,而且全力支持,这让他大感欣慰。 胤祯却在紧张的权衡,秘密建储,是康熙早有的想法,他此番说出来,不过是借花献佛,以博取康熙的好感,但见康熙如此兴奋,连连称赞,心里却不由大为后悔,康熙的秘密建储想法此时应该还没完全成熟,自己这一说,无形中帮他完善了这一想法,若是就此铁下心来推行秘密建储计划,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这里,胤祯略微沉吟,便横下心来,道:“禀皇阿玛,儿臣还有想法。” 恩?还未说完?康熙不以为意的微笑道:“说,畅所欲言。” “秘密立储虽好,却是不能用于皇阿玛。”胤祯出语惊人。 康熙闻言亦是一楞,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并慢慢消散。 既已说出口,胤祯也沉下心来,沉稳的接着道:“如今局面,是八哥、九哥、十哥抱成一团,支持的宗亲大臣不在少数,儿臣与十三哥、十五弟、十六弟又是一党,支持的宗亲大臣同样不在少数,唯有四哥,如今是孤身一党。 八党与十四党,如今即便是皇阿玛大力打压,亦难以拆散,三党之争,并不会因秘密立储而有所收敛,反而会因新的希望而越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 皇阿玛春秋正盛,龙体康泰,三党相争十年、二十年后,将是何情形?必然会发展成生死仇敌,不死不休,几个小兄弟成年之后,怕是亦要卷入其中。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秘密立储,新君登基,只能有两种结果,一是势力强大的兄弟篡位谋反,以致天下动荡,朝野不安,二是新君为巩固皇位,大肆残杀兄弟及宗亲大臣,清除异已,不仅朝野动荡,亦大伤国本。” 听到这里,康熙的脸色已是苍白起来,以他的身体,不说二十年,十年应该没问题,他完全可以打压八党、十四党,但要拆散,确实棘手,除非是圈禁几个为首的,老八还好说,圈禁老十四,这损失可就太大了,他损失不起,大清也损失不起。 不能够圈禁老十四,仅是圈禁老八,又于事无补,说穿了,老十四才是重点,原本还打算再扶持一党,形成三党并立的局面,以牵制老十四,从容布局秘密立储,但这种后果,却是他不能承受的。 不秘密立储,那就得公开立太子,立谁?能够立谁?谁能经的住老十四的打击?老十四此番话可说是公然索要储君的身份!康熙脸色一下就胀的通红,却是很快又抑制住心头的怒气,老十四最近可是救驾有功,平太子兵变有功、攻克大吕宋有功,根本不可能圈禁他,发作他又有何意义?只能让他离心离德,开拓海外领土,打西洋的三大海上强国,称霸几大洲,这些事情都还要着落在老十四身上。 见康熙神情变换,胤祯亦是惴惴不安,略为沉吟,又补充道:“天下大权,当统于一,即便是公开立储,太子权柄,仪注,皆须大幅削减,太子只能在皇阿玛的指导下,赞襄办理朝务,以防重蹈覆辙,如此,储君与皇阿玛便不存在冲突。 其次,确立了储君名分,其他皇子断了念想,亦不会再有不智之举,转而会支持新的储君,从而避免新君登基后的种种矛盾。” 康熙对此却是不屑一顾,这些个虚的有什么用?老十四若立为太子,财力、实力、势力、声望都不是前太子所能比的,再打败西班牙、荷兰、英国舰队,占领澳洲,海外分封,那声望威信更是无人能比,只怕朕亦要逊色几分,那时,又会是什么情形?朕又该如何自处? (未完待续) 第337章 撂挑子 见康熙默然不语,胤祯亦不再言语,对于秘密建储,他已是言尽于此,正反两面,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眼下就看康熙如何决断,房间里登时就沉寂下来,气氛显的格外沉闷。 良久之后,康熙才开口,淡淡的道:“跪安吧,明日还要回京。” 胤祯满怀失望的叩头辞了出来,李德全远远的迎了上来,原本还打算恭喜几句,借着灯笼映照的灯光一见胤祯脸色沉闷,立刻就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头,就地躬身相送,心里却是纳闷,这爷俩又扳腕子了? 由于来的匆忙,达春命人就近寻了处大户人家的宅院借宿一晚,胤祯一晚上却都辗转难眠,他心里也清楚,立储大事,不可能一言而决,问题是康熙那凝重的神态,以及那淡淡的语气,都让他感到无比的失落。 看来,短时间内,康熙是不愿放弃秘密立储计划的,或者说,目前,康熙根本就不想立他为太子,如此,康熙则必然要扶持老四起来,以相互制衡,这剩下的几年内,仍然是三党相争,这让他大为苦闷,再斗个十余年,非跟老八他们结成死仇不可。 他是真不明白,如此明显利大于弊的事情,康熙为何偏偏不愿意做?回去得好好与方苞合计合计,怎生想个法子,逼迫康熙公开立储。 通州自京城,一路皆是黄土垫道,每隔数里便是一座扎花彩坊,香烛鲜花,跪迎的缙绅百姓一路源源不绝,陛防的兵丁更如两条笔直的墨线,康熙此番大难不死,老八一党在郊迎上可谓是下足了功夫,提前数天便已开始准备。 不过,康熙对眼前这一切,却是熟视无睹,心中反倒暗骂老五、老八、老九扰民,一路只是催促御辇快行,对百官郊迎,他也没下辇,仅在御辇上露了个脸,便径回紫禁城。 胤祯一路跟随,心思也不在这份热闹上面,临进城时,却是心里一动,草草写了几个字,谴人暗地交予李光地,康熙不是要秘密建储吗?咱们也玩把釜底抽薪。 一路舟车劳顿,加之入城时,天色也已不早,康熙并未召见人,略微休息便翻阅各地的密折,批阅奏折。 胤祯回府之后,洗浴了一番,便着人将方苞叫来,将昨晚在通州与康熙夜谈的情况,细说了一番。 方苞亦是头次听闻澳洲之事,更未料到海外分封是为称霸几大州而布的局,心头亦是震惊不已,暗叹不能以常人心思来度量十四爷,待听到秘密建储这段,他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静静听完,方苞在心里思忖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十四爷,秘密建储一事,您可是犯了大忌,说出此事是一忌,点出皇上不宜秘密建储更是大忌。 秘密建储,既是皇上暗中准备实施的立储计划,十四爷您做为一个争储的皇子,即便是心里明白亦该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您明白这个计划,而其他皇子却并不清楚,会让皇上下意识的向那几个不明白计划的皇子倾斜,这对十四爷您十分不利。 而点出皇上不宜秘密建储更是大忌,十四爷您想一下,皇上若是公开立储的话,能够立谁?只可能在三爷、四爷、八爷、十四爷几位爷中选,立三爷、四爷,能够抗得住八与十四爷联手打击?难道再次上演废立太子的一幕? 立八爷?更不可能,一废太子之时,百官公推八爷为太子,皇上宁愿食言,亦不应允,可见其意之坚,况且,立八爷为太子,十四爷您难道就会不争吗?别看八爷党声势浩大,实则根本无法与十四党相提并论,海外分封一出台,十四爷可谓是占尽优势。 三位爷都不能立,那皇上公开立储,能立的就唯有十四爷!完全可以说,十四爷点出皇上不宜秘密建储,就是在逼迫皇上立您为太子!而且公然威胁皇上,不如此则后果严重,皇上是什么人?岂能咽的下这口气?十四爷您这是自断储君之路!” 胤祯听的一脸苦涩,他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真实的历史确实就是这个结果,没想到竟然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难怪康熙神情凝重,原本来以为是为立储之事纠结,没料到竟是犯了大忌。 方苞却是语气一转,缓缓说道:“虽说是犯忌,可十四爷您确实是储君的绝佳人选,秘密立储的利弊,您也看的透彻,皇上也并非刚愎之人,无论秘密立储,公开立储,但凡以国事为重,十四爷都是不二人选。 不过,令方苞不解的是,十四爷您不可能看不出这点,何以您要急于获的储君名分,皇上如今龙体康泰,十四爷又非不择手段之人,这其中缘由,十四爷方便见告吗?” 听的方苞如此一问,胤祯不由微微笑道:“是我疏忽,忘了这节,我急于获立储君,源于二点,一则,让八哥死心,以免长时间相争,争成仇敌,有伤兄弟义气,我成年后便与八哥他们一党,不想日后四兄弟反目成仇,再说,日后有八哥他们帮衬,亦能轻松不少。 二则,也正是因为皇上龙体康泰,如此长的一段时间,我不想就此浪费,想逐步的推行一些改良,皇上威信很高,很多事情,可以借皇上之手,形成永例。” 方苞皱着眉头道;“十四爷立为太子,八爷他们难道就会撒手放弃不成?八爷党可是凝聚了八爷、九爷、十爷十数年的心血。” “那倒不虑。”胤祯轻松的道:“立了太子,我自然会逼迫八哥放弃,八哥若不死心,分化、架空他便是。”说到这里,胤祯嘴角微微上翘,八哥重情守信,当年他们四兄弟可是有誓言在先,一旦立了太子,一边架空他,一边言语挤对,不愁他不就范。 这储位都还未到手,十四爷就想的如此长远,方苞亦是无语,沉吟了片刻又道:“十四爷说的第二个理由,方苞也很疑惑,十四爷要推行改良,便是身为皇子,不同样可以推行?” 胤祯瞥了方苞一眼,仍是细细解说道:“有些改良,颇有争议,身为皇子,易遭攻讦,一经提出,很可能长期搁置或者是无法通过。” 方苞不由暗暗咋舌,十四爷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的些什么东西?听这口气,要改良的地方还不少,十四爷目前就已经推行了海关革新,工商杂税革新,真不知道,日后,十四爷当了太子或者是登基之后,会进行多少革新? 见方苞半天未提到正题,胤祯开口催促道:“先生可有办法,促使皇上公开立储?” “让皇上公开立储并非难事。”方苞沉吟着道:“明眼人都知道,十四爷是最佳的储君人选,皇上又岂能不知?关键在于,皇上不愿意公开立储之缘由。 方苞以为,仍是功高震主的缘由,易位而想,十四爷若是皇上,当太子的声望、名气都超过您,您将如何?定然是不安,猜疑,继之而来则是打压,遏制! 十四爷如今的声望、名气已是如日中天,若是再扫平西班牙、荷兰、英国三国的海上舰队,夺取整个南洋,占领澳洲,再开拓海外之地以分封诸王,皇上将如何自处?皇上一生的功绩怕是也无法与之相媲美,十四爷想过没有? 欲使皇上立十四爷为太子,唯有自削权柄,将一应功劳都记在皇上头上,这才有可能。” 自削权柄?胤祯不由一楞,这事做不得,这个问题在战舰上不已讨论过吗?如何又再次提了出来,难道还能够削出个新意来?他不由疑惑的瞅着方苞。 方苞甚是轻松的抚了抚两撇八字胡,从容道:“正所谓此时一时,彼一时,之前十四爷不敢自削权柄,担忧的是不利于争储,而今形势已然大变,不用海军,十四爷亦能稳占上风,自削权柄又能取悦皇上,何乐而不为? 更有最重要的一点,十四爷现在自削权柄,亦不过是门内撒土,迷外人眼而已,南洋舰队远在南洋,十四爷即便将海军交出去,谁也指挥不了,再说,大清正面临西班牙、荷兰、英国三国的宣战,一场大海战一触即发,这海军交出去,打个转,马上就又会回到十四爷手中,而且名正言顺,岂不更好? 上海的一应工厂作坊现在应该已在逐步的抽调人手去马尼拉了吧?十四爷尽管大胆的主动上交海军,请求辞去海军学院院长一职,将上海的一应工厂作坊统统上交给朝廷,这一年大几百万两银子的巨额亏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胆子接?” 撂挑子?胤祯眼睛不由一亮,这法子好,康熙若敢接手,半年就会变的精穷,几个兄弟,估计谁也没这份能耐挑起海军这副担子,就是想冒险一试,康熙也绝对不会给他们机会。 方苞自得的微笑着道:“十四爷这一自削权柄,皇上亦能明白十四爷的心意,届时,再把发现澳洲之事,硬套在皇上头上,京报再大力鼓吹一番,公开立储,想来问题不大。” (未完待续) 第338章 分封影响 康熙回京按例是休息一天,次日不用早朝的,不过,胤祯却是不敢怠慢,一大早就赶进宫递牌子请安,赶到景运门,他才发现一众兄弟一个不拉的全部集中在这里,王公宗亲,闲散宗室,各部院大臣亦尽皆齐集于此。 胤祯不由暗自奇怪,康熙无恙,昨日入京在御辇上也露了脸,说了话,今日怎得各路大神都齐集于此递牌子觐见? 一见胤祯过来,一众兄弟纷纷上前拉手见礼,寒暄问候,宗亲大臣亦纷纷上前请安见礼,虽是禁宫之中,不敢放声儿,但那股子热乎劲儿,仍让胤祯大感受不了,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定然是昨日随同康熙进京,引起误会了,亦有可能是海外分封引起的反应,虽然素来不喜这些虚礼,他仍是含笑一一回应。 恰在此时,一个公鸭嗓儿声音传来,“宫禁之中,不得喧哗。”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李德全到了门口,出声喝止的是他身边的一个太监,见众人齐齐望了过来,李德全才开口道:“皇上有旨,着诸位皇子到殿外叩头请安即可,宣裕亲王保泰、上书房大臣李光地、萧永藻、张鹏翮、嵩祝、王掞、马齐,九门提督隆科多,火器营掌印总统大臣马高鸣,鄂伦岱觐见。” 一听这一串名字,胤祯便知康熙这是要彻查太子兵变一事,估计今日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当下就跟随一众兄弟到乾清宫门外给康熙叩头请安。 一路出宫,老十五、老十六紧紧跟在胤祯身后,原本胤祯是计划把老十六做个暗子伏下,日后以对付老四的,不料太子兵变,老十六也浮出水面,正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胤祯也就索性将他纳入十四党,昨日当着康熙的面也认了。 既然是将十六阿哥胤禄纳入了十四党,对于老十六,他自然也要安排一番,思忖了半晌,却是没个好的差事,胤禄今年虚岁亦才十八岁,还真没合适的差事,想了想,胤祯开口问道:“十六弟,你有何爱好?” 一听胤祯如此问,俩兄弟都大为兴奋,十四哥这是打算给十六安排差事,十五胤禑抢先说道:“十六弟精通数学,通晓乐律,并无偏好。” 精通数学?胤祯眼睛不由一亮,稍一沉吟,便道:“国家目前正需数学人才,十六弟,你牵头替我招揽数学人才,亦无须局限于数学,一应杂学人才都可以大肆招揽,我准备出资在京建个数理学院,用以培养数理杂学人才。如今,天津正建海军学院,我恳请皇阿玛让你在海军挂个虚衔,一旦有大战功,也能顺带解决你的爵位。” 十六阿哥胤禄一听,不由兴奋的道:“十四哥,也别虚衔了,就让十六进天津海军学院吧。” “你想去海军?”胤祯不由停住了脚步,回头认真的望着十六,天津海军学院在计划中还要培训新式禁军,也确实没有适合的人坐镇,老十六虽然年轻了点,但是有衍德扶持,问题应该不大,况且距离京城近,康熙亦可随时照应,不过,这事要康熙点头,毕竟天津距离京城太近,天津的人事最好由康熙自己去定。 胤禄正值青春年少,正是喜欢新奇,不安份的时候,从小到大就闷在京城早就腻了,此次跟随到天津观看军演可谓是大开眼界,当下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十四哥,我知道军营军纪森严,不过,我喜欢。” “好,咱们又将多出一个文武全才的兄弟。”胤祯微微笑道:“此事,我去恳请皇阿玛,不过,数学人才你也要搜罗招揽,海军也是需要大量数学人才的,一应待遇都可以从优。” “谢十四哥。”胤禄欣喜的回道:“我马上就着手搜罗数学、杂学人才。” “恩。”胤祯点了点头道:“李中堂当年任直隶巡抚时,在保定办有算学学习中心,网罗有不少人才,如梅文鼎,徐用锡等人,都是算学、历学大家,十六弟可以联络他们一起招揽人才,先把数理学院的架子搭起来。” “谨尊十四哥吩咐。”胤禄肃然回道。 十五阿哥胤禑亦是满心的欢喜,因为母妃是汉人的关系,他与十六自小就饱受白眼,无依无靠,两兄弟关系不是一般的好,眼见十四哥对他俩毫无外待之心,处处为他们想的周到,心里颇为感动,当初决定跟十四哥,可谓是正确无比。 胤祯三兄弟走走谈谈,速度自然是慢了下来,待三人出得西华门来,就见老八三人已经升轿离开,而老五、老七、老十二却是站在一处闲聊,见到胤祯出来,三人立时就迎了上来。 略一寒暄,五阿哥恒亲王胤祺就率先说道:“十四弟,能否给个准话,这海外分封,有可能吗?哥三个昨日可是一夜未眠。”老无这话倒也不虚,真若海外分封,他们身为皇子,自然是优先考虑的,他们岂能不动心? 康熙昨日虽然对海外分封未做明确的表态,却也未曾反对,而且问的很细致,胤祯事后细细琢磨,以康熙的心性,极有可能会赞成,可这话对老五三人亦不好明说,稍稍沉吟,他才道:“十四也不瞒五哥,昨日已经向皇阿玛禀报了此事,皇阿玛未做明确答复。” 一听康熙未表态,五阿哥不免有些失望,十二阿哥胤祹却是笑道:“皇阿玛未反对,此事便大有可为,如此大事,皇阿玛定然要再三斟酌,真若推行海外分封,十四弟可要多多照顾哥仨个。” 关于海外分封,胤祯料及康熙会在朝堂上公开讨论,虽说宗室不少人铁定支持,不过,反对者肯定也有,倒是不妨借这三人之口宣传一下,想到这里,胤祯含笑道:“海外分封,虽然土地辽阔肥沃,一切权利亦可能下放封国,可毕竟在海外,往来不便,即便经营的再好,也不可能及得上京城的繁华,三位兄长何必眼热?” 听到一切权利可能下放封国,十二阿哥胤祹眼睛立时间就亮了,老十四跟康熙竟然已经谈到这一步了?什么叫一切权利下放封国,那就是说财赋、军事、人事大权统统下放到封国,实际上就是国中之国,不过就顶着个大清的名义而已,真若如此,哪怕是万里之遥,一众宗室亦会趋之若骛,往来不便更好,天高皇帝远。 五阿哥胤祺也听出了胤祯的话外音,当下便笑道:“好,好一个十四弟,五哥素来不服一众兄弟,此番对十四弟可说是心服口服,一个海外分封,整个四九城就会为之疯狂,你只管放手争,就冲这海外分封,五哥就算不介入党争,也要力挺你。” “谢五哥厚爱。”胤祯没料到老五竟然直接表态支持他争储,可真是有些大出意外,忙连声道谢。 七阿哥淳郡王胤佑亦是微笑道:“八弟、太子他们争储,历来不考虑我们的得失,唯有十四弟争储,处处顾及我们,十四弟放心,能力所及,我们全力支持你。” 胤祯此时已是反应过来,这仨人是提前与自己结善缘来了,一旦海外分封,铁定是离不开海军的支持,他当下就微笑道:“得三位兄长相助,十四可谓是如虎添翼,一旦海军在外打下好地方,十四定然先通知三位兄长。” 听的胤祯这番表态,三人登时心花怒放,一块好封地,子孙后代可都跟着受益无穷,当下三人就没口子的奉承了一番,这才转身升轿而去。 *乾清宫,东暖阁。 裕亲王保泰、上书房大臣李光地、萧永藻、张鹏翮、嵩祝、王掞、马齐,九门提督隆科多,火器营掌印总统大臣马高鸣,鄂伦岱等人,除了李光地被康熙赐座之外,其余九人跪了一地。 康熙扫了众人一眼,才问道:“天津兵变,太子的叛兵从何而来?” 这事,就数嵩祝、王掞、马齐三人最清楚,嵩祝又是老军务出身,当下就跪奏道:“回皇上,随同皇上前往天津的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除了绰尔济之外,非死即伤,太子叛兵,皆是逆贼绰尔济的亲信属员。” 绰尔济与三阿哥胤祉的关系,康熙一清二楚,此次兵变,若说老三没掺合,根本就不可能,只不知老三是被太子夺了兵权,还是主动退出的?这事他目前不想追究,牵扯多了,对他的声誉,对皇室的声誉都不好。 沉吟了下,康熙才继续问道:“保泰,尔等率五千骁骑营骑兵次日便返回京城,意欲何为?” 保泰早就与八阿哥商量好了说词,当下不慌不忙的回道:“回皇上,当时没有皇上的消息,太子又挟持群臣宗亲,奴才与八阿哥商议,担忧太子回京登基,是以匆忙率兵回京,试图阻止太子行动。” “隆科多,你身为九门提督,何以阻止保泰率兵入京?”康熙话头一转,看向了隆科多。 在平息太子兵变一事上,隆科多可说是大功一件,当下就沉稳的回道:“回皇上,奴才探知八阿哥率五千兵马,太子率一万二千兵马先后而至,而皇上消息又不明确,是以不敢妄自放其兵马入城,以防酿成大变。” (未完待续) 第339章 再阴老四 太子兵变的具体过程,一众大臣早有密折、奏折上报,康熙此番追问,便是欲弄清楚隆科多这九门提督是何时倒入十四党的?若是之前就入了十四党,这九门提督的位置就该换人了,若是临时起意,倒能容忍一段时间,毕竟当时情形复杂,他这九门提督不可能不偏不倚。 听的隆科多回话,康熙追问道:“听闻你将两位留守皇子及一众大臣困于瓮城,又是为何?” 隆科多闻言一惊,康熙对他起疑了?他忙摘下缨帽,轻轻磕了一个头,才道:“奴才该死,当时二位皇子随从护卫众多,八阿哥又兵临城下,奴才担心有变,是以不允随从护卫上箭楼,奴才并无外心。” “恩。”康熙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不允皇八子率兵入京,是何担心?” 隆科多心里暗自腹诽,总不能说担心老八造反吧?这话如何回?略微思忖,他才一横心,咬牙回道:“回皇上,彼时皇上消息不明,奴才身为步军统领,维护京城安定是职责所在,不论是八阿哥还是太子或者是任何一个有争储之心的阿哥率兵入城,都有可能抢夺步军营二万人马,奴才不敢冒险。 朝阳门箭楼会议,奴才是一再坚持一视同仁,要么都拒绝入城,要么都放入城。奴才态度,与会大臣皆清楚。” 康熙听的微微颌首,身为九门提督,隆科多这立场没问题,强横一点,亦是应该,不过,有仍接着问道:“后来,尔如何又同意放太子进城?” 听的康熙此问,李光地欠身说道:“回皇上,是微臣力排众议,坚持放太子进京以解救被太子挟持的群臣宗亲,此议,亦得到萧永藻、张鹏翮二人的支持。” 萧永藻、张鹏翮二人忙齐声道:“禀皇上,确系如此。” 康熙登时默然无语,心里暗村,老八到达京城那天,老十四的海军已经自天津出发了二日,朝阳门箭楼会议就已经收到海军的消息,如此看来,隆科多是事后入的十四党。 想到这里,他暂时将这事搁开,又问道:“太子入京之后,是何举动?” 依着李光地的性格,他是不愿意罗嗦的,不过,昨日胤祯谴人给他送了张字条,他不得不开口道:“臣等在丰台大营,太子入城后封闭九门,其具体举动,不甚清楚,不过太子入城次日,京城就传出谣言,说十四爷挟持皇上,以图篡位。紧接着又传谣言,说皇上十四爷秘而不宣,以图篡位。” 保泰、萧永藻、马齐、隆科多一听,就知李光地这是在给四阿哥上眼药,对于八党来说,四阿哥亦是欲铲除对象,三人甚为默契的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 康熙却是听的一怔,谣言的事,密折、奏折上都没人提及,后一个谣言明显是太子放出的,头一个谣言是谁散播的呢?老八?他瞅了保泰、萧永藻、马齐一眼,这三人却都是表情沉稳,他不由暗自奇怪。 默想了下,老八那时不过五千兵马,正与老十四合手打击太子,没有必要放这谣言,一则破坏与老十四的合作关系,二则,也给他自己脸上抹黑。 除了老八,难道另有其人?康熙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心里甚为疑惑,难道另有皇子加入了这场纷争?否则李光地何以慎重其事的提出这事,而一众人等又皆是默然以对。 还有谁?老三、老五、老七、老十二,当时都在京城,老三既然已经退出,可能不大,难道是老五他们三个不甘寂寞,或者是想以此反对太子登基?也不对,若是这三个皇子,李光地岂肯多言?难不成是老四? 想到这里,康熙又觉可能性不大,老四四月初便离京前往广东试行‘摊丁入亩’,按行程算,太子兵变时无论如何都应该进入福建,再慢也应该在浙江,距离京城三千里之外,如何能散播谣言? 到底他们暗指的是谁?康熙狐疑的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京城谣言,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一众大臣早就跪的双腿发麻,好不容易听得康熙出声相问,隆科多瞥了众人一眼,见都未有出声的打算,不由暗骂了一声,开口回道:“回皇上,十四爷看过谣言情报后,马上便命令奴才调派一千骑兵搜寻京城周围五十里之内规模养鸽子的地点。” 鸽子?飞鸽传书!康熙心里不由一沉,老十四是怀疑老四飞鸽传书散播谣言?他不由追问道:“搜查结果如何?” “仅发现四户零星养有鸽子的人家。”隆科多急忙回道,心里却在想着胤祯交代的监视四阿哥的差事还有没有必要再执行?康熙既已起疑,这四爷只怕是凶多吉少。 康熙闻言,心里不由一松,不过马上又提了起来,老十四胤祯在广州遇刺的事情又浮上心头,这起案子,暗地里查了二年,却无丝毫线索,足见对方隐藏之深,老十四当时前往广州是走的水路,所有的皇子皆在京城,能够及时掌握老十四的动向,并且调动二百死士进行刺杀的,想来应该有便捷的传讯方式,否则无法做到这一点。 如果谣言真是老四以飞鸽传书的方式来指挥人散播的,那就太过骇人听闻了,这该是一张多大多严密的信息网?又是多大的地下势力?想到这里,他有些不敢往下想,老十四毫不犹豫的下令搜寻信鸽,看来是早就怀疑老四了。 老十四与老四可是一母同胞,老四能做出这种事?康熙不由暗暗琢磨,若真是老四所为,他在得知当时的情况后,会做何反应?仅是散播一个谣言完事?不可能,他散播的谣言,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阻止太子登基,又能分化老八与老十四联手,意图自然是让局势复杂化,以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 既然是拖延时间,老四极有可能会赶回京,只需调查老四那几日的行踪,便可判断是否是老四所为,此事要彻查! 想到这里,康熙再没有问下去的心思了,话题一转,沉声问道:“近两日,海外分封一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老十四也曾向朕提及,你们是何看法?”说完之后,他才注意到众人跪的时间不短了,又吩咐道:“李德全,给诸位大人赐座,奉茶。” (未完待续) 第340章 唇枪舌箭 跪奏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一众大臣除了保泰、隆科多正值壮年,余者皆已年迈,即便在腿上绑了软垫,时间一长,亦是承受不住,平日里回事,康熙多是赐座,今日康熙心情不好,他们可就吃足了苦头。 终于听到康熙赐座赏茶,众人心里不由都暗松了口气,否则这海外分封,他们根本就不敢多言,跪不起!谢恩之后,一众人纷纷起身落座,心里却在琢磨康熙对海外分封是何态度?十四爷既然已经向康熙提及,两人说到了什么程度? 裕亲王保泰瞥了众人一眼,这帮子上书房大臣个个都是心机深沉之辈,而隆科多、马高鸣是武将,鄂伦岱又是新近获罪,此事还只有他适合带头回话,况且海外分封,他亦是极力赞成,即便是有一府之地为封地,他亦不愿意窝在这京城,一方诸侯,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岂是这空筒子王爷能比的? 略微思忖,保泰便小心的说道:“回皇上,海外分封,封地远在海外,不影响朝廷的集权与统一,不妨碍朝廷的政令通行,亦不耗费国家物力财力,反之,不仅可以为国屏藩,还可为国开疆拓土,增添贡赋。 即便不分封,海外之地,朝廷亦鞭长莫及,与其任由荒芜,不如分封,皇上亦可多一种赏赐方式。奴才窃以为,海外分封,堪称一举数得,有益而无害。” 一见保泰抛砖引玉,所有人都未急于表态,想看看康熙是何态度,无奈康熙却是不置一词,就连表情亦无丝毫变化。 众人都不由谨慎起来,海外分封是历朝历代未有之创举,无史可鉴,其影响之巨,完全可以预见,好处亦是明摆着的,却是偏偏牵扯到争储,在摸不清康熙的意思之前,他们可不敢乱发言。 海外分封是胤祯提出来的,张鹏翮身为十四党得力干将,自然是要极力促成,康熙今日集齐所有上书房大臣议论此事,便是预先将此事的调子定下来,偏偏又不清楚康熙对此事是持何态度?他心里不由有些焦虑,心里暗自责怪十四爷之前也不通通气,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一亮,十四爷既然不与他们通气,那就是说此事十四爷有极大的把握,也就是说,康熙是赞成的居多! 既是如此,倒不用再鼓吹,反到要挑挑刺,引起辩驳,从正反两面论证海外分封的可行性,以起到拾遗补缺之效。 想明白这其中关节,张鹏翮一阵轻松,略微思忖,便沉吟着道:“凡事有利必有弊,海外分封既于国有利,亦有其弊端,分封之害无须赘言,即便是海外分封,时日一长,亦难免有封国出现尾大不掉之势。 其次,既要实行海外分封,势必要大肆在海外征战以开拓领地,难免有穷兵黩武之嫌。其三,开拓海外封地,必然需要大量人力,如今四川、台湾两地仍是地广人稀,似乎有舍本逐末之嫌。” 一听张鹏翮如此毫不留情的痛批海外分封,而且句句都说到点子上,殿内所有人都为之一怔,十四党窝里反了?李光地微一沉吟,便明白了张鹏翮的用意,不过,他素来谨慎,虽然心里暗暗赞叹,却是不肯多言。 几位上书房大臣,哪个不是人精,略一咂摸,就都明白过来,心里不由都是一松,既然清楚了康熙的态度,这事就好办多了。 王掞可说是太子的死忠,在太子兵变一事上,他建议太子关闭九门释放被挟持的群臣宗亲,却是阴差阳错立了一功,对于太子在安定门外率七千之众投降,他起初是百思不得其解,待海外分封的消息传出之后,他才隐隐猜到,可能是十四爷或者是康熙应允,诓骗太子流放海外。 若是海外分封能够顺利推行,太子流放海外的机会就能多一分,既然康熙是倾向于海外分封,王掞也就不再有所顾忌,当下就率先说道:“微臣不敢苟同,海外蛮荒之地,地狭民稀,如何能成尾大不掉之势?况且海路迢迢,大清海军又强盛无比,实不必庸人自忧。” 萧永藻是老八一党,海外分封,十四爷明显是拉拢人心,此事大利宗亲勋贵,却是不利康熙,反对,他是不敢的,但借此给十四爷上点眼药,却是一举两得,他紧接着道:“开拓海外封地,未必花费大量人力,完全可以掳掠海外的土著进行开发,如此,既可开拓疆域,又可充实国力,既利朝廷,又大利宗亲勋贵,海外分封,可谓是深得人心之举。” 马齐听的心领神会,挑拨离间他可是玩的熟溜,当下就跟着说道:“海外分封,另辟蹊径,有分封之利而无分封之害,实乃亘古未有之创举,必为后世所传诵。此事一经传出,便引起京城轰动,人人争相探询,可见是深得人心。” 张鹏翮听的暗自腹诽,这两个可不是什么好鸟,明着唱赞歌,实则是居心叵测,尽极挑拨之能事,不过,站在他的立场,偏偏又不好驳斥二人。 隆科多亦不是等闲角色,听的是暗暗心惊,这些个上书房大臣还真是杀人不见血,所谓的唇枪舌箭不过如此,今儿可是开了眼界,不过,这场合,他却是不便插言,只是闷头听着。 嵩祝是中立派,四边不靠,他是老军务,自然是扬长避短,略一沉吟便洪声说道:“海军南洋大捷,攻克西班牙盘踞多年的马尼拉,大吕宋,亦未用多大的兵力,可见征服海外之地,并不需劳师动众,这穷兵黩武一说,却是颇为牵强,若是仅靠海军,便可征服大片海外之地,奴才是极力赞成,岂有嫌疆域太大之理?” 康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党争,对于上书房这几个大臣的阵营、立场、奏对的侧重点,都是一清二楚,听完之后,仅仅只是扫了众人一眼,心里却是暗自感叹,老十四真是大才,这些个朝廷的顶尖大臣,竟然没有一个能够看出这海外分封背后隐藏的目的。 瞥了一眼默然不语的李光地,康熙略微犹豫才道:“此事,明日朝会公开商议,都跪安吧。”说完又补充道:“李光地留下。” (未完待续) 第341章 老四出局 李光地于康熙九年中进士,进翰林,为官四十余载,清勤谨慎,始终如一,如今已是七十高龄,是康熙朝硕果仅存的元老级大臣,四十余年的君臣之谊,非同一般,康熙与他可谓是君臣相得,亦君亦臣亦友。 待一众人都轻步退出,康熙挥了挥手,让记录起居注的张廷玉也退出,这才起身随意的踱了几步,而后随意的问道:“晋卿(李光地字)是福建人,应该善泳吧?” 李光地不由莫名其妙,不知道康熙这句无头无脑的话有何深意,微微犹豫,才道:“让皇上见笑了,年青时还行,如今已数十年未下水了。” “恩。”康熙微微颌首,接着道:“你可知如何援救溺水者?” 援救溺水者?李光地闻言一楞,康熙是暗指十四爷在天津海河救他的事?他为何有此一问?难道十四爷有大不敬的举动?想道这里,他沉声回道:“一般下水救助溺水者,往往将其打晕。”李光地缓缓说道:“此乃救人常识,一般溺水者皆是心慌意乱,极有可能缠住前来援救之人,以致双双溺水而亡,是以,将其打晕,最为省事省力,亦最为安全。” 康熙点了点头,看来老十四确实不是有意冒犯,此事他一直耿耿于怀,至此方才放下,踱了两圈,他才坐了回来,道:“你今日所奏谣言一事,可是老十四特意吩咐的?” “皇上明见。”李光地毫不避讳的说道,他今日已经将四阿哥得罪了,自然要一不做二不休,将四阿哥彻底打翻,以免日后四阿哥得势祸及后人、族人,因此又接着道:“十四爷即便不吩咐,此事,微臣亦要告知皇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康熙眉头不由微微皱了一下,道:“真是如此?” “触目惊心!”李光地沉声说道:“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皆在太子的挟持之下,更是重点防范对象,岂能有机会散播谣言?” 康熙登时无语,既是如此,那刺杀老十四,也定然是出自老四之手,不知道他到底形成了多大的势力?一次就能调动二百死士,还拥有熟练的青海弓手,这要经营多少年? 自己辛辛苦苦都培养出了一帮什么样的儿子?康熙不由黯然神伤,太子两次兵变篡位,老四不声不响经营地下势力,刺杀兄弟,老八亦是经营多年,网罗兄弟,宗亲大臣,一呼百应,声势骇人,老十四也不赖,短短三年时间,力压诸皇子,并敢公然威胁,索要储位! 良久,康熙才回过神来,老四这一排除掉,能立储的仅仅就老三、老八、老十四了,老三是肯定不行,老八也断然不可,独独就剩老十四了。 暗叹了一声,康熙才道:“晋卿,对老十四,你是何看法?” “天纵之资。”李光地简洁的回道。 天纵之资可不是能乱用的,这是对天子对帝皇的赞美之词,康熙闻言不由微微蹙了下眉头,要论才干,论眼界,论气魄,几个儿子加在一起亦不及老十四,而他担忧的却也正在于此,老十四眼界比他开阔,图谋亦是他不敢想象的,他是既想老十四能够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况,又担心威胁到了他的安全。 略一沉吟,康熙才道:“朕问的是心性如何?” 李光地却是隐隐感到康熙与胤祯之间有点问题,不会是担忧十四爷太强吧?这简直不可想象,康熙一生,文治武功都已达到历代君王的颠峰,更是自信无比,岂会担心十四爷强过他?难道,这海外分封的背后,另有大文章? 想到这里,李光地心里一惊,他一生谨慎,虽然是力挺胤祯,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不敢太着痕迹,当下便道:“皇上,知子莫如父,十四爷自小就在皇上身边,分府不过三年,若论对十四爷的了解,皇上应是最清楚。” 康熙心里不由苦笑,话是没错,可这几年,老十四心性大变,与之前是叛若两人,早已看不出之前的痕迹了。 *海外分封的吸引力确实巨大,这两日,所有的宗室勋贵,王公大臣嘴边都挂着海外分封这个词,有关海外分封的内幕消息也一个接一个的传了出来,先是九阿哥透露的,老十四说了,封地打下多大就封多大。 接着又是五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透露出来,海外封地,将下放一切权利,而且都是肥沃之地。紧接着,上书房的消息也传了出来,康熙倾向于海外分封,明日早朝商议此事。 这三条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四九城都疯狂了,这那里是封地,这是实实在在的封国,而且是无任何限制的,最大权限的封国,比之西周的分封制更开放!一旦有受封的机会,那就是扎扎实实的诸侯!为所欲为的诸侯! 这一来,所有二品以上爵位的皇族宗亲,勋贵大臣都彻底的被吸引住了,再也没人嫌海外领地遥远了,越远才越好,也没人怕海上乘船不安全了,富贵险中求嘛,不拼搏,他们那能有今日的爵位? 一时间各种手绘的简易版坤舆万国图立时就成了抢手货,哪个大洲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哪个地方适宜持续发展,有开拓空间,哪个地方山高皇帝远,哪里有金银矿,一众宗亲摊着地图争的是脸红脖子粗,很多人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竟然是如此的大? 京城里所有的传教士也都变成了抢手货,纷纷成为各宗室府邸的座上宾,有关西洋海上强国如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等国的海军规模,在海外的情况,海外领地的大小,兵力的多寡,各大洲的详细情况,等等问题,都被不厌其详的问起。 如此狂热的情形,把一众西洋传教士吓了一跳,大清国皇室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对新航线新大陆如此感兴趣?难道他们也要参与对新大陆的掠夺?老天,这个国家本就庞大无比,又人口众多,再占领新大陆,那可是灾难性的后果。 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在得知南、北美洲、非洲都是地广人稀,而且只有土著存在的广袤陆地,更是热血澎湃,只要拥有数千铁骑,就完全可以打出一个广阔的封国来,土地、奴隶,矿场,牧场,一切都唾手可得,仅是想想,便叫人激动万分,向往不已。 路傍园。 路傍园在畅春园左近,是康熙赐给八阿哥胤禩的园子,再有三天便是端午,园中海子里荷花开的正好,湖心小亭上,望着满湖亭亭玉立的荷花,九阿哥胤禟却长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十四弟可真是大手笔,现在满城都在议论着海外分封,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都如中了邪似的,就连外城的富商巨贾亦是发了疯的在探问海外的情况。” “何止呢?”十阿哥胤誐把玩着手上的一朵荷花,笑道:“听说这两天,京城附近的地价都降了一成,吕宋卖地,海外分封,有钱的,有爵位的,都疯了,就连一些小商小贩都嚷嚷着要去吕宋当地主。 说实话,我也动心了,带几千骑兵去美洲圈地,无拘无束,随心所欲,那是何等的畅快,那可真是海阔天空,比起京城这空筒子王爷,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十弟想的太美了,美洲那地方地广人稀,数十里不见人烟,比关外还冷清,哪及得上京城舒适,你呆不了半年,准得跑回来。”胤禟不屑的说道。 “最好玩的是人,大量买奴隶、抓奴隶就是,还怕没乐子?再说,我不会找个地方玩个一年半载的,等城池建设好了,再去封地?”胤誐精神十足的说道:“只要出了京城,就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说着,他又笑道:“九哥,你生财有道,分封到海外,怕是能大有做为。” “再说我生财有道,我跟你急。”胤禟脸色一沉,嗔道:“十四弟也夸我生财有道,那是当面打脸,跟老十四比,咱屁都不是,仅是一个吕宋岛,就不知道他能卖出多少银子来。” 八阿哥胤禩神情开朗的看着两人斗嘴,此时含笑插言道:“九弟跟谁不好比,偏跟十四弟比,象十四弟这种大才,大清能有几个?” 见八哥心情开朗,胤禟颇觉奇怪的道:“十四弟一举收尽了人心,八哥不恼?” “何恼之有?”胤禩轻笑道:“神仙打架,咱们跟着遭殃,你恼神仙又能如何?” “明日朝会,不知道哪路神仙能占上风?”胤誐笑嘻嘻的凑趣道。 胤禟眯着一双小眼道:“海外分封,尽得人心,老神仙投鼠忌器,可能会暂避锋芒。” “那倒说不准。”胤禩含笑道:“皇阿玛是何许人?翻云覆雨,不过一念间。” “瞧这局势,十四弟是一力降十会。”胤禟笑道:“咱们明日等着看好戏便是。” (未完待续) 第342章 一石二鸟 西直门内大街后半壁街,恂郡王府。 胤祯闭门拒客,悠闲的陪伴福晋,考察几个儿子功课,午间小憩起身,亲卫便送来京城中探报,看到各种手绘的简易版坤舆万国图成了抢手货,他不由哑然失笑,之前是真没料到,竟然会出现这种疯狂的局面,倒是让他们提前睁眼看世界了,赶明儿让郑世昌赶紧的印刷数千张坤舆万国图出来,保准是笔好买卖。 不过,看到最后,他的神色一下就峻然起来,京城又传出了谣言,十四阿哥在康熙四十七年意外受伤,不能人道。 自第四子弘暟在康熙四十六年出生之后,这五年来,胤祯确实不曾再添一男半女,此事,胤祯自身亦颇为猜疑不安,不知是否穿越惹的祸?未料到老四竟然以此大做文章。 这年头,成人不易,死亡率奇高,虽说有四个儿子,可就连胤祯也不敢保证四子能顺利成人,眼下,正是他某取储位的关键时刻,此谣言一传开,岂不正中康熙下怀?康熙定然会以此事借题发挥!想到这里,他一阵烦闷,这个老四,还真是无孔不入! 五年无所出,显然是有点不正常,不知道这些兄弟有没有前例?宗室玉碟不是轻易能够查阅的,手续亦格外繁杂,沉吟半晌,胤祯才将包福全叫进来,吩咐道:“马上谴人去探听所有皇子的子嗣,子女的出生、死亡,死因等详细情况全部都要。” “喳,奴才马上就谴人去探问。”包福全未料到胤祯竟然交代下来这么一件差事,一边躬身应承,一边在心里默想该如何去探查,这可是要银子去收买的。 见他动作缓慢,胤祯已是明白过来,沉声道:“此事要快,要隐秘,明日一早,便要用上,先去帐上支三千两银子,不够再拿。” 一听先支取银子,包福全不由松了口气,忙躬身道:“主子放心,准误不了事。” 待包福全退下,胤祯不由暗骂了一声,老四这一手够狠!竟敢谣传自己不能人道!要如何证明?置之不理,还是演场活春宫? 子嗣可是个大问题,如是子嗣艰难,这储位只怕是无望,这几年,他自问也没少耕耘,为何就一无所出?难道是真有问题? 十四阿哥不能人道的谣言借助着海外分封的热劲,传的很快,不过半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十四阿哥现在风头正劲,有关他的谣言自然亦是格外的引人关注,不过,眼下的热点在海外分封,又不是立太子,这事情也仅是做为闲谈,并无人探究事情的真相。 路傍园内。 听到这个谣传,八阿哥胤禩的脸色不由有些难看,老九、老十亦半晌没有做声,八阿哥嫡福晋没有所出,为人偏又十分强势,以致八哥就只一子一女,皆是小妾所生,这个谣言虽然是冲着老十四去的,可必然引起康熙对子嗣的关注,八哥子嗣稀薄,这也是一大不利因素,可以说,这谣言是一石二鸟,将八哥也顺带扫了进去。 良久,老九胤禟才道:“此谣传定然是老四那条毒蛇令人散播的,八哥,咱们不能听之任之。” 老十胤誐却是愤愤的道:“咱招谁惹谁了?海外分封咱跟着倒霉,这子嗣谣传,咱又遭牵连。” 胤禩默然半晌,才道:“此事与咱们无关,静心看戏便是,八哥又不是不行,日后,在这方面多注意就是。”说着,他微微一笑,道:“这个谣言传的好,及早点出了八哥的弱点所在,此事,确实要及早弥补。” 养心殿,康熙接到密报,眉头不由一蹙,难道又是出自老四的授意?不过,子嗣是个大问题,不容轻忽,老十四这几年确实未听闻有所出,究竟是有问题,还是太累所至?这事不弄个水落石出,还真叫人不放心。 *次日一早,神武门外就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翎顶辉煌的皇族宗亲、勋贵大臣,不少闲散宗亲贵胄亦纷纷赶来参加朝会,东华门外同样是黑压压一片,这里聚集的则是朝臣京官。 今日的朝会可谓是意义非凡,自康熙起驾前往天津观礼到今日,不过半月时间,朝廷上下,京城内外却是巨变迭起,天津地震、海军谋逆炮击康熙,康熙落水生死不明,太子天津连夜兵变,挟持群臣宗亲,追杀八阿哥,随之,太子又率兵回京,十四爷率海军入京平乱,刚松口气,又爆出十四党与八党合流,接着又是海军南洋大捷,发卖吕宋岛,提议海外分封,康熙无恙回京。 短短半个月时间,竟是走马灯一般,大小事情不断,桩桩件件皆是骇人听闻,如今尘埃落定,今日朝会不知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而最让人牵挂的海外分封,今日亦将议定下来。 对于海外分封,不论皇族宗亲、勋贵大臣还是朝臣京官,人人都极为关心,一旦确定推行,整个大清的格局都将为之一变,更将牵扯到各方各面,尤其是军事和海贸,宫门未开,一众官员三、五成群的低声议论着。 胤祯赶到神武门时,已经有不少人候在这里,刚刚哈腰出轿,就有几人迎了上来见礼寒暄,他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冲着海外分封而来的,一旦推行海外分封,封地的好坏,封地的安全,可都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眼下,胤祯的格局已大为不同,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人,亦是含笑与众人寒暄。 闲聊几许,宫门便轰然洞开,一众人立时噤声,按尊卑上下列队依秩而入。 三声净鞭响过,康熙缓步登上御座,众人行礼之后,部院大臣便开始例行汇报,这半个月时间,人心慌乱,也没多少朝务汇报,倒是留守京城的大员汇报的较为详细。 一俟例行汇报完毕,康熙扫了一眼明显多出不少的朝臣宗亲,自然清楚他们是为何而来,略微沉吟,他便开口说道:“皇十四子胤祯日前提议海外分封一事,反响颇大,此议事关重大,亘古未闻,利弊不明,又涉及国之根本,诸臣工是何看法,尽可畅言。” (未完待续) 第343章 神仙斗法 满殿的皇族宗亲,勋贵大臣,谁也未料到康熙一开口就直奔海外分封而来,不由都微觉诧异,按理,此事该放在最后商议才是,几位上书房大臣同样是感觉突兀,场中一时有些沉寂。 五阿哥恒亲王胤祺一见冷场,不由急了,他因战事而破相,无缘于皇位,海外分封对他而言是最为理想不过,这两日,他又是研究地图又是请各国的传教士来府宣讲,可谓下足了苦功,为的便是能在海外做一方诸侯。 见无人出声,从不出风头的胤祺一反常态,率先出列说道:“皇阿玛,十四弟的所谓海外分封,实则便是占领海外领地,西洋诸国如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国都不过是弹丸之地,蕞尔小国,却皆能在海外开拓领地,我煌煌天朝,岂能居于人后?儿臣极力支持海外分封。” 康熙亦未料道,老五竟然开了头炮,想到他的处境,又顿觉释然,海外诸侯确是最为适合他,也不怪他心急。 五阿哥这一开口,七阿哥紧跟着道:“西班牙在美洲不过百余年时间就掠夺了数十亿两白银,左右是无主之地,我大清岂能坐视?海外分封,富国强民,儿臣恳祈皇阿玛允准。” 十二阿哥亦紧随着道:“海外分封有分封之利而无分封之害,既能开疆拓土,又能造福子民,还可促进海贸,实乃百利而无一害,儿臣亦恳请皇阿玛允准分封海外。” 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三位不参与争储的阿哥率先表态,极力支持海外分封。 胤祯心里清楚,这三位兄弟一则确实对海外分封充满了期盼,二则,也是借此机会向自己示好。 八阿哥胤禩心里却是暗叹不已,就连这三个兄弟都如此力挺,可见海外分封是何等的得人心。 而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西班牙在美洲不过百余年时间掠夺了数十亿两白银,登时都有些难以置信,暗忖这七阿哥是否被西洋传教士给糊弄了?银子有那么好抢?数十亿两?整个大清能有多少白银? 康熙听的心里也是一跳,老十四可是曾经说过,南、北美洲应该还有不少金银矿,由此又想到澳洲可能存在巨大的金矿,心里登时也有些发热。 一见这三位阿哥开了头,一众皇族宗亲立刻就站出来纷纷附议,上书房大臣张鹏翮受这三位阿哥的启发,乘隙出列说道:“皇上,海外之地尽属无主之地,征伐所费兵力亦极为有限,不仅有富饶的土地还有数不尽的矿藏,如尽数为西洋各国占有,此消彼长,实为大清埋下无穷后患。 如若大清占之,则强者恒强,大清不仅可以超越蒙元帝国,而且可以造福子孙万代,微臣极力赞成海外分封。” 王掞紧跟着出列道:“微臣附议。” 嵩祝亦跟着站出来说道:“西洋诸国对我大清富足觊觎已久,西班牙、荷兰都曾扰我沿海,而今又已对西班牙宣战,海外富饶之地绝不能任由西洋诸国占领。奴才亦极力支持海外分封。” 康熙听的暗暗赞许,张鹏翮这番话可谓是老成谋国之言,如任由西洋诸国占据海外,后果确实是不堪设想,子孙后代必受其累,海外分封,果然是益处多多。 一见完全是一面倒的趋势,萧永藻自也不甘落后,出列说道:“嵩大人所言甚是,西班牙、荷兰盘踞南洋,明为与我大清贸易,实则是窥觑我江南沿海富庶之地,之前,大清是苦无海军,如今海军强盛,南洋既是无主之地,又是进入我东南之跳板,岂容他人占据?海外分封,势在必行。” 话音一落,马齐就紧跟着道:“微臣附议。” 恩,这又是从细处着手,南洋诸岛实则是东南门户,确实应牢牢掌控在手,康熙不由大感欣慰,没料到,一个海外分封,一众大臣的眼光都开阔长远了不少,这倒是意外之喜。 八阿哥胤禩此时也紧跟着出列道:“海外分封,富国强民,既能为大清开疆拓土又能够遏制西洋诸国发展,更可为大清之藩屏,实乃一举数得,乃罕见之良策,儿臣亦全力支持海外分封。” 老八表了态,老九、老十自然是紧随其后附议。 唯有三阿哥胤祉心中酸楚,自天津兵变之后,他便处于忐忑之中,唯恐康熙见疑,追究他的罪责,此时见老十四一个海外分封揽尽人心,不由灰心之至。 一见上书房大臣全体支持,一众阿哥、王公大臣,宗室勋贵都极力支持,原本还抱着观望之心的一众大小官员立时再无顾忌,立时纷纷附议,满殿的附议之声不绝于耳。 康熙看的是暗暗惊心,在位五十余年,海外分封,怕是意见最为统一的国策,待稍稍消停下来,他才缓缓开口道:“海外分封非是一时一地之策,其影响之巨,足以牵一发而动全身,诸臣工所言,皆是海外分封之利,然则,海外分封无弊耶?” 一听康熙这话,一众大臣心里多少都有点打鼓,康熙这是什么意思?非要找海外分封的弊端?在场众人谁心里不清楚,海外分封是十四爷最先提议的,一旦推行,更是离不开十四爷的海军,而十四爷好死不死,在太子被废的当口抛出海外分封,其用意,就是白痴也看的出来。 眼下这光景,完全是一面倒的支持十四爷,康熙是不是心里不爽,或者的起了忌惮之心,按理不应该,康熙独自一人呆在海军都能安之如素,应该对十四爷是绝对信任的,而海外分封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康熙如此找茬,究竟是何用意? 胤祯亦是暗自警惕,康熙不可能反对海外分封,他想做什么? 八阿哥胤禩却是一喜,有好戏看了,康熙果然是非同一般,在所有皇族宗亲,勋贵大臣都极力支持的情况下,他仍然敢力排众议,这份自信和掌控全局的能力实在是令人羡慕。 见无人出头,张鹏翮唯有硬着头皮出列,道:“皇上圣虑深远,虑事周全慎密,凡事有利必有弊,海外分封岂能十全十美?细思海外分封之弊,有穷兵黩武之嫌,有尾大不掉之祸,有分散国力之弊,有鞭长莫及之忧。 虽有诸多弊端,然则,仍是瑕不掩瑜,微臣窃以为,海外分封,利远大于弊,不能因噎废食。” 五阿哥胤祺亦出列说道:“穷兵黩武似乎说不上,海外乃无主之地,且征服海外亦不需多大的兵力,更有巨额的土地和丰富的矿藏回报,既不有违道义,亦不损耗国力,何来穷兵黩武之嫌?” 康亲王崇安也出列驳斥道:“海外广袤之地,距离大清数万里之遥,即便封国强盛起来,亦不可能威胁大清根本,况且海外地广人稀,如何能强过本土?有尾大不掉之祸实属妄言。” 顺承郡王勒尔锦亦紧跟着站出来驳斥道:“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分封海外各地,四处开枝散叶,永为大清藩屏,如何能说是分散国力?况且海外分封又非局限于皇族宗亲,十四阿哥不是提议不分满汉蒙回,二品爵位者皆可分封,何来分散国力之弊?” 康熙听的暗暗冷笑,一个个如意算盘都打的天响,你们若是知道老十四早就谋划好了如何回收封国,怕是没人会如此卖力为他鼓吹了。他也懒的理会众人,眼睛却是望向了胤祯,老十四对海外分封定然是不会放弃的,如此妙计,他岂肯让它束之高阁? 胤祯却被康熙这一眼看的悚然而惊,康熙是什么意思?他如此拿捏海外分封,是何目的?难道是想剥夺自己的海军之权?这不可能,他岂会如此短视?再说,他亦非不顾大局之人,除了海军,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 银子?康熙惦记上卖吕宋岛的那笔银子了?不至于吧?那银子还在人家的口袋里,能卖出多少,还是个未知数呢? 想到这里,胤祯心里不由暗笑,我这还未撂挑子呢,您倒先拿捏上了,眼见正是机会,他从容的站出列道:“皇阿玛,海外分封,弊端肯定是有的,但都可以逐步的消除,开拓海外疆域,眼下是最佳机会,一旦错过,日后便是花费十倍之力,亦难以弥补。 海外分封,所倚仗者,海军尔,唯有强大的海军,才能开拓海外,才能保护海外之封国不受侵犯,西洋诸国之所以能横行海外,莫不如此。” 康熙却是听的有点不对劲,老十四想说什么?怎么扯到海军去了?吕宋岛可是足有五千万的银子,这小子难道打算独吞?还是准备都仍进海军? “三年前,儿臣南下上海打造远洋舰队,便承诺,海军初具规模,便上缴朝廷,如今海军大小战舰五十余艘,兵力亦是过万,完全已成规模,上海两大造船厂、炼铁厂、铸造厂、火器厂、被服厂、火药作坊如今都已初具规模。 儿臣今日正式向皇阿玛交覆差事,并请辞去海军学院院长一职,上海各工厂作坊一并移交工部,请皇阿玛早日谴人接收。” (未完待续) 第344章 扳腕子 胤祯这话一落音,整个大殿立时就鸦雀无声,静的落针可闻,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刷刷的抬起头,鄂然的望向站在前面的胤祯,十四爷这唱的又是哪一出?难道是以此条件为交换,获取康熙对海外分封的支持?这可真是破家为国了,海军和上海的工厂作坊凝聚了多少心血且不说,仅是白银就要数以千万两计,这说上缴就上缴了? 八阿哥胤禩亦是难以置信,老十四要交出海军和上海的所有工厂作坊?没了海军,这海外分封对他而言还有何意义,岂不纯粹是替人做嫁衣!没了海军,这些个皇族宗亲,勋贵大臣,谁坏会竭心尽力的支持他? 稍稍一楞,胤禩就兴奋起来,康熙拿捏海外分封,老十四这是出招还击了,老十四这招叫什么?以退为进?康熙会不会顺水推舟?真若没了海军,老十四可就不足虑了。 十四党的一众大臣亦是满脸的惊鄂,十四爷难道不争储了?这节骨眼上居然玩自削权柄?张鹏翮对胤祯可谓是知之甚深,亦深谙经济之道,对上海的工厂作坊多少有点了解,深悉那些个工厂作坊就是一个个无底洞,若是交由工部打理,噶敏图这个户部尚书,立马就会请辞。 但十四爷就不怕康熙收了海军,而仍让他督管上海的工厂作坊?张鹏翮皱着眉头瞅了一眼胤祯的背影,十四爷难道另有倚仗? 李光地却是忧心忡忡,十四爷如今已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康熙虽说对他隐有担忧,却基本是倾向于立他为储君的,十四爷何以如此迫不及待,咄咄逼人,若是由此而导致父子相疑,实非国家之福。 康熙亦是听的一楞,却马上意识到,老十四这是以撂挑子来逼迫他,上海那些工厂作坊的收支情况,他是很清楚的,去年一年就亏损七百万两,上缴朝廷,移交工部?真要一口应承下来,一年就的让国库见底。 海军上缴,就更是无稽之谈,南洋舰队远在南洋未归,上缴朝廷完全就是一句空话,这小子,不信他就猜不出朕的本意,却偏偏以上缴海军来塞搪,顺带还打了一把悲情牌,竖立了一个破家为国的形象,有长劲。 略微沉吟,康熙亦觉为难,老十四这话可谓是光面堂皇,远洋舰队、上海的工厂作坊确实已经具备规模,他覆旨交差,既合乎情理又无可指责,这个烫手山芋,接是万万不能接的,得好好找个说辞。 微微沉吟,康熙才扫了殿下众臣一眼,缓缓开口道:“海军一战澎湖,缴获整支西班牙远东舰队,二战马尼拉,攻占大吕宋,可谓战绩辉煌,如今已成我大清海防的中坚力量,朕拟正式组建大清皇家海军。 不过,海军能有如今之规模,实乃缴获西班牙远东舰队所至,上海各工厂作坊,虽已初具规模,却仍处于起步之初,尚不稳定,如此匆忙交差,尚欠妥当,此事稍后再议。” 胤祯听的一呆,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起步之初,尚不稳定?合着海军要收,这工厂作坊却仍要我继续倒贴钱?有这种好事? 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对上海各个工厂作坊之事并不清楚内情,见康熙如此处理,虽觉奇怪,却也无心琢磨,一个个心里想的却是,这大清皇家海军康熙会交到谁手里?这可直接关系到海外封地的好坏和安危。 张鹏翮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康熙果然是收了海军,却仍要十四爷督办各工厂作坊事宜,十四爷能如何应付?这胳膊能拗得过大腿? 八阿哥胤禩却是大喜过望,赶紧的低下头,生怕脸上带出一丝笑容来,老十四这番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跟康熙斗,他差点可不是一星半点,眼下,被收了海军,老十四的实力和势力可就大打折扣。 略微一怔,胤祯便回过神来,康熙抛出了大清皇家海军,却是引而不发,这是待价而沽了,刻意敲打自己,若是就此认怂,这挑子撂的可就没有丝毫价值了,皱头一皱,他便躬身说道:“禀皇阿玛,儿臣离京三年,于上海打造远洋舰队,可谓殚精竭虑,精力憔悴,已经五年未有所出,京城于此颇有微议,儿臣亦觉愧对列祖列宗,上海诸多工厂作坊还恳祈皇阿玛另择贤能,儿臣恳请回京赋闲一段时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这话一出,殿中众人都咂摸出味道来了,合着康熙与十四爷这是扳上腕子了?这可是牵扯到争储大事,谁也不敢乱插言,一个个登时就低眉垂首,眼观鼻,鼻观心,立时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张鹏翮却是差点未忍住笑,十四爷真是让人无语,如此荒诞的理由他也能说的如此堂皇,不过,略一琢磨,还真是一举两得,既回击了他不能人道的谣言,又将了康熙一军,要康熙接手上海的工厂作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若是不同意,对十四爷的子嗣问题,则必然要有说辞,十四爷可是说的很清楚,他是忙于国事,精力憔悴以至无所出的。 八阿哥胤禩听的是郁闷无比,老十四如此信心满满,那身体自然是没毛病,子嗣的弱点却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弱点,而且面对老十四还击,康熙还真不好如何回应,这要让老十四占了上风,他可就完全的没戏了。 听的胤祯以此为借口撂挑子,康熙不由眉头一皱,子嗣繁衍乃是皇族宗亲之头等要事,老十四如今虽说已有四子,可谁敢保证都能成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清又是提倡以孝治国,老十四这理由可谓是冠冕堂皇,一时之间,还真是不知如何驳斥。 老十四说的是压力太大,精神焦虑,不是赏赐几个宫女或者是多纳几房妾就能解决的,康熙登时一筹莫展,剜了胤祯一眼,他才沉吟着道:“自古忠孝难两全,然此事却并非无法周全,可容后在议,京城谣言,有损皇家威严,须得严加整治。” 听的康熙此言,李光地不由望向胤祯,康熙已经偃旗息鼓,十四爷可千万别得理不饶人,那可就是大麻烦。 胤祯却浑然不觉,康熙一句容后在议,就将此事轻轻揭过,他不由一阵气闷,在朝堂之中,康熙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想讨到甜头,还真是难如登天,此事亦只能私下再去讨价还价了,惹恼了康熙,将海外分封搁置起来,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吕宋岛的拍卖资金,胤祯亦不想就此拱手让出,这笔钱能有多少,还不确定,交给康熙,那铁定是封入国库的下场,微一沉吟,他便躬身说道:“禀皇阿玛,海军既然成军,成为朝廷的经制之师,海军日后一切战利品都将归入朝廷。” 一听这话,康熙心里不由暗骂,好嘛,真是打算独吞吕宋岛的发卖银了,这可是五千万的巨额款项,可以造两支远洋舰队了,你不怕被噎死? 满朝宗亲勋贵,文武大臣此时也听出了十四爷的话外音,海军日后一切战利品都将归入朝廷,那么之前的就不归朝廷了,吕宋岛算不算战利品?那得卖多少万?一个个眼睛登时都红了。 不过,远洋舰队在交予朝廷之前,确实应该算是十四爷的私人武装,远洋舰队的战舰、海军的饷银、装备,服装等都是十四爷独自掏的腰包,这吕宋岛,十四爷要作为战利品,据为私有,还真是没话说,不过,这笔银子实在是太惹眼了。 胤祯微一停顿,便感觉到无数犹如刀子一般的眼光的身上刮来刮去,抬头瞥了眼康熙,亦是冷冷的盯着他,心里不由大为不屑,才几千万而已,至于这样嘛,他不由赶紧接着道:“打造远洋战舰,成立海军学院,皇阿玛和朝廷都是大力支持,儿臣拟将吕宋岛的发卖银抽出三成用于海军的持续发展,剩下七成全部注入‘四大恒’用于低息放贷,专门针对农民和小手工业者,以促进商业发展和增强农民对灾荒的低抗力。” 一听用于‘四大恒’低息放贷,康熙不由松懈下来,低息放贷意义重大,这笔银子用在这上面,可说是利国利民,至于银子的所有权,他也无心再问,老十四定然自有安排。三成用于海军持续发展,想来应该是用于天津了,这事可的好好筹划一下。 一众宗亲勋贵,文武大臣却是眼红不已,十四爷这是明目张胆的将七成收入了腰包,至少也有二、三千万,这钱赚的也太轻松了点,不过,康熙都未有异议,他们又岂会多事? 既然老十四如此上道,康熙也不为已甚,该安抚的还的安抚,略微沉吟,他便开口说道:“与西班牙一战,大清水师的弊端已显露无遗,不论是战术还是战船火炮,皆全面落后于西洋,已不堪再用。 朕决定在兵部之下设立海军部,统管大清皇家海军及所有沿海水师,逐步整顿沿海各大水师并将之合并于海军,着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祯负责海军部事宜。” (未完待续) 第345章 十四贼狠 听的康熙这道谕旨,满朝的宗亲勋贵,文武大臣都是大为惊讶,统管大清皇家海军及所有沿海水师,那少说也是六、七万兵马,康熙从来未让哪个皇子统领如此多的兵马,就连太子胤礽最为受宠时,亦从未掌握过如此多的兵马,康熙此举是何用意?确定立十四爷为太子了? 八阿哥胤禩心里不觉一阵苦涩,康熙竟然对老十四宠信到了这种程度?不仅未乘机收回海军兵权,反而将沿海所有的水师都并入海军,对于兵权,康熙历来最为看重,一众皇子,包括太子在内,都极少能沾边,何以对老十四如此例外? 李光地却是敏锐的感觉到南洋怕是另有大海战爆发,否则以康熙历来的行事风格,即便是要立十四爷为太子,亦不会让他掌管如此大的兵权。 胤祯倒是毫不意外,成立海军部,合并沿海水师,康熙早就对他说过了,现在不过是公开宣旨罢了,康熙把水师一股脑推进海军,安的可不是什么好心,而是盘剥他的银子,连饷银都要他这个海军部长自己想法子解决的,虽然心中腹诽,他仍是赶紧的领旨谢恩。 康熙扫了他一眼,又环视了殿中众人一眼,才缓缓说道:“既已对西班牙宣战,又攻克了南洋马尼拉,占领了大吕宋,则与盘踞南洋的荷兰国必有一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南洋既为我大清东南门户,就必须掌控在我大清手中。海军部尽快拟定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出来,驱逐荷兰,一举攻占整个南洋。” 眼见康熙态度好转,胤祯自然要乘热打铁,连忙出列回道:“禀皇阿玛,大清皇家海军南洋舰队南下攻打马尼拉时,便已制定了全盘夺取南洋的计划,儿臣有信心在年底之前,全面攻占南洋群岛,为大清再添一行省——南洋行省。” “好!”康熙扬声赞道:“南洋是大清通往海外的咽喉要道,不全面占领南洋,海外分封便是奢谈,南洋建省之日,便是推行海外分封之时!” 康熙同意海外分封了! 上书房大臣马齐反应最快,立时便出列说道:“皇上睿圣英明,圣虑深远,胸襟如海,志吞天下,海外分封,必将布圣德于海外。” 满朝宗亲勋贵,文武大臣哪肯让马齐一人独自专美,乘隙便纷纷上前齐声称颂,一时间,但闻颂声如潮。 八阿哥胤禩心里却满不是滋味,后面这番奏对,康熙与老十四明显是配合默契,估计两人之前密谈就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今日朝会,不过是逢场做戏,演给众人看罢了,老十四这份圣眷,确实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待众人称颂的差不多了,康熙才压了压手,待整个大殿都鸦雀无声,痰咳不闻,他亦收敛了笑容,沉声道:“天津军演,恰逢地震,此乃上天示警,朝有奸佞之人,果不其然,先有塞罗奔丧心病狂炮击朕躬,后有太子兵变挟持群臣宗亲。 塞罗奔系辅国将军苏尔达之四子,苏尔达教子不严,方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贼,着革去苏尔达爵位,苏尔达一脉剔除出宗室玉碟,满门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世代不得回京。塞罗奔妻妾子女尽皆斩立决。” 胤祯对塞罗奔可谓是恨之如骨,此獠不仅是害他,更差点将整个海军陷入绝境,听闻只是将苏尔达一脉剔除出宗室,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他实难消心头之恨,当即便站了出来。 一见胤祯站了出来,康熙脸色不由一沉,苏尔达一脉毕竟是多铎的子孙,剔除出宗室,发配宁古塔已是极限,老十四对塞罗奔恨之入骨,若是提出非份请求,该如何收场?这满殿都是皇族宗亲,可不能做的太过份。 一众皇族宗亲心里亦是提心吊胆,塞罗奔满门操斩那是罪有应得,苏尔达一脉遭受牵连,处分亦到极至,十四爷难道仍不肯放过,这个先例可开不得,否则宗室永无宁日,谁能保证自家子孙不会再犯大逆之罪? 胤祯却是跪奏道:“儿臣恭喜皇阿玛。” 康熙闻言不由一怔,恭喜?老十四这是唱是哪一出? 不仅康熙,满殿的皇族宗亲都是大为不解,十四爷不会是犯了痰气吧?这节骨眼上,康熙在处置塞罗奔谋逆一案,有什么恭喜的?所有人登时都楞楞的望着伏在前面的胤祯,心里暗道古怪。 胤祯抬起身,方从容说道:“二年前,皇阿玛命儿臣派遣海船沿南洋出海开辟新航线,探寻新大陆,儿臣昨日接到上海快报,出海探索船只在南洋之东,距离噶罗巴不过六日海路的地方发现一处新大陆,名为澳洲。其地辽阔,足有大清半个疆域之广,气候适宜,土地肥沃,牧场丰美,与美州一样,亦是无主之地。” 康熙一听就明白过来,老十四贼狠,这是要把苏尔达一脉流放澳洲,只要是流放澳洲,苏尔达一脉的生死就完全操纵在海军手上,这事倒不为难,不违祖制,亦不授人口实,对朝廷而言,更是多了一个流放之地。 而更让康熙开心的是,老十四竟然把发现澳洲的功劳完全的记在他身上,想到澳洲那广袤的疆域,超大的金矿,他就一阵兴奋,暗赞老十四会来事。 满殿的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却被胤祯的这番话惊呆了,新航线,新大陆,有半个大清疆域的新大陆!气候适宜,土地肥沃,牧场丰美的新大陆!而且距离南洋噶罗巴不过六日航程!胤祯描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十四爷绝对不敢信口开河,这可是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岂敢妄言欺君? 一众宗亲勋贵、大小朝臣立时就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嗡嗡的议论声很快就由后传到前面,满大殿立时充斥这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也没人在乎失仪不失仪,所有人都被这突入其来的消息刺激的忘乎所以。 新大陆,新大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数不尽的财富和土地,而且距离又是如此之近,有望最先获的分封机会的五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裕亲王保泰,康亲王崇安,克勤郡王纳尔苏,顺承郡王勒尔锦,顺承郡王布穆巴等几人眼睛都红了。 (未完待续) 第346章 二废太子 望着一众宗亲勋贵、大小朝臣交头接耳,端坐龙椅之上的廒熙满脸微笑,心中甚为自得,仅听闻一个澳洲的消息,群臣就已经如此失态,若是知道澳洲还有超大金矿存在,不知他们会成何体统? 老十四既然已经将澳洲的消息捅了出来,那澳洲的事就必须敲定下来,礼尚往来,南洋诸岛分封一事,也得帮老十四善后,想到这里,康熙轻咳了一声,满殿大臣立刻就由前至后迅速的安静下来。 康熙扫了群众臣一眼,而后将目光停留在胤祯身上,沉声问道:“如此膏腴之地,又系无主,正是天赐我大清,如何方能尽快占领?” “回皇阿玛。”胤祯扬声回道:“前往澳洲,最近之航线,即从噶罗巴东向,欲取澳洲,必先下噶罗巴!儿臣马上命令南洋舰队攻占噶罗巴,打通前往澳洲之海路,不过,如此一来,却是无异于对荷兰宣战。 康麒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诸臣工对此是何看法?” 上书房大臣嵩祝率先表态道:“诚如皇上所说,南洋是大清通往海外之咽喉要道,不论是为占领澳洲,还是为海外分封,都必须坚决占领南洋,为此,与荷兰开战,亦在所不惜。” 兵部尚书殷特布紧跟着出列道:“禀皇上,澳洲之地如此辽阔,即便倾举国之力,亦须将其纳入大清版图,为此又何惜与荷兰一战?” 兵部汉尚书孙徵灏亦紧跟着道:“微臣附议,南洋为要冲之地,岂容荷兰长期盘踞?” 与荷兰争夺南洋,不仅关系到占领澳洲,更关系到海外分封,以五阿哥恒亲王胤祺为首的一众亲王、郡王立时就紧跟着站出来纷纷附议,一帮子宗亲勋贵自然亦不甘落后,纷纷出列支持。 殿中不少大臣,对同时与西班牙和荷兰两大海上强国开战·心中颇为担忧,可一看这架势,都吓得不敢出声,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都被海外分封激红了眼·此时站出来阄一嗓子,那得罪的人可就海了。 不过,总有不怕得罪人的,待附议之声一弱,上书房大臣王就出列道:“皇上,西班牙、荷兰皆是西洋海上强国,荷兰的海上实力更胜于西班牙·同时与两国开战,微臣担忧战事旷日持久,南洋固然非取不可,但不应急于一时,如今大清皇家海军蒸蒸日上,日盛一日,何不稍稍延缓时日再取。” 礼部尚书瓦而答亦紧跟着道:“奴才附议,而今天下承平不过二十余载·正是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开创大清盛世之时·一旦战事胶着,势必拖累江南及闽浙粤诸省,稍缓时日,徐徐图之,乃是上策。” 一见王、瓦而答相继出头,原本有此担忧的大臣立时也纷纷跟着附议,一旦将大清陷入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百姓固然是苦,他们的日子可也不好过,即便是要取南洋·也不在乎多等个一年半载。 八阿哥胤见到这情形,心中却是一喜,以海军如今的实力,同时抗衡西班牙、荷兰两大海上强国,确实是胜算不大,老十四若是南洋战败·可就有好戏看了,届时,一众宗亲大臣在断绝海外分封的情形之下,必然会大肆攻讦老十四,就连康熙只怕亦要委过于他。 想到这里,他一阵兴奋,微微思忖,便出列说道:“大清已经对西班牙宣战,并且缴获了西班牙的远东舰队,攻克了马尼拉,占领了大吕宋,西班牙既是海上强国,岂肯善罢甘休,明年,必将大举来袭。 海军若能全面占领南洋,届时,便可在南洋迎战西班牙,避免我东南沿海遭受战火殃及,十四弟眼界开阔,眼光长远,对攻占南洋更是胸有成竹,岂能思虑不到与两国同时开战之后果?” 康熙面无表情的扫了胤一眼,心里暗忖,老八的眼力还是不错的,将战场摆在南洋,确实可免除东南沿海遭受战火波及,不过,想看老十四的好戏,只怕要大失所望了,老十四计划的可是迎战西班牙、荷兰、英国等三国联军。 胤这点小心思,胤祯岂能看不出,不过,他却是转头含笑对胤微微点了下头,才回首从容的说道:“八哥所言甚有见地,目前,荷兰在南洋的兵力并不多,攻克噶罗巴,将荷兰驱逐出南洋,可谓是易如反掌。南洋岛屿众多,地形复杂,由西洋北上进入南洋,唯有两条航线,亦有两处咽喉要地,一则满刺加,一则噶罗两处皆是地势险要,海域狭窄之所在,扼此两处,便可控制洋战舰进入南洋,拒敌于南洋之外。 再有,西班牙与荷兰同处西洋,西班牙远东舰队覆灭的消息一旦传到西洋,荷兰为保证南洋领地的安全,必然大举增兵南洋,届时再征南洋,必然事倍功半。 另有,发现澳洲之事,实难保证不曾外泄,一旦西洋诸国蜂拥而至,则平添诸多意外,因此,攻占南洋,刻不容缓!” 胤祯话一落音,康熙根本不再给反对者机会,立即便扬声道:“胤祯所虑甚是,为免夜长梦多,海军部立刻调集所有兵力,尽快攻占南洋,打通前往澳洲之海路。” “儿臣尊旨。”胤祯亦是赶紧的领蔷,将此事敲定下来。 一见已成定局,王、瓦而答等人亦知多说无益,平白得罪人,因此都默然不语,康熙却是又接着道:“西班牙、荷兰皆是西洋海上强国,不可轻忽,之前已令海军扩招,而今既成立了海军部,大清皇家海军又成为朝廷经制之师,可行文天下,着上海海军学院、天津海军学院各扩招一万海军。大清皇家海军近期择吉日成军,澎湖海战,马尼拉之战的有功将士之封赏,海军成军之日一并宣谕。” 原本海军封赏,康熙在天津时,已明确表示要推迟,没想到,不过几日时间,竟因攻克大吕宋而改了主意,胤祯自然是欣喜不已,立时便谢恩道:“儿臣代全体海军将士谢皇上圣恩。” 康熙点了点头,方接着说道:“澳洲,膏腴辽阔之地,距离南洋、两广亦不甚远,不过半月航程便至,朕意在全面占领之后,移民设官,建省而治,另,南洋乃战略要冲之地,朝廷欲建南洋行省,棉兰、婆罗洲等岛亦不宜分封,除此之外,海外之地尽可分封。” 一听澳洲、南洋皆不在分封之列,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听到除此两处,余者尽可分封,一个个心里又热乎起来。 康熙倒也没忘记胤祯提起澳洲的初衷,微微沉吟,便道:“占领开发澳洲,急需人口,晓谕各地,将澳洲列为朝廷的流放之地,苏尔达一脉着改为流放澳洲。” 一听将苏尔达改为流放澳洲,一众王公宗亲心里都是一凛,落在海军手里,苏尔达一脉的后果可想而知,不过,此举并未破例,谁也不敢有异议,再说,胤祯的海军现在是炙手可热,谁没事愿意去得罪整个海军?还想不想海外分封了? 处理完澳洲、南洋事宜,康熙亦是松了口气,扫了殿下众臣一眼,才对李德全点了点头,李德全一见,忙上前几步,走到阶下,展开手中圣旨,扬声读道:“谕诸王、贝勒、贝子、大臣等,前因允行事乖戾,曾经废黜禁锢,继而朕躬抱疾,朕念及父子之恩从宽免宥其罪。 朕在众前,曾言其似能悛改,允在皇太后、众妃、诸王大臣前,亦曾坚持盟誓,想其应痛改前非,昼夜警惕,岂知,自释放之日起,其乖戾之心,即行显露,数年以来,狂易之疾仍然未除,是非莫辨,大失人心。 天津之行,允倒行逆施,置朕生死于不顾,却公然率兵挟持群臣宗亲,险些酿成大祸。朕隐忍已久,因望其有悛改之言耳,今观其行事,丧心病狂乃至令人发指,断非能改者。 朕今年已六旬,知后日有几?况天下乃太祖太宗世祖所创之业,传至朕躬,已五十余载,朕朝乾夕惕耗尽心血,竭蹶从事,尚不能详尽。如此狂易成疾,不得众心之人,岂可付托乎?是故,朕决意将允仍行废黜禁锢,为此特谕!” 太子这次是彻底的完了,虽在意料之中,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听完之后仍是兴奋不已,再不虑太子咸鱼翻身了,老八、老九、老十亦是长松了一口气,这个与他们斗了三年的太子,这次终于是彻底的玩完了。 胤祯听的是废黜禁锢,亦不由暗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禁锢的下场,看来,得多费唇舌与康熙交涉了,一则,失信于人有损名节,二则,禁锢十年,差不多也就是废人了。对于太子,他并无多大的仇,与其圈禁浪费粮食,还不如扔到澳洲、美洲去发挥余热,即便是扔到欧洲去祸害,也比圈禁强。 (未完待续) 第347章 长篇大论 稍稍停顿,李德全又扬声道:“皇上又谕:朕今虽六旬,赖祖父之福,自幼尝以英杰自许,朕于允礽,非不能制,但今之人善者少而恶者多,允礽秉性凶残,与恶劣小人结党自释放皇太子以来,数年之间,隐忍实难,惟朕乃能之,即今皇太子饮食服御陈设等物,较之于朕,殆有倍之。伊所奏欲责之人,朕无不责,欲处之人,朕无不处,欲逐之人,朕无不逐。惟所奏欲诛之人,朕不曾诛,皆因朕性不嗜杀之故耳,凡事如所欲行,以感悦其心,冀其迁善也。 但朕如此俯从,伊仍怙恶不悛,是以灰心,毫无可望。至于臣庶不安之处,朕亦无不知之。今众人有两处总是一死之言。何则?或有身受朕恩,倾心向主,不肯从彼,宁甘日后诛戮者。亦有微贱小人,但以目前为计,逢迎结党,被朕知觉,朕即诛之者。此岂非两处俱死之势乎?” 听到这里,胤祯心中不由一凛,康熙这是指责太子在各方面逾制,结党擅权,危及朝政,他这是不想再立太子,还是借废太子之机提出对新太子的各种限制? 一众王公宗亲、勋贵大臣亦是神情肃然的凝神聆听,太子二立二废,康熙如此长篇大论,定然是对日后的立储有些看法、想法,这可是揣摩圣意的绝好机会,立储可谓是最大投机买卖,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朕今处置已毕,奏此劝解之言何用?前次废置,朕实愤懑,此次毫不介意,谈笑处之而已。前废皇太子之时,朕所诛不过数人,皆系皇太子恶劣所致。今锁拏之人虽多,朕惟将一二怂恿皇太子为恶者诛之,其余概不深究,不忍令臣庶无辜受戮,日后众等各当绝念,倾心向主,共享太平。 日后若有奏请皇太子已经改过从善,应当释放者,朕即诛之。果尔、初拏皇太子之时,何无一人保奏?今已颁谕完结,奏亦无益。日后朕若再行复立,其何以示天下耶?” 李德全念完之后,满殿良久仍是寂静无声,康熙将话说到这份上,太子已再无复立机会,至此为止,太子在位三十七年,几经沉浮,仍以圈禁告终,无数党附太子的大臣或死或黜或流放,这道谕旨一下,太子党羽彻底的烟消云散。 满殿王公宗亲、勋贵大臣,唯王掞一脸苦涩,而三阿哥胤祉则是惴惴不安,此番太子兵变他虽然及早抽身事外,太子亦将知情人灭口,但兵变的罪魁祸首当数领侍卫内大臣绰尔济,这可是他的人,正自惶恐,却听的康熙开口道:“三日后,乃是吉日,着皇三子胤祉代朕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废皇太子胤礽储位。” 胤祉闻言,不由一个激灵,康熙此举固然是意在敲打警告他,却也是在力保他,他忙上前跪道:“儿臣领旨。” 胤禩、胤禟、胤祺、胤佑等几个皇子不由大为嫉妒,康熙对三哥可真是偏心,太子兵变,三哥岂能没责任?竟然就此轻轻揭过不提,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胤祯倒是无所谓,经此一事,老三算是彻底的断绝了争储的机会,而且他从来也没将老三当做威胁,太子是废了,可现在康熙是何心思,却是不得而知,这才是他眼下最为关心的事。 *一俟散朝,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便纷纷上前恭喜胤祯,如今胤祯负责海军部事宜,名正言顺的掌控着大清皇家海军及沿海各大水师,海外分封又已正式的确立下来,谁不想老十四拉好关系? 胤祯虽然不喜,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含笑应付众人,好不容易抽出身来,康亲王崇安却又黏了上来,满面堆笑的道:“恭喜十四叔出掌海军部。” 康亲王崇安写的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平日多与文人交结,与三阿哥的关系不错,却一直游离于外,并不介入党争,胤祯对他印象不错,在辈分上又高出一辈,因此甚是随和的笑道:“我这耳朵都快听起茧了,有事说事,你不会也想去海外吧,那里可没人跟你会文。” “瞧十四叔说的,这不是替子孙种福田嘛。”崇安微笑着道:“找十四叔是为了那贸易船队股份的事,也别看上海是什么行情了,十四叔直接就按一百三十万一分的价还给侄儿可成?” 一听崇安提的是这茬,胤祯不由莞尔,海军攻克吕宋,发现澳洲,海外分封,这连着三个消息传出去,大清远洋贸易船队股份的价格翻一倍的可能都有,难怪崇安会担心夜长梦多,他不由轻笑道:“这事不是早就说定了嘛,你十四叔岂会言而无信?既是如此,抽空到府上来一趟便是。” “十四叔仁义,崇安先谢了。”崇安乐呵呵的笑道。 “先别忙着谢。”胤祯含笑道:“你善画白衣大士,抽空给我画几张像。” “这是小事,包在我身上。”崇安毫不在意的道。 “行,改天我给皇阿玛请示一下,再行通知你。”胤祯道。 崇安却是听的迷糊,画个像而已,请示康熙做什么?他不由迟疑着道:“十四叔,到底是给谁画像?” “给大哥和二哥给我们兄弟一人画张,再来张合影。”胤祯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听要给大阿哥和二阿哥画像,崇安脸上的笑容立时就僵住了,太子才刚刚被废,大阿哥已经被圈禁了四年,给他俩画像,这不是自个找不痛快嘛?他正琢磨着该如何推辞,却见李德全带着几个小太监颠颠的赶了过来,想到老十四的圣眷之浓,他登时又改了主意,点了点头,道:“十四叔安排妥了,知会一声便是,皇上怕是要召见您,侄儿先走一步。” 李德全迎了上来,笑吟吟的道:“老奴给十四爷请安。”说着便扎手窝脚的要打千儿,胤祯上前一把架住,含笑道:“李公公无须多礼。” 李德全仍是坚持一揖,才道:“十四爷体恤老奴,但宫中人多眼杂,这礼不可废。”说完,他又接着道:“皇上在养心殿东暖阁召见十四爷。” (未完待续) 第348章 终日惕惕 养心殿,东暖阁。 康熙在殿内缓缓的踱着,废黜太子,他并无多少感触,若不是顾及到立储问题,太子早几个月就该废黜了,原本是想再拖几个月时间,不意却险些酿成大祸,他至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 太子一废,立储之事也就提上了日程,几个儿子固然是虎视耽耽,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同样亦是紧紧的盯着此事,趋利避害是人之天性,此事强行阻止,亦是枉然。原本他便打算缓上几年,秘密立储虽然思虑的不很成熟,却已是有了清晰的构想。 不料,通州夜谈,老十四一边肯定、完善了秘密立储,一边却又不加掩饰的指出了秘密立储的严重后果,他登时又陷入了两难之地,立老十四,这是一个比老二更为强势的太子,而且才干、名望、实力胜过老二数倍,他如今身体健朗,稍加保养,再活个十年八年,不在话下,与一个如此强势的太子如何平安相处? 秘密立储,身后又是一个骨肉相残的结局,同样是有损他的名声,扪心细想,前明皇族实行的干强枝弱的法子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省却了诸多的烦恼。 “皇上,十四爷在外候见。”李德全的声音打断了康熙的沉思。 “叫进。”康熙随口吩咐道,而后停住脚步,返回炕上端坐,跟老十四要谈的细务太多,澳洲、海外分封、低息放贷都是国之大事,他已谴人去通知一众上书房大臣,待用了餐便赶来。 胤祯原本以为康熙会明日再与他细谈,很多事情都还未梳理清楚,而且一大早就赶进宫,此时已觉饥火中烧,不免有些腹诽,进殿见礼之后,康熙便道:“赐座、赏茶。”说着又特意加了句,“端碟子桂花糕来,老十四爱进。” “谢皇阿玛体恤。”胤祯听的一喜,忙躬身谢道。 康熙微微颌首道:“将就些垫垫饥,事务繁杂,一会子几个上书房大臣要来,有些事,要先定下来。”说着,便切入正题道:“南洋舰队攻克噶罗巴,大概需要多长时日?” “回皇阿玛,因为时间仓促,一应军情刺探未及跟的上,对于噶罗巴的情报,尚是去年冬天的,彼时,荷兰人在噶罗巴的战舰仅仅十二艘,只是四艘四级战列舰,余者皆为辅助舰。”胤祯欠身,沉吟着道:“西班牙远东舰队抵达马尼拉,儿臣担忧荷兰会相应增兵噶罗巴,目前,既已攻占马尼拉,噶罗巴的详细军情应该很快就能报上来。 南洋舰队的统领刘知生深悉兵法,遇事谨慎,林卫则勇猛善战,思虑周全,极善驭下,有此二人,不出意外,即便荷兰增兵噶罗巴,南洋舰队在二个月内亦能攻克噶罗巴。 如今需要考虑的是增兵南洋以巩固占领之地,南洋多闽粤之汉民,儿臣拟从广东水师、福建水师抽调汉籍兵将南下,争取当地汉民支持,建立秩序,稳定之后,再从容调换兵将。” 听闻二个月便可攻克噶罗巴,康熙不由一喜,试探着道:“如此,占领澳洲之兵马,岂非马上就须调集南下?” “禀皇阿玛,此事不急。”胤祯从容回道:“南洋夏季多风暴,不宜远航,作为中转站的噶罗巴亦须时日巩固,第一批南下之兵马甚众,安妥唯上。” 老十四不骄不燥,事事唯稳,确实堪当大任,康熙放下心来,不过,虑及老十四在海军中对汉员的重用,他又颇为担心,随着南洋、澳洲的占领,海外分封的推行,海军的地位日益突出,规模亦必然越来越大,汉员权重,非是幸事。 略微沉吟,康熙才道:“海军中不分满汉蒙回,有利于协同做战及统领,但汉籍兵将比重过大,却殊为可忧,此事,你如何看?” 有什么可忧的,到了大清后期,这江山都是汉人撑起的,胤祯心中腹诽,却是不敢直言。海军不分满汉一事,康熙之前就曾提起过,却是未曾深究,此番再度旧事重提,料想是为刘知生、林卫二人掌控南洋舰队有所担忧。 这事,确实得好好与康熙沟通一番,以免日后提拔海军将领,康熙又出面掣肘,届时就完全被动了。不过,此事,还真有点担心康熙不会接受,想到这里,胤祯抬头望了眼康熙,却是欲言又止。 一见胤祯这神态,康熙便知道老十四又有出格的想法,此事不仅关系到海军的发展,也关系到海军的可靠、忠诚问题,可谓事关重大,康熙亦想听听胤祯的真实想法,当下便和煦的道:“放胆直言,朕不以为忤。”说着,又转头吩咐起居注官道:“不要记档。” 日讲起居注官张廷玉听的吩咐,不由一阵郁闷,康熙历来光明正大,极少破例不允记档,但与十四爷谈话,他已是遇上两次了。不过,他亦十分好奇,十四爷虽说胆大,却屡有惊人之语,这倒是长见识的好机会。 见康熙如此,胤祯也不再犹豫,反正要说,早说早好,稍一沉吟,他便道:“皇阿玛,八旗满蒙子弟不会水者甚众,这就大为局限了满蒙子弟在海军的发展,而海军在未来数十上百年间,规模会越来越大。 不仅是北洋、南洋舰队,随着澳洲的发展,海外分封的推广,将逐步发展澳洲舰队、美洲舰队、非洲舰队等等,海军规模最少亦要保持在二十万以上,届时,满蒙子弟怕是连一成也占不到。 如此庞大的舰队,将领官员士卒的提拔任用赏罚都必须公平公正,形成一套完善的制度,才能保证海军的良性发展,否则,再好的战舰、火炮,再庞大的舰队,都不堪一击。 儿臣以为,海军之中必须一视同仁,如果八旗子弟在海军处处享有特权,处处高出汉人一等,将极大的挫伤汉籍将士的积极性,这样的海军,不用三、五年,就会彻底的垮掉,再多再好的战舰都会拱手送人。” 胤祯说到这里,却是嘎然而止,康熙瞥了他一眼,才沉声道:“别藏着掖着,把憋在心里的想法都说说。” 胤祯却是含糊其词的道:“无非是由此及彼而已,眼下事务繁多,还是待日后再详说不迟。” 张廷玉天份极高,已猜测到胤祯欲说的必然是满汉大防之类的,当即起身,行礼,默不言声的退了出去。 康熙亦是兴致盎然的看着胤祯,心里暗忖,老十四如此拿捏,难不成又有惊人之语?见张廷玉已经退出,他才含笑道:“详细说来听听。” 胤祯却是神色肃然的说道:“皇阿玛,以国族百万之众统御汉人亿万之众,时时都如履薄冰,刻刻都危如累卵,不仅要防汉人,还要防蒙古人,国朝入主中原七十余年,采取了一系列的强权,高压、怀柔,分化、笼络等策略,如今已是天下太平,民心所向。但皇阿玛依然不敢有丝毫懈怠,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儿臣放胆直言,昔日那些万里奔走,连年曝露,寄身锋刃,不知归路的八旗子弟已经开始全面的腐化堕落了,今日之八旗子弟,狂嫖滥赌,敲诈盗窃,斗鸡、斗鸟、斗蟋蟀、雇人当差、转卖军粮,放印子钱,典当钱粮,甚至还有把把盔甲军器也送进当铺换钱的。 天下才承平二十余年,八旗子弟就已经腐化到了这步田地,百年盛世之后,大清还能倚仗八旗子弟护国守疆? 而反观汉人,历经皇阿玛五十余年的孜孜求治、日昃不遑,士绅百姓已经由抵制到认同到归心。我们为何要死抱着八旗子弟不放,而将广大的汉人拒之门外? 儿臣在海军推行不分满汉蒙回,既是出于海军本身的需要,亦是想以此做为尝试,观察推行的结果。 大清疆域辽阔,民族众多,与其以少驭多,终日惕惕,不如将所有民族加以融合,把所有民族都融合进来,把满族也融合进去,如此,则可一劳永逸,即便后世出一、二柔弱之君,亦不虑有灭族亡国之祸。” 民族融合?康熙被胤祯的这一天马行空的想法震的半晌没有回过来神来,民族融合之后,还有满族吗?皇族宗亲呢? 八旗子弟的腐化,这是有目共睹的,其堕落速度,更是令人发指,老十四虑的甚为有理,再太平几十年,八旗子弟根本就不能做为依靠,再纵容下去,只能是加速其腐化。 汉人呢?汉人就真的已经完全归心,到了足以依靠汉人便可维护大清江山的地步?这老十四还真是敢想! 整顿旗务,旗务必须全面的整顿!民族融合之事,牵扯太大,且看整顿旗务的效果,八旗子弟真若是无力回天不堪再用,再虑及此事不迟。 思忖了半晌,康熙才沉吟着道:“事事不忘根本,时时居安思危,甚好!海军,就如你所言,算是个尝试吧。不过,一应后勤补给,必须严加控制,海军如今已是大清之根本,不容有失。” (未完待续) 第349章 开禁采金 “儿臣谨尊圣谕。”胤祯闻言大为欣喜,连忙起身回道,虽然康熙对民族融合只字不提,但却允准在海军做尝试,这至少说明康熙并不抵触,而且有此一言,他亦不会再纠缠于海军中的汉员提拔,看来,他对八旗子弟的腐化堕落亦是深有感触,对此亦是忧心不已。 康熙伸手指了指桂花糕,道:“你先充饥。”说着便起身在殿内缓步踱了起来,眼下,攻占南洋,占领开发澳洲、海外分封是急务,不料老十四一番话,却又引出了旗务整顿,这事却甚是棘手,没有合适的人选。 老十四点子多,行事果毅,不仅有钱,还掌着海军,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皆有求于他,由他出面整顿旗务,最为理想,不过,他身上兼的差事已经够多了,海军南洋一战这才拉开序幕,又还要兼顾占领澳洲之事,实在无法分心。 老八却是一味只知笼络人心,整顿旗务,只能是越整越乱,老四倒是不错的人选,可惜远在广东,想到老四,康熙不由一阵烦闷,如何对待老四,他一直还未拿定主意,对于李光地的推测,他亦大为赞同,但残害骨肉兄弟,乃十恶不赦之罪,毫无凭据,如何能让老四认罪?徒给皇家脸面抹黑而已。 “皇上,李光地等一众上书房大臣在外候见。”李德全进来躬身禀道。 康熙停住脚步道:“叫进。”说着,便坐了回去。 见一众上书房大臣觐见,张廷玉便跟了进来,小心的觑了一眼康熙的脸色,见他神色平和,又见十四爷在吃桂花糕,便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十四爷此番进言,并未犯禁。 李光地、萧永藻、张鹏翮、嵩祝、王掞、马齐等六人进来见礼之后,康熙便命人赐座赏茶,一俟众人落座,他边开口说道:“南洋噶罗巴,在冬季之前便能攻克并巩固下来,对澳洲的占领、开发今冬便将实施,你们有何想法?” 一听澳洲的占领开发今冬天便要实施,几人都是微微一怔,这事情他们根本就未来的及考虑,一个个立时便拧眉思索。 嵩祝率先说道:“澳洲地域辽阔,又有牧场,奴才以为谴八旗、蒙古骑兵前往最为适合,但若谴骑兵前往,则时间最好定在开春之后,否则粮草补给难以为继。” 萧永藻接着便道:“澳洲地域辽阔,牧草丰美,奴才建议可以自蒙古各部抽调牧民骑兵随同前往,一则便于日后宣扬澳洲,吸引更多的蒙古人移民澳洲,二则亦可相应减少谴往澳洲之兵力。” 康熙听的微微颌首,澳洲地域辽阔,长期驻守,骑兵最为适合,既有牧场,迁移蒙古人前往,可谓一举数得。 撒了弥天大谎的胤祯却是老神在在的听着,澳大利亚肯定是存在的,这不用担心,问题是,要赶紧的派船去将航线探出来,这问题应该不大,记的不错的话,自噶罗巴沿海岸往东南方向走,随便都能够到达澳洲。 澳洲的牧场他也不担心,既然是称为羊背上的国家,那能没牧场?金矿他就更不担心了,澳洲的矿藏丰富,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可能没金矿。 王掞此时开口说道:“澳洲地域辽阔,如欲尽快全面占领澳洲,非得有数万大军不可,粮草补给路程太远,不知十四爷能否组织起大规模的海船南下?” 见问到自己头上来了,胤祯略微一顿,便从容说道:“考虑到粮草补给及兵力抽调问题,谴往澳洲的兵马最好控制在三万以内,江浙闽粤诸省从事南洋商贸的海船数目不少,运送三万兵马的粮草补给,断无问题。 考虑到时间问题,最好能随军移民三、五千人同去,如此,三、五个月之后,便能自给自足。另外,必须派遣大量的勘探测绘人员前往,以测绘地图、记录航线、勘探矿藏。” “当地不是有土著吗?何以还要移民三、五千人?”张鹏翮瞥了一眼萧永藻,沉声说道:“四川、台湾移民,尚且难以满足,澳洲远在海外,哪有人愿意拖家带口前去?” 听的张鹏翮语中带刺,萧永藻追问道:“十四爷,澳洲不是还有土著吗?完全可以大量掳掠俘虏耕种。” “既是土著,又如何会耕种?”胤祯淡淡的解说道:“之所以只要移民三、五千,便是打算利用土著的劳力。”稍一沉吟,他才接着道:“至于如何吸引人前往澳洲,只能是朝廷给政策了,荒地开恳永准为业,十年内不许分毫敛派差徭,免费提供开荒的农具、耕牛、种子,半年的口粮,不相信没人前去。不过,此政策得稍稍押后再公布,以免冲击吕宋的发卖。” 听到最后一句,几个上书房大臣都是颇为古怪的瞥了胤祯一眼,十四爷还真是肆无忌惮,这事你稍后嘱咐一句就成,怎得在康熙面前说了出来? 康熙见了这情形微微笑道:“老十四发卖吕宋,为的是低息放贷,此乃利国利民之举,非是为一己之私利,此事稍后再谈。澳洲移民一事,老十四的提议不错,朝廷在十年甚至二十年内都不会在乎澳洲的赋税。占领澳洲的意义在于开拓大清在海外的疆域,朝廷在澳洲的获利重在矿藏。” 康熙说着,扫了众人一眼,甚为得意的道:“在澳洲土著手上发现了拳头大的狗头金,据此预测,澳洲可能存在大金矿。” 一见康熙神情甚是自得,一众上书房大臣皆是心头一喜,康熙欲在澳洲大力开采黄金矿了? 大清并不缺金矿,但自立国以来,鉴于前明竞言矿利,中使四出,暴敛病民,于是对金银矿开采大肆封禁,并且十分严格,对违规私自盗采者的处罚,亦十分严厉,由此而导致金银产量奇低,黄金最高年产量不足两千两。从而导致大清黄金奇缺,黄金也就格外显的贵重。 在座的都是履历丰富,位极人臣的大臣,谁心里都门清,之所以封禁金银矿,最主要原因,还是怕聚众生事,但澳洲的金矿可就不同了,根本无须担忧这些,尽可大采特采。 (未完待续) 第350章 花钱买太子 李光地曾任直隶巡抚,对山东招远金矿的私采盗采的情形有所耳闻,康熙既是有意开采澳洲的金矿,则意味着海外金银矿都将开禁,略为沉吟,他便欠身道:“皇上,若是放开海外的矿禁,则朝廷无须再为移民澳洲、南洋犯愁,亦大利十四爷发卖吕宋岛。” 张鹏翮闻言亦是一喜,欠身道:“微臣附议,强行迁移填补澳洲不如以利诱之,促使百姓自发的移民,如此,朝廷轻松省事,百姓亦是毫无怨言。” “矿利乃是暴利,此消息一旦传出,沿海之民必争涌而出,势必为澳洲带来极大的粮食压力,亦必使澳洲陷入无序的混乱,不利朝廷开发澳洲。”马齐淡淡的说道:“另则,大量移民流失海外,必致当地田地荒芜。” “不然,沿海之地,本就地少人多,即便流失一成,影响亦是微乎其微。”张鹏翮立时就反驳道:“再说,故土难离,但有生计者,谁愿意迁移海外?矿利虽巨,但从事采矿者,多为无业之民,岂会导致田地荒芜?至于澳洲,十四爷应该有法子善加疏导。” 见张鹏翮一脚将球踢了过来,胤祯含笑道:“前往澳洲,必经噶罗巴转道,分散疏导是轻而易举之事,到了澳洲,便无须担心,并非采矿才是暴利,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澳洲遍地是黄金,无论从事何事,皆可发家致富。” 康熙听的却是眉头微皱,澳洲金矿,他可是打算派谴内务府去掌控,而后按老十四说的利用黑奴采挖金矿,这一放开矿禁,岂不是与民争利?这可不是好名声。 见康熙皱眉,胤祯微一思忖,便隐隐猜到他的心思,略微沉吟,便开口说道:“澳洲地域辽阔,勘探测绘,非有数年不能见效,农耕、畜牧、渔业乃是开发澳洲第一要务,其他开发,务须循序渐进。” 循序渐进,朕岂能不知?但朕如今已经六十了,天知道还能有几年好活,澳洲、南洋的占领开发,金矿的采挖,必须在朕有生之年见到成效。 想到这里,康熙缓缓开口道:“去岁,人丁户口总计二千四百六十二万余,即便以一比六算,人口亦在一亿四千万,实际远不止这个数目。抽调一成,便是一千四百万,占领开发澳洲,完全足够。 江南富庶,未必有人愿意迁移澳洲,但闽粤之地愿意迁移者众,山东、河南地稠人密,生齿日繁,兼之灾害频频,山西、陕西等地,地瘠民贫,天灾不断,生计日艰,可以大力鼓励、扶持百姓移民澳洲。” 王掞一听,立刻就顺着话头道:“皇上体察民情,深悉民间疾苦,实乃大清万民之福,山西、陕西之地,无平地沃土之饶,无水泉灌溉之益,无舟车鱼米之利,百姓唯以垦种上岭下阪,汗牛痛仆,仰天续命,实是苦不堪言。 江南二百四十步为亩,山、陕之地以千步为亩,而田之岁入,仍不及江南十之一、二,即遇丰年,亦是亩不满斗。至前明中叶大量百姓便陆续西出‘杀虎口’前往蒙古谋生。当地民谣‘走西口’道尽了其中的辛酸与无奈。 澳洲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又地广人稀,若能允准山陕百姓拖家带口迁移澳洲,实乃一举两得,可谓一大盛举。” 前明就已经开始走西口了?胤祯听的一怔,还以为是清未的事呢?迁移山陕百姓入澳洲,确实算的上善举。不过,康熙开口迁移千万之众,太急功近利了吧?这绝对堪称举世无双。 一见王掞抢先说了山西陕西,萧永藻也不甘落后,紧接着道:“皇上天姿明睿,圣虑深远,庙算周详,更有如天之仁,昔世祖章皇帝之位时,开放辽东,燕鲁穷氓闻风接踵而至,彼时人口稀少,田土荒芜众多,燕鲁之民仍对辽东趋之若骛,可见燕鲁之地实是深受天灾之害。 其后封闭山海关,设置‘柳条边’以期阻禁流民入关,但燕鲁穷氓仍是屡禁不绝,仅是去岁一年,山东就有十万之众或从海上,或经蒙古偷渡入关。究其原由,实因天下承平数十年,燕鲁之地早已人满为患,再无可垦之地,更因其地旱灾涝灾洪灾潮灾,各种灾害连年不断,少有丰年之故。大举迁移无地无业无产之民前往澳洲,必然深得燕鲁百姓拥戴。” 这是说的闯关东?胤祯心中黯然,这几年,他身居江南,只见江南富庶,海运昌盛,却是从未对晋、陕、燕、鲁等贫瘠之地多加留心,万未料到,康熙盛世,‘走西口’,‘创关东’仍是络绎不绝。看来,迁移之民的来源倒是不用愁。 不过,康熙准备移民千万入澳洲,仍是令他不敢想象的,这要多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不是又在打我的主意吧?正想着,康熙就开始点将了,“胤祯,你是何看法?” 还真是打我的主意,胤祯一阵无语,略一沉吟,便沉声直言道:“皇阿玛,万里移民,非是易事,千万之众更是旷古绝今,纵以儿臣之富,亦难以承受,儿臣粗粗估算一下,仅是粮食、民居、耕牛、种子、运输等开销,移一民,耗银约在十两。” 一听这话,康熙犹如被人当头一棒,登时就呆住了,移一民,耗银十两?千万之众得多少?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头,却是未出声。 殿中众臣的反应跟康熙差不多,组织移民澳洲花费竟然如此之巨?当年湖广填四川,朝廷花费的不过是人力、兵力,补偿亦是极为有限,十四爷何以狮子大开口?一人十两!如此,这澳洲不要也罢。 张鹏翮眉头紧蹙,康熙何以提出如此大的迁移计划?让百姓自发迁移,省事省粮省银省心,几多快哉!何以自讨苦吃? 瞅了眼康熙紧皱的眉头,萧永藻默算了一番,才沉声道:“十四爷算法有误,举家迁移,岂能以单人算?以六口之家为例,粮食五石、耕牛一头,再加上其它开销,三十两绰绰有余,一人最多只合五两。” 阁中众人皆是默然不语,即便一人五两,那也要五千万两,朝廷出不起,十四爷也出不起。 李光地默然良久,眉头不易觉察的扬了下,稍一沉吟,便伸手索茶,左手却是极自然的抚了抚雪白的寿眉,而后一声不响的呷了口茶。 看到李光地抚摸寿眉,胤祯心头一跳,他思忖半晌,一直以为康熙移民千万至澳洲,不外乎是好大喜功,青史留名,经的李光地提醒,他才想到康熙已经虚岁六十,如此急于求成,是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澳洲开发巩固下来。 这可是邀宠的好机会,必须大力支持,破产也在所不惜!再说,澳洲快速的发展起来,对美洲分封亦是大有好处,想道这里,胤祯沉吟着道:“皇阿玛,澳洲辽阔,虽非处处皆沃土,但千万移民实属不多,不过,千万移民不可能一气呵成,儿臣每年抽出五百万用于移民澳洲,四年之后,每年移民二百万,七年完成千万移民,还请皇阿玛圣裁,是否可行?” 众人都未料到胤祯竟然敢一口气将这事揽下来,这可是五千万两白银,整个大清一年的赋税也不过三千多万,一个个登时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十四爷的手面真是大的吓人!移民澳洲可不是建远洋舰队,这纯粹是陪钱转吆喝。 李光地却是暗暗点头,他已是迟暮之年,自然更容易猜出康熙的心意,十四爷出手果断,毫不拖泥带水,这一来必然深得圣心,花五千万买个太子,这生意怎么看怎么合算。 听闻胤祯的表态,康熙心里舒坦的全身都暖融融的,还是老十四好,关键时候肯于舍家为国,一众儿子不说没这份财力,就是有这份财力,也没这份魄力,五千万,老十四就是把吕宋岛卖了,也没那么多身家,也亏他有如此大的魄力和胆识。 扫了众人一眼,康熙才由衷的赞道:“好气魄!七年移民一千万,此亦是旷世之举!老十四实心为国,其心可嘉,朕也不亏待你,澳洲仍然禁矿十年,唯准你开采,以为弥补。” 澳洲金矿十年独家开采权?胤祯心里暗暗腹诽,金矿是有,可他也不知道在哪里?没个几年根本就无法勘探出来,而且还不知道矿脉大小,好不好采,康熙这纯粹是给他画饼充饥,这一招,他玩的极为熟溜,岂肯上当? 再说,银子,他有的是办法赚,咬着牙齿出这五千万那可是冲着太子位置去的,岂能如此轻易就被康熙打发了事? 当下他便诚恳的道:“皇阿玛,海外放开矿禁涉及到澳洲、南洋的持续开发,亦涉及到海外分封的**力,儿臣挣银子,亦是为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银子不在多,够用就行。 再说,大清黄金奇缺,皇室亦不例外,儿臣早就打定主意在澳洲找一大金矿做为皇阿玛六十大寿的寿礼,还祈皇阿玛收回封赏(未完待续) 第351章 试探 “好一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老十四已可谓是至善的境界。”康熙畅快的笑道:“既有此孝心,朕收回成命。”对于老十四的意图,康熙自然是心知肚明,立储一事,他一直顾虑重重,老十四破家成全他身前身后名,让他大感欣慰。 一众上书房大臣听胤祯说要在澳洲找个大金矿做为康熙六十大寿的寿礼,都不由咋舌不已,这礼虽然俗,却也是异想天开,仅这份手面,就不是其他皇子能比的,一众皇子听闻之后,估计要愁坏了。 “恭喜皇上,不出数年,澳洲便可全面开垦出来,开拓如此辽阔富庶之海外疆域,实乃亘古未有之创举,皇上千古一帝之称号,乃是实至名归!”张鹏翮不失时机的站起躬身奉承道,身为十四党的大旗,他自然要及时的为胤祯锦上添花。 王掞亦紧跟着道:“岂止是千古一帝,开拓澳洲之功绩,完全足以功盖三皇五帝。” 二人这一开头,胤祯几人哪里还坐的住,纷纷起身恭贺凑趣。 康熙心里着实得意,有老十四这财主大力支持移民,不过三、五年,澳洲便可发展巩固下来,如此大的海外富庶疆域,确实是亘古未有,名垂千古,已是不容置疑,若是海外分封再推广开来,这番功绩,说功盖三皇五帝,亦毫不为过。 待得几人纷纷恭贺完,康熙才招手让几人坐下,含笑道:“澳洲之事,暂不宜宣扬,随军的五千移民最好择自陕西,给老十四留下足够的时间发卖吕宋。”说着,他话题一转,道:“海外分封一事,亦是亘古未有,既是确定推行,这分封的具体章程,必须先议定下来,你们先议议。” 几个上书房大臣一听这话,全都齐齐的望向胤祯,海外分封可是十四爷提议的,而且又已经与康熙谈过,这具体的章程,肯定有,而且肯定与康熙探讨过,他们无非是拾遗补缺而已。 一见众人都望了过来,胤祯含笑点了点头,当仁不让的从容说道:“海外分封,不过是开拓海外疆域的另一种方式,如今新大陆、新航线才开辟不久,西洋诸国对新大陆的瓜分亦才处于起步阶段,但随着航海技术的发展,新兴海上强国的崛起,西洋诸国必然加快对新大陆瓜分的速度。 有鉴于此,我们亦不能因循守旧,以往那种打下一地巩固一地的模式,无法适应对新大陆的占领速度,考虑到朝廷精力有限,对新大陆鞭长莫及,这才推出海外分封的法子以图最大限度的抢占新大陆。 因此,我建议对海外封国予以最大限度的权力下放,各封国的疆域在短期内允许无限拓展。皇族宗亲是大清的根本,全部分封出去,会动摇大清的根本,虑及此点,方才提议受封者不局限于宗室,一应二品爵位者,不分满汉蒙回,全部都有机会受封。” 话一落音,张鹏翮就赞成道:“既是要最大限度的占领、开拓大清在新大陆的疆域,这权力下放、疆域无限,则极为必要,如此,方能鼓励各封国积极开疆拓土。” 马齐亦沉吟着道:“即便是分封皇族宗亲,奴才提议是否只封给其子嗣,这样,可以加强大清的凝聚力,亦可以加强封国与大清的联系。” 萧永藻则紧接着道:“新大陆与大清距离遥远,动辄上万里,一年一朝觐,实属不易,但亦不能因此放纵,三年一朝觐,岁岁贡赋是必须的。” “各封国之间相互侵吞的事如何防范?”嵩祝皱着眉头问道。 “十年甚至二十年内,可以不考虑此问题。”胤祯简短的回道:“在这段时间之内,各封地估计不会接壤。” 王掞接着问道:“海外分封,十四爷打算从哪个洲开始?” “自然先从地广人稀的地方开始,南美洲、北美洲、非州。”胤祯侃侃说道:“西班牙人在美洲有领地,不管是俘虏的水手,还是马尼拉,都有不少水手熟悉马尼拉至美洲的航线,不出意外,美洲,将是最先分封的。” 说着,胤祯轻叹了口气,接着又道:“自郑和下西洋之后,西洋人就占据了南洋,垄断了西洋与大清的海外贸易,大清的海船,最远也就只到达南洋,至西洋、非洲的航线,只能是跟在西洋商船之后摸索了。 如今是大航海时代,大清必须开辟自己的海外新航线,由日本到北美洲,由澳洲到南美洲,由南洋到莫卧尔帝国、到波斯、到阿拉伯等地的新航线都必须开辟出来。” 一众大臣虽然都是顶尖儿的人物,可数十年来,眼睛就只盯着大清的疆域,确切的说是内陆各省,以及西北各蒙古部落,对海外的关注,完全是对西班牙宣战之后的事,对于胤祯所说的要开辟的这些航线有什么意义、价值,他们基本上都是茫然无知,胤祯是故妄说之,他们亦是故妄听之。 见众人对全权下放,疆域无限都无多大异议,康熙却是问了一个众人都极为关心,却又不敢开口问的问题,“对于海外受封者,你有何建议?” 李光地听的心里一紧,却是不敢去看胤祯,康熙这是试探,如此直接的试探,十四爷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去提醒反而不美。 听的康熙如此一问,胤祯不觉微微一怔,望了康熙一眼,才谨慎的道:“海外分封,全凭皇阿玛圣决,儿臣岂敢逾越?” 康熙微微颌首,含笑道:“不算簪越,大胆说,无妨。” 胤祯略一沉吟,才道:“海军是大清与各封国之间的联系纽带,也有不少宗室子弟在海军,儿臣以为对于此点必须严防,简单说,北洋舰队负责巡视北美洲,那么有子弟在北洋舰队者,不能分封在北美州,若要分封,须将子弟调离北洋舰队。” 见胤祯言犹未尽,康熙点了点头,道:“虑的周详,接着说。” “接下来就是平衡了,分封在同一洲相邻的,能够相互制衡自然最好。”胤祯谨慎的回道。 “此乃题中应有之意。”康熙微微笑道:“海军才是制衡各封国的主要力量,海军的陆战队要大力发展。” “儿臣尊旨。”因忙躬身道 (未完待续) 第352章 借刀杀人 大清确定推行海外分封,全面占领南洋,再次废黜太子,发现澳洲,成立大清皇家海军,并扩招二万海军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 如此重大的消息,各省驻京塘官,各地督抚驻京的亲信立刻便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各地通报,在京的富商巨贾亦是闻风而动,纷纷谴人快马快船赶赴天津、上海、厦门、广州等各大主要港口。这一系列的消息全部都牵扯到海外贸易,谁心里都清楚,各大港口即将迎来空前的发展。 与海贸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官员动作更快,一散朝就急急谴人快马通传,朝廷的这一决定将使海贸达到前所未有的繁荣,必须得抓紧时间购置海船,买能够远洋航行的大海船,大清在接下来的数年内,必将开辟出通往海外各大洲的新航线,这是各大海贸集团重新洗牌,抢占、划分势力范围的机会。 随信还有另一条建议,希望各大家族抽调大量优秀的子弟进入海军,所有的官员都清醒的认识到大清海军在将来的海外贸易中,将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要想进行远洋贸易,在海军中就必须要有他们的声音。 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在兴奋之余亦是纷纷开始未雨绸缪,有望最先获的分封机会的五阿哥恒亲王胤祺更是兴奋,立时就谴人四出联络人手,开始着手组建班底。不少家族也都鼓动子弟前去天津、上海投效海军。 最为沮丧的则是京郊的一众地主,发卖吕宋的消息传出后,地价就应声而降,如今这一连串的消息接踵而出,地价立时又降了一成,相反,吕宋岛的发卖,再次引起了热议,不过,有关朝廷在澳洲建省,大力开发澳洲的消息很快就传扬开来,并且引起了广泛的议论。 十五阿哥胤禑一出宫就直接赶往京报报馆,谴人报抄,安排人撰写文章,忙的不亦乐乎,今日朝会决议太多,又皆是重大决策,不容有丝毫的疏忽,偏偏康熙废太子的谕旨又是长篇大论,海外分封争议虽少,但讨论激烈,又还夹杂一个澳洲,怕是一天也忙不完。 养心殿,东暖阁,一众上书房大臣已经退下,胤祯匆匆吃完了康熙赐的一份两菜一汤的快餐,便静候康熙用膳,他知道康熙与他要谈的事情太多,抓紧这短暂的时间赶紧的梳理一下思路。 康熙讲究一个食不言,寝不语,用膳是极少开口的,胤祯亦是满脑子的事,侍侯的李德全及一众小太监、宫女更是小心谨慎,连大气亦不敢出一口,诺大的殿房里,虽然人不少,却是静悄悄的。 不一时,康熙用完了膳,漱口净手之后,挥手屏退一众太监宫女,便开口道:“南洋军情紧急,你亦是事务繁忙,一些急务细则都须与你详谈。”说着,直切主题道:“你眼下是何具体打算?” 胤祯沉吟着道:“回皇阿玛,儿臣计划先去天津,而后去上海,然后经广州到马尼拉。”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道:“海军建军封赏就在天津举行,天津的赈济、开发、建设事宜,不是小事,你欲让何人负责?” 天津就在京畿之侧,胤祯可不敢擅自做主,此事要他出钱,他倒也不怕康熙敢乱委任人,当下就欠身道:“天津之事,儿臣不敢擅专,还请皇阿玛定夺。” 康熙微微沉吟才道:“天津地位日益突显,须得选一老成持重之臣,施世纶才干出众,素以清廉著称,而且勇于任事,又久在地方历练,政务娴熟,堪称最佳人选。” “皇阿玛圣虑深远,天津日后必然是澳洲移民出海之地,施世纶素来爱民,有他负责天津事宜,实乃津民之福,移民之福。”胤祯嘴里称赞,却是大感头痛,施世纶虽说是十四党的人,可这人强硬无比,又是出了名的清廉爱民,天津是有福了,他的钱袋子怕是要瘪下不少,看来,得尽快找条财路。 既是说到天津之事,胤祯赶紧乘机道:“禀皇阿玛,十六弟如今已分府,又精通数学,前日跟儿臣提起,有意入天津海军学院锻炼一番,儿臣虑及海军如今急缺数学人才,有意着他招揽数学人才入海军从事火炮、火枪的究竟开发。不过,此事关系甚大,儿臣不敢私自做主,还请皇阿玛示下。” 十五、十六这两兄弟在平定太子兵变一事上出力不小,康熙是深知的,胤禄聪明好学,自小就随驾巡幸,他也颇为喜爱,听闻要去海军,康熙略微沉吟,便道:“天津海军学院有个皇子坐镇是好事,不过,老十六性情好动,三年之内,不允他随舰出海。” “儿臣尊旨。”胤祯沉声回道。 康熙呷了口茶,才缓缓说道:“南洋一战,事关国运,万不可轻敌,打日本不急于一时,北洋舰队,你尽数带往南洋,务必迅速攻占、掌控整个南洋。” “请皇阿玛放心,儿臣定不会辜负圣恩,有损国威。”胤祯信心满满的说道。 康熙微微颌首,而后面缓缓说道:“打好这一仗,朕,不至让你失望。” 康熙放弃秘密立储了!这是以储位在激励他!胤祯心头一阵狂喜,立时强行稳住心神,沉稳的起身离座叩首道:“儿臣谢皇阿玛圣恩。” “恩,起来吧。”康熙淡淡的说道:“掌控了南洋,安南、缅甸、南掌和暹罗等藩属国的关系须重新审定,此事不急于一时,目前以安抚为主,南洋一应后勤军需,务须组织策划妥当,泉洲、广州往来南洋的海船众多,要大加利用。” 胤祯听的暗笑不已,康熙果然也是侵略成性,竟然已经开始打起东南亚一众藩属国的主意了,想想也是,占据了南洋,东南亚就是嘴边的肉,不吃还真是有些忍不住。 *廉郡王府。 散朝回到府邸,八阿哥胤禩神情不免有些忧郁,太子虽然已经彻底的废黜了,但老十四却是锋芒太盛,澳洲、南洋,海外分封,无一不是殊世奇功,根本就无法与之争锋,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老十四出错,等老十四南洋兵败,这未免太被动了。 更让他忧心的是,康熙对老十四圣眷,不仅全盘接受了海外分封,更是将苏尔达一脉流放澳洲,对老十四撂挑子,他不仅不以为忤,反而成立海军部,让老十四名正言顺的统领海军及沿海的几大水师,这份宠信简直到了极致。 原本以为康熙与老十四之间会有一场恶斗,不料康熙竟是草草收场,康熙难道不虑老十四危及他的皇权? 老九胤禟亦是默然不语,现在这局势,完全是一面倒,老十四可谓是占尽了优势,一个海外分封,拉走了所有的皇族宗亲,一个澳洲又让康熙龙颜大悦,哪里还有争的余地? 见几人都沉默不语,十阿哥胤誐颇为不耐,心里一动,又旧话重提:“不若咱们象斗太子那样,联手三哥、四哥,一起对付老十四?” 胤禟闻言嘴角一撇,老十还真是敢想,他不由哂笑道:“不要叫太子了,现在叫他老二。”紧接着又道:“你说话动点脑子好不?联手老三、老四,这两人现在都是死鱼,这样做,只会激怒老十四,现在的八党,能经得住老十四的打击?” “那可说不准,当初太子还不是死鱼,一有机会不是差点成事?”胤誐毫不在意的道:“老四可是狠茬,这么多年,也就老十四防他,几年前,老十四就防贼似的防着他,这说明老四的底子很厚嘛。再说了,没凭没据的,怎能说老四是死鱼?” 何焯看的是暗自发笑,十爷就是一插科打诨,胡搅蛮缠的主,别人不敢想,不敢说的话,他都敢,而且还说的振振有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说老四的底子厚,八阿哥胤禩心里不由一跳,老四既然敢在广州刺杀老十四,他在老十四立储已成定局的情况下,会不会再次冒险?果真如此,那他可就是渔翁得利了。 这事不须担一丝半毫的风险,只须适时的吹捧一下老十四,反正老十四现在风头正劲,想到这里,胤禩摆了摆头,这可是借刀杀人,这事没必要去插一脚,顺其自然就好,若是老四要下手,即便不吹捧,有机会,老四同样会下手,静候便可。 见胤禩微微摆头,胤禟也懒的再理会老十,转头说道:“还是八哥理智,咱们虽说做不到君子之争,却也犯不上与老四联手,那可是条毒蛇。” 胤禩瞥了胤誐一眼道:“十弟素来口无遮拦,这话要传到十四弟耳中,岂不是离间我们兄弟情谊?” 胤誐讪笑道:“我这不是看你们太闷,给你们解解闷嘛,呵呵,我这纯粹是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下次不可开这种玩笑。”胤禩轻斥了一句,才道:“老十四现在强势无比,咱们既无力与之争锋,只能是坐看风云,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是无奈之举,还是那句话,老十四立储,我就彻底死心。” (未完待续) 第353章 师出有名 “八爷这是万全之策。”何焯顺着话头说道:“不过,坐看风云不妥,八爷须沉下心来做事,做实事。如今四爷在广东推行‘摊丁入亩’,正如十爷所说,无凭无据之事,皇上是否会相信,尚在两可之间,不可就此断定四爷已经出局。” 微微一顿,见三人都在倾听,何焯才接着侃侃而道:“如今局面,有望立储的就只四爷、八爷、十四爷,十四爷呼声最高,实力最强,此时,不宜与之相争,因为有人比我们更急,四爷与十四爷势如水火,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十四爷上位。 八爷而今只需不依附十四爷,实心办差即可左右逢源,立于不败之地,十四爷若胜出,这是气数,十四爷若南洋兵败,八爷大可与十四爷联手打击四爷,自然是稳操胜券,若四爷与十四爷两败俱伤,八爷则坐享渔翁之利。 若四爷现在已经出局,八爷也须实心办差方有机会,否则,即便十四爷南洋兵败,八爷也无机会。” 老十听的大为不解,急声问道:“这却又是为何?” “八爷圣眷太差。”何焯直言不讳的说道:“若是不实心办差,改变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即便四爷、十四爷相继出局,八爷亦不可能有机会,因为皇上还可以立皇孙。 再有,百官公推太子时,皇上对十四爷是拔刀相向,如今皇上对十四爷又是如何?可见,这印象是可以改变的,十四爷这几年,就是实心办差。” 八阿哥胤禩听的心头一热,脱口说道:“说的好,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老十胤誐却是嚷嚷道:“上次老十四不是说将整改漕运的事给八哥吗?我这就去找他。” 老九却是大不以为然,老十四是实心办差获得圣眷,这话是不错,可你的看老十四办的都是什么差?这几年,老十四办的差事,哪一件不是利国利民,影响深远之举?而且桩桩件件都是花大价钱的。 八哥能学的来?他有那份财力?这不是东施效颦嘛!不过,见两人兴致颇高,他也不忍泼冷水。 *胤祯自宫中出来,已是申时,虽然疲累不堪,却也大为振奋,五千万的银子并未扔进海里,康熙总算是有所松动了,虽然说的模糊,但意思却很清楚。 出得神武门,十六阿哥胤禄便笑吟吟的迎了上来,今日散朝,见李德全将胤祯叫走,他便一直候在这里,胤祯既然单独陛见,多半会提及他的差事,天天到上书房跟一群小屁孩混,他早就腻味透了。 见胤祯一脸的疲惫却又隐隐透着丝兴奋,胤禄试探着道:“十四哥可是得了彩头?” 胤祯微笑着打趣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海军部的人了,这算不算彩头?” “皇阿玛允了?”胤禄闻言一喜,急声问道。 胤祯边走边道:“允是允了,不过,三年不准你随舰出海。” “三年而已,正好埋头训练。”胤禄兴奋的道,只要不闷在京城,三年不准出海算什么。 见胤禄一脸兴奋,胤祯不由暗叹,三年,三年之后,海军怕是很难有大仗打了,不过,到海军去练练也好。 上轿之后,胤祯便吩咐道:“去京报报馆。” 正阳门,西江米巷,碾儿胡同,由于京报报馆设立在这里,原本较为平静的碾儿胡同日渐变的守卫森严起来,每逢出刊前二天,胡同口和巷子里都有明岗暗哨。 胤祯坐了一天,亦想走走,在胡同口就下了轿,一路散了过去,胤禄自然是紧随左右,离着报馆大门尚有几十步,十五阿哥胤禑就带人迎了出来。 待众人见礼后,胤祯便含笑对胤禑道:“叫他们都散了,刚刚出宫,随道来看看。” 待众人散了,老十六就笑吟吟的做了一个大功告成的手势,胤禑一见,甚是欣喜的问道:“差事定下来了?” 老十六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去天津海军学院。” 胤禑忙躬身一揖,诚恳的道:“谢十四哥。” 胤祯摆了摆手道:“见外了不是?跟十四哥还如此客气。走,去你签押房坐坐。” 进屋坐定,胤祯呷了几口茶,才道:“顺道过来,特意交代你一下,攻占南洋,发现澳洲、海外分封这几件事,都需找人好好撰文赞扬一番,要将皇阿玛推在前面,功劳要提足,这不仅是大清,亦是历朝历代首次大规模开拓海外疆域,意义非凡。 对于开拓海外疆域要善加引导,海外多是无主之地,不要让人误以为大清是在穷兵黩武,这会有损皇阿玛声誉,攻占南洋要与西班牙舰队入侵联系起来,这是避免战火波及东南沿海百姓。 对于西班牙、荷兰在南洋马尼拉,噶罗巴大规模屠杀汉人的事情,也须大肆宣扬,要把出兵攻占南洋渲染成正义之战,这叫师出有名,也可以宣扬,但凡大清子民在外受到欺压,大清海军都会为他们讨还公道,这是增强朝廷的威信。 另外,不妨将坤舆万国图刊在京报上,把澳洲要特意标出来,澳洲地图待会我亲自来画。” 老十五立即着人去找坤舆万国图,而后,颇为疑惑的道:“十四哥,没听说噶罗巴的荷兰人大规模屠杀汉民,您不是要求必须真实吗?” 胤祯微微一笑,道:“大清海军兵锋所指,那里自然就有大清子民受欺压,噶罗巴乃是荷兰人盘踞之地,岂能没有欺压汉民之事?你要缺乏想象力,就把那些黄带子欺负老百姓的事来个接花移木就成。” *西直门内大街后半壁街,恂郡王府。 南院花厅里热闹非凡,五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十阿哥,庄亲王博果铎,康亲王崇安,克勤郡王纳尔苏,顺承郡王勒尔锦,还有绑着夹板,坐在躺轿上的简亲王雅尔江阿,可谓是济济一堂,这些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闻知胤祯马上就要出京,急匆匆就赶了过来。 外面的廊子里,还有几个杂佐官员,看顶戴,都是五品、四品的,听口音却都是广东人,正用粤语低声的议论着,府里的仆从来来往往,不由大感奇怪,门房回事的怎么把这几个杂佐官员放进来了? (未完待续) 第354章 群封 胤祯自正阳门折返回府,一哈腰出轿就瞥见了那一长溜的舆轿,不觉微微皱了皱眉头,管家老马头打千起身后,便躬身禀报道:“禀主子,是五爷、七爷、十二爷、十爷以及几位铁帽子王爷,简亲王雅尔江阿也来了。” 胤祯微点了下头,这几位的来意他心里清楚的很,好打发。他一边迈步一边吩咐道:“先请十爷去书房外厅,我马上过去。” 老马头亦步亦趋的跟着禀道:“另外还有几个广东籍的杂佐官员,说是欲在吕宋岛置地。” 广东官员,吕宋置地?胤祯微微一笑,道:“好,待会引过来,爷见见他们。”心里却是暗忖,还真是疏忽了这一点,达古潘、马尼拉离着广州,不过三、五日的航程,发卖吕宋,自然是在广州最好。 稍事洗漱,换了身常服,胤祯便折到书房,十阿哥胤誐虽说大大咧咧的不拘小节,可老十四已是今非昔比,一见胤祯进来,他便起身迎上两步,笑道:“十四弟现在可真是大忙人。” “让十哥久等了。”胤祯微笑着伸手让座,解释道:“出宫之后,去报馆转了一圈,早知十哥在府上,就直接回府了。” 胤誐性情耿直,落座后便道:“十哥是个直性子,天色不早,外面还有那么多人,我就直说了。今日前来,是请十四弟替八哥将整改漕运的差事讨要下来。” 对于老十的来意,胤祯早已料知,八哥既是讨要差事,可见仍是放不下,易位而处,换做自己,也不可能轻易放下,整改漕运一事送给老八,他也不担心八哥能抢他的风头,权当是结个善缘,做个姿态了,而且漕运弊端重重,早整改一日,早受益一日。 “十哥快人快语。”胤祯微笑着道:“八哥既然愿意揽下这差事,我便上折子倡议整改漕运,不过,此事离不开海军和上海,八哥一人是揽不下的,须得八哥与十四领衔共办。十哥不妨征询一下八哥的意思。” 一听要与老十四领衔共办,胤誐不由稍稍迟疑了一下,很快便笑道:“十四弟这话可就见外了,十四弟难不成会在乎这点子功劳?只管倡议便是,十哥绝不会让十四弟为难。” “十哥是痛快人。”胤祯笑吟吟的说道:“整改方略,我会写好转交八哥,另,烦请转告八哥,十四会恪守君子之争,当年盟誓,亦丝毫不敢有忘,八哥但有所需,尽管开口便是,十四必然鼎力相助。” 这话不是成心打击人嘛,胤誐郁闷的站起身,道:“那我就代八哥先行谢过了。” 亲自从老十到二门,胤祯才折转回花厅,与众人见礼寒暄之后,他特意在简亲王雅尔江阿身边坐下,含笑道:“无大碍吧,武格闻听你受伤,着实紧张了几日。” 雅尔江阿爽朗的笑道:“捡回条命已是万幸,这点子伤算不得什么,几个月就利索了。” “那就好。”胤祯点了点头,又嗔道:“不就为那份转让文书嘛,值的你带伤前来?。” 几个铁帽子王对视了一眼,雅尔江阿才腆着脸说道:“老五、老七、老十二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贸易船队的股份是一回事,今日前来,却是要十四弟卖个人情。”说着,他招了招手,顺承郡王勒尔锦立即就急步上前将一张坤舆万国图摊开。 雅尔江阿指着北美洲和南美洲,厚着脸皮道:“咱们几个没多大野心,平素关系亦过的去,十四弟能否随便给个洲,作为我们五个的封地?” 胤祯登时就瞪圆了眼睛,楞楞的望着雅尔江阿,这厮的胃口也忒大了点,五个人就想要一个洲,吃得下嘛?不过,这个打捆群封却着实是个好提议,利于联合兵力开拓疆域,虽然对日后收回封地增加了难度,但眼下,无疑是最为理想抢占地盘的办法。 老五胤祺亦是紧张的盯着胤祯,他和老七、老十二也商量过了,准备联手开拓封地,打开局面之后再平分,再各自发展,却是未料到这几个铁帽子王亦是打着同样的主意,这样分封对他们来说,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但封国抱团,却是朝廷大忌。 老十四是海外分封的倡议者,看情形亦将是海外分封的执行者,他的意见至关重要,若连他这关都通不过,就更别提康熙那里了。 胤祯略一思忖,便道:“海外分封,具体如何封,那得由皇上圣决,十四岂敢指手划脚?各位这可是陷十四于不义。” “十四弟言重了。”雅尔江阿陪着笑脸道:“如今这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就十四弟圣眷最浓,海外分封是您最先倡议的,海军也掌控在您手里,分封一事,唯有您有资格在皇上面前进言嘛。” 胤祯一笑起身,踱了几步之后,才道;“别说十四不帮忙,群封一事,十四可以上折子帮着解说,不过,群封乃是朝廷大忌,最多合兵三年,便须划分各自封地。 再则,海外无主之地,一共才三大洲,你们五个就要一大洲,这胃口是否太大了点?皇上会允准?” 一听胤祯支持群封,在座众人都是大松一口气,雅尔江阿讪笑道:“一时口误而已,是说随便在一个洲登陆。” 既是说开了,五阿哥胤祺也索性直接问道:“十四弟海军的火器极为犀利,能否支援一些以利于我们开拓海外?或者买也行。” 要火器?还真是敢想,胤祯立即就笑道:“海外无主之地,多是土著,何须火器去开拓?皇阿玛对火器管理之严,五哥难道不曾耳闻?” 老十二胤祹笑道:“十四弟,西洋在海外可有不少领地,万一冲突起来,我们以骑射对火枪火炮,岂不吃亏?也有损大清国威不是?” “但有冲突,交由海军来解决。”胤祯沉声道:“海军永远是海外封国最坚强的后盾。” *将一众阿哥、铁帽子王送走,胤祯才召见那六个欲购置地产的广东籍官员,几名官员请安见礼之后,一名不过三十左右,名叫梁盛宽的户部员外郎便躬身道:“恭贺恂王爷南洋大捷,预祝海军早日驱除红毛,一统南洋。” 胤祯一天忙着奏对,见人,谈的都是正事,此时见这拨欲在吕宋置地的官员,已是大为松懈,见这人机灵,便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哪个部门的?” 见胤祯神态轻松,梁盛宽松了口气,忙回道:“下官系广东省雷州府海康县人,现任户部广西清吏司员外郎,在地方官员眼里,下官是个西瓜,在京城,四品官都如麦地里的兔子,一轰一大堆,咱这个从五品,连芝麻都算不上。” “恩,连芝麻都算不上,你还有钱置地?”胤祯微微笑着道。 “就指望那点子俸禄和冰炭敬,哪里还有钱置地?”梁盛宽仿佛含了枚青橄榄似的说道:“别说京城周边,就连吕宋的地也置不起,不过,在广东的老家还有点子余钱,想着吕宋的地价便宜,离着雷洲又近,能够置办百余亩,解任后也能衣食无忧。” 胤祯闻言,不由轻叹了一声,京官清苦,这是出了名的,所谓‘在京的和尚,出京的官。’指的就是这点。稍稍沉吟,他才道:“京官如此清苦,为何只有你们几个广东籍的愿意在吕宋置地?” “太远了,哪有人手去打理?”梁盛宽毫不讳言的说道:“我们广东的是占着地理,可以谴老家的人去打理。” “奴隶农庄要多少人打理?”胤祯微微一笑,道:“就说你们六个人,凑一千两银子,置一千亩地,购二百个奴隶,能要几个人打理?不说一年回本,二年怎么着也该回本了吧?马尼拉气候适宜,一年三熟也大有可能。” 几人合买一个奴隶农庄?梁盛宽几人不由一楞,立时就眼睛发亮,却听胤祯继续说道:“京官日子不好过,本王决定把吕宋岛的田地抽出二千万亩补贴京官,就以五钱一亩发卖,奴隶也优先优价供给,剩余田地到广州公开发卖。你们把这消息传出去。” *次日一早,京城各部、院、府、寺、监的衙门官员一个个都无心办事,一众官员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在兴奋的议论着吕宋发卖的事,五钱银子一亩地,这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买卖,现在京郊的地价可是六、七两一亩,上田更在十二两上下。 之前是担心吕宋太远无人打理,合伙圈一农庄,购置奴隶种植,仅需少量人手打理的模式一出来,所有官员都动心了,十四爷这确实是在给京官们送钱,一年三熟,不用一年就可以把本钱收回来。 梁盛宽一夜之间就成了京城的名人,还未进户部大门就被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个不休,“真是十四爷亲口说的,五钱一亩?” “奴隶是几两一个?” “吕宋可以一年三熟吗?” “十四爷是说要补贴京官?” 梁盛宽举手压了压,朗声道:“比真金白银还真!十四爷昨日亲口所说,抽出二千万亩补贴京官,五钱一亩,奴隶亦优先优价供给,至于一年三熟,我是雷州的,品种好,绝对没问题。” (未完待续) 第355章 陛辞 从不同的渠道证实了吕宋田地发卖的真实性,和赢利的可靠性之后,各衙门的官员都纷纷行动起来,四处筹钱邀集合伙人,梁盛宽却独自闷在厅房里忙碌,他入京不过六年,在京城举目无亲,俸禄是寅吃卯粮,根本就没有节余。 虽说名声好听,是户部员外郎,可他是广西清吏司的,平日里的冰炭敬少的可怜,根本济不了什么事,广东在京倒是有会馆,他虽是机灵,也显的有些世故油滑,骨子里却极刚强,根本就张不了口借钱。 眼看一众同僚兴致勃勃的四处张罗,想到失去这次大好机会,以后的日子将更加难过,梁盛宽就一阵烦闷,提笔给家人写了封信,让他们前往广州去抢购吕宋的发卖,然后他就埋头做事。 不一会,外面廊房突然爆出了一片欢呼声,梁盛宽扭头苦笑着望了一眼,就见同司的一个主事兴奋就冲了进来,大声说道:“十四爷这次可真是送佛送到西了!” “什么意思?”梁盛宽大觉诧异,难道十四爷又有新举动了? “‘四大恒’放出消息,专门针对京官推出低息放贷,一人三百两的限额。”那主事兴奋的道:“这可真是及时雨。” 一人三百两?梁盛宽心里一跳,急忙问道:“多高的息?” “月息一分!” 这可真是低息了,低的不能再低!十四爷果然是着意补贴京官。梁盛宽仍下手头的文书,拔脚就往外走。 *十四爷专门自吕宋岛抽出二千万亩田地,以五钱一亩的价格补贴京官,‘四大恒’特意针对京官推出一分低息的放贷。这二条消息马上就传遍了京城内外,一众官员自然是兴奋异常,奔走相告。 京城各大茶楼、酒楼、会馆也都是人满为患,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原本对吕宋岛颇感担忧的,登时就放下心来,京城众多官员田产在吕宋,还用担心在吕宋置产业没有保障? 不过,让他们感到郁闷的是,吕宋岛的发卖竟然在广州举行!不少人心里不由又担心起来,在广州可是公开发卖,天知道这价格会涨到什么样子?怕是要超过一两银子一亩,虽说有保障,可毕竟远了点,超过一两五可就不合算了,怕是要便宜广东那帮土包子了。 吕宋发卖,一众皇族宗亲并未有多大的兴趣,他们现在把所有的精力银钱都放在了对海外分封的准备上面,哪里还有余钱在吕宋岛置产业。 九阿哥胤禟匆匆走进了廉郡王府,直趋胤禩的书房,进屋才见老十也在,一落座,胤禟就将外面的传闻说了一遍,而后叹道:“老十四实在是太狠了,一个海外分封,一个吕宋发卖,揽尽了人心。” 胤禩笑道:“无非是锦上添花罢了,九弟何必太在意?所谓盛极难继,我倒是很期望,老十四后面还能如何收买人心?” 老十胤誐却是迷糊的道:“九哥,这‘四大恒’低息放贷给官员,官员们又拿这笔钱买吕宋的田地,这实际上岂不是‘四大恒’掏钱买地?老十四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才是十四弟的厉害之处。”胤禟阴着脸解说道:“如此一转手,十四尽收京官人心,不仅赚了三百多万的息钱,还为发卖吕宋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做了最好的宣传,广州发卖,必然能卖出个好价钱。”说着,他轻叹一声,道:“论起十四弟的赚钱手段,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还就不明白了。”胤誐咕哝着道:“放着一个台湾,还有澳洲,那么多荒芜田地,怎么还会有人巴巴的花银子去买吕宋?” “这区别可就大了。”胤禩微笑这道:“澳洲还没影呢,台湾那地方,朝廷是移民开垦,缓和福建人多地少的矛盾,有钱现在也圈不了地,吕宋之地,完全可以说是老十四的战利品,这以后占据的南洋各岛,根本就不可能这样发卖。” 乾清宫,康熙看过送来的密报,不由一笑置之,老十四总能玩出一些别出心裁的花样来,这一手,确实漂亮,吕宋铁定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来,倒是不用担心他没银子移民澳洲了。 微微一想,他又皱了皱眉头,老十四招揽人心,倒无可虑,如此补贴京官,地方官若是有意见,闹将起来,如何收场?还有武将呢?这个老十四,这不是成心添堵吗? 稍想了想,康熙才对李德全道:“去召老十四觐见。” 李德全刚出去,很快又折了回来,躬身道:“皇上,十四爷在外递牌子求见。” “宣。”康熙简短的说道,心里却是纳闷,昨天该谈的都谈完了,老十四怎么主动来了?难道是来陛辞的? 胤祯来的很快,请安见礼后,在白毯上跪下,康熙未叫赐座,却是沉声问道:“你如此补贴京官,置地方官、武官于何地?” 闻听此言,胤祯不由微怔了一下,自己竟然送到枪口上来了?好在他早有考虑,当下就从容回道:“回皇阿玛,南洋岛屿众多,既不分封,暂时又不移民,不若开辟奴隶种植园以补贴官员。” 老十四竟然打的这个主意?康熙微微沉吟才道:“此乃治标,非是治本,每年皆有新入仕之官员,如何补贴?” “补贴不过是权宜之计,日后朝廷财力日渐宽裕,当逐步提高薪俸。”胤祯谨慎的回道。 这倒是可行,有钱好办事,这几年老十四四处折腾,确实宽裕了不少,康熙脸色不由稍稍和缓。 胤祯原本还打算谈漕运、群封的事,一见这情形不对,立时就改了主意,上折子说,他当即叩首道:“儿臣准备明日就赶赴天津,特来请辞。” 康熙微微颌首,道:“海上航行,风险极大,时时处处务必小心谨慎,海战非比陆战,风险极大,你亲至南洋,在马尼拉督战便可,不可逞强,亲临战阵。 你要切记,澳洲,南洋,一战不利,还可以再战,你若有闪失,大清再无发展海外的机会!” 胤祯听的心头一热,叩首道:“皇阿玛放心,海军已非昔日可比,儿臣定会惜身,以全孝道。” “每到一地,记得来信报平安。”康熙又叮嘱了一句,才道:“跪安吧。” (未完待续) 第356章 清官之论 进入五月,日头便一天天毒辣起来,到的午时,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就连最为辛劳的庄户人家,此时亦躲到了阴凉处歇息。 杨村镇北口驿道上临时搭建的长棚里,天津海关监督海善、直隶巡抚赵弘燮,天津总兵杜呈泗,率着天津城一帮大下官员在此恭候着十四皇子恂郡王胤祯的到来。 正是午时,骄阳如火,偏生又一丝风也无,临时搭建的长棚在烈日的暴晒下,犹如一个大蒸笼,一众官员一身官服穿戴的一丝不苟,尽管是不停的摇着扇子,一个个仍是汗湿重衣,不少人在心里嘀咕,这十四爷有毛病不成?这大晌午的顶着烈日赶路! 直隶巡抚赵弘燮却是知道,南洋军情紧急,胤祯前脚出京,康熙就谴上书房大臣马齐带着封赏海军的圣旨跟着出发,马齐在通州乘船走水路,十四爷这是要赶在宣旨钦差的前面,这才率军顶着烈日赶路。 赵弘燮因赈济天津灾民不力,被康熙革职留任,着协助胤祯赈济天津,胤祯虽然人在京城,却令‘四大恒’拨出二十万两银子给他以资急用,眼下虽然将灾民稳定下来,但灾后重建,却是一个无底洞,灾民赈济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他的职位,由不得他不上心,对于胤祯的到来,他可说是最为期盼。 天津海关监督海善却是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太子兵变,他虽然未得彩头,但赈济天津灾民,却是得了康熙的赞赏,想必十四爷对他亦会另眼相看。 而天津城的一帮大小官员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跟随十四爷前来的还有一个督办天津事务的钦差——施世纶,这可是出了名的清官。 眼看着天津大开发已经开始展开,一众天津官员都是欣喜若狂,这可是难得的发财机会,却不料康熙将施世纶派到天津来了,施世纶秉公执法,清正廉洁,不畏权贵,勤于民事,这是朝野皆知的事。 这也就罢了,最让他们无法忍受的却是施世纶事事处处施惠于民,对部下却是约束极严,有机会发财却只能干瞪眼就已经令人抓狂了,还要提心吊胆的担心东窗事发,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 一群官员一边摇着扇子一边低声的议论着,却见一骑疾驰而来,骑手在长棚前滚落下马,扬声道:“报——,抚台大人,恂王爷大队人马距此已不足五里。” “一里一报。”赵弘燮沉声吩咐道。 一众官员在蒸笼里苦苦煎熬了两刻钟,胤祯才率着三千海军赶到了杨村,远远见到大队人马身影,一众官员就在直隶巡抚赵弘燮的带领下顶着烈日迎上了驿道,一个个心里自是埋怨不休,不过,在见到海军队形整齐,军威肃然,胤祯亦是骑马而行时,所有人立时都站直了。 天津总兵杜呈泗不由暗自咋舌,心里暗忖,都说十四爷善练兵,海军还真是与众不同,也没几个将领能够如十四爷这样与士卒同甘苦,有此风尚,也不怪海军军纪森严。 待的胤祯与施世纶下马站定,一众官员便在赵弘燮的带领下整齐的叩首道:“臣等恭请圣安。” “圣躬安。”胤祯淡淡的回了一句。 一众人起身,又重新给胤祯、胤禄两位皇子请安,礼毕起身,赵弘燮才揩了把额头上的汗,微笑道:“十四爷,日头正毒,不妨稍稍歇息再赶路不迟,今日天黑前定能入城。” 胤祯含笑道:“多谢赵大人美意,大军临时驻扎,诸多不便,一鼓做气入城再歇。” “一应饮食、临时营地,赵大人俱已安排妥当。”天津总兵杜呈泗笑道:“这大热的天,人受的了,马也受不了不是?” “如此,那就歇息一个时辰。”胤祯也不矫情,顶着烈日赶路,体力消耗确实很大。 “十四爷且去歇息,未将引领儿郎儿们去临时营地。”杜呈泗躬身一揖,自去安排。 “十四爷请,十六爷请,施部堂请。”赵弘燮躬身揖让道:“下官在前面备了酒席,稍做小歇。” 酒席设在一处大院后堂,阴凉无比,几人稍稍洗漱,便按序落座,待众人坐定,胤祯便道:“行军途中,不宜饮酒,这酒水就免了,晚上抵达天津,我另有军务,明日海军成军宣旨之后,便将起启,时间紧迫,今日人既聚齐了,便细谈一下。 各位,南洋、澳洲、海外分封都跟港口息息相关,天津做为北方第一大港,一应开发必须抓紧,漕运亦将改道海运,天津将空前繁荣,也正是有鉴于此,皇上才谴施大人来天津主抓天津事务。 天津开发主要抓四方面,港口、炮台防御,水陆驿道、城区规划建设,详细计划我早已写好,你们届时再讨论。其他方面我不赘言,炮台防御,是重中之重,天津距离京城太近,天津有失,京城必危。 赵大人不要只局限在灾民赈济和灾后重建上面,天津的开发将带动整个直隶发展,你务必举直隶之力支持天津的开发,实心办差,届时,我定叫在皇上面前为你美言。另外,我跟皇上谈过,直隶即将恢复总督一职,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把握。” 短短一番话,听的海善、赵弘燮、施世纶、胤禑几人都震动不小,漕运改走海运,重设直隶总督! 赵弘燮忙欠身一揖道:“下官谢十四爷点拨,定将竭心尽力办差。” 胤祯微微点头道:“施大人爱民之声,朝野皆知,你主抓天津事务,我倒不虑有害民之举,不过,你事事皆须从长远考虑、自大处着手,别老是盯着爷的钱袋子。 天津开发,包括海军各项建设,我每年只拨一百万两,三年为限,剩下的,你自个想法子。” 施世纶一听就急了,急忙说道:“十四爷,您这不是逼着下官害民嘛,天津要建港口、炮台、海军学院、各大工厂作坊,又要修驿道,一百万,塞牙缝也不够啊。二百万!一个大子儿也不能少!否则,下官请辞!” 海善、赵弘燮、胤禑几人听的都是一楞,这施不全还真是名不虚传,竟然敢跟十四爷如此说话? 胤祯却根本不吃这一套,悠悠的道:“爱辞不辞,一句话,没钱,多一个大子儿也没有。” 一见胤祯争锋相对,寸步不让,海善三人都来了兴趣,齐齐望向施不全,看他是何反应? 施世纶虽说相貌丑陋,但心思极为灵敏,微微一怔,立即起身,躬身长揖道:“下官愚昧,还请十四爷不吝指教。” 胤祯点了点头道:“你以清廉闻名天下,主政地方多年,亦有不少惠政于民,本王问你,你可曾做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下官惭愧。”施世纶微一沉吟,便沉声道。 “秉公执法,清正廉洁,勤于民事是为官基本准则,决讼断辟,劝农赈贪,讨猾除奸,兴养立教是为官基本职责。”胤祯侃侃说道:“这些皆不足道,本王以为,为官一地,还要能改善一地之百姓的生活状况,方才称得上是好官。 本朝清官不少,好官难寻,为何?皆因不擅经济之道,白花花的银子谁都爱,却一个个耻于言商,这是口是心非,言行不一。 本王问你,一贫如洗之清官,生活富足之清官,能改善百姓生活状况之清官,你愿意做哪一种?” “自然是后者。”施世纶毫不迟疑的道。 “你是个务实的清官。”胤祯含笑道:“本王写张手条,你去天津‘四大恒’借贷二百万两银子,给你五厘的息,你可能解决经费问题?” 赵弘燮听的眼睛一亮,现在市面上正常的借贷是五分,仅是放贷收息,二百万的息钱每年就有一百万,施世纶沉吟半晌,却是迟疑着道:“十四爷的意思可是买地?” 官府卖地看来是大有渊源,根本就无须点拨,胤祯含笑道:“卖地自然是包赚不赔,不过,你主抓天津开发,又有本银,能赚钱的地方太多了,正所谓一人智短,众人智长,大可以招揽些擅长经营之道的人才为你出谋划策,不过,用师爷还是谨慎的好。” “下官受教。”施世纶颇为兴奋的长揖道。 胤祯含笑说道:“皇上颁布的《圣谕十六条》是官员治理地方的根本,造福治下之民则是目标,朝廷不仅需要清官,亦需要能吏,既清且能,方是好官。” 赵弘燮听的一怔,十四爷如今立储的呼声最高,不出意外,则非他莫属,一旦立十四爷为太子,他今日这番对官员的要求,必然会在官场形成新的风气,看来,日后请师爷之外,还的请懂经济之道的幕僚,否则很难跟上形势。 一直到掌灯时分,胤祯才率着三千海军进驻天津,好在留驻在天津的武格和天津总兵杜呈泗早就安排的井井有条,海军又军纪森严,进城之后,直接进驻到城中的演武厅旁的营房,丝毫不见一点喧哗。 (未完待续) 第357章 回上海 胤祯稍事洗浴、用餐之后,带着胤禑,在武格、衍德、德尔诨、付安定等人的陪同下去营房转了一圈,见一切安好,便放下心来,随后带着几人进了议事厅。 落座之后,胤祯扫了几人一眼,才开口道:“由于澳洲的发现及海外分封的推行,海军的重点转移到了南洋,东征日本暂时搁置,北洋舰队留下十艘战舰做为训练舰,其余随我下南洋。” 一听这话,衍德立刻兴奋的脸都红了,脱口便道:“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上午海军成军,皇上将谴人宣旨封赏海军有功将领。”胤祯含笑道:“下午就启程南下。” 一听海军明日成军,并有封赏,几人都颇为兴奋,胤祯看了几人一眼,才道:“时间匆忙,明日成军,就不举行仪式了,咱们用一个个大胜来宣示海军的军威。下面,简单安排一下。 海军现在兵力严重不足,有战舰却没足够的兵力,训练新兵是当前第一要务,考虑到京城不少宗室子弟会就近投入天津海军学院,就暂由武格负责天津的训练。” “是。”武格沉声应道。 “十六弟从无统兵之经验,入了海军,先勤学苦练,从普通学员做起。”胤祯说着,又叮嘱道:“海军急需数学及各类杂学人才,招揽人才一事,你务必尽心。” “我听十四哥的安排,并且尽快招揽人才来天津。”胤禑微笑着道,他心里清楚,十四哥如此安排是着意培养他的统兵才能。 胤祯又说道:“天津、上海海军学院各留五百名技术过硬、组织纪律性高的老学员充当骨干,具体人员,武格、衍德、德尔诨、付安定你们自己确定,我嘱咐一句,不能有满汉之分!” “是。”四人齐声应道。 “明日便要启程,先去忙吧。武格留下。”胤祯吩咐道。 待几人起身,胤祯便看向武格道:“在京城看了你阿玛,问题不大,精神很好,再有两个月便能够下地了。” 听到提及父亲,武格立即起身道:“谢谢院长成全。” 胤祯点了点头,才问道:“西班牙俘虏现在是什么情形?” “西班牙俘虏目前还有七千六百余人,皆关押在渤南岛上。”武格沉声道:“军演之变,他们也被杀怕了,现在十分安分,他们的舰队司令安赫尔、卡洛斯二人现在在俘虏中的威信很高,二人几次提出要见院长,希望院长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机会自然有,不过不是现在,胤祯微微沉吟,便道:“将水手挑出来,有愿意永远留在大清,为海军学院效力或者是远洋贸易船队效力的就先安排在学院任教官,其他的以三百人为一营谴去做苦力,修港口、修驿道,尽量不要让他们死亡。” *京城、天津两地这一段时间是惊风密雨,好事坏事不断,上海也是跟着亦惊亦喜。 留春园,自打胤祯平定太子兵变的消息传来后,张梦娇就天天谴人去西洋传教士那里打探南洋的情况以及欧洲西洋各国的详细情形和各国之间的关系,日子过的倒是十分充实。 武格前往天津,几乎带走了所有的海军学员,诺大的海军学院显的分外空旷,十三阿哥胤祥百无聊赖的在宽阔的训练场散着步。 自武格去了天津之后,他在上海呆了几日,闲极无聊,便微服去了苏州,在烟花丛中很是厮混了几日,待听闻天津兵演、太子兵变的消息时,急忙谴人通过巡抚衙门探问消息,却是太子兵变被平的消息都传来了。 在懊恼错过了一场大戏之后,他立刻就发了两封请安贴,而后偷偷溜回了上海,在各工厂作坊转了一圈,发现一切正常,他才安下心来。 一边缓缓的散着,胤祥一边不着边际的想着,老十四占了南洋不算,又鼓捣出一个海外分封,他要是能被分封到海外,可真就是一大快事,不过,想到自己在海军呆着,怕是不可能有海外分封的机会,他不由一阵沮丧。 转而,却又想到,既然发现了澳洲又确立推行海外分封,这南洋的重要性可就凸显了出来,老十四会否增兵南洋?这次可一定不能错过机会,打了西班牙,又打荷兰,南洋说不定有场大海战,说什么也要跟着去见识见识。 正胡思乱想,一个护卫匆匆跑来禀报道:“十三爷,十四爷回上海了。” 老十四回上海了?胤祥一楞,立刻道:“还等什么,备马,去码头。” 十四皇子胤祯回上海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上海,胤祥赶到码头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松江知府完颜海锋、江海关监督陈鹏年、张元隆、郑清海等人都已经赶到了,几人见到胤祥,都忙着上前请安见礼。 胤祥已有些时日未见几人,含笑道:“这段时间都是备受煎熬吧?” “谁说不是呢?”完颜海锋笑道:“还好消息不灵通,否则可有的受了,总算是雨过天晴了,十四爷回到上海,可就万事大吉了。” 那倒是,凭借着海军的实力,老十四只要出了京,便无人能奈何他分毫,不过,这话犯忌讳,胤祥微笑着转移了话题,“上海马上扩招一万海军,又有的忙了。” “扩军是好事。”郑清海轻笑道:“再打几个吕宋岛卖卖,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众人一听,登时都笑了,郑清海这财务总管,果真是三句不离本行,一开口就是钱,陈鹏年笑道:“十四爷赚钱的本事是没得说,可这花钱的本事,也是无人能及,你别高兴太早,天津现在可是个无底洞呢。” 一想到开发天津,郑清海脸上立时就没了笑容,完颜海锋见状笑道:“你这是愁的那门子?还愁十四爷会破产不成?你难道没听说,海外分封的消息一传开,海外贸易船队的股份已经翻了一番了。是不是?老张?” 张元隆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声道:“传闻有误,传闻有误,才涨到一百七十万。” (未完待续) 第358章 封赏争议 随着胤祯回到上海,康熙封赏海军的旨意也迅速的传了开来,胤祯打鄂伦岱被罚掉的亲王爵又赏了回来,胤祥封贝子,武格、衍德授予副将,德尔诨、刘志生、林卫、付安定、富翰五人授予参将,授予守备、千总、把总、佥事、亲军校、护军校的,更是一大层。 海军不要康熙发饷,他封赏起来,毫不拖泥带水,何况此时又正值南洋海战一触即发,海军大肆扩军之际,如此封赏既可招揽人心,亦可稳定军心,而且对日后整合沿海各大水师也大有裨益。 康熙对海军大肆封赏的消息一传开直接就引发了参加海军的热潮,自然也引起了朝野上下巨大的议论,特别是刘志生、林卫、付安定三个毫无背景的汉人,自一介布衣一跃而成三品大员,大清立国以来闻所未闻。 一众文官虽然眼红嫉妒,却也未说什么,康熙当年对高士奇一日七迁,比这可震撼多了,况且,海军是国战大胜,战绩辉煌,眼下又是指靠海军出力之际,谁没事去触康熙和十四爷的霉头,那不是掰屁股招风? 但一众武将可就吵的厉害了,谁身上没点子战功?为何海军就能如此超迁?正三品参将,多少武将一辈子也迈不过这个槛,海军倒好,一下提了三个,而且都是从白身直接升到参将,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广东水师、福建水师却是没人闹,广东水师一众将领是自觉没脸,万山群岛一战被西班牙舰队打的溃不成军,海军却一举缴获俘虏了整支西班牙舰队,本就抬不起头来,哪里还敢有意见? 福建水师不仅见识过海军的厉害,而且也是既得利益者,澎湖一战,十四爷对福建水师将领亦是多有保举,自提督施世骠以下多有封赏,况且沿海水师并入海军已是大势所趋,一众将领哪里肯去得罪海军。 吵归吵,闹归闹,地方一众武将谁也没胆子捅到康熙面前去,前次为海军饷银的事,福建水师提督吴英上折子发牢骚,不仅被康熙骂的狗血淋头,连提督的职位也被削了,这事早就在官场传开了的,谁闲的蛋疼,去重蹈吴英的覆辙。 京城的一众武将对此事则更为小心,顾虑也更多,一起封赏的还有不少的宗室子弟,这要发一通冲天炮,那得罪的人可就海了,因此,一个个即便是发牢骚,也要看场合,最多也就是私下议论两句。 对于这次封赏,胤祯却是大为失望,海军将士是厚赏,但对一众技术工匠,康熙的封赏可就小气多了,戴梓倒说的过去,赏了个工部员外郎的虚衔,各工厂作坊的总管则是授的主事虚衔,其他工匠却尽是赏的九品的工部司匠衔。 虽说胤祯不满意,但消息一传开,各个工厂作坊却是乐翻了天,这年头,工匠的地位低下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虽说在顺治二年,朝廷就明令废除了匠籍制度,但各地仍然以各种改头换面的形式役使和利用着工匠,一些地方的工匠甚至是‘一身两役’。 到了上海,进入厂坊,一众工匠对胤祯给予的待遇就已经是感恩戴德,没想到,工匠竟然还能被授予官身,虽说只是九品,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官身,这社会地位可是天壤之别。消息一传开,受封的固然欣喜若狂,未受封的却也看到了希望,在十四爷手下,做工匠也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整个洪港登时就沸腾起来,鞭炮声连绵不绝,足足响了半天,上海百姓在探知事情的原委之后,亦是大感眼红,不少士绅暗自感慨,匠人都能赏官身,这世道莫非是要变了不成? 胤祯却并不满足,又特意为工匠的封赏举行盛大的典礼,不仅赏下了五千两银子,更是公开承诺,一应技术工匠,但凡做出重大改进或者是重大发明,随时进行封赏,而且对工匠的封赏,绝不限于九品。 消息一传开,立时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各地能工巧匠、杂学人才纷纷幕名而来。各地的大家富豪子弟对上海亦是趋之若骛,参加海军已俨然成为入仕的一条捷径。 胤祯回到上海,留春园立时就变的车水马龙,往来客人川流不息,自打三月初,胤祯率海军出海迎战西班牙舰队,便未公开在上海露面,而这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整个大清却是风云变幻,胤祯也一直处于风口浪尖,风平浪静之后,他也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不少官员都清楚的认识到,十四爷已成为争储的最大赢家。 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官场犹其如此,是以,闻听胤祯回上海,各地官员闻风前来,各地的富商大贾为着贸易船队的股份亦是纷纷登门求见。 *上海是一片繁华喧腾,广州却是处于凄风冷雨之中广东一众官员在四月中旬就得到消息,朝廷要首先在广东推行‘摊丁入亩’,而且前来的钦差阵容空前强大,是皇四子雍亲王胤禛、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刑部右侍郎萨尔台,户部左侍郎王原祁等四人。 消息一传开,广东官场便为之大哗,萨尔台、王原祁两人且不说,没几人耳闻过,但雍亲王胤禛是有名的‘冷面王’,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更是号称‘官屠’,有此二人坐镇广东推行‘摊丁入亩’,不知道有多少官员要遭殃? 两广总督赵弘灿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就赶到了广州,与广东巡抚满丕紧急召集广东各级官员商议对策,一致决定大力支持推行‘摊丁入亩’上邀圣心,下保官帽。 然而,谁也未料到,雍亲王胤禛还未到,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抵达广州不过四天时间,就上本参劾广东巡抚满丕,布政使唐渝,广州府知府刘子杰,粮道索云帆、河工道台关仁新,侵吞钱粮、贪腐残民。 广东官场登时一片哗然,人人自危,历来千里做官只为财,广东山高皇帝远,地方文风不盛,朝中少有大员,加之广州海外贸易繁盛,正是最为理想的捞钱之地,一众官员谁屁股底下能是干净的? 遇上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这个不讲官场规矩,下车伊始,就不问清红皂白乱参一气的‘官屠’,心里不慌才怪。 雍亲王胤禛足足迟了八日方才微服赶到广州,此时,‘官屠’赵申乔一本横扫合省高官的事情早就闹的沸沸扬扬,胤禛一进城,就听闻了此事,不由暗自诧异,赵申乔何以会如此卤莽? 邬思道略一沉吟,便含笑道:“赵大人这一顿‘杀威棒’打得忒狠了点。” ‘杀威棒’?胤禛迟疑着道:“他就不虑引起广东合省官员的反感?” “那他就不叫‘官屠’了。”邬思道轻笑道:“四爷无须纠结此事,焉知皇上是否还有整顿吏治的旨意?只索用心推行‘摊丁入亩’即可。”稍稍沉吟,他又接着道:“不过,四爷最好是微服私访几日更为妥当,他们就更不清楚四爷的行踪了。” “如此甚好。”胤禛点了点头,转头吩咐护卫道:“就近找处安静的所在,先休息两天。” 安顿下来,胤禛便将一众人马谴出去探听消息,自个却是高枕而卧,海上风浪大,他这几日晕船晕的一塌糊涂,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黄昏,胤禛极为舒畅的伸了个懒腰,才推门而出,走到院子里,便见邬思道正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望着天空发呆。 胤禛心里不由一惊,难道又有坏消息了?想着,便缓步踱了过去,邬思道被他的脚步声惊动,扭头瞅了他一眼,便不言声的将几张鸽信递给他。 胤禛快速的扫了一遍,正是吕宋发卖、发现澳洲、海外分封、海军封赏的消息,他一张脸登时就阴了下来,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些个都是老十四的手笔,比起发现澳洲、海外分封,这‘摊丁入亩’根本就不值一提。 更为可虑的是老十四通过吕宋发卖、海外分封这两个法子揽尽了人心,别说他了,就是老八也根本无法再与之争锋。 “十四爷果真是大才,思道一生自负,不意,也有百密一疏之时。”邬思道长叹了一声,却是将紧握在左手心的一张鸽信递了过来。 百密一疏?胤禛心里一跳,低头一看,是汇报京城步军营在距京五十里范围大规模搜索养鸽户的消息,他不由诧异的道:“先生何出此言?最近的鸽哨也在京城百里之外,而且已经转移,不可能被发现。” “十四爷既然已经疑心到了飞鸽传书,又谴步军营大规模搜索,却为何草草收手?”邬思道沉声道:“其用意无非是以此方式告诉、提醒其他人,有人在以飞鸽传书的方法通传消息,联系到京师的谣传,众人自然会疑到四爷身上来。” 胤禛登时就惊出一身冷汗,真若如此,可就大为堪忧,那些人可都是顶尖儿的人精,由飞鸽传书自然就能够联想到他暗中的实力,甚至有可能联想到在广州刺杀老十四的事情,该怎么办? (未完待续) 第359章 邬思道的谋划 胤禛默默的想着,此事若能找老十三顶罪,是最理想不过,但老十三现在海军呆在,与老十四的关系又非同一般,已是今非昔比,想到这里,他抬头望了邬思道一眼,沉声道:“先生可有法解此危局?” “无解。”邬思道干脆的回道,略一沉吟又才道:“无凭无据,谅他们亦不敢捅到皇上面前去,骨肉相残是大忌,大爷便是前车之鉴,以十四爷之精明,他岂会冒此奇险?不过,四爷的暗中实力很有可能会被他们猜到一二,日后行事须得格外谨慎。 即以最坏的结果考虑,此事被捅到皇上跟前,如此大事,无凭无据,皇上亦不至于对四爷如何,目前要防范的便是皇上追查四爷那段时间的行踪。” “这倒不虑。”胤禛沉声道:“离开杭州,我便谴人带着关防印信打着我的旗号一路经福建入粤,沿途驿站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四爷行事谨慎,果然非常人能及。”邬思道随口奉承了一句。 “谨慎又有何益?”胤禛幽幽的叹了一句,微微顿了一下才道:“这一系列变化,先生有何看法?” “大势已去。”邬思道亦是轻叹了一声,胤禛听的心里一凉,这跛子最为自负,何曾服过人,如今竟然坦言没希望了,难道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邬思道却不看胤禛,仰着脸缓声说道:“海军南洋大捷,攻占了马尼拉,占领了大吕宋,又发现了澳洲、确立推行海外分封,而南洋又系大清通往海外的咽喉要道,如此,海军必然要全面攻占南洋。 南洋之地尚盘踞着一个荷兰,大清必然要对荷兰宣战,海军的大肆扩军,应该是在为明年与西班牙、荷兰两国的南洋大战做准备,明年,南洋便将面临一场大海战。 问题就在这里,这是一场事关大清国运的海战,所有的海军、水师兵力都将集中到十四爷手里,又远在南洋,朝廷、皇上皆是鞭长莫及,无法遏制。南洋背后,便是富饶的澳洲,十四爷手握数万海军,盘踞南洋、澳洲,那是什么后果? 皇上在明知这一切的情况下,仍然大力推动此事,只能说明,皇上已经准备立十四爷为太子了。从对十四爷的封赏亦可看出这一点,好不容易有借口削掉的亲王爵,皇上转手又赏给了十四爷。 明年海军南洋大胜,这可是一场事关大清国运的大胜,皇上如何赏十四爷?唯有立太子了。 皇上在立储一事上,历来是乾坤独断,一众王公大臣根本无法左右,另一面,十四爷又通过吕宋发卖、海外分封,将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尽数拢入袖中,这种局势下,谁也无力回天,除非。” “除非老十四南洋兵败!”胤禛接口道。 邬思道瞅了胤禛一眼,轻叹道:“何其难也!南洋海战,十四爷若无把握,完全可以缓上三、五年,以目前海军的发展势头,三、五年之后,定可稳操胜券。” “等等。”胤禛打断道:“先生,目前似乎并无迹象表明老十四马上要全面攻占南洋?” 邬思道微微一怔,才恍然笑道:“四爷在海上晕船,不曾听闻船老大所言,在零仃洋时,超过几艘南洋返回的海船,皆说大清海军战舰已经开始进逼噶罗巴了,这消息,在广州怕是已经传遍了。” 怔怔的想了半天,胤禛才突兀的问道:“吕宋岛发卖不是在广州举行吗?老十四会不会到广州来?” “会!”邬思道沉声道:“数千万的交易,十四爷定然会顺道至广州宣传,不过,四爷若是想刺杀,却是毫无可能。” 胤禛缓缓点了点头,老十四曾经在广州遇刺,又清楚知道自己在广州,岂会不大加防范?而且他现在掌着海军,扈从定然不少,防护也自然极严,那怕是倾其所有力量,在广州亦不可能得手。 想到这里,胤禛脸色不由阴沉下来,老十四与他现在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一旦老十四上位,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下场? “思道对西洋诸国所知有限,广州西洋传教士不少,此番倒是要细细了解一番才行。”邬思道沉吟着道:“西班牙帝国有强大的海军舰队,这荷兰据说比西班牙更强盛,却是不知道两国关系如何?有没有联手的可能?” “先生是想借刀杀人?”胤禛脸色稍有和缓。 邬思道点了点头,道:“除此别无他法,十四爷不过三年时间,就力压诸位阿哥,再给他二年时间,四爷怕是想抽身都难。”他说着长叹了口气,才接着道:“咱们苦于无法与西洋搭上线,否则,倒是不惜借助外力,以除掉十四爷。” 胤禛迟疑这道:“目前正是海贸旺季,广州就有不少的西洋商船,这时间也来的及,难道就不能搭上线?” “商船能有何用?”邬思道沉声道:“纵然能起到通传消息的作用,这一来一往,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胤禛摇了摇头道:“不然,西洋商船皆是武装商船,与他们的海军必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妨试一试。” “哦?”邬思道精神一振,略微思忖便道:“如此,可先雇人给西洋商船放出消息,夸大大清海军的实力,并散布屠杀九千西班牙俘虏的消息,不怕西班牙不倾其国力前来复仇。” 胤禛听的精神亦是一振,这法子倒是不错,西班牙本来人就不多,听闻被坑杀九千人,必定要大举报复,海上信息传递不便,语言又不通,这谣言根本就不可能被揭穿。 “还有一点,十四爷现在必须要做。”邬思道捻须从容的说道:“上折子,请求分封海外,越远越好。” 分封海外?胤禛一楞,海军可是掌在老十四手里的,又是老十四一手创建的,分封海外,那岂不是找死?还越远越好,只怕出了海就再也看不到陆地了,邬跛子是什么意思?消除康熙的疑心?这有点太冒险了吧? 邬思道从容一笑道:“四爷,海外分封犹胜求田问舍,以此明志,消除皇上疑心乃是上策。四爷无须担心,一则海外分封至少亦要二、三年之后,二则,‘摊丁入亩‘这种得罪遍天下缙绅的丁银革新,除了四爷,怕是没人肯挑这担子,皇上暂时不会放你去海外的。” (未完待续) 第360章 分田地 胤祯并未在广州靠岸,而是径率舰队直奔马尼拉。按计划,胤祯预备在广州停留几日,不独为吕宋的发卖,主要是想考察一下,随着南洋的占领以及澳洲的开发,广州的地位亦日益凸显,海军在广州建立基地已是刻不容缓,另外,胤祯亦有打算在广州建一所海军学院以大量招募学员,未来几年,海军必然迎来一次大发展,没足够的兵力,亦只能望洋兴叹。 此次前往南洋,胤祯不仅是率领北洋舰队,还带有福建水师的两只船队,更有两支规模庞大的补给船队,因要避开南海上的风暴期,又在厦门接到了刘知生的噶罗巴捷报,他哪里还敢在广州耽搁时间,率着船队日夜兼程赶路。 随着这支超大规模船队的南下,随着攻克噶罗巴捷报的传开,大清朝野上下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南洋。 庞大的船队抵达马尼拉海湾,立刻就在马尼拉城引起了轰动,听闻是胤祯亲自到了,驻守马尼拉的郑清远,千总钱不多立刻就组织当地汉民赶到码头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 ‘南海一号’在马尼拉南码头一靠岸,候迎的汉民就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胤祯、胤祥两人并立在甲板上,看到如此热烈的场面,都是大为兴奋。 “十四弟征伐马尼拉之举,可谓是深得人心。”胤祥感叹道。 “西班牙对当地汉民进行了数次大规模的屠杀。”胤祯微笑道:“汉民在当地可谓是受尽欺压,咱们攻克马尼拉,自然深受拥戴。” 望着欢呼的人群,胤祥甚是诧异的道:“怎么这些百姓都是一色的短发?汉服?” “短发是西班牙人统治驾驭汉人的一种手段。”胤祯淡淡的道:“汉服是自前明传承下来的。” “十四弟难道不打算推行剃发易服?”胤祥有些奇怪的问道。 “他们已是如此的拥戴,何需剃发易服?”胤祯瞥了他一眼,道:“剃发易服不过是为了便于朝廷统治,海外之地,若想长治久安,必须要深得民心。” “奴才郑清远给主子请安,给十三爷请安。”郑清远已是跑上了甲板,利索的给二人请安见礼。 胤祯含笑点头道:“当地汉民是统治吕宋的基础,你安抚的不错,可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郑清远没料到一见面,胤祯就如此问,心里有些惶恐,当下就谨慎的回道:“回主子,王师收复马尼拉,他们不用再受西班牙人盘剥,就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奴才并不曾给予他们任何好处。” “海外太热,满人不适应,汉民就是朝廷的铁杆庄稼。”胤祯微笑着道:“传本王的钧令,吕宋岛所有汉民,不论大小,按人头算,每人赏赐马尼拉城附近的田地十亩,汉民的所有私产,皆受朝廷保护。” 胤祥闻言不由一怔,汉人是哪门子的铁杆庄稼? “啊?”郑清远闻言亦是一呆,马上就迟疑着道:“主子,马尼拉可有五万余汉民。” “怎么,怕马尼拉附近的田地不够?”胤祯仍是含笑问道。 “主子不是要发卖田地吗?”郑清远喏喏着道:“这可是上百万的银子。” “百万银子就能买的这五万汉民死心塌地拥护朝廷在吕宋的统治,保护马尼拉城的安全,怎么,你觉得不划算?”胤祯轻笑道。 “划算,太划算了!”郑清远马上就反应过来,躬身一揖道:“奴才马上就把这消息传出去。” 胤祥听的亦是大为叹服,这五万分得田地的汉民围绕在马尼拉城附近,不啻于是数千精兵,哪里还用担心当地土著造反? 胤祯一行登陆上岸,整个码头已是欢呼声一片,上万的百姓朝着胤祯一行磕头不止,在一众人的镞拥下,胤祯施施然进入马尼拉城。 马尼拉王城完全是依照欧洲的风格建筑的,别说胤祥,就是胤祯亦大感新奇,一路观赏着进了原西班牙总督府。 稍事洗漱之后,胤祯便召见了郑清远和钱不多二人,待二人见礼毕,他便开口说道:“上次马尼拉大屠杀,死了不少人,凡是你发展的成员,必须要厚加补偿,提拔吏员优先考虑其亲属,另外,每人再补偿一百亩田地。 朝廷如今的重点并不在南洋,不可能派遣更多的兵丁驻扎南洋,要大力发挥当地汉人的积极性,并从中抽调青壮组建团练,加以训练,以协助当地驻军。” “奴才尊命。”郑清远躬身回道,抬起身又道:“主子,对于依附于西班牙人的汉人也就是称为甲必丹那些人如何处置?其财产是否亦保护?” 吕宋不比大陆,没那么多顾忌,况且那些甲必丹亦多是不得人心者,略微沉吟,胤祯才道:“细细审问甄别,有勾结西班牙人残害汉民者,籍没财产,斩受示众。” “奴才尊令。”郑清远躬身道。 胤祯点了点头,这才扫了钱不多一眼,道:“此次海军封赏,南洋大捷并不在封赏之列,待全面攻占南洋之后,本王再为尔等一并请功。既是调入了海军,本王自不会亏待,都将一视同人,你们不要私下里分彼此,你们六千绿营就暂编入海军陆战队,加强训练,听从调动。” 一听编入海军陆战队,钱不多登时就是一喜,这摇身一变,可就成了十四爷的嫡系了,他忙躬身一揖道:“卑职尊令。” “将吕宋岛的一应开垦田地,未开垦荒地、当地土著的数目等资料都着人整理好。”胤祯沉吟着道:“另外,驻军要加强训练,吕宋发卖之后,要组建‘捕奴队’大肆抓捕奴隶,建立奴隶农庄。” 郑清远对吕宋的情况最为熟悉,深知在数次对汉人的大屠杀中,土著充当的是急先锋的角色,听说要建立奴隶农庄,他是大为快意,忙躬身道:“是,奴才马上就令人准备。” 钱不多是听的更是心花怒放,捕奴,奴隶农庄,这可是发财的好机会,他亦紧跟着回道:“卑职尊令。” “西班牙俘虏的情形如何?”胤祯接着问道。 “回主子,西班牙人俘虏一共有五千余人,士兵有三千,其他传教士、商人、庄园主、平民有二千余人。都分散关押在城外的战俘营。”郑清远说完又小声的道:“另有三千土著兵已被愤怒的汉人打死了。” 胤祯点了点头,如此更省事,汉人与土著结成了死仇,唯有完全的倒向大清,稍稍沉吟,他才道:“明日上午,将总督迈若汀、中校蒙特利带来见我。” 大清海军攻占马尼拉之后,便对当地汉民大加安抚,十四皇子恂亲王胤祯下船伊始,又无尝的给每人分发田地十亩,对之前被屠杀的汉进会成员厚加补偿,在汉人中提拔吏员,对汉人甲必丹亦是细审甄别,又许诺不剃发易服。 这一系列的政策张榜公告之后,整个马尼拉的汉人都沸腾起来,大多数穷困潦倒、家无恒产的汉人更是欣喜如狂,吕宋至此必然是汉人的天下。 次日上午,胤祯便召见了西班牙吕宋总督迈若汀和海军中校蒙特利二人,在得知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大清帝国十四皇子,恂亲王胤祯后,迈若汀和蒙特利二人连忙大礼参拜,这礼仪,他们二人昨晚练了半晌,此时,行起礼来,倒也中规中矩。 胤祯瞥了二人一眼,才望向站立一旁的翻译张天生,道:“本王知道,马尼拉乃是大清与新大陆的贸易中转站,本王欲直接开通与新大陆的贸易,让他们谈谈新大陆的情况。” 听到张天生的翻译,蒙特利倒是没什么反应,总督迈若汀却是大为警惕,这位大清的十四皇子是想开通美洲贸易还是想攻打美洲的新西班牙?以清国士兵火炮的凶猛和勇敢,新西班牙同样是不堪一击。他不会是盯上了新西班牙的银矿吧? 略微思忖,迈若汀才道:“我仅知道是与阿卡普尔科港贸易,具体新西班牙的情况,因为距离遥远,也不清楚。” 不清楚?能做到吕宋总督,能不清楚新西班牙的情况?胤祯微微笑道:“不论是马尼拉还是远东舰队,都能找到跑阿卡普尔科港至马尼拉这条航线的水手,要打新西班牙,本王何需多费唇舌?问他,是否想卡断美洲与大清的贸易,或者是想与大清直接开战?” 听的翻译,迈若汀不由诧异的望了胤祯一眼,这位十四皇子什么意思?大清与西班牙现在这样子难道还不算开战?他反问道:“西班牙远东舰队是不是投降了?” “恩,全体投降,九千余人全部被俘虏。”胤祯毫不在意的道。 听到胤祯亲口证实,迈若汀心里一阵发凉,西班牙在远东算是彻底的完了,他有些沮丧的问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胤祯简短的说道:“还活着。” 迈若汀心里却是一跳,这位十四皇子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与西班牙讲和不成? (未完待续) 第361章 驱虎吞狼 胤祯目前最为迫切的便是开辟美洲航线,他很清楚,所谓的新西班牙便是在墨西哥湾一带的中美洲,大清要开拓美洲地盘,必须在这一段建立据点,如此,方能北上南下扩展南、北美洲地盘。 而西班牙在美洲的主要殖民地,就是墨西哥一带,即所谓的新西班牙,大清要在此建立据点,无异于虎口夺食,必将与西班牙有一场恶战,这也是胤祯迫切想了解新西班牙详细情况的原因。 帆船横渡太平洋,胤祯是一无所知,但他清楚,仅靠熟悉这条航线的水手带队横渡太平洋,那纯粹是盲人骑瞎马,危险不是一般的大,之前,他不过是虚言恫吓。 迈若汀总督在默然半晌之后,满是期望的问道:“请问王爷,准备如何处理这一万多西班牙俘虏?” 胤祯毫不迟疑的道:“那要看你们西班牙国王的态度,大清立足于打,当然,我们也可以边打边谈,打仗毕竟是要死人的,若是谈判能够解决问题,大清也是乐意之至。” 一听打仗是要死人的,迈若汀心里就不由一跳,这位十四王爷是在威胁,一旦开战,他会屠杀俘虏!不过,由此也可看出,大清果然是想谈判,他暗自想到,西班牙如今正陷入王位继承战之中,根本就无力再派舰队来远东,当初组建远东舰队前来南洋,不仅是为争夺香料地盘,也有陈兵南洋以威胁荷兰退出反法同盟的设想,没想到竟然全军覆灭在大清国手里。 目前这局势,能坐下来谈,自然是最为理想,稍稍思忖,迈若汀便沉吟着道:“我们伟大的腓力陛下历来爱好和平,西班牙远东舰队北上,纯粹是个误会,相信腓力陛下非常愿意与大清帝国和谈。” 西班牙就是头好斗的公牛,爱好和平?胤祯不由微微笑了笑,他并不清楚西班牙目前的处境,对于迈若汀的话亦是将信将疑,能够通过谈判获的在中美洲立足,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对于新西班牙,必须立足于打,略微沉吟,他便道:“好了,现在是不是该谈谈新西班牙的情况了?” 迈若汀换了一副很诚恳的语气说道:“尊敬的亲王殿下,新西班牙的银矿经过一百多年的持续开采,如今已经完全枯竭,而且,马尼拉到阿卡普尔科港的距离太过遥远,即便是极为出色的,经常跑这条航线的船长也常船毁人亡,仅仅只依靠水手,想到达阿卡普尔科港,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张天生翻译完之后,接着又道:“报告院长,每年的七月底、八月初,马尼拉都有来自阿卡普尔科港的船队,王爷若是要开辟这条航线,控制住这个船队就可以了。” 胤祯听的眼睛一亮,怎么忘了这茬,这年头,通讯不发达,西班牙根本就不知道大清已经对他宣战,更不知道马尼拉已经失陷,美洲的新西班牙商船定然还会如期而至马尼拉,只需守株待兔便可。 微笑着点了点头,胤祯又问道:“你知道从阿卡普尔科港到马尼拉需要多长时间吗?” “回院长,一般是在四个半月左右。”张天生恭谨的回道。 也就是说,在三月初,美洲的商船队就已经出发,胤祯放下心来,很是赞赏的瞅了张天生一眼,对于张天生,他听过郑清远的介绍,知道攻克马尼拉时,就是张天生只身入城劝降的,这小子有胆有识,会西班牙语,人又机灵,是颗好苗子,略微沉吟,他才道:“你是马尼拉土生的汉人,愿意做本王的护卫吗?” 张天生登时就蒙了一下,做院长的护卫?一旁象木头一样矗立的郑清远这时不由轻斥道:“还楞什么?还不赶快谢恩?” “谢院长的恩典,标下愿意。”回过神来,张天生连忙立正,漂亮的敬了个军礼。 胤祯点了点头,又瞥了迈若汀一眼,这家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竟然还敢骗自己墨西哥的银矿枯竭了,墨西哥可是号称白银王国,就凭现在的人力和开采能力,银矿岂会如此容易枯竭?况且,墨西哥湾还有数不尽的能源,即便是没了白银,也要占领! 估计这家伙在短时间是不会泄露新西班牙的情况,得先让他尝点苦头,略微沉吟,胤祯才道:“将刚才的话翻译给他听,离了他这张烂荷叶,本王照样包粽子。告诉他,从今天起,每天只供应他二两米,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恢复待遇。带他下去。” 一听每天只供应二两米,海军中校蒙特利不由吓了一跳,战俘营里的伙食本来就差,一天再只供应二两米,绝对会饿死人的,见迈若汀被带了下去,他脸色苍白的叩首道:“尊敬的亲王殿下,贵海军可是说优待俘虏,我们才投降的。” “优待俘虏,也不能白养着你们。”胤祯轻笑道:“海军中可有来自美洲的军官、士兵?” “没有,远东舰队官兵都是抽自西班牙本土。”蒙特利老老实实的说道。 这种事,胤祯谅他也不敢撒谎,微一沉吟,便道:“以后,你们的伙食必须花银子买,没银子就等着饿死。” 花银子买?我们是俘虏,早就被搜刮一尽,哪里还有银子?蒙特利抬头疑惑的望着胤祯,暗忖道,是想饿死我们?还是另有图谋? 胤祯盯着他道:“三千士兵,每次放出一千,分成十个小队,给我到附近岛屿去抓奴隶,以换取你们的口粮。” 一听是抓奴隶,蒙特利松了口气,这不是什么难活,他忙提出条件道:“我们需要武器。” “这没问题,可以配给你们一部分火枪。不过,必须定期换人,上缴奴隶。”胤祯含笑道,派遣到附近的岛屿,也不怕他们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在马尼拉停留了四日,胤祯便率着船队南下噶罗巴。 噶罗巴又名巴达维亚,也就是后世的雅加达,是个很美丽的城市,当然,也是个历史悠久的城市,坐落在芝里翁河口的这座历史名城早在数百年前就以输出胡椒和香料而闻名,我国在宋朝时期便与此城有过贸易往来,当地人称此城为巽达加拉巴,意思是椰林密布的地方,又得别名椰城。 161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以2700盾的价钱,在雅加达购买一块地皮,用以建造房子和仓库等。1617年东印度公司在雅加达的周围又建筑起坚固的围墙和军事堡垒。当时英国人也在雅加达活动,在离东印度公司不远处设立了办事处。荷兰人和英国人发生冲突,引起战事,最后荷兰人取胜,完全占领了雅加达,这时是1619年。由于这次战事,雅加达遭到很大的破坏。于是荷兰人重建雅加达,把它改名为巴达维亚。此后,巴达维亚一直是荷兰侵略和统治印尼的据点。 历史上,三十年之后,荷兰人就在巴达维亚制造了举世震惊的‘红溪惨案’,被害华侨近万人,华侨的鲜血染红了巴达维亚城外红溪之水。红溪事件发生后,爪哇各地华侨纷纷表示要为死难侨胞报仇。近二万名华侨集结在雅加达城外,东印度公司立即调遣三千名援军死守城门,使华侨难于攻进,华侨撤出雅加达后,转战爪哇各地,各地华侨纷纷响应,形成了声势浩大的反抗斗争。 不过,随着南洋舰队攻克噶罗巴,荷兰人在南洋长达百年的殖民统治已宣告结束,‘红溪惨案’也不可能再发生。 胤祯之所以要攻占噶罗巴,不仅是全面占领南洋的需要,也是出于占领开发澳洲的需要,前往澳洲,噶罗巴是无法绕过的,只是,连胤祯亦未料到刘知生、林卫二人的动作如此之快,在攻克马尼拉之后便迅速南下攻克了噶罗巴。 噶罗巴汉人众多,荷兰人与西班牙人如出一辙,既要利用汉人开发,又担心汉人势大危及统治,因此对当地汉人亦是严加控制和盘剥,大清海军攻占噶罗巴,赢得了当地汉人的大力支持。 六月初四,胤祯率着庞大的船队抵达噶罗巴,同样是获得当地汉人热情的欢迎,一踏上码头,胤祯就如同在马尼拉一样,宣布了一系列稳定汉民的奖励措施,进城略做休息,他就召见了刘知生、林卫二人。 待二人见礼之后,胤祯就肃然说道:“皇上已经下旨,成立海军部,正式成立大清皇家海军,初步组建北洋、南洋两支舰队,你二人皆授予参将品衔。” 一听果真是平步青云,由白身而骤升正三品的参将,刘知生、林卫二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不免微微有些失神,略微楞了一下,两人才双双跪地叩谢道:“谢院长悉心栽培。” 胤祯含笑点头道:“目前仅只有两支舰队,分由衍德、刘知生统领,林卫也无须沮丧,南洋一战打完,马上就要组建澳洲舰队、美洲舰队,海军的征战这才是开始,参将、副将、总兵、提督,我希望你们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往上升,大清海军也必将一步步发展成世界最强大的海军。” 两人听都是热血沸腾,敬礼道:“标下定不辜负院长的期望,誓将海军打造成最强海军。” 随后,刘知生、林卫二人就将南下之后的情况做了详细的汇报。 经过马尼拉之战、噶罗巴之战,南洋舰队仅仅只重伤了五艘战舰,却缴获了二十八艘战舰,其中二级舰二艘,三级舰六艘,四级舰八艘,辅助舰十二艘。另外还有十六艘千五料的武装商船。俘虏荷兰人四千余人,不过,经此两役,伤亡却是近五百人。 胤祯听的一阵心痛,南洋舰队的海军士兵可都是老兵,堪称是海军的宝贵财富,当听说海军只死了一百二十余人,其他都是绿营战兵,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在听说爪哇岛东部和中部一带还存在一个马打蓝王国,还有诸多的土王苏丹,如万丹苏丹、井里汶的诸苏丹、日惹苏丹、梭罗苏丹、以及爪附近的巨港、马辰等地的苏丹,胤祯的眉头就紧皱了起来,他可是对印尼的土著没有丝毫的好感,后世,这些土著猴子对华侨多次进行残酷的镇压,排华事件更是连绵不绝。 待二人汇报完,胤祯略微沉吟才道:“噶罗巴不比吕宋,不仅情况复杂的多,其地理位置亦是相当重要,澳洲的发现,你们还不知道吧。”说着他又简单的将澳洲的情况说了一遍。 一听说噶罗巴附近居然还存在着一块如此富饶的新大陆,刘知生二人皆是兴奋莫名,如此一来,朝廷对海军的重视必然要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胤祯却是接着道:“朝廷马上就会进行对澳洲的占领和开发,噶罗巴的重要性已是不言而喻,南洋诸岛,必须牢牢的掌握在大清手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切土王苏丹包括马打蓝王国都必须彻底干净的消灭,让他们都去澳洲挖矿。 天津、马尼拉的西班牙士兵俘虏都尽数带到南洋来打土著,荷兰的俘虏也是一样,不能白养他们。” 刘知生二人听的都是一跳,院长竟然比荷兰人更狠,这招驱虎吞狼,完全是要灭绝爪哇的土著。 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胤祯就召集一众将领开会,派遣衍德、德尔诨、林卫率领舰队攻打满刺加(马六甲),并特意指出,必须占领淡马锡(今新加坡),以与满刺加形成上下呼应之势。 同一天,由缴获的十二艘辅助舰组成的两支小舰队也绕过巽他海峡开始了澳洲的航路探索之旅。 付安定率着三千陆战队则开始了对噶罗巴附近的征剿,胤祯也没闲着,组织人手开始在噶罗巴选址为修建一应工厂作坊做准备。 既然全面攻占了南洋,又要占领开发澳洲,那噶罗巴的位置比起马尼拉就强的太多,胤祯也就决意将噶罗巴建成一个规模稍大的海军基地,以便掌控南洋。 在衍德占据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火力的情形下,淡马锡是闻风而降,满刺加的荷兰人在得知噶罗巴落陷后便逃掉大半,仅剩的六百人仅仅顽抗了一天,就宣告投降,前后不过半月时间,攻克满刺加的捷报就传到噶罗巴。 为防影响国内的海外贸易,大清海军虽然占据了马六甲海峡,并未禁止西洋诸国的商船通行,大清帝国全面攻陷南洋,正式对西班牙宣战,缴获俘虏整支西班牙远东舰队,攻陷马尼拉、巴达维亚、满刺加、淡马锡,屠杀西班牙九千俘虏的消息随着大西洋的季风传遍了整个欧洲。 康熙五十一年冬,上海。 洪港,自五月大清皇家海军建军,对上海各工厂作坊的工匠大肆的封赏之后,洪港就成为整个大清所有工匠心中的圣地,无丁税、薪俸高不说,有绝活还能赏赐官身,整个大清也就上海的洪港,十四爷海军名下的各工厂作坊有这个待遇。 无数的工匠慕名而来,许多甚至逃跑而来,就为能进入上海洪港,不少的杂学人才亦是纷纷来投,每天都不断有人流入各工厂作坊。 留春园的财务大总管郑清海知道十四爷欲在天津、南洋建立海军基地,各工厂作坊亦要跟着设立分厂,也就通知各工厂作坊可着劲的招人,自他手上每天流出去的银子都跟流水似的,他也不在乎这点子薪俸,误了十四爷的大事,可就不值当了。 仅仅半年光景,洪港的规模就扩大了将近一倍,各工厂作坊亦是一扩再扩,授予了工部主事的一众主管如今走路都带着风,浑身是使不完的劲,虽然手下工匠越来越多,他们却是半点也不敢懈怠。 压力最大的,就数铸炮厂了,仅仅澎湖一战,海军就缴获了三十余艘西班牙战舰,这些战舰上的火炮可是全部都要更换的,而南洋眼见又是一场大战,天知道会缴获多少战舰回来,不库存一点,届时不免又是手慌脚乱,而且十四爷还要求铸造六十磅的重炮,天津、南洋都催的急,赶工都忙不过来。 火药作坊同样是日夜赶工,战舰越多,消耗的火药就越大,南洋的消耗如今已是惊人,更何况新招的一万学员已经完成了半年的步列训练,眼瞅着就要进行实弹射击训练,火药的消耗更大。 炼铁厂、火器厂、被服厂亦都一样,海军膨胀的太快了,各种物质武器的消耗都是相当的惊人,唯一轻松一点的,大概就数造船厂了,毕竟船坞就那么多,而且海军缴获的战舰商船也是越来越多,他们的压力倒是不大。 海军学院,一众大佬全部都下南洋了,大队长富翰被胤祯点名担起了新兵训练任务,他倒也想的通,知道这差事的重要性,对自己日后的发展大有好处,是以无怨无悔,兢兢业业的挑起了这副担子。 (未完待续) 第362章 什么香? 上海海军学院虽然名义上是扩招一万人,但各大水师都谴有官兵前来受训,实际上这一届足有一万二千人,富翰一天到晚忙的是脚不沾地。 不过,眼看着为期半年的队列训练已经完成,马上就要进入火枪火炮的实弹训练以及出海进行战舰的实际操纵训练,富翰却是有点急了,战舰和武器都早已备好了,但是教员却大为不够,教员当初都是按五千人规模配置的,队列训练、平常授课问题不大,可一出海和实弹训练,就跟不上了。 如今在全面攻占了南洋之后,北洋、南洋两支舰队却仍然压在南洋,任谁都清楚,南洋来年必然有场大海战,如今在学院训练的学员,就是为南洋大战准备的,眼看时间越来越紧,这实弹训练和战舰操纵跟不上,可就要命了。 正在富翰急的抓头皮的时候,传来消息,十四爷领着舰队回上海了。 胤祯此番率着四千海军带着三十艘大小战舰匆匆赶回来,便是希望通过以老带新,尽快的带出这批新兵来,以正常的航行速度来算,西洋各国的战舰抵达南海,应该在明年的六月左右,这是受季风决定的,有老兵半年时间一对二的传、帮、带,应该问题不大。 留春园,胤祯首先见的就是富翰,富翰系满族八大家富察氏之后,今年二十六岁,为人稳重,处事谨慎、耐烦琐,亦是名臣之后,其祖父乃是议政大臣米思翰,其父马斯喀亦是领侍卫内大臣,兼管火器营,授昭武将军,可谓家世显赫。 待其见礼落座之后,胤祯便问道:“新学员如今的情形如何?” 富翰略微沉吟,便欠身从容回道:“回院长,这批学员整提素质比起前两期都要高出许多,识字率高达二成,多是大家子弟,官宦子弟亦不少,就步列训练和海军基础科目训练而言,成绩要比上二届好上不少。”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这个情况这他的意料之中,海军成军时的大肆封赏,不少汉人,满人都是由白身而官至四、五品,林卫、付安定几人更是授予参将,大大的刺激了那些大户豪族的神经。 而海外分封和澳洲的发现又将海军的重要性大为提升起来,稍有点眼光的都能看到,海军必将迎来更大的发展,参加海军可说是目前大清最为投机的事业。 富翰接着说道:“再有一旬,队列等基础训练就将全面结束,转入海上的战舰操纵训练和火枪火炮的实弹训练,标下前几日还在发愁这教员跟不上,影响训练,院长既然回来了,标下也就放心了。” “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胤祯微笑道:“南洋被咱们吃了独食,西洋诸国是不会甘心的,大清如今是整个世界的经济中心,香料、丝绸、棉布、生丝、瓷器还有茶叶等等商品都是西洋诸国必需的,他们不可能放弃与大清的贸易,更不会放弃他们的既得利益。 南洋一战不过是迟早的事,预计最早便在明年的五、六月间,如今已是十一月,也就半年的时间训练了,我计划在开年之后,就带领新学员下南洋,顺带剿剿南海一带海盗,剿贼练兵两不误,因此,这两个月时间,要加紧训练,不能因为有老兵带,就松懈下来。” “是。”富翰兴奋的起身敬礼道,开年就下南洋,这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 “恩,去忙吧,顺带叫郑清海进来。”胤祯笑着端起茶杯,啜了口茶。 郑清海和一众人都守在外面的厢房里,听的胤祯传他,立即就快步走了进来,就地打了个千儿道:“奴才郑清海给十四爷请安。” 胤祯微微笑了笑,随意的一伸手,道:“看你精神尚好,看来吕宋发卖的不错,坐,坐下说。” 郑清海道了谢之后,从容落座,而后才道:“回十四爷,吕宋的发卖不如人意,只进帐二千万。” “恩?”胤祯眉头一扬,诧异的问道:“不好卖?” “白菜价,岂有不好卖的,实在是吕宋的地太少了。”郑清海含笑道:“均价在一两一钱一亩,不过,未开垦的荒地却是无人问津。” 胤祯微微楞了下,才道:“没卖出去更好,几年之后,就不是这价钱了。” “十四爷说的是,有这二千万,足够支持三年时间了。”郑清海说着又问道:“听说在南洋缴获了十几艘海船?” “二千万,那里能够支持三年?”胤祯轻笑了笑,却是好奇的道:“现在的海船很好卖?” 听的胤祯这话,郑清海心里不由一跳,这钱都还未捂热,难道转手又扔出去了?他心不在焉的道:“很抢手,千五料的西洋大帆船已经涨到十万两一艘了。” 这价都比新船的价钱还高了,胤祯听的心头一喜,没事让海军去印度洋扮海盗玩玩?想想还是算了,这太打击海外贸易了。 郑清海接着又道:“今年海军的消耗比去年多,十四爷又在天津投钱,又是修路,净支出高达到一千一百万,不过发卖吕宋的所得再加上贸易船队股份倒卖,还净落下三千二百余万。” “难怪你一脸带笑。”胤祯微笑道:“别高兴太早,明年,天津、噶罗巴、马尼拉等地都要投钱,还有澳洲移民也要五百万,我还打算在广州投点钱。” 郑清海听的一张脸立刻就黑了下来,迟疑着道:“澳洲移民要五百万?” 胤祯点了点头,道:“七年时间,为澳洲移民投入五千万。” “十四爷,去美洲抢个大银矿吧。”郑清海几乎是呻吟着说道。 胤祯轻笑道:“何至于跑那么远?澳洲就有金矿,特别大的金矿!” “真的?”郑清海精神立时一振,两眼只差放出光来。 “何至于骗你。”胤祯微笑道:“叫你来有正事交代,明年海军在南洋要聚集四万多人,澳洲移民也要在噶罗巴中转,粮食的压力很大,从现在起,你就的开始收购粮食,组织船队转运噶罗巴,另外,开年过后,二月初左右吧,还有大量的军需物质也要转运噶罗巴,你不要指望张元隆的船队。” 说到正事,郑清海的神色立刻峻然起来,一俟胤祯说完,他就肃然道:“奴才尊令,还请王爷示下,具体要多大的量。” 胤祯略微算了下,才道:“按每人每日食米一升,月食三斗算,一起准备二十万石吧,如果抬高了粮价,就先收十五万石。” “奴才尊令。”郑清海恭谨的道。 “恩,去吧,着人快马去趟江宁,去曹家问问,上半年我交代的飞鸽传书一事,准备的如何了?二月下南洋能否带上?”胤祯随口吩咐道。 “奴才这就谴去问。”郑清海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胤祯接下来又召见了各个工厂作坊的总管,详细询问了解一番各厂的产量、质量、库存等情况,各总管汇报的情况,让他颇为担忧,火药、炼铁、被服、造船这几个厂还能跟的上进度,足以保证明年南洋的海战,但火器厂、铸造厂就不如人意了。 这两个厂的产量都卡在一个问题上,拉膛线跟不上,不仅是大量的新战舰和新学员要装备,还有大量磨平了膛线返回的,更恼火的是,拉膛线不是短时间就能培养出合格的工匠来的,一个合格的工匠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枪管炮管,才能培养得出来。 胤祯对此亦未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这不是流水线能够解决的问题,在工业革命之前,根本就无解,只能是通过大量的培训熟练工匠来增加产量,沉吟了半晌,他才对火器厂、铸造厂的两名主管道:“将拉膛线的学徒、工匠的薪酬提高三成,对熟练工匠提到六成,让工匠们多招收学徒,多留意观察,没天分的学徒要果断的剔除出去,枪管炮管也损耗不起。” 将一众人等打发走之后,胤祯才转进后院,张梦娇领着几个丫鬟婆子笑吟吟的迎了上来,蹲身行了个万福,道:“妾身恭迎王爷回府。” 这二年张梦娇的变化很大,虽然性格没多大的改变,但在礼仪方面却是注重了许多,胤祯含笑上前握住她的手,微笑道:“半年未见,怎得文静了许多?” 张梦娇微微一嗔,道:“王爷不喜欢?” “喜欢,怎会不喜欢?”胤祯牵着她的手,边走边道:“这阵子府里可好?” “有劳王爷挂怀,一切安好。”张梦娇甜甜的笑道。 进的厅房,张梦娇笑道:“王爷一回来就忙着见人,可是担心南洋大变?” “最近开始关心西洋局势了?”胤祯微笑道,说着挥手将一应丫鬟婆子都打发了出去,而后,才道:“有何见解,说出来听听。” “王爷现在跟西洋人在斗,妾身自然要关系西洋局势了。”张梦娇微微笑道:“现任的西班牙国王腓力五世是法国路易王储之子,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之孙。个中缘由,妾身不是很清楚,也想不通。 但是因为腓力五世继承西班牙王位,却引发了一场战争,不是两个国家打,而是两个联盟打,一方是法国、西班牙、巴伐利亚等几个小国,另一方就是神圣罗马帝国、英国、荷兰、葡萄牙等几个国家。 这两个联盟从康熙四十一年就开始大打出手,至今还未分出胜负,这是妾身从法国传教士那里打探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消息是否可靠,希望对王爷有所助益。” 胤祯听的眉头一皱,欧洲那点破事,他还真是不清楚,不过欧洲的皇位传承确实不如中国,好象近亲结婚的不少,以至很出了几个白痴,而且动不动就喜欢联盟,这也是他担心几国联手的原因,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么英国、荷兰联手的可能就很大,而且葡萄牙也得小心防范,倒是西班牙,反而没有联手的可能。 不过,英国、荷兰、葡萄牙这三国在亚洲的兵力似乎都不多,如今又陷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之中,想来不可能抽出多大的兵力前来亚洲。 想到这里,他神情不由一松,起身走过去,一把将张梦娇抱了起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在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这么乖,想要什么奖励?” 对胤祯的秉性,张梦娇现在是深有了解,在外旷了半年,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不由娇羞的瞅了大门一眼。 “没人敢进来。”胤祯轻嗅着她的脖颈,细语道:“用的什么香,怎得这么香?” 闻着胤祯身上熟悉的体味,张梦娇直觉的浑身发软,顺势软软的依偎在他身上轻声道:“王爷才从香料之国回来,鼻子还这么灵。” “香料哪有你香?”胤祯说着,一双手就伸了进去。 *胤祯在上海停留了两日,视察了海军学院和各个工厂作坊之后就偕同胤祥一道快马赶赴回京。胤祥年初就离京,如今已是年底,虽然不愿回京,但今年康熙在天津落水,如此大事,他不回京请安是不行的。 两人率着一众护卫赶到天津时,已是十二月初七,正遇上大雪,看到漫天的大雪,胤祯不由想到了天津港口,这冬天港口封冻了,岂不是耽搁训练?武格是如何处理这事的? 赶到才修了半拉子的海军学院,闻报的十六阿哥胤禄满脸惊喜的跑了出来,离着老远便叫道:“十四哥、十三哥,你们不是下南洋了吗?怎么赶回来了?” 胤祯催马上迎了几步,畅笑道:“南洋有多远?来回一个月就足够了。”说着跳下马来,张望了一眼空旷的学院,好奇的道:“怎么没人?” 胤禄郁闷的道:“武格连人带舰都拉到威海卫去训练了,偏偏皇阿玛不准十六随舰出海。” 胤祥此时也下马迎了上来,笑道:“十六弟,在天津呆的可还快活?” “十三哥,咱两换换吧,我做梦都想去南洋转一圈。”胤禄涎着脸道。 “我没意见,你问十四弟同意不?”胤祥轻笑道:“你就知足吧,多少人羡慕你能到天津来呢。”说着,他跺了跺脚,埋怨道:“十六弟,你也忒不地道了,就打算这么着跟二位哥哥闲侃 (未完待续) 第363章 打秋风 海外分封和澳洲的发现极大的促进了天津的发展,大清皇家海军在天津设分校建基地更为天津聚集了足够的人气,仅仅半年时间,天津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变化。 大雪冰封,家家户户都窝在炕上闲侃,小民百姓一年到头难得歇息几天,自然是借着这机会相互串门,联络感情。这半年时间天津发展的快,百行百业跟着兴盛,他们也跟着受益,手里有余钱,待客自然也就大方,炕桌上往往少不了麻花、锅巴菜、上岗子面茶、煎焖子等小吃。 天津城里的官员们却是顶着漫天大雪,一窝蜂似的赶往东城外的海军学院,一顶接一顶的官轿,一声接一声的肃静回避,在空旷的大街上响起,弄的满城百姓都在悄悄的议论,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由于学院还未完工,十六阿哥胤禄临时住在学院左近的一处大院子里,他在天津呆了半年多,训练又极为枯燥,猛然见到胤祯、胤祥两人自是大为欢喜,兴奋的说个不停。 老十三胤祥本就爽朗,不时的说些南洋的见闻以享胤禄,两人聊的不亦乐乎,胤祯则捂着茶杯笑吟吟看着两人,不时的插上两句,一屋子其乐融融。 三人正聊的兴起,外面护卫却来报:“施大人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胤祯随口吩咐道,而后又对二人轻笑着道:“打秋风的来了。” 一见胤祯又要见人说事,胤禄起身道:“我去叫人准备酒菜,今儿得陪二位哥哥好好喝上几杯。” 胤祯却是笑道:“想溜?天津的事,你得多听听。” “是。”胤禄冲着胤祥苦笑了下,乖乖的又坐了下来。 施世纶满脸含笑的进了屋,利落的打千儿道:“下官施世纶给十四爷、十三爷、十六爷请安。” “坐。”胤祯含笑道:“十六弟,让人给施大人准备个火盆,手炉。” “谢十四爷体恤。”施世纶躬身一揖,方才从容落座,他今儿前来确实是存着要钱的念头,十四爷发卖吕宋,一共得了三千万,哪怕是漏点出来,也足够天津半年的开销。 坐定之后,见胤祯并不开口相问,施世纶便欠身道:“禀十四爷,这半年来,炮台、港口、学院、各工厂作坊、驿道的修建已全面展开,进展也分外喜人,不过,这银子却是远远不够,虽然倒卖田地赚了些银子,却仍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不过半年,下官已经是一贫如洗。” 胤祯含笑听着,施世纶不可能知道他会年底回京,一贫如洗,那是哄鬼,估摸着他手头至少还有大几十万,他倒不担心施世纶手长捞钱,略微沉吟,他才道:“施大人,真佛面前不烧假香,你是不是听闻十四爷最近手头宽绰,想来打秋风?” “呵呵,十四爷说笑了。”施世纶讪笑着道:“十四爷,实在是摊子铺的太大,这银子每日都流水一样往外流,下官现在是听到银子就头痛,还望十四爷体恤则个。”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也没开着银矿。”胤祯收敛了笑容,缓缓说道:“南洋如今也是处处要钱,仅噶罗巴一地的开销就比天津要高出几倍,海军更是个无底洞,我在上海的财务总管一年到头就没开过笑脸。 别看今年吕宋发卖入帐不少,可开支也不小,仅是澳洲移民一项就要五千万,我如今还差着几千万的缺口呢。翻过年,又是皇上六十大寿,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翻,没个二百万,怕是拿不下来。” 因南洋局势未彻底明朗,澳洲移民一事,朝廷只是暗中组织,并未宣传,胤祯将此事捅出来,直把屋里几人震的半晌做不得声,澳洲移民要五千万,那得是多大规模的移民?难道是千万大移民?胤祯独自掏腰包? 胤祥不由暗叹,老十四这几年,手笔却是越来越大了,四哥、八哥他们根本就难望其项背,征南洋、海外分封、移民澳洲,便是皇阿玛也难以企及,不知道四哥、八哥他们还争个什么劲? 施世纶回过神来,神情肃然的起身正了正衣冠,躬身长揖道:“下官惭愧,只见一隅之地,实乃一叶障目,十四爷放心,天津发展,下官必竭心尽力,即便拼尽半生薄名,亦在所不惜。” 胤祯点了点头,稍稍沉吟,才道:“你半世声名来之不易,我还指望你为清官表率。为官施政,皆要善于变通,虽然银子我不会给你再增加,不过,现在手头宽余,倒可先划拨与你,有这二百万,你也便于周转生财。 另外,澳洲移民,多走天津出海,届时亦会有银子拨下,港口建设,能够省下不少,如仍有困难,我再着‘四大恒’加大放贷数额。” 施世纶听的大喜,忙一揖道:“如此一来,可就大为宽裕了,下官定然不负十四爷期望。” 胤祯却转了话题,“前往南洋,冬季最佳,天津港的封冻期有多长?” 施世纶躬身道:“回十四爷,天津封冻一般是在十二月至来年二月,为期三个月时间。”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天津封冻三个月,南洋风暴又是三个月,这一年能够航行的时间竟然只有半年,看来,得在天津之外另找港口了,威海卫的位置稍偏了点,青岛倒是个不错的港口,只是路途稍远了些。 另外,港口封冻对战舰的损坏也很大,北洋舰队必须另找个港口过冬,威海卫毕竟小了点,想到这里,他含笑对施世纶道:“施大人,银子,我回京便让人将银票送来。” “谢十四爷体谅,下官告辞。”说着他起身又是一揖,方才退了出去。 施世纶一出去,护卫马上就送进来一叠名贴,胤祯翻了翻,天津的官员大多都齐了,却是不见直隶巡抚赵弘燮的名贴,想来是不在天津,看到白子云的名贴,他不由一笑,希望义学的六个举子没一个高中,他都安排到了天津的各个工厂作坊,这白子云是主管天津至京城的驿道,怎么也来了? 微微沉吟,胤祯便吩咐道:“叫白子云和海善进来,其他人叫他们都散了,就说我旅途乏累。” 白子云很快就走了进来,请安见礼之后,胤祯不由笑道:“半年不见,就又黑又瘦,不过看着还精神,怎么样,还习惯吗?” 因见十三、十六两位阿哥在场,白子云显的有点拘束,躬身回道:“谢王爷垂询,学生不到一个月就习惯了。” “坐,无须拘束。”胤祯含笑道,对这个白子云,他一直颇为赏识,这人耐烦琐,又善与人沟通,接受能力也强,希望义学在他手里打理的还不错,之所以让他主管扩建驿道,就为这工程有不少的西洋传教士参与。 白子云坐下后,已略微放松,不过,仍是谨慎的道:“王爷,学生今日前来,是为西班牙俘虏一事,这半年来,那些西班牙人虽然颇为安分,却是怨声载道,安赫尔、卡洛斯每日都是往返奔波安抚,京畿之侧,学生担忧时日一长,闹出事来。 下雪停工之后,安赫尔、卡洛斯一再磨着要见王爷,学生被磨不过,才带着他们到城里守侯。” 胤祯原本就想见见安赫尔、卡洛斯二人,这两人都是西班牙高级军官,对于西班牙王位之争的情形应该很了解,听白子云这一说,便笑道:“他二人来了吗?” 胤祯肯见他两人?白子云一喜,连连点头道:“来了,就在院子外,学生马上去叫。” 自天津军演之后,安赫尔、卡洛斯二人便再没能见着胤祯,被打发去修路之后,二人都几近绝望,无意中听说北洋舰队已下南洋之后,二人才稍感安慰,看样子,大清国还腾不出手来征日本,倒不是没有机会,因此就一边安抚士兵,一边磨着白子云,希望能见胤祯一面,探听准信,一听胤祯同意见他们,安赫尔、卡洛斯都是大喜过望。进门后,熟练的跪下磕了个头,语调怪异的说道:“安赫尔、卡洛斯给恂王爷请安。” 安赫尔、卡洛斯二人并未穿军装,都是一身清朝的装扮,看着分外滑稽,见二人请安的动作熟溜无比,胤祯不由暗叹一声,才半年,这两人已是磨尽了锐气,看来,为维护西班牙士兵的权益,他们两平日里没少受欺凌。 护卫张天生这时却主动的走了进来用目光请示是否需要翻译,胤祯含笑对他点了点头,而后望向安赫尔、卡洛斯二人,道:“平身。” “谢恂王爷。”安赫尔、卡洛斯二人礼仪周全的道谢后方才起身。 胤祯沉声道:“欲见本王,所为何事?” 对白话,安赫尔、卡洛斯还能听懂一点,一旦沾上文言和成语,两人就没法听懂了,在听到张天生的翻译之后,安赫尔才道:“恂王爷,天津兵演,我深表遗憾,但是,我敢保证,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士兵,他们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而不是修路或者是挖矿的工地上。” (未完待续) 第364章 欧洲搅局? 想上战场?这倒容易,正想让你们去对付南洋的土着,我还愁你们不肯去呢?胤祯心里暗笑,却是下巴微微一扬,傲然问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你的保证?” 安赫尔深知此次机会难得,对于如此取的胤祯对西班牙士兵的信任,他亦是想了无数一遍,当下就道:“恂王爷,您可以把我们所有的士兵分成两队或者是四对或者是更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请您处死所有的士兵!这是我们全体军官共同商议的。”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天津那次对射已经把西班牙人吓破了胆,这法子不错,对荷兰人也适用,微微沉吟,他才道:“本王给你们一次机会,说说欧洲现在是什么情形,是整个欧洲,恩,也包括沙俄,记住,只有一次机会。” 安赫尔、卡洛斯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想到胤祯突然会问起这个问题,胤祯见二人迟疑,又接着道:“整个南洋已经被大清海军收回,巴达维亚的荷兰总督范斯富尔与马尼拉的西班牙总督迈若汀都已成为大清海军的俘虏,本王想印证一下。” 巴达维亚的荷兰总督范斯富尔早已死于战火之中,胤祯不过下诈二人而已,说完之后,他便静静的望着安赫尔、卡洛斯两人。 一听马尼拉、巴达维亚都已失陷,安赫尔的脸色不由苍白起来,想想也就释然,以大清国海军的火炮厉害,要攻占这两处城池,还真是不废吹灰之力,稍一犹豫,卡洛斯便率先开口,将欧洲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 康熙五十年,也即1711年的欧洲,还真是如张梦娇所说,为了争夺西班牙王位在大打出手,确切的说,应该是打成了一锅粥。 以法国为首的西班牙、巴伐利亚、科隆和其他几个德意志国组成的同盟与英国、荷兰、奥地利、葡萄牙、普鲁士等反法同盟为了西班牙王位大打出手,而且战争自1702年就开始了,如今已经打了整整十年。 在北欧,瑞典、沙俄、丹麦、奥斯曼、挪威、北德意志、芬兰也在打不不亦乐乎,可以说整个欧洲都陷入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一片混乱。 静静听完,胤祯不由大为懊恼,世界历史没学好,浪费了太多的精力,欧洲都打成这样了,还担心英国、荷兰、西班牙来抢南洋?还南洋大战,真是见鬼了! 路易十四那老鬼还没死?胤祯努力的搜索着可怜的记忆,对于路易十四这个号称‘太阳王’,有准确历史以来世界上执政时间最长的君主,而且一生只洗了七次澡的君主,他印象是比较深刻的,想不深刻都不行。 努力想了片刻,还是感觉太模糊了,胤祯微微摇了摇头,才沉声问道:“太阳王今年多少岁了?持政多少年了?” 卡洛斯怎么也没想到胤祯会问这个问题,略微想了想,他才道:“现在是1712年,伟大的太阳王已经在位69年。已经74岁高龄。” 胤祯点了点头,路易十四在位时间是72年,这么说,再有三年,这位太阳王就要见上帝了,他死的时候,法国没战争,也就是说这场西班牙王位继承战最多再有两年就将结束了。 打完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英国、荷兰会否联手来南洋?胤祯微微偏着头凝思着,这场他印象极为模糊的战争,最终应该是以法国、西班牙落败,否则西班牙肯定会再蹦达几年的,英国也不会窜起那么快。如是出兵欧洲支持法国,让这场战争再多打上几年,不知道是何光景? 这想法太冒险了,估计没人会支持,有这精力,还不如去海外抢占地盘,恩,新西班牙,墨西哥现在可是最好下手的机会,乘着欧洲各国无暇顾及海外的时候,将墨西哥抢下来!等他们打完这场战争,美洲已成定局。 马尼拉至阿卡普尔科港的航线,他一直没敢派船前去探索,为的便是怕分散兵力,阿卡普尔科港是西班牙人的据点,兵去少了不济事,光派商船去,又担心被扣留,虽然卡下了来自阿卡普尔科港的几个船长和水手,他却一直没准成行,如今看来,明年下半年,必须登陆美州。 回过神来,胤祯瞅了安赫尔、卡洛斯二人一眼,道:“本王更喜欢看你们穿军装的样子。” 安赫尔闻言不由大喜,急切的问道:“恂王爷同意雇佣我们?” 胤祯微微笑道:“去把你的修路工重新变成士兵,不过,地点变了,不是东洋,而是南洋。” 南洋?安赫尔不由一怔,南洋不是已经被你们整个占领了吗?不过,这话他却是不敢问,只是楞楞的望着胤祯。 胤祯含笑道:“去剿灭南洋的土着。这是轻松活。” 安赫尔立时放下心来,长鞠一躬,起身微笑道:“这可是我们的拿手活,决对没问题。” 打发走三人,胤祯回首见胤祥正拧眉沉思,不由微笑道:“听了欧洲的情况,十三哥可是有想法?” 胤祥抬起头,望着胤祯道:“他二人所说,可能信否?” 胤祯点了点头,道:“可信度很高,京城有的是传教士,一场长达十年,遍及整个欧洲的战争,知道的人肯定不少,他们不敢撒这弥天大谎,更何况他们的命运还掌握在咱们手中,他二人岂敢拿几千人性命开玩笑?而且,我从上海的传教士口中多少也了解了一点,所以今日才会特意问他二人,所说完全是一样的。” 胤祥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十四是何打算?” 胤祯却是轻叹了一声,才道:“咱们对欧洲了解的太少,信息也是完全的闭塞,反观欧洲的传教士在大清却是不少,每年更不少商船往来,大清的情况他们若是想知道,可谓轻而易举,咱们也必须在欧洲布置眼线耳目,否则太过吃亏。” 稍稍沉吟,胤祯才接着道:“目前我还没想好,是出兵欧洲去搅局好,还是直接出兵抢占美州。” 出兵欧洲去搅局?胤祥和胤禄听的都是一呆,老十四还真是敢想!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四万里远征!能有什么好处? (未完待续) 第365章 抱火锅 望着胤祥和胤禄一副惊讶的表情,胤祯也不解释,只是悠闲的啜着茶,他心里是倾向于出兵欧洲搅局的,这年头,很多东西都可以从谈判桌上拿到,不一定要拼死拼活的去打,欧洲如今已经打了十年,想来都已经是筋疲力尽了,此时插上一脚,完全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 不过,要想说动康熙同意,难度怕不是一般的大,康熙虽然对西洋诸国有忧患意识,却也不会愿意去插手欧洲事宜,毕竟四万里海路摆在那里,这风险不是一般的大,而且一旦出兵,至少也得三、五万以上,规模有点大了。 胤祥楞了半晌,方才出声问道:“十四弟可是倾向于出兵欧洲?” “十三哥是何想法?”胤祯却是不答反问。 胤祥略微一顿,才道:“我喜欢荷兰人在南洋办的奴隶种植园,这法子不错,或许在澳洲我们可以仿效,除了南洋的土著,就数莫卧尔帝国人多,荷兰能够在莫卧尔帝国建立据点掳掠奴隶,我们也能。 美洲、非洲距离大清太远,即便实行分封可以迅速占领,时间长了,也难以巩固,我更倾向于经营好南洋和澳洲,毕竟就在家门口。”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老十三这是受时代局限,不可能想到这个世界在数十年后,会随着英国的工业革命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这是立足于稳,仍是占领一地,巩固一地、消化一地的传统想法。 现在可谓是扩展海外领土的黄金时代,不能缩手缩脚,即便以后不能巩固,也要掠夺他数十年,完成资本积累,不过,后世,世界各地的殖民地纷纷独立的情形从现在起就要开始大力针对防范,特别是一些战略要点和资源重地必须严防死守。 想到这里,胤祯身子往后一仰,舒适的斜靠在软垫上,侃侃说道:“十三哥,西班牙在美洲一百余年就掠夺了四十亿白银,你难道不羡慕?即便不能够长期的巩固海外之地,但是掠夺性开采百余年,也足以让大清富足几百年。 南洋、澳洲自然要巩固,海外之地也要抢,没有足够的财力,拿什么开发巩固南洋、澳洲?移民千万就要耗费五千万两,而澳洲之地,少说也要移民三千万,才能牢牢的掌控在大清手里,还有南洋也要移民,这钱从哪里来?自然要从海外抢! 要想巩固海外之地,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人口去填,海外之地,必须占据绝对优势的人口数量,才能永久有效的控制,大清的人口在目前是最多的,足有一亿多,而通过‘摊丁入亩’废除了人头税以及推广抗旱高产作物提高粮食产量这两大措施,必然能够在短时间内,极大的促进人口增长,大量的人口是我们抢占、开拓海外领地最大的依仗。 别看如今美洲、非洲都是无主之地,如果我们现在不动手,不用数十年,这些地方都将成为西洋诸国的海外领地,此消彼长,百余年之后,大清就将大祸临头,因此,我们一边要极力发展壮大自身,一边要极力打压欧洲各国,欧洲诸国,不仅生机勃勃,更是侵略成性,迟早是大清的心腹之患。抢占海外之地,乃是防范未然,可谓是百年大计。” 听胤祯提及‘摊丁入亩’,胤祥心里没来由的一惊,四哥推行‘摊丁入亩’不会是老十四在背后推动的吧?美州抗旱高产作物的推广好象也是在去年大旱之后才开始的,这些看起来顺理成章之举,难道都是老十四早就谋划好了?只是找机会顺势而为? 胤祥越想越觉有理,当初老十四去上海建海军和打造远洋舰队的时候,谁能料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澳洲的发现,现在想来,也是蹊跷无比,到了噶罗巴,老十四才命海军前去测绘航线,在此之前,澳洲则早已炒的沸沸扬扬。 老十六胤禄却是听的目瞪口呆,十四哥这盘棋下的忒大了点吧,这都还未能上位,就开始考虑百年大计?欧洲那些小国,真有十四哥说的如此严重?远隔四万里之遥,西洋各国难不成还能远征大清?这说的也太玄了点。 *大雪冰封,运河早已封冻,驿道亦是分外难行,路面经过紧压封冻,光滑如镜,别说是人,就是马匹走在上面亦是一步一滑,这种天气,根本就没人出门。 胤祯在得知欧洲的情况后,却是不肯在天津耽搁,次日就带领人马冒雪赶路,好在沿途村镇甚多,虽说速度慢了点,倒也不至有危险,足足费了五天时间,一行人才远远望见朝阳门的城墙。 “总算是回到京城了。”胤祥畅快的笑道。 “今年算不算最冷的一年?”胤祯在马上大声问道。 “不算。”胤祥边说边催马靠了过来,扬声说道:“听说康熙三十一年的时候,京城一夜就冻死了一百多人,夜里‘抱火锅’的,至少死了三成,那才叫一个冷。” “什么叫抱火锅?”胤祯从未听说过,不由追问了一句。 “嗨,那都是无家可归的。”胤祥解释道:“夜里蹲在墙边睡觉,将身子缩成一团,怀里揣个小暖炉,里面仅有很少的炭,靠着那点暖和过夜。百姓把这种情形称之‘抱火锅’。” 胤祯不由诧异的问道:“这些人难道就没人管?顺天府的那些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见老十四神情不对,胤祥放低了声音道:“顺天府要管也只是管有户籍的,这些个‘抱火锅’的多是盲流,根本就管不过来。再说了,如此天寒地冻的,有家有室的都不免有人冻死,他们那里还有精力管闲事?” 有家有室,都还冻死人?胤祯平日里绝少接触平民生活,不象老十三那样什么人都交往,对京城的平民生活,确实是所知有限,略微犹豫,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不都是睡的热炕,难道没钱买煤?” 胤祥详细的解说道:“平头百姓取暖都是用炉子,烧的是煤球,烧炕也是用炉子,晚上炉子极容易熄灭,夜里滴水成冰,一些老人或者是身体差的,天不亮就死了。” 胤祯点了点头,煤炉子、蜂窝煤都是些简单的东西,这些东西,他动动嘴就可以解决,如今他在外转悠了不少年,也算是见过识广,就是提出来,也没人会起疑,回京就马上让人鼓捣出来,也算是一件惠民之举。 倒是那些个‘抱火锅‘的该如何解决?赈济只是权宜之计,自己并非年年在京,总得想个长久之策。 胤祯一行刚进入朝阳门,先一步进京的两个护卫就领着三个在希望义学任教的西洋传教士迎了上来,胤祯就近在东烧酒胡同与三个传教士谈了一番,便径自往宫里而去。 康熙在乾清宫西暖阁里静静的批阅着奏折,胤祯回京的折子一早就送了进来,他亦未料到老十三、老十四两人竟然会冒着如此大的雪赶路,心知老十四定然是有大事,按理南洋现在不可能有事,除此之外,又能有何大事? 这半年来,大清一系列的重大决策都跟欧洲诸国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康熙对欧洲的情形亦是较为关注,也曾从几个熟悉的传教士那里打探欧洲的情况。在京的传教士皆是耶酥会士,只效忠罗马教廷的教皇和服从总会长,虽然博学,却极少涉及欧洲的政治。 即便是康熙问起,他们也仅只谈及欧洲的地理物产,各国的大致情况,而且康熙熟悉的传教士都是很早就来到大清的,对欧洲的现在情况根本就不知道,自然不会乱说。 康熙亲眼观看过海军的军演,对西洋战舰与大清海军战舰的优劣有着非常直观的认识,对南洋之战并不担心,在知道英国、荷兰都是蕞尔小国之后,也就搁开了手。 这半年时间,海军全面攻占南洋,巩固了噶罗巴,开辟了澳洲航线,进一步肯定了澳洲的疆域,康熙对胤祯亦是越发的信任,澳洲的征伐和移民现在已经全部提上了日程,眼看着开辟海外广袤领地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他这几个月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好,处理政务亦比往日勤了不少。 “皇上,十三爷、十四爷在景运门递牌子觐见。”李德全轻声禀报道。 “宣。”康熙头也不抬的说道,写完最后几个字的批语,他便搁笔起身,在殿里稍稍活动起来。 “儿臣胤祯、儿臣胤祥给皇阿玛请安。”胤祯、胤祥二人进来便磕头请安。 康熙停住脚步,仔细的瞅了二人一眼,才微微笑道:“瞧着精神还不错,赐座,赏茶。”说着便走回炕上盘腿坐下。 胤祯谢恩之后,便从容落座,胤祥却又叩首道:‘皇阿玛天津遇险,儿臣身在苏州,未及时赶回侍驾,还祈皇阿玛降罪责罚。” 康熙知他是怕卷入争储的旋涡,也不欲在这上面做文章,微微点了点头,才道:“你奉旨在海军效力,不奉旨不得回京,何罪之有?坐吧。” (未完待续) 第366章 泽被天下 胤祥最担心的便是康熙追问他在苏州的情况,康熙曾三令五申官员不得狎妓,见康熙无意追究,轻轻便揭了过去,他不由暗松了口气,忙叩谢道:“儿臣谢皇阿玛不罪之恩。”而后才起身落座。 康熙瞅向胤祯,微顿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朕听闻你调集马尼拉的西班牙俘虏和噶罗巴的荷兰俘虏屠杀南洋土著,是何原因?” 一听康熙开口就问这个问题,胤祯心里不由一紧,马上就回道:“回皇阿玛,噶罗巴是前往澳洲的必经之地,澳洲迁移,规模巨大,旷日持久,不容有失。噶罗巴附近岛屿众多,各岛更有不少土王,此外还存在一个马打蓝王国。 大清攻占南洋,马打蓝王国及一众土王并无人前来归附,儿臣逼不得已,才令西洋俘虏前往剿灭。” “身为君王,不仅要有吞吐天下之志,亦须有包容天下之心。”康熙轻瞥了胤祯一眼,才缓缓说道:“南洋既已攻占,一众土著,便皆是大清子民,须以教化为主,岂能不教而诛?” 听的这话,胤祥不由暗暗心惊,康熙这是明确的表达要立老十四为太子,他很想瞟一眼身后,看看起居注记官在不在?却是不敢在君前失仪,苏州的事,康熙多半是知道的,万一新帐老帐一起算,他这个贝子的爵位可就有点玄,这爵位来的太不容易了,可不想让康熙找借口给收回去。 胤祯听的这话,背后登时凉飕飕的,他不敢再坐,立时就跪了下去,沉声回道:“回皇阿玛,南洋土著,多未开化,非比中原之百姓,短期内,实难教化。另外,儿臣另有担忧。” 稍稍停顿,他才接着道:“南洋、澳洲皆系海外之地,若是当地土著太多,不仅难以管理,一旦有机可乘,更有自立为国的可能,儿臣此举,亦是防患于未然。” 康熙哂笑道:“新疆的维吾尔族,西藏的藏族,算不算当地土著?” 一见康熙拿新疆、西藏来类比,胤祯一阵无语,南洋和澳洲在海外,受外界影响很大,国力强盛时,自然是没的说,一旦国弱,南洋和澳洲必然会脱离出去自立,特别是日后在世界范围内掀起的那场轰轰烈烈的民族独立浪潮,此时,不预先防范,后世子孙定然无法阻止这两块地方独立出去。 见到胤祯默然不语,老十三不由有些发急,这是多大点事,何必纠缠不放?最多把那些土著弄去澳洲做奴隶不就得了,惹得康熙生气,可就得不偿失了。 康熙也是暗自诧异,这个老十四,何以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执着?平日里看他,虽然好战了一点,却并非嗜杀成性之人,难道另有缘由? 胤祯沉吟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回皇阿玛,南洋、澳洲非西藏、新疆能比,从未真正纳入中国的版图,亦无历史渊源,当地土著对我们没有认同感和归属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儿臣窃以为,防患未然,甚为必要。 另外,西洋各国在海外广占领地,肆意盘剥压榨当地土著,无形中亦壮大、发展了土著的力量,假以时日,各地土著必然会乘隙脱离掌控,独立立国,一旦形成风潮,势必波及南洋、澳洲。此事,儿臣祈望皇阿玛慎思。” 康熙显然未料到胤祯竟然想的如此长远,对于澳洲、南洋,他是志在必得,自然希望并入版图后,能牢牢的掌控住,这可是他建立的不世之功,相比起这份功劳,屠杀土著根本就不值一提,况且,老十四也做的聪明,利用西班牙和荷兰的士兵屠杀,日后,大可一推三六九。 沉吟了一番,康熙才道:“澳洲急需大量移民,南洋空白,岂不是徒增人口压力?” 一听康熙默许,胤祯长松了口气,当下从容回道:“回皇阿玛,人口压力并不大,大清人口过亿,又实行‘摊丁入亩’,推广抗旱高产作物,数年便能翻一番,儿臣恳请广为推广种痘疫苗法,以根除天花,如此,人口增长速度更快。” 种痘疫苗法,亦是康熙生平得意之作,自打给皇子们种痘防疫成功之后,康熙就大力推广此法,不仅在宫中推广,而且在八旗中普遍实施,甚至推广到漠南、漠北蒙古。此时听的胤祯恳请,他含笑颌首道:“此法得自南方,你便不提,朕亦将大举推行,惠及万民。” “根绝天花,实乃天下万民之福。”胤祯奉承了一句,便接着道:“种痘疫苗法,儿臣愿意出银子资助皇阿玛推行天下,让大清所有二至四岁的孩童都能及时种痘防疫。” 康熙听的一怔,立时就大喜过望,这可是万家生佛,功德无量之事,更是亘古未有之善举,全国近二千府县,估计得花百来万的银子,这点银子,对老十四来说,还真没当回事,随便漏点就够了。 想到这里,康熙微笑道:“好,此乃泽被天下之善举,朕明日便令太医院筹备此事。”见胤祯还跪着,他又抬了抬了手,道:“赐座。” 见气氛至此已大为轻松,胤祥不由暗松了口气,老十四还真是有一套,此举不仅大力保证了人口的增长,还顺带给康熙送了份天大的礼,钱真是个好东西,难怪一众官员拼命的贪,不过,象老十四这样会花钱的主,他还是头次遇见,说来也怪,老十四这手笔越来越大,这银子却总是花不完。 提到银子,康熙也就顺带问道:“吕宋已经顺利发卖,‘四大恒’的低息放贷,你准备何时实行?” 提及这个问题,胤祯颇为无奈,处处都要胤银子,还真是有点缓不过劲来了,稍稍沉吟,他才道:“皇阿玛,‘四大恒’的网点铺设尚不完善,江南富庶,网点较密,土地兼并亦较为严重,儿臣预想,先在江南投放一千万试行,以积累经验。” 低息放贷?又是一千万!胤祥颇为古怪的瞥了胤祯一眼,老十四到底有多少家当? 康熙略微沉吟,便道:“甚好,江南虽然富庶,但高利贷盛行,因此而破产者众,此等惠民之举,首在江南试行,既易于见效亦利于日后推广。” (未完待续) 第367章 欧洲威胁论 见康熙同意在江南暂时试行,胤祯不由暗松了口气,现在处处要钱,又都是不能耽搁的急务,他亦是感觉压力甚大,低息放贷虽是利国利民,也只能是逐步投放了,江南富庶,不用担心亏损,相信康熙也能看出这点。 胤祯顶风冒雪急着赶回京,是欲进谏出兵海外之事,却被康熙一个南洋土著问题,打的措手不及,因担心康熙对南洋汉民的优厚政策也有微辞,他才顺水推舟提出推广种痘疫苗法,根绝天花,以转移话题,康熙被搔到痒处,果然是揭过南洋的事情不提,却又提及低息放贷一事。 胤祯心里不由颇觉纳闷,以康熙之精明,岂能看不出他有急事?何以避而不谈?心中疑虑,他欠身回道:“江南低息放贷一事,儿臣马上就吩咐郑世昌去操办。”说完,他就默然不语,静候康熙下文。 康熙点了点头,端过茶杯,啜茶不语,胤祥不由暗自奇怪,如此好的机会,老十四为何不提欧洲之事?他如此急赶,不就是为此事而来吗?两人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见胤祯安稳如山,康熙心里暗赞了一声,老十四不过二十五,就能有这份养气工夫,实属难得,缓缓放下茶杯,他才道:“说说吧,何以如此急于赶回京城?” 见康熙终于提到这茬,胤祯心里一松,忙欠身说道:“儿臣近日得悉西洋欧洲诸国的详细情形,因觉事关重大,特急赶回京禀报皇阿玛。” 一听是是欧洲诸国的详细情形,康熙的神情亦是峻然起来,难怪老十四顶风冒雪的一路急赶回京城,他微微点了点头,道:“详细说。” 原原本本的将欧洲的详细情形说了一遍,胤祯便小心的瞥了康熙一眼,海军既然与西班牙和荷兰开战了,对于这两国的军情刺探,亦是海军部份内之事,欧洲的情形与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可说是重大失误。 康熙默然半晌,却是问道:“西班牙王位的传承,何以会招致欧洲诸国竞相插手?难不成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五世是位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嗜战之主?” 胤祯略一沉吟,便道:“皇阿玛,现任的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五世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孙子,他同时还拥有法国王位的继承权,这场战争实际上是英、法等国争夺欧洲霸权和海洋霸权。 欧洲各国的王位继承,与我们不同,不论是儿子和女儿的血脉都拥有继承权,而由于欧洲皇室之间通婚频繁,造就了大量的近亲,各王室大都子嗣不旺,极易引起纷争。 以西班牙来说,前任国王卡洛斯二世身后无子无女,法国、神圣罗马帝国、巴伐利亚这三个国家的王储子弟有着西班牙王室的母系血统,自然就成了西班牙王位的有力竞争者。卡洛斯二世最终选择了法国,打破了欧洲局势的平衡,从而导致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传承制度?康熙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天下大乱,那才真是没天理,稍稍沉吟,他才道:“这么说,这消息应该很可靠?” “绝对可靠。”胤祯沉声道:“儿臣多方询问,这场长达十年的战争确实是真实的。” “既是如此,你是何想法?”康熙紧跟着问道。 胤祯沉声道:“儿臣窃以为,此乃我大清百年难逢之机遇,放眼当今世界,能威胁我大清的,唯有欧洲诸国,值此欧洲混乱之际,大清必须全力以赴抢占海外之地,同时亦可出兵欧洲,扶持弱势的法国一方,让战争持续下去,损伤欧洲的元气。” 康熙一听,便知胤祯急于赶回京,是为出兵欧洲一事而来,这老十四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提出四万里远征的计划,仅是坐船航海就需半年时间,出兵欧洲,对大清有何益处?老十四的算盘历来打的精,不可能做亏本的事,出兵欧洲的背后,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对于欧洲诸国,康熙可谓是深具戒心,欧洲人精通历法、数学,勘探,拥有高超的航海、造船技术,极度重视商贸,而且野心勃勃、侵略成性,确实是大清的一大威胁,但以大清海军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似乎不必如此担忧。 老十四力主出兵欧洲,又是为何?争储?巩固在海军地位?还是借机染指八旗绿营?似乎都说不上,出兵海外,他同样可以达到这些目的。 微微调整了下坐姿,康熙才沉声道:“出兵欧洲对大清有何益处?距离如此遥远,难道不虑赶到欧洲,战事已经结束?” 见康熙并未一口回绝,胤祯精神一振,立刻侃侃说道:“回皇阿玛,即便不能赶上欧洲大战,咱们也不至有何损失,顺道还可以开通到欧洲的航线,在非洲建立据点,并与法国、西班牙建立良好的关系。 欧洲之地,地狭国众,其疆域与我大清相若,却有数十个王国之众,是以欧洲诸国皆是侵略扩张成性,不仅在欧洲本地争,随着新航线的开辟,在海外各地亦是纷争不休,这是欧洲人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劣根性,不可能改变。 也正是因为欧洲地狭国众,所以各国也都习惯了联盟抗衡强国,从反瑞典同盟、反法同盟都可以看出一点,他们的这一习性,是儿臣最为担忧的,大清的富庶,欧洲各国都垂涎不已,一旦他们结束了内部的纷争,壮大了实力,儿臣担忧欧洲各强国会联盟来攻打大清。 各国之间,皆是利益至上,不存在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要各国存在共同的利益,他们便极有可能联手,这并非儿臣杞人忧天。 欧洲各国正因为侵略成性,所以他们对武器,特别是战舰和火器的研究是不遗余力,之前百余年时间,欧洲的火枪火炮战舰就远远优于前明,直到我大清海军的火炮出来,才挽回这一劣势。 不过,欧洲人在自然科学、历法数学、物理化学等领域远远超越我大清,而且他们也犹为重视这些领域的发展和研究,此类杂学,虽然无益治国,却能极大的促进武器的开发研究,反观我大清皇家海军,至今仍在为找不到足够的杂学人才开发研究武器而发愁。 此消彼长,不消十余年,欧洲各国在武器上就可能再次反超我们,火器的先进与否,已经直接关系到战争的胜败,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 说到这里,胤祯稍稍停顿了一下,伸手端过茶杯,呷了口茶以润嗓子,康熙还是第一次听闻有人从欧洲的地域来分析欧洲人的习性,分析欧洲对大清的潜在威胁,听胤祯说的头头是道,又举例譬说,不由深以为然。 胤祥却是未料到老十四对欧洲的认识有如此深刻,难怪他要攻占南洋,大力发展海军,原来是怕欧洲各国联手来犯! 胤祯呷了两口茶,见康熙神情平静,并无不耐的表情,便接着说道:“人才培养非一夕之功,欲在十数年内追上欧洲,实属奢望,是以,儿臣设想,在打压欧洲的同时,融入欧洲,如此,大清不仅能彻底的了解欧洲,随时掌握其动向,还能坐享其研究成果。 法国乃是欧洲强国,又与英国隔海相望,而西班牙又紧邻法国,若能在西班牙或者是法国取得立足之地,便可随时掌握整个欧洲的动向。 再有,西班牙、法国、英国、荷兰、在美洲、非洲都有大量的海外领地,大清不能白出兵,自然要有极大的好处,战前可以找西班牙、法国捞好处,战胜后,可以在英国、荷兰捞好处。出兵欧洲,实际上就是抢占海外领地。 出兵欧洲,炫耀大清武力,扬国威于域外,还能起到极大的震慑作用,使他们不敢在南洋一事上与我们纠缠,对澳洲亦不敢有觊觎之心。” 原来老十四是打的这个算盘,出兵欧洲不仅免除了南洋海战,还可获得海外领地,还能在欧洲立下脚跟,这算盘打的可是够精了,略微沉吟,他才问道:“若是在欧洲战败了,将是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胤祯微微笑道:“皇阿玛,欧洲各国足足打了十年,此时,双方皆已是筋疲力尽,可说是强弩之末,大清投入三、五万生力军,不论是加入哪个阵营,都足以摧枯拉朽。更别说,我中国之兵法博大精深,岂是欧洲所能媲美?儿臣、十三弟、五哥、二哥、大哥不论谁领兵前去,都足以横扫欧洲陆军。” 一听胤祯将老大、老二都带了出来,康熙双眼不由微微一眯,这个老十四,竟然还有让老大、老二带兵前往欧洲的想法?仅是这份胸襟,就实属难得,老十四上位,倒不虑有兄弟骨肉相残的悲剧,老四呢?他对老四是什么态度? 想到这里,康熙微微笑道:“老大胤禔急功近利,欧洲局势纷乱复杂,他岂能应付?老五胤祺心性甚善,为人敦厚,亦是不宜,老四胤禛,为人冷峻,处事沉稳,又善于隐忍,你以为如何?” 听的这话,胤祥心里一跳,皇阿玛是什么意思?四哥并不擅长兵事,大军远征欧洲,岂容儿戏? (未完待续) 第368章 举棋不定 听的康熙这话竟是同意出兵欧洲,胤祯心里大喜,根本就无暇细细揣摩康熙心里想的什么?听到康熙提及谴老四前往欧洲,当即就道:“四哥谨慎沉稳有余,性情却稍嫌刻薄,非是统兵之才,不过,战事平息之后,四哥却是驻扎欧洲的最佳人选,有四哥在,欧洲定无宁日。”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以老十四追查信鸽的表现来看,他肯定是怀疑在广州遭遇的刺杀是老四所为,急切间,能说出这番话来,足以说明他未有置老四于死地的心思,这就难为可贵了,流放四万里,倒是不错的选择。 胤禛心机深沉,处事谨慎缜密,又极善伪装,若是刻意搅乱欧洲,欧洲各国确实是不得安宁,这个老十四,亏他想的出。 不过,出兵三、五万前往欧洲,事关重大,虽然好处多多,康熙亦不肯轻易表态,风险实在太大,一旦远征,补给首先就是大问题,无法补给,就必须在欧洲就地筹粮,若是欧洲联手对外,远征军便将陷入绝境,西班牙才在大清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能若无其事的与大清合作? 这且不说,兵马亦是大问题,从何处抽调这三、五万兵马?如今南洋要驻军,澳洲亦要谴三万兵马,海外要抢占地盘,美洲至少亦要上万的兵马吧,如此多兵马由何而来?各地驻军皆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大清的根本可不容有失。 瞅了胤祯一眼,康熙暗忖,这些问题老十四应该有所考虑,不知他统筹全局的能力如何?想到这里,他便缓缓开口说道:“欧洲路途遥远,来往联系不便,如是先谴使联络,一来一回,便耗去了一年,欧洲局势恐有变化,若贸然前往,法国、西班牙的态度又难以确定,实是两难。 再则,如今南洋、澳洲还有美洲,处处用兵,朕亦是捉襟见肘,远征欧洲,事关大清国威、声威,必然要派遣精锐,这兵从何来?” 一见康熙确实动心,胤祯心里暗喜,欠身说道:“皇阿玛圣虑深远,事关数万大军,容不得一丝草率轻忽,儿臣一路上仔细反复的思虑过。”说着,他掏出一张坤舆万国图,起身将地图摊在桌子上。 而后指着非洲的几里亚湾,说道:“皇阿玛,此地距离法国不远,我大清舰队可以停在这里等候消息,这一带有欧洲人开辟的据点和农庄,不愁没有补给,如果法国、西班牙欢迎,咱们就前往欧洲,否则就地抢占据点,为在非洲分封打下基础。 至于远征兵马,儿臣计划用二万海军,再从沿海水师抽调一万精锐即可。南洋无需六千驻军,在噶罗巴驻二千,马尼拉驻一千即可,儿臣已令马尼拉、噶罗巴两地汉民各组建二、三千的团练,防备土著已是足够。 抽出的三千绿营与台湾驻扎的三千八旗,再加上各蒙古部落的二千牧民,完全足以扫荡澳洲,如此一来,皇阿玛只需抽调五千至一万的绿营或者是八旗配合剩下的一万海军远征美洲即可。” 康熙听的一楞,之前商议,征澳洲的兵马是定为三万,如今,只要六千就够了?沉吟了下,他才道:“澳洲是海外必征之地,如此,岂非本末倒置?” 胤祯从容回道:“回皇阿玛,儿臣到噶罗巴之后,派出了第二批船队到达澳洲,发现澳洲土著开化程度远不如南洋,乃是最原始的土著部落,即便不派兵马征剿也可,派兵征剿,只为保护移民不受土著骚扰。” 如是这样,这兵力倒是毫无问题,康熙沉吟半晌,却仍是没有表态,远征欧洲情况太复杂,贸然插入欧洲的战争,极可能引起很多未知的变化,不考虑周全,他不敢下这个决心,三万大军葬身欧洲,他损失不起,也丢不起那个脸。 呷了口茶,康熙才开口问道:“征澳洲、移民澳洲,你计划何时开始?” 见费了这么唇舌,康熙对出兵欧洲仍然没有明确表态,胤祯不由一阵沮丧,稍稍沉吟,他才说道:“儿臣认为,应该马上展开,征澳与移民可以同时大规模展开,南洋、澳洲冬天也温暖如春,可以携带牛、羊、马匹,不用担心草料问题。不过”略微犹豫,他才接着说道:“澳洲可能较热,儿臣担心蒙古人是否能够适应?” 听闻马上就可以大规模的移民,康熙不仅大喜,毫不在意的说道:“这倒不用担心,比塞外苦寒之地强就行了。”说着,他又道:“故土难离,眼下年关已近,怎么着也得过了年才能动身,定在三月后出海吧。” “皇阿玛虑的是,天津港解冻要到三月初,还要调集船队北上,预计在三月中旬,首批移民才能够出海。”胤祯沉吟着回道。 康熙微笑着点了点头,和煦的道:“顶风冒雪赶了几日路,好好歇息一下,明日不用递牌子,跪安吧。” 一出景运门,胤祥就长松了口气,在乾清宫,胤祯与康熙一谈就是老半晌,他又不敢插言,可把他憋坏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老十四一觐见,康熙就又是赐座又是赏茶,原来就是为老十四长篇大论准备的,还别说,听老十四侃,还真是长见识,天知道他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的? 偏头瞅了胤祯一眼,见他兴致不高,胤祥知道他是为出兵欧洲的事不乐,便笑道:“十四弟何必闷闷不乐,出兵欧洲对大清而言,那是堪比郑和下西洋之壮举,以皇阿玛的心性,铁定是要同意的,你好好琢磨一下,看如何消除皇阿玛的顾虑,此事绝对没问题。” 一听郑和下西洋之壮举,胤祯不由绽颜笑道:“十三哥这可是说到点子上了。” “呵呵,十四弟,正所谓赏功罚过。”胤祥腆着脸道:“这远征欧洲,就让我去吧,在上海,你可是说过,十三哥适合征西洋的。” “行。”胤祯轻笑道:“我亦是希望十三哥去欧洲开开眼界,不过,我也想去欧洲。” (未完待续) 第369章 败家子儿 一听胤祯也想去欧洲,胤祥脸上的笑容立时就僵住了,老十四也去,那他还有他什么事?不过一想到出兵欧洲主要还是打陆战,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又灿烂起来,甚为兴奋的道:“那我就等着十四弟的好消息。” 胤祯却是一盆冷水浇下来,“十三哥别高兴太早,四万里征程,皇阿玛怕是不会允许我们亲去,看皇阿玛的意思,更倾向于二哥。” 胤祥细细回味了下当时的情形,不由大感气馁,康熙当时否定了大哥、五哥,却唯独未否定二哥,他甚是不甘的问道:“二哥才兵变不轨,皇阿玛会放心让他掌控三万海军?” “即便二哥领兵出征欧洲,他也不可能掌控住海军。”胤祯信心满满的说道,接着却是语气一转,“是否出兵都是未定之数,皇阿玛可能根本就未考虑领兵人选,我亦是妄自猜测。”说起领兵人选,他不仅暗叹了一声,大清现在可是将才凋零,熙朝名将大都已经做古,这出征欧洲、美洲还真是没有适合的将才。 年羹尧倒是将才,却是老四的人,不把老四彻底打倒,他根本就不敢重用,还有个岳钟琪,不过现在才二十多岁,资历、阅历都差的远,老十三是不错,可是,他那身子骨实在让人不放心,怎敢让他去欧洲、美洲? 至于他本人,想都不用想,康熙绝对不会让他去冒险,若是康熙同意他带兵去欧洲,那他也不用去欧洲了,直接占据南洋、澳洲埋头发展准备等康熙死掉抢皇位得了。 想来想去,一时间,胤祯还真是没想到合适的将才,或者提议隆科多领兵去美洲?他这个九门提督估计也做不长,不如去美洲混个军功捞个爵位,另外,付安定、郑清远这两小子也不错,练练或许是个将才,至于衍德、刘知生、林卫、德尔诨几人,那是海军的将才,不能抽调。 胤祥哪里知道胤祯早把他给排除掉了,听闻康熙心里可能根本未定下领军人选,不由又开始憧憬着能出征欧洲,他边走边问道:“十四弟可知道欧洲是否有骑兵?” “自然是有的,听闻法国的胸甲骑兵在欧洲就较为有名。”胤祯随口说道,见胤祥一副兴致勃勃的神情,生怕他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忙赶紧的转移了话题道:“十三哥,瞧这天又要下大雪了,进京的路上,你不是说有不少‘抱火锅’的冻死街头吗? 眼下移民澳洲,要的是人,这些个流民白白冻死,实在是一大损失,我回府之后,另外有要事,这事还得拜托十三哥操心。” 胤祥的注意力一下就吸引了过来,惊喜的问道:“十四弟打算伸手赈济他们?” 胤祯点了点头,道:“岂能见死不救?也花不了几个银子,天色已经不早,十三哥出宫就谴人去联络下外城的龙泉寺、万明寺、法源寺、给狐寺、药王庙、清化寺等等寺庙道观,让他们把寮房、居士林都腾出来,收纳那些‘抱火锅’的,顺带供给些斋饭,着人统计一下,过几日,我去给各寺庙添香油钱。” “这可是桩大功德。”胤祥笑道:“我亲自跑一趟,十四弟现在是名声在外,只要提及十四弟的名号,这事情准成。” 胤祯点了点头,道:“这不过是权宜之策,不独是京城,其他大小城镇也应该有不少的盲流,得想个法子妥善处理这些人,否则应景的时候,容易生乱。” “这还不容易?”胤祥微微一笑,道:“把移民澳洲的优惠条件一传出去,他们自然会想法子往澳洲去,有田有地,谁愿意做盲流?” *考虑到再有几日便要‘封印’放年假,康熙随后就传谕山西、陕西、河南、山东、直隶等省官员,做好移民的前期准备事宜。 谕旨一出,移民澳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四九城,紧跟着,移民澳洲的种种优惠也都一一传了出来,京城百姓正议论纷纷之时,澳洲有大金矿,海外放开矿禁的消息又相继传出,西班牙在美洲掠夺了四十亿白银的事情也被捅了出来,这一下,整个京城登时就如开了锅一样,到处都在议论移民澳洲的事情。 很快,十四皇子胤祯出资五千万两,七年移民千万入澳洲的计划也传了出来,随之传出的还有全国推行种痘疫苗法,江南试行低息放贷这两个消息,不过这两个消息很快就淹没在千万移民澳洲的热议之中。 朝廷组织移民并不罕见,前明有著名的‘江西填湖广’如今正持续的‘湖广填四川’亦算是大手笔,可与移民入澳一比,都相形见绌,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然而议论的最多的却是,朝廷花费五千万两移民澳洲,究竟值不值? 而一众王公大臣议论的重点却是胤祯的财力,又是建远洋舰队又是低息放贷,又是五千万两移民,这位十四爷究竟有多少身家? 次日不用觐见,胤祯饱饱的睡了个懒觉,起身后,在四个丫鬟的侍侯下更衣洗漱之后,才施施然出门,地上已是积了厚厚一层积雪,胤祯不由担心起来,不知昨日老十三可将那些‘抱火锅’的安顿好。 陪着海若几个福晋用过餐,他才来到书房,草草画了几张草图,便带着几个护卫出了府邸,他不敢多在府里耽搁,以免被堵在府里。 京城百姓室内取暖多用火炉,火炉以质地可分为泥、铁、铜三种,平头百姓是烧不起木炭的,一般都是烧的煤球,昨日胤祯特意用了一次烧煤球的火炉,煤球略比乒乓球大一点,火却不是很旺,而且换煤很不方便。 外城南区的‘谭记泥炉’是京师火炉中最为有名的,谭记泥炉是以锅盔木制造,透热力极强,轻而易搬,也算是老字号了,连天大雪,‘谭记泥炉’的生意也就显得格外的好,掌柜谭才军这几日一天到晚都是乐呵呵的。 谭才军不过三十出头,身形稍显单薄,生的倒也和善,见人是未言三分笑,正是一副天生的掌柜模样,今日一上午就卖出了二十多个炉子,他心里乐滋滋的,围着火炉,啜着热茶等着客人上门。 门口厚重的棉帘被掀开了,一人伸头进来仔细的张望了一下,谭才军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人的帽子是‘步步升’的风帽,连忙站起身,给伙计使了个眼色,不料那人又缩了回去,却是把门帘就这么掀着,一股股冷风立时灌了进来。 这不是有意恶搞吗?伙计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笑容也有些僵,谭才军却是心里一惊,丝毫不敢怠慢,恭敬的在门帘的斜前方候着,一边还不忘给伙计使了个眼色。 胤祯一身便装,稳步而入,方才进屋站定,谭才军便拱手一揖,道:“贵客临门,小店荣幸之至。”说着,又吩咐伙计道:“快去,把我珍藏的龙井和那套茶具拿出来。” 胤祯瞅了谭才军一眼,又回身望了掀门帘的护卫一眼,这才迈步,谭才军心思灵动,一边让座一边说道:“少爷驭下有方,一看便是出自富豪之家,敢问尊姓?” 听他暗里解释,胤祯不由微微一笑,这能做掌柜的,倒都是有几分眼力的,略微沉吟,他才矜持的道:“称我龙少爷便是。” 谭才军心里却是没底,这么个贵少爷来他一卖火炉的小店,总不可能是买炉子的吧?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隆少爷亲临小店,不知有何吩咐,小的必定尽心尽力。” “听闻贵店火炉做的地道,我这里有个新式火炉式样,想请贵店制做,不知可行?”胤祯微笑着说道,而后将画好的草图摊开在桌子上。 新式火炉?谭才军心里疑惑,却仍是满脸的笑容低头细看,这炉子倒也不奇特,只是风门的地方怪了点,这么小,怎么换煤球? 见谭才军脸有疑色,胤祯含笑问道:“贵店仅只做泥炉?” “回隆少爷,铁炉、铜炉都做。”谭才军恭敬的回道。 “既是如此,那就一事不烦二主,这个做蜂窝煤的模具,贵店也一并制做吧。”胤祯说着又摊开一张草图,道:“这蜂窝煤与煤炉是一套的,我先给你二两订银,明日能做出来吗?” 谭才军看了看图纸,微微摇了摇头,道:“这怕是有点难。” “五两!明日午时之前完成。”胤祯随口说道。 这是遇上八旗子弟了?还真是不折不扣的败家子!谭才军心里暗喜,赶紧应了下来,胤祯却又道:“你最好把工匠叫来,有些细节要嘱咐一下。” 乘着工匠未到的空隙,胤祯又含笑问道:“听说最近京城实行工商杂税革新,对你们可有影响?是好是坏?” 谭才军狐疑的瞅了胤祯一眼,难道走眼了?这可不象是败家子儿,瞧着年纪也不象是个官,怎得带出了一副官腔?是满族官宦子弟? (未完待续) 第370章 严打? 见他起疑,胤祯也察觉自个语气不对,微微一笑,无所谓的道:“无聊,随便问问,我叔家的酒楼好象对此很不满。” “大酒楼当然不满。”谭才军接着话头道:“大酒楼的税比以往高了,咱们这小店倒是得了便宜,这税,少了足有三成。” “哦,你们怎么会少了如许多?”胤祯佯做好奇的问道。 既是说开了,谭才军也不再顾忌,这事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当下就接着道:“我们这店有个名目,是叫生活必须品类的,咱们这行减的不是最多的,粮油米铺,那才叫多,减了五成。酒楼也不是涨幅最高的,八大胡同的那些个青楼,那才叫一个高,翻了两番,窑姐儿的身价也跟着翻了两跟头,要说这朝廷还是不错的。”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却是及时打住了,瞧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胤祯不由轻笑道:“可是杂税之外,另有杂税?” “谁说不是呢。”谭才军苦笑了下,才道:“天子脚下,皇城根儿,衙门多如牛毛,随便哪个衙门出来的,那都是爷,咱们这些个脚底泥,都得上赶着巴结奉承。” 说到这里,他感觉有些失言,急忙打住了,给胤祯杯子里续了茶,才笑道:“今儿多喝了两杯。让隆少爷见笑了。” “这有什么。”胤祯含笑道:“我叔那家酒楼也差不多,如今这年头,生意难做。” 这话登时就引起了谭才军的共鸣,他接着道:“咱这‘谭记泥炉’上百年老店了,几辈人传下来的,要说朝廷,那确实没得说,这税也低,各衙门官爷,那都是有数的,讲究个细水长流。可这市井泼皮,却是无底洞,隔三岔五的骚扰,烦不胜烦。” 收保护费?胤祯一下就反应过来,不由试探着道:“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就没人能管?” “谁敢管?这背后可都些系黄带子红带子的阿哥。”谭才军撇了撇嘴道。 天下乌鸦一般黑,历朝历代都一样,胤祯心里暗忖,要不怂恿康熙来场严打?杀杀这些个黄带子的威风,否则这些什么革新都是瞎忙。 胤祯跟两位工匠仔细解说了半晌,才离店而去,谭才军却是纳闷,这半晌,咋就没一个客人登门?凑到门口一瞅,却见到几个剽悍护卫镞拥着胤祯离开,他心里不由一跳,都说祸从口出,今儿个别是惹下大祸了吧?这什么隆少爷看样子来头不小。 昨日一夜大雪,但大街上的积雪却是一早就被铲的干干净净,街面是清一色规格统一的青石板,临近年关,已有不少人家开始准备年货,大街上熙熙攘攘,显的分外热闹。 胤祯半年时间在南洋,已经很久未感受到这股繁华喧闹的味道,一回府,又要没完没了的见人,想想没什么急务,他便一路安步当车,随着人潮,在大街上悠闲的逛着,穿过小市街进入三里河街,街面上人才少了点,胤祯更觉惬意,达春等几名护卫亦是暗松了口气。 待的走到崇文门大街,已是后晌午了,达春跟上前请示道:“主子走了老长时间了,是否乘轿?” 胤祯却是犹未尽兴,左右张望了一眼,才道:“累倒是不累,你这一说,倒是有点饿了,就近找个茶楼或者是酒楼坐坐。” 达春这几年一直跟着胤祯东奔西跑,对京城也不是很熟悉,闻言,便招手叫二个一直留在京城的护卫过来,问道:“附近可有好的茶楼酒楼?” “前面半里许,有家才开张的酒楼叫‘天山雪’厨子和舞娘都是天山过来的,店面大,又极富特色。”一护卫毫不犹豫的说道。 “成,就去那。”胤祯点头笑道。 一行人走近‘天山雪’大门口,就见门口一大群人恭候着,最吸引胤祯眼球的是几个身材高挑、肤色白皙的女人,胤祯第一感觉就不对劲,这怎么看着象是俄罗斯的? 走近几步,胤祯正待仔细打量一下,却见那群人迎上前去,他不由侧身望去,正好看到隆科多一身便服哈腰出轿,他不由暗笑,这家伙日子过的倒是滋润,想想也是,隆科多身为九门提督,这些个大酒楼即便是有背景,对他亦要十分巴结。 想到出征美洲一事正要探探隆科多的口风,胤祯脚步微动,又站住了,隆科多在一众人的镞拥下,昂然而行,待与胤祯迎面而过时,他迟疑的停下了脚步,仔细看了一眼,确认是胤祯,他立刻就转身急行两步,就地一个千儿扎下去,道:“奴才隆科多给十四爷请安。” 站起身,隆科多腆着脸笑道:“奴才糊涂,对面都没认出十四爷来。”说着他又对一众人等道:“这就位就是当今十四阿哥,还不快拜见十四爷。” ‘天山雪’掌柜及一众侍从立时就跪了一地,“草民等叩见十四爷。” “平身。”胤祯含笑说道,而后又对隆科多道:“前面带路,否则想吃顿安生饭都不行。”说着已是转身先行。 隆科多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胤祯何以独自出现在这地方,忙一路紧跟着道:“十四爷昨日回京,今日怎得有闲独自到这地方来了?怎得不让人通知奴才一声,奴才还以为您在宫中呢。” “去前面办点事,一路散过来,听说这家新开的口味还不错。”胤祯边走边道。 进入后院,胤祯脚步才慢了下来,隆科多熟门熟路的将他带入一间大厅,胤祯打量了下,这厅极大,地上铺着毡毯,却只设了一张大桌,他笑着落座道:“今儿,我可是喧宾夺主了,坐吧。” 隆科多陪在下首坐了,嬉笑着道:“十四爷这么说,可是折杀奴才了。”抬眼见一众侍从跟了进来,他打住话头,吩咐道:“打起精神侍侯,爷重赏。” 隆科多心思灵敏,胤祯既然在门口等他,那肯定是有事情要说,否则根本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见他,因此吩咐完,他便转头请示道:“十四爷,是先开席还是?” “先开席,不是急事。”胤祯微微抬了抬手,他确实是感觉有些饿了。 (未完待续) 第371章 老十要散伙 一听不是急事,隆科多不由大感轻松,微微颌首示意侍从上菜开席,一时间,各色新疆风味的菜肴便流水般送了上来,生氽羊肉、金沙羊排、玉石羊腰、枸杞羊肠花、酥炸羊蹄、香辣羊仔骨、翠珠鞭花、萝卜牛腩煲,瞬时间就摆了满满一桌。 隆科多笑吟吟的说道:“来这里就为尝鲜,都是西域风味,十四爷尝尝看,若是不喜,奴才马上令人撤换。”说着,他又道:“十四爷看用点什么酒水,这里特色是地道的葡萄酒。” 胤祯尝了几口,道:“还不错,这大雪天,就喝淮安老曲吧。”说着,他回身张望了一下,见达春几个护卫目不斜视的守在门口两侧,不由笑道:“达春,允许每人喝半斤酒驱寒。” “谢主子恩赏。”达春躬身谢道,起身后却仍是一动未动,胤祯体恤那是一回事,就那么几个护卫在,他可不敢有半点松懈。 见胤祯今日心情甚好,隆科多亦是浑身舒坦,轻声道:“十四爷,这里歌舞亦是一绝,西域风情,别具一格,十四爷可有兴观赏?” 胤祯亦想仔细看看那几名白种人女子,当下便点头,道:“叫上来吧。” 在别具风味的丝竹声中,几名舞女快步出场,一见舞女装扮,胤祯就明白了隆科多口中的别具一格是什么意思了,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室内却温暖如春,领舞的女子肤白如雪,曲线完美,身上衣物少的可怜,偏又用黑纱蒙了半张明媚娇艳的脸庞,舞蹈动作更是大胆狂野。 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胤祯看的亦是一楞,这年头就有如此开放的艳舞了?难怪生意如此兴隆?不过,新疆人怎么可能万里迢迢跑到京城来开这么个酒楼?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吧?想到这里,他不由瞥了隆科多一眼。 隆科多根本就没心思赏舞,全部心神都在胤祯身上,胤祯这一眼轻瞥,登时就让他心里七上八下个不停,十四爷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一曲舞毕,胤祯微微抬了抬手,隆科多立刻挥手将一众人屏退,陪着小心问道:“不合十四爷味口?” “还算新奇,不过,突然想起有要务在身,改日再来吧。”胤祯站起身来微笑着道。 隆科多不由微觉诧异,不是还有事要说,怎得突然要走?他亦是天份极高之人,立刻就醒悟到,十四爷是对这地方不放心,他登时大感惶恐,一边陪着往外走,一边细细梳理这酒楼的资料。 出了‘天山雪’,胤祯才淡淡的道:“此地离你步军衙门不远,去你签押房吧。”说完,径自登轿而去。 隆科多躬身礼送后,回头望了一眼‘天山楼’才匆匆登轿跟了上去,进入签押房落座之后,隆科多觑了一眼胤祯的脸色,才小心的探问道:“十四爷可是对‘天山雪’不放心?” 胤祯只是淡淡的问道:“你可清楚其底细?” “回十四爷,‘天山雪’的东家,厨子、乐师舞女皆是持的哈密开出的引子,引子没问题,而且还有镇国将军伊克塔哈做保,应该没问题。”隆科多忙欠身说道。 哈密?哈密瓜,新疆的?胤祯听的微微皱眉,那应该不是俄罗斯的,难不成是准噶尔部的细作?现在才是康熙五十一年,离着叛乱还早的很,难不成,他们现在就起心叛乱了?伊克塔哈又是谁?宗室太多,他确实不是每个都能记的。 见胤祯皱眉头,隆科多忙细说道:“哈密奴才也不清楚,查了资料才清楚,是维吾尔族所在地,康熙三十七年归附的,随之便编旗队,设管旗章京,实行札萨克制度进行治理,伊克塔哈是阿敏贝勒的重孙,他的一个庶福晋原籍就是哈密的。” 阿敏贝勒是清初四大贝勒之一,伊克塔哈的身份也算贵重,胤祯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忖,这些哈密人入京应该瞒不过康熙的耳目,自己暂时还是不要多事的好,沉吟了一下,他才问道:“领舞的女子也是哈密的?” 隆科多心里一动,难道十四爷看上那几个俄罗斯女人了?他忙解说道:“那倒不是,那几个女子都是京城俄罗斯佐领的。” 还真是俄罗斯人,倒是没走眼,不过既是俄罗斯佐领人家的女子,倒也不用疑神疑鬼的,抛开这事,他便问道:“看你这九门提督做的也挺滋润,想不想动一下?” 隆科多心里一惊,康熙对自己有意见了?他忙就地跪了下去,叩首道:“奴才全凭十四爷差谴。” 对隆科多的态度,胤祯是大为满意,微微点了点头才道:“此事目前尚未定下来,你既然放的下京城的繁华,我便试试。” 要出京?隆科多不由一阵沮丧,却赶紧的磕头谢道:“十四爷如此体恤,隆科多唯有肝脑涂地以报十四爷大恩。” “恩,另外还有件事,你留心一下。”胤祯紧接着吩咐道:“京师内外城,有不少泼皮扰乱商铺,敲诈勒索,民愤极大,这后面牵扯颇大,你先着人把底摸清,不要惊动他们。” 隆科多身为九门提督,对这些事自然是门清,一听这话,心里便是一惊,十四爷难不成要整顿旗务?这可是出力不讨好,四处得罪人的差事,他忙躬身回道:“喳,奴才明日就派人摸底统计,不过,这事有些棘手,十四爷。” “无妨,正好借这些害群之马来整顿京城秩序。”胤祯说着站起身来,又叮嘱了一句,道:“不要走漏了风声。” *廉郡王府后花园,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二人在暖阁里喝着闷酒,谁也没有说话的心思,老十四掏五千万两移民千万入澳洲,朝廷开年便启动大举移民澳洲的消息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朝廷既然准备一开年就大举移民,至少是说明南洋已经稳定下来,不是老十四有绝对把握打赢南洋之战,便是已经与西班牙、荷兰谈妥了,老十四南洋兵败是不用指望了。 既然已经开始移民澳洲,那海外分封是不是即将开始进行了?一旦启动海外分封,将再无人能撼动老十四的地位,胤禩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老四了,但老四在广州却是丝毫不见动静,是按兵不动,等待机会?还是已经完全的死心?他心里没有一点底。 何焯建议埋头做实事,以改变在康熙心里的印象,一边再等机会,建议是不错,可真操作起来,才知道有多难,根本就没差事给你,你做什么实事?老十四整改漕运的折子,被康熙留中未发,想来是康熙不愿意在这时候节外生枝的缘故。 而除了漕运,他根本就找不到差事做,整顿旗务倒是现成的,可那能做吗?施世纶调去天津,他想把推广高产抗旱作物的差事揽下来,可康熙转手就扔给了户部尚书噶敏图,连一点机会都没给。 两正自枯坐闷饮,门帘一开,却是十阿哥胤誐走了进来,瞧了一眼屋里情形,他便笑道:“围炉赏雪,八哥、九哥好兴致。” 老九胤禟抬首看了他一眼,闷闷的道:“屁的个兴致。” 胤禩却是含笑道:“十弟来的正巧,喝两杯驱驱寒。” 解了外套,胤誐嬉笑着落座,自倒了一杯,吱溜一口饮了,吁了口气,才道:“老四也回京了,我刚在路上遇见他家几个小子出城去请安。” 老四胤禛也回京了?胤禩微微一怔,便又释然,康熙在天津落水,他于理也该回京请安,老十三都回京了,他又岂会不回? “老四回京又如何?他能奈何老十四?”老九胤禟闷声说道。 胤誐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却仍是忍不住道:“不是说好了静观其变的嘛,怎得又沉不住气了?” “静观?再观几天,老十四就成太子了。”胤禟没好气的说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能阻止?”胤誐也不是什么好脾性,立刻就反唇相讥道:“坐在这里生闷气,老十四就能主动放弃太子?” “够了。”胤禩沉声低喝了一声。 胤誐自斟自饮了一杯,才道:“八哥,我看咱们还是算了,皇阿玛既然推出七年移民千万的计划,那是铁定属意老十四了,说句掌嘴的话,皇阿玛还能不能活七年,都还很难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胤禩、胤禟两人都抬头诧异的看了老十胤誐一眼,这话说的有见地,康熙若是不属意老十四,岂会同意这个七年计划? 沉吟了半晌,老九胤禟才道:“废太子已经半年多了,若是皇阿玛确实属意老十四,这段时间,应该就会水落石出。三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天,八哥你看呢?” “何必等!”胤誐却是抢着说道:“十五大朝,找人进谏,劝立太子,皇阿玛是何心意,一试便知,皇阿玛早已经同意海外群封了,移民澳洲的消息一出来,满城的宗室现在都眼巴巴的等着海军远征美洲和非洲呢。” 老十想散伙?胤禩一惊,却是沉声问道:“十弟,你真打算参与海外分封?” (未完待续) 第372章 老八低头 迎着胤禩的目光,胤誐诚恳的道:“八哥,我有自知之明,朝务政务非我所长,分封海外才是最适合我的。” 一听这话,老九胤禟顿时也急了,连忙说道:“十弟别急,咱们先试探一番再说,就算要去海外,八哥、九哥陪你一起去,海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没钱没兵,再好的地方给你,也是枉然,群封的话,你性情耿直,容易吃亏。” “九哥,有您这番话,我就知足了。”胤誐诚恳的说道:“八哥,我性子直,说错话了,您别见怪,这半年来,我算是看透了,谁也甭想争过老十四,八哥你们想想,皇阿玛虽然名义上将海军收归朝廷,实则,海军仍然牢牢的握在十四弟手中,海军现在对大清之重要,已然是超越了八旗绿营,为什么十四弟主动上缴,皇阿玛都不收回兵权?”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老十四有钱,对海外情况又熟悉,海军又是他一手创建的,他掌管海军乃是人心所望。”老九胤禟不以为然的说道。 胤禩脸色却是沉了下来,他已经明白老十的意思了,胤誐接着又说道:“那九哥再想想,十四弟掌着海军一日,谁能有机会争的过他?” 老九胤禟登时亦不再出声,海外远洋贸易,南洋、澳洲、海外分封都与海军息息相关,而且海外贸易,海外分封定然是要与西洋诸国结仇的,现在不就已经结下两个仇家了,有西洋的潜在威胁,海军就必须持续的发展,发展自然要钱,而且是要巨额的银子。 康熙若是现在收回海军,海军的发展必然难以为继,现在才多少战舰?西洋人一旦窥破虚实,马上就会打上门来,到时候,别说是南洋、澳洲,沿海之地都是大麻烦。现在不收海军,再过两三年,海军的规模日益强盛,届时再想收,势必难如登天。 以老十四的手段,康熙在有生之年,根本不可能收回海军的控制权,一旦澳洲大规模移民,海外开始分封,康熙只能倚重老十四,现在想来,老十四应是早就防着这手,所以才在海军大力培植汉人,这确实是一着狠棋,也高的不能在高,当初,怕是康熙也没料到。 想到这里,他几分酒意都化做了冷汗,老十四实在太狠了,这才四年光景,连康熙都奈何不了他,若是他刻意针对八党,怕是早被吃的连渣都不会剩下一点。 胤誐最怕闷,也沉不住气,见两人不作声,兀自接着说道:“十四弟与我们有那么多年的交情,他上位定然要重用八哥、九哥,您二位朝中得势,十弟在海外,谁敢占我便宜?” 胤禩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根本就没听清楚老十在说什么,连康熙都无法剥夺老十四的海军大权,那即便是康熙立他为太子又如何?难道还能够扛的住老十四和所有皇族宗亲的打击?还不止,现在文武大臣亦大多向着老十四!除非是老四与老十四死磕,否则没一丝的希望。 见两人闷着不做声,胤誐颇为郁闷的自斟自饮了一杯,老九胤禟却是突然问道:“十弟,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胤誐白了他一眼,道:“我自个琢磨的。” “甭撑着了,快说,咱们也认识下这位高人。”老九胤禟却是不依不饶。 “伊德提的醒,剩下的都是我自个琢磨的。”胤誐泄气的说道:“九哥忒不地道了,我难道就看不透这点破事?” 听说是伊德,老九胤禟微微点了点头,伊德是钮祜禄?遏必隆的四子,新提拔的领侍卫内大臣,也是老十的舅舅,钮祜禄氏最出色的人才,他能看破这点,倒也不奇怪。略微沉吟,他才对胤禩道:“八哥,放手吧,伊德说的有理,既然无人能剥夺老十四的海军大权,就没人能与之争锋,何必等到老十四立了太子再低头,没的伤了和气。” 胤禩暗叹了口气,老九老十都放弃了,他硬撑着又有何益?若是老四能够得手,他现在即便是低头,也仍然有机会,想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道:“是该放手了,十弟去给十四弟传个话,明日后半晌,八哥亲自过府拜访。” 一听这话,老九老十都松了口气,这次,八哥看来是真的放手了,即便是不想放,也非得放手不可,毫无希望,何必硬撑着,平白伤和气不说,还会尽失人心,胤誐连忙应道:“八哥放心,我待会就去,到十四那里蹭酒去。” 胤禩点了点头,道:“海外分封,十弟暂时就不要做指望了,听萧永藻提及,为防动摇国之根本,有可能只允许宗室子嗣前往海外。你家老大才十一岁吧,还早呢。” “啊?还有这一说?”胤誐登时就苦起了脸。 *天空阴沉沉的,寒风一阵接着一阵,却吹不散厚重的乌云,眼看着又是一场大雪将至。 潞河驿北院正房,邬思道手持一卷,围炉漫卷,胤禛则怔怔出神,在广州自传教士口中得知欧洲的真实情形之后,他便沮丧不已,而邬思道这半年来仿佛已是黔驴技穷,闭口不再提老十四和海军,一心只是帮着打理‘摊丁入亩’事宜。 今日抵达潞河驿便闻知了朝廷开年后大举移民澳洲及老十四计划耗资五千万,七年移民千万的消息。胤禛更是彻底感到绝望,南洋全面占领,移民澳洲和海外分封一旦展开,老十四便是如日中天,再也没有机会能够撼动他分毫。 沉吟了半晌,胤禛不死心的问道:“邬先生,咱们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老十四上位,束手待毙不成?” 邬思道抬头看了他一眼,简单的说道:“海外分封。” 胤禛手往下一切,道:“这也没机会?” “此非我所长。”邬思道毫不犹豫的道:“不过,思道以为,可一不可再。” 胤禛登时又沉默下来,老十四被刺了一次,绝对是严加防范,确实难有机会,但现在除了刺杀,再无良策,正自苦思,大门却被推开了,一阵冷风立时灌了进来,未听禀报,怎得就敢胡乱闯入?他登时脸一沉,抬头一看,却是大为惊喜,来人竟然是老十三胤祥。 (未完待续) 第373章 十三重情 一见进来的是十三阿哥胤祥,邬思道亦是大为意外,四爷明日便要进京,他何以匆匆赶来,京中出了大事?看他神色却又不似,难道是十四爷的说客?这可不象十三爷的风格,想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四爷现在身处陷境? 胤禛已是起身迎了上去,给跟随进来的护卫打了个警戒的手势之后,他才含笑道:“十三弟,你怎么来了?这天寒地冻的,路又难行,腿伤可是好利索了?” 胤祥微笑着拉手道:“谢四哥挂怀,早没事了,这一年不见四哥,得知消息便赶来了。”说着又望向邬思道:“邬先生别来无恙?” 邬思道拱手一揖,爽快的笑道:“一年不见,十三爷风采依旧。” “别闹虚礼。”胤禛笑着道:“过去暖暖手,喝杯热茶。” “让人送壶好酒。”邬思道微笑道:“与十三爷久别重逢,岂能无酒?” “呵呵,知我者,邬先生也。”胤祥解下披风,大步走到火盆边,略微一让,便从容落座。邬思道沏了一杯茶,递了过来,笑道:“先暖暖。” 胤祥点头谢过,这才低头啜茶,雪厚路滑,他一路骑马急赶,确实是累的够呛。 胤禛瞅了邬思道一眼,又看看胤祥,却未出声,心里也在琢磨着老十三匆匆而来的原因。 胤祥啜了几口茶,见二人皆不做声,心知二人性子沉稳,心机深沉,断不会开口先问,放下茶杯,他便主动说道:“十三此番回京,与十四弟一同陛见,方知十四弟圣眷之浓,已是无以复加,皇阿玛对其亦是期望甚高。 这一年来,十三跟随海军在上海、澎湖、马尼拉、噶罗巴、满刺加,亲眼见证了海军的成长,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有三万海军在手,老十四完全可以横扫天下,八旗绿营根本就不堪一击,甚至可以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十四弟在噶罗巴已经建立起海军基地,一年之后,即便是皇阿玛亦奈何不了他,十四弟在海军中的威信太高,他若要篡位,别说是汉人,就是满人也铁定会毫不迟疑的跟他走,而且,整个南洋的汉民也会支持他。 如今,十四弟又花五千万两大举移民澳洲,不出数年,澳洲也将跟南洋一样,极力支持十四弟,这一切,皇阿玛自然是洞若观火,却依然听之任之,其意自是不言自明。” 说到这里,胤祥略微停顿了一下,才诚恳的道:“四哥,十三匆匆赶来,并非是为十四弟做说客,实是担忧四哥的安危,十四弟虽然颇为顾念手足之情,却非心慈手软之辈,十三恳请四哥,及时收手,否则,四哥必将遭受皇阿玛和十四弟联手打击。” 听闻最后一句话,胤禛顿觉心惊肉跳,邬思道却是沉声道:“皇上对四爷起疑了?” 胤祥未做声,只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出宫之后,对康熙特意提出由四哥胤禛领兵出征欧洲一事,他揣摩良久,越想越是心惊,三哥、四哥皆不善兵,康熙岂有不知?何以独提四哥?唯有一个可能,康熙这是刻意的试探老十四对四哥的态度,这岂不是意味着康熙已经疑心老十四在广州遇刺是四哥所为? 见胤祥点头,胤禛顿觉浑身冰冷,康熙既对他起疑,那他的处境便岌岌可危,难怪老十三等不及,匆匆赶来通知。 邬思道一双浓眉登时皱了起来,康熙对四爷见疑可不是小事,他可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仅仅是一分疑心,就足够断送四爷所有的希望和未来,随便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足以让四爷终身圈禁。如今已不是争储的问题,而是如何才能自保?稍稍沉吟,他才道:“十三爷,难道四爷放手,便可保无虑?” 胤祥沉声道:“看皇阿玛和十四弟的意思,都无心置四哥于死地,不过,四哥若是不收手,十四弟可就难说了,他曾经几次提到过,在名分未定之时,一众兄弟争储,是天经地义,不管是何手段,他都能容忍,一旦定下名分,再不知进退,便休怪他无情。” “好气魄!”邬思道轻赞了一声,道:“十四爷这是视储君为囊中之物,根本就未将一众皇子放在眼里。” 胤祥轻声道:“十四弟这份胸襟也确实让人心折,一众兄弟中,无人能出其右。” 四爷本就刻薄,这话说的,邬思道赶紧将话岔开,“十三爷,不知能否把陛见的具体情形简约的说一下。” 胤祥微一犹豫,便将胤祯出兵欧洲的奏对简单的说了一遍,邬思道听的暗暗心惊,十四爷果然是非同一般,竟然还要远征欧洲,他敢将海军交到十三爷、大爷、二爷手中,可见他对海军的掌控已是随心所欲。 沉吟半晌,邬思道才缓缓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四爷,暂且放手吧,欧洲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如今自保尚且无暇,岂敢不放手?”胤禛幽幽的说道:“不过,我宁愿去美洲,也不愿意去欧洲为老十四锦上添花。” “美洲、非洲虽好,却非四爷福地。”邬思道沉声道:“十四爷能将四爷流放欧洲,已是大出思道所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四爷现在还能拗得过十四爷?欧洲虽远,却是富庶之地,不仅小国林立,而且战乱纷飞,混乱不堪,以四爷手段,谋一隅之地,岂非轻而易举? 以思道想来,十四爷将四爷谴往欧洲,便是希望四爷搅乱欧洲,在兵力、财力方面自然会有所照顾,四爷为大清计,为自身计,都将竭力打出一片天地来。这是阳谋,光面堂皇,四爷即便心知肚明,亦只能俯首甘就,十四爷这手段,思道自愧不如。” 老十四背后竟然还怀着这样的目的?胤祥听的一怔,原本以为奏对之时,老十四不过是顺水推舟,想不到他仓促之间,便走出如此一着妙棋,这份心智,着实令人心惊。 胤禛听的亦是一楞,这老十四端的是好手段,既是无法拒绝,又有利可图,那只能去欧洲了! 邬思道呷了口茶,又接着道:“欧洲之行,为时尚早,四爷怕是还得帮十四爷把‘摊丁入亩’推行下去,那个‘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四爷不妨一并抛出来,迟早要去欧洲,也不虑得罪人太多,此事办的好,日后在欧洲,钱粮也会充裕一些。” 怎么是帮老十四推行‘摊丁入亩’?胤禛满脸疑惑的瞅着邬思道,这事怎么扯到老十四身上去了? 邬思道自然清楚他为何疑惑,当下又接着道:“四爷,将占南洋、移民澳洲、推广高产抗旱作物这几件事与‘摊丁入亩’联系起来看,不难发现,这几件事情都是围绕人口这个问题的。 十四爷处心积虑的建立远洋舰队,占领南洋、移民澳洲,海外分封,这都需要大量的人口,推广高产抗旱作物是为保证人口增长有足够的粮食,而‘摊丁入亩’则是废除了人头税,戴铎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举子,为何恰在这关头给四爷献上‘摊丁入亩’的良策?十四爷又为何力挺? 之前,思道也未窥破此点,但随着移民澳洲、海外分封的出台,发展人口已成为迫切的需要时,思道才幡然醒悟,这必定是十四爷的手笔,可叹,咱们不仅为十四爷做嫁衣,而且还甘之如饴。” 轻叹了一声,他才继续说道:“正是看破了这点,思道才灰心丧气,十四爷下的是一盘天大的棋局,咱们在不知不觉中,都充当了棋子的角色。” “不可能,老十四难道在四年前就开始布局了?”胤禛喃喃着道:“不可能,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邬先生实乃大才。”胤祥沉声道:“如今能看破十四弟这棋局的,唯有邬先生,‘摊丁入亩’,推广高产抗旱作物,十四弟有次说漏了嘴,十三仅是怀疑,却未能如邬先生这般看的透彻,澳洲的发现,十三也觉的甚是蹊跷,估计十四弟早就知道澳洲的存在。 十三倒是觉的,十四弟确实在四年前,也就是吞并‘四大恒’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只不过,咱们都未觉察而已,如今,十四弟羽翼已丰,布局已定,已经无人再能阻挡他了,四哥切不可逆势而行。” 邬思道微微点了点头,十三爷说的不无道理,前后串联起来看,十四爷确实是从四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布局,不是争夺大清天下,而是争霸整个世界,四爷若是不识趣,必然祸不旋踵。 胤禛沉吟有倾,抬头望向邬思道,沉声说道:“邬先生可有兴趣去欧洲见识一番?” “到的广州,方知这半生都是坐井观天。”邬思道微微叹道:“思道正想去欧洲开开眼界。” 见胤禛提的起,放的下,胤祥亦是大为高兴,微笑着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以四哥和邬先生大才,欧洲这番是多灾多难了。” “京师耳目众多,十三弟前来潞河驿,怕是瞒不住人。”胤禛说着望向邬思道。 邬思道却是微微一笑,道:“无妨,十三爷无须隐瞒此行,回京直言相告十四爷,多谢他不计前嫌,四爷决意前往欧洲,还盼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未完待续) 第374章 远征不妙 恂亲王府,自步军统领衙门回府,胤祯就不停的见人,送走了噶敏图、法海等几位十四党中坚,他翻了翻名刺,才吩咐道:“天色不早,叫郑世昌进来,让其他人先回,有急事的在名刺上注明。” 郑世昌如今不仅是‘四大恒’的掌柜,也是京报的印刷总管,其子郑清海、郑清远皆是胤祯的得力手下,听闻在江南试行低息放贷,他便知十四爷要招他商议,事以匆匆赶了过来,进得房间,便见胤祯正微笑着注视着他,忙利索的跪下请安。 胤祯虚抬了一下手,微笑道:“身子还硬朗,不过,终归是一把年纪了,要注意作养,尤其是冬天,坐吧。” 郑世昌听的心头一热,忙又叩头道:“下官贱躯,怎敢劳十四爷挂齿,下官还硬朗,还能为十四爷效几年犬马之劳。”起身后,他才谨慎的在下首落座。 胤祯缓缓说道:“昨日陛见,皇上已同意在江南试行低息放贷,首期注入一千万两,之所以选在江南,为的便是稳妥,低息放贷仅针对农民和小手工作坊,各个分号要做好前期的准备事宜,贷款户的资料、底细要落到实处,每户的贷款额度、周期亦要有限定。 这是专为保护农民和小手工业者的资金,不图利润,息钱就暂定为六厘,切记不准挪做他用,若有遭灾之地农户贷不到款,告诉他们,轻则操家流放,重则株连上下三代,江南快马四日便可到京,朝廷耳目亦是不少,本王正想立威,不介意杀几个敢以身试法者。” 听胤祯说的杀气腾腾,郑世昌不由心里一紧,忙欠身道:“十四爷放心,下官亲自下江南,督管此事。” “你一把年纪,经得起几次奔波?”胤祯微微一顿,才道:“让你家老大去吧,另外,我建议一省或者是两省,设立大分号,统管一省之分店,你回去商议一下,看是否可行。” 这岂不是跟官府一样了?如此倒能省不少事,却也得增加不少开支,郑世昌忙躬身道:“下官回去便商议,或在江南先试行。” 胤祯正待点头,却闻护卫在外禀报,“禀主子,十爷来了。” 老十来了?难道是为漕运整改未办妥之事?胤祯微微一怔,便对郑世昌说道:“恩,稳妥起见,先试行一下甚好,你先回吧。” 待郑世昌告退,胤祯才起身迎了出去,才出院子,十阿哥胤誐已是急步而至,一见面,他就笑道:“十四弟,叫人整桌上好的席面,十哥今儿可是专程蹭酒来的。” 一见这情形,胤祯不由一喜,八哥扛不住了?他笑吟吟的上前见礼,微笑道:“瞧十哥满脸的喜色,可是有好事?要不,整桌十两的席面?” 十两?胤誐夸张的扬了扬眉头,笑道:“十四弟不会是才从山西转了一圈吧?怎得把山西老抠的习气学会了?” “瞧十哥这身子,确实该好好补补。”胤祯轻笑道,随后又转身吩咐道:“达春,通知后院,看有什么虎鞭、鹿鞭、狗鞭之类的没有,都给我一锅炖了。” 啊?达春登时摸不着头脑,迟疑了下才道:“喳,奴才这就着人去通知。” “等等。”胤誐急忙叫住,而后瞅着胤祯道:“十四弟,你府上咋尽是这些玩意?你真有问题?” “去你的,你才有问题。”胤祯笑道:“也不看看你自个瘦成啥样子了,是不是十嫂索求无度?” “好你个老十四,我明儿就叫你十嫂上府来,你自个问。”胤誐摔出了杀手锏,十福晋萨仁高娃可是京城宗室圈中出了名的母老虎。 胤祯登时就眼睛一瞪,道:“十哥,用不着那么狠吧?” 胤誐嘿嘿一笑,手一背,头一昂,一副吃定了你的表情,胤祯立刻转身道:“达春,看看有什么熊掌,鹿脯,猩唇、燕窝、驼峰、凫脯、鹿筋、黄唇胶之类的,也一锅炖了。” “别介啊,这八珍一锅炖了是啥味?”胤誐眉开眼笑的说道:“有一两样就够了,八哥明日上府拜访,再整桌八珍不迟。” 八哥上府拜访?胤祯心里登时大喜,现在可不比以前,八哥是八党之首,他是十四党之首,八哥亲自上府拜访,这意义可就太明显了。八哥终于扛不住,死心了!胤祯心里顿时一松,笑道:“走,今日陪十哥好好喝几杯。” *入冬以来,康熙便只逢五大朝、逢十常朝,其他日子皆体恤官员,不行早朝,不过,胤祯仍是不敢偷懒,一早就起床,赶到西华门递牌子。 眼见门口空荡荡的,胤祯忙招过一名小太监问了下,才知几个上书房大臣早已进宫了,他不由一阵郁闷,这年头,晚上没有娱乐活动,普遍睡的早,但早上起的也未免太早了点,等康熙死后,一定要把这规矩改的人道一点,不说八点,夏天六点,冬天七点总可以吧。 康熙并未让他多等,两个小太监飞快的跑来,打千儿请安之后,才道:“十四爷,皇上在乾清宫东暖阁召见您。” 胤祯见这小太监一路小跑而来,心里便不由咯噔一下,边走边紧张的想到,如此急,必然是一众上书房大臣都在,而议题无非就是移民和远征欧洲,老八虽说扛不住了,决定放弃,可老八的党羽现在并不清楚,一旦商议远征欧洲,定然要遭遇极大阻力。 一路急行,穿过景运门,便见李德全站在门口张望,他心里不由一沉,难不成不是议的远征欧洲?又发生什么大事不成?否则李德全怎会守在这里? 一见胤祯近前,李德全飞快的打了个千儿便道:“皇上有旨十四爷随到随进。”说着又低声道:“十四爷小心,远征欧洲一事,争的厉害,皇上很不高兴。” 康熙不高兴?是什么意思?是不赞成,还是赞成?胤祯听的云山雾罩,估计李德全也不清楚,按例,上书房大臣议事时,他是不能在殿内的。 快步走进乾清宫,便听的嵩祝的声音,“四万里远征,闻所未闻,亘古未见,海路迢迢,凶险莫测,即便于国大利,奴才亦不赞同。” (未完待续) 第375章 大忽悠 胤祯听的心里一沉,嵩祝不参与党争,历来又都是主战派,连他都如此激昂的反对远征欧洲,足见反对力度之大,支持远征的应该就是李光地、张鹏翮这二人了,不过,康熙为何会不高兴呢? 急步走进东暖阁,胤祯一眼便瞥见康熙沉着脸盘膝端坐于大炕上,其他人都是坐在小杌子上,除了六个上书房大臣,兵部满尚书殷特布、孙徵灏二人亦在。无暇多想,他连忙给康熙叩头请安。 “平身,赐座。”康熙淡淡的说到,而后又扫了众人一眼,道:“接着议。” 话音一落,兵部满尚书殷特布就说道:“众所周知,西洋诸国如西班牙、荷兰、英吉利、法兰西等海上强国在美洲、非洲的海外领地众多,而海外分封必然是要与西洋诸国开战,如今,西洋内乱,正是乘机削弱对方的大好时机,自然要出兵西洋。” 兵部汉尚书孙徵灏亦跟着道:“美洲、非洲,哪里不是数万里之遥?除非不推行海外分封,否则都是亘古未见之跨海远征。” 难怪会争的激烈,胤祯心中暗忖,原来这两个兵部尚书是极力主战,想想也是,历来兵部都是主战派,一则战事一起,兵部则凌驾六部之上,他们可谓是位高权重。二则,也怕在康熙心中落下畏战的印象,这尚书可就当到头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喜,康熙特意将两个兵部尚书掺合进来,是不是也倾向于出兵欧洲? 一听殷特布将远征西洋与海外分封联在一块,几个持反对意见的大臣都不由谨慎起来,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人误会反对海外分封,那可就将朝中一应皇族宗亲、勋贵大臣都得罪遍了,马齐不由暗骂了一声,“卑鄙。” 虽说现在八党与十四党是处于蜜月期,但十四爷最近的风头实在是太盛了,若是远征西洋,大胜而还,八党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一丝指望,因此马齐是极力反对远征的,略微沉吟,他便说道:“并非是反对远征西洋,而是目前远征西洋的时机不成熟,连至西洋的航线亦未开通,就谴三万海军远征,这风险实乃太大,昔元蒙征东洋,遭遇风暴全军覆灭,前车之鉴,不可不引以为戒。” 萧永藻亦紧跟着道:“南人北上,或北人南下,尚且水土不服,何况远征西洋?再则,听闻西洋有瘟疫——黑死病,死于此疫者,高达上千万,在情况未明之前,实不宜远征。” 王掞亦欠身说道:“此言不虚,微臣亦听闻,正是恐惧黑死病,西洋各国贵族终其一生都不洗浴,而以香粉掩盖体味,此亦是西洋各国对香料情有独钟之缘由。” 胤祯听的哭笑不得,看来这大半年来,这些大臣们也未闲着,对欧洲的情况是狠下了一番苦功的,黑死病,贵族不洗澡、香料的需求这些东西都被挖掘出来了,不过,欧洲的好东西,哥白尼的日心说、微积分、文艺复兴,造船业、航海技术,科学院,他们怎么就一样也没看到? 康熙微微挪动了下坐姿,又呷了口茶,才瞅向胤祯,道:“胤祯,远征欧洲是你提议的,说说你的看法。” 见了康熙的举动,李光地心里却是暗自松了口气,康熙的坐功极好,议政时,连着两个时辰都可以纹丝不动,这才多大会工夫,他就挪身子了,这是对刚才几人所说不满,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看来,康熙还是力主远征的。 胤祯此时却是无暇再去考虑康熙究竟是支持还是反对,此时远征欧洲,可说是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再想介入欧洲,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因此,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他们,微一沉吟,他便从容说道:“远征欧洲,是国之大事,其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将会影响大清百年之运,甚至是数百年之运,在座诸公,皆是大清栋梁,一代人杰,希望诸位屏弃门户之见,以慎重的态度、长远的眼光,缜密全面的角度来商议此事。 我大清入主中原七十余载,皇阿玛至明如日,至仁如天,五十余载孜孜求治,勤求民瘼,如今是天下归心,四海艾安,已为大清奠定、开启百年盛世之基业,西征准噶尔、北拒沙俄,南征南洋澳洲,疆域之阔,版图之广,亘古未有,实乃集皇王之大成,亘古今而首出。” 听到这里,康熙心里极为受用,脸色亦大为和缓,百年盛世,集皇王之大成,这两句可谓是经典,虽然略显出格,倒也不是虚言,这个老十四,可真是说到他心里去了,他极欣赏的瞥了他一眼。 一众大臣心里则暗道惭愧,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这些话怎么就早没想到?竟然让十四爷抢了先,还真是没看出来,十四爷奉承人的手段亦是如此的出众。 胤祯略微停顿,语气一转,侃侃说道:“然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国亦如此,正所谓居安思危,方能长久。环视天下,沙俄雄踞于北,虎视耽耽,欧洲诸国发展迅猛,野心勃勃,大清岂能高枕无忧,坐享安乐? 美洲、非洲皆是蛮荒无主之地,并不足虑,奥斯曼、波斯、莫卧儿几大帝国亦是日落西山,自保无暇,能威胁大清的,唯有欧洲诸国,有一点要说明,沙俄亦是属于欧洲之国,其在北欧与北欧强国瑞典大打出手,已取得决定性胜利,由此而挤身欧洲强国之一。 欧洲诸国近些年来的发展是有目共睹,不论是造船航海技术、还是天文数学,自然科学都已经远超大清,西班牙目前仅是欧洲二流的强国,其舰队威力,大家也都亲眼见识过,大清海军眼下虽然略强,但战舰都是仿制荷兰人的,舰队规模亦无法与欧洲各国相提并论。 目前,大清虽然攻占了南洋、占领了澳洲,但发展太快,总予人一种朝不保夕的紧迫感,一旦欧洲战事结束,海军根本无法抗衡欧洲各国,海军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时间,发展的时间,一旦半途被欧洲各国摧毁,其后果不堪设想。如何赢取时间?让欧洲的内乱、战争延续下去,让欧洲各国无暇抽身东顾,是为上策。 其次,出兵欧洲,结盟西班牙、法国,在欧洲寻求一隅之地立足,不仅可以分化欧洲诸国之联盟,亦可随时随地了解欧洲之动向,吸纳欧洲各种先进文化、科技、技术、工艺。想必在座诸位都听闻过,荷兰人被称为‘海上马车夫’,可你们知道这名称是如何来的吗? 仅是荷兰的都城——阿姆斯特丹,就拥有三十余家造船厂,象海军在上海的那种大型造船厂就有十余家之多,据闻其国,能同时开建数百艘大船,仅荷兰一国,拥有商船就达一万六千艘之多,不是咱们那种两桅的小海船,皆是大型的三桅帆船。” 所有人都被这个具体的数字吓了一跳,这年头的商船可都是武装商船,别说荷兰的海军了,仅是把这些商船开过来,就足以把大清那几十艘战舰淹没掉,海军这不是捅了个马蜂窝嘛?听说那个英吉利,就是英国,比荷兰还要强大,那得有多少战舰?难怪十四爷着急。 康熙也狐疑的望向胤祯,老十四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是在吓唬他们,还是真有其事?京师那么多的传教士,想来他不敢撒这个弥天大谎,如此一说,欧洲还真是大清的头号强敌。不行,回头得好好问问那些个传教士。 见殿内众人皆是默不做声,胤祯呷了口茶,心里暗忖,这就被吓倒了?不过,还得把你们的退路堵死,略微沉吟,他便接着说道:“欧洲诸国,历来侵略成性,大清之富庶,早为他们所垂涎,即便大清不发展海外之地,不过数十年光景,欧洲诸国照样会打上门来。 近数十年,欧洲诸国日渐东进,英国、法国在莫卧尔帝国,荷兰在爪哇,西班牙在吕宋,荷兰、西班牙两国甚至在台湾盘踞过,这一切足以说明他们的野心。 莫卧儿帝国(印度)紧邻南洋,算是大清近邻,想必大家都清楚,这是蒙古人建立的一个强大的王朝,也曾经鼎盛一时,可如今,英国、法国已经在莫卧儿帝国建立了国中之国,肆意奴役其子民,掠夺其财富,大清若是不致力发展,不出数十年,便是第二个莫卧儿帝国,倍受欧洲诸国的奴役和掠夺。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诸公都仔细掂量一番,是愿意走出去奴役别国,还是愿意遭受别国的奴役!这不是一代人,一旦遭受别国奴役,那是少则上百年,多则数百年。” 说到这里,胤祯起身跪下,叩首道:“天津至莫卧儿帝国的孟卖,来回不过半年时间,儿臣恳请皇阿玛,轮流谴朝中大臣去莫卧儿帝国,亲临其境的感受一番被别国奴役之苦,去感受一下欧洲强国是如何掠夺他国的,去亲眼看看莫卧儿帝国的子民是如何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咱们的大臣不能总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唯有走出去,亲身体会一番,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大清才能知耻而后勇,才能奋发图强,才能免遭被奴役的下场,才能强盛起来去奴役他国。” (未完待续) 第376章 一锤定音 去莫卧儿帝国实地考察?几个大臣都是一怔,这把老骨头能经得起在海上颠簸几个月,那还不得散架?这十四爷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不知道莫卧儿帝国有没有什么瘟疫?不过,即便是水土不服,那也足够他们丢掉半条命,几个大臣立时都紧张的等着康熙的反应。 听闻胤祯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康熙也是微微一怔,略一回味,又觉的甚为有理,让大臣去莫卧儿帝国看看也不是坏事,至少能增加他们的危机感,让他们开阔眼界,瞅了胤祯一眼,他不由暗笑,老十四早就准备在莫卧儿帝国捕奴,是不是也准备在莫卧儿帝国建个国中之国? 稍稍沉吟,他才扫了众人一眼,说道:“此议甚佳,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以史为鉴,又怎及亲身提验发生在身边的鲜活例子?朕看,不仅是莫卧儿帝国,欧洲诸国,也可以去看看,不过,年逾四旬者还是免了,从年轻官员中选拔人前往。” 说完,他又瞅向胤祯,道:“居安思危,乃老生常谈,你这番话可谓是老成谋国之良言,看的透彻,虑的长远,实乃发人深思。这些年来,大清亦是自顾不暇,确实忽略了来自欧洲诸国的威胁,如今,天下承平,民丰物埠,是该从大局入手,为大清万世基业,为后世子孙打下良好坚实的根基。” 听的康熙这番话,一众大臣皆是心知肚明,康熙这是在明确的表态要出兵欧洲了,支持的自然是暗暗欣喜,反对的则暗自懊恼,最高兴的自然是胤祯了,此时出兵欧洲,自然能将欧洲搅的混乱不堪,让欧洲各国陷在战争的泥潭不能自拔,为海军发展争取时间,为抢占美洲减少障碍。 康熙沉吟了片刻,却又问道:“欧洲的黑死病、香料是怎么回事?” “回皇阿玛。”胤祯从容说道:“欧洲在三百年前,确实是瘟疫肆虐,因黑死病、流感而死者几近三千万人,因误传不洗澡可以防止黑死病,欧洲贵族便因此而拒绝洗澡,并以不洗澡为荣,法国的国王路易十四,如今已经七十余岁,至今仍然只洗了几次澡。 亦正是因为此原因,欧洲的香料需求大增,从而刺激了欧洲各国开拓新航线,到海外寻找香料,荷兰盘踞南洋爪哇,最初便是冲着南洋的香料群岛而来。 如今的欧洲虽然仍不流行洗澡,但黑死病却已经灭绝,发兵欧洲并无染上瘟疫的可能,如仍是瘟疫肆虐,欧洲各国又岂能维持长期持久的战争?” 略一停顿,他又接着道:“至于至欧洲的航线,更不须担忧,西班牙俘虏自会愿意带我们前往欧洲。”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不满的扫了马齐、萧永藻、王掞三人一眼,不知从哪里听来一鳞半爪,便来危言耸听,朝廷军国大事,竟然如此轻率,传闻出去,朝廷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马齐、萧永藻、王掞三人听得胤祯说的头头是道,就已经大觉不妙,康熙这一眼扫来,三人登时便如芒在背,哪里还坐的住,立时就跪了下来,萧永藻叩首说道:“奴才惶恐,传教士词不达意,又无翻译,奴才断章取义,险些误了军国大事,还祈皇上责罚。” 康熙想想亦觉释然,很多传教士确实词不达意,汉语复杂,一词多义,便是久居京城的传教士也没几个能说流利的汉语,能准确表达者确实寥寥无几,翻译更是休提,微微沉吟,他才道:“三人各罚俸半年,下不为例。” 一见这情形,胤祯马上跪了下来,八哥既然已经放手了,这种顺水人情,却是不妨做一做的,他叩首道:“皇阿玛,三位大臣虽有断章取义之嫌,却是一心为国,水土不服这点,儿臣之前并未料想到,亦算是拾遗补缺,还祈皇阿玛从轻责罚。” 这话一出,马齐、萧永藻、王掞三人固然诧异,李光地、张鹏翮、殷特布几人也是微微一怔,十四爷可不会滥做好人的,何以为三人求情?这些都是人精,一下就想到可能与八党全面合流了。 康熙颇觉意外的瞥了胤祯一眼,亦是一想便知,微一沉吟,便道:“既是皇十四子为尔等求情,罚俸一月吧。” 谁也不缺这几个俸禄,不过这人情却的欠下,三人心里颇为郁闷,赶紧的谢恩。 康熙马上就乘热打铁,一锤定音,沉吟着道:“既然各位都无意见,出兵欧洲一事,就定下来了。” 胤祯接着补上一锤,马上就跪奏道:“皇阿玛高瞻远瞩,防患于未然,实乃大清之福,大清皇家海军远征欧洲,实乃亘古未见之壮举,其意义远胜郑和下西洋。” 李光地虽然惜言如金,但这种情形下,反应却是飞快,立刻就接着道:“皇上圣虑深远,高屋建瓴,挥洒之见便奠定了大清万世基业,远征欧洲实乃一举数得,不仅削弱了欧洲各国实力,亦为海军发展赢得了时间,而且牵制了欧洲各国的兵力,为海外分封创造了条件,同时也为欧洲贸易打下了基础。” 其他几位大臣就郁闷了,你两个把好话都说完了,我们说什么?一个个只得搜索枯肠想称颂之词,康熙已是开口说道:“出兵欧洲计议已定,出兵美洲,各位有何看法?” 出兵美洲直接关系到海外分封,几位上书房大臣谁敢反对?一听这话,皆是默然不语,沉吟半晌,嵩祝才道:“出兵美洲,奴才倒无意见,只是担忧兵力、战舰、后勤等,是否能够支持同时征欧洲和美洲?” 这问题自然是冲着胤祯来的,他微微一顿,便说道:“考虑到海洋上季风的因素,出兵欧洲、美洲都须等到下半年才能成行,出兵欧洲,原定是三万,再三考虑合计,二万便已足够,配备了新式火枪火炮的海军,二万足以后抗衡欧洲的五万强军。出兵美洲,有一万海军,再加上分封宗亲勋贵的私人兵马,完全足够。 至于战舰,在下半年出兵之时,足有百艘大小战舰,三桅的大型武装商船,亦有四十艘,足以运送七万兵马及补给,绰绰有余,即便不够,还可在沿海征集,船及后勤补给完全没有问题。” (未完待续) 第377章 征欧主将 如今仅是海军就有四万余兵马,听胤祯口口声声都是说的海军,也就是说出兵欧洲、美洲根本就不需调动其他八旗绿营,众人不由都松了口气,战舰没问题,后勤补给,就更不用他们操心了,十四爷有钱,既是他极力倡导的,自然不用朝廷出军费。 想到如此远征,竟然不用花朝廷一个大子儿,众人的神情不由都有些古怪,这海军到底是朝廷的经制之师,还是十四爷的私兵? 听闻将远征欧洲的兵马减了一万,康熙眉头不由一蹙,远征欧洲可是关系到大清的国威、军威,一旦战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大清固然是颜面无光,他这个千古一帝亦将名声扫地,届时穷兵黩武、糜师耗饷,空耗国力等一大堆骂名定会滚滚而来。 稍稍沉吟,他才开口问道:“远征欧洲,非同小可,支持的又是实力较弱的法兰西,西班牙一方,若是仍无法扭转劣势,不仅徒惹笑谈,英吉利、荷兰一方亦会乘势反扑,如此,可就得不偿失。” “回皇阿玛。”胤祯欠身回道:“罗马、英、荷与法、西两大同盟,在欧洲已经打了足有十年,尚无法分出胜负,可见双方亦是势均力敌,十年征战,双方早已耗尽国力,我大清二万生力军加入战场,法、西同盟必然士气大振,而英、荷同盟自然是大为惊恐,此消彼长,必然占尽优势。 我大清出兵支持法、西同盟,不在兵力多寡,而在其背后影响,这意味着法、西同盟能源源不断的得到大清的物力、财力的支持。” 这一提醒,康熙已是醒悟过来,老十四出兵欧洲只是做出一种姿态,他的目的是延长欧洲的战乱,不想欧洲早日结束战争,而不是帮法、西同盟取得胜利,更不想在欧洲耗费太多的兵力。欧洲长期处于战乱,大清才能争取时间发展,拓展海外领地。 一众上书房大臣,兵部尚书都是些老狐狸,微一沉吟,都窥破了胤祯的心思,一个个心里都是暗自嘀咕,这算是阳谋还是阴谋?十四爷这算盘打的可是贼精,大清海军若是出工不出力,或者是暗中玩平衡,欧洲这场战事,怕是还很有几年打的。 康熙颇为赞赏的瞅了胤祯一眼,话题一转,说道:“美洲不比欧洲,地广人稀,跟打噶尔丹是同样的道理,主要打的还是后勤补给,一万余人远征美洲,这后勤补给,你是如何考虑的?” “皇阿玛圣明烛照,洞悉万里,远征美洲,后勤补给确是第一要务。”胤祯从容回道:“如今大清至美洲的航线,便是西班牙人开辟的马尼拉至阿卡普尔科港的航线,阿卡普尔科港地处南北美洲的连结点,北上、南下皆是两便,大清要开拓美洲,就必须占领阿卡普尔科港。 阿卡普尔科港的背面便是西班牙在美洲建立的新西班牙领地,已经开发了上百年,粮食补给完全可以就地筹措,在巩固了阿卡普尔科港之后,受封的宗亲勋贵,便可沿海北上南下各觅富饶之地,开辟庄园,开辟至大清的新航线。 这是自美洲东海岸登陆,一俟在非洲开辟了据点之后,还可以从南美洲的西海岸登陆南美洲,东西两面同时分封。” 一众人听完,皆是默然不语,胤祯虽然说的隐晦,但谁都清楚就地筹措粮草补给,意味着什么,这才攻占了西班牙的吕宋,又抢阿卡普尔科港,还要在他的领地就地筹措粮草补给,欧洲又跑去支援西班牙。这西班牙就是泥捏的,他也有三分火气不是?岂能任大清揉捏? 兵部汉尚书孙徵灏沉不住气,终是开口问道:“抢占吕宋在前,这尚能说的过去,可咱们一边在欧洲帮西班牙打仗,一边在美洲抢西班牙地盘,西班牙岂会如此好说话?十四爷难道就不虑西班牙在欧洲与我们反目为仇?” “出兵欧洲,帮的不是西班牙一国,而是法国、西班牙、巴伐利亚、科隆及数个德意志邦国组成的同盟。”胤祯耐心的解说道,稍一停顿,他又接着道:“欧洲信奉强权,这也是欧洲强国迭起,征战不休的主要原因,西班牙如今已开始衰落,其海外领地,大清不抢,英、荷、奥等国也会抢,一旦战败,西班牙必将割让本土和海外领地。 西班牙在美洲、非洲、有大量领地,相比起在欧洲的本土安危,孰轻孰重,西班牙国王腓力五世自然能够掂量清楚,再则,大清出兵欧洲,岂能没有好处?不仅是西班牙在美洲的领地,法国在非洲的领地,咱们也要。” 听到这里,嵩祝不由担忧的道:“如此狮子大张口,会不会招致法、西同盟的反感,从而拒绝我们出兵相助?” “恰恰相反。”胤祯沉声道:“欧洲诸国看重本土利益,大清若是无条件的出兵相助,法、西联盟反而不敢轻易接受,因此,咱们还非的狮子大张口不可。” “既是如此,十四爷欲图在欧洲谋一隅之地立足,岂非很难?”萧永藻紧接着道。 胤祯微微一笑:“战败割地,自古亦然,不独中国如此,欧洲诸国亦是如此,只要最终胜出,咱们可以在战败国割地,一隅之地,不足引起欧洲的恐惧和担忧。” 见胤祯随问随答,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众人登时不再出声,康熙亦是大感欣慰,看来,出兵欧洲,确实是好处多多,最让他欣慰的是,如此大的举动,放在十年前,便是倾尽国力,也难以施行,如今却是不费一毫国帑,不调一兵一卒,实是难以想象。 略微沉吟,康熙便道:“既然你思虑的如此周全,诸位臣工又皆无意见,此事就暂且定下来,不过,这出兵欧洲、美洲的统兵将领,各位可有中意人选?” 一听康熙这话,一众大臣皆是默不做声,出征的都是海军,这统兵将领,哪有他们提议的份,说了也是白搭,而且还得罪十四爷,这种破事,这些个人精,岂会去做。 见一众大臣都不言声,胤祯暗暗腹诽,这事,他纵有想法,亦不敢明说,海军现在可是朝廷的经制之师,别人说说犹可,他若是张口,难免有擅权的嫌疑,眼下可是立储的关键时刻。 见胤祯未做声,张鹏翮很快也想到了这一节,瞥了李光地一眼,见他低眉垂首,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欠身道:“皇上,天下承平数十载,昔日名将,皆已凋零,如今争霸海外,战事方兴未艾,宜大力提拔年轻将领,为日后储备人才,远征欧洲,事关大清国威军威,亦关乎皇上声誉,这领兵将领,微臣恳请皇上圣心独裁。” 听闻这番话,康熙却是不胜伤感,当年追随他平三藩、征台湾、三征准噶尔的熙朝名将,常宁、福全、费扬古、图海、萨布素、施琅、赵良栋、张勇、孙思克、王进宝都已作古,他自己如今也是六十高龄,确实是岁月不饶人。 的确是该提拔一批年轻将领了,海外争霸,迟早会有大战,若是遇上现在这样的青黄不接,无将可派,大清的根本都将为之动摇。 回过神来,康熙瞅了胤祯一眼道:“胤祯,你主管海军部,海军亦是你一手创建,可有适合人选举荐?” 既然是举荐,胤祯便毫无顾虑,略一沉吟,才道:“回皇阿玛,远征欧洲与征美洲各有侧重,美洲较为单纯,择一猛将便可,儿臣窃以为北洋舰队之衍德、德尔诨皆可统兵。 欧洲情况复杂,必须事事权衡,处处谨慎,时时间考虑如何才能为大清争取最大利益,统兵将领最好熟悉欧洲各国情况,海外情况,了解欧洲人习性,儿臣窃以为,海军可谴南洋舰队之刘知生、林卫、付安定三人前往,领兵将领,儿臣当仁不让。还请皇阿玛允准。”说着,胤祯便跪了下来。 十四爷自请领兵出征欧洲!一众大臣立刻就来了精神,十四爷说的有理,领兵出征欧洲,十四爷可谓是最为适宜的人选。不过,如今太子已废,储位空悬,十四爷可说是最有望被立储的。 远征欧洲,四万里海路,仅是航程便要半年,海上风大浪急,气候亦是变幻莫测,更有无数风暴,其中凶险,不言而喻,康熙若是允准十四爷出征欧洲,可就太值得的玩味了。 十四爷这是在试探康熙的意思?还是抛却私意,以国事为重?所有人都低眉垂首,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康熙亦是一怔,再没想到,老十四竟然亲自恳请领军前往欧洲,究竟是何用意?他一时不由大为踯躅,要论对欧洲的了解,对海外的了解,老十四绝对是大清第一人,若论及在欧洲为大清争取利益,老十四同样是不做第二人想。 出兵欧洲,的确如老十四所说,他是最理想的领兵人选,欧洲王国林立,情况复杂,要想把握好分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有极强的大局观,和对海军的掌控能力,这些都唯有老十四才具备。 (未完待续) 第378章 重金悬赏 康熙甚为纠结的瞥了一眼跪在下面的胤祯,这又是一个两难的决择,远洋航行凶险莫测,让老十四领兵出征欧洲,万一有个闪失,不仅是他损失不起,大清也损失不起,他实在不敢冒此风险,但远征欧洲也关乎大清以后的国运。 一众大臣等了半晌,见康熙久久沉吟不决,一个个心里登是就活动开了,纷纷在心里暗自琢磨,康熙到底是何心意,他历来决断明快,如此拿捏不定的情况极为罕见,可见他对十四爷领兵出征欧洲,还是颇为心动的,难道他没有立十四爷为储君的意思? 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康熙的心性又怎会让他心中属意的储君人选,跨越四万里海洋去远征欧洲? 胤祯心里也是颇为忐忑,恳请领军前往欧洲,他原本以为不过是做秀,走走过场而已,谁料康熙竟然真的动心了,康熙是格外重视远征欧洲,还是无心立他为太子?真要一口允准让他领军去欧洲,他该怎么办? 欧洲来回跑一趟就要一年,这要去了欧洲,没个二、三年是绝对回不来的,天知道等他回来,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他心里一跳,康熙不会是想借机剥夺他的海军大权吧?真要如此,干脆盘踞南洋、澳洲得了。 “远征欧洲,事关大清国运,欧洲局势又纷繁复杂,欲谋最大利益,确需一智勇双全,勤谨缜密,熟悉欧洲国情,谙熟海外局势之将领领兵前往。”康熙沉吟半晌,缓缓开口说道。 胤祯听到这里,一颗心登时拔凉拔凉的,康熙竟然真的让他前往欧洲?一众大臣亦是紧张不已,康熙若是谴十四爷前往欧洲,那整个朝局都将为之一变,不知这储位最终会花落谁家? 康熙扫了众人一眼,又才接着说道:“出征欧洲之领兵将领,胤祯,你还举荐何人?” 一听这话,胤祯不由长松了口气,忙谨慎的回道:“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系上海海军学院副院长,博览群书,熟知海陆战事,经验丰富,又擅长绘制航海图。九门提督隆科多,勤勉谨慎,熟悉陆战,谙熟争斗,善于隐忍,又灵活机变,亦可充当此任。 十三哥胤祥,久在海军,善于兵事,但其身子较弱,远航欧洲,实难让人安心,二哥胤礽熟知兵事,长于争斗,亦是不错人选。” 一听十四爷将废太子都举荐出来,一众大臣皆是捏了把汗,康熙还会让胤礽统兵?而且是两万精锐的海军,十四爷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康熙却是沉吟不语,施世骠熟悉南洋各国的情况,但对欧洲各国情况不了解,对美洲、非洲的情况更不了解,隆科多更不行,老十四提他,不过是想让自己换九门提督,让自己心安而已,老十三确实不适宜远行,老二?倒是不错的人选,可就怕他拐带海军,赖在欧洲不回来。 这几人他都不满意,但夹袋中也无适宜人选,康熙不由颇为烦闷,这些年倒是疏忽对将领的提拔做养,略微思忖,他才道:“此事延后再议,都跪安吧。” 康熙对十四爷提议的人选不满,那完全是写在脸上的,一众大臣躬身鱼贯而出,心里都在暗自揣摩,在没有合适人选的情况下,康熙会否谴十四爷远征欧洲?从今天的情形来看,这事还真不好说。 胤祯心里也没底,远征欧洲除了他之外,好象还真是没适合的人选,看康熙今日的神态语气,确实有点不保险。他不由暗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说服了康熙同意出兵欧洲,却把自己陷了进去,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出了宫,胤祯便在轿子里换了身便服,然后才吩咐往‘谭记泥炉’店而去。 谭才军在察觉那个隆少爷来头不小之后,哪里敢有丝毫怠慢,亲自督促工匠连夜赶工制做火炉和蜂窝煤的模具,为防意外,还多做了一套备用,一大早便在店里候着。 胤祯赶到‘谭记泥炉’铺时,正是晌午,一进店铺,谭长军便将泥炉和制煤的模具呈了上来,笑吟吟的说道:“隆少爷,您看看,可还合您的意?” 胤祯简单看了看,便点头道:“行不行,试试便知。贵店亦是烧煤球,应该有煤和黄泥,就按你们做煤球的比例,调和一些煤出来,咱们现场试试。” 谭才军店里哪里还有散煤,早就做成了煤球储存,不过,他哪里敢说没有,忙没口子的应承下来,而后让伙计将煤球洒点水砸碎擂散。 在胤祯指点下,三个蜂窝煤很快就做好了,略微烤干成型,大清第一个蜂窝煤炉便开始点火试验,别说是谭才军,所有的人从来都未想过,煤还可以做成这样子,这火力似乎比烧煤球要大的多,当看到胤祯用小风门那个盖子可以调控火力大小时,更觉惊讶。 胤祯站起身,接过护卫递过来的热毛巾揩了下手,才笑道:“这蜂窝煤炉不仅火力大,而且可以调控火力大小,能够一夜保持煤火不灭,换煤也方便。” 谭才军看的眼睛直冒光,虽然知道这位隆少爷来头大,却也经不住**,这种火炉一推出去,‘谭记泥炉’立时就会成为京城最大的火炉铺,他炸着胆子说道:“隆少爷,这火炉的制作,能否包给小店?所有利润四六开,隆少爷占六成,您看可成?” 见这谭掌柜一本正经的跟胤祯谈分成,旁边的达春实在忍不住,转身走到一旁偷笑去了,胤祯则微笑不语,一见这情形,谭才军马上就反应过来,感情是位不缺钱的主,他忙讪笑道:“在商言利,倒是让隆少爷见笑了,这仨瓜两枣的也入不了爷的眼,隆少爷有何要求尽管提,能够做到,小店毫不含糊。” 胤祯微微笑道:“这炉子一面世,就能被人仿制,你若想独家经营,只能在制煤的工具上打主意,可是如此?” “小的这点小心思,难逃隆少爷法眼。”谭才军陪着小心道。 “连炉子和制蜂窝煤模具,一套要多少钱成本?”胤祯笑问道。 谭才军极想揽下这生意,也不敢乱开口,默算了下,才道:“一套,估摸着六钱的成本。” 胤祯点了点头,收敛了笑容,沉声道:“今年冬天冷,这火炉推销出去,应该可以少死几个人,也算是为百姓做点好事,我给你八钱银子一套,你赶一千套出来,我急于送人。” 这可真是笔大生意,谭才军闻言一喜,连声说道:“隆少爷放心,小店日夜赶工,一个半月交货可成?” “那岂不是天晴了才送伞?”胤祯和煦的道:“不要想吃独食,联合几家一起做,这市场大的很,每天做出多少,就交多少。先给你一百两订银。”说着就抽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而后,他又吩咐道:“达春,明日谴人在这里领炉子,再做些蜂窝煤,谴人到京城内外各闹市点炉生火,放出消息,有能够说出这蜂窝煤火力大的原因,还有这火门为什么能够调节火力大小的原因,本王重赏,五百两银子一个问题。” 一听胤祯自称本王,谭才军吓的脖子一缩,王爷?他唬的立马就跪了下来,磕头道:“小的不知是王爷驾到,失礼冒犯之处,还请王爷恕罪。” “起来,去忙乎你的。”胤祯丢去一句话,转身便出了院子。 谭才军不胜其力的爬起身来,楞楞的望着胤祯一行的背影,这京城还有这样的王爷?低头看看手中的银票,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四大恒’银票,回过神来,他才赶紧招呼工匠们赶工。 海军远征欧洲、美洲的消息很快便在皇族宗亲、勋贵大臣之间传扬开来,谁也未曾料到,仅仅才半年时间,海外分封就提上了日程,所有人都不停的打探阿卡普尔科港的情况,不少人更是直接奔恂亲王府而去。 胤祯回到府邸,管家老马头就递上来厚厚一叠名刺,胤祯稍稍翻看了一下,便大感头痛,大都是皇族宗亲,而且都是关系较近的,这些人为何而来,他自是清楚,老马头待他递回名刺,又才接着道:“禀主子,十三爷也来了,看样子是有急事。” 老十三有什么急事?胤祯眉头微皱,又闯祸了?他边走边吩咐道:“带他去书房,我马上过去。” 稍事洗漱,胤祯便匆匆赶到书房,一见胤祥起身相迎,便笑道:“怎得,十三哥也跑来凑闹热?” “我还真没想到,十四弟这里如此多人。”胤祥微笑着道:“四哥回京了。” 老四回京了?十三过来就为告诉这事?胤祯微微点了点头,伸手道:“坐。”落座之后才说道:“皇阿玛天津遇险,四哥确实该回来请安。” “我昨日去潞河驿见四哥了。”胤祥沉吟着道:“十四弟别怪我,从小到大,四哥待我便与其他兄弟不同,处处照拂,我不能眼看着他越陷越深,最后在高墙大院幽禁一生。我跟四哥敞开谈了,四哥托我带话,谢十四弟不计前嫌,愿意去欧洲,希望十四弟能得饶人处,且饶人。” (未完待续) 第379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得饶人处,且饶人,什么意思?胤祯眉头一蹙,这是希望我放过对他手下秘密势力的剿杀?老十三果然是重情重义,换做别人,此时与老四撇清关系还来不及,他却凑上去劝解,不过,经此回报,他这心结应该能解开不少。 八哥低头了,老四也服软了,可是康熙在这当口却又要出妖蛾子,一旦康熙谴自己领兵出征欧洲,这好不容易才争得的局面,不是又要推倒重来?胤祯顿觉一阵郁闷。 老四的秘密势力,目前是无力打击的,这个好人倒是不妨做做,也算是卖老十三一个人情,想到这里,他微微一怔,不对,老四应该是希望自己高抬贵手,让他把这股势力带去欧洲,看来,老四是退而求其次,想去欧洲大展拳脚了,也好,让他去欧洲搅风搅雨,总比窝里斗强上无数倍,即便他在欧洲立国,对大清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见胤祯半晌未出声,胤祥心里大为担忧,难道老十四不想放过四哥?这也是人之常情,两人毕竟是生死仇敌,说起来容易,真正要放下,何其难也,若老十四真放不下,自己又该如何相处?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十三哥实乃一大异数。”胤祯含笑开口道:“人无信不立,十四又岂会食言而肥?转告四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既放得下,我便既往不咎,着他安心便是,力所能及之事,我慨然相助。” “十四弟胸襟如海,器量宏伟,实乃我等兄弟之楷模,请受十三一礼。”胤祥说着,神情肃然的长身一揖。 胤祯神情坦然的端坐受礼,待其起身,方才含笑道:“十三哥与四哥这份情义,不失为本朝一段佳话,还希望四哥不要自误的好,虽说是既往不咎,不过,总要让四哥补偿一点,他方能安心,烦请十三哥转告,让四哥将飞鸽传书的联络体系交出来。” 飞鸽传书?胤祥不由一怔,没听说四哥手上还有什么飞鸽传书体系,老十四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他不由狐疑的瞅向胤祯。 胤祯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反悔,含笑解释道:“四哥既是决定去欧洲,这套飞鸽传书的联络体系,他便再也用不上,当年筹建,想必亦是花费了一番心血,就此废弃,实乃暴殄天物。再则,飞鸽传书对于海军,对于南洋、澳洲的信息传递,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为使四哥安心,这套飞鸽传书的联络体系就由你接管,先将上海、台湾、马尼拉、噶罗巴的网点建起来,海军战舰上也要多实验几次,另外,西域、西藏等地亦要设点。” 听的这番解释,胤祥方半信半疑,四哥手上竟然还有如此庞大的信息传递渠道,不过,听到胤祯特意将西域、西藏提出来,他不由微微一楞,很快就反应过来,老十四这是担心准噶尔还会叛乱! *廉郡王府。 八阿哥胤禩一上午都显的闷闷不乐,看什么都觉的不顺眼,一上午已经无端责罚了几个下人奴仆,以致全府上下都小心翼翼的,稍稍有点眼力的仆从都找借口离的远远的。 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两人连袂而来,一进府便察觉到气氛异常,稍稍一问,二人便明白过来,八哥这是因为下午要去老十四府上,心里郁闷,想想也是,他苦心经营了十余年,如今却要向老十四低头,心中纠结,自是难免。 十阿哥胤誐倒是无所谓,八哥上位,老十四上位,对他而言,区别倒不是很大。九阿哥胤禟却跟八阿哥一样,郁闷之极,八党的成长和壮大,他不仅是费尽了心思,亦投入了大量的银钱,如今却落的财尽党败的局面,又岂能不郁结? 问清楚八哥是在书房后,二人便急步赶了过去,一边走,胤禟一边嘱咐道:“十弟,你平日犯浑的事做的不少,呆会刻意再犯一次。” “九哥,你没毛病吧?”胤誐鄙夷的瞥了老九一眼,放缓了脚步道:“八哥眼下正不爽,此时犯浑,岂不是雪上加霜?” 胤禟轻叹了一声,才道:“八哥平时里要做贤王,对兄弟,对大臣宗亲甚至是对下人奴仆,都是一味的包容忍让,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这时间长了,难免郁结,让他好好发泄一番,也就没事了。下午便要去老十四府上,若是弄巧成拙,那就反而不美了。” 合着是让我去做八哥的出气筒?胤誐甚是幽怨的白了老九一眼,半晌才认真的说道:“九哥,这次我就认了,下次能不能分派个好差事?” 八阿哥胤禩心里确实郁结,独自在书房枯坐,历时三年,千辛万苦将太子一党斗垮,将储位空了出来,不料却是为老十四做了嫁衣,心中实是郁结?老十四从康熙五十年初自立十四党,仅仅两年时间,便将八党打压的四分五裂,苟延残喘,更让他难堪的是,这个结果,还不是老十四刻意针对八党造成的。 这个打击,对他实在太大了,想到老十四的眼光、手段、心机、事事仿佛都能未卜先知一般,他就一阵沮丧,老十四可真能隐忍,那么些年竟然是丝毫不显其才,真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八哥。”胤禟进的房间,一见胤禩坐在椅上怔怔出神,不由轻唤了一声。 抬头一见是老九、老十来了,胤禩不由挤出一个笑脸,道:“才晌午,你们就过来了,现在去十四弟府上,早了点吧?” 看到胤禩的笑脸,胤禟心里更不是滋味,落坐后,便诚恳的道:“八哥,要不咱们就不去了吧。” 胤禩诧异的瞅了老九一眼,又看了看老十,略微一想,便知道了事情原委,不由自失的一笑,道:“心情不好,拿下人撒气,让九弟、十弟见笑了。” 胤誐一听,赶紧问道:“九哥,那我还要不要犯浑?” “你说呢?”胤禟没好气的回以白眼。 胤禩一听,合着这老十还准备犯浑让自己撒气解郁,他心中不由一暖,畅快的笑道:“有这份兄弟情谊,八哥还有何放不下的,十四弟确是大才,八哥输的不冤,也输的服气,十弟今日就不用犯浑了,哪日八哥郁结了,你再犯不迟。” “啊?”胤誐登时就愁眉苦脸,可怜兮兮的说道:“八哥、九哥,不带这么玩的。” 一见老十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二人不由畅声大笑。 听闻屋里的笑声,匆匆赶来的大太监四喜子心里一松,进屋给老九、老十见礼后,便躬身道:“主子,萧大人着人送来一封信。” 一听是萧永藻送来的,胤禩伸手接过,随手便张开细看,原本收敛的笑容,又在脸上荡漾开来,胤禟见了,含笑问道:“八哥,可是有好消息?” “不确定的好消息。”胤禩微笑着将信递了过去,老十四竟然有可能被康熙谴往欧洲,难道康熙到现在都并未定下储君人选?他一颗心,又活跃起来。 胤禟匆匆看完,将信递给老十,微一沉吟,才道:“八哥,如今情形有变,十四弟那里,是否先以身子不适为由,暂缓成行。” 胤禩沉吟了半晌,才道:“此事颇为棘手,若是皇阿玛无意十四弟,咱们靠过去,可就徒增皇阿玛反感,目前却是苦于无法确定皇阿玛心思,爽约的话,又担心十四弟出手针对八党,说实在的,咱们如今是人心涣散,还真不够老十四看的。” “八哥,我看他们这是刻意误导。”胤誐看完之信之后,抖动着信纸道:“十四弟虽然是出征欧洲的最佳人选,可朝廷如今能离开十四弟?” 胤禩、胤禟两人听的都是一怔,楞楞的望着老十,怎么就没人从这个角度考虑?老十四若去欧洲,少则二、三年,多则三、五年,澳洲要移民,天津在扩建,海军要扩招,上海的造船厂、各工厂作坊要不停的投钱,朝廷能有这么多钱往里面砸?只怕支持一年,就要崩溃,难不成都停下来? 想到这里,胤禩、胤禟两人不由面面相觑,朝廷如今竟然已是离不开老十四了,不知道康熙意识到这个问题没有? “厉害!”胤禟由衷的叹道:“说句不恭的话,如今大清可以没皇阿玛,但不能没十四弟。” “说的好。”胤禩极为轻松的笑道:“高!确实是高明无比!这才显出十四弟的手段,如今连皇阿玛亦是欲罢不能,咱们又何必痴心妄想?” “八哥完全放下了?”胤誐惊喜的问道。 “呵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胤禩轻笑道:“十弟今日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八哥从今儿起,彻底放开,好好助十四弟一把,打造一个辉煌的盛世出来,也争取能够清史留名,呆会,咱们去十四弟那里,好好醉一场。” 胤誐甚是快活的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让十四弟弄一桌八珍席。” 胤禟亦是笑着起身,道:“十弟,我就一直未想明白,这话,你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九哥不知道?”胤誐一脸诧异的道:“我这半年,天天都在府中苦读,什么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见他扳着指头,眨巴着眼睛还要往下数,胤禩、胤禟两人已是笑的控背躬腰。 (未完待续) 第380章 利益交换 乾清宫东暖阁。 康熙盘腿端坐在大炕上,四阿哥胤禛则跪在白毡毯上谨慎简洁的汇报着广东推行‘摊丁入亩’的情况,一般回京述职,钦差缴旨,因时间较长,康熙按例是要赐座的,胤禛汇报了半晌,见康熙不叫起,不赐座,心里暗道不妙,老十三所言不虚,康熙果然已是起了疑心,这是在变相惩罚他。 心中凛然,胤禛便长话短说,只盼能早些出宫,简洁的介绍了一番,他便总结道:“广东一省,之前便已有不少府县在试行‘地丁合一,丁随地起’,是以,推行‘摊丁入亩’并未遭遇太大的阻力。 至于田地数目,各府县都留存有前明测量的数据,儿臣抽测了二府八县,所得数据皆相差甚微,是以,广东一省,完全可以依据各府县留存之田亩数目推行‘摊丁入亩。’儿臣对各府县的田亩已经另行造册,做为朝廷日后实行‘摊丁入亩’的征收依据。” 康熙沉吟片刻,才开口问道:“官员、士子、缙绅、百姓对‘摊丁入亩’是何反响?” “回皇阿玛。”胤禛简短的说道:“广东经商之风甚众,丁户逃亡情况严重,因此,各府县在多年前便开始实行‘地丁合一,丁随地起’,官员、士子、缙绅虽有微辞,却已习惯,百姓对此自是拍手称快,交口称颂。” “恩。”康熙微微颌首,又问道:“明年开始在江南数省推行‘摊丁入亩’,你意如何?” 胤禛已跪的双脚发麻,急忙躬身回道:“江南丁银征收情形,儿臣并不清楚,不敢妄言。”说完,他生怕康熙没完没了的问,忙叩首道:“皇阿玛,海外分封即将推行,儿臣恳请分封海外。”说完,又重重的磕了个头。 康熙眉头不由一皱,之前,老四就上过折子恳请分封海外,已经驳了,今日又旧事重提,看来他是下决心放弃争储了,不过,‘摊丁入亩’才刚刚开始,这得罪天下缙绅的事,除了老四,怕是没人肯挑这副担子。 略微沉吟,他才道:“海外分封一旦推行,便会逐步推广,你何必急于一时?‘摊丁入亩’系你首倡,又是你主动请缨,岂可半途而废?沉下心来,安心办差,朕自有分寸。” 胤禛登时无语,什么首倡,我这完全是给老十四背黑锅,为他做嫁衣,这话他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得叩首道:“儿臣尊旨,谢皇阿玛体恤。” 康熙也无心多谈,便淡淡的说道:“跪安吧。” 闻听跪安,胤禛如奉纶音,忙磕头退了出来,出了乾清宫,才敢揉搓发木的膝盖,回首望了一眼东暖阁,仍是心有余悸,康熙竟然无一字提及他赴广东时的行踪,可见心里早已形成定论,他不由暗叹了一声,以后这日子可就真的难过了。 回到雍亲王府,高福儿立刻迎了上来,低身禀报道:“十三爷在邬先生那里等候主子。” 胤禛一听,立刻便径往后花园而去,康熙现在完全不待见他,老十四的态度则犹为显的重要,所谓的去欧洲,不过是一句奏对之言,康熙今日的意思,好象是要把他捆在‘摊丁入亩’上面,真要如此,老十四能放过他?即便是放过他,亦会削减他的羽翼,老十四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踏入南院厅房,便见邬思道与老十三相谈正欢,胤禛不由放下心来,胤祥已是迎了上来,关切的道:“四哥未受责罚吧?” 胤禛微微笑道:“还好,只是跪奏了半晌。” 见礼入座后,胤禛呷了两口茶,才问道:“十三弟可是带来了好消息?” “正是。”胤祥点头道:“十四弟说了,四哥能放下,他便既往不咎,而且慨然相助,不过,他要四哥手上的信鸽联络体系。” “值。”胤禛毫不犹豫的道:“不过,目前不能交到他手上,以免成为把柄。” 胤祥心里暗惊,四哥瞒的好紧,竟然连他都不知道,他忙说道:“这点十四弟已有考虑,让四哥交给十三打理。” “如此甚好,我也放心。”胤禛说着,又沉吟着道:“不过,欧洲之行,老十四究竟有几分把握,今日陛见,皇阿玛似乎有意让我将‘摊丁入亩’负责到底。” 出兵欧洲之事,康熙当时没有明确的表态,胤祥亦不敢信口开河,邬思道却接着道:“四爷去了宫里,宗室间已有消息传出,出兵欧洲、美洲已成定局,领兵将领暂时却定不下来。” 胤禛听的眉头一扬,既然出兵欧洲已经定了下来,那他前往欧洲就只是时间问题了,略微沉吟,他才说道:“海军战澎湖克南洋,也算是历经战阵,难道挑不出一个适合的领兵将领?” “四爷有所不知。”邬思道从容解说道:“十四爷出兵欧洲,所谋甚大,乃是旨在拖垮欧洲,为大清海军的发展和开拓海外封地赢得时间,因此对领兵将领要求极高,海军现有将领阅历稍显不足。” 胤禛点了点头,老十四果然非比寻常,看来,他提议自己前往欧洲驻守,是早有谋划,并非一时的心血**。 康熙已经同意出兵欧洲了!胤祥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楞,十四弟出兵欧洲竟然是抱着这个打算,之前怎得未听其提及,不过,既然领兵将领未定,自己倒是有蛮大的机会,想到这里,他不由一阵窃喜。 “四爷,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邬思道沉吟着道:“欧洲各国,虽然皆是小国,其主却也都是国王君王,海军出征,既然是所谋甚大,便要周旋于各国之间,这领兵将领最好是皇子,身份与欧洲各国之主才相匹配,礼仪上也才说的过去,一众皇子中,谁最适合领兵远征欧洲?唯有十三爷。” 胤祥听的心里一跳,细细一琢磨,邬思道说的确实在理,不由大喜过望,道:“我回去便去找十四弟,争取将这事敲定下来。” 由老十三领兵出征欧洲,无疑对他最为有利,胤禛闻言亦是大喜,有老十三相助,在欧洲立国都有可能。 邬思道却是接着道:“四爷如今再滞留大清,可谓危机重重,最好能够随同前往欧洲,有四爷相助,更利于海军完全达到十四爷出兵欧洲的目的。” 胤禛眉头不由一皱,这想法太过天真了,老十四、康熙能够让他和老十三领海军远征欧洲?不怕他谋逆?或者是盘踞南洋、澳洲?他立刻就道:“这想法虽好,恐难以如愿。” “未必。”邬思道摇头道:“四爷、十三爷即便掌领海军,也不可能妄为,海军系十四爷一手创建,所有将领也系十四爷一手提拔,若想谋逆或是异动,纯粹是自取其辱。” 胤祥点了点头,沉声道:“邬先生所说不错,海军即便是交到我手中,亦不可能完全掌控,北洋舰队或许还有点希望,南洋舰队,那是想也休想,若敢异动,不仅是自取其辱,还有性命之优。” 有性命之忧?胤禛、邬思道都是一楞,海军如此生猛,还敢杀当今皇子? 胤祥神情肃然的解释道:“海军如今就五个大队长,陆战队大队长付安定,便是在天津城下一枪打死了谋逆的塞罗奔,而被提上来的,如今的海军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盼着这种难得的机会。 十四弟更在海军放话,谁敢危害海军利益,不管是谁,至少都是塞罗奔的下场,苏尔达一脉改成流放澳洲,就是十四弟在朝堂上力争的,他那一脉即将面临的下场,谁心里都清楚。” 胤禛不由一阵凛然,老十四确实有些手段,略微沉吟,他才问道:“既是如此,十三弟领兵出征,在战场上可能如臂使指?” “这倒不用担心,海军的服从性和纪律性很强,号令严明。”胤祥沉吟着道:“而且海军的战斗力很强,不仅火器犀利,将领和士兵亦是凶悍无比,在天津城下,与西班牙火枪兵在二十步的距离内列阵对射,攻占马尼拉时,大队长林卫就敢在西班牙人的火炮射程内,从容整队集合,已大有强军风范。” 胤禛虽不懂兵事,可没少见过火器营实弹演练,听的不由暗暗咋舌,老十四这是怎么练的兵?不过三年时间,就练出了一支强军。 “既是如此,此事大可值得一试。”邬思道沉吟着道:“为示诚意,四爷不妨亲自与十四爷面谈一次,一些对四爷没用情报体系,不妨都送予十四爷,也算是份大礼。” 说着,他又瞅向胤祥道:“十四爷在皇上面前说过,十三爷久在海军,善于兵事,但身子弱,不放心您远征,十四爷究竟是何意思,思道不清楚,不过,十三爷的身子究竟如何?四爷前往欧洲已是定局,不过早晚而已,可不愿陷十三爷于险境。” 我身子弱?胤祥顿觉好笑,不过,他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的腿,明明早就已经大好了,但老十四仍是时时问起,常常叮嘱他不可大意,顿了顿,他才道:“十四弟倒没别的意思,他确实对我的腿伤不放心,不过,这腿早就已经大好了,去欧洲完全没问题。” (未完待续) 第381章 和好如初 但对西直门内大街后半壁街,恂亲王府。 经过年余时间的扩建整改,恂亲王府如今已是标准的亲王府邸规格,宏伟气派的五间三启门的屋宇式大门,青翠的绿色琉璃瓦,每扇大门上皆有金钉六十三,门口是两只巨大的石狮,再外则是上马石、栓马桩。 京中常见的蓝呢官轿、绿呢官轿,到了这里只能溜墙停靠,唯有皇族宗亲的舆轿才能在大门旁停靠,此时,恂亲王府大门旁和两边墙根却是停了不少的舆轿和绿呢官轿,一众轿夫则乘着这机会聚在一起闲聊磨牙,京城不少的小道消息便是由此散播开来。 八阿哥胤禩一行三乘银顶黄盖红帏舆轿一进后半壁街,立刻就引起了一众轿夫的注意,认出是廉郡王府的轿夫后,一众人立时就低声议论开了。 “是八贤王啊,竟然也亲自来十四爷府上拜访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十四爷如今可是如日中天。” “说的轻巧,听说上次十四爷在‘澹泊居’宴请八爷他们,就只去了九爷、十爷,裕亲王,八爷以热孝在身,没有赴宴,知道为什么吗?” “嗨,不就是自重身份呗,八爷可是八党之首。” “京城又要地震了,八爷既然拜矮,八爷党和十四党很可能就要完全合流了。” 这话一出,一众轿夫登时便悄无声息,十四爷原本就是八党中人,如今八爷放低身段,登府拜访十四爷,这两党怕是真要合二为一了,看来,十四爷立储,已是毫无悬念了。 因知道八哥他们今天日要来,胤祯特意将会客的地点改在很正式的银安殿,此时,他正对在座的一拨宗亲说道:“诸位叔伯兄弟,美洲分封已成定局,一应具体事宜,目前尚言之过早,最快亦要等到明年夏季,诸位先准备钱粮、武器、人手,南、北美洲的气候、土地、物产、土著等大家关心的问题,稍后,胤祯会着人详细记录下来,给所有皇族宗亲,人手一份,可成?” 这番话,他一下午已经说了几遍,这帮子宗亲也早有耳闻,却总要亲耳听到他说,心里才踏实,胤祯话一落音,就有位贝勒开口道:“十四弟,咱们去美洲,能不能带马匹?” 这问题早就有人问过,胤祯耐心的道:“考虑航程太远,时间也长,大量运输马匹,目前是不可能的,二年或者三年后,远洋商船多了,才能圆你们美洲的骑兵梦,如今只能带极少量的种马过去。” 包福全此时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主子,八爷、九爷、十爷来了,已进入街口。” “开中门迎接。”胤祯随口吩咐之后,又转身笑道:“诸位,明日大朝,十四早早在神武门恭候,可成?” 一听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联袂而来,胤祯又命开中门迎接,众人都是一惊,纷纷起身告辞,心里却在咂摸着八阿哥亲自登府拜访十四爷,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化。 将一众宗亲送到二府门,胤祯才停下脚步,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颊,笑的太多,脸上的肌肉都有些酸痛。 八阿哥胤禩三人在门前落轿,一哈腰出轿,见到恂王府中门大开,十阿哥胤誐便笑道:“八哥,在我印象中,恂王府的中门象是从来没为谁开过,十四弟对八哥的尊重,由此便可见一斑。” 九阿哥胤禟望了一眼,才说道:“十弟,十四弟这样做,是因为八哥的身份。” “别给八哥脸上贴金了。“胤禩甚是轻松的笑道:“咱们八党早已辉煌不在,十四弟如今也没将八党放在眼里,他是以这种隆重的方式欢迎咱们兄弟合好如初呢,走吧,十四弟已经迎出来了。”说着,他便迈步先行。 见胤禩三人稳步而来,胤祯微微放缓了步子,在大门口迎上三人,满面笑容的抢先见礼,道:“八哥,我这府邸扩建之后,您可是第一次登门。” “早该来的,却因执念太多。”胤禩亲热的拉着手道:“如今我是一身轻松,自然要来看看十四弟新扩建的府邸。” 一听胤禩明确表示已经放弃了争储,胤祯心里大喜,这下可是如虎添翼了,他含笑道:“自二年前,‘澹泊居’宴席之后,咱们四兄弟再未同席,我早已备了桌八珍席,今日倒要痛饮一场。”说着一伸手道:“八哥、九哥、十哥,里面请。” “既有八珍席,可有好酒?”十阿哥胤誐嬉笑着问道。 “口子酒、三河老醪、丰谷酒、淮安老曲,老白干,烧刀子。”胤祯笑道:“十哥喜欢哪一样?哦,还有欧洲的白兰地、朗姆酒。” “十四弟,我记得你不怎么喝酒的,怎么会备了那么多酒?”九阿哥胤禟奇怪的道。 “十三哥可是个十足的酒鬼。”胤祯微笑道:“九哥,我倒是建议你在天津、上海、广州开几个酒坊,航海兴起,酒的销路定会大增。” 胤誐一听就急了,快步走到胤祯身旁,道:“十四弟,可不能偏心,十哥也是家无隔夜之粮。” 三人听的都是一笑,胤祯边走边轻笑道:“十哥不急,这不过是给九哥一点零用而已。” 一点零用?难道老十四还要送他们一笔大财不成?不仅是老九、老十,就是胤禩也放慢了脚步,老十四可是大清有名的敛财高手,捞钱的法子层出不穷,四年时间,身家就是数千万两,实实在在的富可敌国,拔跟汗毛也比他们腰身粗,给他们指点一条财路,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见三人都提起了兴致,胤祯不由暗笑,八哥既然放弃争储,那自然是要给他们点甜头的,他边走边道:“详细情形,酒席上咱们再细聊。” 见胤祯就此将话头打住,三人皆是心痒难挠,不知不觉又加快了脚步,老十说家无隔夜之粮,那是夸张了一点,不过,这些年来为了发展八党,跟太子斗,他们仨也确实没什么余钱。 四人进了银安殿,酒宴早已备好,胤祯伸手让座,恭请八阿哥胤禩坐主座,胤禟、胤誐两人都一脸含笑静静的看着,胤禩扫了三人一眼,才道:“十四弟,这里没外人,咱们四兄弟,也无须谦让,今后,我与老九老十唯您马首是瞻,这主位,非您莫属,咱们仨兄弟心悦诚服。”说着,他一伸手道:“十四弟,请!” 胤禟亦是伸手相让,笑道:“十四弟,论眼光、才干、手段、心机,您是咱们四兄弟中最出色的,以您为首,我心服口服。请!” “就咱们四兄弟,那么正经干啥?”胤誐笑道:“十四弟,赶紧的,您不坐,咱们如何落座?” “承蒙八哥、九哥、十哥厚爱。”胤祯含笑一揖,上前两步,大马金刀的坐下,手一伸,道:“三位兄长请。” 待三人落座,他自斟了一杯酒,起身说道:“八哥,这杯酒,十四敬您,当是给您赔罪。” 胤禩一脸狐疑的瞅着他道:“十四弟这是何意?” “三年前,我就窥破了皇阿玛的心意,却一直没有提醒八哥,而是另立炉灶,自立一党,此事,十四一直颇为内疚。”胤祯沉声道:“这事不说出来,我于心不安。” “十四弟何须如此?”胤禩微笑道:“别说三年前,就是半年前,我也是完全放不下,此事再也休提。” 胤禟却是起身道:“五年前,咱们四兄弟就有言在先,不论谁上位,其他三人都须全力支持,如今十四弟虽然还未上位,但储君之位已是非您莫属,来,咱们敬十四弟一杯,祝他早日得立储君。” “这才是正理。”胤誐笑吟吟的起身说道。 胤禩亦端杯起身,笑道:“还是九弟的提议好。来!” “谢谢三位兄长。”胤祯一口将酒干了。 一落座,十阿哥胤誐就开口说道:“十四弟,能不能说说赚钱的事,否则,这酒喝在嘴里都没味。” “十哥,您说说,什么生意来钱最快?”胤祯含笑问道。 “抢啊!”胤誐脱口而出,感觉不妥,他又讪讪的道:“我的意思是去抢西洋人的商船。” 老十果然是强悍,胤祯暗忖,是不是考虑把老十塞到海军去,他笑吟吟的道:“抢商船,这想法不错,不过,海军很快就要开始围剿海盗了,这生意不长久。” “嘿嘿,十四弟,您就直说吧。”胤誐不好意思的说道:“最近虽然看了几本书,经商,暂时还没有心得。” 一听老十提到读书,胤禩就不由想笑,老九胤禟却是白了他一眼,才道:“十四弟指的是不是挖矿?” “对!”胤祯笑道:“九哥跟我可是想到一块去了,海外开矿禁,南洋的吕宋、婆罗州都有金矿,澳洲更有大金矿,听荷兰、西班牙人说,在非洲、美洲都有大金矿。” 做什么生意能比直接挖金矿更赚钱?三人一听大金矿,眼睛都是一亮,澳洲可能有金矿,他们是听说过的,但从老十四嘴里说出来,这分量可就大不一样,老十四可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未完待续) 第382章 康熙的忧虑 海外商贸,流入大清的都是白银,极少有黄金,而朝廷本身又实施矿禁,不仅官方不采,也禁止民间采矿,从而导致大清黄金奇缺,不独是民间,便是皇室宗亲亦是如此,因此,胤祯根本就不提什么银矿、铜矿,直接就说金矿。 胤禩三人如今手头本就不宽裕,一听说大金矿,自然是两眼放光,老十胤誐急促的说道:“十四弟,那咱们马上就安排人手下南洋去澳洲,组织开采金矿。” “十哥,勘探、采炼金矿可是技术活,必须得有专业的人才,一般人只能卖苦力。”胤祯微微笑道。 胤禩考虑事情长远,略一沉吟,便试探着道:“十四弟的意思,是要大量培训勘探、采炼金银铜铁矿的人才?” “八哥眼光长远,虑事周密。”胤祯先奉承了一句,才道:“抢占海外领地,其主要目的便是掠夺当地的财富资源,劳力不愁,可以使用奴隶,但技术人员,必须是大清子民,特别是勘探人员,不出数年,大清的海外封地,便会蓬勃发展起来,届时需要大量的勘探人员,如今必须未雨绸缪。” 闹了半天,竟然是涉及政务,老十胤誐一听就没了兴趣,有气无力的道:“十四弟,那要何时才能见到黄金?” “不懂就别插言。”老九胤禟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才转身看向胤祯,急切的道:“十四弟的意思,是实地培训,在澳洲?还是在南洋?” 一听是实地培训,胤誐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殷勤的给胤祯斟了杯酒,眼巴巴的望着他,胤祯沉声道:“澳洲目前还有众多土著,清理要一段时间,先在婆罗洲吧,听闻山口洋一带有金矿,当地土王能归顺更好,不听话,围剿也就是月余的工夫。 另外,山口洋离着噶罗巴近,一、二天便可到达,在那里进行实地培训,有安全保障,一旦培训出来,便可谴往澳洲。” 这可真是好主意,既能为国培养人才,又能有大把黄金进帐,尤为难得的是名正言顺,老九胤禟原本就胖,此时笑的几乎看不到眼睛了。 胤禩却道:‘大清禁矿已经数十年,这方面的人才,怕是难寻,即便还有,也已经是一大把年纪,愿意去南洋的怕是不多。” “这倒不虑。”老九胤禟微笑着道:“朝廷虽然禁矿,对私采处罚也严厉,不过,私采金矿的利润很高,小打小闹者还是有的,这方面不会缺人,不过,这种人可不好找。”说着,他瞅向胤祯道:“一则要朝廷明文开放海外矿禁,二则要借用十四弟的名头。” “这没问题,一应费用,我全部包揽,所采黄金的四成归他们所有,如此可足以吸引他们?”胤祯沉声道。 “四成?”胤誐忍不住道:“那咱们还能剩多少?” 老九胤禟根本就不理他,略点了下头道:“这个比例是高是低,我也不清楚,我马上谴人去各地有名的矿区打探下情况,摸清了底细再给十四弟汇报。” “好,此事要抓紧,正如八哥所说,金银铜铁矿的人才都要。”胤祯说完,才转头对胤誐道:“十哥,眼光看长远点,海外的金银矿多的是,有人才,还担心没矿可采?别忘了,海军在十四弟手中。” “这倒是。”胤誐立刻眉开眼笑的道:“来,我敬十四弟一杯。” 胤祯刚刚端杯,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两人却是联袂而至,一见这情形,十三胤祥就笑道:“有酒喝,竟然不叫十三,十四弟太偏心了。” 十五胤禑是胤祯特意叫迟点来的,与八哥他们见见面,拉近点关系,以后打交道方便,十三胤祥嘛,他倒真没叫,估计老四会留席,没成想这么快就返回来了,看来,老四那里又有新情况,他起身笑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刚刚开席,快入座。” 十三胤祥、十五胤禑两人都是胤祯自立十四党之后拉拢的,老八、老九、老十自然不会拿大,立时都站起身,老十胤誐最是喜好热闹,一见十三胤祥就笑道:“拼命十三来了,今儿这酒席可有的热闹了。” 见十三胤祥、十五胤禑两人还要见礼,胤禩笑道:“自家兄弟,别闹那些子虚礼,快入座。” 十五胤禑稍微拘谨了点,老十三胤祥却是自来熟,一入座便杯来盏往的给几人分别碰了一杯,气氛一下就活络起来,胤禑几杯酒下肚也放松了不少。 见无人通报,胤祥、胤禑便直接进来,胤禩便知是老十四先安排好的,应是有意撮合,加深几兄弟间感情,想明白这点,他自然要做个姿态,放下酒杯,他便含笑望向胤祥,道:“十三弟的腿疾,可已大好?” “谢八哥挂怀,早已无碍了。”胤祥微笑着回道。 老十胤誐是个直筒子,一听这话就道:“这可不对,十四弟可是一直担心您的腿疾,不建议您去欧洲呢?” 这话一出口,几人皆是一楞,胤禩、胤禟心里不由暗骂胤誐口无遮拦,胤祥亦是颇觉尴尬,望了望几个兄弟,就瞅向胤祯,道:“十四弟,十三腿疾明明已经大好,您何必总是放心不下?这出征欧洲,您就别跟十三争了,让十三去如何?” 一听这话,胤禩、胤禟、胤誐三人都微觉奇怪,老十四争着领兵出征欧洲?怎么可能?胤誐没有多想,便笑道:“十三弟放心,十哥保证十四弟去不了欧洲。” 这次轮到胤祯、胤祥两人奇怪了,两人对这个问题都十分关心,不由都看向胤誐,胤誐自得的一口将杯中的酒干了,轻吁了口气,才道:“出征欧洲,没个三年、五载的,能够回来?眼下朝廷处处要钱,而且都不是小数目,岂能离得开十四弟这个财神?” 一听这话,胤祯犹如当头棒喝,自个还真是当局者迷,竟然疏忽了这点,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成了大清朝廷不可或缺的财神爷了,想来康熙沉吟不决,亦是考虑到了这点。也难怪八哥终于肯死了争储的心,原来是看透了这点。 胤祥闻言亦是大喜,没了老十四跟他争,一众兄弟中,他便是最理想的领兵人选,难怪邬思道说他是最佳人选,原来他早就把老十四排在外面了,他当即就乘热打铁,道:“十四弟原来是在蒙我,其实我腿疾早好了,十四弟又何必耿耿于怀?” “非是我耿耿于怀,十三哥的鹤膝风,系肾阴亏损,寒湿侵于下肢所成。欧洲寒冷潮湿,不比南洋,实在不宜十三哥前往。”胤祯神情肃然的说道。 胤禩也说道:“十四弟虑的是,鹤膝风即便痊愈,亦要缓缓调养,十三弟何必要急于一时,难道还担心日后海军没仗打不成?” 胤祥是有苦自个知,四哥想随军前往欧洲的事情,也不好在这里说,只得笑了笑,道:“八哥说的是,来,十三敬八哥一杯。”新一论的敬酒由此开始,场面一时间又活跃起来。 *紫禁城,养心殿。 康熙用过晚膳便呆在这里查阅秘折,各地呈上来的秘折,他都要亲自批阅,并且不留档返回,为的便是让地方大员心里没有负担,敢于、勇于说实话。 时间不长,他便接到老八三人亲自过府拜访老十四的秘报,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他仍然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而后起身在殿里缓缓踱了起来。 老十四去欧洲是不可能的,他不敢让老十四去冒那个风险,澳洲移民也不能因此而停下来,相比于出兵欧洲,移民开发澳洲,对他而言意义更重大。 在考虑是否让老十四领兵前往欧洲的过程中,他赫然发现,仅仅才过去了半年时间,他对老十四竟然隐隐有种无法制约的无奈,如今,老八一党彻底的投向了老十四,老四也对争储彻底死心,老三就更不要说了。 立储的话,唯有老十四了,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抗得住老十四的打击,秘密立储也根本没有必要,而令他纠结的是,老十四的实力膨胀的如此之快,他的野心会不会也跟着膨胀?他会不会也象老二那样迫不急待?自个的身体可还好的很,再活个十年八年都应该没有问题,老十四有如此强横的实力,声望亦是如此之高,他是否有耐心等的起十年之久? 如何才能保证皇权不会旁落?如何才能保住千古一帝的名头不被玷污?如何才能够保证皇位能够顺利平稳的过渡交接? 康熙在殿内一圈又一圈的踱着,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按理,让老十四不呆在京城是最稳妥的,但老十四太年轻,缺乏朝务历练,缺乏掌控全局的锻炼,蒙古、西域、西藏、内陆省份的政务亦太陌生,必须要大加锻炼。 留他在京城,日久又恐生变,不仅是为自个着想,亦是为老十四,为整个大清着想,想到老十四主动提醒自己换九门提督,他又稍觉安慰,有老二的教训在前,老十四在顾及皇权安危这方面还是很小心的。 问题是不能够把主动权放在老十四手里,也不能寄希望于老十四永不生异心,老二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之前二十余年又何尝生过谋逆篡位之心? (未完待续) 第383章 方苞献策 恂亲王府。 掌灯时分,酒宴尽欢而散,胤祯将八阿哥三人送出府,目送他们升轿而去,方才转身,十五阿哥胤禑见机,忙说道:“十四哥,明日大朝,京报要出刊,十五得回去督促一下。” 胤祯点了点头道:“京报事关重大,每期都务必小心谨慎,你先去忙吧。” “十五定当紧记十四哥的叮嘱。”胤禑对二人微微一揖,道:“十五告辞。” 目送十五升轿,胤祯、胤祥二人才返身回府,包福全紧跟着道:“主子,方先生求见,另福晋命人做了些醒酒汤,您看。” “着人将汤送到书房。”胤祯随口吩咐道,略想了下,又道:“叫方先生也过来吧。” 胤祥酒量很好,因为有事要谈,所以喝的很节制,胤祯却因为明日大朝,而且也想知道老四那里是怎么回事,酒就喝的更少,二人都只是略有酒意,送人又在寒风中站了这半晌,酒意早消散大半。 一路逶迤而行,到的书房,方苞早已恭候在门口了,方苞急于见胤祯,为的便是出兵欧洲的领兵将领一事,明早大朝,他担心康熙会在朝堂上提起这事。 出兵欧洲之事,胤祯跟他略微提起过,他当初并未在意,跨海四万里远征,不仅骇人听闻、亦令人匪夷所思,他认为成行的机会不大,亦未深想。待到听闻康熙已经允准远征欧洲,只是领兵将领未定下来,他才极度上心,潜心琢磨,以做补救。 见胤祯、胤祥两人一同前来,方苞也未以为意,上前笑着与二人见礼,略微寒暄,三人便进屋,落座之后,方苞便沉声道:“方苞愚顿,敢问十四爷出兵远征欧洲,有何具体目的?” 一听这话,胤祯不由暗喜,出兵欧洲已成定局,方苞如此问,定然是有好的建议?他含笑道:“这两日,一天到晚忙着见人,倒是疏忽了,未跟方先生细谈此事。”略一沉吟,他才接着道:“出兵欧洲不仅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也是出于对外交、经济、文化、科技等各个方面的综合考虑。 大清国内如今是国泰民安,外界的威胁,则是欧洲诸国,兵法云,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而我们对欧洲却是了解太少,是以,此次出兵欧洲,最主要目的便是拖延欧洲战局、削弱欧洲实力、了解欧洲、渗透欧洲,其次是要打通欧洲的商贸,咱们不能总是被动,也要主动到欧洲去贸易。 另一个,便是文化科技的交流,有些方面,诸如数学、物理、化学、炼铁炼钢等方面,咱们远远落后于欧洲,必须加速培养自己的人才,到欧洲挖掘人才或者是谴人到欧洲学习是最快的办法。 再有,欧洲有联盟的习惯,大清海军强势崛起,必然要引起欧洲几大海上强国的警惕和防范,如果欧洲几大海上强国联手,大清可以说是毫无胜算,因此,咱们要分而化之,争取将法国、西班牙发展成盟友,不仅可以起到分化作用,而且还可以牵制英国、荷兰在欧洲的兵力,甚至可以在欧洲玩弄平衡,如此,大清才能有时间从容发展,海外分封的阻力亦会小很多。” 方苞静心听完,暗道十四爷果然不凡,出兵欧洲竟然有这么多的目的,牵扯到这么多方面,比自己想的周全细致多了,在十四爷手下做幕僚,不知是大幸,还是不幸? 略一沉吟,他便欠身道:“十四爷思虑深远,谋划周详,可谓高瞻远瞩,出兵欧洲,堪称大清百年战略!以皇上之睿智和圣明,必将极度重视出兵欧洲,若说最佳的领兵人选,自然是十四爷,不过,一则海外远征凶险莫测,皇上定然不会同意十四爷亲往,二则,十四爷在上海、天津、南洋、澳洲之事宜,无人能代。是以,十四爷领兵出征,无丝毫可能。 十四爷不能亲往,满朝皇族宗亲、文武大臣可说无一能够担此重任,诚如十四爷所言,出兵欧洲非是一战胜之如此简单,而是要拖延战局,消耗欧洲各国实力,平衡欧洲各国之势力,不仅要斗勇,而且要斗智,并且免不了要与欧洲各方势力,各国皇室周旋。 这就要求领兵将领不仅要文武双全,而且要熟知欧洲各国的实力大小,外交情况,历史渊源,试问有谁能够担此重任?” 听到这里,胤祥不由紧张起来,这出征欧洲的领兵将领正是他最为关心的事,他不由暗忖,平日还真没看出来,这方苞也不简单,不会比邬思道差,不过是老十四太强了,所以显不出来罢了,不知道他有何办法? 听的方苞这番话,胤祯不由暗自埋怨,今天真是忙糊涂了,怎得忘了方苞?略微点了点头,他才道:“方先生所虑极是,出兵欧洲,意义非凡,影响深远,这任务可谓是繁重艰巨,领兵将领委实难以挑选,方先生有何建议?” “组团!”方苞毫不迟疑的道:“组建使节团随大军前往,抽调各方面人才组建大规模的使节团,宁可推迟一年远征美洲,亦要将远征欧洲之事办妥。” 组使节团随大军前往?这倒是个新创意,胤祯一阵汗颜,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团队精神在后世可是大力提倡的,自己的思想是不是已经开始受这个时代局限了?这可不是好兆头。这方苞思维倒是开阔,远征大军带个使节团,怕也是绝无仅有,这算不算是参谋部的雏形? 胤祥听的却是一喜,若是组建使节团随军前往欧洲,那四哥的机会可就大的多,他忙附和着道:“方先生这提议妙不可言,如此一来,这出征人选就能轻松定下来,各方面都有专人负责谋划,这便轻松远了,远征欧洲的目的,也能最大限度的达到。 不过,考虑到要与欧洲各国皇室交涉,这使节团的使节最好是郡王以上爵位者,如此,在交涉时,才不至于处于劣势,在礼仪上,也显的对法国、西班牙的尊重。” 胤祯点了点头,这个提议也很中肯,郡王爵位者,有谁适合?想到这里,他不由瞅了胤祥一眼,老十三这是指的谁,老四?他沉吟片刻,才试探着道:“四哥想随军前往欧洲?” 胤祥心里一跳,老十四的反应也忒快了,日后跟他说话可要多加小心,想到方苞也不是外人,他点头道:“四哥希望能早日前往欧洲,若是方便的话,他希望能与十四弟面谈一下,信鸽的事,他已经同意了。” 老四想随军去欧洲,这好理解,他是担心继续留在大清,会被自己或者是康熙清算、打压,而且早日前往欧洲,也便于他在欧洲发展,他如今留在大清,已纯粹是浪费时间。还别说,有老四和邬思道这两个阴谋家随军前往,远征军的成效要大的多。 不过,老十三也想领兵去欧洲,二人不会是有其他想法吧?不可能,老四没有性命之忧,老十三也掌控不了海军,不可能挺而走险。看来,是另有缘由,见见倒是无妨,想到这里,胤祯微微点头道:“明日吧,让四哥明日来。” 见胤祯同意见面,胤祥不由一喜,忙道:“谢十四弟。”说着,又迟疑着道:“十四弟,欧洲应该没京城冷吧。” 胤祯一怔,印象中,英国、法国、西班牙的气候比起北京可要强上不少,绝对没那么冷,看来老十三不死心,仍想领兵出征,稍稍思忖,他才道:“十三哥何必逞强?你如今早已不复当年生裂狮豹之体魄,远征欧洲,海上航行便要半年,你腿疾方好,实在不宜。 再说,你与四哥的关系,人尽皆知,皇阿玛能同意吗?日后,你有的是机会帮四哥,何必急于一时?” 胤祥略一咂摸,便听出老十四这话竟然隐有同意四哥随军前往欧洲的意思,不由一阵欣喜,当下便不死心的说道:“皇阿玛不清楚海军的情况,十四弟您还不清楚?有十三和四哥一同前往欧洲,绝对能将欧洲搅的混乱不堪。” 轻叹了一口气,胤祯才道:“此事非我能做主,我在皇阿玛那里尽力试试。” “谢十四弟。”胤祥欣喜的说道,而后起身道:“明日大朝,十四弟早点歇息,十三先行告辞。” 将胤祥送到二门,胤祯才折回书房,却见方苞仍在,不由含笑道:“方先生可是担忧十三哥?” “十四爷明见。”方苞欠身道:“四爷与十四爷乃政敌,如今虽然已经退出争储,但将数万海军交予十三爷与四爷之手,不免让人担忧,太子天津兵变,乃前车之鉴,十四爷不可大意,以免重蹈覆辙。” “方先生虑的极是。”胤祯微微点头道:“不过,出征欧洲的领兵将领,就数十三哥和施世骠二人最合适,目前委实难以决断,施世骠是福建水师提督,海军这一抽空,福建水师的担子可不轻,不能轻易动他,若是定下十三哥前去,就将老四缓上一缓。” (未完待续) 第384章 请立储君 腊月十五,逢五大朝。 冬天,天亮的迟,卯初时分,天色才有点微明,神武门外,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早早就赶了过来,各自三、五成群聚集在一处议论出兵美洲的事,征美洲关系到海外分封,而且还是群封,他们自然是格外关心,反倒是出兵欧洲之事,没几个人有兴趣,毕竟欧洲离的太远,与他们也没多大关系。 简亲王雅尔江阿已半年未参加早朝,来的稍迟,一出轿,裕亲王保泰就迎了上来,笑道:“简王爷,半年未见您来早朝了,腿伤可已大好?” “呵呵,已无大碍了。”雅尔江阿微笑道,说着还轻轻跺了跺脚,微微张望了一下,他才问道:“老十四还未来?” “还未呢,就老五他们仨人到了。”保泰含笑道:“昨日老八三人去老十四府上的事,您可曾听闻?” “合了好。”雅尔江阿点了点头道:“省得我们夹在中间难做人。” 保泰亦是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见有人迎了上来,便不再做声,雅尔江阿因为腿伤,大半年未公开露面,而且他又深得康熙器重,这一露面,不少宗亲勋贵纷纷上来寒暄,套近乎。 “恂亲王来了。”一人低低的呼了一声,众人抬头一看,可不正是恂亲王府的灯笼,当下便呼啦一下迎了上去。 胤祯哈腰从轿里一出来,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便围了上来,“十四弟。”“十四叔。”“恂王爷。”乱遭遭的称呼便响成了一片,胤祯虽然早有预料,却未料到竟然如此受欢迎,忙拱手团团一揖道:“诸位叔伯兄弟子侄,有关美洲的情况,达阿卡普尔科港的情况,还有非洲的情况,我都已详细写了个小册子,还附有地图,已经送去印刷,最迟明日,诸位就能人手一份,这里,我就不赘言了。” 胤祯话音一落,一人便急切的问道:“十四叔,能不能卖点火器给我们?美洲可有不少西洋人,咱们又没骑兵,步弓可敌不过火枪。” “海军目前正在扩军,没多余火器。”胤祯从容说道:“大家可以跟皇上提议,从工部买。另外,我们登陆的地点在美洲的东海岸,东岸目前基本是无人区,没有欧洲人存在。” “距离如此遥远,来回一趟要一年,咱们的粮食补给如何保证?十四弟能否解说一下?”又一人问道。 “这个问题,早有讨论。”胤祯含笑道:“海军会为你们筹集到足够的粮草,你们可以在达阿卡普尔科港获得半年的补给再开拔。” “这耕牛都没有,如何垦荒?咱们不能跟土著一样吃野果吧?”又一人接着问道。 胤祯听的一笑,道:“美洲是没有耕牛,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美洲有奴隶,垦荒不一定非要耕牛,奴隶也可以开荒的,再则,美洲的土著会耕种,不认识的野果千万别乱吃。” “十四弟,咱们能够自己组建船队往返不?” “可以,当然可以。”胤祯爽快的说道:“你要有钱,组建一支舰队都可以。” 私人可以组建舰队!众人登时就嗡嗡的议论起来,封国还可以拥有自己的舰队!这等于对封国不加任何限制,几个有钱的铁帽子王不由都是一喜,凑钱组建一支舰队,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神武门在此时缓缓的拉开了,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不敢怠慢,立刻便按序列队鱼贯而入,胤祯也不由长松了口气。 出兵征欧洲、美洲的消息早已经传出,因与海外分封息息相关,因此参加早朝的人也就格外的多,康熙升殿之后,扫了下面一眼,便明显的感到人多出不少,平时里多不参加早朝的一些老臣,皇子、王公宗亲竟然都来了。他不由暗暗嘀咕,这老十四每次回京,都要整出不小的动静,他在的时候,这早朝都格外的热闹,因是今底,‘封印’在即,各部院寺监的汇报也格外冗长,天气虽冷,但殿中地砖下和墙壁都铺有‘火龙’,整个大殿内暖烘烘的,不少站在后面的官员都惬意的眯起眼睛,闭目养神。 胤祯却是全神贯注的听着,同时还要琢磨康熙的处理意见,他这几年一直都在外面,参加朝会的机会并不多,一直缺乏处理朝务的经验,如今已经是胜利在望,他自然要开始学习积累处理朝务的经验。 足足半个时辰,冗长的例行奏报才告结束,康熙扫了一眼下面的群臣,见不少人仍然如木桩一般矗立着,不由轻咳了一声,下面一众官员登时都打起了精神。 这时,就见一个三品官员一步跨了出来,众人一看,是新近提拔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明安,一众官员登时就跟吃了一只苍蝇似的腻味,‘官屠’赵申乔被打发去了广东,好不容易清静了半年,这个新提拔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便迫不及待的冒了出来,真是缺德,就不能让人安安心心的过个年,年后再弹劾也不迟,难道还怕人跑了不成? 看到明安出列,康熙也是一楞,这人原是工部郎中,新近才提拔的,他想弹劾谁?工部的? 十阿哥胤誐一见明安出列,登时就暗暗叫苦,这个明安是他七弯八拐托人请来奏请康熙立储,以试探康熙是否有立老十四为太子的心思,可现在,八哥都已经放弃争储了,还试探个屁!都怪老十三,跟他多喝了几杯,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明安却没想那么多,有人托他奏请立储,可是正中他的下怀,十四爷如今是如日中天,一旦康熙允准,他这可是立了一大功,即便康熙不准,他也没损失,何乐而不为?默了默神,他便朗声道:“禀皇上,大清目前蒸蒸日上,但却对西班牙宣战在前,主动攻击荷兰在后,如今又出兵欧洲、美洲,可谓是强敌环伺。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虽然春秋鼎盛,但储君乃国之根本,不可一日虚悬,皇太子被废已经半载,奴才恳请皇上早立储君,以为国本,以安天下。” (未完待续) 第385章 百官公推 明安恳请立储的这番话一落音,满殿顿时鸦雀无声,储位空悬,于国非是幸事,这事谁不清楚?可康熙二废太子胤礽之后,闭口不提立储一事,与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时的态度迥然不同。 一废太子时,一众皇子皆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一副群雄逐鹿的局面,康熙可谓是心神俱伤,然而,仅仅在废太子两个月时间后,他便召集众臣选立太子。 如今,十四阿哥力压群雄,一枝独秀,康熙在笑谈间二废太子,却是历经半年仍绝口不提立储之事,岂非咄咄怪事?是康熙不中意十四阿哥?还是他担心立十四阿哥之后会出现客大欺主的局面?又或者是两度废立太子,对他打击太大? 一众王公大臣摸不准康熙的心思,谁也不敢妄言,十四党的大臣是担心重演当年百官公推太子时的悲剧,八党的大臣则是担心康熙顺水推舟,立十四阿哥为太子,弄巧成拙,而其他中立的大臣则是事不关己,谁知道康熙是什么心思?吃饱了撑的,去揽这闲事?如此一来,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避开立储的话题,以至太子被废半年之久,无人提及立储事宜。 昨日,十四阿哥大开中门迎接登府拜访的八阿哥三人,无异于宣布,八党已经彻底融入十四党,不知道有多少大臣因为这一变化而彻夜难眠,谁都知道,两党融合将引发朝局极大的变动,可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变化就是打破了不言立储的平衡。 胤祯怎么也未料想到,今日早朝竟然会有人恳请立储,背后登时就沁出一片冷汗,如今的局面,老八归顺,老四认输出海,老三出局自保,他实际上已经是无可争议的太子人选,他实在是料想不到,昨日八哥才低头依附,今日就有人倡议立储。 这不成心害人吗?这铁定不会是康熙的授意,这人是受谁的指使?老八的试探?还是老四的反击?是希望自己重蹈百官公推太子的覆辙?还是恶意挑拨自己与康熙的关系? 康熙会怎么想?自个在通州可是伸手索要过储君之位,康熙会不会认为这次又是自己在逼迫他立储?想到这里,胤祯顿觉比窦娥还冤,这事不能解释不能分辨,那样做的结果只能是越描越黑,不做声更不行,那等于是默认,出声反对如何?那无异是笑话,他谋夺储位的心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可真是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怎么办?胤祯急速的想着对策。 四阿哥胤禛微微一怔之后,立即低头垂首,这是康熙想立老十四为太子?还是老十四自个迫不及待的想做太子?这要是后者,可就有好戏看了,老十四甚至有可能跟当年的老八一样,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真要如此,自己还有没有机会? 三阿哥胤祉心里也是一跳,他听从陈梦雷的建议,这半年来潜心编书,以求避祸,但是对储位却并未完全死心,一听到立储的提议,他是既紧张,又期待。 八阿哥胤禩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十阿哥胤誐,暗忖,老十四并非如此沉不住气的人,多半是老十的手尾,这个粗心大意的老十,这次可真是捅了个大马蜂窝,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他出面支持肯定会被人误认为别有用心,反对更不可能,只能是冷眼旁观了。 康熙则是面无表情的望着一众朝臣,心里却甚是奇怪,这个明安是企图邀宠,还是受人唆使?老十四是否觉得已经扫清了所有障碍,以此来试探自己的心意?老八虽然是大张旗鼓的倒向了老十四,但不能排除他没有捧杀老十四之心,毕竟他自个就是百官公推太子的最大受害者。 老四呢?有没有可能是老四的手笔?老四心机之深、隐忍之能,皆是罕见,又极擅长挑拨离间、造谣生事,象这种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使对手焦头烂额的手段,极符合他的风格。至于老三,康熙懒的多想,老三是典型的有贼心无贼胆,此事,不可能出自他手。 立储一事,不能无限拖延,既然提了出来,倒要看看这些个儿子们的手段,看看究竟是谁的手笔?康熙当即默然不语,沉下心来,静观事态发展。 康熙的沉默,令所有的王公大臣都无所适从,揣摩不透他究竟是何心意,一个个也都抱着观望的态度,等待着事态的明朗。 大殿里一片沉寂,一众王公大臣虽是济济一堂,却是痰咳不闻,更不敢稍有异动,一个个都如泥槊木雕一般,眼观鼻,鼻观心,恍如老僧入定一般,。 这一来,可把几位上书房大臣给急坏了,这种情形,康熙按例是要点名征询意见的,万一点到自己头上,这如何回奏?支持立储,就是支持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如今一党独大,实力势力财力惊人,远非之前的太子和八阿哥相比,要说康熙没有忌惮之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又不能说不支持立储,毕竟储君是国之根本,而康熙又已经年逾六十,不立储,可谓是毫无道理可言,而且如此一说,必然是得罪十四阿哥,得罪十四阿哥能有什么好下场? 就在众人感觉压抑无比之时,吏部左侍郎李旭升站了出来,他可不是心血**,明安今年从正五品的工部郎中超迁到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连跳二品四级,便是康熙发的话,这其中的内幕,一手经办此事的他自然清楚。 明安深受皇恩,于此时提出立储,极有可能是出自康熙的授意,在这种情形下力顶,必然倍受康熙注目,李旭升自问看准了机会,立刻出列朗声道:“微臣附议,恳请皇上早立储君,以守器承祧,固国安邦。” 李旭升这一附议,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吏部右侍郎胡会恩此时也反应过来,紧跟着出列道:“微臣附议。” 吏部这两个左右侍郎一表态,所有人都警觉起来,立刻就联想到了明安的升迁,吏部汉尚书吴一蜚年迈多病,对李旭升极是信任,自然也想为子孙种下福田,亦紧跟着出列道:“立储之道,乃是历朝历代不易之道,微臣祈望皇上早立储君,以安臣民,以固邦家。” 一见吏部几个部院大臣众口附议,所有王公大臣登时都疑惑起来,难道明安此举是出于康熙的授意,而一众三、四品的朝臣比起他们则显的激进的多,三、四品想迁升到二品,不仅要有能力,而且要讲究机缘,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而眼前,就是绝好的机会,谁不知道,跟着十四爷好升官? 登时,殿中的气氛就为之一变,一众三、四品官员争先恐后的出列支持,附议之声,不绝于耳。 一见支持的官员如此之多,原本还抱着观望态度的一些二品大员、王公宗亲亦纷纷跟着出列支持,海外分封在即,可不能得罪了十四阿哥,正所谓法不责众,即便康熙不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一来,局势更见火暴,支持的官员之众,气氛之热烈,比起康熙四十七年百官公推太子的场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唯有几个上书房大臣和铁帽子王还强忍着未做声。 见到这情形,八阿哥胤禩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喜的是老十四此番与康熙怕是有闹翻的可能,愁的是,最后这屎盆子会不会扣在他头上? 四阿哥胤禛却是分不清楚事情的真象究竟是什么?看着这火暴的场面,既是满心嫉妒,又是满心的期待。 见到竟然是由吏部打破沉寂,从而发展成不可遏止的局面,康熙不由暗骂这群一天到晚就知道揣摩圣意的朝臣,如此一来,他想一窥究竟的计划被破坏无遗,不过如此多朝臣的强烈支持,亦是令他大为不安,虽然只是支持立储,可谁心里都清楚,眼下,能立的就只有老十四。 胤祯看得则是暗暗叫苦,偏生又不好出面阻止,这群混蛋,这不是火上浇油嘛?康熙在立储一事上,向来是乾坤独断,你们支持的再狠,亦是枉然,反倒是把我陷入了不测之地,若是不加阻止,天知道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八哥。 虽然眼下看来,朝廷是离不开他这个财神爷,但是名声也好,国家利益也好,都比不上皇位重要,康熙若是感觉受到威胁,下决心要除他,手段多的是,论宫廷斗争,他跟康熙比起来,可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想到这里,胤祯不敢迟疑,立刻一步迈了出去。 见到十四阿哥出列,整个大殿立刻都安静了下来,一众王公大臣都是颇为惊讶,十四阿哥在这种情形下站出来,意欲何为?目前才仅是支持立储,辞让还早了点,以他的沉稳,亦不可能赤膊上阵,难道,他要反对立储?那岂不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白白遭人唾弃吗? (未完待续) 第386章 意外之喜 康熙亦是微觉诧异,老十四是何意图,眼下这种情形,他站出来,着实不宜,难道真想逼迫自己立储?不可能,老十四在通州索要太子之位时,很是委婉,以他的性格,岂能不留余地?想到这里,他眉头微微一扬,老十四不会是想倡议秘密立储吧? 这也不可能,康熙眉头又微蹙起来,老十四虽然赞成秘密立储,但在通州就曾明确反对在他这一朝秘密立储的,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老十四已经完全胜出,对他而言,是否立储,如何立储,根本就已经没有意义了,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期待起来。 胤祯略微沉吟,便扬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乃国之根本,立储之道渊源流长,为历代不易之道,儿臣亦恳请皇阿玛早日立储,以固国本,以安民心。然本朝皇子培养、分封制度与历朝皆有差别,不可一味沿袭前朝之立储制度。” 听到这里,康熙很是配合的露出了一副深思的神情,实则心里却是开怀不已,这个老十四,着实不错,不认死理,知道因时因势而变通,就他这个年龄而言,着实不容易。 满朝的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却是被胤祯这番话给震住了,十四阿哥革新上瘾了,连立储制度也要革新?可是这一革新,岂不是把到手的储位往外推?十四爷是什么意思? 李光地、张鹏翮听到这里,不由都松了口气,对胤祯是大为叹服,抛出一个立储制度革新,就轻易化解了眼前这危局,实在是高。 八阿哥胤禩亦是佩服的无以复加,老十四这一手漂亮,既不伤群臣拥戴之心,又能让康熙进退自如,给他给康熙都留下了足够的回旋余地,现在倒要看看康熙究竟是何心意。 胤祯瞥了一眼康熙,见他一副深思的神情,不由暗自腹诽了一句,却不得不打起精神,配合康熙将这场戏演下去,当下又接着说道:“本朝皇子,年满十五,便分旗赐府,办差历练,时日一长,俱各成体系,于国家于宗室而言,皆是大利,独对储君构成极大威胁,是以,本朝方有两度废立之事,此实乃沿袭前朝立储制度所致。 儿臣窃以为,凡事皆不能一成不变,前朝立储制度既不适用于本朝,便自当革新,制定出适用于本朝的立储制度,储君废立,实伤国本,亦有伤皇阿玛如天之仁,儿臣恳请皇阿玛慎虑。” 八阿哥胤禩听的暗叹不已,老十四这奉承的本事,堪称炉火纯青,竟然将康熙废立太子的过失都推到立储制度上去了,如此善解人意,难怪康熙对他青睐有加。 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却是大失所望,好好一场戏,却被老十四连消带打,消弥于无形,反倒还可能更受康熙器重。至于立储制度如何革新,他们却是没兴趣关注,所谓革新,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没有实力,就是立自个为太子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落得跟老二一个下场。 眼见一场轰轰烈烈的百官公推太子在半途便将匆匆落幕,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不免有些失落,都齐齐望向康熙,看康熙究竟是何态度。 见胤祯及时打住,并未将秘密建储说出来,康熙不由微微颌首,老十四这是想将秘密建储的功劳让给自己,倒是难为他一片孝心了,与胤礽相比,老十四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略微沉吟,他便开口道:“皇十四子胤祯所言,实乃老成谋国之言,本朝皇子之教育,迥异于历朝,而立储却又沿袭旧制,此乃胤礽两度废立根本原因之所在。 自古无一成不变之法,现有立储之制度,实不适用于本朝,朕意先行革新立储制度,再议立储之事。” 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闻言都不由一怔,康熙这是不欲立十四阿哥为太子,以此为借口,还是真要革新立储制度? 八阿哥胤禩心里则是一喜,康熙这态度实在是耐人寻味,看来,自己不是没有希望。 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闻言亦是大感振奋,康熙不立太子,是不是意味着对老十四不满?那大家就都还有机会,别看老十四如今势力强大,财力雄厚,若是康熙诚心要对付他,根本就不够看的。 康熙顿了一下,又接着道:“皇十四子胤祯,天资粹美,器量宏伟,沉毅简重,谦恭慎密,临大敌而不惧,有大功而不矜,礼贤下士,宽惠待人,事君父能至其孝,待兄弟能至其爱。 不独富于谋略,长于政务,于经济之道亦无人能及,更兼忠心为国,全心为民,堪为诸皇子之表率,群臣之楷模,着赏冠顶饰东珠十三颗。” 一听这话,满殿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都不由一呆,而后便暗自腹诽,直接封个太子不就完了,偏偏要弄出这许多的花样出来。 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三人顿时就绝了争储的念头,天资粹美这个词,不是臣子能用的,诸皇子之表率,就更直白了,冠顶东珠十三颗,那也完全是太子的标准,朝廷极重礼仪,冠顶东珠是极重要的标志,康熙冠顶东珠是十五颗,原太子是十三颗,亲王是十颗,郡王是八颗,贝勒七颗、贝子六颗,那是丝毫不能僭越的。 康熙如此封赏老十四,实际上也就是明白告诉众人,老十四就是他属意的太子人选,这还争个什么劲? 胤祯却是未料到,康熙竟然以这种方法来断绝其他兄弟的争储之心,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这与立储有何区别?看来,康熙还是蛮厚道的,他忙上前跪奏道:“儿臣只是恪守臣子的本分,实不敢受皇阿玛如此赞赏及赏赐,还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胤祯不必谦逊。”康熙满脸含笑的说道:“赏罚分明,方能彰显朝廷之公正,尔功勋卓著,理该受此封赏。” 胤祯推辞,无非是应景,康熙话音一落,他便叩头谢恩,不管康熙是何意图,有了这份封赏,至少能够让八哥他们彻底死了争储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太子不太子,无非就是一个称号而已,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未完待续) 第387章 康熙暗招 康熙这一封赏,胤祯虽无太子之名,却有太子之实,十四党一众大臣自然欣喜不已,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亦是大为兴奋,胤祥在兴奋的同时,倍感轻松,如此一来,四哥将会彻底死心,他总算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简亲王雅尔江阿、裕亲王保泰、克勤平郡王纳尔苏、顺承郡王布穆巴等一众原是八党中坚的皇族宗亲同样是暗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八阿哥亦将彻底死了争储之心,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支持十四阿哥了。 李光地却得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康熙既是属意十四阿哥,为何不名正言顺的立储,却半遮半掩的弄了这么一出,真是为了革新立储制度?那纯粹是掩人耳目,若说之前,立储制度不适用,也还说的过去,可如今这局面,十四阿哥已是一览众山小,更将六名皇子拉入了阵营,一众皇子谁还能危及到他的地位? 康熙如此做,唯有一个原因,不放心十四阿哥,想想也是,十四阿哥财雄势大,又手握重兵,康熙能放心他才是咄咄怪事。 想到这里,李光地眉头微微一皱,十四爷不是安份的主,海外分封,海外扩张不可能停下脚步,如今又有太子之实,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必然会大肆依附,如此一来,他与康熙的冲突便在所难免。 康熙虽然春秋已高,但身康体泰,不知道十四爷能熬得过这些年不?会否落得跟二阿哥胤礽同样的下场?冠顶东珠的增减,不过是康熙一句话的事,不立储,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诸皇子之争已见分晓,但是康熙与十四爷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不知何时才是个头,自己年逾古稀,可得看真切了,好为后世子孙避祸求福。 立储之事被如此轻轻揭过,一众朝臣虽然颇感失落,但多少也有些欣慰,康熙好歹也算是表明了态度。立储之议,可说纯粹是个意外,今日早朝,不少人都是冲着海外分封而来的,出征美洲既然已经定了下来,那这分封是否也该定下来了?这可是首次群封!这才是大多数人最为关心的事。 一众朝臣静下心来,等着康熙开口,不过,还不等康熙开口,上书房大臣嵩祝却是站了出来。 一众朝臣登时无语,今儿是怎么了?那么多事?先是出了个明安,奏请立储,这嵩祝又有何事? 嵩祝哪里知道众人会如此烦他,略微沉吟便朗声道:“禀皇上,我大清入关至今已七十余载,旗人生齿日繁,兵丁数额又皆有定限,废除圈地之后,旗民田地亦无增长,致使新增旗丁无法按原有之规定计口授田,不少旗民生计日艰。 如今天下承平多年,出征作战日益减少,旗民原有淳朴勇武之风已荡然无存,而崇尚奢华、安于游惰之风大盛。终日沉湎梨园、遨游博肆之八旗之弟比比皆是,酗酒、唱戏、赌博、斗鸡、斗鹑、斗蟋蟀、泡茶馆等恶习,已是愈积愈深,愈演愈烈,蔚然成风。 风气堕落,则导致生计艰难,由此而引发旗人违法乱纪,做奸犯科之事层出不穷,长此以往,实为堪忧,奴才恳请皇上早做策划,妥善解决八旗生计,扭转八旗颓废之风。” 一听嵩祝提议整顿旗务,一众皇族宗亲,宗室勋贵,文武大臣的眼神都不由有些怪怪的,这可是一篇绝大的政务,况且这情形也不是最近才出现的,有必要赶在年前这时节说?这嵩祝是哪根筋不对了,突然将这事扯了出来?今儿这早朝还真是事多。 张鹏翮听的却是一怔,整顿旗务可不是小事,嵩祝怎会无缘无顾的提起这茬?别说是他们上书房大臣,满朝大员,谁不知道旗务这潭水深的很,这事怎么看掉都透着些许古怪。 旗务整顿这挡子事,胤祯倒不是很上心,虽然终清一朝,旗务都是老大难问题,但历来整顿旗务都是皇帝的事,他现在连太子都不是,哪会去操这份闲心,这可是件极其棘手的政务。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上书房大臣王掞却紧跟着出列道:“微臣附议。天下承平不过二十余载,京师奢华逸乐之风便日益滋长,城内戏园子、赌档、茶楼、酒楼、青楼日渐增长,八旗子弟征逐歌场,消耗囊橐,习俗日流于浮荡,平日也惟知鲜衣美食,荡费成风,旗人贫乏,率由于此。 一边是生齿日繁,一边是生计维艰,时日一长,必导致人心浮动,京师动荡,微臣祈恳皇上防微杜渐,早做筹谋。” 见王掞也跳了出来,张鹏翮心里不由一紧,看来,这事背后的推手定然是康熙了,这王掞竟然是直接倒向了康熙,康熙在这时候抛出整顿旗务这么一个天大的政务,是何意思?难道真要下决心整顿不成? 胤祯对于朝堂之争不太**,但王掞这一说却是涉及到了正确引导奢侈之风及京城工商杂税革新,他担心康熙会借此而整顿这些奢侈消费行业,从而影响到京城工商杂税的革新,京城若是叫停,江南定然大受影响。 八阿哥胤禩却是隐隐嗅出了点味道,嵩祝、王掞二人都不是八党、十四党中人,如此一致的倡议旗务整顿,难道是康熙刻意冲着老十四来的?可是让老十四整顿旗务,这不是刻意的加重他的权柄吗?康熙为何要采用这种方式? 康熙出招了!一见这情形,李光地便敏锐的感觉到,康熙出手了,他定然是欲借整顿旗务来分化皇族宗亲对十四爷的支持,消耗十四爷的钱财,既压制十四爷的财力势力,又借机整顿了旗务,可谓是一石二鸟,表面看,还是对十四爷恩宠有加。 由此看来,康熙是早已经开始在策划遏制十四爷的势力了,不知十四爷会如何应对?李光地颇有些忧心,旗务乃大清根本,限制太多,以康熙之威信才干,亦不能根绝,十四爷又能如何?唯有革新,可一旦触及旗人的根本利益,必然会爆发激烈冲突,此事,实为堪忧。 王掞话一落音,康熙便开口说道:“八旗从前风俗,最为近古,迨承平日久,生齿日繁,渐及奢靡。朕屡有所闻,八旗兵丁不知勤苦上进,钱粮恩赏随得随尽,逞一时之挥霍,而不顾终岁之拮据,快一己之花销,而不顾全家之养赡,更有甚者,以房产交易,致使生计荡然。 八旗子弟,国之世仆,朕历次动用国帑赏赐、救济,数额累计高达千万余两,不意竟是毫无改善,此实乃风气败坏所致,若放任自流,必然一发不可收拾!欲令旗人返朴还淳,扭转每况愈下之旗风,必得严加整顿。” 说到这里,康熙略微顿了顿,而后才接着道:“皇十四子胤祯,公忠体国,清正廉洁,长于实务,擅于经济,着总揽整顿旗务、策划八旗生计之事宜。” 胤祯听的一怔,康熙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把自己留在京城了?整顿旗务、策划八旗生计,你还高高在上,我怎么整顿?虽然迷糊,他还是赶紧的出列道:“儿臣领旨。” 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都不由一惊,康熙要大力整顿旗务!而且还是让十四阿哥揽总?他可真是会挑人,现在谁敢得罪十四阿哥?这次怕是要有大麻烦,十四阿哥可是出了名的爱革新,他若是在旗务上也来个革新,这好日子还有没有,可就难说了。 待胤祯起身,康熙又接着道:“吏部尚书富宁安,内行修笃,事亲至孝,廉洁奉公,明敏干练,勇于任事,着授武英殿大学士,入值上书房,仍兼吏部尚书。” 八阿哥胤禩、萧永藻、张鹏翮、马齐等人都是一惊,这富宁安从不参与党争,康熙在这时节将其擢拔入上书房,明摆着是要平衡上书房的格局了。 李光地不由暗叹了一声,这不过是个信号而已,康熙随后想必还有一番大动作,他倒是对十四爷这个对手挺重视的。 又提了一个大学士,上书房大臣!胤祯微微一楞,富安宁这个吏部尚书的情况,他不可能不清楚,此人系满洲镶蓝旗人,大学士阿兰泰子,初为笔帖式,提拔为侍卫,历官正黄旗汉军都统,改授左都御史,迁吏部尚书,以孝闻名,操守好,居官清廉,从不参与党争。 康熙此时将富安宁提入上书房,是为平衡故?还是另有想法?难不成康熙现在就开始布局防范自己了?那整顿旗务是不是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富安宁也未想到竟然一下被授予武英殿大学士,入值上书房,这可真是喜从天降,赶紧的出列谢恩。一众大臣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很快就嗅出了味道,这风向要变了,这难道就是十四党和八党完全合流引发的变化? 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二人却是暗暗欣喜,看这情形,康熙对老十四是很不放心,这可是个好兆头!胤禛不由暗忖,是不是先不去欧洲,看看事态发展再说,这念头一闪,他不由苦笑一声,如今哪里还由的他,去不去欧洲,根本就由不得他做主。 若是装病留在京城,老十四定然会尽极挑拨之能事,全力打压他的秘密势力,那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未完待续) 第388章 宗亲心焦 康熙不动声色的扫了殿中众臣一眼,出兵欧洲、美洲之事,由于领兵将领未定,他根本就未打算提前抛出来,他心里很清楚,朝中有不少大臣是反对出兵远征的,那些人安逸惯了,都只希望能够维持现状,害怕担一点风险。 当年平三藩、征台湾,三征噶尔丹,哪一次不是争吵不休?有钱就是好,象老十四,先斩后奏征南洋,一个大子不用朝廷掏,连反对的机会都不给。 轻叹了一声,康熙才微微跺了跺了左脚,李德全一见,连忙扬声道:“罢朝。” 听的罢朝,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不由大失所望,康熙竟然只字不提海外分封的事,二十一日就要‘封印’,再开印,要等到正月二十去了,分封美洲可不是小事,自然是准备的越充分越好,白白浪费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众人自然是心焦。 待康熙一出大殿,五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雅尔江阿、保泰、崇安等人就往胤祯身边靠了过来,五阿哥胤祺边往外挪步,边低声道:“恭喜十四弟。”说着又接着道:“这海外分封之事,皇阿玛是何章程?十四弟可能见告?” 胤祯边走边道:“此事,全凭皇阿玛圣决,十四如何能知?” 十二阿哥胤祹嬉笑着道:“十四弟,您就漏一点吧,否则,五哥、七哥他们过年都没心思。” “不是十四拿捏,此事,十四是真的不知。”胤祯含笑说道:“其实也没啥好准备的,多备点银子便能有备无患。” “十四弟有所不知。”七阿哥胤佑一口就接了过去,娓娓说道:“美洲那么远,不能仅靠海军战舰运送不是,这得买大帆船,而今这大帆船可是抢手货,有银子也不一定能够买的到,这才是五哥着急的原因,帆船的数量,决定了人员的多寡和物质的多少。 再有,既然是群封,那大家都的一视同仁不是,这银子不凑手的,还的想法子拆借,十四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如今这些个宗亲,哪个不是急的上火?” 胤祯听的微微点头,这些个宗亲看来个个都想大干一场,这事得支持,支持他们就等于是支持海军,远征美洲,船队规模自然是越大越好,这样各方面都才能有保障,略微沉吟,他便笑道:“七哥说的甚是,这样,近几日觐见,我探探皇阿玛的口风,一有消息,就及时通知你们,可成?” “如此,可就有劳十四弟了。”七阿哥胤佑满面含笑的道。 雅尔江阿立刻见缝插针的问道:“十四弟,听说海军在南洋缴获有不少西洋的大帆船,能否发卖给咱们?” “您消息倒是灵通。”胤祯笑道:“那些帆船不准备发卖,远洋贸易船队要,主要是为保证远征欧洲所需。” 雅尔江阿一听,不由大为失望,却仍是不死的心道:“海军火炮如此犀利,完全可以在南洋抢劫西洋的商船嘛。” “那样做的话,无异于杀鸡取卵。”胤祯毫不客气的说道:“海军是大清的经制之师,你想过没有?海军抢劫商船的风声一旦船扬开去,谁还敢来大清贸易?大清的远洋船队出海,也必然遭到别国海军的抢劫。 如此恶性循环,将极大的限制海外贸易,而大清每年在海外贸易上有着巨大的利润,咱们损失不起,我宁愿把海外扩张的速度放慢一点,也不能做有损海外贸易之事。” 见胤祯神情不善,保泰忙陪着笑道:“十四弟消消气,他纯粹是急昏了头,口不择言。” 胤祯放缓了脸色道:“海外分封,更离不开海外贸易,今后,海外各封国都将拥有各自的商船队,没有一个良好的海上秩序,最终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这事,你们要想的通,不要仅仅只看到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 “十四弟说的是。”雅尔江阿立时就转过弯来,想的通也罢,想不通也罢,老十四是不能得罪的,儿子武格的前程可捏在老十四手上的呢,他陪着笑道:“还是十四弟高瞻远瞩,咱们却只看到鼻子尖,实在是惭愧。” 一行人才走出殿门,李德全已是匆匆赶了过来,给众人行了个礼,才道:“十四爷,皇上在东暖阁,叫进呢。” 一旦有事,散朝之后,康熙都要叫进,胤祯也都习惯了,向众人团团一揖,便迈步往东暖阁而去。 目送胤祯的背影,几位阿哥、亲王都羡慕不已,老十四的圣眷还真是没的说,胤祹却甚是郁闷的道:“不知海外分封是不是只封给子嗣?” 老十二胤祹到目前为止,一共生了一女三子,可除了女儿成人外,其他三子尽皆夭折,七阿哥胤佑闻言,怕他伤感,赶紧的道:“那应该是针对宗亲的,皇子可能例外。”说着就岔开话题道:“五哥,你佐领下的奴才,能凑齐一千人?” “人没问题。”五阿哥胤祺叹了口气,道:“银子才是大问题,一条三桅大帆船,都已经涨到十二万两一艘了。” 听谈到船价,康修亲王崇安紧跟着问了一句,“战舰要多少银子一艘?” 雅尔江阿笑道:“象海军那种小战舰,连火炮一起,四十万左右,不过,现在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缓两年再说吧。” “呵呵,海军可真是有钱。”崇安轻笑道:“还是商船更合算。” 乾清宫东暖阁。 康熙盘腿坐在大炕上,甚为悠闲的啜着茶,见胤祯进来行礼,便放下茶杯,含笑道:“平身,赐坐。”俟胤祯落座,他才和煦的道:“上次,你提及民族融和一事,朕便决意整顿旗务,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思来想去,唯有你最为适合。 旗民乃是国之基石,不容轻弃,整顿旗务亦势在必行,刻不容缓。如今手头宽裕,旗民这个包袱,朕不想留给后世子孙,此事,越是拖延,越难以根治。 整顿旗务、策划八旗生计,乃是朝廷首要政务,你无须有顾虑,尽管放手施为,朕必定大力支持。” (未完待续) 第389章 旗民生计 胤祯前后一想,已是了然于胸,康熙虽然口口声声是整顿旗务,可实际上,策划八旗生计才是他的主要目的。不过,这八旗的生计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不从体制上进行革新,根本就无法解决八旗生计。但八旗体制又涉及到大清的统治根本,康熙又岂容他革新?即便允许,这革新的幅度,又能有多大? 旗民虽然由国家恩养,当并不是所有的旗民生下来就有钱粮可得,除了世袭的宗室勋贵,普通的旗民只有披甲当差,才能得到相应的优惠待遇,但是八旗兵员是有定额的,而八旗人口却是不断增长,这就造成一个严重问题,往往一家五口甚至是七、八口,都只有一人能披甲领饷,其他的则都成了闲散余丁。 虽然八旗兵的饷银较之绿营要丰厚得多,如京师八旗前锋、亲军、护军,月给饷银四两,骁骑三两,皆每岁支米二十四石。步军月饷一两五钱,岁支米十二石。外地略少,但多发给家属囗粮(称“丁粮”)和马草料(称“马乾”),具体数量视士兵品级而定。 但以一人之钱粮养多口之家尚且不算,八旗兵所得月饷,还要置备器械、什物、棚仗、马匹,这些东西都是旗丁必须自备的,另外,饷银按例还要被层层刻扣,因此,方有八旗兵‘有饷而穷’的说法。 当然,除了披甲领饷,八旗人丁依照旧制,还可计丁授田,顺治朝时,朝廷拨给每丁田地三十亩,不过自康熙八年,彻底的废除了圈地之后,旗地就断了来源,而八旗人丁这些年又增长迅速,计丁授田,实际上已经无法执行下去。 而朝廷为了牢牢掌控八旗军队,对旗民的管理却是很严,旗民除了习武之外,不允许从事其他任何行业,如此一来,普通旗民一家数口,仅能指靠一人之粮饷生活,京师物价本就不低,一旦遇上天灾人祸,物价腾贵,度日自然艰难。 嵩祝、王掞二人,包括康熙,说旗人崇尚奢华,妄费滥用,竟尚服饰,饮酒赌博,以至生计日艰,渐于穷困,这仅仅只是看到表面现象,实际上,旗民生计日艰的根子,还是旗人长期不劳而获,养成了好逸恶劳的恶习,习惯了坐享钱粮,因为他们清楚,朝廷无论如何是不会看着他们饿死的。 要想从根子上解决旗民的生计,就必须打破旗民的铁饭碗,可是康熙能同意吗?这可是直接关系到大清的八旗兵备制度——大清的根本。 见胤祯长时间默然不语,康熙不由颇觉诧异,从来未见老十四如此长时间沉默的,他是觉的这差事棘手?还是对这差事有怨言?略微沉吟,他才缓缓说道:“整顿旗务、策划八旗生计,非是一日之功,须得从长计议,你也无须着急。” 闻言,胤祯不敢再沉默,开口说道:“皇阿玛,整顿旗务、策划八旗生计,牵扯太多,涉及颇广,如今,远征欧洲、美洲,澳洲移民,巩固南洋,扩展海军,都是急务,儿臣担忧无暇抽身。” 老十四这是担心被困在京城?康熙微微一笑道:“朕说了,不急于一时,要从长计议,澳洲移民,巩固南洋,扩展海军与整顿旗务、八旗生计并不冲突,很多方面都有交织,此时提出来,是便于你统一筹划。 朕亦知道,天津、上海、马尼拉、噶罗巴,甚至是澳洲,你都放心不下,朕不拘你在京城,这几年,朕还有精力,你多到地方历练,多了解民生疾苦,摸清地方弊端也是好的,不过,朝务历练是你最为欠缺的,着你总揽整顿旗务、策划八旗生计一事,亦是为此。” 听闻这番话,胤祯心头一热,康熙这是明确表态把他当做储君来看待的,他忙跪下道:“皇阿玛,旗民生计关乎国之根本,儿臣竭心尽力亦要筹划妥善,以为皇阿玛分忧。” “恩。”康熙微微颌首道:“治大国,如烹小鲜,须得循序渐进,顺势而为,切忌操之过急,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旗民乃国之根本,不仅牵制甚广,限制亦多,承平不过二十余载,便败落如此,实令人痛心疾首,此事不宜再拖,在朕手中不能解决,必然又一拖数十载,届时,必为朝廷一大顽症。 你眼光长远,才识卓越,又善于革新,有朕为你掌总,你尽管放手施为。‘四大恒‘的红利,卖远洋贸易船队股份所得,朕都分文未动,你若有所需,尽管开口。” 那一千多万两银子,康熙竟然真是为筹划旗民生计而留存着?胤祯登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略微沉吟,他才道:“皇阿玛,这笔银子,不妨注入‘四大恒’用于低息放贷,不少宗亲欲大力开拓海外封国,手头正是缺钱,即便一分的息放出去,每年也有百余万两进帐,总比放在国库强。 筹划旗民生计之事,不急于一时,儿臣有了妥善之法,也能随时随地筹集千万两白银,定不会让皇阿玛担忧。” 听闻这话,康熙不由微微一笑,老十四时时刻刻都不忘赚钱,不过,这事却是无妨,一众宗亲扩大开拓规模,也能解决不少旗民的生计,实乃一举两得,他点头道:“行,这事依你。起来吧。”说着,他便端起茶杯啜茶。 胤祯起身落座后,便道:“皇阿玛,出兵欧洲的将领,儿臣有个提议,还请皇阿玛斟酌。” “恩?”康熙听的一喜,这事,他想了一天,也没能挑选出一个中意的人来,当下,便问道:“是谁?” “非只一人。”胤祯欠声道:“方苞昨日给儿臣建议,组建使节团随军前往欧洲,如此,便可解决领兵将领人选。” 组建使节团?康熙立即就反应过来,挑选各方面的杰出人选,远征欧洲,令他们各师其职,这法子倒是简单,却极为实用,如此一来,这人选的挑选可就容易多了,他不由含笑道:“这法子可行,可有具体人选?” 胤祯目前还不知道老四会开出什么条件来,哪里肯定下人选,当下便道:“儿臣不知皇阿玛会否同意这法子,是以尚未考虑具体人选。” “此法子可行,远征欧洲,仅有半年时间准备,这人选须得早定下来。”康熙沉吟着道。 胤祯起身跪道:“儿臣尊旨。” *恂王府二等护卫张明亮一个上午,都忙的不可开交,早早就谴人去‘谭记泥炉’领了几个新火炉出来,问清楚了使用方法,便着人各去京城的繁华街肆升炉子悬赏。 这张明亮说起来也倒霉,这几年,胤祯从贝子一路晋封到亲王,几个跟胤祯他从宫里出来的护卫,人人都升了一级,唯独张明亮在康熙四十九年,陪同庶福晋张梦娇逛街时,一时疏忽,让张梦娇被年羹尧惊吓了一场,从而被胤祯罚到王府职守,这两年,看着一众同僚,个个都升官,他却是连胤祯的面也没见上几次,更别提升官了。 达春颇念旧情,见胤祯对火炉的事挺上心,这才把这差事交给了张明亮,让他有机会在胤祯面前晃一晃,对这个难得的机会,张明亮自然是大为珍惜,几个点轮番跑着看,生怕出一点纰漏。 新式蜂窝煤炉在京城大街上燃起之后,立刻就引了无数闲人的围观,大家也就是好奇,当做新鲜事来看,不过,当胤祯重金悬赏的消息一张贴出来,立刻就吸引了众多的人群围观。 恂王府的人还怕别人不识字,在一边大声吆喝道:“十四爷提了两个问题,一,这蜂窝煤火力为什么比我们平日里用的煤炉火力要大的多?二,这个小火门盖为什么能够调节火力大小?每个问题悬赏五百两银子。有知道的快来啊,过了这村,可就没了那店。”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悬赏一出来,立刻就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京城立刻都对这个蜂窝煤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闻讯而来的观看者不计其数,在听闻是十四皇子悬赏的之后,不少官员和宗室子弟都跑来观看,到后来,连京城的传教士都惊动了。 虽然围观者不计其数,可楞是没人敢去揭榜,虽然有人猜到火门盖的原理跟风箱鼓风是一样的,却没人能够清楚说明是什么原因。 蜂窝煤换了一个又有一个,围观的人群亦是换了一拔又一拔,这种新式蜂窝煤炉立刻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却始终没人敢去揭榜领赏。 ‘谭记泥炉’的掌柜谭才军听到传闻之后,这才得知,到自己店铺来的那位年轻的王爷,竟然是当今的皇十四子,登时又激动又懊恼,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十四爷是个大财神,‘四大恒’的掌柜郑世昌,当初就是跟着十四爷,‘四大恒’才能有如今的辉煌,自己却是白白的错失了良机。 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机会,谭才军暗暗鼓励自己,嘱咐工匠加紧赶工之后,他就匆匆出门去联系其他火炉店,只有及时的漂漂亮亮的将十四爷定制的火炉完成,他才有机会再见到十四爷。 十四爷的重金悬赏,很快就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自然引起了各色人等的关注,杂学、数学士子,工部的工匠、对这次悬赏都极为振奋。这次悬赏,意味着十四爷极为重视杂学,而且对杂学有极深的造诣,不懂这些的人,根本不可能提出这种问题。 (未完待续) 第390章 老八担忧 恂亲王府。 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三人散朝后没有回府,而是径往十四的府邸而来,管家老马头见是他们哥仨个,哪里敢怠慢,连忙恭谨将三人请进了银安殿,着人奉上茶水后,他便准备出去吩咐人去准备酒席。 不想,十阿哥胤誐一落座,便毫不客气的道:“十四弟觐见,怕是得有一阵子,老马头,着人上些饽饽,先垫垫饥。” “十爷稍待片刻,马上就来。”老马头恭敬的回道。 待一众下人都退下之后,九阿哥胤禟端起茶杯吹了吹,轻啜了几口,便道:“八哥可是觉得皇阿玛在防着十四弟?” “确实有此担心。”八阿哥胤禩点了点头道:“让十四弟总揽整顿旗务、筹划八旗生计,表面看起来是加重十四弟权柄,实则不然,这可是又苦又累又破财,还要得罪人的差事,十四弟虽说财雄势大,可也经不起这帮子铁杆庄稼的折腾,我更担心十四弟不知深浅,率意而为,这差事,可不是皇子轻易能够办下来的。” “皇阿玛这是何意?”十阿哥胤誐放下茶杯,颇为诧异的问道:“皇阿玛在天津独自呆在海军尚且安然无恙,为何还放心不下十四弟?” “此一时,彼一时。”胤禟悠悠说道:“皇阿玛现在是开始防患未然,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兵变。” “九弟说的对。”胤禩接着道:“皇阿玛确实是属意十四弟,却又担心十四弟步二哥后尘,这才不立储,却又破格封赏十四弟,以示其心有所属。同时,他又恐十四弟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因此提早预做防范。” “那咱们要不要提醒十四弟?”胤誐楞楞的问道。 “当然要提醒。”胤禩毫不迟疑的道,“事到如今,岂能再三心二意?没得叫人小看了去,咱们现在必须全心全意支持十四弟,若是十四弟不成,他也会反过来全力支持我们。咱们四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还是八哥看的透。”胤禟说到一半,打住了话头,却是老马头陪着几个下人奉了糕点上来,一碟碟奶皮饼、杏仁干粮、桃酥、蜂蜜蛋糕、萨其玛,流水般呈了上来,老马头躬身道:“三位爷,这都是正明斋的饽饽,另还有大顺斋的清真饽饽,不知道是否合三位爷的味口。”随着他的话声,大顺斋的糖火烧、百果墩、姜丝排叉、糖耳朵、蜜麻花又呈了上来。 胤誐只看的眉开眼笑,笑道:“你倒是会来事儿。” “十爷既是合意,还请慢用。”老马头躬身笑着退了出去。 胤誐随手拈了一块杏仁干粮,笑道:“八哥,将就用点,这季节可没你喜欢的玫瑰饼。” 胤禟拈了一个奶皮饼,含笑道:“老十四这几年东奔西跑的,没想到仍是喜欢正明斋的饽饽。” 胤禩微微笑了笑,道:“十四弟是个念旧的人,这点跟皇阿玛倒是极象。” *老马头退出之后,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回头又叮嘱了丫鬟仆从几句,才赶往大门,他清楚,这几日为着海外分封的事,有不少皇族宗亲前面拜访,可不能失了礼数。 这才刚刚赶到二府门,门房知事便匆匆迎了上来,禀报道:“马总管,四爷和十三爷一块来了,已经快到大门口了。” 老马头一听急忙加快了脚步,十三爷是主子的人,随便点倒无所谓,可四爷就不能大意,整个四九城,谁不知道四爷是个冷面王? 赶到大门口,正逢十三爷胤祥胤禛陪着四爷登阶而上,老马头急忙紧趋几步,利落的打千道:“奴才给四爷、十三爷请安。” “免礼。”胤禛和煦的说道。俟其起身,胤祥便问道:“十四弟可回府了?” “回十三爷,还没有。”老马头说着又躬身道:“二位爷,里面请,八爷、九爷、十爷也在府里。” 闻听这话,胤禛的脚步不由一缓,他是来找老十四谈交换条件来的,可不想跟老八他们几个闲磨牙,没那份心情。胤祥立刻便道:“我跟四哥有事要谈,老马头,给爷安排个安静的地方。” “喳,”老马头知道他们不欲碰面,立刻乖巧的道:“东院花厅僻静,二位爷请跟奴才来。 *恂王府大门外,一名身着皂色洋布袍,脚登一双千层底圆口步鞋,样貌甚是清秀的年轻人犹豫着向大门口走来,门口的值守亲卫老远就发觉了他,却是因为其衣着打扮看起来象是士子而颇为犹豫,俟其走到栓马桩,一名亲卫才迎了上去。 那年轻人见有兵丁上前,却甚是稳重的拱手一揖道:“军爷,学生系工部盔甲胡同火药作坊的司匠罗天云,今日见十四的蜂窝煤炉,心有疑惑,特来冒昧求见十四爷,还望军爷能帮着通传一声。” 那亲卫上下打量了罗天云一眼,心里却是暗忖,司匠是什么?看这人穿着打扮又不似工匠,蜂窝煤悬赏之事,他倒是清楚,但这罗天云话语中,却又表明,并非是揭榜领赏来的,犹豫了一下,他才道:“烦请罗司匠到门房登记,您可有名刺?” 罗天云微微摇了摇头,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司匠,投名刺有什么用? “齐老六,别磨蹭了,王爷回府了。”门口一个亲卫冲着他们喊到。 一听王爷回府了,齐老六扭头冲街口张眼望了一眼,果然见轿子已经进了街口,他忙回头抱拳一揖道:“劳驾您了,王爷回府,闲杂人等一律回避,罗天云,火药作坊的司匠是吧,回头,我给您禀报一声。” “有劳齐爷。”罗天云躬身还了一礼,便急急避了开去。 在门口落轿后,胤祯一哈腰出来,老马头已是急急迎了上来,躬身禀报了府里几位阿哥等候的事情。胤祯点了点头,老四前来,是约好的,没想到八哥他们态度转变的如此快,略微一顿,他便道:“先叫四哥和十三哥到书房来。” 说着,胤祯便迈步前行,守在门口的齐老六见胤祯神情颇为轻松,连忙就地打了个千儿,禀报道:“主子,门外有个火药作坊的司匠为蜂窝煤一事求见主子。” (未完待续) 第391章 毫无价值 火药作坊司匠?胤祯微微放慢了脚步,蜂窝煤炉重金悬赏的两个问题,虽然很简单,可搁在这时代,还真是没人能够解释的清楚,就连欧洲的传教士也不可能说的清楚。如今,燃素说可能都才刚刚兴起,这个司匠却为此求见,他不由大为好奇,停下了脚步,问道:“人呢?” 一听王爷要见罗天云,齐老六忙起身道:“回王爷,他就在附近,奴才去唤他。”说着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罗天云并未走远,很快就跟着齐老六走了过来,被搜身检查后,才带到胤祯跟前,胤祯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衣着不是很考究,但一身上下收拾的很利索,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多岁,模样也很清秀,一望便知是个读书人。 “学生罗天云给恂王爷请安。”罗天云走上前,便极伶俐的打千道。 胤祯事情多,也不兜圈子,待其起身,便直接问道:“你见本王,是为何事?” 罗天云也知道胤祯繁忙,便直接道:“回恂王爷,学生愚顿,看到蜂窝煤的火力比煤球要大的多,有所启发,不知火药做成蜂窝煤的式样,是否也能增加威力?” 胤祯听的眼睛一亮,这种柱形火药叫什么来着?火药栓?这个罗天云太牛了,这才是举一反三,他当即便微笑着道:“你可愿意去上海?” 上海?十四爷这是招揽他?罗天云登时大喜,立即躬身一揖道:“能在恂王爷手下效力,实乃学生的荣幸。” 胤祯点了点头,微笑道:“火器,乃国之利器,京城西洋传教士甚多,要注意保密。”说着,他又吩咐道:“达春,悬赏一事,是谁在负责?着赏罗天云五百两银子。” 罗天云登时大喜过望,忙躬身谢道:“谢王爷厚赏。” 胤祯微微颌首,转身快步进了府邸,换了便装,稍事洗漱之后,他才来到书房,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早已在书房候着,见他进来,都是起身相迎。 胤祯含笑与二人见礼,这才分主宾坐下,一落座,胤禛便欠身道:“四哥以前误信小人馋言,有不当之处,还望十四弟海涵。” 想不到老四竟然会当着老十三的面道歉,倒真个是能屈能伸,胤祯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笑容,道:“我与四哥一母同胞,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之前的事情,就暂且揭过不提,四哥亦无须耿耿于怀。” 什么叫暂且揭过不提?老十四是打算秋后算帐?胤禛心中一凛,登时就加了几分小心,挤出一个笑脸道:“十四弟胸襟宽广,实令四哥汗颜。”说着,他便话题一转,直切主题道:“听闻十四弟曾在皇阿玛面前举荐四哥驻守欧洲,四哥不胜感激。” “四哥无须客气。”胤祯淡淡的说道:“四哥谨慎缜密,果断坚毅,又极善隐忍,邬先生见微知著,举一反三,智计百出,堪称国士无双,在一众兄弟中,四哥是我唯一劲敌,我不想把精力都浪费在内耗上,欧洲正在迅速崛起,提议四哥前往,一则是能让四哥一展所长,二则亦是避免内耗,以全你我兄弟之情,也免得十三哥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胤禛再没想到老十四竟然如此坦诚直言,微微一楞之后才道:“十四弟如此肝胆相照,实令四哥惭愧。” 胤祥也跟着道:“十四弟如此体恤,十三感激不尽。” “前往欧洲,四哥想带点人马过去,还望十四弟成全。”胤禛接着便道。 条件都还没开出来,胤祯岂会轻易松口,沉吟了片刻,他才道:“四哥能否前往欧洲,目前还是未定之数,此事还须皇阿玛圣裁。” 胤禛虽说也想留下来,但风险实在太大,在老十四面前,他更是一点不敢流露出来,当下便微笑着道:“十四弟一力支持,皇阿玛岂有不允之理?” “四哥有多少人?”胤祯含笑问道。 胤禛岂敢在这时候透露自己的底细,当下便诚恳的说道:“十四弟若愿援手,四哥愿将手中整个情报系统拱手相让。” 情报系统?胤祯一阵无语,他已经有曹颙的情报系统了,再要一个有什么用?银子多得没地方用了?很是郁闷的瞅了胤禛一眼,他才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见老十四对情报系统不感兴趣,胤禛微觉惊讶,难不成老十四也建立了一个情报系统?他登时有些无奈,除了这玩意,他也没什么再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略微沉吟,他才道:“十四弟有何所需,但说无妨,四哥定将尽力而为。” 胤祯蹙眉想了想,老四手上还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为了保证老四能在欧洲搅风搅雨,这事,他必须得支持,沉吟片刻,他才道:“四哥真是见外,您前往欧洲是为国为民,我岂能袖手旁观,但凡力所能及之事,一定慨然相助。” “十四弟大义。”胤禛说着,便乘热打铁的托出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十四弟,众多兄弟中,四哥素来与十三弟交好,十三弟文武双全,又熟知海军,出兵欧洲,任务艰重繁杂,又事关大清的国威军威,更需与各国王室交涉,若得十三弟与四哥联手,定然能顺利达到出征目的,而且还将欧洲搅的自顾不暇。” 这个问题,老十三已经说过,此时见老四又慎重的提了出来,胤祯不由轻笑道:“四哥大才,邬先生亦是奇才,欧洲诸国之谋略岂能是二位对手,其实不需海军,四哥亦能将欧洲搅的天翻地覆。” “十四弟说笑了。”胤禛诚恳的说道:“听闻方先生献策,组建使团随军出征欧洲,十四弟若能举荐四哥与十三弟,但有所需,我二人必然竭心尽力,不使十四弟失望。” 这种空头支票,胤祯毫无兴趣,当下便道:“十四弟也希望四哥能早日前往欧洲,以免夜长梦多,十三弟也确实是很适宜的领军人选,我一定会向皇阿玛举荐,至于成与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如此,就先行谢过了。”胤禛起身说道:“十四弟繁忙,四哥就不打搅了。” 胤祯也跟着起身道:“十三哥带我送送四哥。” 待二人出了房门,胤祯才坐了下来,啜着茶琢磨着,老四何以如此热衷拉老十三去欧洲?十三在海军有些时日,不会不清楚,南洋舰队的人马,他根本就无法掌控,即便谴他二人出征欧洲,也不可能玩出花样来。 其意不在海军,难道是在欧洲?老四该不会是想让海军帮他在欧洲打天下吧?这可不行,舍不得海军是一回事,老四真若想在欧洲立国,必然招致欧洲强国联手打击,就连法国和西班牙也不会同意,那样做的话,极有可能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必须得断绝老四这个念头,如今可不是蒙元帝国时代,大清最多只能象葡萄牙那样,割块地方进行商贸,增强与欧洲的联系。 “主子,午宴已经备好。”包福全在门口躬身禀道:“何时开席,还请主子示下。” 听的这话,胤祯起身道:“就开在银安殿,别让八哥他们等急了。”说着,又吩咐道:“着人将十三爷接过去。” 银安殿,八阿哥三人在得知老十四回府后在会见老四和老十三之后,不由都有些面面相觑,难道老四也低头了不成?他来做什么?他二人可是生死仇敌,难道老十四有那么宽宏大量? 胤禩心里不由一阵暗叹,原本还指望他二人死掐,好坐享渔翁之利,如今看来,纯属痴心妄想,想必是老十三从中牵的线,还真是疏忽了老十三。 十阿哥胤誐楞了一会儿,担忧的道;“八哥,您说,十四弟不会把老四也拉进来吧?那可是条毒蛇。” “瞎操什么心呢?”九阿哥胤禟不屑的道:“十四弟这么点分寸都没有,他能走到今天这地步?” “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嘛。”胤誐不服气的道。 胤禟啜着茶,斯条慢理的道:“他们还是生死仇敌呢。” “十四弟行事极有分寸,十弟无须杞人忧天。”胤禩微微笑着岔开话题道:“十弟,整顿旗务,十四弟若是让你打头阵,你可愿意?” “有何不愿意的,论谋略,我不行,若论得罪人,那可是我的拿手好戏。”胤誐得意洋洋的说道。 胤禟微笑道:“还真没看出来,十弟竟然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可不是,人贵有自知之明嘛。”胤誐说完,又颇为警惕的道:“九哥又在损我?” 恰这时,胤祯推门进来,胤誐立即转移了对象,起身笑道:“十四弟,听说四哥来了,他过来做什么?” 胤祯望了三人一眼,随意的坐下,才含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想把四哥打发去欧洲,省得他总是躲在暗处放冷箭。” “流放四万里,好主意!”胤誐开心的笑道。 “十四弟好手段。”胤禟亦是笑道:“皇阿玛允了吗?” “应该没问题。”胤祯自信的道:‘不过是迟早而已。” (未完待续) 第392章 开年计划 八阿哥胤禩听的暗暗惊心,老四这一去欧洲,怕是要等到老十四登基才有可能回京城了,如今的老十四,除了康熙,已经无人再能撼动他分毫了,全力支持他的策略是对的,就看康熙会否对他失望,不过,以老十四的行事风格来看,这种希望很渺茫。 想到这里,胤禩微笑着道:“十四弟,皇阿玛对整顿旗务、策划八旗生计可有详细的旨意?” “那倒没有。”胤祯沉吟着道:“皇阿玛情知道此差事棘手,未加任何限制,而且还让我不要拘于京城。” 胤禟却是接着道:“话虽如此,可十四弟既然领了差事,总得做出一点举动,否则,那帮子龌龊言官又要弹劾您轻慢差务了。” “此话有理。”胤禩点头道:“十四弟可不能授人以柄,不知有多少人想抓您的错失,现在弹劾您,那可是一夜成名。” 胤祯轻笑着点了点头,道:“八哥、九哥虑的极是,回府的一路上,我便在琢磨此事,策划八旗生计一事,还是留待占了澳洲之后再定,眼下,可先在整顿旗务上吹吹风,以堵他们口舌。” 整顿旗务?胤禩眉头微微一皱,沉吟着道:“此事,十四弟可别乱插手,以免犯皇阿玛忌讳。” “无妨。”胤祯不以为意的说道:“先不触及根本就行,一切留待远征军出发之后再说。” “十四弟,您不会是真想大刀阔斧的整顿旗务吧?”胤禟瞅着他,甚是疑惑的说道:“我猜测,皇阿玛主要用意,该是着您策划八旗生计。” “九哥看的透彻。”胤祯沉声道:“不过,眼下旗务荒废,也该整顿一番了,否则,一旦有战事,就将手忙脚乱,再有,如今吏制败坏,我腾出手来,便准备着手整治,就先从整顿旗务入手,一则练手,二则也给地方吹吹风。” 战事?哪里的战事,西北?可如今并无丝毫征兆,老十四何以念念不忘?还要整顿吏治,康熙会同意吗?这可是大举动,一旦整治,从京师到地方,都会引发大恐慌,康熙如今可是一心求稳,他岂会支持? 沉吟半晌,胤禩才迟疑着说道:“十四弟,西北战事如今还是没影的事,整顿吏治,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朝廷如今征欧洲、征美洲、移民澳洲,推行‘摊丁入亩’,根本就分身乏术,皇阿玛能同意?” “表面看起事情很多,其实不然。”胤祯微微笑着道:“征欧洲、征美洲,出兵之后,朝廷便无须再费神,海上远征不比陆地,一出海,便万事大吉,了无牵挂。移民澳洲仅是北方数省之事,‘摊丁入亩’则在江南。 八哥难道不曾留意,皇阿玛实际上已借着‘摊丁入亩’开始整顿吏制了,整顿吏治便是为了更好的贯彻推行‘摊丁入亩’。 有道是忘战必危,西北战事,虽然还没影,却是不能不早做筹谋,再则,沙俄如今在欧洲抽不出身来,我准备在西北、东北挑起战端,把东北那块地方割回来。” 胤禟听的一惊,急忙说道:“十四弟,不论是西北还是东北历来打的就是钱粮,陆地可不比海上,万不可轻启战端。” “九哥不用愁,二、三千人的规模,耗不了多少钱粮。”胤祯口吻轻松的说道。 “主子,几位爷,可以入席了。”包福全笑吟吟的过来躬身说道。 “先用餐吧。”胤祯笑着起身道。 十阿哥胤誐一直插不上话,听到胤祯说要割东北那块地,他总算是逮到了机会,没料到,却又叫吃饭,他只得先闷着,四人入席落座,他就开口问道:“十四弟,东北以北的地方,皆是苦寒之地,根本就不能住人,亦无法驻守,割来何用?” 现在是没用,可以后就有大用,西伯利亚有丰富的石油、天然气,是重要的能源和原材料基地,不过这话,却不好说,胤祯微微笑了笑,才道:“管他是否能住人,割过来,在地图上看起来很有成就感。” 一听这话,胤誐就楞了,这是什么理由?我就这么不受待见,好不容易想个问题出来,老十四竟然以如此荒唐的理由搪塞!他一张脸登时就有些挂不住。 胤禩、胤禟二人听的也是一楞,老十四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割块地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三人都是颇为奇怪的望着胤祯。 见胤誐耷拉着个脸,胤祯才觉的有些轻率,忙给老十斟了一杯酒,才微笑着道:“我总感觉《尼布楚条约》,咱们吃了亏,正所谓在那里跌倒,就要在那里爬起来,咱打赢了,就偏要割那块地方,狠狠的煽沙俄一大耳刮子,出口恶气。” “说的好。”胤禩为缓和气氛,忙赞了一声。 胤誐亦是笑道:“就该如此,那才叫倍有面子。” 胤禟则颇为不平的道:“索额图和佟国纲两人,还真是有些手软。” 《尼布楚条约》签订后,京城的闲散宗室可没少骂这两人,胤誐立时就来了劲,接着道:“就是,明明是大胜,却还要丢地,而且还为此开通两国贸易。” 开通贸易倒不是坏事,胤祯看了胤誐一眼,端起酒杯道:“整顿旗务,还要借重十哥,十四先敬十哥一杯。” 胤誐登时就眉开眼笑的道:“冲锋陷阵是十哥的长项,十四弟尽管吩咐。” “哟,先前都还是得罪人的活,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冲锋陷阵。”胤禟讥讽道。 “我爱咋咋的,碍你何事?”胤誐说着一转身,冲着胤祯道:“十四弟,十哥可是憋了半年,您赶紧的帮我揽点活,咱也活泛活泛。” 见老十提到了差事,胤祯放下酒杯道:“八哥,由于海军北洋舰队南下,漕运整改一事被皇阿玛压了下来,漕运整改,怕是要到明年年底去了,明年上半年,我要忙远征的事,在京的时间不多,整顿旗务和旗民生计的事,还要八哥你们多费心了。” 胤禩心里一跳,老十四不是想把我们当枪使吧,这旗务整改,可尽是得罪人的活,他还未说话,胤禟已是开口了,“十四弟,八哥咱仨个可没金刚钻,怕是揽不下这瓷器活。” (未完待续) 第393章 大动干戈 见胤禟直接推托,胤祯也不觉意外,八哥他们如今虽然依附于他,但在短时间内指望他们放弃八党的利益,不遗余力的支持他,未面有点不现实,得一步一步来,先以利益打散分化他们,然后在捏合,一分一合,便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轻瞥了胤禟一眼,胤祯含笑转向老十胤誐,道:“九哥精于算计,事事瞻前顾后,不知十哥是如何想的?” 胤誐看了看老八、老九,又看向胤祯,心里亦很清楚老十四这是在玩各个击破,他想的简单直接,若是推委的话,老十四日后还会不会给他们差事?如今已经倒向了老十四,难不成还能指靠康熙给他们差事?没有差事,日日在府中玩鸟溜狗逗丫头,实在无聊,况且,先前八哥才说要全力支持十四弟,难道就是这么支持的? 微一沉吟,他便开口道:“十哥在这四九城也是横着走的主,得罪人的事可没少做,十哥也不怕,不过,十四弟却要护着十哥,以防被人打闷棍、砸黑砖。” “十弟不愧是真性情。”八阿哥胤禩一口就接了过来,他心思灵敏,老十四如此明显的分化,他岂能看不出,再说了,如今老十四离着上位还早的很,他即便要把他们当枪使,也得保护好这杆枪不是?因此,不等老十四开口,他便主动接了过来。 看了老九一眼,胤禩才接着道:“九弟遇事未免顾虑太多,咱们是没那金钢钻,可十四弟有,难道你还操心十四弟让我们赤膊上阵不成?” 一听这话,胤祯不由暗自佩服,八哥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得让他离京才是,微微笑了笑,胤祯才看着胤禟道:“九哥无须顾虑,我和十哥来做这金钢钻,您与八哥善后便成,而且在海军出征之前,我也不想大动干戈,这半年时间,您们把准备工作做好便成。” 一听这话,胤禟自然是就坡下驴,微笑道:“既是如此,九哥还能说什么,唯有竭心尽力而已。” “恩,九哥确实要竭心尽力不可。”胤祯接着话头道:“众兄弟中,九哥最善于理财敛财,忙完出征的事后,我准备建工厂开作坊办实业,少不了要九哥费心。” 建工厂开作坊!胤禟听的一喜,对于经商管理,他确实擅长,而且喜欢,更重要的是他很享受赚钱的过程,不过,想到老十四在上海的工厂作坊尽是陪钱货,他不免有些担心,当下便犹豫着道:“十四弟,您上海的那些工厂作坊可都是些吞金兽。” “九哥这话可就大错特错。”胤祯轻笑道:“应该说,海军是个吞金兽。九哥尽管放心,这次,我要办的是民用的工厂作坊,以赚钱为主。” 一听有钱赚,胤誐立刻就问道:“十四弟,咱们能不能入股?” 胤祯夹了口菜,细嚼慢咽之后,才斯条慢理的问道:“十哥有钱入股?” 想到‘四大恒’和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动辄就是数十万,上百万一分的股份,胤誐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很快又绽了开来,殷勤的给胤祯斟了一杯酒,才道:“谁不知道十四弟最为仗义,这次给我们多少干股?” “十哥,别盯着这点小钱。”胤祯笑吟吟的道:“您这叫与民争利,我办这实业,意在引导、激励大清的官绅士民办实业,咱们要赚钱,得去海外,用奴隶开矿,来钱才是最快的。” 胤誐一听,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登时没了精神,八阿哥胤禩见是空档,放下了筷子,又将话题拉了回来,“十四弟,整顿旗务,您可有大致的章程?准备从那些方面着手,咱们也好准备。” 听的胤禩这一问,胤祯不由停箸凝思,整顿旗务,自然是从八旗的机构、体制、作风等方面入手。 八旗制度是大清的重要政治制度。最初具有军事、生产和行政三方面的职能,是由清太祖努尔哈赤一手创立,初建时仅只四旗:黄旗、白旗、红旗、蓝旗。后又因‘归服益广’将四旗改为正黄、正白、正红、正蓝,并增设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四旗,合称八旗。 清太宗皇太极继位后为扩大兵源,又在满八旗的基础上有创建了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其编制与满八旗相同。满、蒙、汉八旗共二十四旗构成了清代八旗制度的整体。 各旗的都统即是旗主(满语叫固山额真)是一个旗的首长,拥有很高的权力,与旗下的旗民有着严格的主从关系,旗下的旗民都隶属于旗主,与皇帝反而是间接的关系,即使是皇帝要调用旗下的旗民,也必须通过旗主。 八旗的所有权,完全可以说更多的是属于旗主,换一种说法,就是所有的旗民都有两个主子,一个是旗主,一个是皇帝。 就实质而言,八旗旗主的这种特权和中央集权是相冲突的,出于巩固统治的需要,皇帝要直接掌管旗民,加强皇权,而旗主则要维持对旗下旗民的所有权,从而导致旗主的这种特权与皇权的矛盾日益尖锐。 因此,自清太宗皇太极即位以来,诸王和旗主的权力就不断受到抑制,皇权不断得到加强。清太宗将八旗分为两等:上三旗和下五旗。上三旗有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直接隶属于皇帝,剩下的归属王公宗亲的五个旗则定为下五旗。 可以说,大清前期的皇帝,都必须先在八旗内拥有绝对优势、得到普遍拥戴,才有机会登上皇帝宝座,否则,即便是登基,也是傀儡。 八阿哥胤禩争储采取的主要手段,便是拉拢各旗的旗主和王公宗亲,取得他们的拥戴,获得他们的支持,这也是康熙忌惮胤禩,对他不遗余力打击的原因。所谓的百官,在康熙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他忌惮的是这二十四旗的旗主,和在各旗拥有巨大威望的王公宗亲。 胤祯在宗亲里发卖‘四大恒’股份,倒卖贸易船队股份,推出海外分封,结交几个铁帽子王爷,不仅是要拉拢这些旗主和王公宗亲,而是要用利益把他们与自己绑在一起,这还是他忌惮康熙,不敢肆意进行捆绑,一旦能放开手脚,他还将加大利益捆绑规模。唯有如此,日后他才能放开手脚,大胆革新,才能够取得最大支持力度。 不过,利益捆绑只能是辅助,最主要的,还是君主集权,强权才是王道! 此次,康熙提出整顿旗务,筹划八旗生计,胤祯越琢磨,越觉的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康熙的侧重点固然是筹划八旗生计,但未毕就没有借他胤祯之手整顿旗务的意思,这个机会可要好好的利用把握。 既然有整顿旗务的名头,就正好扯大旗做虎皮,不管康熙有意无意,他都要大动干戈,加强皇权,削弱各旗旗主的权利,为日后登基革新铺好路,能够加强皇权,康熙定然是乐见其成,亦会大力支持。 虽说,为此要得罪一些旗主和王公宗亲,胤祯却是丝毫无惧,只要海外分封见成效,只要海军不断壮大,他大可以拉一帮,打一帮。 见胤祯半晌仍是怔怔的出神,胤誐不由说道:“十四弟,酒都凉了,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胤祯回过神来,看了看胤誐,又看向胤禩,微笑着道:“旗务不愧是朝廷第一大政务,稍稍一想,便是千头万绪,八哥,总得说来,不外乎是完善八旗机构,健全八旗例则,规范旗民行为准则,纠正八旗办公作风等几方面,此外,我还想设立八旗宗学。八哥你们有好的建议,也可以提出来议议。” 见胤祯张口就说了五条,而且几乎是涵盖了旗务的各方面,胤禩不由暗暗惊心,老十四这次可是准备大动干戈了,但愿不要惹火烧身的好,否则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胤禟眉头皱了皱,才道:“十四弟,能否等到海外分封卓见成效再行整改?” “九哥虑的有理。”胤祯笑了笑道:“可以先从建宗学、完善机构入手,免得那些个言官鸹噪。” 胤禩点头道:“如此甚妥,不过,这宗学规模,机构多少等,还望十四弟示下,我等亦好心中有底。” 胤祯沉吟着道:“宗学,暂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设立四所,考虑到宗室子弟增长较快,宗学的规模稍大一点,经费,就暂由我垫支,不挤占国帑。至于机构,现今八旗并无公所衙门,各都统旗主皆是在家处理旗内事宜,不成体统,各类档案文书亦无妥善管理,为防各旗之间往来频繁,就以八旗为基准,在各自驻区建立都统衙门。此事,我明日进宫,禀报皇阿玛,允准之后,马上着手施行。” “十四弟这些年算是历练出来了,仓促之间,思虑便能如此周详,实让八哥汗颜。”胤禩轻叹道。 胤祯笑道:“八哥,这里就咱们四兄弟,您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 “八哥可不是奉承,实是心服口服。”胤禩道:“十四弟放心,各方面的资料,我们马上开始着手收集整理。” “恩。”胤祯点了点头,道:“有劳八哥您们了。” (未完待续) 第394章 黄带子 罗天云一句话投了十四爷的缘,获得五百两重奖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扬开来,有关蜂窝煤炉那两个问题的重金悬赏,再次引起了热议。无数人对罗天云嫉妒羡慕的眼睛发红,五百两,一句话就得了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这银子挣的也太轻松了。 罗天云自个亦觉的浑身轻飘飘的,他在京城的火药作坊,从九品的司匠一年的薪俸才三十一两银子,禄米十五石,京城物价又高,仅能够解决一家人的温饱,不想竟然意外得了五百两的重赏,对他来说,无异是笔横财。 他自小聪明,却是偏好杂学,中了秀才之后,便无心八股,因家境贫寒,便凭着对火药的精通进了火药作坊,今日看到蜂窝煤的火力远大于煤球,便突发异想,火药也是颗粒,若能做成蜂窝煤的样子,是否也能增强威力? 这念头发疯一般在他脑中盘旋,但他却是没法也没地儿动手实验,京城的火药作坊管理的太严,根本就不可能允许他做这种危险的尝试,一个不好,有什么意外,谁也脱不了干系,他早就听闻十四爷在江南的火药作坊待遇高,而且鼓励各种改进实验,这才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前去拜见。 不想,仅仅一句话,十四爷就对他大为赞赏,不仅招揽他前往江南,而且还赏了五百两银子,一直到领取了银票,他仍跟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又到银号换了二十两现银,心里才踏实下来。 一路回家,他心情格外的好,路过‘大明斋’,他毫不吝啬的买了一大包糕点,经过‘奇缘居’,他又包了二斤酱驴肉,随后,又豪爽的割了五斤牛肉,临近年关,平日里这些他舍不得吃的,如今有了钱,自然要买回家给孩子们解解谗。 罗天云左手一大包糕点和酱驴肉,右手一大块牛肉,怀里还揣着一叠银票,满脸笑容的走在大街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乐滋滋的高兴劲儿,脚步也显的分外轻快。 猛然间,不知道哪里串出一条恶犬,无声无息的扑了上来,一口就将他右手上的牛肉给咬住,而后迅速的往前一奔,罗天云猝不及防,本身又清瘦,登时就被带倒在地,不仅牛肉被狗叼走了,糕点和酱驴肉也洒了一地,帽子也掉了,长袍也污了。 当他狼狈不堪的爬起身来,身后却传来一阵哄堂大笑,他甚是羞恼的回头一看,便见几个恶奴正围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群人正笑的前仰后合,一眼瞥见那年轻人腰间系的是金黄色腰带,罗天云赶紧的将头偏向一边。 生活在四九城的,不管你是平头百姓、士绅商贾还是寻常官吏,有一个最基本的常识,那是必须要知道的,遇见黄带子,最好赶紧的绕着走,否则多半会吃不了兜着走。 黄带子是京城百姓对宗室的别称,皆因亲王以下宗室皆束金黄色腰带,腰系黄带子的宗室子弟在刚入关时,不过数百人,历经顺治、康熙两朝七十余年,京城黄带子早已高达数千人。 宗室的爵位是递降的,而且一般都是嫡长子袭爵,剩下的,自然就得自个去挣功名前程了,由于生活安逸,家里豪阔,大多数黄带子都不愿去吃苦,于是都成了闲人,所谓的闲散宗室便是指他们。 这些个身份尊贵无比,有钱有势,又一天到晚闲得闹心,闲得蛋痛的黄带子一天到晚便寻欢作乐,混迹于戏园青楼,茶楼酒肆,或者就是满城的找乐子,一个个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仆从,牵狗架鹰,在街上吆五喝六、横冲直撞,四处惹事生非,在京城那是出了名的人憎狗嫌。 偏偏朝廷对这些黄带子甚是倚重,视其为大清的四梁八柱,不仅享有多种政治特权和丰厚的待遇,而且还享有司法特权,黄带子概由宗人府管,黄带子犯罪可以折罚,犯笞杖罪,可以折罚钱粮;犯枷罪,可以折为圈禁空房;初次犯徒三年或二年半罪的,折圈禁一年。 一句话,黄带子杀人是不偿命的,犯了法也只能交由皇家大内的衙门——宗人府处理,是以出来混的黄带子有一句口头禅,“告诉你,躲着点啊,好几天没杀人了!” 罗天云见遇上了黄带子,也只能自叹倒霉,忍气吞声的弯腰收拾地上的点心和酱驴肉,见到罗天云不理睬,一旁发笑的黄带子双麒顿觉索然无味,登时又吹了声长哨,将自己的爱犬招了回来。 一见这情形,罗天云自然是明白那恶犬是这黄带子有意命令来抢肉的,不免心里愤恨,冷冷的瞥了双麒那群人一眼。 双麒这群人,那是见了石头也要踢三脚的,一见罗天云那眼神,一个个登时就兴奋起来,一仆从坏笑道:“主子,那王八蛋竟敢不用正眼瞧您。” “走,瞧瞧去,爷倒要看看从哪里蹦出这么一嘎杂子琉璃球儿。”双麒下巴微微一扬,漫不经心的吩咐道,边说边带着一众仆从围了上去。 罗天云一见这情形不由暗暗叫苦,四处张望了一下,天可怜见,大街不远处就有俩步兵统领衙门的兵丁,他也顾不得糕点了,拔腿就奔着那俩兵丁狂奔而去。 一见乐子跑了,二麒如何肯干,登时就骂道:“麻利儿点,赶紧着追啊。”说着,又吩咐道:“三驴子,放狗。” 三驴子却是有点眼力劲儿,迟疑着道:“主子,那乐子可能是个秀才。” “一个酸秀才就把你吓得这样?”二麒笑骂道:“放狗,万事有爷担着。” 你担个什么劲儿,上次放狗咬了个小吏,还是我替你受的家法,这乐子万一要是国子监的监生,打打倒没问题,放狗咬,那祸可就闯大了,三驴子心里腹诽不已,这一犹豫,早有两个仆从赶了上去,三驴子这才陪着笑道:“抓到了,主子。” 二麒抬眼一看,果然是抓住了,不由笑着踢了三驴子一脚,笑骂道:“瞧你这德性,明儿起,给爷架鸟笼子去。” (未完待续) 第395章 事态升级 罗天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跑得过那两个恶奴,不过才十余步,便被人自后赶上在背后推了一把,立时就跌了个嘴啃泥,大街上是清一色的石板,这一跤摔的着实不轻,他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 “跑啊,怎么不跑了?”一奴仆挽着袖子戏谑道:“可怜介,瘦得跟排骨似的,居然还敢横我们二爷,你丫的也算是狗胆包天了。” 罗天云感觉手脚都火辣辣的痛,心里却是分外清明,知道与这些恶奴没道理可言,立刻就大声道:“别乱来,我是工部的吏员。” 一听是工部的吏员,两名奴仆不由对视了一眼,平头百姓打打倒是没事,但是殴打官员,却不是小事,即便是最轻的,回去少不了也要挨一顿家法的,一人当即便道:“就你这德性,还工部吏员?” 罗天云犹豫了下,才嚅嚅的道:“我是工部的司匠。” “我呸!”那奴仆登时就笑骂道:“狗尾巴草一样的,也叫吏员。”说着便虚踢了一脚,虽然架势做的足,却根本就没着力,从九品再低,可他也是官身不是,闹到顺天府或者是九门提督,二爷脸上都不好看,他们这些个当奴仆的,事事可都的为主子想周全。 满大街的行人一见这情形,登时都远远的避开,站着在一旁观望,谁也不敢鸹噪,生怕惹祸上身,这些个黄带子,连当官的都怕他们三分,可不是他们升斗小民能够惹得起的,人人都是怜悯的看着在地上蠕动的罗天云,低声的议论着: “做孽哦,还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有个屁用!当官的他们都照打。” “看到那条狗了没?在这条街就已经咬伤好几个人了。” 步兵统领衙门的两个巡逻兵丁眼见出事了,都是一阵小跑着赶了过来,两人一个三十来岁,一个才十七八岁,年纪大的叫关才,年轻的叫齐宾,都是旗人。两人跑近一看这情形,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关才连忙给齐宾使了个眼色,让他回去叫人,黄带子阿哥可不是他这种小角色能够靠的上边的。 罗天云一见关才凑了过来,赶紧的说道:“军爷,我是工部的司匠。” 一听是个从九品的官员,关才顿觉头大,这从九品是小的不能再小了,在京城根本就没人把他当做官儿,不说这些黄带子的仆从,就连自个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可他实实在在又是官身,小事倒无所谓,闹大了,却就是殴打官员的罪名。 正犹豫着,二麒却已一摇一晃的赶了上来,斜了地上的罗天云一眼,他嘴角一撇,不屑的道:“猪不啃狗不嚼的货色,居然敢冷眼瞧爷,给爷好好拾掇拾掇他。” 几个奴仆一听,立刻就扑上前,先前那两个奴仆当着二麒的面不敢言声,却是给几个同伙暗暗使了眼色,几人会意,登时就拳打脚踢,打的热而闹之,实际下手却极有分寸,指着肉厚,不易伤筋动骨的地方下手。可纵使如此,罗天云也承受不住,被打的翻来滚去,哀叫不止。 关才在步兵统领衙门也算是老人,日日在这条街上晃荡,对这些爱惹事生非的黄带子岂能不熟?见是二麒,便知这位爷又灌了黄汤,这二麒是镇国将军伊克塔哈家的老二,清初四大贝勒爷阿敏贝勒的嫡系子孙,虽然爵位不显,却也曾风光过。 官员当街被打,可是麻烦事儿,出了事,关才也脱不了干系,他亦是老于世故,忙急趋几步,上前给二麒极利落的打了个千儿道:“小的关才给二爷请安。”一走进,果然便是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他不由暗暗叫苦,今儿这二爷怕是喝的不少。 “瞧你长的这夹生样儿,哪里蹦出来的?”二麒斜觑了他一眼,头微微一摆,道:“没事一边凉快去。” 关才瞥了一眼几个打的正欢的奴仆,担心出事,起身后便咋着胆子,涎着脸,陪着笑道:“爷是金尊玉贵之人,犯得着跟一个小小的九品狗颠尾巴呕气,爷抬抬脚面也比他人高,值得和它计较?爷就当他是个屁,放了吧。” 二麒成天介在外厮混,哪里吃他这套,听他说的有趣,不由乜斜了他一眼,嘿嘿一笑道:“旗下的?” 关才忙躬身道:“回二爷,小的是正、蓝、旗的。” 二麒却是突然翻脸,怒骂道:“一个旗下奴才,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来教训爷?”说着便一大耳刮子扇了过去。关才一身号褂在身,又是在值巡,哪里肯让他扇实,一侧身便让了开去,这下可是彻底惹恼了二麒,他一手指着关才道:“竟然敢躲?给爷连这的奴才一起收拾了。” 几个仆从闻言都是一怔,这家伙又怎得惹二爷生气了?眼见二麒恼怒,一众人也顾不上其他,先打了再说,一个步兵统领衙门的小兵,他们哪里会放在眼里,几个奴仆立刻就扑向了关才。 关才虽然配有腰刀,却是不敢使用,拳脚相交,却又怎敌得过人多?登时就被几人围着一顿痛殴。 殴打罗天云一个奴仆,这时却突然发现从他身上散落出来的几张银票,不由大喜过望,拾起一看,竟然是百两一张的,正想暗藏起来,却不料被二麒一眼瞅见,他扬声道:“拿过来,是多少面额的?” 那奴仆暗骂了一声,却是无奈,只得将几张银票拣了起来,躬身呈上,回道:“回主子,一共是四百八十两。” 这穷小子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银票?瞧他贼眉鼠眼的,不会是个贼吧?二麒瞅了罗天云一眼,又扭头瞅了关才一眼,京师皇城,出了那么大的贼,哪还了得?这事既叫我撞上了,那我得管,想到这里,他一手指着罗天云道:“审审他,看他偷的谁家银票?” 话音方落,一队二十余名的步兵统领衙门兵丁就跑了过来,一人高声喝道:“京师重地,谁敢在大街上撒野?” 一众恶仆见来了援兵,纷纷住手,站在了二麒身后,二麒却是昂然不惧,轻蔑的瞥了对方一眼,见不过是正六品的骁骑校,便手一背,晃荡着向前迈了几步,一昂脖子道:“是你家二爷,你待如何?” 领队的骁骑校马拓一眼就瞥见被打的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关才和罗天云,罗天云也就算了,关才可是他手下的兵丁,在大街上值巡被人打的如此不堪,他一张脸登时就胀的通红,可对方是黄带子宗亲,他也不敢发作,示意手下将关才二人扶回来,这才拱手道:“下官甲胄在身,不便给二爷请安,改日再到府上请罪。” “哟呵,甲胄在身,就你这身号褂,算是哪门子甲胄?”二麒却是不依不饶的说道:“没听说,穿身号褂就不能行礼的,难不成,你想藐视宗亲不成?” 马拓便是泥捏的,也有三分土气,闻言登时就气的两眼冒火,便在这时,又涌来了一群人,打头的便是两名黄带子,后面还跟着一群豪奴,这些个黄带子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哪里有热闹,自然都是闻风而来。 一见情形不对,马拓也不欲多留,冷冷的拱手一揖道:“下官军务在身,恕不奉陪。”说着掉头便走。 二麒见对方一点不给脸面,亦是气的脸红脖子粗,回身看了一眼,见来的黄带子不是对头,而是自己的死党,不由胆气一壮,恨恨的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而后,手一扬,厉声喝道:“还楞着干什么?给爷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目无王法,藐视宗室的混帐。” 一众奴仆原本忌惮对方人多,此时一见来了帮手,又见主子声色俱厉的下令,哪里还敢犹豫,立时就冲了上去。 马拓原本是打算忍气吞声,吃个哑巴亏算了,一见对方如此胆大包天,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若是不还手,堕了步兵统领衙门的威信,回去也要受罚,对方这是把他逼进了死胡同,他顿时心一横,咬着牙齿吼道:“打他丫养的。” 一众兵士见关才被打的鼻青脸肿,早就红了眼,此时一见主官下了令,登时就一哄而上,大打出手,那七、八个奴仆哪里是对手,登时就被打的抱头鼠串。 二麒一看情形不对,气的跳脚直喊:“勒老五、瑞老七,你俩再看热闹,我跟你们急!” 勒老五、瑞老七这两个黄带子一见这情形,不由大乐,手一扬,喝道:“看什么,上啊,没打过步兵衙门的?” 这一来,两边登时就是半斤对八两,在大街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一看这情形,罗天云知道今儿这事没法善了了,转身瞅了一眼同样是鼻青脸肿的关才,道:“军爷,十四爷恂亲王府知道不?” “您是十四爷府上的人?”关才听的一喜,十四爷现在可是红得发紫,这些个黄带子在他面前,屁都不是。 “算是吧。”罗天云点了点头道:“今儿这事,因我而起,能不能派人去恂亲王府上通传一声,就说,工部火药作坊的罗天云,在大街上被个黄带子打得半死,才领的赏银,也被抢走。” (未完待续) 第396章 插手 一听这话,关才顿时大喜,今儿这场面,不论打输打赢,都免不了要受责罚,若是有十四爷府上的人出面压制,这事可就好办多了,他们的主官,九门提督隆科多可是十四爷的人,他忙道:“我马上就让人快马去报。” 见关才匆匆去叫人,罗天云心里一松,才觉的浑身疼痛,今日可真是乐极生悲,遭遇飞来横祸,若是十四爷府上不来人,他怕是还有一场大祸,不轮哪方伤亡大,都会拿他出气的。不过,十四爷对他甚是赏识,派个管家或者是护卫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此时,大街上一片混乱,家家户户都赶紧的关门闭户,躲在窗后墙头偷偷张望,大几十人在大街上混战,而且还是步兵统领衙门的兵丁对黄带子的恶奴,这场面可不多见,一众百姓虽然害怕遭及池鱼之殃,却仍是禁不住好奇观望,心里不住的给步兵统领衙门的兵丁打气。 胤祯与八阿哥胤禩三人一顿饭边吃边谈,足足吃了一个时辰,离席后,又商量培训勘探采炼金银矿的事情,闻听达春禀报罗天云被黄带子殴打一事,胤祯不由一楞,看罗天云也并非轻浮之人,怎得招惹上了黄带子?他急忙问道:“人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达春一直跟着胤祯的,知道他极为重视杂学人才和工匠,因此接到消息后,又亲自过问了来报讯的人,对情形很了解,当下就回道:“伤的颇重,目前暂无性命之忧,不过,听闻因为他的事情,宗室奴仆和步兵统领衙门的兵士打的很凶,参战的足有数十号人。” 听闻未有性命之忧,胤祯稍稍松了口气,这个罗天云日后说不定会有大成就,可不能就这么毁掉了,没想到也是个不省心的,才一顿饭工夫,就引发了这么一场斗殴,他随口吩咐道:“着人去将罗天云接到府里来。” “喳。”达春躬身应到,转身退出,方到门口。 胤祯却是瞬间又改变了主意,叫道:“等等,让人备马,我去看看。” 胤禩闻言不由诧异的道:“十四弟为何欲去趟这趟混水?” “八哥,闲散宗室正是败坏八旗风气的始作俑者。”胤祯沉吟着道:“我想看看能否拿这件事做点文章,或者是个突破口,亦未可知。” “十四弟,此事务必谨慎。”胤禟接口说道:“京城闲散宗室数目庞大,堪称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不可轻率。” “谢九哥提醒,我理会的。”胤祯点了点头道,他其实还有二层意思,亲自跑一趟,安抚一下罗天云,无异于为他招揽杂学、数学人才做宣传,这效果绝对比千金马骨不会差。 再则,京城的治安确实该整顿了,闲散宗室也在整治之列,治安太差已经影响到工商杂税革新了,不整不行,他去现场转一圈,康熙铁定会问他情况的,届时,说这事,可就顺理成章。 十阿哥胤誐亦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最喜热闹,立即站起身来道:“我陪十四弟去看看,他若忍不住,我可以代劳。” 三人一听,尽皆无语。 京师重地,防范森严,这场混战,马上就引起了各方的注意,步兵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众唯恐天下不乱的黄带子如何会错失如此热闹的场面,听闻消息后也从各个方向不断汇聚而来。 不过,一众黄带子都不笨,眼见场面大了,都不敢瞎掺合,他们心里都敞亮着呢,这事铁定要捅上去的,别的不说,一个扰乱京师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就看是挨鞭子还是挨板子了。 九门提督隆科多也被惊动了,他一闻报便快马赶了过来,宗室奴仆与步兵统领衙门兵士在京师大街上大规模互殴,这事非同小可,必然要传到皇上耳中,他自然不敢怠慢。 待他赶到斗殴现场时,两边早已罢手,大街上一片狼藉,两边都在各救护自己的伤员,见隆科多到来,肇事的直接责任人马拓在参领的陪同下急忙赶过来见礼。 隆科多扫了两人一眼,沉声问道:“伤亡如何?” 马拓躬身回道:“回军门,双方皆无死者,我方重伤二人,轻伤十六人,对方人人带伤,未知有无重伤者。” 听闻没有闹出人命,隆科多不由松了口气,接着问道:“可有宗室子弟受伤?” “三名宗室子弟皆未参战,无人受伤。” 见事情并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隆科多放下心来,语气却转为严厉,“此事因何而起?”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隆科多眉头一皱,抬眼望去,便见一队护卫急驰而来,待到的近前,他心里不由一跳,最前面的那骑竟然是十四爷的贴身护卫达春,十四爷来做什么?难道这事还牵扯到十四爷身上了? 胤祯、胤誐两人的到来,着实将斗殴现场的一众人等吓了一跳,不知道如此一件小事,何以会惊动他二人,谁不知道,十四爷现在可是大忙人。 胤祯在马上扫了一眼,便发现罗天云一个人孤零零的半躺在街边,便纵马在他前面停了下来,探身问道:“有无大碍?” 罗天云做梦也不敢奢望十四爷会亲来,几疑是在梦中,见他探身相问,忙挣扎着爬起来要行礼,胤祯已是跳下马来,笑道:“这样子了,还行什么礼,免了,达春,郎中来了没?” “已经快马去请了,马上就到。”达春忙回道。 胤祯点了点头,道:“不要移动他,等郎中检查了再尊医嘱。” 一见胤祯关怀之至,罗天云顿时忘了疼痛,却是嚅嚅着说不出话来。 见到这一幕,二麒一身的酒意都随着冷汗化了出来,隆科多却是一头雾水,那个受伤的人又是谁?与十四爷是什么关系?他无暇多想,忙急步赶了过来请安见礼。 胤祯点了点头,扫了四周一眼,才道:“派兵守住两头街口,把看热闹、观望的宗室子弟都记下来。” 隆科多听的一楞,十四爷意欲何为?看热闹旁观的都要登记?他也不敢多问,立即躬身道:“喳。” 十阿哥胤誐一见老十四对罗天云如此上心,又见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登时就来了兴致,大声问道:“说,是谁打的你,十爷给你出气去。” (未完待续) 第397章 诱导 一听十阿哥胤誐这话如此霸气,罗天云不由楞了一下,胤誐与十四爷并肩而来,又自称十爷,他一转念,自然就清楚了胤誐的身份,今日这顿打实在是挨的冤枉,反正要下江南,他也没顾忌,正欲开口,胤祯已是笑道:“十哥,别吓着他。”说着又问道:“事情缘何而起?” 罗天云看起来鼻青脸肿,伤痕累累,实际伤得并不重,一众奴仆下手很有分寸,见胤祯发问,他便提起精神,道:“十四爷,学生回家,顺道切了块牛肉,在大街上,遭遇他们纵狗抢肉,摔了学生一个跤,不过是望了他们一眼,便被不依不饶的追打,这位军爷上前说合,亦被暴打,连十四爷赏的银票,亦被抢走。” 听到这里,胤祯点了点头,道:“你少说话,休息下。”说着,他看向关才,和煦的道:“后面的事,你来说。” 一见十四爷对罗天云关怀倍至,关才自是暗暗欣喜,今日这事起因便是为罗天云出头,看这样子,一个不好,不仅无过,还有奖赏,他当即跪下,恭谨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二麒、勒老五、瑞老七,三个黄带子赶过来见礼,见了这情形,都知道今日踢到铁板了,二麒也顾不得是在大街上了,直接就跪了下来,“噼”地轮臂自个先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说道:“十四叔,侄儿灌多了黄汤,昏了头,您大人大量。”边说边将银票双手奉了上来。 勒老五、瑞老七两人,只是参与后面与步军统领衙门兵士的斗殴,见情形不妙,勒老五忙着解释道:“十四爷,这不关咱们的事,咱们来的迟,见步军统领衙门欺负人,才上前帮忙的。” 一听这话,隆科多可不干了,当即便讥讽道:“这话听着新鲜啊,我步军统领衙门一个小小的六品骁骑校敢欺负宗室子弟,他不要命了?”说着便喝道:“马拓,为何当街殴斗?” 马拓应声上前跪道:“回十四爷、十爷、军门,他们先当街殴打官员,接着又殴打值巡的兵士,下官忍气吞声,他们得寸进尺,非要下官当街请安,下官身着甲胄,军务在身,不敢坏了规矩,他们便说下官藐视宗室,大打出手,下官不得已,才下令还击。” “长本事了啊。”十阿哥胤誐说着上前,抬腿便欲踢人,胤祯却一把将其拉住,而后掉头道:“隆科多,你身为九门提督,维护京城治安,是你职责所在,这扰乱京师,该如何惩处?” 隆科多心思灵动,一听胤祯仅只提扰乱京师的罪名,自然清楚他的意思,当下便道:“扰乱京师,情节恶劣者,鞭笞二十,来人。” 一众将领立时轰然应到。 隆科多扫了那群奴仆一眼道:“当街行刑,以儆效尤。” 一众将领听的大为解气,立时轰然应道:“尊命。” 胤誐却是一指二麒三人道:“这几个罪魁祸首呢?如何处置?” “国家有律法,朝廷有纲纪,他们是宗室子弟,自然是送宗人府了。”胤祯淡淡的说道。 一听这话,胤誐不由大失所望,咕哝道:“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便宜?”胤祯微微一笑,道:“扰乱京师,殴打官员,当街抢劫,败坏纲常,废礼逾矩,如何能便宜,不过,目前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念在宗室的份上,皇阿玛多半会网开一面,让他们为国效力。” “为国效力?”胤誐眨巴着眼睛,一脸疑惑的道:“十四弟,别打哑迷啊。” 二麒、勒老五、瑞老七,三个黄带子也被胤祯冒出来的这一连串罪名吓了一跳,听说为国效力,三人亦是巴巴的望向胤祯。 “十哥,平日里要多关心朝廷大事。”胤祯轻笑着道:“朝廷开年就要移民澳洲,要的是人嘛。” 流放澳洲!二麒三人差一点没晕死过去,这也太狠了吧!不就是打架斗殴,至于流放澳洲吗? 当街鞭笞一众奴仆,让不少偷偷观望的百姓大感快慰,这些个恶奴平日里可没少为虎作伥,眼见他们当街被拔了裤子鞭笞,不少人都乐的捂住嘴偷笑。 步军统领衙门的一众将领兵士则是大为振奋,个个都觉扬眉吐气,这当街鞭笞,对他们而言,可是倍有面子的事儿,日后,他们在大街值巡,腰都会挺的格外直。 胤祯却是叫过隆科多,问道:“前几日,着你摸底,可有眉目?” “回十四爷,这些事,各巡捕营都是门清,昨日便已经整理好。”隆科多说着,再次劝道:“十四爷,不是下官嚼舌,此事可得慎重,宗室子弟历来是朝廷的禁脔,还望十四爷慎思。” 胤祯点了点头道:“放心,本王自有章程,你着人将材料送到府上来。” “喳。”隆科多躬身应道,起身,他又问道:“下官愚钝,不知十四爷命登记这些旁观的黄带子是何用意?” “呵呵,日后,会派上用场的。”胤祯微笑着道。 *次日一早,胤祯便在景运门递牌子觐见。 不料,竟然是李德全亲自迎了出来,当着一众人恭谨的请安之后,他才起身,笑着道:“皇上在养心殿东暖阁召见十四爷。” 胤祯微笑着道:“怎敢劳驾李公公亲自传旨。” “今时不同往日,十四爷如今身份不同,老奴亲跑一趟,是应该的。”李德全躬身回道。 胤祯心里却是一凛,康熙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没给储君名份,又何必在礼仪上抬高自己?他忙谦逊着道:“李公公,您这可就见外了不是,胤祯仍是皇子,不能有别于其他兄弟。” 李德全瞅了一眼他头上薰貂冬冠上颤颤巍巍的十三颗东珠,心里暗忖,十四爷比起前太子爷可是谨慎远了,他忙陪着笑道:“朝廷最重礼仪,老奴可不敢有丝毫轻忽。” 进得养心殿东暖阁,胤祯恭谨的行礼请安,起身后,康熙便道:“赐座,赏茶。”而后,特意瞥了一眼他冬冠上的东珠,见已加到十三颗,不由微微颌首,道:“以后,你每天就跟上书房大臣一同觐见。” 跟上书房大臣一同觐见?那岂非五更天就得进宫?想睡懒觉,可就没门了。不过,康熙此意是旨在让他积累处理朝务的经验,这可是真的将他当储君来培养了,胤祯屁股才挨上凳子,又急忙起身跪下道:“儿臣谢皇阿玛恩赏。” “平身。”康熙微微笑道:“昨日宗室奴仆与步军统领衙门发生冲突,听说你也在场?” 见康熙一来就问到这事,胤祯不由一喜,忙欠身回道:“回皇阿玛,儿臣是事后方才赶至。” “你对此事如何看的?”康熙甚是随意的问道。 “回皇阿玛,此事虽小,但儿臣窃以为不可轻视之。”胤祯谨慎的说道。 “哦?”康熙顿时来了兴趣,道:“详细说说你的看法。” 胤祯稍一沉吟,便侃侃而道:“昨日事后,儿臣即赶到现场,对事情来龙去脉甚是清楚,顾深感忧虑,如今闲散宗室甚众,每日里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者不少,正所谓闲来烦恼,无事生非,闲极无聊,他们便整日里出入青楼戏园,茶楼酒肆,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甚者更以欺民为乐。 每日如此花费,闲散宗室中自然有财力不继者,但如今互相攀比、夸耀已蔚然成风,不少宗室子弟便作奸犯科,以获得钱财挥霍,聚赌抽成,欺压百姓,盘剥商铺,种种不法情形不一而足。 国朝入关,鼎定中原,宗室子弟不过二百七十余人,如今,不过七十余载,宗室子弟已经高达二千四百余人,皇阿玛,以目前二千四百人的基数,不用三十年,宗室人数就有可能过万。 届时,不仅增加朝廷负担,京城治安亦是很大忧患,有损皇家脸面之事亦会层出不穷,儿臣恳请皇阿玛未雨绸缪,早做筹划。” 对昨日发生的宗室奴仆与步军统领衙门斗殴事件,康熙亦是大为恼怒,但更多的是好奇胤祯何以欲将三个宗室子弟流放澳洲,不想,胤祯竟然牵出这么大一个话题,他越听越是心惊,老十四的担忧不为无因。 人口基数越大,繁衍越快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二千四百人的基数,十五岁就开始结婚生子,加上天下太平,又根绝了天花,三十年发展到上万人,绝非危言耸听,如此,三、五十年之后,又是何等光景?百年后呢?此事,确实要未雨绸缪,否则,就会给后世子孙留下极大的隐患。 不过,宗室子弟是皇室的根本,是大清的基石,这个问题得想个妥善的法子,否则,必然引起恐慌,他马上就想到了海外分封,将远支分封到美洲、非洲,让他们在海外落地生根,开枝散叶,该是最好的选择。 瞅了胤祯一眼,康熙不由大为欣慰,老十四可真是称的上一叶知秋,见微知著,如此一件小事,他竟然能想的如此深远,不知道他对此有何提议,略微沉吟,他才开口说道:“此事,你看的透彻,见的深远,不知你对此有何想法?” (未完待续) 第398章 微服私访(一) 胤祯昨日在府中想了一宿,越想越觉的这次机会难得,不仅可以此事为借口,整治京城的治安秩序,还能乘机提议对宗室管理进行改良,当然这得循序渐进,若能说服康熙同意,对日后的整顿旗务亦是大利,因此,他昨晚是下足了功夫。 一见成功引起康熙的关注和忧虑,他不由暗暗高兴,听闻康熙问及,他略微沉吟,便道:“宗室乃是皇室血脉的延续,与皇室休戚相关,可谓是皇室的藩屏,朝廷的柱石。然而,如今的宗室子弟却是一代不如一代。 以前,宗室不过数百人,尚涌现了无数杰出的文臣武将,如今,宗室人数翻了几番,杰出之士却寥寥无几,反不如以前。这原因很多,但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天下太平,宗室子弟丧失了锐意进取之心,朝廷对宗室子弟不仅给予丰厚的待遇,还有优厚的特权,特别是司法特权。 司法特权原本是为保护宗室和彰显宗室的身份和地位,如今,却被他们作为为非做歹,欺压百姓、盘剥商贾的资本。 其次,八旗崇尚奢华、安于游惰,惯于逸乐之风亦正是宗室子弟引导的,儿臣窃以为,要纠正京城的奢靡之风,这源头便在宗室。” 康熙听到这里,眉头已是皱了起来,老十四难道他想拿宗室开刀不成?他特意提出宗室的司法特权,难道想在这上面整改?宗室的特权可不是轻易能动的,那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得打消他这个危险的念头。 胤祯哪里知道康熙的想法,兀自接着道:“宗室既是皇室的藩屏,朝廷的柱石,便不能任其如此腐化堕落下,否则,一旦国家有事,根本就无法指望他们,所谓藩屏、柱石更是空谈。 儿臣以为,该从三方面入手扭转这种局面,一则,设立宗学,仿皇子教育制度,十八或者是二十岁以下的宗室子弟必须在宗学读书,考试不合格者,剔除出宗室,大清不能容忍废物成为皇室的藩屏和朝廷的柱石。 二则,修整宗人府的管理条例,加强对犯过宗室的处置力度。 最后,在京城开展一次全面的整治清理行动,严惩违法乱纪,欺压百姓、盘剥商贾、聚众赌博、打架斗殴等歪风邪气。” 一听胤祯并未直接触及宗室司法特权,康熙不由微松了口气,对于建宗学,他倒是没有意见,宗室能多出点人才,毕竟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而且如此一来,能极大约束宗室年轻子弟,只是,考试不合格者就剔除宗室,这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琢磨了一阵,康熙又隐隐有些担心起来,宗室太强,对皇室却并非是好事,前明对宗室之所以要实行强杆弱枝的政策,也不是没一点道理的,一旦遇上懦弱之君又或者是年幼之君,便有可能酿成大变,这一点,他是深有感触。 但象前明那样,养一群废物一般的宗室,却是徒耗钱粮,于朝廷于皇室无丝毫益处,这实在是一个难以解决的矛盾。 这个老十四,又提出了一个两难的抉择,康熙瞥了他一眼,伸手端起茶杯,呷了几口茶,才开口问道:“前明对宗室的政策,你该知道吧?” 康熙担心宗室太强?胤祯闻言不由一楞,这点他倒是没想过,沉吟一阵,他才道:“回皇阿玛,儿臣以为可以通过两方面来缓解,一是加强皇权,进一步削弱八旗旗主和王公宗亲对旗下旗民的控制和依附关系。二是,宗学可以侧重于西学。” 加强皇权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但是让宗室学西学,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他不由诧异的道:“让宗室子弟学西学?” 胤祯欠身道:“回皇阿玛,这并无不妥,皇子也都有学习西学,宗室子弟自然也可以学。儿臣如今察觉,很多地方都要用到西学,造船、火器、炼铁炼钢,勘探测绘,修路架桥,筑堤筑坝,矿藏勘测提炼,甚至是农业都需要西学人才,但西学人才却倍感缺乏。 西学不同于国学,即便学得再好,也不会危及皇权,宗室子弟学习西学,不仅能够掌握一技之长,为国出力,而且还能引发带动士子对西学的兴趣。” 康熙本身对西学就甚为了解,对数学、几何,天文都下过一番苦功,也觉得老十四这提议有理,不过,转瞬间,他又皱起了眉头,西学在其他方面的应用,对朝廷而言,都是好事,唯独在火器方面的应用,让他甚为担忧。 略微思忖,他才说道:“宗室子弟学习西学,若是用于火器的制造,对以后朝廷收回封地极为不利,民间习西学之风兴起,亦同样存在这隐患,你可曾虑及这点?” 见康熙果然是对民间推广西学有顾虑,胤祯忙欠身回道:“回皇阿玛,火枪火炮以及火药的研发、制造涉及到炼钢炼铁、铸造等方面,而且还需要大量的熟练技术工匠,民间根本不可能规模制造而不被发现,再有,火器目前是处于不断的研发、改良的阶段,朝廷在这方面拥有雄厚的资金和技术人才,岂是民间所能相比? 儿臣窃以为,根本就无须担忧民间制造火器的问题,至于海外封国制造火器,更无须过问,只要朝廷能够与时俱进,始终处于火器研发的最前端,西洋尚且不俱,何俱封国?” “若是不能与时俱进,那又如何?”康熙沉声问道。 胤祯毫不犹豫的道:“一旦落后,大清就要遭受欧洲强国的入侵,海外封国丧失殆尽,本土亦有可能与莫卧儿帝国一样,任人**。” 康熙沉默半晌,开口却是问道:“你欲整治京城的治安?朕听你几次提及盘剥商贾,可是与宗室子弟有关?” 胤祯点了点头道:“皇阿玛,今日是腊月十六,这几日正是各商铺年终盘底结算的日子,不若,儿臣陪皇阿玛出去看看实际情形。” 微服私访?康熙不由露出一丝笑容,他在京城亦是经常的微服私访,不过,主要是调查物价和官声,如今,已近年关,去走走也好,看看那些商铺究竟是如何被盘剥的? (未完待续) 第399章 微服私访(二) 不过,即便是在京城微服私访,也不可能抬脚便走,这群儿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白龙鱼服之事,还是谨慎为上,康熙瞥了胤祯一眼,仍是没有表态,他发现老十四行事,往往剑走偏锋,出人意料,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不得不细细琢磨。 老十四如今并无储君名分,按理,应该借着整顿旗务,筹划八旗生计之机大肆邀买人心,特别是拉拢各旗都统和旗下的王公大臣才对,他倒好,不仅不乘机聚附人心,反而要拿宗室开刀,这不是自个找不自在嘛? 即便老十四怕触及皇权,欲消弭自己的戒心,最多也就是不邀结人心而已,何至于拿宗室开刀,置他自身于陷境?难道说,老十四根本就是不计较自身得失,一心为国?否则,以老十四的精明,何以会做出自毁根基的事情来? 想到快速膨胀的宗室,康熙亦是颇为的自责,前明之所以丢了江山,很大原因便在于宗室的过度膨胀,挤占了国家近三成的财赋,明知道这一点,他却仍是忽略了这个问题,前车之鉴不远,他岂能让大清重蹈覆辙?控制宗室的无限膨胀,限制宗室的强大,必须在他手里定出章程来,此事刻不容缓。 想到这里,他又警惕起来,老十四该不会是抛砖引玉,最后,让自己去得罪整个宗室吧?略微一想,他便一阵释然,老十四行事风格并非偏于阴狠,况且,他也不会考虑不到有引火烧身的可能,不可能行此下策。 倒是老十四提议的法子确实有可取之处,老十四如今才二十五岁,不出意外,海外封国在他手上就要收回,不可能再留给后世子孙,开宗学,习西学也未尝不可,不过,未防意外,此事,还是要将老十四推在前面。 沉吟良久,康熙才开口道:“你说加强皇权,进一步削弱八旗旗主和王公宗亲对旗下旗民的控制和依附关系。可是已有了初步想法?” 一见康熙想了这半晌,竟然转移话题问到这上面来了,胤祯不由暗暗腹诽,整顿旗务的想法,他此时哪里敢提出来,忙欠身回道:“回皇阿玛,此事,儿臣目前并无具体想法,仅有两个提议,一则是名分,八旗旗主的满语叫‘固山额真’,儿臣建议改为‘固山昂邦’。” 康熙大为赞赏的看了胤祯一眼,这提议好!名不正则言不顺,加强皇权自然要先从正名开始。‘额真’的满语意为‘主’,而‘昂邦’的满语意为‘臣’,‘固山昂邦’即‘旗的大臣’。 虽然只是一词之改,但意义却甚为重大,这等于是明确了君臣主仆名分,只有皇帝一人可以称为‘主’,即使是一旗之主,和皇帝的关系也是臣子和君王的关系。 如此一来,旗主这个称呼便将彻底消失,所有的旗民今后都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帝,时日一长,各旗之人则只知有皇上,不知有旗主。 想到这里,康熙含笑颌首道:“改得好,接着说。” 胤祯暗笑,加强皇权之举,你表态倒是快,略一沉吟,他才道:“另一提议,是倡议建立八旗公所衙门。大清入主中原已经七十余载,但各旗都统仍是在府中处理旗内事宜,既不成体统,亦不合乎规范,而且各旗的各类档案文书亦无妥善管理,相当混乱。” 康熙一听,便意识到老十四这是欲大动干戈!成立八旗公所衙门,无异于将八旗的旗务纳入了朝廷范畴,而且也便于在公所安插人手,各旗的底细亦可了若指掌,这确实是个好提议,不过,亦可能激起各旗都统的强烈反对,这倒也无须担心,此事理由充足,又名正言顺,大可光明正大的实施,只是此事,怕是得给老十四挡挡了。 略微沉吟,他便道:“此事,开年之后,朕再宣布实施。” 一听康熙主动把这事揽了过去,胤祯心里一热,忙叩谢道:“儿臣谢皇阿玛体恤。” 康熙微微颌首,看老十四这架势,是成心要大力整顿宗室和旗务了,也不知道老十四怎么想的?他倒是想看看老十四的手段,不过,以老十四如今的身份、地位,如此整顿却是有点出力不讨好,犹豫了下,他才道:“宗学,先建起来吧,暂时按八旗的左右两翼各设一所宗学,招收宗室子弟入学学习,先学习满文、汉文,演习骑射。 整顿旗务、筹划八旗生计之事,无须急于一时,如今远征欧洲、美洲才是急务,待忙完远征事宜,再从长计议。” 康熙往后拖延整顿旗务之事,却是正中胤祯下怀,不过,整顿京城治安的事情,他却是不想再拖延下去,这事,得由他来主抓,八哥他们下不了手,他忙躬身道:“儿臣尊旨。”起身后,又接着道:“京城治安不仅关乎皇室的脸面,亦引领地方之风气,更关乎百姓是否能安居乐业,儿臣恳请皇阿玛慎虑。” 康熙颇为诧异的瞅了胤祯一眼,老十四何以抓住这事不放?略一沉吟,他才问道:“治安不靖,可是已经影响到了工商杂税革新?” “皇阿玛洞烛幽明,圣明烛照。”胤祯先奉承了一句,才接着道:“据儿臣所知,京师重地,有不少泼皮无赖,聚众纠集,明里盘剥,暗里敲诈,以致京师商铺,苦不堪言,皇阿玛虽有如天之仁,却难以泽惠万民,京师尚且如此,地方亦可想而知,儿臣恳请皇阿玛允准,在京师进行严厉整治。” 康熙脸色已是沉了下来,胤祯虽然没有明说,但之前就已经肯定有宗室子弟参与其中,这聚众纠集,可不能等闲视之,更别提宗室子弟聚众纠集了,稍有不慎,便会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瞥了胤祯一眼,他才淡淡的说道:“先跪安吧。” 退出养心殿,胤祯不由一阵苦笑,康熙是什么意思?是欲庇护宗室,还是不相信这事?本来还想汇报远征人选的事,看来,只能拖到明日与上书房大臣一起议定了。 *蜂窝煤炉的推广表演和重金悬赏,一早就在京城内外的各繁华街口摆开了架势,京城各大茶楼在上午亦是格外的热闹,只要是没有黄带子在场,人们清一色都在议论着昨日的那场黄带子奴仆与步军统领衙门兵士的殴斗。 当然,十四爷出场的那段最为人所津津乐道,‘小司匠无端受辱,十四爷飞马相救’已经不知道被演绎出了多少版本,工部火药作坊的司匠罗天云可谓是一夜成名,原本一句话而获五百两重赏就已经让人嫉妒羡慕的发恨,转眼间又遭黄带子纵狗抢肉,无端殴打,赏银也被抢走,可谓是塞翁失马,让人感叹世事无常,不料,紧接着又异峰突起,十四爷闻讯之后,竟然亲身飞骑而至,不仅解救了罗天云,而且还惩治了黄带子。 如此一波三折的桥段,又是圆满大结局,自然是分外的吸引人,让人百听不厌,议论的也格外有劲,十四爷礼贤下士,重视人才的名声也随着议论传扬开来,随之传扬开来的还有十四爷无偿赠送一千套蜂窝煤炉给贫寒人家过寒冬的消息,十四爷仁厚爱民的名声也散播开去。 各个蜂窝煤炉的推广点,一早就被人围的水泄不通,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少人兴致勃勃的用模具试做蜂窝煤,比较耗煤的多少,火力大小、持续时间长短等等,自然,也有不少人是企图能找到一点灵感,能够获得重赏。 午后,外城,小市街口的一处蜂窝煤炉推广点,康熙一身缙绅装扮,好奇的打量着蜂窝煤炉和模样怪异的蜂窝煤,琢磨着胤祯重金悬赏的两个问题,纵是他学贯中西,思忖了半晌,也是无从明白个中缘由。 他不由暗自嘀咕,明日得好好问问老十四,这个老十四,竟然能想出这个法子来招揽杂学人才,也算是别具一格了,不知道效果如何。随后,他又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制作蜂窝煤的模具,并亲眼目睹他们做了几个出来。 康熙虽然不烧煤炉,却并非不懂,烧煤球的煤炉与烧蜂窝煤的,根本就没法比,他甚至可以预见,这种蜂窝煤炉一推广,将很快普及开来,不说农村,至少在各个府城都会大受欢迎,将极大的促进煤炭的使用。 不知道老十四这个蜂窝煤炉和模具能够赚多少钱,若能在全国推广开来,怕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难道也是从西洋人哪里学来的? 康熙带着满腹的疑问,离开了街口,领侍卫内大臣伊德见这情形,急忙凑了上去,轻声道:“老爷,欲进哪家店,还望提前告之,小的们也好预做准备。” 这次出宫,康熙不想惊动人,仅带了十六名侍卫,但伊德却是不敢大意,暗里又让一等侍卫关保调集了一批侍卫暗中策应。 对这些小动作,康熙岂能不知,却也未加阻止,听闻伊德这话,他摆了摆手道:“有关保、拉锡几个跟着就成。” (未完待续) 第400章 微服私访(三) 临近年关,虽然才腊月十六,但善于精打细算的人家,此时就已经开始采购年货了,再拖的几日,不少年货的价格准得上浮,小市街是外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街上人来人往,一片昌盛景象。 此起彼伏的小贩叫卖声更为大街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景象,京城的小贩吆喝声绝对是堪称一绝,有的声音细而高,有的低而深沉,也有那种忽高忽低的,“馄饨喂,开锅!”“硬面,饽饽。”“卤煮喂,炸豆腐哟。”“葫芦儿,冰塔儿!”。 康熙满面含笑的边走边四下打量着,既然是要了解店铺被盘剥勒索等情况,那就不能去大店,他虽是身居九重,但对京城的大体情形还是清很楚的,能够在京城开大店的,怎会没点背景和靠山?那些个泼皮无赖估计是不敢盘剥敲诈那些大店的,转悠了一会儿,康熙便进了一家门脸不大的布庄。 一进门,伙计就满脸热情的迎了上来,一看康熙几人的打扮,便亲热的道:“贵客来了,快里面请,喝杯热茶暖乎暖乎。” 康熙矜持的扫了一眼,见里面有六、七个客人在挑选布料,看衣着,也就一般百姓,估摸着,是快过年了,来给孩子们扯点布缝制新衣裳的,在伙计的礼让下,他随意的在一张客桌的主位落座。 伙计张罗着叫人上茶之后,才躬身道:“一瞧您老这架势,就是富贵人家,您老要看点什么?” 康熙偏头看了伊德一眼,道:“去看看,有什么好货色?”接着又对伙计道:“贵店掌柜的,可有闲暇?” “瞧爷说的。”伙计估摸着是遇上大客户了,眼睛登时就笑成了一条缝儿,“爷这样的贵客,请都请不来,哪能没空呢?爷请安坐,小的马上去请赵掌柜。” 戴着瓜皮帽的掌柜赵灿来的很快,打拱见礼落座后,便试探着道:“敢问贵客如何称呼?” “称我金爷便是。”康熙和煦的道:“贵店生意还火红。” “让金爷见笑了。”赵灿笑着道:“临近年关,但凡手头有点余钱的,谁不缝身新衣裳,这都是零碎生意。” “说的是,临近年关了,穿身新衣裳,让人看着也透着几分喜气,我已叫人去看货了。”康熙说着,话题一转,“京城生意看着还不错,我也打算盘间铺面,不知京城的生意可好做?” 赵灿听着康熙一口地道的京城腔,不由疑惑道:“金爷不是京城的?” “哦,我是关外的。”康熙随口说道;“少年时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 见这位金爷气度雍容,赵灿也猜不透他的来历,不过,估摸着该是个大客户,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年头,做生意做的就是人缘,当下,他便道:“京城乃天下四聚之首,南来北往之货物尽皆聚集于此。” 康熙一听,合着遇上侃爷了,真要让他这么说下去,怕是买完了布,他还未说完,当下便轻咳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头,才道:“刚在酒楼用餐,听闻京城的店铺杂费甚多,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一听提到杂费,赵灿脸色登时有点难看,小市街繁盛,生意虽好,可杂费也不少,特别是号税、勒税,这两种税并非官府征收,而是街上的泼皮征收的,望了康熙一眼,他才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不都是一样。” 康熙沉吟了一下,才道:“原本听说京城实行什么杂税革新,难道不是革掉这些杂税?” “金爷有所不知。”赵灿瞅了一眼正在看布料的伊德,苦笑着道:“杂税革新,那是官府推出的,咱们这些小店多少得点实惠,但其它杂税却是跟着上涨,有等于无。” 话音才落,门帘一开,四个青皮后生走了进来,随后,又进来两个年轻人,却是在门外观望的侍卫放心不下,跟了两个进来。 赵灿一看进来的四人,不由暗暗嘀咕,京城这地面邪,说曹操曹操到,他忙对康熙道:“金爷稍坐。”说着便起身对四人一拱手,笑道:“刑三爷真是信人。” “赵掌柜的生意兴隆。”为首那叫做刑三的亦是一拱手道:“例钱可已备好?” “早备下了。”赵灿笑道:“刑三爷请这边坐,我马上着伙计取来。” 一听例钱,康熙不由上下打量了那四人一眼,心里疑惑,这就是收杂费的?都已经跟生意一样了,难道都已经形成了规矩? “赵掌柜的客气。”刑三下巴微微一扬,道:“年关了,咱们也忙,就不耽搁了。” 这时,伙计已经麻利的跑上来递上二两银票,刑三看了看,微微一弹,拱手一揖,笑道:“祝赵掌柜来年红红火火。” “承蒙三爷吉言,您好走。”赵灿笑着还礼,躬身送四人出门。 见这情形,康熙低声吩咐道:“派人跟着,不要惊动他们。” 待赵灿坐回来,康熙才迟疑着问道:“这些人就是收杂费的?看着跟生意人一样。” “他们可不是生意人。”赵灿说了一句,便打住了话头。 “天子脚下,难道就没有王法吗?”康熙又串掇了一句。 赵灿轻叹了口气,道:“他们就是王法。”说着,他话头一转,道:“不知金爷采买布匹做何用途?” “自然是做衣裳。”康熙已是没了兴趣,站起身来,说道:“赏他二两银子。” 出得门来,康熙脸色显的有些冷峻,关保、拉锡知他心情不好,都不敢做声,街上人多,他们也不敢大意分神,前后隔着几步,将他团在中间,谨慎的留意着四周的情形。 走了不远,康熙又进了一家瓷器铺,得知的情况亦是大同小异,如此问了两家,都是如出一辙,他也没心情再走访,出门便吩咐着人通知胤祯赶到步军统领衙门来。 而后,他便径往步军统领衙门而去,走出还不到一箭之地,前面街面上突然**起来,紧接着人群开始四散奔逃。 关保一见这情形,立刻与一众侍卫将康熙拥进一家店铺,康熙心情本就不好,进得店铺,脸色更是冷峻,一把推开前面的侍卫,走到门口观望。 (未完待续) 第401章 微服私访(四) 大街上人群虽然惊慌奔走,却并无惊恐之色,胆小的匆匆低头而行,胆大的不时回头驻足观望,更有不少喜欢凑热闹的逆人流而上,一见这情形,康熙放下心来,知道前面不定是出了打架斗殴之事,伊德、关保等人亦是暗松了一口气,康熙微服私访,只要不出现大逆之事,其他事情都微不足道。 前去探察情况的侍卫很快就折了回来,低声禀报道:“禀老爷,前面不远,两帮泼皮打上了。” 关保是一等侍卫,对城里这些泼皮殴斗可谓是耳熟能详,康熙偶尔微服私访,他们前后几条街口都派人暗中盯着,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惊扰圣架的事情,但这次康熙不仅出来的匆忙,目的地也未告知,人手也未准多带,虽然暗中调了一批侍卫暗中尾随,却仍是难以顾及周全。 未想到,可可儿就出了事,虽说是小事,但他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一听手下禀报的简单,他便轻喝道:“什么眼力劲儿?详细点,有多少人,有家什没?什么原因殴斗?” “是。”那侍卫略一沉吟,才道:“两方大约有六、七十余人,都没家什,不过是顺手拿的长凳,小杌子之类的,听说两方分别是中城的和南城的,该是捞过界了,抢地盘引起的。” 康熙听的恼怒不已,这就是朕的盛世?竟然有六、七十余人青天白日当街斗殴,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朝廷养了那么多兵丁衙役难道都是摆设不成?京城的治安居然乱到这种程度了,难怪老十四要坚持严行整治!这些泼皮背后有没有宗室的影子?略一沉吟,他才道:“走,长长见识去。” 一听这话,伊德急了,他是今日唯一跟出来的领侍卫内大臣,万一康熙有什么不妥,可就他的责任,他忙躬身道:“老爷,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街头泼皮殴斗岂能入得老爷的眼。”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康熙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迈步出了店铺。 关保一见,立刻带人跟了出去,生怕出一点意外,伊德微微一楞,也赶紧的跟了出去,正琢磨着是否谴人去通知步军统领衙门,康熙却是回过头来,严厉的说道:“不准通知任何人。” 伊德心中一凛,康熙难道是要借机考核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等衙门的官员? 整个京城布局是‘城内八旗,城外五城’,城外五城便是指京师外城分为中、东、西、南、北五城,每城又分两坊,最繁华的便是中城、南城、北城。小市街呈东西走向,不仅是京师外城最繁荣的大街,亦是中城与南城的交界线,大街一分为二,街北归中城、街南归南城。 京城的泼皮混混也是以城、坊划分各自的地盘,自从开始有组织的征收所谓的号税、勒税之后,小市街便成了中城和南城两帮的争夺焦点,没办法,小市街商铺林立,实在是太富了。 京师各衙门在腊月二十前后‘封印’放年假,各商铺亦是在腊月二十五左右年底盘总帐,十五至二十五这段时间,便约定成俗,成了各城泼皮争夺地盘的法定时间,最近几年,几乎每年都有殴斗,不过是规模大小而已。 殴斗之前,一众泼皮自然会将小市街上的各衙门兵丁、捕快衙役送上孝敬,免得他们破坏好事,各衙门兵丁、捕快衙役得了好处,自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丝毫不担心会受罚,只要不闹出人命来,胜利的一方都会安排人出面到各衙门斡旋,他们根本无须担忧。 当然,他们也并非完全甩手不管,放任自流,为防出人命案,丢掉饭碗,他们亦会在现场两边的茶楼、店铺实时监督,若是发现情形不对,便会及时制止。 今年殴斗规模并不大,而且看着也还守规矩,各衙门兵丁、捕快衙役也都懒洋洋的在远处观望,不时还指点议论几句,更有好赌成性的,开局设档,赌哪边会赢。 斗殴现场的各家店铺,一看情形不对,早就上门闭店,躲在铺内暗骂倒霉,白耽搁半天生意,只是苦了那些沿街的小贩,跑又跑不及,躲又没处躲,糊口的家什,扁担、杌子、长凳,甚至是锅碗瓢勺都被一众泼皮混混利用到了极致,看着自家的物什被砸的稀烂,一个个小贩都是欲哭无泪的远远躲开,人要再被殃及,这年可就没法过了。 康熙一行人赶到殴斗现场时,街面上已经躺下了七、八个,剩下的两帮人马打得正火暴,却是毫无章法可言,整个场面混乱不堪,手持扁担、杌子、长凳的不少,还有人拎着锅盖的,两边捉对儿厮打的不多,基本上都是五、六个群殴,典型的泼皮无赖打法,鬼哭狼嚎之声亦是不绝于耳。 看了几眼,康熙甚觉无趣,便自怀中掏出一个跟核桃大小形状都相似的金表来看了看,心中却是疑惑,这街上怎么连一个巡逻的兵士衙役都没有?人都哪里去了? 看热闹是京师闲人的一大嗜好,如此热闹的场面,自然吸引了不少胆大之徒围观,康熙一行人倒也不显的突兀。 不过盏茶时间,街上混战已经接近尾声,胳膊上扎着红带子的一方已经明显处与弱势,不过是在勉力支撑而已,大街两头却仍是静悄悄的,不见任何动静。 康熙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起来,昨日才发生宗室奴仆与步军统领衙门兵士群殴,今日又发生大规模的泼皮当街群殴,这京城的秩序已经败坏到这种地步了?五城兵马司、顺天府、步军统领衙门都是些只领饷不揽事的不成? 他不由低头又看了看金表,突然,整个街面都异常的安静下来,康熙微觉诧异,抬起头来,却被关保一下就挡在了前面,瞥了一眼旁边的围观之人,但见所有人都如木雕泥槊一般,脸上皆是惊讶之色,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登时大为好奇,正欲发问,关保声调略显紧张的命令道:“快,把老爷架到后面去。” 一听这命令,几个侍卫动作熟练的将康熙架起就往后小跑,另外不少侍卫则寸步不离的紧随其后,康熙倒无丝毫惊慌之色,一把将金表握在掌中,而后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火铳。”二等侍卫拉锡简短的说道:“他们手里有短火铳。” 泼皮手里有短火铳!康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问道:“没看错?是短火铳?” “不会错,绝对是短火铳,奴才敢担保。”拉锡赶紧的回道。 朝廷对火器管理极严,每一杆火枪的去处都极为清楚,即便是报废销毁,都有极严的程序,短火铳就更不用说了,康熙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十四的上海火器厂管理不善,有火器流落出来,看看已经出了短火铳的射程,他才厉声喝道:“放下!” 两脚着地之后,康熙才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服,问道:“有多少短火铳?” “回老爷,仅见一把。”拉锡小心的回道。 “一把短火铳就吓得这样?”康熙瞪了几人一眼,才道:“大风大浪没少经历,还在乎一把火铳?走,看看去。” 眼见殴斗已经接近尾声,却不料中城那帮泼皮却突然抽出了一把短火铳,这一下,不仅把南城的一众泼皮给吓傻了,就连围观的众人也都惊呆了,火器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京城的一众闲人见过的不少,可从来没见有泼皮玩这玩意,这玩意一响,那可是要出人命的,这年头,谁愿沾惹上人命官司?但凡了进了衙门,没个十几两银子,根本就别指望能出的来。 原本躲在茶楼和店铺暗中监督的几个值巡兵丁、捕快衙役登时就吓得面色苍白,回过神来,立时就分成了两拨,一拨赶回去报信,一拨飞快的冲了上去,要是闹出人命,这饭碗可就保不住了。 冲在最前面的一名衙役,隔着老远就喊道:“张四,不带这么玩的,还讲道上规矩不?” 张四却是不理他们,持枪指着南城的泼皮,狞笑着道:“皮三儿,怎么着,还打不?” 皮三儿瞅了眼黑洞洞的枪头,已从最初的震惊当中冷静下来,斜了对方一眼,才道:“我说张四,这中城的就这么他吗的没出息?打不赢了,玩火铳?你吗这玩意能打死几个人?” “孙子,能打死你个丫挺的就足够了。”张四挑衅的道:“要不要试试?” 皮三儿喉结动了动,却是没敢接这话茬,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张四得意得道:“爽快点,撂句话,有种,明年你丫的也弄一把来玩玩。” “火铳也是你能玩的?我看你怎么死?”皮三儿手一挥,转身道:“带上兄弟,我们走。” 一见南城的退走,中城的一帮泼皮登时大声起哄起来,几个兵士衙役也都长松了口气,没出人命就好,至于火铳的事,不是件大功,就还另有好处,几个人登时都齐刷刷的盯着张四手中的短火铳。 康熙赶回现场一看,发现突然一下冒出了好几个值巡兵丁、捕快衙役,登时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脸色立时就气的发白,沉声吩咐道:“将这些人、火铳、兵丁衙役全部带去步军统领衙门。”说着,转身便走。 (未完待续) 第402章 康熙的纠结 胤祯在府中接到康熙在步军统领衙门召见他的谕旨后,心里不由大喜,康熙既然已经出宫,那自然是要微服私访,他特意问了下前来传旨的御前侍卫,不过,康熙的行踪,那侍卫根本就不敢有丝毫透露,含笑塞搪过去,便告辞离去。 见这情形,胤祯也自觉问的孟浪,当下不敢耽搁,立即快马赶往崇文门,在步军统领衙门下马之后,他才发现,这里早已警戒森严,御前侍卫、亲军营、护兵营的兵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得都跟钉子似的。 胤祯不由暗自诧异,康熙这副架势,哪里是微服私访的样子,难不成已经私访完了?见胤祯下马,领侍卫内大臣伊德急忙快步迎了上来,躬身见礼之后,便道:“十四爷,皇上在签押房,着您随到随传。” 对于十阿哥的这位舅舅伊德,胤祯并不熟悉,仅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快步进了步军衙门。康熙实则亦是刚到不久,占了隆科多的签押房,却并未召见他,隆科多消息灵通,早已知道康熙微服私访遇到些什么事情,心里忐忑,一直就跪在签押房外。 见到胤祯快步而来,隆科多象是捞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胤祯一见这情形,便知康熙确实已经微服私访回来了,而且肯定遇上不开心的事情了,当下就存了几分小心,在门外禀报道:“儿臣胤祯,给皇阿玛请安。” “请来。”康熙简短的说道。 听得康熙语气平稳,胤祯稍稍放下心来,进屋行礼起身,这才发现康熙竟然还未换装,仍然是一副缙绅装扮,不由多看了一眼,康熙本就清瘦,这一身装扮,乍一看,倒不象缙绅,反象私塾先生多一些。 康熙今日心情着实不好,淡淡的道:“坐吧。” 胤祯扫了一眼,这签押房并未备有小杌子,他可不敢与康熙坐的一般高低,忙躬身道:“谢皇阿玛,儿臣不累,站着就行。” 康熙微微颌首,道:“朕今日带了几个侍卫微服在外城走访了一番,确实令人触目心惊,对于整治京城治安,你有何具体章程?” 胤祯未料到康熙开口就问如何整治京城治安,看来他微服私访,很受刺激,略微想了下,才躬身道:“回皇阿玛,儿臣幼读史书,对历朝历代之开国君主残杀功臣很是不耻,如今,稍历政务,方知如此不得人心,青史永留骂名之举,何以会不绝于史。” 一听胤祯竟以这番话开头,康熙不由颇为诧异,转念便已明白胤祯是何心意,眉头登时便皱了起来,胤祯躬着身,哪里能看到康熙的表情,微微一顿,见康熙未出声,便接着说道:“大清入主中原,对一应宗亲功臣皆是封赏有加,即便叛军部将,投降之后亦一律受到优待,开国元勋,无论满汉,多得善终,此实乃世祖爷与皇阿玛胸襟如海,仁厚如天。 然天下承平日久,日趋昌盛,宗亲功臣几经繁衍,其后世子弟不思进取,依仗祖宗福荫,日渐骄奢狂妄,更有甚者,无视朝廷纲纪,无视国家律法,擅做威福,残民自肥,已成竭民膏血之国之巨蠹。 儿臣窃以为,可借此次整治京城治安之机,大肆整顿宗亲功臣之后,降其爵,削其权,弱其势,一则促使宗室子弟奋发上进,二则警醒功臣子弟遵纪守法,三则为整顿吏治打下良好基础。 基于此点,此次整治京城治安必须对打架斗殴,聚赌抽成,盘剥商铺、欺压百姓,聚众滋事,触犯刑律的宗室功臣子弟,八旗勋贵,文武大臣子弟进行全面的严厉惩处。” 康熙听完,不由半晌无语,这个老十四还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按他这个整治法,京城宗室勋贵子弟怕是有一半都将被惩处,那还不人心惶惶,朝野不安,大大违背朕以宽为政的宗旨,但若是不整治,这情形又确实是触目惊心,京城尚且如此,地方怕是更甚。 若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效果怕是更坏,还不如不整治,一时间,康熙亦觉甚是棘手,正自权衡,一等侍卫关保在外禀报道:“禀皇上,小市街一应值巡兵士衙役,殴斗泼皮都已解押至此此,短火铳也已经缴获,不过,听闻这把短火铳是报废品。” 报废品?康熙听的一怔,原本还打算追问老十四的,不料竟然是报废品,看来,是那些宗室子弟借出来吓唬人用的,他略微沉吟,仍是说道:“呈上来。” 关保闻言,立即躬身而入,将短火铳呈了上来,并且提醒道:“禀皇上,这把短火铳枪管已有细微裂纹,不堪再用,否则有炸膛的危险。” 康熙细细审看了一番,却未看出如何不妥,便对胤祯道:“你来看看。” 胤祯虽然不知道出了何事,但是短火铳流入泼皮之手,那确实是极大的隐患,难怪康熙震怒,他上前捧起短火铳拿到窗前,细细查看了一番,便双手奉回,禀道:“回皇阿玛,确实是废品,按正常药量,随时有炸膛的可能。” 康熙眉头一皱,那就说,也有不炸膛的可能,瞥了一眼胤祯,他才道:“明日叫工部主官递牌子觐见。” “喳。”关保躬身应道,却是没有退出。 康熙接着便吩咐道:“解押回来的一应人等,就地审讯,追问短火铳的来龙去脉,调查私征杂税事宜,并追查幕后之人,一定要彻查。” 一听康熙下令查私征杂税事宜及幕后之人,胤祯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你肯查,就不怕你不一查到底,此事影响极为恶劣,牵扯又广,而且还关系到京城的稳定,一旦彻查,便不可能罢手。 “喳。”关保躬身应道,随后又禀道:“九门提督隆科多,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田从典,奉天府府尹戴梦麟,巡城中城御史穆克,巡城南城御史登额等在外跪候。” “哼,他们现在倒来的快。”康熙轻哼了一声,道:“让他们跪着。” (未完待续) 第403章 老十四的算盘 京城的消息历来传的最快,康熙微服入步军统领衙门,小市街泼皮斗殴竟然出现了短火铳,九门提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奉天府府尹被罚跪,康熙下令调查私征杂税事宜,追查幕后之人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了出去,很快就引起了京城中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的极度关注。 这几年因为众皇子争储的缘故,康熙很少有兴致微服私访,未想到偶尔出去一次,就捅了这么大的漏子,昨日才是宗室奴仆与步军衙门的兵士当街殴斗,今日又是泼皮当街火拼,而且在泼皮手中还出现了朝廷管制最严的短火铳,况且还有私征杂税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就是用脚想,也能够想象的出康熙现在是什么心情,一众宗亲大臣岂能不紧张? 一听闻这些消息,工部、兵部,驻京八旗各营,但凡与短火铳有关联的各衙门、军营,立刻就忙成了一团,纷纷开始自查自纠,检查那支该死的短火铳是否是从自己人手里流落出去的。 户部、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则忙着谴人调查泼皮私征杂税事宜,虽然已是午后,但整个京城一瞬间就忙碌起来。一众参与私征杂税的宗室子弟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无不破口大骂掌着中城泼皮的富尔珊累及众人。 九门提督签押房,康熙端坐在宽大的雕花太师椅上默然不语,这起案子既然已经浮出水面,查是必须查的,而且必须一查到底,但是这个牵扯面控制在什么范围内?却着实让他感到为难。 朝廷如今刚刚从争储的党争中走出来,还需要时间磨合,而且又面临着远征欧洲、美洲,移民澳洲,推行‘摊丁入亩’等一大堆急务,若是牵扯太广,会是什么局面?必然是朝野震动,人心不稳,不利于大局。 但是此案已经浮了出来,再捂住盖子,显然是不可能的,轻轻放下亦不可能,岂不又是一个左右为难的局面?这事老十四有点太急了,缓上个一年半载,腾出手来,再来料理此事才最为理想,不过,如今埋怨已是无用,当务之急,是如何把握这案子的分寸。 想到这里,康熙瞥了一眼胤祯,这起案子几乎将所有的皇族宗亲,勋贵大臣都牵扯了进来,真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老十四提议重处,从长远来看,确实是对朝廷大好,也该给那些个宗亲勋贵敲敲警钟,但就目前这情形来看,却非是良策。 老十四这背后是怀着什么目的?是想借此立威?还是另有目的?他纵使能扛下来,势必也会四面竖敌,人心尽失,于他而言,明显的弊大于利,以老十四之精明,岂能看不透这点?难不成,是想让朕来扛? 原本谴人将老十四叫来,是计划着他与隆科多一起商量一下如何整治京城治安的事宜,如今康熙却是大为犹豫,老十四太激进了,这起案子若是被他无限扩大,最后怕会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除了老十四,京城还有谁适合这起案子? 雍亲王府。 四阿哥胤禛听闻这一连串的消息后,思忖良久,便神情欣然的赶往后花园南院小屋,邬思道这两日却显的较为闲适,四爷既然已经退出争储,他也落得清闲,无事便读书打发时间。 胤禛进来,一见这情形便含笑道:“先生倒是悠闲自得。” “冬日拥炉读书,亦是人生一大快事。”邬思道放下手中书卷,拱手一揖,微微笑道:“四爷脚步轻快,可是有了好消息?” “究竟是否好消息,胤禛一时还看不透,倒是隐隐觉得老十四走了一着昏棋,邬先生不妨剖析一番。”胤禛说着,便将收到的消息详细的说了一遍。 邬思道凝神听完,沉吟半晌,神情却是渐渐凝重,胤禛见了,不由暗自奇怪,即便不是好消息,也总归不是坏消息吧?这跛子神情何以如此肃然?难不成这事还牵扯到我身上?可这些破事,我根本就不曾沾边。 邬思道又默然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此事对四爷来说,是祸非福,四爷须得早做筹谋。” “此事跟我有何关系?”胤禛闻言,大为不解的问道。 “此事与四爷无关,思道担心四爷遭受无妄之灾。”邬思道沉声说道。 无妄之灾!胤禛眉头一跳,略微沉吟,才试探着问道:“先生的意思,是皇上与老十四在暗中斗法?” 微微点了点头,邬思道才从容说道:“年关将至,事务繁多,不仅朝廷忙碌,皇上亦不可能空闲,然皇上何以在这节骨眼上微服私访?思道妄自揣测,皇上此次微服私访,定然是有明确的目的,而且与十四爷有关,否则,皇上回到步军统领衙门后,不会马上召见十四爷。泼皮斗殴,短火铳流失,不过是巧合,皇上在这结骨眼上微服私访,是何目的?” 邬思道说到这里,嘎然而止,含笑看着胤禛,胤禛沉吟着道:“泼皮殴斗发生在小市街,换而言之,皇上微服私访是在小市街,小市街商铺林立,系外城最为繁华街肆,皇上自然不可能在这结骨眼上调查物价,既是与老十四有关,唯有可能是调查工商杂税革新之情况,也就是说,是冲着私征杂税去的。” 说到这里,他微顿了下,才接着道:“私征杂税,明面上是泼皮混混,但京城不少人都清楚,这背后是宗室子弟,老十四如此做,岂不是明摆着要拿宗室子弟开刀?皇上只须顺水推舟,老十四立时便四面竖敌,他如何与皇上斗?” “皇上会顺水推舟吗?”邬思道幽幽的问道。 胤禛被问的一楞,立时就反应过来,如今远征欧洲、美洲、移民澳洲都离不开老十四,康熙岂会在这时候让老十四得罪所有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如今这案子已经浮出水面,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能让老十四去得罪人,康熙自然也不愿意去得罪人,那就只能够另找替死鬼了! 想到这里,胤禛心里一跳,难道康熙是想让自己接手这起案子?他不由探询的瞅向邬思道。 邬思道却低头啜茶,吊足了胃口,过足了瘾,他才放下茶杯,开口说道:“十四爷的时机、分寸都把握的极好,其目的便是要皇上出面去整治宗亲勋贵子弟,不仅为工商杂税革新清扫障碍,亦为日后整顿八旗,整顿吏治打下一个良好的开端,不仅坐享其成,而且更得人心。 皇上历来是抱着以宽为政的宗旨,自然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又要护得十四爷周全,那便只有转嫁于人了,试问四爷,一众皇子大臣,谁更适合去负责这起案子?自然是号称‘冷面王’的四爷您最适合。 若是皇上下旨着四爷去负责这起案子,会是什么结果?招揽人心纯属妄想,皇上和十四爷都不会同意,这起案子必须严办,就算四爷您不怕得罪人,铁面无私,严厉惩处一众宗亲勋贵子弟,取悦皇上,可您还得提防十四爷对您不满,暗中给您使绊子。 问题在于,四爷即便是取悦皇上,皇上对您也不会有多大的改观,负责此案对四爷而言,无丝毫好处,坏处倒是不少,四爷务必能躲则躲,能推则推,早日去欧洲,方是正途。” 胤禛默然半晌,才道:“邬先生,我倒觉得能负责这起案子是个转机,拖过出征时间,咱们就能留下来,如今老十四与皇上虽然不是势成水火,却也是暗斗不休,咱们留下来,不是没有机会。” “不然。”邬思道一口就否定道:“四爷,皇上雄才大略,岂能看不破十四爷的这点心思?即便当场不能察觉,转身亦能看透,可即便看穿这点,皇上仍然还得维护十四爷,仍然还得把这案子大办特办,为何? 这就是十四爷的高明之处,他不怕皇上看破,他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即便看破了,皇上还得心甘情愿的去做,为何?因为这是利国利民之举。 这也是十四爷与众不同之处,他不谋私利,所做所为,桩桩件件皆是为国为民为朝廷为大清着想,即便他耍手腕,玩心机,皇上心中不喜,但只要不触及到皇权的安危,皇上都会包容,除非是十四爷意图篡位,否则,所有皇子连半点机会也无。 可十四爷会谋逆吗?他如今才二十有五,他等得起,十年之后,他亦才三十五,即便再过十五年,他亦才四十岁,这一点,他比二爷、四爷强的太多。” 胤禛登时大为泄气,靠在椅背上默然不语,邬思道说的不错,细想这几年来,老十四虽然有私心,虽然也培植势力,但所做所为却无不是利国利民,否则他也不至于三年三晋爵,由贝子而亲王,也真难为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既是死了心,胤禛转过头来又暗暗思忖该如何才能避免康熙点将呢?推是无法推的,只能躲,找什么借口逃避? (未完待续) 第404章 一捅到底 京城工商杂税革新事宜一直是八阿哥胤禩三人负责,宗室子弟通过市井无赖私征杂税的事情,他们三人可说是最为清楚底细和内情,听闻康熙下令严查私征杂税一事,三人皆心中忐忑,不约而同的前往恂亲王府探听消息,不想却在大门口遇个正着。 老马头将八阿哥三人迎进府门,便躬身说道:“禀八爷,银安殿已有康修亲王崇安、显谨亲王衍潢、信郡王德昭、辅国公阿布兰,奉国将军鄂齐、奉国将军色痕图等人等候主子,八爷您看。” 胤禩也未想到,就这短短时间,竟然就有如此多的王公宗亲闻讯前来,估计后面还有不少人赶来,他眉头微皱了皱,才道:“带我们去花厅,暂时别让人打搅。” “八爷,西花厅僻静,奴才带三位爷过去。”老马头陪着笑说道,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都要跟这三位一样要求僻静的地方,再来几拨,可就没地方安置了。 待一众下人退下,九阿哥胤禟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八哥,这严查私征杂税一事,会不会是十四弟提议的?” 十阿哥端起茶盅,用茶盖拨了拨浮起的茶叶,不屑的说道:“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还用问?” 胤禟也不理他,颇为焦急的道:“十四弟难不成要拿宗室子弟立威?” “目前言之尚早。”胤禩沉稳的说道。 “我倒觉得该好好整治一番他们,否则咱们忙活了二年的工商杂税革新,难以见成效。”胤誐大大咧咧的说道。 “工商杂税革新即便推行不下去,问题也不大。”胤禟瞥了老十一眼,沉声道:“整治宗室子弟,无异于挑战整个皇族宗亲、勋贵大臣,风险大的难以想象,咱们与十四弟如今是一损俱损,可不能够看着他陷入险境。” “九弟这话说的甚是。”胤禩沉吟着道:“不过如今情形未明,还是等十四弟回来,再问个清楚,这四年来,十四弟行事皆是谋定而后动,他如此做,定有他的道理,我琢磨着,十四弟这是开始为整顿旗务预做准备,九弟稍安毋燥。” 话音才落,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两人亦是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几人寒暄见礼落座之后,胤祥便开口说道:“八哥,这次十四弟不会是准备大动干戈吧?” “十三弟是如何想的?”胤禩却是反问道。 胤祥毫不犹豫的道:“还能如何想,既是上了十四弟的船,一切便唯他马首是瞻。” “十三弟果然是豪爽。”胤禩含笑道:“多难兴邦,我倒觉的此事并非一无是处,十四弟完全可以借此事,试试人心,将八党与十四党好好整合一番。” *康熙最终未下任何旨意便摆驾回宫,躬送康熙起驾之后,隆科多立即爬起身凑到胤祯身边,陪着笑问道:“十四爷,皇上可有旨意?” 胤祯含笑看了一眼几个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官员,微微摇了摇头道:“皇上心情不好,未有任何旨意。” 这么大的案子,康熙怎么会没有旨意?隆科多微微一怔,心里暗道不好,康熙越是隐忍不发,就越是说明事态严重,左右瞥了一眼,他忙躬身道:“十四爷奏对了半晌,想必亦是累了,还请屋里休息片刻。” 胤祯也确实有话交待,点了点头,便折回了签押房,落座之后,隆科多便道:“十四爷,那些个宗室子弟这次可算是把天捅破了,咱们该怎么办?” 胤祯却是半晌未语,他是倡议整治京城治安,来一场严打,狠狠的整治一番黄带子、红带子以及勋贵子弟,并且借此机会规范削弱宗室子弟的特权,不过,这种事情,自然要等到开年之后展开才好,总得让所有宗室安心过个年不是。 却是万未料到,康熙微服私访竟然可巧遇上泼皮争地盘,一下就把这案子给捅了出来,现在可好,离着过年还不到半个月时间,这要一展开,所有的宗室今年这个年过的可就有点悬了,不展开,这事已经捅了出来,又绝不可能再拖到年后。 沉吟半晌,胤祯才道:“此案涉及到众多宗室子弟,必须迅速结案,否则会夜长梦多,皇上应该也清楚这点,你最好会同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将所有的情况摸清楚,此案绝无不了了之的可能,铁定会大动干戈。 此案涉及甚广,你也不要妄徒示恩循私,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你要明白,小心着,别把你自个给拉下水。” “下官明白。”隆科多忙躬身应道。 回到府邸,胤祯一下马,老马头就如数家珍般,报出了在府中守侯的一众宗亲,胤祯才听的一半,就皱起了眉头,这些个宗室的耳目果然是灵敏无比,微一沉吟,他便道:“先去西花厅,见八哥他们。” 一见胤祯进来,八阿哥胤禩五人都起身迎了上来,未及见礼,胤禩就笑道:“十四弟,这次您可是捅了个大马蜂窝。” 胤祯含笑与五人见礼落座之后,才摇头道:“这马蜂窝迟早得捅,眼下却是最好的机会。” “最好的机会?”九阿哥胤禟颇为诧异的问道。 胤祯笑着点点头道:“原本计划是开年之后的,未料到一把火铳却将此案提前暴了出来,说不得,这个年就只能凑合着过了。如今朝廷看着事务繁忙,急务一大堆,实际落到实处,也没什么事,远征欧洲、美洲,从兵力调动到粮饷补给,基本不用朝廷操心。移民澳洲亦主要是由各省地方官员负责,因此,完全能抽出精力、人手来整治京城治安。” 听得胤祯这一说,在座几人都反应过来,如今是各方面都离不开老十四,他现在即便是把天捅个窟窿,康熙亦会想方设法护得他周全,如此看来,倒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微一沉吟,胤禩便微笑道:“十四弟好算计,捅了马蜂窝还能全身而退。” 在座的几人闻言都不由松了口气,暗自佩服胤祯这时机拿捏的好,只不知道,谁会倒霉,被康熙指定去接手负责这个棘手的案子。 胤祯扫了几人一眼,却是微笑道:“八哥,我可没想全身而退,这个马蜂窝既然已经捅了,我就打算一把火将它烧个干净。” 老十四什么意思?几人登时都楞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一个不好,便会得罪所有的皇族宗室,勋贵大臣,明明有机会全身而退,老十四为何要硬撑着?难道是想以此来打消康熙的顾虑? 十阿哥胤誐性喜热闹,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当即便道:“说的好,敢做就敢当,岂能半途而废,我支持十四弟。” 九阿哥胤禟白了老十一眼,才道:“十四弟,此事可得慎重,此举无异于得罪所有的皇族宗室,勋贵大臣,日后,怕是寸步难行。” “大家不妨换个角度去想。”胤祯看了几人一眼,才缓缓开口说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大清入关不过七十余载,已经有多少宗亲勋贵之家败落?主子败落不如奴才的亦不鲜见,原因大家都知道,后世子孙坐享其成,不思进取,一代不如一代,试问满城皇族宗亲,勋贵大臣,有几家愿意家道败落?而且是败落在自己手中? 依我看,整治这些个不成器的宗室勋贵子弟,可能会得罪一些皇族宗亲,勋贵大臣,但绝不会是所有人,那些个不知好歹的皇族宗亲,得罪也就得罪了,何足道哉?” “十四弟说的甚是。”胤祥接着便道:“不过是帮他们管束子弟而已,既非断人财路,亦非绝其子嗣,有那不开眼的,一同整治亦何妨?” 胤祯点了点头,道:“明日进宫,我便恳请皇阿玛揽下此案,咱们必须掌控着主动权,这京师整顿才能得以彻底,不过,开年之后,我怕是分不出身来,八哥、九哥、十哥、十三哥可愿与我领衔负责此案?” 胤祥一听就急了,连忙说道:“十四弟,征欧洲的事情还未定下来呢。” 胤禩、胤禟两人亦知道老十四问的主要是他二人,此案有老十四牵头,他们也没什么可惧的,况且老十四都已决定下来,他二人还能说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胤禩便道:“十四弟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八哥、九哥唯有全力支持。” “既是如此,府中一众宗亲,就交给八哥你们去打发吧。”胤祯轻笑道。 “十四弟放心,这事包在十哥身上。”十阿哥胤誐立时兴奋的站起身来。 胤祥亦是笑道:“我陪十哥去吧。” *五更天,西华门。 胤祯哈腰一出轿子,便冷的打了个寒颤,抬头望了一眼,天还是黢黑的,丝毫未有见亮的意思,他不由暗自腹诽,这制度也太折磨人了,日后做了皇帝,第一件事就要把早上觐见的时间往后推一个时辰,大臣不用那么辛苦,自个也能多睡二小时。 一众上书房大臣来的比胤祯还早,见他出轿,张鹏翮、马齐、萧永藻、嵩祝、王掞、富宁安等几人纷纷过来见礼,心中却是诧异,十四爷怎得如此早就赶了过来?难道是为了昨日之事?不过几人皆是心思深沉之人,自不会开口询问,就连张鹏翮亦仅是多寒暄了几句。 陆续又有不少各部院的官员赶来,今儿虽不用早朝,但昨日康熙微服私访,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各部院大员心中难免不安,自然要赶来汇报。 不一会,城门便“吱吱”的被推开了,值守兵丁、太监提着灯笼鱼贯而出,立时就将西华门照的大亮,胤祯稍稍整了整衣冠,在几个上书房大臣惊讶的目光中率先进了宫,上书房大臣进宫之后便径自去上书房,等候康熙传召,胤祯则直接去了乾清宫。 康熙早在四更天就已起床,雷打不动的练了一套布库,梳洗之后,便在东暖阁看书批折子,胤祯按旧例在窗外跪下道:“儿臣胤祯,给皇阿玛请安。” “请来吧。”康熙稍显苍老的声音从窗里传了出来。 胤祯进屋见礼后,康熙才道:“赐坐。”说着,伸手指了指他对面的一张锦墩,康熙赐坐,那是从来不会指地方的,胤祯对他这个意外的举动不由留了心,略微看了下,才发现康熙所指的锦墩要比一般的小杌子稍高一些,他心中不由一凛,康熙这是给他太子的待遇。 他忙又跪下道:“皇阿玛,儿臣不敢,儿臣既是皇子身份,便不能稍有僭越,以免奸佞小人有非分之想。” 康熙瞥了一眼他朝冠上的十三颗东珠,暗道,赏你东珠难道就不是僭越?怎没见你推辞?微微沉吟,他才道:“朕特意赏赐的,无须推辞。” 见康熙如此说,胤祯只得谢恩道:“儿臣谢皇阿玛隆恩。”起身后,才斜签着身子在锦墩上坐下。 “昨日审讯斗殴的一众市井无赖的结果已经出来。”康熙缓缓说道:“不仅是京师外城的中城、南城,整个京师内外所有的商铺都存在私征杂税之事,一众市井无赖的幕后之人,皆是宗室勋贵,显要大臣子弟,已是非整治不可,对这些子弟,你是何处置意见?” 对这个问题,胤祯早就想好了,却仍是略微沉吟,才从容回道:“回皇阿玛,幕后之宗室勋贵,显要大臣子弟,皆可谓是害群之马,不仅败坏皇室宗亲的声誉,亦大损朝廷之威信,儿臣窃以为,必须从严惩处。 对其本人,黜出宗室,发谴澳洲,其家族有纵容包庇,管教不善之罪,应降爵、革爵,降职、革职处理。” 胤祯对宗室子弟倾向于从严惩处,康熙是早有预料,却也未料到胤祯竟然重到这个地步,宗室子弟一般犯大逆罪,才会依律处死,一般的十恶大罪都经常是一缓再缓,不了了之,黜出宗室,则是极刑之外,最重的惩罚,而且还不止于此,还要流放澳洲,并且对其家族还要降爵、革爵,降职、革职。 (未完待续) 第405章 奉旨严打 康熙沉吟半晌,亦未想通,支持老十四的宗室勋贵不在少数,为何老十四却仿佛是跟宗室有仇一样,对一众宗室子弟竟是往死里整,这与他之前拉拢宗室的态度截然不同,实在摸不透他的想法,他若是企图让朕来做恶人,可就要让他失望了。 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胤祯,康熙才吩咐李德全道:“召所有上书房大臣觐见。” 待李德全出去,康熙才道:“远征欧洲、美洲事宜已是迫在眉睫,这随军出征使团一事,如今可有拟出具体人选?” 胤祯对这个问题早有考虑,当下便道:“回皇阿玛,远征军在欧洲免不了要与欧洲各国皇室往来商议谈判,既是组建使节团,这领队之人身份不能太低,最少也得是郡王以上,方不至失礼。 儿臣筛来选去,觉得唯有四哥是最为适合的人选,四哥处事谨慎细致,既工于心计又善于隐忍,刺探情探亦是轻车熟路,不论是使节团领队还是日后驻扎欧洲,都是不二人选。” 康熙听的微微颌首,老十四不放心老四,借此机会将他谴往四万里之遥的欧洲,虽说手段辣了一点,但总比骨肉相残要好上数倍,况且老四的性格、手段也特别适合去欧洲,有他在欧洲祸害,欧洲的局面怕是将会更加混乱,如果单纯的从达到远征目的这点来说,老四确实是最佳人选。 想到这里,康熙颌首道:“不错,老四确实是较为适合的人选,不过,他一去欧洲,这推行‘摊丁入亩’可就没了适合的人选。” “皇阿玛,事有轻急缓重,相比于远征欧洲,推行‘摊丁入亩’则要逊色许多。”胤祯从容说道:“可以着四哥将推行‘摊丁入亩’的心得整理出来,如此,便可两不相误,另外,儿臣觉得‘摊丁入亩’的推行应该适当的加快步子,海外分封一旦展开,要的是人。” “恩,说的不错。”康熙接着又问道:“出征欧洲的领兵将领可有人选?” “回皇阿玛,这将领确实难以挑选。”胤祯欠身说道:“施世骠是最适合的,可是海军都出去后,在新的战舰和海军未成长起来之前,福建水师就显的分外重要,另外,室世骠对南洋的情形,包括至安南、缅甸、南掌、暹罗等属国的航线都十分熟悉,儿臣实舍不得让他去欧洲几年。 隆科多对海军不熟悉,对海军的火炮火枪也不熟悉,着他带海军远征欧洲,着实勉强,按说十三哥是个不错的人选,可他身子不好,远征欧洲,危险太大。其他的人选,儿臣也不熟悉。” 康熙轻叹了一声,才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海军的将领,你要多加留意,大力提拔,这事,朕再考虑考虑。” *上书房,几位上书房大臣都在各自的座位上看折子,写节略,查看各地来的奏章,看有无军情或者是紧急又或者是重要之事需要进奏康熙的。 传旨的小太监进门后,便在门口站定,扯着尖细的声音道:“皇上有旨,召上书房所有大臣觐见。” 听闻是召所有上书房大臣一齐觐见,萧永藻、马齐、张鹏翮、嵩祝、王掞、富宁安等六个上书房大臣都是微微一怔,而后急忙收拾整理了一下,便匆匆赶往乾清宫,一个个都心知肚明康熙会问什么事,一路上默默琢磨着该如何奏对。 一行六人进了东暖阁请安见礼之后,康熙照例赐座,六人谢恩起身,便发觉胤祯所坐的锦墩与他们的小杌子不同,而且要略微高出一筹,一个个心里都是吃惊,也恍然大悟,难怪十四爷来那么早,原来康熙是通过这种办法来让十四爷积累处理朝务的经验。 张鹏翮心里大是欣喜,看来康熙果然是将十四爷做为储君来培养的,萧永藻、马齐二人则是暗自盘算,是否该是彻底的倒向十四爷了,嵩祝、王掞、富宁安三人不免有些腹诽,心里却存了几分小心。 待众人落座,康熙才道:“朕昨日在京师微服私访,所见所闻,不仅触目心惊,亦令人匪夷所思,堂堂京师,就在朕的眼皮之下,竟然有市井无赖划地包片私征杂税,还美其名曰号税、勒税,实乃天下奇闻,而朝廷管制最严的短火铳也堂堂皇皇的出现在街肆私斗之市井无赖之手。尔等身为上书房大臣,对此是何看法?” 一听康熙这话,六位上书房大臣屁股刚刚沾上椅子,立即就滑了下地,一溜的跪下,马齐率先说道:“京师重地,竟出如此无法无天,残商害民之举,奴才等忝居上书房,罪责难逃,还祈皇上重重责罚。” 王掞亦紧跟着道:“京师首善之地,出此骇人听闻之事,实乃微臣等失察渎职,京师尚且如此,何论地方?臣等忝居高位,却尸位素餐,不能见微知著,不能明察秋毫,既伤朝廷体面,又伤皇上如天之仁,实是羞愧的无地之容,微臣恳请皇上严惩,以正朝廷纲纪,以纠颓废之风。” 嵩祝刚要张口,康熙已是冷冷的道:“够了,全部罚俸一年,朕要的不是你们认罪,说说如何处置?” 一听仅只罚俸一年,马齐几人皆是松了口气,富宁安却是感觉冤的慌,昨日才进上书房,今日一早,连句话都没得说,就被罚俸一年,也忒倒霉了点。 对于这案子该如何处置,六人都不敢乱说话,谁不知道这些个市井无赖的背后都是宗室子弟在撑腰,这一开口,就会得罪所有的皇族宗亲、勋贵大臣,以后的日子还想不想过了? 见几人沉吟不语,康熙沉声问道:“尔等子侄亲眷可有涉足其中?” “奴才等不敢。”马齐忙叩头道。 张鹏翮亦跟着道:“微臣等承蒙圣恩,对家人眷属约束甚严,出入言行皆循规蹈矩,岂敢行此等不法之事。” “哼。”康熙哂道:“既是与尔等无关,何以六个上书房大臣,竟无一人能说出一个妥善的处置办法来?” 眼见康熙便要雷霆之怒,马齐瞥了其他几人一眼,见没人有开口的意思,不得不开口说道:“禀皇上,此案影响之恶劣实乃罕见,必然严惩不贷,否则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挽回朝廷之声誉,但此案牵涉太广,一旦严惩,有伤皇上如天之仁,亦违背皇上以宽为政之宗旨,奴才等一时之间,委实难以权衡,尚乞皇上恕罪。” 胤祯听的暗笑,马齐不愧是个老油子,凛然正义的说了一大篇,却纯粹是废话,说了也等于没说,他自然清楚这些个上书房大臣忌惮什么,牵扯如此之广的宗室勋贵子弟,可不是他们轻易能够扛得住的。 康熙闻言,却是冷冷的道:“纵容宗室子弟残商害民,你就不怕有伤朕的如天之仁了?朕是要求地方官员以宽为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是担心地方官无事生非,劳民伤财,并不是对祸国殃民,对百姓敲骨吸髓的国之巨蠹也以宽为政!不是时时事事处处都以宽为政!” 眼见康熙有暴怒倾向,六个上书房大臣登时都低头俯首,把身子俯的低低的,胤祯扫了几个如鸵鸟一般的上书房大臣,又看了看一脸冷峻之色的康熙,他也不敢安之如素,忙起身离座,跪奏道:“皇阿玛万金之体,且不可因此而动怒,儿臣不才,愿意同八哥、九哥、十哥一道彻查此案,整治京师治安,为皇阿玛分忧,为京师百姓铲除残商害民之蠹虫。” 一见胤祯主动请樱,六个上书房大臣不由暗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是万分惊讶,十四爷难道就不怕四面竖敌?不怕尽失人心? 康熙闻言亦是一怔,老十四竟然主动揽下这个烫手山芋,而且还将老八三人一块带了出来,看样子不是做伪,难道自己想错了,老十四并没有其他目的,就是单纯的想整治京城治安?他难道看不出这背后的凶险? 转念想到老十四坚持要严整,而且严到连他都难以接收的地步,康熙不由一阵犹豫,这事可不能任着老十四的性子来,若是象那样肆意严整,又是黜出宗室又是流放澳洲的,不出几日,京城就会怨声四起,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只怕都会来告御状。 见康熙沉吟不决,胤祯又沉声说道:“皇阿玛,此案影响之恶劣、危害之大,已是毋庸置言,唯有严惩方能挽回皇室宗亲及朝廷之声誉。 昨日,便有不少信息灵通之宗亲到儿臣府上探询消息,儿臣曾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其根本原因便是后辈子孙不肖,国朝入主中原七十余载,如今正是各世家豪族历经三世、四世之紧要之时,若是任由这些不成器的子孙肆意妄为,不出两代,便会大厦将倾。 而大清如今却是正处于蓬勃发展时期,正是广大宗室子弟建功立业,博取前程功名爵位的黄金时期,亦是各世家豪族典定百年根基的大好机会,错过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机遇,衰败就在眼前。 儿臣极力倡议整顿京城治安,严惩胆大妄为之宗室子弟,非为私利,实则是宗室勋贵子弟已到非整治不可的地步,否则,再经数十年太平盛世,宗室勋贵子弟除了溜狗玩鸟,斗虫赌博,再无所长,更别提挽硬弓骑烈马了? 届时,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朝廷还能指靠这些终日里溜狗玩鸟,斗虫赌博的子弟为国效力?儿臣恳请皇阿玛为大清万世基业计,大力整顿宗室勋贵子弟。” 一众上书房大臣听的个个皆是汗颜不已,只想到整治宗室子弟会得罪人,怎么就没想到还会有莫大的好处?经十四爷这么一说,这反倒成好事了,整治这些不成器的宗室子弟,反而成了振兴家族兴旺发达的举措?十四爷考虑问题的角度确实是迥异于常人。 康熙听的也是一怔,老十四虽然说得颇为牵强,却确实有理,如此一来,并非所有的宗室勋贵都会激烈反对,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老十四的惩处还是太严了,哪怕他再说的天花乱坠,那些个宗室一旦知道了他的惩处方案,只怕也要跳起来反对。 不过,惩处倒是不急,先整治了再说,具体惩处的方案日后再商议也不迟,扫了一眼低头俯首的几位上书房大臣,康熙才问道:“你们是何意见?” 见胤祯如此表态,张鹏翮哪里还会犹豫,立即便道:“十四爷眼光独到,思虑深远,整治京城治安,严惩残商害民,违法乱纪之宗室子弟,既利国利民又利宗室勋贵,实乃一举数得,微臣附议。” 他这一表态,萧永藻、马齐二人亦不甘落后,纷纷出言附议,嵩祝、王掞、富宁安三人反正是事不关己,既然康熙赞同,他们自然不会唱反调,也都紧跟着附议。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才道:“着皇十四子胤祯,皇八子胤禩,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誐整饬京城治安,彻查私征杂税一案,短火铳外流一案。着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全力配合,尽快清查。” 一见康熙终于同意了,胤祯不由大喜,赶紧的叩头道:“儿臣尊旨。” 见这个天大的案子终于落到实处,一众上书房大臣都不由暗松了一口气,这起案子,要说也唯有十四爷经办才最为理想,一般人根本就拿不下来,若是让他们去负责此案,那可真是不知道会是如何个死法了。 这事定下来,康熙的神情也缓和不少,扫了众人一眼,才道:“都跪安。” *一出宫,胤祯便令亲卫快马召集相关人等到步军统领衙门集合,他则升轿径往崇文门而去。 虽然不用早朝,隆科多却是一反常态,早早就赶到衙门升衙办事,将一应事务安排妥当之后,他便呆在书房里啜茶吃早点,心里却是没一点底,出了那么大的漏子,康熙要是责怪下来,他这个九门提督可就当到头了。 闻报十四爷来了,隆科多连忙快步迎了出来,一出跨院见到胤祯,他就麻溜的紧赶几步,利落的打千儿道:“下官隆科多给十四爷请安。” 胤祯笑道:“你今日倒是来的早。” “心里有事,哪里睡的着。”隆科多不好意思的笑道,见胤祯一身朝褂整齐,还挂着朝珠,知道他是从宫里刚出来,赶紧的躬身笑道:“十四爷还没用早点吧,里面请,我马上着人沏壶好茶,再去弄些早点来。” 经他这一说,胤祯还真感觉有点饿了,当下便迈步进了签押房,落座之后,才道:“叫他们麻利点,皇上已经下旨,着我与八哥他们彻查此案,另着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全力配合,我已着亲卫去通传其他人了。” 一听是十四爷负责这起案子,隆科多登时就大松了一口气,立时就走到门口大声吩咐道:“快马去隆福寺、护国寺弄些早点过来,炒肝、豆汁、粳米粥、焦糕,火烧,烧饼、蒸饼,面茶都来几份。” 听隆科多一口气报这么多,而且还都要几份,胤祯不由调侃道:“就是高兴,你也不用在步军营开早点铺啊。” “呵呵。”隆科多轻笑道:“十四爷都未用早点,估摸着八爷他们也未用,一道准备了,省事。” “那想的倒是周到。”胤祯点了点头,道:“昨日叫你摸底,情况如何?” 谈到正事,隆科多便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正色回道:“回十四爷,下官昨日连夜开会将情况汇总,大致情况都已摸清楚了。” “恩。”胤祯大为满意的道:“你把汇总的情况给我看看。” “喳。”隆科多躬身应到,随后便自抽屉中取出一份眷抄的折子递了过来。 胤祯看完情况汇总,吃完早点,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便赶了过来,听闻皇上已经下旨着四人负责此案,胤誐不由轻笑道:“感情好,今年这年可就过得热闹了。” “今年怎么热闹了?”十三阿哥胤祥一步跨进来,笑问道。 “十三怎么也来了?”胤誐笑道。 “嗨,十四弟说我在府中无聊,差我来给几位哥哥打下手。”胤祥笑吟吟的说道,边说边拿了一杯豆汁,又取了一个烧饼,道:“连早点都准备好了,十四弟果真是体贴。” “我可不敢贪功,这是隆科多给您们备下的。”胤祯含笑道:“不过,倒是有个好消息给您。” 胤祥一听,立即惊喜道:“皇阿玛同意我去欧洲了?” “那倒没有。”胤祯轻笑道:“四哥去欧洲应该定下来了,您嘛,皇阿玛还要斟酌。” 啊?胤祥一下就耷拉着个脸,狠狠的咬了口烧饼,含混的道:“这也叫好消息?” “知足吧您。”胤誐笑着道:“要不,咱俩换换,我也去海军玩玩。” 胤禟亦是笑道:“被你们一说,我也想去南洋转转了。” (未完待续) 第406章 京师严打 见气氛融洽,胤祯亦是颇感欣慰,能将八哥三兄弟拉过来相助,他日后行事不仅少了许多的掣肘,还平添不少助力,至少在京城是实务,基本都可以扔给八哥他们仨。 隆科多脚步轻快的走过来躬身道:“禀十四爷,五城巡城御史,兵马司指挥,顺天府府尹,治中,通判都已到齐,在外恭候。” “着他们在议事厅侯着。”胤祯随口吩咐道,而后轻咳了一声,待众人都齐齐望来,他才道:“奉皇阿玛旨意,与八哥,九哥,十哥整治京师治安,处理私征杂税一案以及短火铳外流一案,实则,三件事完全可以合而为一。 我方才查阅了步军营辖下巡捕五营平日的统计汇总,三年时间不到,涉案的记录的宗室子弟就高达二百四十余人,着实令人触目惊心,这份差事,皇阿玛要求严惩,而且务必迅捷。有鉴于此,我欲令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兵士、衙役、捕快全体出动,将京城涉及私征杂税案,短火铳外流案,以及平日里游手好闲,打架斗殴,聚众赌博,欺民残民等劣迹的宗室勋贵子弟尽数拘了,先在宗人府空房圈禁。 京城内外一众市井无赖,泼皮混混,各府恶仆豪奴以及捞偏门,做见不的人的勾当的,平日有劣迹有恶名的,不分满汉蒙回,一并捕了,暂时关押在京城各个监狱,然后再抽调人手从容甄别。诸位兄长,可有异议?” 八阿哥几人听的都是面面相觑,这不是典型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嘛,按这种搞法,京城各大小监狱,不消一天就会人满为患,如此一来,京城还不得大乱? 默然半晌,九阿哥胤禟才开口道:“十四弟,如此一来,京师只怕会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以致京师动荡,民心不稳,眼下已是年关,如此,只怕不甚妥当。” “九哥虑得是。”胤祯微微颌首道:“不过,我们可以一边抓捕,一边令顺天府、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张贴告示进行宣传,让百姓清楚明白,咱们在做什么,抓的是些什么人,整个大规模抓捕行动,暂时就定为三天时间,绝不影响京师百姓过年。” 八阿哥胤禩却是看向老十、老十三两人,问道:“昨人您二人打发那些个宗室,效果如何?” “效果很不错。”十阿哥一脸微笑的点头说道:“一听说是帮他们管束子弟,他们一个个都没话说,乖乖的告辞。” 胤禩暗忖,那些个来撞木钟的宗室,家中子弟都是涉及到私征杂税的,见老十四不出面,自然是心知肚明,当然好打发了,可老十四如今却是连游手好闲、打架斗殴、聚赌抽成、欺压百姓的都要抓,可就有点太过了,这些个事情对宗室子弟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如此做,不引起众怒才怪。 不过,老十四如今圣眷正浓,又掌管着海军,眼下又是海外分封在即,一众宗室即便是有怒气,也不敢发作,到康熙那里告御状,估计他们更没那个胆子,私征杂税可不是小事,驭下不严,管束不力都是可大可小的罪名。 沉吟一阵,胤禩才道:“十四弟,这样肆意牵连,一众皇族宗亲或许眼下不敢有怨言,但难保他们不怀恨在心,应景的时候,可能就会在皇阿玛那里给您埋刺。” 听的老八这番话,胤祯含笑点了点头,八哥如今已经开始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了,看来确实是断了争储的念头,略微沉吟,他才道:“八哥放心,对这些宗室子弟,咱们也并非一棒子打死,不过是加以约束、引导罢了,他们如今不敢言,日后,则更不敢言了。皇阿玛那里,我会详细禀报,最后的惩处方案,亦是由皇阿玛来定。” “十四弟既是思虑周详,八哥谨尊十四弟吩咐。”胤禩说着,微微欠了欠身。 一见八哥没有了意见,十阿哥胤誐不由大为兴奋,畅快的笑道:“十四弟,让我做什么?我闲得都快发霉了。” *胤祯出宫不久,康熙谕旨,令十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整治京师治安,负责私征杂税一案、火铳流失一案的消息就传扬开来。 雍亲王府,四阿哥胤禛满脸通红的卧在**,听闻这消息后,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老十四总是能让人出乎意料,可怜自己昨日在后院白冻了一夜,现在还浑身滚烫,略微沉吟,他便吩咐道:“吩咐下去,本王生病,高热不退之事,不得外传。” 后花园,南院小屋,邬思道亦是苦笑不已,十四爷果然是不能以常情度之,他接手这个烫手山芋,意图何在?难道真是一心为国,毫无私意,这可能吗?别说他如今连储君都不是,即便是他是储君,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可能是毫无私心,这位十四爷历来喜欢将他的意图隐藏在利国利民的举措之中,这次,他图谋的又是什么? 一等辅国公阿布兰的府邸。 辅国公阿布兰的嫡子富尔珊郁郁的坐在自个西院的书房里,从昨日晚到今儿早上,一帮子平日里玩的好的宗室子弟走马灯一般的上门埋怨,让他悔得连肠子都青了,不就是借一把报废的短火铳充门面,谁想到会如此倒霉,被微服私访的康熙给撞个正着。 更未想到的是,就为这点子破事,竟然会将私征杂税的事情给牵扯了出来,这一来,无异于断了大伙的财路,招致埋怨也就算了,只怕还的到宗人府的空房子去蹲个一年半载的,真是倒霉透顶了。 阿布兰此时亦是满面愁容的闷在北院的正房里,对富尔珊这个嫡子,他素来宠溺,没想到这次惹下那么大的祸事,昨日到恂亲王府想撞撞木钟,不成想竟然连十四爷的面都未见着,就被十阿哥、十三阿哥给打发了回来,他由此感到事情很是不妙。 昨晚一众宗亲以给克勤平郡王纳尔苏庶福晋祝生的名义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却是谁也没能拿出一个象样的主意来。也没几人特别上心,私征杂税的事情虽然不小,但是对宗室子弟来说,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对闲散宗室来说,最多也就是罚俸、打板子,了不起再空房圈禁个几年。 不过,阿布兰却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一晚上都不曾睡安稳,一大早又被黄脸婆给吵醒了,正自烦闷,大管家高生平匆匆走了进来,躬身道:“公爷,听闻皇上已经下旨,着十四爷,八、九、十爷整治京师治安,并负责私征杂税案和火铳流失案。” 阿布兰一听是由十四爷负责这两起案子,顿觉有些惊恐,想想昨日十阿哥、十三阿哥的话,他就有些不安,不由问道:“就这消息?” 高生平躬身道:“听闻,十四爷建议严惩。” 这可如何是好?阿布兰的眉头登时就拧成了一个川字,如今满城的皇族宗亲,谁不对十四爷逢迎有加?他来负责这起案子,根本就没人敢闹事,这次珊儿只怕是在劫难逃,想到昨日在恂亲王府遇上的康修亲王崇安,显谨亲王、信郡王几人,他不由眼睛一亮,连声道:“备二人抬小轿,去康亲王府。” 出得公府,才转上大街,阿布兰便感觉不对,大街上一片混乱,掀开轿帘一看,但见大街上往来人群皆是神情惊慌,步履匆匆,稍远处,不少兵丁、衙役、捕快正在封锁各胡同巷口,大街上的茶楼酒肆也有兵丁衙役进出。 不用再看,他便清楚,十四爷已经开始动手整治京城治安了,好快的动作,稍一沉吟,他便命令道:“回府。” *从上午开始,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兵士、衙役、捕快便全体出动,开始全城大索,所有的泼皮无赖,街霸坊霸,偷蒙拐骗赌之流,甚至是名声不好的不孝之子都成了捕索的对象。满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戏园会馆,处处都能看到兵士、衙役、捕快匆忙的身影。不时可见一队队被绳索串着的各色人等经过闹市,也不知道被押往何处。 京城内外,各色人等,不分满汉立时都惊恐万分,不知道发生了何等大事,纷纷相互打探缘由,很快,各城各坊,大街小巷都张贴出了告示,一众百姓这出知道原委——十四爷整治京师治安。 不过,却没人顾得上拍手称快叫好,不论是闲散的八旗子弟,缙绅富豪还是士子商贾,平头百姓,都是第一时间赶往自己家中,生怕在大街上被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兵士衙役给抓了充数。 对宗室勋贵子弟,就轻松多了,宗人府调集了数百缇骑,一张张传票接连不断的传送出去,但凡被传唤的宗室子弟,限两个时辰内必须赶到宗人府报道,过时不到,杖击二十。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京师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戏园会馆立时就人影稀疏,满街的商铺亦纷纷关门打烊,大街小巷上只剩下往来穿梭的兵丁衙役和快马疾驰的缇骑,整个京师瞬间就失去了平日的繁华和喧嚣,一片肃杀景象。 整个京师内九外七,十六座城门亦都加派兵丁,层层把守盘查,典型的进程容易出城难,一众泼皮无赖,恶仆豪奴,街霸坊霸,偷蒙拐骗赌之流,谁也没料想到整治来得如此突然、迅猛,猝不及防之下纷纷落网。 (未完待续) 第407章 宗室反应 京城如此大规模的整治行动不仅出乎了所有皇族宗亲的意料,康熙亦是大感意外,老十四所谓的治安整治,竟然是如此大的规模,瞧这大索全城的架势,竟象是出了什么惊天大案一样,老十四究竟想干什么? 大肆传唤、关押宗室子弟,可说是是整顿宗室,为大清万世基业着想,可如此大规模的抓捕泼皮无赖,恶仆豪奴,偷蒙拐骗赌之流,仅仅只是为了整治京师治安? 老十四大规模动用步军统领衙门兵力的背后有没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步军统领衙门二万兵力如今可是尽在老十四的掌控之中,他若是有异心,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康熙神情显的有些冷峻,此时调动驻京八旗布防大为不妥,有些太着痕迹,容易予人以父子相疑的猜忌,这可是朝廷的大忌,目前虽然没有明确的立老十四为太子,但自己属意老十四的心思已经表露无遗,此时稍有不信任的举动,便会让一众朝臣宗亲无端猜疑,引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如今的局面可是来之不易。 凝神思忖了半晌,康熙不仅哑然失笑,真的是老了,越老疑心越重,老十四如是有异心,又岂会如此大力整治宗室子弟?在这种四面竖敌的情况下,他会谋逆?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况且以自己的威信,老十四的实力即便再强上数倍,他也不敢在自己眼皮底下谋逆。 不过,老十四如此大力整治京师的治安为的又是哪般?仅仅只是为了顺利推行工商杂税革新?这似乎不太可能,明天可得好好问问。 康熙是搁开了手,但一众皇族宗室可就郁闷了,能够一天到晚在外惹事生非的宗室子弟一般都是在各府颇受宠溺的,如今被关进宗人府的空房子,一众王公宗亲的心里自然是极为关切,四处托人打探消息,却只探听到可能要严惩,究竟严到什么程度?具体如何处置,却是谁也不清楚。 子弟涉及到私征杂税案的王公宗亲,虽然担忧,却不敢稍有微辞,但自觉子弟没犯过错的,却就理直气壮的开骂了,不过,也就只敢在府中骂骂而已,主持京师整治的可是十四阿哥,不说海外分封,仅是圣眷之浓,他们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随着被传唤的宗室子弟越来越多,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都开始恐慌起来,这种情形下,他们也不敢私下聚集商议,托合齐会饮案,尚余音未了,他们可不想重蹈覆辙,若是因此而被参劾一本,到时候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一等辅国公阿布兰可谓是分外倒霉,不仅嫡子富尔珊被传唤了去,老四泰额也被宗人府传了去,另外,还有四个奴仆也被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客客气气的请出了府,他已是无语到了极点,不知道老四又在外惹了什么事? 两个儿子被关入了空房子,阿布兰的心情自然是糟糕到了极点,可除了在府中拿下人撒气,他也是毫无办法,眼下这种情形,不可能再私下去拜访康亲王,即便去了,康亲王也不会见他,坐在府中生了半天的闷气,一直拖到晚餐时分,他才坐着二人抬小轿赶往‘澹泊居’。 庄亲王博果铎开的‘澹泊居’可谓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在宗室里是极为罕见的,虽然明令宗室不得经商,但一众皇族宗亲中却不乏经商者,不过,那都是遮遮掩掩的,象博果铎这般,敢公然说‘澹泊居’是自己产业的,可说是绝无仅有。 博果铎身后无嗣,又不曾过继子侄,更是从不参于党争,却偏偏人缘奇好,一众王公宗亲,勋贵大臣都喜欢上‘澹泊居’宴请,这里自然也就成了小道消息的发布地。 阿布兰赶到‘澹泊居’时,前厅早已人满为患,粗粗扫了一眼,竟全部都是宗室,仅是今日,被宗人府传唤的宗室子弟就高达一百六十人,有子弟被传唤的固然是焦急,未被传唤的也是大为紧张,十四阿哥可是传出话了,大规模的抓捕是为期三天,天知道后面还会抓多少? 一众宗亲心里没底,自然都聚到‘澹泊居’来探听消息了,阿布兰的到来,自然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却是没人与他寒暄,不少人都将他儿子富尔珊视为此次京师整治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康熙微服私访凑巧发现了那把短火铳,哪里来的这场祸事? 见一众宗亲都不愿意搭理他,阿布兰亦不觉有些尴尬,这时,色痕图却是迎了上来,含笑道:“布兰公何以这早晚才到,我们那桌尚有空位,不妨将就一下。” 阿布兰此时哪里有敢挑地儿,忙含笑说道:“那就叨搅了。” 走到靠角落的一张桌子边,阿布兰才发现康修亲王崇安也赫然在座,其他几人亦都是昨儿在恂亲王府碰面的熟人,他还未开口,崇安已是含笑道:“阿布兰来了,快入座。” 阿布兰微微笑了笑,冲着众人拱手一揖,这才落座,鄂齐笑道:“布兰公来迟,当罚酒三杯。” 在座几人亦是跟着起哄道:“此话有理,该罚。” “来迟不恭,这酒确实当罚。”阿布兰笑吟吟的说道,心里却是大为警惕,这么多的皇族宗亲聚在一起,会不会出事?瞧今儿这架势,说不定真会闹出点事儿来。 连饮三杯之后,阿布兰却是明知故问道:“今儿不会是有何喜事吧?何以这么多宗室都聚在前厅?” 他身边的鄂齐低声道:“整个后院今儿都空着呢,人全部在这里,法不责众嘛。” 康修亲王崇安却是开门见山的道:“今儿这里所有人都要联名具折上奏,阿布兰,你可愿署名?” 联名具折上奏?阿布兰一楞,所有的皇族宗亲联名上奏,这可不是小事,这案子可是康熙钦点的,康熙会否雷霆大怒?会否秋后算帐?若是因此而再被革爵、降爵,那可真就亏大发了。不过,康亲王既然已经说了,不署名的话,日后在宗室也是没脸混了,想到鄂齐才有意提醒的法不责众,他不由点头道:“事关所有宗室利益,阿布兰岂敢独善其身,这名自然要署。” *正所谓人多耳杂,众多宗室聚集‘澹泊居’,并且决定联名具折上奏的消息根本就捂不住,天刚刚黑下来,这消息就在京城传开了。 九阿哥胤禟累了一天,刚刚泡了个热水澡出来,便听闻了这个消息,沉吟半晌,他便乘了二人抬小轿前往廉郡王府。 两人府邸相隔不远,不过盏茶时间便至,闻报老九前来,八阿哥胤禩颇觉诧异,忙迎了出来,心里却是暗忖,难不成是宗室有什么大动静? 二人一见面,胤禟便道:“八哥,众多宗室聚集‘澹泊居’,并且决定联名具折上奏。” 胤禩听的一怔,反应这么大?若是所有宗室都联名上奏,这可不是小事,康熙能顶的住吗?一旦京城治安整治半途而废,对老十四的打击可就大了,随后的整顿旗务,筹划八旗生计等都将无疾而终,老十四的声望亦会一落千丈。 若是出现这种情形,对自己有好处吗?“书房去吧。”胤禩边走边想着,这次京城整治和私征杂税案,是老十四和自己几人一同负责的,老十四吃挂落,自个也讨不了好,想到这里,他不由暗忖,老十四是否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形,所以才将他们三人都拖下水? 进屋落座之后,胤禟便道:“如此多宗室联名上奏,大清开国以来尚是首次,影响之大,不容忽视,不知道皇阿玛会否让步?” “十四弟这次做的确实有些过了。”胤禩沉吟着道:“牵连如此之广,已经是触及到宗室的根本利益了,引起宗室恐慌,亦在预料之中,不过,以皇阿玛的性子,既然决定了,不会轻易更改。” 胤禟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立即反驳道:“八哥,这可说不定,宗室可是皇室的基础,若是失去了宗室的支持,皇室可就岌岌可危了,皇阿玛不会不虑及这点。” 胤禩没有接话,沉吟了半晌,却是问道:“他们具折上奏,矛头指的是老十四,还是皇阿玛?” 胤禟摇了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估计他们现在只是提议,具体的奏折根本就还未写好。” “我估摸着,他们的矛头应该是冲着皇阿玛去的。”胤禩沉声说道,略微停了片刻,又才问道:“九弟,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十四弟刻意为之,欲将皇阿玛置于风口浪尖?” 胤禟听的眉头一跳,真要如此,老十四可就太胆肥了,略微沉吟,他才道:“应该不会,十四弟是经办此案之人,如此做,他很可能两头不讨好,这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十四弟行事虽然经常出人意料,但却甚是稳妥,不会如此冒失。” “九弟说的在理。”胤禩点了点头,稍后才道:“九弟以为,这局面,该如何应对?” 胤禟轻叹了口气,才道:‘事关所有宗室利益,拉拢分化根本不起作用,若是事不可为,唯有委曲求全了。” “那不是十四弟的风格。”胤禩轻笑道:“我估摸着,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先看看再说,至少等到十四弟明日觐见之后,看看皇阿玛的态度再说。” *雍亲王府。 四阿哥胤禛发了一身汗,虽觉浑身舒畅,却仍是全身乏力,喝了两碗清粥,才稍稍恢复些精神,在收到众多宗室决定联名具折上奏的消息之后,他越想越觉得有戏。 老十四借整治京城治安和查处私征杂税一案,肆意牵连宗室子弟,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何在,但他此举却是已经触及到所有宗室的根本利益——宗室特权。 真不知道老十四是怎么想的,竟然连游手好闲,打架斗殴,聚赌抽成,欺民残民的宗室子弟都不放过,这些根本就不值一提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拿来大做文章,他意欲何为? 联名具折上奏,不知道康熙会如何处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康熙绝对不会为老十四去背黑锅,想到这里,他吩咐道:“着人去将邬先生请来。” 邬思道乘着‘二人抬’小轿一路穿廊过院,来的很快,进门之后,他便拱手一揖,道:“思道无能,累及四爷受罪。” 胤禛挥手屏退屋中一众下人,才含笑摆了摆手道:“先生何必自疚?老十四行事历来喜欢出人意料,是我太心急了点。”说着,又道:“先生自便。” 待邬思道落座,他才接着道:“老十四肆意牵连宗室子弟,惹得一众宗室意图联名具折上奏,这是才传来的消息,您详细看看。”说着,将手中的信报递了过去。 邬思道起身接过,就着烛光,将信细细看了一遍,良久方才放下信报,胤禛急切的问道:“先生对此事有何看法?” “四爷安心养病才是正理。”邬思道轻声道。 胤禛颇觉诧异的道:“没一点变化?” 邬思道摇了摇头道:“变化自然有,不过,非是四爷所希望的变化。” 胤禛身体虚弱,不想费神,直接便道:“还望先生不吝指教。” “四爷,纵观十四爷行事,历来是一环扣一环,缜密无比。”邬思道略一沉吟,便侃侃而道:“此次十四爷借整治京城治安和查办私征杂税一案之机,如此大肆牵连宗室子弟,岂能无因?他又如何能不料及宗室之反应? 思道虽然到目前仍无法窥破十四爷如此行事的意图何在,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宗室的反应绝对在十四爷的意料之中,而且可能亦是十四爷希望出现的局面。 再有,此次京师整治乃是皇上授意,即便并非皇上之本意,皇上亦会力挺十四爷,宗室联名具折上奏,思道以为,只能是自取其辱,或者是成为十四爷的垫脚石,四爷还是心无旁骛,安心静养为上。” (未完待续) 第408章 有持无恐 京师外城,北城,灵中坊。 随着夜幕的降临,整个京城也安静了下来,在惊恐、不安、担忧中度过了一整天的京城居民纷纷开始从家里走了出来,在左邻右舍之间开始打探消息,在家中闷了一整天,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众人也顾不上冷不冷,就站在大街上相互的交流开了。 “咱们街的张三听说是在家中被逮了,听说被逮的时候,还在炕上呢。” “听说没,椿树胡同那个白二,就是那个一说话就笑的,也被抓了,听说是拉皮条的。” “别说拉皮条的,那个在街上摆残局的刘鼻子也被带走了。” “您说,抓泼皮无赖也就算了,怎得连那些个捞偏门的都给抓了?” “抓了也好,梁家园那几个玩仙人跳的,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被抓了活该。” “听说没有,老韩家的姑娘听说被调戏了,为这,老韩头还被胖揍了一顿。” “巷东马掌柜家,好象还被敲了十两银子呢。” 一众老百姓扯的热乎,黑灯瞎火的,也没人注意到人群中还有陌生人存在,这些个陌生人大多都是恂亲王府、廉郡王府,敦郡王府中的亲卫随从,他们的任务便是记下漏网之鱼和兵士、衙役、捕快在抓捕行动时的一些祸民举动。 胤祯抽调了近三百人撒到内外城各坊各街收集整治的战果和各种情报,他自己也没闲着,一身便服,仅带着几个护卫、北城巡城御史和一个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在各街慢悠悠的瞎转,既是整治京师的治安,这些个维护社会秩序的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的兵丁、衙役、捕快,他自然也顺带都要整治一番。 胤祯几人一路漫无目的的瞎转,在棉花七条胡同的巷口却听到一间民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胤祯看了一眼跟随的几个亲卫道:“挑个长相斯文一点的去问问,别吓着人家。” 时间不长,亲卫齐世才便回来禀报道:“禀主子,是个老妇,他唯一的一个儿子被抓走了,他儿子平日里喜欢打架,但却是极孝顺。” “恩,百善孝为先。”胤祯点头道:“可以网开一面,名字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齐世才忙躬身道。 胤祯略微沉吟,才道:“甄别的时候要注意,象这种情形的,都放了,另外,是家中顶梁柱的,无大恶的也都要放。” “王爷宅心仁厚,下官谨记在心。”那巡城御史和兵马司副指挥忙躬身应到。 一行人转到麻线胡同巷口,又听到一间房里传出一个女人低低的抽泣声,胤祯站住脚,轻声道:“去看看。” 齐世才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走到大门口,轻轻拍了几下门,屋里的抽泣声立时就止住了,但诡异的是,屋里的女人也未开口相问,齐世才亦觉疑惑,正待开口说话,却听得门闩一响,他是极自然的将门推开。 结果一盆冷水迎面浇来,随即一个泼辣、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想上老娘的床,就先尝尝老娘的洗脚水。” 齐世才被一盆冷水浇了个正着,登时就打了喷嚏,一见有变,几名亲卫立时就挡在了胤祯前面,两个机灵的,立刻就点燃了备用的火把,立时就将周围照的清清楚楚。 那女人一见这情形,立时就明白闯祸了,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楞楞的看着胤祯一行人,见是误会,几个亲卫才将胤祯让了出来,胤祯瞥了那女人一眼,不过二十出头,身材高挑,颇有几分姿色。 他又看了一眼落汤鸡一般的齐世才,不仅有些好笑,道:“还楞着做什么?赶紧的把罩袍脱了,跑步回府。” “谢主子体恤,奴才不碍事的。”齐世才躬身回道,这才脱了外面的罩袍。 那女人一看这架势,知道碰上大户人家子弟了,忙解说道:“都是小女子卤莽,这位大哥,要不,把衣裳拿进来烤烤吧。” 胤祯却问道:“何以独自在家哭泣?” 那女人扭捏了下,才道:“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先夫死得早,老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撩拔,今儿生意又不好,小女子暗自伤心,惊扰了几位,还请见谅。” 齐世才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滴水的罩袍,心里暗觉冤的慌,胤祯亦是自失的笑道:“不用客气,倒是我等搅了你的清净。”说着,便道:“我们走。” “等等。”那女人却是急道:“这位大兄弟,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您把衣服留这里,我连夜给你烘干,您明儿一早来取,可成?” 这女人倒是懂礼,胤祯立住脚,瞥了她一眼,起心帮她一把,便道:“行,你把衣服留这里吧。” 齐世才却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道:“我,我成家了的。” 一听这话,一众人不由都笑了起来,那女人虽然泼辣,却也有些害羞,想啐,却又不敢。 胤祯却是笑道:“你小子倒是挺能想的,烘个衣服,就能想那么长远?”说着,又道:“她一个人也够艰难的,达春,给她留个地址,若是愿意,可让她在府中做份兼职,免得总有人骚扰。” 一听这话,齐世才不由提醒道:“这是当今十四阿哥,还不快谢恩。” 当今十四阿哥!那女人被唬得一楞,十四王爷!菩萨真的开眼了,她慌不迭的跪下磕头,胤祯瞥了她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恂亲王府。 大理寺卿,胤祯、胤祥的先生法海在听闻众多宗室决定联名具折上奏的消息之后,也顾不得避嫌,匆匆赶到恂亲王府,却不料胤祯还未回府。 老马头清楚法海的身份,丝毫不敢怠慢,亲自将法海迎入银安殿,知道方苞与他交好,奉茶之后,又着人去将方先生请来相陪。 方苞这几天却是无比的纠结,胤祯行事极少与他通气,而且又喜欢剑走偏锋,他很多时候根本就揣摩不透这主子在想什么?摊上这么个的主子,他可谓是伤神不已,几次都有辞馆的心思,却又着实放不下。 听闻法海来了,他亦是大为欣喜,急匆匆就赶到银安殿,进门便拱手一揖,道:“渊吝,多日不见,今日怎得有暇前来?” “灵皋兄。”法海忙起身还礼道:“灵皋兄风采依旧,想来是得遇明主,如鱼得水。” “休提。”方苞笑着揖手让座,落座后才接着道:“天下幕宾,我堪称天下之最,最痛苦的。” 一听这话,法海倒是来了兴趣,好奇的道:“灵皋兄何出此言?” “渊吝有所不知。”方苞闷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下终于找到宣泄的地方,当下便侃侃而道:“身为幕宾,自当为东家出谋划策,瞻前顾后,拾遗补缺,权衡轻重缓急。摊上十四爷,我不苦恼都不行,十四爷极有主见,极少问询我等,而且他的行事风格,我也不熟悉,不怕渊吝见笑,很多事情,不到最后揭晓,我都不知道十四爷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论见识,论眼光,论才干,我都自愧不及,很多时候,根本就揣摩不透十四爷的想法,不瞒渊吝,我是几次生出辞馆之意,却又割舍不下,跟着十四爷,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法海听完之后,却是笑而不语,方苞颇为诧异的道:“渊吝特意看我笑话?” “十四爷是不是事事瞒着您?”法海却很突兀的问了一句。 方苞楞了一下,才摇头道:“这倒没有。” 法海却是接着道:“十四爷见人说事,有无要你回避?” 方苞隐隐意识到法海的意思了,迟疑了下,才道:“也无此事。” “灵皋兄,恕我直言。”法海收敛了笑容,肃然说道:“你虽然担任幕宾经年,却仍是不改名士风范,您想想,十四爷是什么人?千年难遇之奇才,他倡议的和所做的桩桩件件大事,无不利国利民,且多是未所未闻之举,他才多大年纪,二十有五。 十四爷身上所兼的差事之多,您是很清楚的,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您怎得指望他事事来问您?十四爷既然对您是信任有加,您何必有自外之心?您得放下身段,时时处处的跟在他身边,随时随地为他拾遗补缺,权衡轻重缓急。 至于揣摩十四爷的想法,这得慢慢来,当前,您要做的是揣摩别人的想法心意以供十四爷斟酌。说句不怕您见笑的话,我倒是愿意跟在十四爷身边,不仅是看眼界,也能长见识,灵皋兄,您知不知道,满京师有多少人羡慕您?您倒好,潇潇洒洒的做个甩手师爷。” 方苞听的半晌无语,良久,才起身正了正衣冠,而后长身一揖,道:“名士之气,误人不浅,方苞今日受教,获益非浅。” 法海稳杌而座,安然受礼,待他起身,才含笑道:“灵皋兄不必客气。” 方苞很快就进入全职师爷的角色,探询道:“渊吝此时前来,可有急事?” 法海点了点头,道:“十四爷整治京师治安,已经触及到宗室最根本的特权利益,听闻众多宗室决定联名具折上奏,我特为此事而来,既是已告知于您,我不便久留,先行告辞。” *亥时之后,胤祯才回到府邸,闻知法海来过,方苞仍在银安殿等候,转念已知是为了何事,稍事洗漱之后,他才步入银安殿。 见胤祯进来,方苞起身迎了两步,拱手一揖道:“十四爷何苦事必躬亲?明日一早还要入宫。” 胤祯随意的伸手让座,落座后才轻叹道:“乘着年轻,多了解下民间实情,如今的官吏实在是不让人省心。”说着,便问道:“陶庵先生来过,所为何事?” 方苞欠身道:“渊吝前来禀报十四爷,说十四爷触及到宗室最根本的特权利益,已有众多宗室决定联名具折上奏。” 胤祯却是感觉今儿方苞的态度拘谨了不少,不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难道法海对他说了什么?略微沉吟,他才道:“方先生于我亦师亦友,无人时,不用如此拘谨,随意的好,我一天见人说事,端着个架子,如对大宾,若是跟先生亦要如此肃然,实在是受罪不浅。” “十四爷乃真性情。”方苞轻笑道:“渊吝今日说我做的是甩手师爷,令我羞愧不已。” 胤祯轻笑道:“刻画的入木三分,你确实就是个甩手师爷。”顿了一顿,他才缓缓说道:“方先生大才,二十年前就名噪京华,声震江南,堪称大名士,与我往来者,皆是官高爵显者,先生随时跟随左右,人前自是免不了要摧眉折腰,我担心先生心有抵触,是以一自不曾强求。” “所谓大名士,不过虚名耳,如十四爷这般为国扬威,为民谋福,才是真名士。”方苞肃然道:“方苞不才,愿长随左右,随时受教。” “好。先生既有此番心志,我自当成全你。”胤祯微微笑道。 “谢十四爷。”方苞拱手谢道,而后将话题拉了回来,“众多宗室联名具折上奏一事,十四爷可是早有对策?” 胤祯不答反问道:“方先生认为该如何应对?” 方苞略微沉吟,才道:“皇上两立两废太子颇受打击,虽然属意十四爷,却并未正式立十四爷为储君,方苞认为,可能是皇上还未有下定决心,有考察、鞭策十四爷的意思,目前,距离正式立储预计至少得二年左右。 这段时间,十四爷实不宜触及宗室的根本利益,一旦失去宗室的支持,十四爷的地位便将变的岌岌可危。我认为,在这件事情上,应做适当的妥协。” 胤祯点了点头道:“虑的甚是,不过,我认为,宗室的特权必须逐步的削弱,有些事情,现在由皇上出面开个头,我以后的压力要轻松许多,当然,既然触及到宗室的根本利益,我也会给予补偿,让他们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听的这话,方苞不由心头一跳,十四爷要逐步削弱宗室的特权,为什么?自古以来,宗室就是皇权最有力的保障,十四爷为何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是提早预防出现前明那样宗室拖跨朝廷的悲剧?可大清如今才有多少宗室,是否虑得太长远了? *五更天,西华门。 胤祯在轿中补了个回笼觉,一哈腰出轿,便被冷风吹的打了一个寒颤,几个上书房大臣哪里敢怠慢,一见他出轿,都急忙迎了上来请安。 众多皇族宗亲联名具折上奏一事早在京城传开了,他们身为上书房大臣又岂能不知,一个个请安起身,看胤祯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要说这大清最能办事,就是这位十四爷,可要说大清最能惹事的,也数这位十四爷,不论哪次回京,总要折腾出一些动静来。 这位主子若是日后得登大宝,朝廷一众大臣绝对会忙不过来,不过,看康熙的身体,他们侍侯这位主子的时日怕是不会太长,到时候,他怎么折腾都由得着他,只希望他现在能消停点,他们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一唬二吓的。 众多皇族宗亲联名具折上奏,可不是小事情,不知道康熙会否大发雷霆,今儿当值的上书房大臣富宁安不由暗叹倒霉,昨儿是罚了一年的俸禄,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上书房大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伴君如伴虎啊! 十四党的大旗张鹏翮本是有些忧心的,见胤祯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登时就放下心来,心里却是暗自琢磨,十四爷手中究竟捏的是什么杀手锏,才能如此有持无恐,当着一众人,他也不好多问,请安后,便呆一旁闷想。 胤祯的时间掐的很准,不一刻,西华门的宫门便缓缓打开,他自是毫不谦让的当先而行。 康熙起身打了一趟布库之后,按例到在乾清宫东暖阁批阅奏折,听得胤祯在外请安,便沉声吩咐道:“进来。”俟胤祯落座,他才放下笔,抬头瞅了他一眼,道:“昨日的治安整治,好大的动静。” 京城治安整治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胤祯早料及康熙会过问,当下便欠身回道:“回皇阿玛,京城乃是国家首善之地,若是治安不靖,不仅有损皇室威仪,亦有损国家体面,儿臣大规模整治京城治安,并非好大喜功,而是希望能够为地方做出一个榜样。” 康熙听的一怔,讶然道:“你还准备在全国推行大规模的治安整治?” “回皇阿玛,确实如此。”胤祯从容回道:“澳洲移民要的是人,儿臣准备将这些违法乱纪之徒尽数迁移澳洲,以防澳洲移民的地域性太过单一,日后不好管理。” “这些刁民尽数移往澳洲,岂不将澳洲变得乌烟瘴气?”康熙不满的道。 胤祯从容回道:“回皇阿玛,澳洲系无人之地,那些泼皮无赖,偷蒙拐骗赌之流在澳洲唯有辛勤劳作,方能生存下去,人都是有惯性的,在经过上十年的辛勤劳作,他们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自然就会改掉他们自身的毛病 (未完待续) 第409章 宗室制度革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个泼皮无赖,偷蒙拐骗赌之流皆是生性油滑、惫懒之辈,轻易岂能改得了本性?康熙瞥了一眼胤祯,在这些小事上,却是不愿驳了他面子,况且这些刁民留在本土亦是祸害,而且,澳洲的移民局限于数省之地,确实不利于朝廷的管理,老十四这也算是未雨绸缪,略微沉吟,他便道:“暂且尝试一下,不可形成定例,而且不能将他们与寻常百姓混在一起。” “儿臣尊旨。”胤祯心里不由一松,康熙如此说,无异于允准全国推行大规模的治安整治了。 康熙略微沉吟,又说道:“朕听闻,你将游手好闲,打架斗殴,聚赌抽成,欺民残民的宗室子弟都列为整治范围,是否略显苛刻?” 对这个问题,胤祯丝毫不敢让步,当下就回道:“回皇阿玛,宗室子弟乃皇族近支血脉,应为天下臣民之楷模,若不严加管束,必然上行下效!儿臣窃以为,八旗糜烂,概由此起,欲整顿八旗,必先整顿宗室子弟。 朝廷给予宗室特权,是为保护宗室,并非是鼓励宗室为非做歹,残商害民。宗室子弟此等恶劣行径,若是不严加整治,上至勋贵大臣子弟、地方大员子弟,下至一县官吏子弟必然是群起仿效,长此以往,必尽失民心。 正人先正己,不严厉整饬宗室子弟,又如何能整治各地官宦豪强子弟?儿臣恳请皇阿玛为宗室、为大清万世基业计,痛加整饬宗室!” 康熙虽是帝皇,也是人,也有老人的一些通病,随着年事渐高,在不危及皇权安危的情况下,他对宗室后辈子弟亦是日渐放纵,胤祯所说的这些道理,他岂能不知? 历经几十年的勤政,他已是心生倦意,不过,老十四这几年奇峰突起,又是建海军、又是开拓海外领土,海外争霸,还有一系列的革新,更是提出了百年盛世,无异于给他打开了另一扇窗户,让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发展方向,他又渐渐振起了精神。 胤祯这番话,无疑是表明了要大力整顿八旗和地方吏治,这可是篇大文章,老十四既然有这个决心和魄力,他也不想给自己的康熙朝留下丝毫遗憾。 思忖良久,康熙才道:“宗室乃国之根本,即便是严加整饬,亦不能侵害其根本利益,这一点,你必须把握好。” 康熙同意严加整饬宗室子弟了!胤祯闻言大喜,立刻沉稳的道:“儿臣尊旨。” 这个老十四,一惯喜欢拉大旗做虎皮,有了这道旨意,不知道他会将宗室子弟折腾成什么样子?还得帮他把好关,略微沉吟,康熙才道:“你提议的,对那些个犯过宗室子弟的惩处,稍过了点,再折中一点,朕对一众宗室亦好有个交代。” 听这话的意思,康熙已经知道一众宗室联名具折上奏的事了?看来,即便是晚上,康熙的情报也没中断。胤祯暗忖着,对宗室子弟的惩处,不能有丝毫的手软,否则不足以杀一儆百,也不足以推动宗室制度革新。 略微沉吟,胤祯便开口说道:“回皇阿玛,澳洲富饶,又距离大清本土遥远,即便是建省派官,时日一长,儿臣亦不放心,因此,不能仅仅只是移民,也必须移驻大量宗室,如今澳洲尚未开发,只能是移犯过宗室子弟前往,为防他们在澳洲招揽人心,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必须黜去他们的宗室身份。 当然,做为补偿,可以给予他们一定的官职,表现卓异者,自然可以恢复宗室身份,抽调回本土。皇阿玛,澳洲之富饶,有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虽说名义上是流放,实则却是富得流油的肥缺。有不愿意去澳洲者,美洲、非洲的封国,海军,随便他们挑,但绝不允许留在京城败坏风气。” 难怪老十四提议将宗室子弟流放澳洲,原来竟是为了澳洲的安稳,康熙微微点了点头,有这批宗室子弟在澳洲,确实要让人放心的多,黜了宗室身份,也不怕他们能翻出多大的浪来,不仅有钱赚,而且还有恢复宗室身份的机会,管理起来也容易的多,这法子确实是好。 不过,一口气黜掉数百宗室子弟的身份,这手笔是不是太大了?京城一共才多少宗室?二千多人,这一下可就去掉了一、二成,康熙不由皱起了眉头,沉吟着道:“仅是昨日,就关押了一百六十余宗室子弟,为期三日的整治,难道都黜了?” 既然说到这份上,胤祯亦不在遮掩,索性直接说道:“回皇阿玛,自然还要仔细甄别,不过出京的宗室子弟,包括现在海军的,但凡没有爵位在身的,儿臣恳请都黜掉宗室身份,一视同仁。诚如皇阿玛所说,宗室是国之根本,宗室子弟亦不能总是闷在京城,否则,跟前明的宗室有何区别?” 恩?康熙闻言一楞,老十四是图穷匕现啊,绕了诺大一个圈子,他才点出了最终的目的,他要革新宗室制度! 将老十四的话前后连贯的想了一遍,康熙亦不觉有些心动,将宗室子弟总是圈在京城,确实不是办法,不经历练,终生不出京城的宗室与废物无异,一旦国家有事,根本就指靠不上,前明亡国,宗室基本毫无作为,大清岂可重蹈前明的覆辙? 再则,宗室的数目将越来越大,这是毋庸置疑的,增加朝廷的负担且不说,最主要的是,这些终生圈在京城的宗室子弟失去了锐意进取之心,整日里闲极无聊,惹事生非,不仅影响京城治安,亦败坏京师的风气,确实是导致八旗糜烂的罪魁祸首。 四年前,康熙就鼓动二百余宗室子弟参加海军,本意自然是欲以此掌控海军,但何尝又不是对改变宗室现状的一个大胆尝试?不过,随着宗室的繁衍,总不能把所有的宗室子弟都打发去海军。 老十四这个提议,确实大胆,但却能极大的改变宗室的现状,黜去宗室身份,让宗室子弟出京历练,优良者则召回京师恢复宗室身份,庸者则放逐海外,如此一来,必将激发宗室的进取之心,京城宗室才真正称的上是国之根本。 康熙眉头扬了扬,很快又皱了起来,略微沉吟,便问道:“黜掉宗室身份外放,固然可以防止宗室谋反做乱,但如何保障外放宗室子嗣的血统纯正?子嗣又如何统计管理?” 听的此问,胤祯一颗心砰砰的直跳,康熙果然是不同凡响,如此短时间,就倾向于宗室革新?稳了稳神,胤祯才从容说道:“回皇阿玛,宗室成家早,在二十岁之前,基本已有子嗣,如此,外放的宗室的子嗣,完全可以不纳入宗室范围。” 不要?康熙微微一怔,这倒是干脆利落,如今宗室繁衍日盛,这期间的子嗣不计入玉碟,问题倒是不大,不过,会引起无数的麻烦,这些都是细则,可以慢慢考虑。 想到这里,康熙直接问道:“海军的宗室子弟黜掉宗室身份,会否引起不满?” “不愿意黜掉宗室身份的,可以回京,不勉强他们。”胤祯飞快的说道。 康熙点了点头,稍一沉吟,便道:“先跪安吧。” 待胤祯退出去,康熙便起身在殿内缓缓的踱着步子,大清与历朝历代不同,乃是以百万之众统御上亿的子民,宗室的作用则分外突出,不仅承担皇族的延续,更是皇权的有力保证,老十四的提议跳出了历朝历代对宗室的管制,此举,不仅增强宗室的能力,亦能极大的保证澳洲的稳定,以后的美洲、非洲皆可采取这个法子。 不过,仅是黜去宗室身份,还不足以防止宗室做乱,还要多加限制,尽量根绝宗室做乱的可能,宗室外放可不是小事,康熙在殿内踱了良久,才停下脚步道:“召几位上书房大臣觐见。” *胤祯没料到康熙一听闻宗室制度革新就将他赶了出来,不由满肚子腹诽,他还未汇报借此机会整治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的兵丁、衙役的事情,看来以后,得多留个心眼。至于一众宗室联名具折上奏的事,他根本就不关心,有这个提议,宗室岂会恨他? 出的宫来,天还未大亮,胤祯那叫一个郁闷,这都是什么事哦,回府是没必要了,想了想,他才进轿子换了身行头,出来吩咐道:“包福全,你带着轿子先去步军统领衙门,爷活动一下,散着过去。” 包福全一听,忙哈着腰道:“主子,这段路可不近,还是乘轿去吧。” 胤祯摆摆手,径直而去,达春几个护卫不由大眼瞪小眼,他们可没带便装,这么一身官袍的跟着,铁定惹主子不痛快,不跟着,又担心出个什么意外,虽说是在内城,可不开眼的八旗子弟却不少,略一犹豫,达春才道:“远远跟着罢。” (未完待续) 第410章 吃早茶 这年头,平民百姓基本是没有夜生活的,睡的早,自然起的也早,天还未大亮,京城居民大多都已经起身开始忙活了,京城居民喜欢早晨先沏茶,不管肚子里有没有食,先沏上一壶茶喝着,再张罗其他事情。 因此,所有居民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炉子——烧水,他们现在用的煤炉子根本就过不了夜,常常是半夜就已经熄了,生炉子又叫“笼火”,是居家过日子一件寻常又麻烦的事情,笼火需用劈柴、刨花将乏煤点燃,再装硬煤,碰上劈柴泛潮,冒半天大烟,隔着厚厚的棉门帘子,都能把睡觉的人给呛醒过来。 一大早,京城内外便晨烟四起,满城尽皆煤烟味儿,闻着呛人的煤烟味儿,胤祯却一下子想到,英国的工业革命应该快了吧,如今已经是1713年了,可大清如今却才开始迈出海外殖民的第一步,确实得加快脚步了。 想到工业革命,胤祯就无比的纠结,英国如今应该正在进行圈地运动,把大量的农民从农村赶往城市,而他现在却是在大量的移民澳洲,把人口束缚在澳洲的土地上,想到这里,他心里一跳,严打抓捕的泼皮无赖,偷蒙拐骗赌之流,迁移澳洲,康熙颇有微词,能否转变成手工工人? 略想了想,他不由摇了摇头,这些人若是集中在上海,那还不把上海搅得鸡犬不宁?不可否认,这些人都是脑子比较活络的,不过却都是好逸恶劳之辈,着实不好管理,停了一下,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上海不行,可以让他们去噶罗巴,噶罗巴如今正是需要大量人手进行开发,那里可不怕他们折腾。 噶罗巴做为本土与澳洲的中转站,必须大力发展,或许在噶罗巴首先试行大规模的手工工场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那地方贩运奴隶方便,原材料也不缺,也不会有太多的顾忌,摸索出经验之后,再在上海、天津等地推行。 还有广州,南洋已经全面占领,广州的地位就日显突出,必须大力发展起来,得找个可意的人出任广东巡抚才行,还有出征欧洲的事情,出征欧洲的领兵将领究竟派谁好呢?老四去欧洲基本已成定局,老十三再领兵就不适宜。 胤祯一路走一路在心里琢磨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拐上了崇文门大街,此时,天光已然大亮,虽是知道京城治安整治还有二天,可卖早点的小贩仍是照常出摊,再如何整治,总不能不吃早点不? 宽敞的大街上,稀稀拉拉的摆着一些小摊,凛冽的寒风中,不时传来一两句吆喝,“吃咧,刚出笼的羊肉馅包子,一口一流油咧。” 天时还早,大街上行人并不多,极富韵味的吆喝声听在胤祯的耳里,却是充满着窘迫和无奈,他不由放缓了脚步,缓缓的打量着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百姓,也是八旗贵族口中的‘脚底泥’。 恰在这时,一阵锣声传来,其间还夹杂着拉长了嗓门的“肃静——回避!”一众小贩有如遇上了城管一般迅速的收摊退进了就近的小巷。 鸣锣十一声,胤祯扭头看了一眼,一看仪仗便知是九门提督隆科多来了,他不由暗忖,这家伙倒是来的早,他可不想让隆科多陪着他走,便侧身避了开去,待其过路,才悠悠的转了出来,抬头便见一家颇为大气的茶楼,丈高的招牌上写着——天宝轩。 走了这一路,他也觉得些许饿了,抬脚便进了茶楼,一见胤祯进门,伙计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躬身道:“老客来拉,您里面请。” 将胤祯带到大厅空桌,带其落座,伙计才躬身笑道:“爷是第一次来我们小店,不知爷的习惯,还请爷示下,要点什么?” 胤祯不由微觉诧异,这天宝轩厅堂华丽,陈设讲究,规模不小,这伙计能一眼分出生客熟客就已经不易了,听他口气,竟然还能记住熟客的习惯爱好,这可不简单,看来大茶楼的伙计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微一沉吟,他才道:“粳米粥,吊炉烧饼,红糖蜂糕,小枣蒸饼,豆焰火烧,牛舌糕,各来一份儿。” “得咧——粳米粥,吊炉烧饼,红糖蜂糕,小枣蒸饼,豆焰火烧,牛舌糕,各一份。”伙计直起身子扬声道,随后沏了壶了热茶,才躬身道:“爷稍坐,马上就来。” 胤祯稍稍打量了一下,四明四暗的大座厅中,落座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不过二十余人,看来,是太早了点。 早点上的很快,胤祯才刚刚开吃,就听旁边不远处一声极亲热的招呼,“哟,那三爷来了,您这边请。” 胤祯抬头一看,就见一位身着酱色宁绸夹袍,套着朱色小羊皮凤毛坎肩,三十出头,一脸精瘦的汉子正不紧不慢的踱着进来,见人起身招呼,他只含笑微微点了点头,却是直奔那桌而去。 那三爷在两人殷勤的招呼下落座,另几桌的客人也都移了过来,胤祯一看,这个姓那的,不定是哪家府里的二世祖。 “三爷,昨儿看告示,说这京城的治安整治为时三天,可仅是昨儿一日,就抓了不少人,抓三天,哪有地儿关押?” “咸吃萝卜淡操心,又抓不到您头上,您操的哪门子心?” “这京城的治安整治,怕是要虎头蛇尾咯。” “三爷,这话从何说起?京城的治安整治可是十四爷掌总。” 那三爷却是招手道:“伙计,照旧。”而后,慢条斯里的沏茶,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之后,他才缓缓说道:“今儿,京城所有的皇族宗亲将联名具折上奏,请停京城的治安整治。” 众人听的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半晌没人做声,良久,才听的一人道:“如此说来,十四爷岂不是要倒霉?这京师岂不是又要风云再起?” “起个逑。”一句冷冷的声音传来。 “哟,马二爷来了,特意给您留着位儿,您老快请坐。” 胤祯瞥了一眼,却是一个与那老三穿着打扮差不多的中年男人,稍稍有些发福,说话虽粗,长得却是甚是白净斯文。 马二爷落座便道:“整治京城治安,那是皇上的意思,与十四爷何干?” (未完待续) 第411章 触及皇权? 这位那三爷与马二爷,一个是正蓝旗的,一个是镶白旗的,都是天宝轩的常客,也各自有帮茶友,两人皆是勋贵之后,除了清谈,别无所长,二人皆消息灵通,常常在天宝轩抬扛,谁也不服气谁。 见马二爷一来便摆出一副打擂台的架势,那三爷自是不愿示弱,当下便道:“整治京城治安,确是皇上下的谕旨,可十四爷借题发挥,大肆整治宗室子弟,这难道也是皇上的意思?京城所有的皇族宗亲联名具折上奏,这在我大清,可是头一遭,轻易岂会罢休?” 听的二人一口一个皇上,旁听的一众人等皆是噤若寒蝉,谁也没胆子接这话茬,胤祯在旁听的倒是来了兴致,静静的等着下文。 马二爷却是不屑的道:“不罢休又待怎得?如今正是海外分封的关口上,十四爷可是掌着海军,他们能把十四爷如何?不想分封海外了?” “海军是朝廷的经制之师,易帜换帅,那还不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得咧,就冲这话,咱还是喝茶吃早点得了。” 一见马二爷要偃旗息鼓,旁听的可不干了,急忙在旁说道:“别介啊,二爷,这才刚听到兴头上,您可不能跟天桥说书的一样,说到紧要处,来个下回分解。” “去去去,你才是天桥说书的。” “哎哟喂,您看我这臭嘴,我认罚行不?今儿二爷在天宝轩的帐,归我,算是给二爷赔罪。” “爷不缺那两小钱。”马二爷呷了口茶,理了一下修剪整齐的八字胡,这才道:“上次十四爷发卖吕宋岛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吧,你们难道就没想想,十四爷他凭什么就敢自个发卖那么大一岛?” “少来蒙人,那会儿海军还不是朝廷的经制之师。” “哟,今儿还真是遇上个明白人,那咱们就抖点真料,十四爷之前奏请上缴海军,皇上却是当场就成立了海军部,仍着十四爷掌管海军,为何?” “为何?” “那是朝廷根本就养不起海军。” “瞎掰吧您,朝廷一年多少赋税,还养不起一支海军?” “得,才说你明白,又糊涂了不是,海军可不比八旗绿营,那一艘战船可就得上百万的银子,这又是占南洋又是占澳洲,还要抢占美洲,你以为就那么几十艘战船就够了?没看见海军在扩军吗?问题就在这儿,海军要发展,就得不断投钱,咱大清,除了十四爷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有财力发展海军的,易帜换帅,开什么玩笑?” “那是,要论赚钱的本事,大清还真没人能与十四爷比。” “这话没错,十四爷这几年拳打脚踢下来,可是挣下了泼天的财富,小民百姓没受益,朝廷可是受益菲浅。” “这话也不对,没有十四爷,咱京城能有这石板街,能有这么干净?” “上海、天津那群土佬,可是跟着十四爷赚了不少钱,十四爷要留在京师就好了。” 小民百姓没受益?胤祯听到这里却是一楞,仔细想想,这几年,京城的百姓确实没得到自己什么好处,腾出手来,还真该为京城百姓好好筹划筹划,倒是可以与筹划八旗生计结合起来,想到这里,他也没心思再听下去,起身结帐,出了茶楼。 *步军统领衙门,不只隆科多来的早,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五阿哥以及宗人府的宗人都早早就赶了过来,聚集在议事厅,大门外,宗人府的府丞、堂部主事,都察院的巡城御史、兵马司指挥、副指挥、顺天府的府尹、通判、同知等但凡与整治京师治安有关的部门主官,以及步军统领衙门的左右翼总兵、八旗步兵营的左右翼尉、巡捕营的副将等一众将领更是早早就在衙门外候着。 京城所有的皇族宗亲联名具折上奏,请停京师治安整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么大的动静,这些个官员岂能不知?是以,都早早赶了过来,等候命令,人人心里都清楚,这事儿是十四爷说了算,可是如今却只见十四爷的大轿,不见其人。 谁都知道十四爷是从宫里出来的,可谁也不知道康熙到底是何章程,十四爷迟迟不露面,众人暗地里都在琢磨这京城治安整治是否就此夭折? 议事厅里,一众阿哥们也极少说话,各自想着心事,所有的皇族宗亲联名具折上奏可不是小事,海外分封固然人人都想,可宗室的特权利益更为重要,这是宗室们不容半点让步的根本利益,老十四这次治安整治,牵扯太广、打击面太大,的确已经是触及到了宗室们那根**的神经,这种情形下,康熙支持老十四的可能性几乎很小。 八阿哥胤禩昨晚一夜未眠,他想的更多,因此,也多了几分期待,皇族宗亲联名具折上奏,在大清而言,是闻所未闻,面对这种群情汹汹的局面,即便是康熙也必须得小心谨慎,不能有丝毫偏袒老十四的言行,否则,极有可能引发京城大乱,甚至引发更大的内乱。 而一众宗室怕是根本就没意识到,他们这种行为已经触及到了皇权的安危,康熙若是让步,得了甜头的宗室,下次难道就不会再来一次联名具折上奏?如此,皇权如何保障? 康熙若是不让步,那唯有将老十四推出去,如此,老十四无疑就会成为牺牲品,成为替罪羊!对于康熙来说,皇权安危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他不可能允许宗室的势力有所抬头!今天怕是有一场大戏好看。 老十四若是倒下了,那他则可顺理成章的接过这杆大旗,届时,谁还有实力与他相争? *胤祯不慌不忙的赶到步军统领衙门时,一眼瞅见众多官员、将领恭候在门外,一转念,已是明白过来这些人的担忧。 一众官员、将领见到胤祯一身便装缓步而来,稍楞了一下,便一窝蜂似的抢上前请安见礼,胤祯扫了众人一眼,才道:“都打起精神来,京城治安整治还有两日,不可稍有懈怠。” 一听这话,众人都是一楞,还要整治?康熙难道没收到所有皇族宗亲要联名具折上奏的消息?胤祯也不多做解释,径自进了大门。 见胤祯进来,议事厅一众人忙起身迎了上来,十阿哥胤誐性子最急,不待见礼,便抢先说道:“十四弟,您可总算是露面了,陛见如何?皇阿玛可另有旨意?” 与众人见礼之后,胤祯才含笑道:“皇阿玛岂会朝令夕改?京城治安必须彻底整治。” 一听这话,众人都长松了一口气,八阿哥胤禩亦是暗暗欢喜,康熙果然是打算硬扛下去,接下来,怕是还有好戏。 胤誐却是接着问道:“皇阿玛提未提及一众皇族宗亲联名具折上奏的事?” 胤祯径自走到到主位上大马金刀的坐下,而后伸手道:“大家都坐。”待众人落座,他才接着道:“皇族宗亲联名具折上奏之事,无须咱们操心,咱们只须竭力将份内的差事做好,天大的事情,还有皇阿玛顶着不是? 此次京城治安整治,旨在彻底扭转京师的不良习气,一切不务正业,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的泼皮无赖,偷蒙拐骗赌之流务必抓尽。其二,所有违法乱纪、为非做歹,欺压良善的宗室、勋贵子弟亦要全部收人宗人府、顺天府,不使一人漏网,扭转八旗子弟游手好闲、安于游惰之风,便从整治这些宗室、勋贵子弟开始。 此次整治,不说一劳永逸,至少也要保证京师的治安和社会风气在十年内不会反弹。希望各位竭心尽力,为地方树立一个榜样。” 一听胤祯明确的提出了整治对象和目的,而且话中的意思,还要将治安整治推向全国各地!一众人不由大为振奋,看来康熙不仅是支持,而且是大力支持!实在是料想不到,在这种情形下,康熙还如此力挺老十四,这圣眷之浓,着实让人眼红。 八阿哥胤禩亦是一头雾水,康熙即便是要将老十四推出来做替罪羊,也犯不着如此鼓励支持老十四放开手脚大肆整治啊,难道这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变数?老十四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妖蛾子? “报。”一名亲卫匆匆进来禀报道:“禀十四爷,众位爷,宫里来了位公公前来传旨。” 传旨?胤祯一楞,我可是刚刚才出宫,隆科多一听传旨,已是急步跨出大门,大上吩咐道:“来人,设香案,备香炉。”胤祯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领先出门准备。 来传旨的太监是李德全的徒弟小顺子,也算是胤祯的熟人了,进门一见众人都已跪在香案后,他面南一站,扬声道:“皇上口谕,着京师所有有爵位的皇族宗亲即刻进宫。” 胤祯一听,不由暗暗腹诽,早说一声嘛,这不是让我跑冤枉路?一众阿哥却是齐齐望向胤祯,什么情况?老十四才大张旗鼓的要将整治进行到底,怎得又让进宫?这明显是冲着皇族宗亲联名具折上奏一事来的,难不成康熙变卦了 (未完待续) 第412章 御门会议 对于皇族宗亲联名具折上奏,康熙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即便没有胤祯提议的宗室制度革新,他也丝毫不曾担心,胤祯的京师治安整治虽然牵连了不少的宗室子弟,但这些宗室子弟目前仅仅只是羁押在宗人府的空房子里,具体的惩处意见根本就未出来。 目前的情况,对他而言,可以说是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一众皇族宗亲在‘澹泊居’商议之初,他便收到消息,鉴于他们仅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他才无意干涉,听之任之。 至于宗亲联名具折奏请停止京师整治,无非是他们不想得罪老十四,让他出面来做恶人罢了,这些个宗室一个个毕竟都盼望着海外分封,得罪了老十四,即便是分封到海外,那日子怕是也极为难过,另一个,他们也不想打压老十四,一个个心里都亮堂着,海外分封离不开海军,而海军的发展又离不开老十四,这两点,康熙略微一想,便了然于心。 在接到一众宗亲联名请停京师治安整治的折子后,康熙转念一想,便欲借此机会乘热打铁,这才急召在京的所有有爵位的皇族宗亲进宫。 京城宗室人数虽有两千余人,但有爵位者却不到五百人,接到康熙圣旨,一个个都心知肚明,匆匆赶进宫来,由于人数众多,都聚集在乾清门广场上。 乾清门广场又叫乾清门横街,位于保和殿之后乾清门之前,东侧为景运门,西侧到隆宗门,北侧正中就是进入内廷的正门——乾清门。 乾清门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门前三出三阶,中为御路石,两侧列铜鎏金狮子一对,康熙在一废太子前,便是在此听政,也即有名的御门听政,一废太子后,康熙心力交瘁,才接受群臣意见,改在乾清宫听政。 今日临时召集在京宗亲会议,考虑到人数众多,康熙便定在乾清门会议,临时通知,难免有迟有早,早到的一众宗亲都是各自成群窃窃私语,议论着康熙此举的目的。 胤祯与一众阿哥赶到乾清门广场时,这里已经汇集了不少人,一众宗亲见到胤祯这个正主儿来了,虽然心里腹诽不已,却不敢公然得罪,纷纷上前见礼寒暄,待众人退了,五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方迎了上来,众兄弟见礼之后,七阿哥淳郡王胤佑便笑道:“十四弟,您这京师整治可是大手笔,除了您,换谁也没这个胆,您瞅瞅,一个个心里恨的您要死,还得虚拉吧唧的给您见礼。” 胤祯含笑道:“七哥心里不恨我吧,您家的弘曙才十七岁,名声可不太好,七哥可要严加看管,这要进了空房子,皇阿玛的面子上可不好看。” “十四弟说的是。”胤佑本来心里发虚,一听这话,忙笑道:“我回去就将他禁足一年。” 十阿哥胤誐口无遮拦的说道:“我还以为十四弟铁面无私,原来也有网开一面之时。” “十弟,休得胡说,十四弟这是为皇阿玛着想呢。”八阿哥胤禩忙低声斥责道。 几人正尴尬,胤祥却道:“三哥、四哥来了。” 一众兄弟自然是迎上去见礼,见胤禛面色苍白,胤禩便问道:“四哥身体不适?” 胤禛强笑道:“无妨,偶感风寒。”他本不想来,却又抵受不住心里的好奇,邬思道说一众宗亲是自取其辱,或者是成为老十四的垫脚石,他实在是想来亲眼目睹一番,此时见老十四一副神色自如的神情,心里多少已有点信了那跛子的话。 略微寒暄了几句,便见一众侍卫、太监、起居注官鱼贯而出,分列乾清门两侧,众人知道康熙要来了,马上就按爵位高低列好队。 三声净鞭响后,康熙在众人的扈从下,坐上临时搬来的御座之上,扫了阶下众人一眼,他便沉声道:“尔等联名上奏的折子,朕已阅览,三百二十名皇族宗亲联名上奏,真可谓是大清开国以来仅见!所谓何来?请停京师治安整治!朕就不明白了,京师治安整治,与尔等何干?” 见康熙一开口就明显的偏袒胤祯,而且口吻严厉,一众宗室虽然不敢显出怒色,可一个个心里都是腹诽不已,都静静的等待着那几个铁帽子王出头,好来个法不责众。 康熙稍一停顿,见无人做声,这才接着道:“朕清楚你们的想法,不就是因为宗人府昨日羁押了一百六十余名宗室子弟?你们担心被继续牵连嘛。哼!依朕看,很应该扩大牵连! 列祖列宗经过几代人的浴血拼搏,无数八旗子弟前仆后继,才打下这万里江山,又经七十余年的宵衣旰食、励精图治,方有今日之盛况,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来恣意践踏的? 看看被宗人府羁押的宗室子弟都是些什么人?游手好闲,打架斗殴,聚赌抽成,欺商残民,更有胆大包天者,私征杂税!这就是大清爱新觉罗的宗室子弟?朕真是无颜见列祖列宗于地下!” 一听康熙话语中带着满腔的悲愤,胤祯等一众皇子立时就跪下了,满广场的宗亲哪里还敢挺着腰子,登时就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康熙停顿了片刻,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大清入主中原七十余载,宗室繁衍至今不过二千余人,八旗子弟亦不过百万之数,可整个大清子民却足有一亿六千万之众,朕无时无刻,不履冰业业,褰裳惕惕,可你们的子弟呢? 酗酒、唱戏、赌博、斗鸡、斗鹑、斗蟋蟀、泡茶馆,捧戏子,打架斗殴,欺压良善,私征杂税,终日里养狗玩鹰,玩戏子,可着劲的折腾,不仅有辱国体,亦丢尽了皇室的脸面,这些子弟就是我大清未来的根本?朝廷的柱石? 朕这数十年忙于国事,无暇顾及对宗室的管教,至今日起,朕要开始严加管教宗室子弟,在京城设立宗学,凡年不及十八者,不得出宗学。犯过者,严加甄别,确系违法乱纪的,一律黜去宗室身份,流放南洋、澳洲、或发往军前效力,或者驱至海外封地 (未完待续) 第413章 一唱一和 所有的皇族宗亲,原本被康熙骂的羞愧不已,可一听到要将犯过者黜去宗室身份,流放南洋、澳洲、或发往军前效力,或者驱至海外封地。一个个顿时就傻眼了,康熙既然连设宗学的话都说出来了,就绝对不是一时的气愤。 私征杂税算不算违法乱纪?打架斗殴,聚赌抽成,欺商残民这又算不算?这都要黜掉宗室身份,那岂不是开国以来的惊天大案?原本以为康熙召集众宗室是商议如何从轻发落被羁押的宗室子弟,万未想到,迎来的竟是一场雷霆之怒! 原本不过是指望能够少牵连一点宗室子弟,处罚也能够轻一点,这倒好,直接就给黜掉宗室身份了,这还不算,还要流放澳洲、南洋,就是普通的民人犯过,惩罚也没这么严! 一众宗室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匍匐着身子,胆小的已经后悔莫及了,这不是自个找不痛快么,不仅救不了子弟,连自个也跟着遭罪。 当然也有胆大的,此次联名具奏的倡议者之一,信郡王德昭膝行几步,出列跪奏道:“皇上,黜掉宗室身份,历来是惩处犯十恶不赦大罪的宗室子弟,岂能因为些许小过,动辄黜去宗室身份?祈望皇上慎思。” 信郡王乃是清初八大铁帽子王之一,德昭身份贵重,乃是和硕豫亲王多铎的重孙,康熙四十五年方才袭爵,正是年轻气盛,无所畏惧之时,出言便直指康熙处置不当。 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的显谨亲王衍潢乃是和硕肃亲王豪格之重孙,康熙四十一年袭爵,亦才二十出头,一见德昭开了头炮,他自然要大力声援,马上就有样学样,膝行而出,跪奏道:“皇上,我大清宗室本就式微,繁衍艰难,如此大规模黜罢宗室子弟,有动摇国本之嫌,恳请皇上慎决。” 庄亲王博果铎一见情形不对,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这些个天杀的可都是在自家的‘澹泊居’串联的,万一事情闹大了,怕是要遭池鱼之殃,他急忙挪了出来,道:“皇上,如今天下承平,四夷降伏,海内乂安,宗室子弟有些骄纵奢侈,贪图享受,亦在情理之间。 皇上圣虑深远,居安思危,志吞天下,岂是这些子侄儿孙辈所能体会的?设立宗学,对子弟们严加管束教育,确是标本兼治的法子,对于犯过子弟,还望皇上看在宗室的血脉上,网开一面,略微折中,仗责鞭刑,空房圈禁皆可,祈望皇上开恩。” 这是一个和稀泥的!康熙瞥了这位老亲王一眼,却是沉吟不语。 简亲王雅尔江阿一见这情形也不由发急,这要闹僵了,宗室怕是会大祸临头,博果铎已经是退而求其次了,康熙却仍是不表态,显然是没说到点子上,康熙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他经验丰富,生怕一些不开眼的莽撞之辈出言无状,激怒康熙,所以,虽然心里没想好,却是抢先跪了出来。 一众急于支持声援德昭、衍潢的宗室见雅尔江阿跪了出来,也只得忍住,不料这雅尔江阿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跪了出来,却半晌不做声,一个个心里不由暗骂。 胤祯看的亦是好笑,这雅尔江阿倒真是有意思,无赖的手段都耍到朝堂上来了,还别说,今儿他可是获益不浅,康熙的独白,也堪称经典,先是下马威,而后动之以情,再晓之以理,最后抛出严厉的惩处方案,然后就等着看戏了,今日倒要看看,他怎么引出宗室制度革新。 看着雅尔江阿跪在前面,却是自顾低头沉吟,康熙亦不觉莞尔,望了众人一眼,才轻咳了一声,雅尔江阿在这转瞬间,哪里能思虑清楚,只得硬着头皮,顺着康熙的意思说道:“皇上,国族入主中原,以少驭多,国情迥异于历朝历代,宗室之重要性,不言而喻。 皇上下决心整治宗室子弟,乃是大清之福,既利于朝廷,亦利于宗室,奴才等亦是盼望子孙个个皆是文武全才,能为国效力。”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明白了一点,立刻提高了声音,扬声道:“奴才等对子弟管束不力,不能为国做养人才,实是愧对列祖列宗,亦有负皇上慈爱之心!皇上历来宽厚仁爱,对亿兆子民尚能广施恩泽,又岂会对宗室子弟严苛至此,毫无顾全之心?奴才等愚笨,不能体仰圣心,祈望皇上严加训斥。” 原本一众蠢蠢欲动的宗室,听得这番话,顿时都反应了过来,康熙并非武断专横不近情理之人,对朝廷大事,历来谨慎异常,何以对宗室子弟如此不近情面?这背后必然有问题,一个个登时便不急于行动,打起了暂且观望的主意。 听到这里,四阿哥胤禛不由暗叹了一声,他已经大致清楚,这一出大戏,定然又是康熙与老十四联手导演的,不消说,主导的还是老十四,死跛子看的还真准,一帮宗室确实在自取其辱。有老十四这个妖孽在,还是不要再妄想了,赶紧的去欧洲才是正途。 八阿哥胤禩亦是暗暗苦笑,今儿确实有戏看,不过不是看老十四的戏,反倒是看一众皇族宗亲的戏,不出所料的话,老十四定然又是鼓捣出什么宗室制度革新了,有老十四在,自个这辈子也就是个做亲王的命了。 雅尔江阿这番话,倒是让康熙颇为意外,原本还准备看看,还有谁会跳出来,这番话一出,却是没戏看了,扫了阶下跪着的一众低头俯首的宗亲,他才道:“胤祯,你有何看法?” 听的康熙突然点到他头上来了,胤祯不由一怔,这宗室制度革新本就是我提出来的,我能有是看法?转念间,他已是明白了康熙的意思,立即说道:“皇阿玛,加强对宗室子弟的管束与教育,利国利民利宗室,而且还利于京城的治安管理,利于扭转八旗子弟奢逸堕落之风,利于加强地方对官宦子弟、世家豪强子弟的打击、管理,利于促进百姓尊纪守法,实乃有百利而无一害! 如此善举,儿臣岂能甘于人后?除了京师,海军尚有二百余宗室子弟,儿臣窃以为,亦应该大加整治,加强管束与教育,儿臣恳请皇阿玛黜去海军中所有宗室子弟的宗室身份。” 一众宗室听了无数一个利于,正自心中腹诽,暗骂十四阿哥拍马屁过于露骨,却被最后一句吓的心肝儿砰砰直跳,什么意思?没听错吧?海军中的宗室子弟又未犯过,也要黜去宗室身份?十四阿哥疯了不成?一个个立时都竖起了耳朵,生怕听漏了康熙的话语。 听的这一串利于,康熙却是暗暗点头,老十四果然是看的长远,严惩宗室子弟竟然有如此多的好处,一俟胤祯落音,他根本就不给予任何人劝谏的机会,一口就接了过去,“此议甚妥,海军中的宗室子弟亦不能例外,照准。” 照准!一众宗室登时就懵了,康熙也疯了不成?海军中的宗室子弟根本就未犯过失?而且,如今是远征欧洲、美洲的关键时刻,不厚赏以激励士气也就罢了,无缘无顾,黜了他们的宗室身份,难道就不虑打击军心士气? 大清是否不准备要宗室了?一众宗室虽不敢起身,却是低着头左右的乱瞟,康熙坐在高阶上,自然是看的清楚,略微沉吟,才道:“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后,皆是面面相觑,都不清楚康熙和十四阿哥两人这一唱一和到底是何意思,自然也就没人敢乱开口。 几个年老成精的王公贝勒却是隐隐猜到,十四阿哥是否又弄出什么宗室制度革新了?不过,如今才透出一丝端倪,谁也不知道这革新是朝这哪方向发展的,至少黜掉宗室身份可不是什么好事,因此,谁也不敢多嘴,都是默默的等着看康熙与老十四如何演这双簧。 胤祯起身后见康熙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提出宗室制度革新的话题,这提议本就是他提出来的,自然是当仁不让,略微沉吟,他便出列说道:“禀皇阿玛,宗室之重要性已无须赘言,儿臣窃以为,既是如此,就不应该将宗室局限在京城范围,大清如今正大力开拓南洋、澳洲等海外领土,何不将一众宗室谴出海外历练。 如此,既可让宗室子弟开阔眼界,增长阅历,又可锻炼宗室子弟各方面能力,为国做养人才,顺带还可宣示朝廷对海外领地的重视,实乃一举两得,恳请皇阿玛圣决。” 让宗室出京?所有宗室一楞之后,立时就嗡嗡的犹如一群蜂群一般低声议论起来,见康熙未加干涉,一个个也顾不上是否君前失仪,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讨论起来。 康熙扫了一眼有些混乱的局面,给李德全交代了一声,干脆起身方便去了,让一众皇族宗亲敞开了尽情讨论,毕竟这事太大,要推行,必须得到他们认可,宗室制度革新可不比其他的,没有他们的认可和支持,很容易生乱子的。 (未完待续) 第414章 举重若轻 自秦朝至明朝,宗室做乱,可谓是屡见不鲜,大清在吸取了历朝的经验之后,对宗室的管理虽说不是最严厉的,却也将宗室限制的很严,最令他们痛苦的莫过于不允许外任官员,不允许离京四十里,美其名曰是彰显宗室的尊贵,实质便是防止他们出京闹事做乱。 一众宗室可说是被变相的圈禁在京城,即便是贵为亲王,也只是圈在京城的一个空桶子王爷,这也是他们对海外分封分外狂热的原因,可以说,除了年轻的宗室子弟,大多数宗室都渴望着能到地方外任官员,随便一个有爵位的到了地方,那也是爵爷,谁不上赶着巴结?比在京城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如今一听十四阿哥提议让宗室到南洋、澳洲外任,康熙又未表态,即便是瞎子心里也清楚,十四阿哥与康熙定然是详细商议过了,这事十有八九能成,一个个顿时就兴奋的不知如何形容才好,康熙一走,一众爵显位高的王公便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将胤祯围了个水泄不通。 胤祯暗骂康熙不厚道,要走,您把我也拉走啊,这不又变成了现场答记者问? “十四弟,您忒不厚道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风声都未漏出来。”简亲王雅尔江阿一上来便笑道:“现在您总得给咱们漏一点吧。” 胤祯环顾了一下,入眼尽是热切的目光,他不由微微笑道:“这事情,我知道的也有限,皇阿玛不在,我就给大家漏漏底。 大家都知道,南洋、澳洲马上就要移民,七年时间移民千万,自然是要设省建府置县,十四呢,是觉着人才是历练出来的,咱们宗室子弟是日益繁盛,一个京城能有多少职位,不可能人人都有机会历练?再说,总是闷在京城,对外界一无所知,也不利于开拓眼界。” “十四叔这话甚是。”显谨亲王衍潢点头道:“有机会放外任,也省的一众子弟在京城闲的发慌。” 裕亲王保泰却是问道:“十四弟,这外放的宗室子弟是不是都要革除宗室身份?” “不错。”胤祯点头道:“为防宗室子弟在地方胡作非为,滋意妄行,无人能制,也为不破坏地方上下行政管理体系,必须要黜去宗室身份,不过,大家放心,在地方只要没恶行的,都会招回京城恢复宗室身份。” 一听这话,众人心里都长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这外放海外,可就利大于弊了,众人心里其实也都心知肚明,黜掉宗室身份,主要还是防范造反做乱,没了宗室身份,上官、主官便可从容压制,不虑有变。 信郡王德昭急切的问道:“十四叔,有爵位的不能外放吗?” 胤祯看了一眼,笑道:“也不是不可能,革掉爵位就大有机会。” 在广场的都是有爵位在身的宗室,一听这话,不由大感失望,胤祯扫了众人一眼,道:“大清正在一点一滴的变化,大家难道没有感觉到?皇阿玛常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都有个过程,大家不要着急。” 听得这话,众人都齐刷刷的盯着胤祯,这几年,确切的说,从康熙十四八年开始,大清就开始在一点一点慢慢的变化,随着海军的强盛,这种变化已经开始加速,而这一切的变化,都离不开十四阿哥胤祯,如今连宗室制度都能逐步放宽,这大清还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一等辅国公阿布兰站在外围,乘着这难得的空挡,弱弱的问道:“外放澳洲任职,有没有期限?” 胤祯循声望了下,才道:“期限肯定是有的,具体多少,我就不清楚了。” 这一发问,立刻就引起了提问**,“去澳洲能带家眷不?” “在澳洲任上的子嗣怎么通告宗人府?” “不去行不行?” “是不是还可以去海军?” “能外放本土的外省不?” “在外任上表现卓异,封爵位能否高封啊?” 待康熙重新升座,一众宗室都列队站好时,胤祯已是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康熙轻瞥了一眼胤祯,才沉声道:“方才皇十四子胤祯所奏请的宗室子弟黜去宗室身份外放一事,各位是何看法?” 简亲王雅尔江阿此时是当仁不让的出列说道:“回皇上,宗室子弟外放海外,既能开阔眼界又能历练才干,乃是为国储才之举,不仅利国,亦利于宗室子弟成才,实乃一举数得,奴才极力赞同。” 裕亲王保泰亦紧跟着道:“宗室子弟自幼养尊处优,处处高人一等,不识民间疾苦,不知世事艰难,更不知列祖列宗打江山之苦,外放海外历练,实乃大得人心之举,奴才亦极力支持。” “奴才附议。”紧随其后的附议之声响成了一片,景运门外都可听到一片响亮的附议之声。 胤祯心里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迈出这一步,日后不论是将一众宗室子弟外放美洲、非洲,还是进一步进行宗室制度革新,都将大为轻松,不过,将这些个宗室子弟外放澳洲、南洋还得进行限制和培训,否则,放出去的就是一群饿狼。 想到这里,待附议之声渐弱,他才出列说道:“禀皇阿玛,宗室子弟外放澳洲,固然是大利国家宗室,但却不利迁移澳洲、南洋之民。宗室子弟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虽亦饱读诗书,却不熟悉政务,经验更是无从说起。 更为可虑者,一众子弟自小便是丫鬟仆从相伴,一身颐指气使、目中无人,骄横跋扈等恶习,鲜有事事亲力亲为者,如此前往澳洲,实为害民。 儿臣恳请皇阿玛抽调直隶、山西、山东等地知民务实之官员对即将赴任之宗室子弟加紧培训,行前予以考核,对前往澳洲者严加限制,不得携带书吏、仆从、长随,确有需要,在澳洲就地聘请,所带师爷亦仅限三人,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培养宗室子弟的能力。” 康熙听的微微颌首,老十四在地方这几年还真是没白历练,虑事周详,处处能顾及百姓之利益,微微沉吟,他才道:“宗室子弟外放一事,暂且定将下来,具体细则,稍后公之于众。” (未完待续) 第415章 探望废太子 为期三天的京城治安大规模整治如期而止,让京师官员诧异的是,十四爷并未就此收手,随即又开始了对步兵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的兵丁、衙役、捕快进行了整治,仅仅二天时间,就在菜市口杀了十六个小吏、兵丁、衙役,二百多人被押进了大牢。 如此雷厉风行的严厉惩处,不仅是负责治安的兵丁、衙役一日三惊,就连驻京八旗的数万兵丁都是噤若寒蝉,这次被杀被关押的倒霉蛋,大多数可都是八旗子弟,十四爷会否整上瘾了?接着请旨整治驻京八旗禁旅? 经此整治,京师一众王公大臣、大小官吏对十四阿哥算是多了一分认识,这位大清的财神爷不仅赚钱不含糊,杀起人来同样是不含糊,难怪他能在短短数年就训练出一支海上强兵,这还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虽然零星的抓捕行动仍在进行,可对京城的影响已经极小,经此整治,整个京城的秩序大为好转,堪称是立杆见影,以前带着恶奴豪仆满街闲逛的黄带子、红带子,如今已不见踪影,大多都关进了宗人府的空房子,平日里随处可见的泼皮无赖、坑蒙拐骗之流亦是绝迹,满街巡逻的兵丁、衙役也再不敢轻易的吃拿卡要。 腊月二十二日,小年前一天,朝廷正式‘封印’放年假。不过,顺天府、巡城御史、五城兵马司、步军统领衙门的一众官吏今年却是没假,一众人脚不沾地的忙着治安整治之后的审讯甄别事宜,胤祯对此倒是未多加过问,菜市口血迹未干,相信一众官吏不会为了几个小钱与自己脑袋过不去。 虽说忙的辛苦,可一众官吏却没多大的怨言,十四爷体恤,特意拨了一万两银子做为他们加班的补贴,这可比他们的月俸高多了,谁还会有怨言?相反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可着劲的忙乎。 恂亲王府,银安殿。 十三阿哥胤祥神色郁郁的坐在酒桌上,端着酒杯一口一口慢慢的呷着,对桌上的菜肴却是熟视无睹,康熙已经定下了出兵欧洲的领兵将领人选,是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福建水师则完全并入海军,不再另置福建水师提督。 见胤祥一副失落的神情,胤祯不由好笑,也一口将酒干了,放下酒杯才道:“十三哥,说实话,远征欧洲,我心里也没底,半年的航程,即便是有西班牙人领航,这风险亦是太大,您又何必耿耿于怀?” “这次不能去欧洲看看,此生怕是再无机会。”胤祥轻叹了一声。 这倒是实情,胤祯暗忖,但口中却道:“四哥一旦在欧洲立住了脚,您还担心没机会?您给四哥带个话,让他过来一趟,把邬先生也叫上,欧洲之行,我有很多事情要交代。” 见说到正事,胤祥忙欠身道:“好的,我呆会就去。” 胤祯点了点头,道:“四哥那里,您放心,远征欧洲是大清百年战略,十四岂是因私而发废国事之人?海军不管是谁领军,我都会特意嘱咐,全力配合四哥!我并非嫉贤妒能心胸狭窄之人,四哥若能圆满完成欧洲之行的任务,从前之事,一笔勾销,我如对八哥一般,同等待他。” 胤祥听的微微一楞,惊喜的问道:“十四弟放的下?” “有何放不下的?”胤祯点点头道:“之前,我就说过,争储,乃是无所不用其极,没什么好怨恨的,更何况我们是一母同胞。” “我信得及十四弟。”胤祥重重的点头道,说着,忙起身给胤祯斟了杯酒。 胤祯端起杯一口干了,长吁了口酒气,才道:“施世骠一走,福建水师合并的那摊子事,你先负责抓起来,海军力量抽调一空,南洋、澳洲又要大规模移民,这担子可都压在福建水师身上了。” 一听这话,胤祥心里不由一喜,这可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下总算是有正事做了,他忙拱手一揖道:“十四弟放心,十三必定竭心尽力,保证不出差错。” 胤祯点了点头,才道:“四哥那里,后日再去吧,明日便是小年了,今儿叫上一众兄弟去探望一下大哥和二哥吧。” *紫禁城,西华门内,寿康宫之北,英华殿之南,有一座宫殿,这就是咸安宫了,咸安宫前后分为三进院落,东西各有跨院,正殿两边还有延楼,宫后还有游廊,废太子胤礽就被禁锢于此。 咸安宫正殿是面阔五间,进深三间的一座大殿,胤礽搬进来便居住于此处,幽禁的生活并不清苦,一应供给,康熙倒也没削减,仍是按太子的份例供给,他的嫡侧庶福晋们,毓庆宫的宫人、太监,也都陪着他搬了进来。 胤礽如今每天也就是锻炼、看书、造人,三点一线,简单而有规律,对于老十四的承诺,他一直是念念不忘,他相信老十四不会食言于他,虽是幽禁,但仍有太监往来,私传信息是不敢的,但是京城的举动,朝廷的动向,他还是基本都清楚,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对老十四越发的有信心。 胤祯与八老、老九、老十、老十三、老十五等几个兄弟一起前来探望时,胤礽正在在书房读书,闻报之后,他心里不由大喜,扔下书卷便急步迎了出来。 迎到前院,见到一众兄弟众星拱月一般镞拥着老十四而来,胤礽才矜持的放缓了脚步,胤祯却是脚步毫无迟滞的迎了上去,很是亲热的与他拉手见礼。 胤礽一直是太子,储君身份,众兄弟原来见他皆是行君臣之礼,对于兄弟间的拉手为礼,还显的颇为生涩,不过,很快就适应过来,热情的与众兄弟见礼,而后将众人让入正殿,落座之后,胤祯便含笑道:“瞧着二哥气色还好,我等兄弟也就放心了。” “谢十四弟挂念。”胤礽微微笑道:“二哥输的心服口服,既不怨天犹人,心态自然大为平和。” “拿得起,放得下,二哥不愧为大丈夫。”胤祯含笑奉承了一句。 胤礽扫了一众兄弟一眼,对胤祯的手段大是佩服,自己身为储君之时,也仅有老三、老四、老十三等几个兄弟相助,老十四却是短短几年就拉拢了这么多的兄弟跟他,连老八这个死对头都倒了过去,可见其强势。 不过,他更关心的是何时间才有机会去澳洲,略微沉吟,他便含笑道:“十四弟差务繁多,四处奔波,怎么看着倒显得胖了些?” 我胖了吗?胤祯脑子一转,不由暗笑,二哥这是暗责自个食言而肥,提醒自个别忘了应诺他去澳洲的事情,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几个内务府的人,自觉也没什么好顾虑的,沉吟了一下,他才直接说道:“安定门外承诺一事,十四怕是真要食言了,二哥想必也知道,南洋、澳洲之地,皇阿玛已经立意建省。占领澳洲、远征欧洲,十四在皇阿玛面前都举荐过二哥,当时十三哥也在场。” 胤祥忙点头道:“确实如此。” “一众兄弟中,二哥是文武双全,十四确实不愿二哥一生所学,就此埋没。”胤祯接过话头说道:“美洲分封是重点,十四不敢恳请皇阿玛将你分封美洲,那种可能太小,但十四又不愿意失信于二哥,不知道二哥对于远征波斯、大食可有兴趣?” 波斯、大食两国早在唐朝就与中国有商贸往来,波斯、阿拉伯商人在沿海城市亦是屡见不鲜,众人皆有耳闻,不过,听得要远征服波斯、大食,不仅是胤礽发楞,就是八阿哥等人都是一怔,老十四要远征波斯、大食?这可从来未听他提及,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大清哪里来如此多的军队远征?这两个国家可不小。 见众人都一脸诧异的望着自己,胤祯不由笑了笑,道:“我只对波斯湾沿海一带感兴趣,打得这两国割让这块地方,便算是达到了目的。” 老九胤禟登时来兴趣,好奇的问道:“十四弟是欲割据沿海繁华地代,与他们商贸?” 我是为了波斯湾的石油,不过这话他却不敢说,当下只得了点头道:“不独为商贸,那一带地理位置也很重要,此事虽非急务,却也不宜再拖,不过,如今兵力抽调不过来,我计划以一支小舰队在那里先占据落脚点,数年后,兵力充足了,再大规模入侵。” 胤礽如今只想脱出这牢笼,管他是哪里,都比京师强,当下便道:“甭管是哪里,二哥都甘愿为十四弟的急先锋。” “二哥既是愿往,便要多保重身体,多研习兵法。”胤祯点头道:“此事不能急,总得给我点时间准备。” 还要等?老十四不是施的缓兵之计吧?胤礽眼巴巴的瞅着胤祯。 胤祯沉声道:“二哥放心,波斯湾一带,我是非取不可,您做好准备便是。” 虽然被放了一次鸽子,但老十四已是最后的救命稻草,胤礽只得点头道:“我信得及十四弟。” (未完待续) 第416章 登龙十二术 一众人出得咸安宫,十三阿哥胤祥便忍不住问道:“十四弟,波斯湾那地方犹如一死角,何以说其地理位置重要?” 胤祯没料到老十三如此较真,略微沉吟,才牵强道:“十三哥,波斯湾那地方,北距准噶尔不远,东与莫卧儿帝国接壤,隔着海湾便是大食,向西又连接奥斯曼帝国,这地理位置还不算重要?” 这野心太大了点吧?胤祥讶然道:“十四弟,您不怕一众大臣说您穷兵黩武?” “海外战争是以掠夺为主,并非是穷兵黩武。”胤祯神情肃然的说道:“不消几年,大清朝野上下,上至朝廷大员,下至平民百姓,都会为海外战争发狂!因为海外战争会给各阶层带来令人难以置信的财富。”说着,他望向老十胤誐,笑道:“十哥,还有什么比抢劫来钱更快的吗?” “有!十四弟不是说挖金矿来钱更快吗?”胤誐眨巴着眼睛故意唱反调。 “呵呵。”胤祯轻笑道:“说的好,咱们就出去抢金矿。” 八阿哥胤禩却是沉声说道:“十四弟,波斯湾既然地理位置如此重要,谴二哥前去,难道不担心坏事?” “八哥虑的是。”胤祯含笑道:“那地方不能一家独大,必须要有牵制,我计划将大哥也派去,他二人可是死对头,咱们现在就去探望大哥。” “十四弟,十三哥也能文能武。”胤祥急切的说道:“您总得给我留个上战场的机会。” “放心,十三哥,您还愁没机会上战场?”胤祯笑道:“机会多的是。” 大阿哥胤禔就圈禁在西直门内前半壁街,丁家井的直郡王府里,此地离胤祯的府邸并不远,对于胤礽,一众人皆无多大的好感,老十三对胤禔成见很深,干脆就不去,随便捏了个借口,径自在恂王府等待。 八阿哥他们仨与胤禔虽有些香火情,却也被胤禔在康熙面前的一个推荐给害的苦不堪言,心里自然是颇有怨言。 胤祯与这位便宜大哥则是既无感情亦无交情,上次不过是利用他在康熙面前展现自己的仁孝罢了,这次却又想利用他牵制二哥胤礽。 闻听老十四与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五一道前来探视自己,胤禔心里颇为激动,不过才一年时间,老十四已是今非昔比,虽无太子之名,实则却已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以胤祯如今的身份,能亲自带队前来探望,胤禔心里不由多了些想法,急步赶到大门口迎接。 胤祯一行转过照壁就迎头遇上了急步而来的胤禔,众人自然是亲热的见礼寒暄,而后转到银安殿落座叙话,不咸不淡的聊了半晌,胤祯在告辞的时候,才提醒道:“大哥如今才年过不惑,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在府中无事,不妨多读书,勤锻炼。” 胤禔原本已颇为失望,听的这话,心里登时就是一跳,老十四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还有出去为国效力的机会?他急忙说道:“修心养性之类的书,我一直在看,佛经读的也不少。” 见胤禔出言试探,胤祯也不欲明说,对二哥,他是有承诺在先,康熙亦是清楚,直说无妨,对这位大哥,他可不想说的那么明白,给自己平添负担,略一沉吟,他便笑道:“修心养性固然重要,但自身长项也不宜荒废。” 将胤祯一行人送走之后,胤禔独自闷在书房乐了半晌,老十四的点拨实在是太明显了,他有什么长项?自然是领兵征战,如今大清正在海外四处征战,正是用得着他之时,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得抓紧时间好好研究兵法。 *出得直郡王府,胤祯一行便直接回到恂亲王府,银安殿内早已摆好了酒宴,众人洗手净面之后便一一落座,胤祯笑道:“明日便是小年,咱们今儿聚的齐,算是提前过了。” 老十胤誐笑道:“十四弟是财神,咱们只要聚在一起,哪天不是过年?” “说的是。”胤祥笑道:“年底吃大户那是风俗,今儿咱们就当是吃十四弟的大户,大家别客气。”说着,就端起一碟羊肉片,拨了一半进火锅。 “对,就该吃他大户。”胤禟一边调作料,一边笑道:“冬天吃这羊肉锅子,还真是舒坦。” 老十五胤禑年纪最小,也不用丫鬟动手,亲自执壶给众人斟酒。 “来,先轮一圈。”胤祯举着杯笑道。 酒过三巡,胤祯便笑道:“如今,出征的事已定了下来,一开年,我和十三哥就得出京,明年三月是皇阿玛六十大寿,自然要浓重庆贺,听闻皇阿玛也有意要举行千叟宴,届时,我即便能够赶回,也没时间筹划,此事,可要着落在八哥身上。” “我就知道,十四弟的酒不好喝。”八阿哥胤禩笑道:“十四弟放心,皇阿玛圣寿,我们岂能袖手旁观,是何章程,您尽管吩咐便是。” 胤祯含笑道:“自秦汉以来,帝皇鲜有年逾六旬者,在位五十余年者,更凤毛麟角,礼部已经放出风声,要上尊号,要举办万寿庆典,以皇阿玛心性,多半不允,不就尊号也就罢了,但这万寿庆典,千叟宴,必须要大办。 皇阿玛无非是怕耗费国帑,此番庆典开销,我一力承担下来,务必要让皇阿玛开心,八哥这几日也别闲着,与礼部把具体的庆典仪程定下来,大办,别怕花银子。” 一听这话,众人都是咋舌不已,老十四这底气也太足了,这么大的庆典,没几百万银子能拿的下来?老十四的银子来的容易,花起来也是毫不心痛,有银子就是好! 八阿哥胤禩却是迟疑着道:“十四弟,您虽然是名声在外,可如今处处都要花钱,您能缓得过来?这至少得花二、三百万。再说,皇阿玛六十圣寿,这钱本就该朝廷开支,您何必独自揽下来呢?” 胤祯心里暗叹,你以为我钱多得没地方花了?我也不愿意,不过,这钱却是不得不花,略微沉吟,他才问道:“登龙十二术,您们听过没?” (未完待续) 第417章 对号入座 登龙十二术?满桌的人都听的一怔,什么意思?争储的手段?这可真是新鲜了,难不成还有人将历朝历代的争储手段总结归纳成了十二条? 九阿哥胤禟轻笑道:“十四弟,您可真是博闻强记,详细说说,也让咱们兄弟长长见识。” “也没什么出奇之处。”胤祯淡淡的道:“登龙十二术,乃是官场密术,有正有副,有平有奇,大要分为两类。一类为舔痔,二类为售不龟手药。” 在座一众皇子都是自小苦读的,而且又不学八股之类无用的东西,论起学识,比起一般读书人强的就不是一星半点,对于《庄子》,大多都有涉猎。 一听这话,胤禟便含笑道:“这是《庄子》里的典故,没想到竟然被发扬光大,活学活用到官场了。” 老十胤誐听着新鲜,不由大感兴趣,催促道:“九哥知道出处?舔痔好懂,这不龟手药是什么?快说说是什么意思?” “十弟最近不是在府中苦读什么三坟、五典、八索、九丘,难道没读过《庄子》?”胤禟却是含笑揶揄道。 老十胤誐却是理直气壮的道:“《庄子》很有名吗?我还真没工夫读这闲书。” “十哥,舔痔,出于《庄子?列御寇》,“秦王有病召医,破痈溃座者得车一乘,舐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十三胤祥微笑着说道:“不龟手药乃是防手生冻疮之药,亦是出自《庄子?逍遥游》,喻微才薄技,有物尽其用的意思。” “这出处是不错。”胤禟笑道:“不过,十四弟的意思,是将这两个典故糅合起来,不龟手药虽然于国家有大利,却对秦王无利,舔痔则相反,于国无利,于秦王有利,是以,舔痔,要远比售不龟手药更实惠。” 老十胤誐仍是懵懂的问道:“十四弟,这跟您掏钱承办庆典有何关系?” 胤祯心里暗骂老十笨,当下自顾斟酒吃菜,不予理会他。 八阿哥胤禩已是明白过来,老十四之前承诺花五千万两银子七年移民一千万入澳洲,就是售不龟手药类,这次独自掏腰包承办皇阿玛六十大寿,就是舔痔类。老十四如今虽有太子之实,但储君之名一日不定,就一日不得安心,自然要刻意奉承康熙,这几百万的作用可能要远大于那五千万。 不过,这话说的太难听,而且又是涉及到康熙,未免有些不敬。因此,他赶紧的转移话题道:“十四弟,这十二术,具体又指的是什么?” 胤祯方才听他们说到这典故的出处,说的头头是道,哪里还敢再搬门弄斧,急忙随口敷衍道:“具体是哪十二术,我也不甚清楚。” 一见胤祯欲岔开话头,胤禟心里跟猫挠似的,站起身就将一盘鹿尾端了起来,拨拉了一半在老十胤誐的碗里,道:“十弟,瞧您这身子骨,得好好补补,多吃菜,少说话。”而后,他才转向胤祯,堆出一脸的笑容道:“十四弟,可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您今儿要不说,九哥今儿晚上一夜都睡不着。” 胤誐看了看满碗的鹿尾,又看了看桌上众人,心里郁闷,我又说错话了?那也不用拿鹿尾来堵我嘴啊,咱既不腰酸背痛,又不肾亏。 胤祯扫了众人一眼,见都盯着自个,不由笑了笑,道:“这官场十二术,我是偶然听得一奇人说起,亦是不得甚解,大家既然想听,我就说说,这十二术分别是,造劫乘势、水漫金山、浪涌堆岸、一笑倾城、危崖弯弓、霸王别姬、饮糙亦醉、隔山拜佛、泪洒临清、打渔杀家、石中挤油、雕弓天狼。” 众人一听,不由都在心里细细揣摩,胤誐却是一口就道:“一笑倾城、霸王别姬是不是美人计?” 十三胤祥却道:“这造劫乘势是指刻意制造麻烦,以便乘势取而代之,浪涌堆岸,该是风起浪涌拍岸急,乃是借势,一旦有势可借,便一波接一波,不达目的誓不休。这水漫金山是指什么?” 八阿哥胤禩听的这话,心里不由一跳,老十四刻意挑起与西班牙、荷兰的战争,是不是就是造劫乘势?而远征欧洲、美洲,一波接一波的发起征战,是否就是浪涌堆岸? 胤禟亦是接着问道:“水漫金山应是典故,出自何处?” “出自《白蛇传》,你们没看过?”胤祯漫不经心的说道。 《白蛇传》?几人登时都齐齐望了过来,一见这情行,胤祯心里暗道不妙,这年头难道《白蛇传》还没面世? 果然,胤禟接着便问道:“《白蛇传》?听这名字象是说书、弹词,又象是戏曲名,十四弟在哪里见过?” 胤祯情知说漏了嘴,只得顺着话头道:“在江宁听的说书,故事原型就在杭州。”稍稍一顿,他生怕几人抓住这问题不放,赶紧的说道:“水漫金山跟造劫乘势差不多,刻意制造祸端,让上司背黑锅。这些个名目,我也多不甚解,大家无事慢慢揣摩。方才说到皇阿玛六十大寿,另外还有一事,需要九弟、十弟多多留意。” 一听这话,众人的主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胤禟肃然道:“十四弟有事尽管吩咐。” 胤祯沉吟着道:“前几日我在茶楼喝茶,无意中听的京师百姓抱怨,说我只惠朝廷,不惠小民,正所谓得民者得天下,若是连京师的民心都抓不住,又何以得天下民心? 九弟、十弟,帮着了解一下,京城百姓最关心、最急迫解决的问题有哪些?能解决的,我尽量帮着解决,民心就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这些个白眼狼。”胤誐忿忿的骂道:“京城内外改建可是几百万两银子,十四弟最近鼓捣的那个蜂窝煤,他们难道不受益?” “此事简单,我着人收集整理便是。”胤禟笑道,随后,话题一转,道:“一笑倾城,不可能是美人计吧?” 一听又绕到这问题上来了,胤祯顿觉头大,略微沉吟,才道:“我估摸着,这是官场交际,见人三分笑的意思。” “难怪十四弟常常一脸微笑,原来大有讲究。”胤誐笑着调侃道。 胤祯顿觉无语,不会把登龙十二术都一一跟我对号入座吧? *过小年,历来讲究“官三民四船五”的传统,也就是说,官家的小年是腊月二十三,百姓家的是腊月二十四,而水上人家则是腊月二十五。小年实际就是祭灶节,欢送灶神上天言好事。 这年头礼仪繁多,另还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规矩,祭灶王爷,只限于男子,胤祯做为一家之主,自然是当仁不让,带着几个儿子,在供案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融关东糖,涂灶王爷嘴,而后将其画像和扎好的草马一并烧掉。 送完灶王爷,胤祯便径往后院陪大小老婆们去了,过小年,没人不识趣登府拜访,四个儿子难得放假,登时也做鸟兽散,远远的躲开了,胤祯倒是难得空闲一天,陪老婆们拉家常,做运动。 同样是过小年,但宗人府的一众官员小吏可就没那么悠闲了,一口气圈禁了三百多宗室子弟,其中不少人都是他们各自的主子,虽是空房圈禁,但各方面,他们都不敢怠慢,再加上临近过年,各府前来探望送东西的主子管家络绎不绝,一天下来,个个都是腰酸膝盖疼,脸上肌肉直抽搐,这是陪笑和打千请安太多的缘故。 康熙在宫里也没得安生,一众宗室虽然不反对外放澳洲、南洋,但过年却都希望能够一家子团圆,一个个不敢在康熙面前进言,纷纷走后宫路线,每天进宫的福晋同样是络绎不绝,还有的甚至撞木钟撞到仁宪皇太后那里。 康熙终究没能坚持得住,次日就下旨,令一众宗室接回各自子弟,但必须禁足,不得出府。 闻知这一消息,胤祯也没当回事,只要不放出来祸害百姓就成,关哪里不是关? 胤祯闷在书房看了半天的坤舆万国图,才闻报四阿哥胤禛和邬思道二人来访,想到邬思道腿脚不便,他便吩咐道:“着他们不需拘礼,直接坐轿到书房的东跨院来。”想了想,还是出了书房。 方苞如今就在胤祯书房隔壁的房间,听到动静,自然是跟了出来,见他出来,胤祯便含笑道:“四哥跟他的幕宾来了,咱们就到院门口迎迎。” 方苞点了点头,不言声的跟在后面,十四爷如今还不是储君身份,四阿哥登府,迎一迎是必须的,免的招惹闲话,他只是想不通,四阿哥怎的把他的幕宾也带来了。 胤祯知道心里疑惑,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缓缓说道:“四哥的幕宾叫邬思道,心思缜密,举一反三,是我指名要见的,远征欧洲,事关大清百年国运,我着实放心不下。” 方苞听的一惊,十四爷与四阿哥势若水火,如此重大之事,他竟然放心交给四阿哥?就不怕事有愿违吗? (未完待续) 第418章 初会邬思道 胤禛与邬思道二人共坐一乘八抬大轿刚在府门落轿,恂亲王府大管家老马头就迎了上来,躬身道:“奴才给四爷请安,主子在东跨院恭候,请四爷乘轿入府。” 胤禛闻言微微点头,道:“烦请马大管家在前带路。” 邬思道含笑道:“十四爷倒是想的周全。” “该说他对邬先生了解的较为详细才是。”胤禛说着眉头微皱了皱,却是欲言又止。 邬思道知他是疑十三爷泄露的信息,略微沉吟才道:“四爷,在京的情报体系,十四爷不要,您如何安置?” 胤禛轻叹了一声,才沉声道:“此去欧洲,不知何年才能返京,只能先谴散了。” 邬思道微微颌首,却不再言语,两人一路沉默着,不一刻,大轿便稳稳落下。 见大轿落下,胤祯并未迎上去,而是矜持的站在原地,待胤禛和邬思道二人哈腰出轿,他刻意打量了一番邬思道,这人年约不惑,略显消瘦,薄唇,高鼻,若不是浓眉下一双三角眼,倒是一个美男子。 略一打量,胤祯便含笑迎上两步,与胤禛见礼之后,才对邬思道拱手一揖,道:“久闻邬先生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幸会。” “学生贱名,何敢劳十四爷挂齿。”邬思道说着,躬身长揖道:“学生有腿疾,不能给十四爷请安,还请十四爷见谅。” “邬先生当我是俗人了。”胤祯含笑道,说着又将方苞引见给二人,见礼之后,四人才缓步进入书房。 四人分主宾落座,待下人奉上茶水退下后,胤祯方开口说道:“四哥率使节团随海军远征欧洲已成定局,此番邀请四哥前来,便为远征之事。” “远征欧洲,乃十四弟提议,远征目的、任务等,还望十四弟明晰相告。”胤禛很是客气的道。 胤祯点头道:“远征欧洲之任务目的,四哥应已知晓,我再简单说一遍,其一,此行主要是拖累欧洲各国,让他们在近几年无力抽调兵力他顾,为大清开拓海外领土和海外分封争取时间。 其二,在欧洲沿海或者是非洲北部沿海取得立足之地,大清必须在欧洲钉下一颗钉子。 其三,最好与法国、西班牙结成联盟,以防日后出现欧洲强国联手对付大清的局面。 其四,四哥必须在欧洲建立情报体系,包括欧洲东部和北部,最重要的国家则是英吉利。” “十四爷,恕思道直言。”邬思道听完后,便欠身说道:“为何只能是拖累欧洲各国,可否允许协助法兰西、西班牙击败英吉利、荷兰等国?如此,大清获得的利益将更大。” 胤祯转过头瞅了邬思道一眼,才含笑道:“邬先生,您在广州住了一段时间,应该对欧洲有所了解,您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整个欧洲如今就是一个巨大的战场,北边在打,西南也在打,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卷了进去,而且战争已经持续了十年之久,双方都已筋疲力尽。”邬思道从容说道:“以海军的战斗力,二万人马全力支持法兰西联盟,足以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倾力一战,完全可以一举击败英、荷联盟。” 恩,了解的还蛮清楚的,看来,派老四去欧洲确实是最佳人选,胤祯微微一笑,道:“邬先生对欧洲的情形了解的还是比较透彻,不过,邬先生能否告诉我,欧洲何以从未统一过的原因?” 邬思道登时就傻眼了,对欧洲的历史,他还真没研究过,他倒也光棍,拱手一揖,道:“学生惭愧,还望十四爷不吝指教。” “我也不清楚具体原因。”胤祯含笑道,“邬先生去欧洲后,好好研究一番。” 屋里三人望向胤祯的眼神,不觉都有点怪怪的,这算什么?调戏?四阿哥胤禛一向沉稳,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胤祯呷了口茶才道:“如今的欧洲与春秋时期可以媲美,境内小国林立,相互连纵合横,以抗衡强国,从欧洲如今正在进行的两场战争,就可看出一些端倪,欧洲人喜欢玩弄平衡,特别是英国,他们从未想过统一欧洲大陆,他们奉行的便是大陆均衡政策。 英国有着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想击败英国,目前很难,远征欧洲,是为了让欧洲各国陷入泥潭,我可不想把大清也陷入欧洲的泥潭,咱们是去捞好处的,不是去卖苦力的,只要保证法国、西班牙不被战败,这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 “禀主子,十三爷来了。”门外亲卫禀报道。 “让他进来。”胤祯随口吩咐道,心里却是奇怪,老十三怎么没跟老四他们一起来? 胤祥来的很快,进门就笑道:“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邬思道冲着他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他知道老十三是刻意来晚,以避开一些**话题,那里知道十四爷今日却带个方苞在场,根本就没提到**的话题。 “随便坐。”胤祯伸手让座,道:“大清如今特别缺乏了解欧洲的人才,您多听听有好处。”说着,他看向老四,接着道:“说到这个话题,我多说几句,欧洲是当今世界唯一能够威胁到大清的,我们要加大力度培养了解、研究欧洲的人才。 此番远征,必须带一批年轻人、少年去欧洲学习研究欧洲的语言、文化、制度、科技等一系列的东西,这批人员将加入到使节团。”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胤禛立刻便回道:“使节团人员全凭皇阿玛和十四弟定夺。” “四哥也无须谦逊,此去欧洲,并非是游玩,您总得带些得力的人,见的光的,您把名单给我。”胤祯沉吟了一下,才道:“见不得光的,提前一个月,把具体数目报给我。” 胤禛听的一喜,老十四做事倒是爽快,有这个承诺,‘粘杆处’的精英倒是可以带走不少,他当即拱手道:“如此,四哥就先谢过十四弟了。” 胤祯点头道:“另有一事,我要特别叮嘱一句,四哥、邬先生,远征欧洲,允许谋一立足之地,但千万别妄想在欧洲鼓捣封国。”说着,他起身到书桌摊开地图道:“大家过来看。” 待众人围过来,他才指着直布罗陀海峡一带道:“若是想要占块大的地方,只能在非洲这块地方。” (未完待续) 第419章 敲打老四 仅仅只是隔海相望的两块地方,但胤祯的的政策却是大相径庭,几人不由大为疑惑,胤祥看了四哥一眼,见其眉头微皱,便开口问道:“十四弟,如此狭窄的海峡,何以差距如此大?” 胤祯扫了几人一眼,道:“都坐吧。”说着,兀自落座,呷了口茶,才道:“在欧洲,你们可以访葡萄牙在澳门的例子,划一地立足商贸即可,记住,最好不要法国、英国的地方,西班牙的港口最好。在非洲那块地方,你们可以访西班牙在吕宋的例,不过,记得要低调。” 邬思道蹙眉想了想,却是琢磨不透胤祯的用意,在大清,要论对欧洲的了解,十四爷可谓是首屈一指,根本不做第二人想,他既如此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这事直接关系到在欧洲的兵力分配和发展方向,不追根问底是不行的,他瞅了胤禛一眼,又看了看胤祥,才道:“十四爷,此事关系甚大,可否详告个中缘由。” “自然要说清楚理由。”胤祯扫了几人一眼,才沉声道:“对于欧洲各国而言,大清是个庞然大物,若公然在欧洲征地立国,必然引起所有欧洲强国的一致恐慌,其结果就是被欧洲强国联手打压,即便是法国和西班牙亦有可能参与打压,到最后甚至引发欧洲与大清的世界大战,这可就事与愿违了,因此,只能采取一种温和的方式立足。 英国、法国皆是欧洲强国,也不象我大清这样大方,在他们两国找个港口立足,可谓后患无穷,西班牙则不同,他处于衰落中,相较于法国,西班牙更需要大清的支助。 非洲那一块地方叫摩洛哥,据闻是阿拉伯人也就是大食人建立的国家,摩洛哥虽然与欧洲隔海相望,但在地缘上不属于欧洲,在那里大动干戈,暂时不会引起欧洲人强烈的恐慌和反感,当然,先不要在海峡附近下手。 如果有条件,你们可以两者兼顾,记住一点,欧洲很重契约,很多东西可以在谈判桌上得到,武力只是谈判的筹码而已。 为什么我要强调在欧洲找个立足点?那是因为大清要开通与欧洲的直接贸易,我们必须开通与欧洲的直接商船贸易,才能源源不断获得有关欧洲各国的一切情况。 四哥要注意一点,欧洲各国,特别是英国、法国、荷兰的工匠技术,如造船、航海、炼钢炼铁、纺织机械才是我们最迫切需要的东西,您要密切的注意他们的新发明,特别是英国的,购买发明专利,招揽人才,甚至是绑架人才都可以,但切记不能伤害人才。” 胤禛听的心里暗喜,有老十四这番话,大可在什么摩洛哥大打出手,不说立国,鼓捣个封国出来,亦是好事,只是不知道老十四是否是说一套做一套,海军远征将领是施世骠,他若不卖帐,一切都是奢谈,远距四万里之遥,告状都没地方,若能找康熙要道圣旨就好了。 其他三人听的这番话,心里却是震惊不小,听这话的意思,大清二万海军劳师远征欧洲,除了延续欧洲的混乱之外,这些个工匠技术、新发明,才是十四爷最想得到的?造船航海、炼钢炼铁跟军事有关,也就不说了,为何纺织机械也要? 沉吟半晌,邬思道才试探着道:“十四爷,纺织机械这些个奇技**巧,于我大清何用?” 胤祯环顾了几人一眼,入目皆是不解的神情,他不由暗叹了一声,这些可都是大清顶尖的人物,他们尚且是这种心态,更遑论其他人,略微沉吟,他才道:“何谓奇技**巧?请问邬先生,曲辕犁、活字印刷术、指南针、罗盘、算盘、黄道婆的新式纺车,这些东西刚刚发明出来时,算不算奇技**巧?” 几人闻言登时一楞,这些东西刚出来时,绝对算的上是奇技**巧,可现在这些东西已广为应用,日常生活根本就离不开这些东西了。 胤祯瞥了几人一眼,接着道:“不要把西洋的东西都斥责为奇技**巧,望远镜、西洋自鸣钟,玻璃,这些东西大家都见过吧,算不算奇技**巧?火枪火炮又算不算奇技**巧? 此去欧洲,邬先生在闲暇之余,不妨多走走多看看,你能理解的,不能理解的奇技**巧,都给我一股脑的先搬回大清来,这个世界,你不明白的东西太多,本王前几日重金悬赏的蜂窝煤的两个问题,邬先生可能解答?” 胤祯重金悬赏解答蜂窝煤两个问题的事情,早已闹的京城人尽皆知,邬思道又岂能不知?他搅尽脑汁也未能想通其中关节,此时,被胤祯当众一问,顿时就涨红了脸,在椅中躬身一揖,道:“学生受教。” “你未必心服。”胤祯说着,站起身来,到书桌上取了一张白纸,将茶杯注满水,待水满溢出,他才将纸盖上,而后,慢慢将杯子倒了过来。 一直好奇,认真观看的几人,登时就惊讶万分,满杯的水竟然没倒出来,纸也没掉下来,十三楞了一下,才喃喃着道:“十四弟还会变戏法?” “这不是戏法。”胤祯肃然说道,而后,他又实验一次,只装大半杯子水,用纸盖住,杯子一翻过来,连水带纸,都掉了下来。 “你们去了欧洲,就会清楚,这不是戏法。这是物理学的一个小实验。”胤祯侃侃说道:“你们口中的奇技**巧很多都属于物理、化学、机械的领域,咱们再固步自封,夜郎自大,不出数十年,就会完全落后于西洋。 你们不清楚,我却是感受最深,火枪火炮包括战舰的研究都离不开数学、物理、化学、机械,而大清根本就没这方面的人才,在这些领域我们已经开始落后了,落后意味着什么?西班牙远东舰队全军覆灭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说,远征欧洲,事关大清百年国运,不仅是战略牵制,更重要的是人才、技术的培养和窃取。” 胤禛此时只想赶紧的去欧洲,培养人才也好,窃取技术也好,对他而言,都无足轻重,略一沉吟,他便沉声道:“十四弟思虑深远,实令四哥惭愧,此去欧洲,一旦有了立足之地,我便马上着手进行各种刺探和人才培养。” 胤祯点了点头道:“四哥,我只给您三年时间,三年内若是没见成效,我将提请皇阿玛换人。” 听的这话,胤禛心里一沉,老十四这是对海军的控制有绝对的自信,他马上拱手道:“十四弟放心,此事,我定将做为第一要务来抓。” “十三哥虽然未能领军远征欧洲,但海军仍会不遗余力的配合四哥的行动。”胤祯沉吟着道:“到了欧洲,四哥便代表着大清,时时事事皆需以国事为重,大清强盛,四哥在欧洲则扬眉吐气,大清弱,四哥便是分封非洲,亦是被人**的下场。” 分封非洲?胤禛听的一喜,老十四有将我分封非洲的想法?他赶紧说道:“十四弟放心,我绝不敢私而废公。” 谈到这里,该说的,该吓的都已说的差不多,略微寒暄几句,老四、老十三便起身告辞,胤祯亦是起身相送。 送走老四,老十三几人,回到书房,方苞便道:“十四爷,培训人才何必急于一时?何不待开通了欧洲贸易之后,再从容派遣?” “时不我待啊。”胤祯轻叹一声,才道:“开通欧洲贸易最少要二年,再说,谴人去欧洲,语言不通,仅是过语言关,便要三年,没个十年八年的,根本学不到皮毛,以后,每年都要谴送一批人才去欧洲,此事不宜再拖。” “如此大规模的培养西学人才,皇上会不会有看法?”方苞有些迟疑的问道“方先生虑的有理。”胤祯点了点头,道:“大力推广西学,皇上可能会担心礼崩乐坏,士子可能会担心抢了他们的入仕之路,就是有此担心,我才迟迟不敢放手推广,不过,谴人去西洋学习,他们现在还察觉不到威胁,待第一批学成归来再说。” 方苞含笑道:“士子不会有多大的担心,随着海外之地开拓,要的是官员补缺,我倒认为,乘此机会,大力在国内推广培养西学人才,十数年后,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京报上再宣传一番,国学西学,都是士子,这西学也就渐渐深入人心了。 再说,国内推广西学,可以国学西学兼修,比起到西洋学习,彻底扔掉国学要强,如此,也不担心礼崩乐坏。” “这提议不错。”胤祯笑道。 待方苞出去后,胤祯独自在书房闲适的踱着,对于欧洲,既要学习,又要打压,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的压制欧洲,而又不至于扼杀欧洲的科技发展?除了军事,还能有什么手段?经济手段,这可不行,大清与欧洲的贸易本就处于巨额顺差之中,损失太大。 生物如何?胤祯心头一跳,对!用外来物种入侵欧洲!现在还没人有这个意识,将臭名昭著水葫芦、水花生、紫茎泽兰、大米草等植物,美洲白蛾、非洲大蜗牛、福寿螺、牛蛙、斑马贝、蛇头鱼等害虫引进欧洲。 (未完待续) 第420章 请君入瓮 如此多繁殖力惊人,四处抢占地盘、争夺阳光养分的植物杀手和缺乏天敌的害虫入侵欧洲,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仅仅是想到水葫芦遍布湖泊,河塘,胤祯就感觉一阵快意。 这年头,根本就没有外来物种入侵的概念,更不要说认识其危害了,除非是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否则,根本就没人能够注意到,如今可没有什么除草剂之类的化学玩意,即便意识到了危害,也难以根除,说不定,还会因此而促进欧洲的化学发展。 胤祯嘴角微微上翘,挂着淡淡的微笑,这个计划,实行起来并不难,大多的罪魁祸首都产自美洲,非洲,即便造成了灾难,也没人会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谁让英国、法国、荷兰、西班牙在美洲、非洲有那么多的殖民地呢? 这计划一旦实施,不过十年或者二、三十年,欧洲的农业、畜牧业、林业都将遭受极大损失,不仅影响欧洲的经济,甚至能遏制欧洲人口的发展。 这法子有点阴,不过,效果很不错! 想到这里,胤祯眉头微皱了皱,由此,他也想到了外来物种入侵最典型的案例,澳洲的兔灾,移民澳洲要千万注意防范这点,另外,还要下令各大海关严密控制外来物种流入大陆,早做防范,也算造福后代了。 正自想的入神,达春却在门口禀报道:“主子,原西班牙舰队司令安赫尔、副司令卡洛斯在外候见。” 恩,胤祯沉吟了下,才道:“带他二人去银安殿,叫张天生也过来,另着人整治桌酒席送来。”这二人是他专程派快马去叫来的,既是要远征欧洲,自然要跟他们开诚布公的详细谈谈,顺带也让俩土包子见识一番京城的繁华。 一进京城,安赫尔、卡洛斯确实象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二人也算是见多识广,颇见些世面,但欧洲的城市,不论是城市规模还是人口与京城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笔直宽阔的街道,美仑美奂的建筑,熙熙攘攘的人群,密密麻麻的店铺,只看的两人应接不暇,赞叹不已。 待进了恂亲王府,二人更是惊诧不已,不仅建筑精美,陈设华丽,更是大的吓人,房子也多的令人吃惊,一道接一道的门,一个接一个的院子,待到的银安殿,两人已是眼花缭乱。 充当翻译的护卫张天生来的很快,将两人领进银安殿看座奉茶,安赫尔、卡洛斯二人看着美仑美奂的殿中陈设和瓷器,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马德里与这京城没法比就算了,这十四王爷的府邸竟然也及得上马德里皇宫了。 胤祯倒也没让二人久等,一身常服的踱了过来,一见胤祯进门,安赫尔、卡洛斯二人急忙起身趋前几步打千儿请安道:“小的安赫尔、卡洛斯给十四王爷请安。” 见二人都是一身簇新的长袍马褂,胤祯微微笑了笑,伸手道:“平身,看坐。” “谢十四王爷殿下。”两人道谢之后起身,待胤祯落座,才小心的坐下。 见二人拘谨,胤祯含笑道:“觉得北京城怎么样?比你们的京城马德里如何?” 安赫尔欠身道:“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东方竟然有如此大规模的城市。” “美的令人窒息,繁华的超出我们的想象。”卡洛斯亦急忙说道:“马德里根本无法比。” “仅仅这座京城,人口便超过一百万。”胤祯有意刺激二人。 安赫尔、卡洛斯二人果然吃惊不小,整个欧洲根本就无法找出一座人口超过百万的,英国的伦敦人口算是最多的,怕是连五十万都不到。 “别惊讶。”胤祯接着道:“大清帝国,不算海外领土的居民,就有两个亿。本土面积应该比整个欧洲还大点。” 二人是彻底无语了,西班牙把海外所有的人口算上也不过才五、六千万,本土就少的可怜了,英国本土连一千万都不到,法国也不到二千万,整个欧洲才多少人?绝对不到二亿!而一个大清帝国就有二亿人口!领土比整个欧洲还大! 见二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胤祯微笑道:“你们到过广州,从广州到天津,大清的海岸线,你们刚刚好走了一半,当然,这不包括新征服的南洋。” 西班牙帝国在海外的领土跨越了南、北美洲,还包括整个中美洲,海岸线也是长的怕人,与大清帝国倒是可以一较长短,不过,令安赫尔、卡洛斯二人无语的是,人家这是本土的疆域,根本不包括海外的,西班牙本土与大清相比,那根本就没法比。 自吹自擂了半晌,胤祯便切入正题,略一沉吟,他便道:“法兰西与我大清帝国向来交好,十五年前,法王路易十四陛下就派遣白晋、张诚等六名法国科学院院士前来我大清帝国交流中西文化,路易十四陛下与我大清皇帝还有私人书信往来。 惊闻法兰西正在欧洲与英国、荷兰、奥地利、葡萄牙、普鲁士等反法同盟交战,我大清帝国康熙大帝十分震怒,愿意发兵前往欧洲助法兰西、西班牙一臂之力。” 听的这番话,安赫尔、卡洛斯二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清帝国愿意发兵前往欧洲帮助西班牙和法兰西?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就因为法兰西曾经派遣几个科学院院士到大清交流? 安赫尔狐疑的看了胤祯一眼,以自己二人目前的处境,他根本没有欺骗的必要,那就是另有目的,大清帝国不会是想乘机攻打西班牙本土吧?想到这里,他又警惕的瞅了胤祯一眼。 见两人神色警惕,左一眼右一眼的猛瞅,胤祯不由微微笑道:“为了中法的友谊,大清不惜派兵远征,另外,大清要开通直接与欧洲的商船贸易,希望能象葡萄牙那样在贵国或是法国租借一个港口进行贸易,当然,战胜之后,从英国、荷兰两国租借也可以。 大清帝国希望能与贵国、法兰西发展贸易,增强交流,至于此次大清帝国与西班牙的冲突,完全是你们先挑起来的,我们愿意坐下来谈,为表诚意,此次发兵欧洲,我们仅派二万海军。” (未完待续) 第421章 不养闲人 两万海军!安赫尔、卡洛斯二人脸色都是一僵,当初在天津城下与大清海军的火枪兵近距离的对射了几轮,那场面至今想起,仍是让人发狂,事后,他们从死者中弹的伤口及贯穿等情况分析,大清帝国火枪的穿透力、杀伤力要比西班牙火枪大的多。 更让他们发怵的是大清火枪兵装弹的快速和惊人的纪律性、服从性,两万这样素质的火枪兵到了欧洲,那会是什么情形?西班牙是绝对难以抵挡的。 至于租借港口,二人稍想了下,才明白胤祯指的是想仿效葡萄牙在大清帝国租借澳门的例子,在西班牙租借港口以扩展海上贸易,这种事,对于看重商贸的欧洲人来来说,并不是坏事,二人也根本想不到国家主权什么的,反倒是认为,就为这么点破事,发兵远征数万里,这借口太蹩脚。 沉吟了半晌,安赫尔才试探着问道:“十四王爷既然要发兵欧洲以援助西班牙、法兰西抗衡英、荷、奥等国,咱们被俘的七千多海军,十四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一听这话,胤祯不由暗笑,看来,仅只是租借港口这个理由,获利太少,这两人还有些不敢相信,略微沉吟,他才道:“不仅是你们这七千余人,在吕宋还有数千人,当然,大清不仅要开通欧洲的直接商贸,同时,也要开通美洲的商贸,对大清而言,阿卡普尔科港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阿卡普尔科港?安赫尔、卡洛斯二人微微一怔,看来,大清帝国也开始迈出海外扩张的步伐了,阿卡普尔科港的主要作用便是针对远东的贸易,没了马尼拉这条航线,很快就会衰落,对西班牙作用并不大,但若是送给大清帝国,可谓是后患无穷。 大清帝国在美洲有了阿卡普尔科港这个桥头堡,西班牙在美洲的海外领地,特别是新西班牙便将受到直接的威胁,不过,相对于西班牙本土在欧洲的安全,海外的领地又算什么呢?有大清帝国这二万海军,法西联盟定然可以扭转颓势,甚至可以反败为胜,海外领地多的是,哪里不能抢?本土则是万不能失。 再说了,这些事情该是国王腓力五世和那些大臣们考虑的,与他们无关,不管是否谈得拢,至少能够解决他们自身和七千俘虏目前窘迫的处境,只要这些大清海军不是攻击西班牙本土,他们从中穿针引线,给处境岌岌可危的西班牙和法兰西提供一个翻盘的机会,就凭这点,他们二人就功不可没。 想到这里,卡洛斯迫不及待的试探道:“十四王爷是真心援助我们,不是趁火打劫?” 胤祯微微笑道:“两位将军难道认为本王狂妄无知到凭借两万海军就能挑战整个欧洲?” 一听胤祯说是挑战整个欧洲,而不是西班牙,安赫尔、卡洛斯二人不由稍楞了一下,都是大为惊讶,这位十四王爷竟然对欧洲的情况了解的如此透彻!看来,国内那些个大臣要头痛了。 既然大清并无攻击本土的意图,安赫尔、卡洛斯二人都放下心来,安赫尔继续旧话重提,“十四王爷,这数千俘虏。” 胤祯含笑道:“大清帝国对于此次发兵欧洲援助法西联盟,是很有诚意的,你们,连同吕宋的俘虏都可以分批无偿的送回西班牙。” 一听这话,安赫尔、卡洛斯二人立时放下心来,既是如此,已足可证明大清帝国的诚意,二人立刻起身跪谢道:“非常感谢尊敬的十四王爷殿下,我们愿意竭诚为您效劳。” 见两人表态,胤祯亦是暗松了一口气,有他二人倾力协助,远征欧洲的航线就不成问题了,至少在航程上的非战斗减员要大大降低,点了点头,他才道:“你二人回天津之后,即刻整顿部队,赶往威海卫,乘船去噶罗巴。” 一听不用再呆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津,二人都是大喜,立刻齐声道:“尊令。” 胤祯之所以急于要他们赶赴噶罗巴,是不想白养着他们,既然是要援助西班牙,再让他们修路自然是不可能了,这半年时间,让他们去剿灭南洋的土著,既能卖给他们一个天大的人情,也给自己省不少事,这屠杀南洋土著的恶名就让西班牙人去背。 眼见酒宴已经备好,胤祯含笑道:“酒宴已经备好,今日请二位尝尝东方的美食。” *胤祯在银安殿宴请安赫尔、卡洛斯二人,席间相谈甚欢,后院此时却是哭声震天,三子弘映与四子弘暟两个小屁孩乘侍侯的丫鬟不注意,为争一把小弓,大打出手,弘暟额头被小弓敲出一大包,哭的是惊天动地。 清朝家法,皇子、皇孙,年满六岁,即就外傅读书,大清早四、五点就要赶到书房读书,不过弘映、弘暟二人刚好六岁,课程简单,一般上午十一点就放学回府,弘春、弘明两兄弟则没那么轻松,下午五点才能放学,而且一年只有二天假,元旦是一整天,过年是两个半天。 两屁孩争的这把小弓,便是他们练骑射的用的,弘暟这一哭,自然是吓坏了侍侯的丫鬟及院里的太监仆从,也惊动了正在上房闲聊的嫡福晋海若,侧福晋珈宁二人,循声赶到东跨院,一见弘暟额头肿起的大包,完颜海若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老四弘暟是嫡福晋海若所生,一见这光景,她哪里有不心疼之理,一屋的丫鬟婆子太监一见这情形,立时就跪了一地,负责照看的四个丫鬟年纪也不大,不过才十一、二岁,都是府中仆从的子女,知道闯了大祸,吓得只知道磕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侧福晋珈宁扫了众人一眼,才轻斥道:“还楞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四爷带去上房敷药?” 海若瞥了四个丫鬟一眼,牵着弘暟、弘映哥俩出去了,珈宁这才问道:“怎么回事?怎会打起诺大一个包?你们不知道王爷在府里?” “都是,都是奴婢们疏忽。”一个胆子稍大的丫鬟开口道:“方才,常二在院门口溜了一跤,响动颇大,咱们一时好奇都跑去看热闹了,万没料到三爷、四爷为争把小弓打了起来,都是奴婢们的错。” 胤祯这六、七年,一无所出,仅仅就只有这四个儿子,争储之时,又担心对手在他子嗣上出妖蛾子,是以吩咐严加小心,合府上下对这四位小爷呵护的无微不至,今儿这事情,放在平常宗室府邸,也不是小事,至少,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 珈宁想了想,海若性子柔和,虽然心痛,大不了斥责几句,可胤祯正在府上,每日里要请安,瞒是瞒不过去的,怕是连她们几个福晋都要吃挂落,沉吟了片刻,她才道:“你们四个去上房门口跪着吧,做做样子,嫡福晋气消了,我再为那么求求情。” 京城的冬天冷,室外可说是滴水成冰,可怜四个小丫鬟,这一跪,就是大半个时辰,一个个跪的手脚麻木,身子僵硬。 上房里,四个小太监也是一溜的跪在珈宁前面,珈宁手里拿这那把小弓,道:“这是三爷、四爷练骑射的小弓?” 领头的小太监机灵,知道今儿就是这把小弓惹的祸,忙叩首道:“回主子,宫里有规矩,小主子练骑射的弓,一律不得包裹缠线,并非奴才们疏忽。” 珈宁一听这话,立刻话头一转,轻斥道:“两个小主子,你们何以就拿了一把弓来?” “主子息怒。”那小太监叩首道:“这小弓是刚刚做好的,奴才们是拿一把过来试试,看小主子能拉开不?” 将安赫尔、卡洛斯二人打发走,胤祯便回到后院,准备陪几个福晋聊聊天,拉拉家常,他一年在京的时间本就不多,回京又是忙的昏天黑地,根本就没多少时间陪几个福晋,这几日有暇,自然要多陪陪,自个也能放松放松。 进到上房的大院,看到四个小丫头木桩一般矗在地上,胤祯便知定是犯了错,待走近了才发现竟然都是小丫鬟,不过十一、二岁间,心里顿感恻然。 四个小丫头一见是胤祯,心里更觉惊恐,忙叩头请安,但跪的时间长了,身子都是僵的,动作也就格外僵硬。 “这都是些什么事?”胤祯轻声嘀咕了一声,才道:“都起来,都去换身衣服,活动下,再来上房。” 四个小丫头原本担心被胤祯责罚,没料到胤祯却是救星,当即就喜形于色的谢恩,起身去换衣裳。 屋里听到动静,早就迎了出来,海若闻到胤祯的酒味,便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将早就备下的醒酒汤端来。 胤祯进屋上了炕,便将一应丫鬟仆从都屏退了,而后,端起茶呷了几口,才皱着眉头道:“那四个小丫头犯了什么错?大冷的天,罚在外面跪?” 海若、珈宁二人见胤祯一落座就问这事,不由对视了一眼,珈宁才轻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未完待续) 第422章 家务事 听的珈宁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说完,胤祯一阵无语,就那么点小事情,至于嘛?说到底,还是对下人不宽厚,略微沉吟,他才道:“小孩子难免磕磕碰碰,照顾不周,训斥一顿也就是了,大冷的天,跪在外面,她们才多大?都是些孩子。” 见胤祯不仅未责怪,反而为几个小丫头说话,珈宁不由暗松了一口气,含笑回道:“王爷宽厚仁爱,那就免了她们惩罚,不过,她们可不小了,都是十一、二岁的丫头,再有两年,都到了嫁人的年龄,现在对她们严点,日后,才能少吃点苦头,而且,还要防着人家说闲话,咱们恂王府出去的丫头,恁的没规矩。” 胤祯没料到道,珈宁竟然还说出了这么一番道理,不由一阵语塞,倒是忘了,这年头成婚早,十四、五岁便多已经成婚生子,他脸色不由和缓下来,道:“就你嘴利。” 说着已是枕着靠垫斜躺了下来,道:“上次爷教你的按摩手法练的怎么样了?来给爷捏捏揉揉,松松骨。” 珈宁瞟了一眼海若,嗔道:“穿的那么周整,有力也使不上。” 胤祯起身便脱了外面的罩袍,而后,又对完颜海若道:“老四没事吧?人呢?” “没事,哥俩又一起去玩了。”海若微微笑道,说着,她便站起身,想避出去。 胤祯却伸手示意她坐下,轻笑道:“您想哪里去了?按摩可以消乏,让珈宁给你们贴身丫鬟教教,都可以试试,保证你们都喜欢。” 完颜海若被说的俏脸一红,抿嘴笑道:“我才没多想,珈宁这几年都被您带坏了。” “姐姐也来笑话我。”珈宁回身嗔了她一眼。 三人打趣了几句,四个小丫头已是换了衣服进来请罪,不言声的跪了一溜,完颜海若看了四人一眼,才道:“你们也忒大意了,看个热闹竟然跑的一个不剩,幸亏是打着额头,这要是打着眼睛什么的,岂不是要祸及家人?” 一见嫡福晋开口,几个丫鬟心里都松了口气,连忙叩头认错:“奴婢们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 “这次有王爷为你们求情,就免了责罚,下次再犯,数罪并罚,下去吧。”完颜海若淡淡的说道。 “谢福晋不罪之恩。”四个小丫头连忙叩谢道,而后又对胤祯叩首道:“谢王爷宽宏大量。”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胤祯看着几人道:“福晋责罚你们,也是为你们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下去慢慢琢磨。” 待四个小丫鬟退出,胤祯才接着道:“虽说有主仆之分,但还是不要随意体罚,不过才十一、二岁,正是发育的时候,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王爷可真是菩萨心肠,”珈宁边揉捏着,边道:“满京城谁不说咱恂王府宽厚,再宽,下人可就没了规矩。” “爷并未说要一味宽厚,可以改其它法子惩罚嘛。” 完颜海若对珈宁眨了眨眼,道:“王爷一天到晚见人说事,累极了的人,难得松泛一下,不说这些小事了,咱们慢慢改。” 胤祯闭着眼睛享受着,听了这话,又道:“映儿暟儿虽说年纪还小,但也不能一味放纵,开年过后,从义学请位懂西学的外傅来府中教他们西学启蒙。” 皇子皇孙学习西学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那么小就开始,却是有些早了,不过,这话完颜海若却是不好说,她有两个儿子,可不想让胤祯觉得她太过溺爱儿子。 珈宁受宠极多,却连生的三个女儿,她倒没什么顾忌,当下便道:“王爷,三爷、四爷才六岁,是不是太早了?” 六岁还早?我都嫌迟了,胤祯想了想,不好怎么解释,只得换了种说法道:“早什么?西学日后能派上大用场,叫春儿、明儿两人每天也抽一个时辰学西学。” 珈宁万没料到,一句话,竟然把大爷、二爷又捎进去了,登时不敢再吭声,完颜海若虽是心痛儿子,却也知道胤祯这是为儿子们好,自然不好反对。 胤祯却是又问道:“在广州阵亡的那些亲卫家属,你们是怎么料理的?” 听胤祯突然提到这茬,完颜海若心里不由一紧,胤祯难道又要出征?否则好端端的怎会问起这事?她急忙回道:“尊王爷吩咐,不仅厚恤,而且家属都安排的优差,一应待遇在下人中是最好的。” “这两日,我得抽空去看看他们。”胤祯喃喃道。 “王爷可是又要出兵?”完颜海若着紧的问道。 “想多了您。”胤祯含笑道:“我最多就在南洋、澳洲转转,不碍事。”沉吟了阵,他才吩咐道:“这些家属,逢年节,让他们进府来请安,见见他们,随时过问他们的生活情况,有困难的,多帮忖一点。另外,将这些家属子弟十岁以下的,全部送进义学读书府中下人子弟也一并送去吧,不差那点钱。” “恩,开年,我就吩咐下去。”完颜海若说着,又轻笑道:“咱们府中,内内外外,有不少就是那些阵亡或者是残疾亲卫的家属,爷不用担心会寒了人心。” 胤祯却是沉声道:“不独为做给活着的亲卫看,也是让自己安心,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其家属子弟我自然要照顾好。” 听胤祯话语沉重,海若,珈宁二人都半晌不敢接话,见气氛有些沉闷,胤祯含笑逗她俩道:“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海若道。 珈宁幽幽的道:“我想听坏消息。” 胤祯轻笑道:“好消息嘛,忙完这阵,我在京城的时间会长的多。”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府中几个福晋这六、七年都没动静了,胤祯长驻府中,机会自然要大的多,特别是珈宁,连生了三个女儿,她简直都快郁闷死了。 珈宁急急问道:“坏消息是什么?” “这坏消息嘛。”胤祯拉长声音道:“有人跟你们争宠来了,张梦娇今年要搬来京城长住了。” (未完待续) 第423章 通房丫头 次日一早,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礼部汉尚书陈元龙,四人便赶至恂亲王府登门拜访。 难得放假,胤祯自然不会早起,包福全在门外禀报时,他正兀自好睡,闻报礼部尚书陈元龙也来了,自然明白是为了何事,当即就吩咐道:“带他们去银安殿奉茶,我马上就来。” 一听这话,完颜海若立即就带了秋分、香巧两个贴身丫鬟过来侍侯胤祯起床,胤祯一边任两个丫鬟摆布,一边抱怨道:“被你们侍侯惯了,我出京可就不习惯了。” “王爷是想带这俩丫鬟出京不是?”完颜海若抿着嘴打趣道。 秋分、香巧两个丫鬟听的脸一红,手脚顿时都慢了下来,两人都在十七、八岁之间,早就到了嫁人的年龄,海若却从不提给二人指婚的话头,对嫡福晋的想法,她二人也是心知肚明,王爷这几年时间,由贝子一路晋到亲王,如今又是有实无名的储君。 合府上下虽然不敢明说,但谁心里没数?这府里上上下下,内内外外,哪个不是暗着较劲儿,就图能得到王爷赏识,一旦王爷御极登基,他们可都是藩邸旧人,前程自是不可限量。 府里一众丫鬟,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哪个心里不是想着能够梳头开脸做个通房丫鬟?福晋身边的贴身丫鬟可是近水楼台,占尽了优势,无奈王爷一年到头不在府中,回府后也是没完没了的见人说事,很晚才从书房回到后院,几个福晋他都忙不过来,哪有精力招惹她们。 但是能够跟着出京可就不同了,因此一听这话,秋分、香巧都是脸红心跳,既有点害羞又有点紧张,手上的动作自然是慢了下来。 胤祯很是**的察觉到了,不由暗自好笑,秋分、香巧这两丫鬟,他是极熟的,不论相貌还是身材都没得说,他也清楚这俩丫鬟是完颜海若特意栽培的,为的便是争宠,这俩丫鬟都是她身边出来的,若是受宠,她的地位自然也就稳固。 想不到,昨日才说张梦娇要来,海若今儿就把俩丫鬟给推了出来,以后,御极登基了,这后宫争宠怕是不得了,倒是要跟康熙好好学点经验,海若性子柔和,也得适当偏一点。 想到这里,胤祯不由轻笑道:“我出京都是领兵,带两个丫鬟象什么话?” 听得这话,秋分、香巧固然是大失所望,完颜海若也微有失落,胤祯却是接着又道:“不过,秋分、香巧也老大不小了,二人若是有心仪的,也该给她们指婚了,省得别人闲话。” 一听这话,秋分、香巧登时就是一楞,而后赶紧的退后两步跪下道:“王爷,奴婢自小就跟在福晋身旁,还望王爷千万不要赶我们出府。” “赶紧的起来侍侯,爷还要急着见人。”胤祯和煦的说道,而后看向完颜海若道:“这几年,我一直没要丫鬟侍侯,这俩丫鬟既是没心仪的人,就拨过来侍侯我吧,您另物色两个。” 完颜海若听的一喜,忙蹲了个万福,道:“谢爷体恤。”说完,又对两丫鬟道:“还不谢王爷恩典?” *一出门,胤祯才发现天空又开始飘雪了,雪不大,地上都还未全湿,仰头望了一眼阴暗的天空,暗道怕又是一场大雪。 步入银安殿,八阿哥胤禩等四人都起身虚迎了两步,胤祯含笑与四人见礼之后,又伸手让座,落座之后,胤禩便笑道:“有关皇阿玛六十圣寿的庆典一事,陈宗伯(大宗伯,礼部尚书的尊称。)心里不塌实,因此一早便前来拜访。” 礼部尚书陈元龙立即就掏了两份折子呈上来,并沉声道:“十四爷,这是今年十一月,礼部奏请圣寿庆典和京师大臣的公请皇上就尊号的两份折子,还请十四爷过目。” 礼部早就已经奏请了?胤祯颇感惊讶的接过来,翻开上面那份折子一看,是礼部上的奏折,礼部奏请: “康熙五十二年,恭遇皇上六旬大庆,中外臣民,莫不欲竭尊亲之戴,上无疆之颂,臣等职任秩宗,应行典礼,谨会同大学士、九卿、詹事、科道、详议奏请隆重举办万寿庆典。” 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康熙的御批: “朕御极以来,惟欲万国乂安,上则敬天法祖,下则垂令名于后世,孜孜然以至须发尽白,心血耗散,历尽忧勤,荡平险阻。自古帝王在位不久,享自不遐者,论者往往归于别故,而未谅帝王实不胜其难,实不堪其劳,忧惧所迫以致享祚之不永也。 朕反覆思维,昔帝尧固辞华封之祝,必似朕临莅年久之君,方能知圣人言之有实也,余则断不能知矣。朕本凉德,惟赖祖考得国之正,积福之深,在位五十余年,寿届六十今忧劳倍增,血气渐惫,惟恐愈久而力不支、愿不遂,以至不全终始,一世勤瘁,俱属徒然,朕惟兢兢惕厉,并无留心祈求甲子之周也。 览礼部之奏,悉属虚文,无有实际。朕惟愿臣清子孝、兄友弟爱、人人皆读正书、勉尽职业、国安民治、盗贼宁息、各以至诚实意、为朕六秩庆祝,朕即嘉纳。此外仪文,朕无所嗜,亦无所好。这所奏不准行。” 康熙驳斥了礼部奏请圣寿庆典?胤祯眉头一皱,又从头看了一遍,康熙语气诚恳,并非虚辞,他不由亦是一楞,传闻有误?康熙并不愿大办六十寿庆?他又打开另一本折子,这是诸臣公奏上尊号的。 诸王、贝勒、贝子、公、文武大臣官员等公奏:“钦惟我皇上至圣至神,允文允武。道贯三极,勋配两仪。御极以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圣敬日跻,乾行不息,宵衣旰食,励精图治者五十余年,厚泽深仁,向风被化者,千百余国。 论功,则超越三王。语德,则包涵二帝。荡荡巍巍,麟麟炳炳,自生民以来聪明天亶,、学问性成,笃敬纯孝,仁至义尽,声教暨讫未有如我皇上者也,是以运际昌期,一人有庆,天锡纯嘏,万寿无疆,率土咸宁,兆民永赖,洵乎德福兼隆,成平极至。 臣等曾率文武大臣官员军民等,屡表请上圣神文武大德广运尊号,我皇上圣德谦冲未蒙俞允,今欣逢万寿六旬正诞。礼部奏请庆贺,又未蒙俞允,臣等何敢再奏? 惟是圣德崇隆,臣民爱戴,万方普庆千载一时,敢竭愚忱,吁恳我皇上俯顺舆情,允上尊号,纶音特沛,钜典聿昭,则臣等幸甚,天下幸甚。” 这份折子上康熙御批回复较短,“朕临莅日久,每于读书鉴古之余,念君临天下之道,惟以实心为本,以实政为务。若侈陈功德,加上尊号,以取虚名,无益治道,朕所不喜。前诸王大臣等屡有奏请,朕曾手书批示,谕以断不允行。所奏知道了。” 胤祯看完,半晌没有做声,康熙一生未就尊号,他是清楚的,但康熙六十大寿确是热热闹闹大办庆典的,终清一朝,著名的千叟宴,便是自康熙六十圣寿开始的,可为何康熙如此言辞恳切的驳斥了礼部圣寿庆典的奏折? 在宫里,李德全也亲口说了,康熙有大办的意思,而且还准备别开生面的邀请天下六十五岁以上的耆老,不论官民,进京庆祝,这不是就是第一次千叟宴? 见胤祯沉吟不语,八阿哥胤禩沉声道:“听闻十四弟要为皇阿玛大办六十圣寿庆典,陈宗伯实揣摩不透皇上心意,特来请十四弟拿个主意。” 陈元龙亦道:“皇上历来崇尚节俭,大办庆典,必然铺张浪费,下官着实担心惹皇上不痛快,白花银子花精力尚在其次,惹的圣颜不悦,可就是我等臣子的罪责了。” 默然半晌,胤祯才扫了几人一眼,问道:“八哥您们是怎么看的?” 憋了这半晌,十阿哥胤誐早就不耐烦了,闻言立刻说道:“民间六十大寿,都要大办,何况皇上?” “十弟这话有理。”老九胤禟亦附和着道:“皇阿玛不欲大办,那是体恤,咱们不能不自觉。” “我亦主张大办。”八阿哥胤禩点了点头道:“不过,陈宗伯的担心亦并非多余,若是因此反而败坏了皇阿玛心情,咱们可就得不偿失,那可真成了花钱买罪受。” 康熙会否是在试探?胤祯猛的冒出这个想法,想想又觉的可能性不大,沉吟片刻,他才道:“大清以孝治天下,皇阿玛六十大寿,岂能循寻常万寿之礼,必须得大办,再说,此次大办庆典所有费用不耗国帑,乃是所有皇子公主筹资庆祝,皇阿玛断不至不喜。” 一听所有皇子公主筹资庆祝,老八几人不由一楞,老十四不是说他独自承办吗?这得摊多少银子?三人都齐齐望向胤祯,心里直打鼓。 胤祯微微笑了笑,道:“不过是借你们的名义而已,让皇阿玛高兴高兴,八哥您们一人出二千两吧,要为难,我替您们垫上?” 一听只二千两,三人都放下心来,八阿哥胤禩笑道:“皇阿玛六十圣寿,咱们岂能一毛不拔?这二千两也太少了,定个二万两吧,否则也说不出口。” (未完待续) 第424章 御笔福字 一听八哥将数目提到二万,老九、老十两人心里都是一阵肉痛,得,这一下,‘四大恒’一年的红利就去了一半,胤祯却是暗骂老八滑头,一提到二万,那铁定是希望自个垫了,连二千两都省了。 稍一沉吟,胤祯才道:“这是喜事,别让一众兄弟不高兴,劳烦八哥给各位兄长都通知一声,有困难的,吱个声儿,我尽都垫付亦无不可,八哥您们这些年,也都不宽裕,表点心意就成。 另外,尚在人世的姊妹仅就剩四人,纯禧、荣宪、恪靖等三位公主,虽远在漠南、漠北,我也想把她们接来给皇阿玛祝寿,九妹悫靖公主就在京城,知会一声便是,这事,我去皇阿玛那里请旨。” 说着,胤祯又转向陈元龙道:“我稍后就进宫,向皇上请旨,此乃恪敬孝道之举,皇上断不会不允,开年之后面,我便要出京,这万寿庆典的具体筹备,还要劳烦八哥和陈宗伯。” 陈元龙心里暗喜,筹备万寿庆典按着规矩办即可,因此而跟十四爷搭上线,才是受益非浅,礼部的满尚书瓦尔答,那是三阿哥的人,自个能靠上十四爷,以后在礼部完全可以扬眉吐气。再说,十四爷可是出了名的财神,此次庆典由他出钱,绝对能够办的四面光八面净,面面讨好。 心中欣喜,他忙起身一揖,沉稳的说道:“筹备万寿庆典,乃是下官职责所在,十四爷鼎力相助,下官谨代礼部一众僚属感激万分,谨听十四爷吩咐。” *封印之后,康熙也悠闲起来,每日写写“福”字,看看书,而后四处走走,胤祯进宫递牌子,康熙正在乾清宫写“福”字,这些御笔书写的“福”字,都是赏赐给京师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地方封疆大吏的,虽然不值钱,对臣子而言,却是无上的荣耀。 对京师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地方封疆大吏而言,过年有没有御笔的“福”字赏赐,直接可以与圣眷是否浓厚挂钩,地方封疆大吏犹为注重,按多年的惯例,过年未收到御笔的“福”字赏赐,来年就得准备挪窝了。 听李德全禀报胤祯在外求见,康熙一丝不苟的写完一个“福”字才道:“召他进来。”说着,便搁笔净手,踱到炕上盘腿坐下,啜着热茶,寻思着老十四的来意。 胤祯进来便叩头道:“儿臣胤祯给皇阿玛请安。” 待他起身,康熙便含笑道:“赐座,赏茶。”待胤祯谢恩落座,他又接着问道:“这几日还在忙差事?” “回皇阿玛,儿臣计划一开年便出京筹备远征欧洲、美洲事宜,新年大吉,皇阿玛无暇分身,是以,儿臣赶在年前来禀报。”胤祯欠身回道。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道:“朕赶在年前,将出征欧洲的使节团成员定下来,便是为方便你行事,你出京便可将使节团带走。” “谢皇阿玛体恤。”胤祯接着便道:“皇阿玛六十圣寿在即,听闻皇阿玛不允大办庆典,儿臣联络了一众兄长准备为皇阿玛举办一个盛大的万寿庆典,以尽孝心,还望皇阿玛允准。” 竟是为此事而来?康熙略微沉吟才道:“远征欧洲、美洲,远洋舰队、澳洲移民,天津、马尼拉、噶罗巴的建设,哪里不需用钱,你虽身家不菲,也不过是勉力支撑,何必再把钱花在毫无益处的庆典上面?你有这份孝心,朕就很知足了。” 一听康熙这话说的实在中肯,胤祯已经是基本肯定下来,康熙确实不愿意大办庆典,不过,如此好的表现机会,他却是不想轻易放过,沉吟片刻,他便说道:“皇阿玛,远征欧洲、美洲的兵力并不多,各种补给有三百万两足够,其他开支并非要一步到位,皆是逐步分期投入,儿臣的压力并非很大。 况且,早在回京之前,儿臣便已经为皇阿玛的六十圣寿预留了二百万两,皇阿玛不愿意耗费国帑,儿臣与众兄弟稍稍凑点,便能承办下来。 再有,万寿庆典并非毫无益处,几百万银子花出去,还不是流入商贾和百姓之手,既能够彰显盛世繁华,又能泽被万民,还能成全儿臣们一片孝心,另外,儿臣还准备借次机会将远嫁蒙古的几位姐姐接回来参加庆典,还望皇阿玛允准。” 康熙听的已是微微笑了起来,这个老十四,想的还真是周全,竟然连远嫁蒙古的姐姐也能想到,这倒也是个机会,让她们和丈夫孩子回京看看也好,澳洲移民需要大量蒙古牧民,让他们去天津感受一下澳洲移民的规模和保障,回去也方便宣传。 最难得的是老十四这份心意,对那几个没有什么印象的姐姐,他尚能如此顾全,着实令人欣慰,况且,经他这一说,举办万寿庆典与大建园林竟有异曲同工之效,也亏他能说会道。 想到这里,康熙含笑道:“你想办的事情,总能找个足够的理由,朕允你便是,不过,此次万寿庆典,朕欲邀请天下六十五岁以上的耆老,不论官民,进京祝寿,你意如何?” 一听康熙允准,胤祯不由大喜,忙奉承道:“我大清以孝治天下,尊老敬老,是为大清美德,皇阿玛此举乃亘古未闻之创举,必然震烁古今,流传后世。” 康熙也未料到,胤祯竟然一下将此举与‘以孝治天下’联系起来,而且评价如此之高,这倒是大出他的意料,心里不仅甚为得意,对这一创举也充满了期待。 见康熙高兴,胤祯连忙又道:“皇阿玛,考虑到西学在造舰、炼钢炼铁、火器、火药等军事方面以及勘探绘测、修坝筑堤、修路架桥、探矿炼矿等民用方面的应用越来越多,特别是随着海外之地的扩张,急需各种西学人才,如今别说是西学人才,便是数学人才、杂学人才亦是奇缺无比。 有鉴于此,儿臣拟在京城、天津、上海、厦门、江宁、福州、广州等地开办义学,招收适龄孩童入学,同时学习国学与西学,培养大清自己的人才,还望皇阿玛允准。” (未完待续) 第425章 推广西学 康熙正自憧憬着千叟宴的盛况,听的胤祯突然一下把话题拉到兴西学这方面来,登时就大为警惕,推广倡导西学可不是小事,在宗室子弟中推及,他还只担心把西学用于火器,大规模的在民间推广,就不是应用于火器那么简单了。 大清的西学完全是靠来自西洋的传教士传播的,而传教士的主要职责却是宗教传播,跟传教士学习西学,必然要被灌输西方宗教、文化、世界观等思想,这些思想与大清的统治基础——儒家思想是背道而驰的。 西洋人虽然也宣传君权神授,可令人无法忍受的是,他们宣扬的是神权高于君权,在大清推广西学,无异于向大批士子灌输西方的宗教理念——神权高于君权,这不仅会引发两种思想的猛烈撞击,甚至可能引起儒家思想的崩溃,对大清而言,那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康熙对这一点看的十分透彻,这也是他明知西学的实际应用远远大于国学,却一直不允许在民间传播西学的根本原因,在京城的传教士不少,他身边就有不少传教士,南怀仁、白晋等人都不止一次的向他灌输西方宗教思想,企图引他入教,企图通过西学的吸引力在大清推进他们的传教事业。 康熙也正是因为洞悉传教士的目的,所以一直将传教士的活动范围局限在京城、广州两地,后来才应胤祯的请求允许在上海驻留。 四年前,胤祯在京城办希望义学,请传教士授课,康熙之所以允准,一则是考虑到不能总是假手于西洋传教士,总得培养一点大清自己的西学人才,二则,传教士在京城也在传教,不在乎多出几个教民来,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他根本不担心能搅起多大的风浪来。 但胤祯请求在各地推广西学,可就不是小事情了,默然半晌,康熙才道:“一直以来,你对西洋的防范,更甚于朝中诸臣,你可曾想过,在各地推广西学,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胤祯虽然知道康熙严禁在民间传播西学,却一直未琢磨透康熙如此做的真实原因,听他这话的意思,在各地推广西学,竟似不利于防范西洋人,他顿时也是一头雾水,思忖了半晌,也未能想到传教士身上,他只得道:“儿臣愚顿,还望皇阿玛点拨。” 康熙暗叹了口气,才道:“那么多义学,你让何人来教?” 一听这话,胤祯登时醍醐灌顶,原来康熙是担心传教士借机传教,他忙欠身道:“回皇阿玛,各地义学,儿臣打算从六、七岁的孩童培养起,所谓的西学,便是数学、几何、物理、化学、医学、自然等科,当然,六、七岁的孩童不可能一下接触学习那么深的知识,儿臣准备先授国学和基础数学,国学不用儿臣操心,基础数学,儿臣年前这几日就编撰出来,届时还请皇阿玛指正。 至于教数学的外傅(孩子老师),一般的士子把教材看过几遍都能胜任,根本不用传教士授课,五、六年后,现在希望义学的孩子也可以赴各地任教了,有这时间,西学的各科教材,儿臣也定然会组织人编写出来了,从头至尾,根本不用西洋的传教士插手。” 老十四竟然是这个打算?康熙听的一楞,弄了半晌,他根本就没打算利用西洋的传教士?他那个希望义学培养出来的人,根本就是为推广西学储备的人才?这个老十四,想的还真是长远,谁能想到他当年创办希望义学,竟然有着如此深意? 既然是不用传教士,仅仅只是单纯的学习西学,康熙还能说什么?不过,想到胤祯方才说编撰数学的基础教材,他不由起了好奇心,这个老十四还会编书? 想到这里,康熙脸上已是露出了笑容,微微颌首道:“西学应用甚广,大清确实该着手培养自己的西学人才,从孩子抓起,循序渐进,这个想法很好,二、三十年后,大清定然会人才喷涌,只是,朕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这话,胤祯就不好奉承了,要说康熙还能再活二、三十年,自个都觉的肉麻,他忙换个角度奉承道:“皇阿玛,大清的百年盛世,人才鼎盛,都是由皇阿玛一手奠定的基础。” “好!说的不错。”康熙已是微笑起来,稍后,他才道:“朕看京城的希望义学规模扩大了不少,这义学也不必局限于那么几个地方,湖广、晋鲁之地也增设几所,不能造成人才失衡,江南独盛的局面要逐步打破。” 胤祯听暗自佩服不已,康熙这是看出了西学的发展前景,开始为平衡今后朝廷的局面而未雨绸缪了,时时刻刻从大局着手,才是他要学习的,他忙欠身道:“皇阿玛高瞻远瞩,圣虑深远,儿臣受教,定将义学逐步推广至每个省府。” 康熙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沉吟着道:“兴西学,于国而言,有利亦有弊,随着海外领地的扩展,显然是利大于弊的,不过,其弊端亦不能轻忽,兴起之初,便须未雨绸缪,在炼钢炼铁、火器铸造、船舶制造等方面皆必须要严加管束,形成制度,以免给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 胤祯心里也清楚,兴西学是把双刃剑,但却是不得不兴,否则便是落后挨打的局面,闻听康熙叮嘱,他神色肃然的说道:“皇阿玛放心,儿臣必定摸索出一套防范森严的管理之法出来。” 康熙对此倒不是很上心,等西学兴起,至少得二十年后,他那时早已作古,这事他多操心无益,老十四自然会操心,他也相信老十四有这个能力,慢慢呷了口茶,他才道:“开年之后,移民澳洲便将开始,你不在京,此事,由谁主持,你心中可有适合人选?” 移民澳洲,虽说是胤祯掏的银子,但在人事任命上,他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僭越,一旦开口,康熙定然会应允,但心里估计不会舒服,甚至可能有被威胁的感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因此,胤祯马上就回道:“回皇阿玛,此事儿臣没有考虑过,还请皇阿玛圣心默定。” 见胤祯如此谨慎,康熙不由大为满意,老十四如今实力势力比起老二胤礽不知强了多少,却始终谨守臣子本分,不妄言、不僭越,这就堪为难得了,不过,移民澳洲之费用都是老十四出,他也不想让他心里不舒服,略微沉吟,他才道:“移民澳洲,牵连数省,朕意着张鹏翮、富宁安、施世纶三人一同负责,你意如何?” 胤祯心里叫苦,简单说好是不行的,这必须得说出好在那里,才显的心悦诚服,也才能显出自己的才干,沉吟了片刻,他才欠身回道:“移民澳洲,组织的好坏以及安排的周详与否,直接关系到澳洲的开发及日后的稳定,而且整个移民前后历经七年之久。 因此,这首批移民,必须得挑选一批清廉爱民,熟悉政务的大员负责,此三人皆以清廉闻名,又熟知地方部院政务,管着官员考评,正是最佳人选。” 听胤祯说的头头是道,康熙不由微微颌首,却是不再说话,若是胤祯再无其它事情,他便准备叫跪安了。 见此情形,胤祯立即说道:“皇阿玛,如今南洋、澳洲已经纳入大清版图,广州的商贸、军事地位便日益凸显,儿臣有意在广州建立大型海军基地。” 在广州建海军基地,这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何以老十四如此郑重的提出来?康熙略微一想,便料到他想大力发展广州,这是要安插放心的人去广州,微微犹豫,他才道:“广东巡抚满丕官声不好,屡遭参劾,你可有适合人选?” 一见康熙如此关照,胤祯倒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下才道:“皇阿玛,一旦征了日本,海军的重点便要南移,上海的基地都要迁往广州,儿臣举荐恩师法海。” 法海?才从七品升到三品,转眼又外放巡抚?不过其人才学操守皆是上上之选,既是胤祯的老师,也是自个的表弟,康熙略微沉吟,便道:“法海才学出众,清廉守节,堪当大任,照准。” “谢皇阿玛体恤。”胤祯忙起身叩谢道。 见他起身,康熙微微点头道:“一开年又要忙碌起来,乘着这几日闲暇,好好休息一下,跪安吧。” *威海卫位于山东半岛东北端,北隔渤海海峡与辽东半岛旅顺口势成犄角,共为渤海锁钥,系拱卫京津海上之天然门户。 威海卫为不冻良港,三面环山,前有刘公岛扼守,形成向东、向北两条航道和进出口,日岛、黄岛、牙石等岛罗列刘公岛两侧,构成港域天然屏障,形势险固。 威海卫历史悠久,原为滨海渔村,汉称石落,元朝称清泉夼,明朝洪武三十一年(1398),为防倭寇袭扰设卫,称威海卫,以威镇海疆之意命名。 大清皇家海军,天津海军学院的一万新学员这个冬季便在总队长武格的带领下就近移到威海卫训练。 (未完待续) 第426章 担心哗变 康熙五十二年正月二十二日,各地方衙门的‘开印’日,足足休了一个月年假的官员纷纷赶回任所开衙办事。 山东登州府,文登县,威海卫城北门外,实授副将衔的武格身着笔挺的海军军装站在最前面,身后是十几位同样军装笔挺的海军将领,旁边则是威海卫守备及以下几个武官,文登县县令及当地几位吕姓士绅,一众人都立在寒风中默默的等着。 因见武格不说话,一众海军将领也是沉默不语,一同等待的官员品级差的太远,亦不敢闲谈,那几位吕姓士绅就更不吭声了,场面显的十分沉闷。 昨日,武格就接到打前站的护卫传信,今日,十四爷、十三爷连同那数千西班牙俘虏将到达威海卫,是以,一众人都赶到北门躬迎。 胤祯会来威海卫,武格是没料想到的,他率队前来威海卫练兵不过是为避开渤海的封冻期,十四爷特意前来,应该不仅仅只是探望他们如此简单,有可能是借机考察威海卫港口的情况,这地方冬季不冻,离着天津又近,倒是个不错的军港。 不过,他此时想的却不是这问题,昨日与十四爷的护卫闲聊,他才得知,一直假想中的南洋海战不会发生了,朝廷已经决定今年夏季远征欧洲、美洲,天津、上海两地的新学员都在远征之列。 武格至今都未想明白,南洋海战,那是打到家门口了,不得不拼尽全力去打,即便是把才训练一年的新学员拉上战场,他也毫无怨言。 可把这些才训练一年的新学员拉去远征欧洲,他就有些想不通了,跨海数万里远征,那可不是儿戏,不知道十四爷是怎么想的?让这些个新学员远征欧洲,不知道最后能有多少人回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叹了一声,从去年六月正式接手天津海军学院以来,他几乎就没休息过,一万新学员也被他练的喘不过气来,一切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南洋海战,没想到,一转眼却成了远征欧洲。 “武总,院长他们到了。”一名海军将领上前轻声提醒到。 武格抬头一看,果然,先头的骑兵已经远远冒出了身影,武格急忙下意识的整了整军装,而后沉声命令道:“互查军容。” 一众海军将领忙着检查军容,旁边的威海卫守备胡敏及属下的几个武官却是看的羡慕不已,海军也太有钱了,顿顿见肉就不说了,人家训练的苦,可这身军装实在是太让人眼馋了,不仅暖和,而且怎么看怎么神气,特别是这大衣,跟他们一比,他们的号褂简直就是叫花子穿的,都是当兵,而且还都是大清的兵,这差距也太他妈大了,更郁闷的是他们的饷银也高的吓人。 胤祯并未跟着大队,而是和十三胤祥两人率先而行,一行骑队转眼便到城门口,一见武格等一众海军将领在路边候迎,便勒马停了下来。 武格一见,便大声喝道:“敬礼” 胤祯骑在马上,很是欣慰的看着一帮精神抖擞的海军将领,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而后跳下马来,一见这情形,威海卫守备、文登县县令及一众武官士绅,连忙跪下躬请圣安,胤祯这才想到自个身上还兼有钦差身份,他含笑对众人道:“依仗还在后面,进城再行仪式。” 说着,转过身来,对着武格一众人道:“怎么穿着一身军装来迎钦差?这军装跪在地上,可是有损形象。” 武格先给跟随在后的胤祥敬了个礼,而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都怪标下考虑不周,没想到在这旮旯,还要迎接钦差,官服都留在了天津。” “呵呵,这话倒是怪我来的不应该了?”胤祯轻笑道。 武格忙立正道:“标下不敢。” “先进城吧。”胤祯笑道。 一进威海卫城,胤祯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简直就是个土围子,也能叫城?实在是太小了,他身后可还跟着六、七千的西班牙俘虏,晚上宿营可是个大问题。 一行人进入早已腾出来的威海卫守备署,一落座,胤祯便问道:“上海的沙船可曾赶到?” “回院长,前日便已到了,总计有一百一十二艘。”武格恭敬的回道。 听说船到了,胤祯不由松了口气,今晚挤一晚,明日一早就登船出发,问题倒不大,伸手示意武格坐下他才问道:“这地方,肉食跟的上吗?” 落座后,武格仍是笔直的挺着腰,道:“比起天津要差点,不过冻的鱼虾倒不少。” 有鱼虾也不错,胤祯接着问道:“训练的情形如何?” “这批学员素质较高,队列、实弹射击成绩都不错,但是,操纵战舰短时间却是难以上手。”说到这里,武格略一犹豫,仍是接着道:“院长,恕标下直言,这批新学员远征欧洲、美洲,实在太过冒险,能否再拖一年?” “不错,敢于直言。”胤祯点点头道:“跨海四万里远征,我也清楚风险极大,但是我却等不起,也不能等,早远征一年,大清可能会获得数年甚至是十数年的发展时间。”说着,他将欧洲的情形和出征欧洲的目的意义说了一遍。 一听远征欧洲意义如此重大,武格立刻起身一个敬礼,道:“标下鼠目寸光,实在惭愧,还请院长责罚。” “你不知欧洲的情形,何罪之有?”胤祯伸手着他坐下,才问道:“远征欧洲、美洲的消息传出去没有?” “没有,标下担心引起恐慌,跟任何人都未敢提及。”武格沉声道。 胤祥很是赞赏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忖,那多嘴的护卫怕是要倒霉了。 听的这话,胤祯却是一惊,这些个新学员,基本都是没出过远门的,别说四万里,四千里就足以吓坏他们,这消息一传开,保不准有哗变的可能,稍稍沉吟,他便道:“都是新学员,一听说远征四万里,难免恐慌,先把消息压下。”说到这里,他转头对胤祥道:“十三哥,你去应付一下那些个官员士绅,另外,着他们准备点鱼虾给西班牙人,再叫安赫尔、卡洛斯过来。” 待胤祥出门,胤祯又对外喝道:“叫达春进来。” 达春闻讯急忙赶了过来,“主子,有何吩咐?” 胤祯沉声吩咐道:“将所有的亲卫、护卫与海军隔离开来,有接触的全部暂时与亲卫住一起,不准泄露远征欧洲、美洲的军情。” (未完待续) 第427章 胤禛私访 因担心消息泄露引起新兵哗变、大规模逃跑,胤祯仅在威海卫呆了半天,视察了港口情形之后,次日便登船随大部南下。 威海卫港口目前基本是没有开发,胤祯特意赶来威海卫也不是考察港口来的,威海卫作为大清北洋舰队的分基地,有着得天独后的优势,这点他是非常清楚的,对面的旅顺、三山海口(大连)也是天然的不冻良港,只不过,他现在根本没精力开发,只能是先放一放了。 此来威海卫,他纯粹是担心西班牙的数千战俘,天津兵变,数百海军士兵死于与西班牙火枪兵近距离的对射之下,他是真不放心那些个在天津海军学院充任教员的老兵,远征欧洲,还指望着这些西班牙人带路呢,激发了矛盾,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一路南下,新学员都在西班牙教员的指导下学习实际操纵战船,胤祯、胤祥、武格三人在甲板上看了一阵便回到船舱,招手示意几人都坐下,胤祯才对武格说道:“北洋舰队今年开始远征美洲,这一去一来,便是一年,你不能局限于学员的训练,这黄海、东海上的航线你要烂熟于胸,至琉球、至朝鲜、至倭国的航线,周边海域图,都要详细的测绘下来。” 武格闻言一怔,训练新学员,已经是一天到晚忙不过来了,哪里有时间精力去做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可要是的时间和精力,而且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胤祥却是笑道:“楞什么?十四弟的意思是要征倭国,征朝鲜,琉球也要设府置县,腾出手来就要出征,让你做好准备。” 征倭国,武格是清楚的,没料到连朝鲜、琉球这两个藩属国,十四爷也不放过,他略微迟疑,才响亮的回道:“是,标下尊命。” 见这情形,胤祯知道他心里有疑虑,便道:“倭寇之害已无须再言,必须彻底灭了,方能一劳永逸,没了倭国,朝鲜便无存在价值,藩属国,那也是国,咱们不要那些虚名声,直接吞了,省心省事,万国来朝那一套虚名,咱不稀罕,名义上是他们朝贡,可实际上是咱们却亏的厉害。” 犹豫了下,武格才迟疑着道:“院长,大清的藩属国不少,如此做,会否引起恐慌?” “恐慌?他们难道现在就不恐慌?”胤祯不屑的道:“这些个藩属国都是墙头草,咱们强盛,他就进贡称臣,等他强了,反过来还会咬咱们一口。”想到朝鲜那填不满的无底洞,越南翻脸不认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道:“有条件,都灭了他们,不给后世留麻烦。” 说着,他转对胤祥道:“今后数年,海军将以广州、噶罗巴为基地,对东南沿海一带的安南、占城、老挝、暹罗、南掌、缅甸等国,尽数逐一征剿,十三哥跟施世骠交接后,要将各藩属国的航线完善起来,情报刺探,消息传递的渠道都尽快建起来。 另外,海军各个战队、南洋、澳洲的飞鸽传书体系也要尽快的完善起来,安南、暹罗、缅甸一带,不亚于江南,大清不介意多一个江南出来。” 不仅是武格,就连胤祥也是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胃口也太大了吧?迟疑半晌,他才问道:“皇阿玛同意吗?” “呵呵,咱们巩固了南洋,这些藩国就是嘴边的肉,而且肥的流油,皇阿玛岂能忍得住不吃?”胤祯轻笑道:“海军一攻下南洋,皇阿玛就心动了,不过,这些个藩属国究竟如何打,还需要好好斟酌一下,不将西北彻底巩固下来,这边不宜大动干戈。” “确实必须将西北先巩固好,才能放手施为。”胤祥点了点头道,随后又轻叹道:“攻占了南洋,大清仿佛是突破一个瓶颈,整个世界都呈现在了我们眼前,咱们现有的兵力远远无法应对接踵而至的征战,这问题,十四弟可曾考虑过?” 胤祯缓缓说道:“扩军是必然的,广州马上就会建立海军基地,成立海军分院,也按一万人的标准建,如此一来,三年或者是四年之后,每年都能培养出三万高素质的海军官兵,届时,还担心兵力不足?” 胤祥点了点头,道:“兵在精不在多,虽然慢了点,但如此训练出来的必然是精兵。” “精兵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胤祯沉声道:“所幸,咱们现在不缺战场,不担心没有练兵之处。 “这话说的透彻,精兵确实都是打出来的,咱们八旗兵的威名也都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胤祥深有同感的道:“不过,如此多的汉人士兵,十四弟不担心日后不好掌控?” 胤祯抬头看了胤祥和武格一眼,才沉声道:“十三哥,海之所以能纳百川,善下也!没有包容天下之心,就坐不稳这万里江山,汉人、蒙古人、藏人、回人都是大清的子民,若是时时刻刻都提防着这个要造反,那个要造反,那咱们什么事情也不要做,一天到晚虎视耽耽的盯着汉人、蒙古人、藏人、回人就成了。” 胤祥听的一楞,这是什么道理?武格却是诧异的道:“院长,难道不提防,他们就不会造反了?” “为什么要造反?”胤祯循循善诱的道:“百姓们所做的一切,包括造反,都是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老百姓能吃饱穿暖,能娶媳妇,能繁衍后代,谁吃饱了撑的,去造反?谁当皇帝与他何干? 读书人十年寒窗,能通过正常的途径入仕当官,商人不被横征暴敛,层层盘剥,能通过自己的经营解决温饱,发家致富,缙绅能够保证他们的利益不受侵害,谁愿意去造反?造反是需要理由的!也是要灭九族的!” 胤祥讪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万一有个什么天灾人祸之类的,或者是别有用心之人,复明之心不死。” “天灾人祸,朝廷有赈济,‘四大恒’如今又已开始低息放贷,人是活在希望中的,但凡有一丝希望,谁愿意挺而走险?”胤祯侃侃说道:“大清入主中原已经七十余载,复明?不过是一些野心家的借口而已。野心家,历朝历代都不缺,但总得乘势而起,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企图造反的,那叫不识时务,自取死路。” 对于海军中的满汉比例,武格也是颇为担心,怕时日一长,形成尾大不掉之局面,当下便顺着话头道:“院长,随着海军的发展,海军中的满汉比例将会越来越悬殊,十三爷应该是担心海军哗变。” 恩,这个问题,不仅是老十三、武格等人关心,怕是康熙也有此担忧,毕竟比例越悬殊,就越难以掌控,但如今已是骑虎难下的局面,海军已不能不发展,但对胤祯来说,这个局面,却是来之不易。 微微点了点头,胤祯才道:“满族人少,海军一发展,这比例自然会越来越悬殊,但绝不能因此而对满族的士兵军官实行特权待遇。军中最忌讳之事,便是赏罚不明,待遇不公,海军初建,我便预料海军要大力发展。 因此,从第一届学员起,我便大力推行满汉平等,这既是为提高战斗力,提高官兵相互间的合作、协作能力,也是为了在海军中彻底贯彻平等思想,以便在海军中推行公平的晋级制度和森严的上下级制度。 一旦能够彻底贯彻战功面前人人平等,那么,所有的官兵必然会自觉的维护这个制度,这就跟官场一样,所有的官员都会遵守官场的规则,否则,你就混不下去。 我曾经跟你们说过,海军的饷银将会是最高的,此次出征欧洲、美洲,海军的正式俸禄就会出台,基本标准还未最终定下来,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要比八旗兵的薪俸高出一倍。 有高饷,有公平的晋升通道,也不缺立战功的机会,不仅能光宗耀祖,更能封妻荫子,在这样的军队,能出现大规模的哗变?” 胤祥、武格二人已是彻底的呆了,海军的饷银竟然高到这种离谱的地步?谁养的起?三万海军一年要多少银子?三百万?那十万海军呢?上千万!这种情况下的海军,哗变?根本没有可能,就算让海军跟着胤祯去造反,都没人会皱眉头。 “会不会太高了?”胤祥有些担心的问道:“海军饷银如此高,八旗绿营岂会没意见?皇阿玛也铁定会干预的。” “八旗绿营有什么意见?有意见的可以让他们来海军嘛。”胤祯不以为意的道:“海军是在玩命,别看在澎湖在南洋打的轻松,那是在近海,一旦跨海远征,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八旗绿营有意见,大可以换个名目,叫出海补贴,不出海的,饷银照旧便是。” 这倒是行的通,八旗兵丁出战也另有补贴的,胤祥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疑惑,海军真有那么危险?值得如此高饷? *相比于威海卫,上海的消息就灵通多了,负责海军学院新学员训练的富翰早在年前就得知了远征欧洲、美洲的的消息,他起初还不敢相信,十四爷临走都还在说南洋有场大海战,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远征欧洲?难道是情况有变?可十四爷在京又怎么得到的消息? 直到在留春园财务大总管郑清海那里证实了消息之后,富翰才敢肯定下来,跟武格一样,他也担心新学员得知消息后会出现**,也是守口如瓶,并且将上舰出海和实战训练安排的更为密集。 财务大总管郑清海倒没怀疑消息的真实性,不用胤祯吩咐,立刻就开始了对后勤物质的采购,同时让火器、铸造、火药等工厂作坊赶工,加大储备量。 上海的三大造船厂亦一反常态,开始加班加点的赶造战舰、商船,张元隆更是敏锐的感觉到,十四爷这是要准备开通西洋和美洲的贸易了,这下,他可是犯愁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而且是两大洲同时进行,他手头三桅大帆船的数量根本就无法凑齐两支船队,去可以跟在战舰后面,回来怎么办? 正在张元隆愁眉不展时,他的乖女儿,留春园的张梦娇又带来口信,着他立刻联系闽浙粤所有拥有航行南洋海船的大船主,着他们上元节后齐聚上海。 接到这口信,张元隆的眉头不由皱的更深,这时节正是出海的季节,这些个船主正忙的不亦乐乎,他们肯来?不过,女儿交代的事,他可不敢怠慢,不管有没有人来,通知还是要通知一声的,因担心一众大海商不卖帐,他干脆将十四爷的招牌亮了出来。 如今整个大清,但凡是跟海贸有关系的,有谁敢不给十四阿哥胤祯的面子,虽说不是胤祯亲自发的帖子,但张元隆与胤祯的关系,一众海商谁不知道?接到帖子后,谁也不敢怠慢,纷纷赶到了上海过上元节。 张元隆却就倒了霉,一天到晚忙着会客,却又不知道张梦娇将众海商聚集到上海来是何目的,问她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正月二十五,四阿哥胤禛率着远征欧洲的庞大使节团抵达上海,随同而来的还有赶去广州赴任的新任广东巡抚法海。 正月二十六,远征欧洲的海军主将施世骠也率着一众将领抵达上海。 这一来,谁心里都清楚,十四阿哥胤祯近日就会抵达上海了,与此同时,大清远征欧洲、美洲的消息也开始慢慢传了开来,张元隆闻听这一消息,不由长松了一口气。而海军学院的富翰却立时就绷紧了神经,立即就采取措施将海军学员进行封闭式训练。 上海的海贸商人,大船主得知这一消息自然是欢欣鼓舞,一旦大清直接开通欧洲、美洲的商船贸易,这贸易量可就不再局限于外来的西洋商船的数量了,手中持有大清远洋贸易船队股份的商人更是欣喜不已,这消息一传出来,就有人在坊间开出高价收购股份。 最感震撼的当数在上海的西洋传教士们,大清帝国去年才击败西班牙的远东舰队,今年便开始远征欧洲、美洲了,该死的西班牙人,这下不知道会给欧洲带来什么样的灾难?这可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帝国。 *上海县城东北方的洪港,如今俨然已成了上海最具吸引力的地方,上海县城改建之后,洪港与县城由一条宽阔的大道连接起来,道路两边的各类建筑犹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已经逐渐将洪港与县城连成了一片。 所有到上海来的商贾,那是铁定要到洪港转一圈的,不少第一次来上海的士子官绅亦是幕名前来观看,以长阅历,如今,已然发展到,没到洪港看过,都不好意思对别人说来过上海。 四阿哥胤禛、邬思道二人对洪港的兴趣更是浓厚,这地方可是老十四起家的地方,二人到上海的次日,就一身便装乘着二人抬敞轿沿着石板大道一路前往洪港而来。 一到洪港,胤禛二人就被这里的繁华给吸引住了,宽阔的街道上,密密麻麻尽是店铺,来往的人群,路旁的小商小贩有不少都是女人,街上男人一般都是缙绅打扮,偶尔也看几个衣杉褴褛的匠人打扮的男子,奇怪的是却极少见到小孩,各城镇经常见到的半大的孩子也极少见。 二人下了轿,一路闲逛着,看着满街晃来晃去的女人,胤禛不由奇怪的道:“这地方还真是与众不同,先生可知缘故?” “这不奇怪。”邬思道随口说道:“男人都在工厂作坊做工,女人自然是无工可做,只能是做杂活或者是做小商小贩挣几个小钱,至于孩子嘛,应该是十四爷办了义学,不过奇怪的是怎么连小女孩也不见一个,难道都进了义学?这倒是稀罕了。” 二人边说边转过了一条街,一抬首就看见不少衣杉褴褛的人聚集在前面不远处,但却极是安静,有不少身着跟海军军装式样差不多服装的人在人群中边看边问,感觉上就象是极有秩序的一个人市。两人都知道这定是外地来的工匠想进洪港的工厂作坊,就是一揽活的地方。 略扫了一眼,这群人应有三、四百之数,二人都不由暗暗惊诧,难道每天都有那么多人等着进工厂作坊?这种场合,两人都不愿意靠拢,略略看了几眼,便转了个方向,走了几步,邬思道才沉吟着道:“四爷,不如去他们的工厂作坊瞧瞧?” 胤禛点了点头,招手叫来轿夫,二人上了轿,便吩咐轿夫道:“去就近的工厂作坊转转。” 轿夫却躬身一揖,道:“二位老爷,洪港的所有工厂作坊,是不允许外来人进入的,关卡极严,咱们在街口就会被拦下来,二位老爷要看工厂作坊的规模,可以租条船,沿江而看,或者去‘摘星楼’酒楼的三层,登高远望。” 戒备如此森严?二人都是一楞,不过,一想到这里的工厂作坊都是造火枪火炮战舰的,二人又不觉释然,不严才叫怪了,略一沉吟,胤禛便道:“那就去‘摘星楼’。” (未完待续) 第428章 远航准备 ‘摘星楼’是洪港规模最大的一所酒楼,登至三楼,可以眺望洪港西边一片工厂作坊区域,胤禛、邬思道二人便装出行,自然不会高调,仅是要了间靠窗的包厢。 望着一大片略显简陋但规模宏大的工厂作坊,二人不由暗自惊诧,虽然早知规模大,却也未想到竟然大到如此地步,二人皆是啜茶不语,心里却是清楚,这所有的工厂作坊生产出来的东西全部都是用于远洋舰队,这么大的规模,每年得消耗多少银子?难怪老十三说,海军是只吞金兽。 默然半晌,胤禛才道:“先生有何感想?” 邬思道沉吟着道:“思道只是好奇,洪港都是这规模,那拥有一万多条商船的荷兰会是怎生一番景象?英吉利又是什么光景?” 胤禛眉头微皱了下,却是没有做声,邬思道长叹一声,接着道:“早该来看看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四爷何曾想过,会有数万人在为海军日夜劳作?这还仅是上海,几年后,天津怕也是这番景象了,还有个噶罗巴,听说台湾的打狗港也正在开发,咱们还是安安心心去欧洲。” 胤禛微微点了点头,京城工部名下的那些个火器火药作坊与上海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以老十四如今的发展速度,再过几年,谁也无法压制他,不死心,还能怎么着? *正月二十八,胤祯一行抵达上海。 因为事前没有通知,所以码头上也无人迎接,胤祯、胤祥一行下了船,天津学院的学员和西班牙俘虏却都未被允许下船,只能乖乖的呆在船上看风景。 胤祯扫了码头上那群正急步迎上来的人群一眼,才对武格道:“着所有队长做好安抚事宜,马上就有战舰和海船过来转运你们去噶罗巴,上海不比威海卫,远征欧洲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开了,你多留点神。” “是,院长放心,保证不会出事。”武格立刻敬礼道,说完,便转身下令,实行警戒,无关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战舰百步范围内。 见此情形,胤祯微觉满意,含笑对胤祥道:“我先回留春园,十三哥留在这里督促一下。” 胤祥清楚,这一露面,老十四又该不停的见人说事了,忙点头道:“十四弟先回,忙完了这里,我再过去。” 胤祯还未到留春园,他回到上海的消息就立刻传开了,闻听这个消息,胤禛、施世骠、富翰、完颜海锋、陈鹏年、查嗣庭、郑清海、张元隆、汤德贵等一大群人立刻都赶往留春园。 留春园,张梦娇也不要丫鬟插手,亲自侍侯胤祯梳洗,她清楚马上就有不少人赶来拜访,而胤祯一出去说事,便没完没了,一边侍侯着,一边轻声的禀报道:“王爷,妾身已经让父亲召集闽浙粤三省,所有跑南洋贸易的大船主齐聚上海,王爷不会怪妾身多事吧?” 一听这话,胤祯不由大喜,移民澳洲、远征欧洲都要用到这些海商,既然已经齐聚上海,不仅是省事,而且还节约了不少时间,这事,他确实是疏忽了,没料想张梦娇却考虑的如此周到,当下便笑道:“这可真真是拾遗补缺了,做的好,晚上好好再奖励你。” “王爷。”张梦娇瞥了一眼身旁的几个丫鬟,不由俏脸通红。 “禀主子,松江知府完颜海锋、江海关监督陈鹏年、上海知县查嗣庭在外求见。” 他们来的倒快,胤祯微微点了点头,吩咐道:“今日人多,带他们去正厅,前来求见的一律带过来,不用再请示。” 梳洗停当,胡乱吃了些糕点,胤祯这才赶往正厅,一进门,便见施世骠、富翰、完颜海锋、陈鹏年、查嗣庭、郑清海、张元隆、汤德贵等都到齐了。 见胤祯进来,一众人自是忙着起身请安见礼,胤祯含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随意点。”说着径自在主位落座。 待一众人等相继落座,他才开口道:“朝廷今年两件大事,一则是移民百万入澳洲、二则是远征欧洲、美洲。 这两件事情都离不开船,汤会长,你的沙船协会今年要组织好,必须负责将移民自天津转运到上海,前往天津你们能自己组织货物更好,没有足够的货源,就运送稻米,届时折抵漕粮。 沿途海域的海盗,我会安排人征剿,不用担心,运输利润,本王也给你足够的保证,运输高峰期在三、四月以及九、十、十一月,有无问题?” 汤德贵躬身回道:“承蒙恂王爷青睐,沙船协会必定竭尽所能调集所有能调动的沙船,绝不让王爷失望。” “好。”胤祯含笑道:“澳洲移民为时七年,总移民一千万,另外,漕粮海运,亦在紧锣密鼓的策划中,沙船协会能否发展壮大,这几年是关键,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汤德贵已经兴奋的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千万移民、漕粮海运,仅仅这二条消息放出去,沙船协会在一夜之间就能够成为一个庞然大物,他顿时激动的起身跪下道:“恂王爷天高地厚之恩,草民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胤祯点了点头,却是收敛了笑容,道:“你身为沙船协会的会长,要让所有的股东明白,朝廷既能予之,也能夺之,事事当以朝廷为重,否则,所有辉煌都是昙花一现。” 这话听的汤得贵心里一紧,他忙叩头道:“王爷金玉良言,草民铭记于心,定将此言做为沙船协会的宗旨。” “平身,坐吧。”胤祯点了点,而后看向张元隆,道:“沙船负责北段,海船便要负责将移民从上海运送至噶罗巴,到澳洲。另外,这半年时间,还要承担转运噶罗巴的一应军需后勤物质,明日,让所有海船主来留春园商议。” “是,草民马上着人挨个通知。”张元隆心里登时长松了一口气,这下总算可以给那一帮子船主有所交代了。 “郑总管。”胤祯含笑看向郑清海,侃侃而道:“海军远征,路途遥远,时间漫长,除了必要的主食外,必须要有足够的菜蔬,否则,极为容易生一种坏血病,西洋水手每年都有不计其数之人死于此病,咱们不能重蹈覆辙,不过,想要在大海上保障足够的菜蔬,确实是难乎其难。 当年郑和下西洋,携带了大量的黄豆、绿豆,发豆芽解决这一难题,但是,发豆芽需要大量的淡水,茫茫大海上,淡水的宝贵程度绝不亚于沙漠之中,因此,不能完全依赖此法。 蒙古草原平日里亦是极缺菜蔬,却极少出现此病,应该是与他们大量饮茶有关,所以,要给海军备下大量绿茶。 另外,海上伙食太过单调,必须大量收购腐乳、皮蛋、盐蛋,四川泡菜、湖南榨菜,北方的酸白菜,各种风干肉,熏肉、腊肉、香肠、火腿,还有酒,酒是不可或缺的,还有种水果叫柠檬的,在南方各省及南洋都打听一下,可给海军长期配备。 再有,还要收购各类药材,自然,随舰队的郎中也是不能缺乏的。” 说着,胤祯看向松江知府完颜海锋、上海知县查嗣庭二人道:“征集海军随舰郎中一事,须得二位协助,一则宣传、二则游说,利诱亦可。” 胤祯一头说,郑海清一边强记,怕忘了,又用笔速记。施世骠虽说大半辈子在水师,却根本就未有跨海数月的经历,能出海十天半月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远航了,见胤祯为远征欧洲想的如此周到,他不由有些动容,亦是低着头暗记。 啜茶默等了片刻,胤祯才接着道:“另外提一条,海关要制定一条规定,不允许任何人携带水果、种子、植株,以及各种兽类、鱼类,入港登岸,个中原因,日后再解释。” 一听这话,江海关的监督陈鹏年大为不解,忙问道:“十四爷,属下愚顿,是所有海关都必须尊守这条规则?” “不错,所有海关,所有大小关口,皆须如此。”胤祯沉道:“可以不理解,但必须执行。” 见胤祯口吻强硬,陈鹏年不敢再问,立即欠身道:“属下谨尊王爷钧令,马上发函各个海关。” 见是话缝,完颜海锋皱着眉头道:“主子,各县的郎中并不多,远征海军数万人,松江一府之地,怕是难以征调如此多郎中。” 征不到?胤祯眉头不由一皱,海军战舰上动辄数百人,又是远征数万里,航程长达半年之久,没有郎中,是不堪想象的,万一遇上疾病,就只能束手待毙,海军可经不住大规模的病死,沉吟了片刻,他才道:“没有郎中是不行的,快马至各地张榜,海军征召随舰郎中,不仅饷银高,更赏以官职,暂定八品。” “如此厚赏,那就容易办了。”完颜海锋含笑道:“奴才倒是担心来的郎中太多。” 胤祯微笑道:“不用担心,越多越好,大可择优录用,至于落选者,亦可高薪挽留,进行培训,海军要发展,要的是人才。”顿了顿,他才道:“施世骠、富翰二人留下,其他人先回去忙乎。” (未完待续) 第429章 打出威风 待一众人都退下,胤祯才微笑着对施世骠、富翰道:“这些年来,一直不了解欧洲的真实情况,此次回京,偶然听到一鳞半爪,经多方打听证实,方得知欧洲详情。”说着,便将欧洲的情况详细的介绍了一遍。 一听欧洲竟然是连年混战,而且已经打了上十年,施世骠、富翰二人立即就猜到朝廷远征欧洲的目的,不由大是振奋,思忖了片刻,施世骠便道:“十四爷,既是如此千载难逢之良机,为何不尽全力,将海军全部压往欧洲,美洲完全可以拖延三、五年。” 胤祯知他是想左了,不由笑道:“文秉难道想一口吞掉欧洲?你胃口未免太大了,欧洲距离大清太远,根本无法补给,只须一个坚壁清野,远征军便将陷入绝境,况且,欧洲的海上强国,英国、荷兰、西班牙一旦联手,舰队规模将超乎想象,远非大清海军可以正面抗衡。 对于欧洲,大清只能是打一边,拉一边,首先在欧洲争取到一、二个实力强横的盟友,站稳脚跟才能考虑其它,要想利益最大,自然是帮助弱者,也就是西班牙与法国的联盟。 此次远征,并非要在欧洲谋取多大的利益,主要目的是延长欧洲的混战局面,让他们无暇顾及其它地方。” 详细的将远征欧洲的几个具体目的说了一遍,胤祯便啜茶不语,静候二人慢慢消化。 施世骠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十四爷,咱们海军的火枪火炮要远远优于欧洲各国的海军,远征欧洲,一旦交战,咱们的火器秘密则极可能泄露出去,咱们这岂不是吃了大亏?” 吃的哪门子亏哦,就咱们这点小打小闹的改进,固然能够领先一时,却不能领先一世,就算现在凭借着优势打下天大的地盘,数十年后也是给欧洲人做嫁衣,能够融入欧洲,一边发展西学,一边刺探、盗窃他们的成果,或者是挖他们的优秀人才,这才是长久之计,这叫什么?舍不孩子,套不到狼,做生意也要投本钱的。 “文秉的思虑的周到。”胤祯微微笑道:“一旦与法国、西班牙联手对敌,咱们火器的优势是有可能暴露,但是咱们是二万之众,完全可以单独做战,没必要与他们联手。即便是泄露了,咱们亏也吃得不大,因为,英、奥、荷等国在咱们手里吃了亏,他们很快便能研究出咱们的火器在那些地方做了改进,不用多久,就能摸索出来。 当然,能够领先一年是一年,让他们慢慢去摸索,欧洲之行,火器的秘密还是要尽量保密,不允许他们参观火器,战舰,西班牙水手亦要严加防范,一旦交战,尽量全歼对方。” 这不是没事找事做嘛?施世骠、富翰都是一肚子腹诽,不过,远征欧洲已经决定下来,他们也不敢多说。 施世骠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咱们海军学院有不少西班牙的教员,还有水手,不会一同回欧洲吧?” “不会。”胤祯肯定的道:“西班牙的俘虏根本没机会与那些教员、水手接触,这一点,我早有防范。” 见是空儿,富翰忙问道:“院长,学院的新学员都是极少出远门,这远征四万里之外的欧洲,已经完全超越了他们的想象,就连标下听着,心里亦是吃惊不小,更何况他们这些新兵,消息一旦在新学员中传开,标下担心出现意外,能否尽快前往马尼拉或者是噶罗巴训练?” 胤祯点了点头,含笑道:“担忧的不无道理,你再坚持几日,我调集好船只,便可送他们南下噶罗巴。”说着,他自怀里掏出一叠图纸道:“这是江南蒸取花露水用的蒸馏器,我稍加改了下,你拿去找工匠试制出来,加点钱,听他们连夜赶工,如是可行,大量定制。” 蒸取花露水?施世骠、富翰二人登时就一头雾水,做花露水?十四爷这是没钱了? 见二人眼神有些古怪,胤祯不由好笑,道:“这是蒸馏海水用的。” 一听蒸馏海水,施世骠登时张大了嘴,富翰亦是满脸不解的看着胤祯,他们根本就没接触过蒸馏器,自然不清楚蒸馏海水有何意义,施世骠回过神来,才迟疑着道:“十四爷,蒸馏海水能赚钱?” “赚钱?你想钱想疯了吧?”胤祯笑骂道:“这是用来救命的,蒸馏海水,可以得到谈水,知道不?在淡少缺乏的时候,这蒸馏器就派上大用场了。” 可以得到淡水!二人这下眼睛就放光了,战舰上淡水装的有限,远洋航行,淡水是极为重要的,有了这玩意,岂不是大为方便? 见二人欣喜的神情,胤祯不得不泼瓢冷水降温,“这法子取水有限,只能做为补充,别以为有了它就可以有充足的淡水了。” “那也比没有好。”富翰仍是两眼放光。 胤祯笑道:“事不宜迟,你这就去找工匠打制,看看效果如何。” “是,标下告退。”富翰兴奋的起身立正敬礼道。 待富翰出了正厅,施世骠才收敛了笑容,神情肃然的请示道:“十四爷,属下是远征欧洲的统兵将领,这随军使节团却是四爷为首,这从属关系,还望十四爷明示。” “你也说了,这是随军使节团,一个‘随’字说的还不够清楚?”胤祯淡淡的说道:“不过,远征欧洲所谋甚大,军事仅是一方面,四哥和他的谋士邬思道在驾驭全局的能力上要远胜于你,我希望你们能够精诚团结,但有一点你要记住,这二万海军是大清海军的中坚,尽量不要打消耗战,要尽最大努力保证他们能安全回来。” 说到这里,胤祯轻叹了口气,道:“这次远征,主将难当,即便是我,也很矛盾,如此好的练兵机会,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要借此培养大清海军敢于打硬仗打苦仗打血仗的精神,又不能损失太大,因为我们损失不起,更不能打败仗,挫了士气,堕了国威,损了海军的荣誉。 你是老将,带兵的经验丰富,既然举荐了你,我也放心将二万海军交到你手中,其他都是次要的,唯独不能败!大清海军要在欧洲打出威风来!” (未完待续) 第430章 秀才造反 施世骠久历官场,听闻胤祯这番话之后,也不由一阵迷糊,使节团既是从属,却又负责全面,十四爷还刻意点出,军事只是一部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细细琢磨一阵,他已是品出了胤祯的意思,十四爷的意思是,既要听从指挥调遣,又要有独立性。 海军远征欧洲是难得的练兵机会,在服从大局的情况下,要主动寻找机会练兵,大清海军日后的主要对手唯有欧洲几个海上强国,不仅要打出大清海军的威风,也要打出海军的自信来,这些百战老兵将是海军的低层或者是中层的军官。而更主要的是,不能容忍四阿哥刻意消耗海军的实力。 想到这里,施世骠不由暗自苦笑,这远征军的主帅,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沉吟了半晌,他才道:“十四爷,海军的后勤补给,特别是弹药补给如何解决?” 这倒是问到点子上了,胤祯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外面却响起了达春的声音,“禀主子,雍亲王前来拜访。” 老四来了?他倒能放的下架子,胤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后勤补给是关键,须得详谈,到了噶罗巴召集一众将领再详淡不迟。咱们先去迎迎远征欧洲的使节团团长。” 使节团团长?施世骠听的也是一笑,这称呼还真是新鲜,两人一前一后迎了出去,出了院子不远,便见四阿哥胤禛一身常服,脚步匆忙的走了过来。 见这情形,胤祯不由微觉诧异,老四一向沉稳,何以脚步如此匆忙,瞧他神情,仍是冷峻如常,不由稍稍放下心来,加快脚步迎上去道:“刚下船,还准备晚上去拜访四哥,不意四哥竟先过来了。”说着便拉手见礼。 胤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十四弟差务繁忙,四哥哪里敢让您移步。” 见是空儿,施世骠忙上前就地扎下一个千儿道:“下官施世骠给雍王爷请安。” 胤禛看了施世骠一眼,虽说正式的旨意还未下来,但施世骠出任征欧海军主帅已经是铁板钉钉,这家伙到上海几天了也不见上门拜访,却是有些不合礼数,心中虽然略有不快,但考虑到以后共事的时间长,而且处处指靠这家伙配合,他不由微笑道:“是施军门,无须多礼,远征欧洲还得处处仗仰施军门。” “雍王爷这话,下官可不敢当。”施世骠起身含笑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未接到圣旨,下官不敢登门拜访,还望雍王爷海函。” “施军门这话就见外了。”胤禛微笑道:“咱们日后可是同舟共济,何须如此客气。” “进屋奉茶吧。”胤祯说着伸手揖让道。 “就不进去坐了。”胤禛却是未动,收敛了笑容道:“实不相瞒,今日前来,实是有事要劳烦十四弟。” 真是有事?胤祯神色亦是一肃,道:“在上海,十四也算是地主,四哥有事尽管吩咐。” “事情倒是不大,使节团成员这几日听闻,远洋航行极易得病,而且病死于船上者甚众,因此而心生怯意者不少。”胤禛颇为担忧的说道:“昨日开始,就有人递辞呈,宁愿辞官,也不愿在海上枉送了性命,今日已是越演越烈。” 胤祯一听,也有些着急,若是都辞官不去,这使节团岂不成了空架子?他不由追问道:“四哥是如何处理的?” “远征欧洲,事关重大,岂能让他们轻易入愿?”胤禛淡淡的道:“我已着人将使节团下塌的园子戒严了,不允许进出,不过,也不能让他们产生抵触情绪,所以前来请十四弟前去劝说一、二。十四弟不仅熟悉海上情行,而且在朝野也是威望素著,若能出面,定能安稳人心。” “哼,贪生怕死之徒,即便是想做富家翁,那也由不得他们。”胤祯脸色一沉,森然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过去看看。” *顾园。 顾园地处上海西北角,是上海旺族顾家祖传下来的园子,几经翻修,已成上海县规模最为宏大的园子之一,随军远征欧洲的使节团便下塌于此。 因考虑到远洋航行时间长,在欧洲逗留的时间更是无法确定,所以使节团成员清一色都是二十出头至三十只上下的年轻人,这也是胤祯极力倡导的结果,毕竟年轻人身体好,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也更具有爱国**。 年轻人没几个能坐得住,更何况是到了早就声名远播的上海,下塌之后,一众年轻人便呼朋唤友四处游玩闲逛,上海虽然繁华,但治安很好,想到要在海上航行半年之久,胤禛对他们亦未严加管束,不想,才放纵了两天,便惹出了事端。 这些使节团的年轻人个个都未经历过远洋航行,自然是要到港口的酒楼茶肆找水手、船员多方打听远洋航行的情况,有的甚至跟西洋来的传教士探问,结果打探来的消息将他们吓了一大跳。 不少水手、船员以及西洋传教士都说远洋航行风险很大,极容易引发怪病,先腹泻、呕吐,有气无力,关节疼痛,肌肉变软,而后牙肉出血,牙齿松动,牙肉腐烂,连咀嚼也变得极端痛苦,直到无法进行,最后口流血水,出气困难而死去,并说每年都有大量的跑远洋航行的船员水手死于此病。 有道是众口烁金,这些个水手船员口径出奇一致的描述,自然就引起了使节团成员的高度注意,这些个使节团的成员大都是从各部院挑选出来的,不仅年轻,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士子出身,又俱是低等级的官吏,哪有不怕死的,消息一传开,立时就人心惶惶。 有四个胆大的立刻就上书请辞,宁愿不要功名,也不愿意死在海外,谁也没料到雍亲王不仅不理睬,反而一大早就派谴亲兵将顾园戒严了,准进不准出! 这一下,是彻底引发了众人的恐慌,顾园里登时就乱做一团,纷纷聚集在一起商议,如何才能免去远征欧洲的这份苦差,有吵闹着要集体请辞,有装病的,甚至还有两个胆大的建议自残以避祸。 不过,也总有清醒的,翰林院庶吉士李显光就是其中一个,见着一大群人上窜下跳,义愤填膺的模样,他不由暗暗好笑,他也不愿意多事,只将平日里谈得来的几个好友拉到下塌的小院,神情肃然的告诫道:“此事不能掺合,咱们喝酒聊天,谈谈各地趣闻。” 五经博士唐士然却甚是好奇,讶然问道:“李兄难道不怕出海染上怪病?” “怕,怎得不怕?不过如此胡闹更可怕!”李显光笑道:“远征欧洲,战舰上百,兵力数万,岂容儿戏?请辞?无异于拿自家小命开玩笑。” “有如此严重?” 李显光沉声道:“天下太平不过数十年,已是武备松弛,你们又都是文人,未经军伍,不知军规之森严,这也难怪,不过,十四爷整治京城治安,你们总听说过吧?轻飘飘一句话,十几颗脑袋就挂了起来,管你是汉人是满人还是蒙古人。 咱们现在身在何处?海军啊!各位,我们是远征欧洲之海军随军使节团,不是在京城的各部院,在这里,别说是我们这些个微末官吏,二、三品大员,都可以不经请旨就‘喀嚓“的。”边说,他还边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屋中几人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一人不服气的道:“法不责众,十四爷难道还能将所有人都杀了不成?” “就咱们这点子人,也能叫‘众’?”李显光不屑的道:“十四爷在上海整治江海关,你听说没有?原有官吏一色的裁换掉,另招寒门子弟。江南人文璀璨之地,最不缺的便是人才,杀掉百十个,立地就能招揽士子补充,海军中,白身提拔三品参将的都不乏其人,提拔几个七、八品的小官算什么?你们还真是不了解海军。” 几个人听的都是面面相觑,半晌,唐士然才道:“李兄,这出海是死,不出海也是死,难道没其他的法子?” “谁说出海就一定会死?”李显光侃侃而道:“既然是众口一词,那怪病定然是有的,不过却不可能有那么夸张,十四爷是什么人?海军能有今天这规模,费了多少银钱和精力,他岂会置二万海军于死地?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 人在慌乱惊恐的时候,没几人能静下心来思考,使节团大多数人此时聚集在一起,可谓是群情汹汹,无知的怪病,几经渲染,已到了闻之色变的地步,不过,对于警戒森严的园门,他们却是没胆子冲击,毕竟都是读书人,商量了半晌也没能拿出一个可行性的法子出来,一众人干脆开始绝食抗议。 胤祯、胤禛、施世骠三人率着一队亲卫赶到顾园时,已是午后,闻报园内众人绝食抗议,三人不仅都是一笑,胤祯轻叹道:“果然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未完待续) 第431章 唱白脸 胤祯三人的到来,很快就在顾园引起了轰动,一众使节团的年轻人纷纷闻讯而来,不过,在看到三人身后的亲卫明显的神色不善,一个个都不敢造次,却也没人上前见礼,只是默默的站着,以这种方式宣泄着心头的不满。 胤祯瞥了胤禛、施世骠二人一眼,他二人都是要出征欧洲的,今儿这恶人,还只有他来做才适合,当下,他就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亭外的台阶上,扫了众人一眼,才沉声吩咐道:“去将所有人都召集过来。” 李显光等六人是最后才赶来的,见到眼前这情形,略微犹豫了下,他便带头上前躬身行礼,道:“下官李显光,参见恂王爷、雍王爷。”其余几人自然亦是跟着上前见礼。 胤祯见了,含笑道:“还是有聪明人嘛,后面这位是施世骠,施军门。” 一听是施世骠,李显光赶紧的上前见礼,施世骠将出任征欧海军主帅的事,他们是早就听说了,一见这情形,更是证实了传言不虚。 待李显光六人见礼毕,胤祯才含笑道:“李显光,你们是否也打算辞官回京?” “回恂王爷,下官不敢。”李显光躬身从容回道。 “恩,有意思,是不敢,而不是不想。”胤祯点了点头,道:“为何不敢?” “回恂王爷,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军国大事,岂容儿戏?”李显光沉声说道:“甭说是未必染病丧命,即便明知是死,也不能临阵脱逃,下官等在远征欧洲之海军随军使节团,既代表着大清帝国也代表着大清海军,下官虽然也恐惧染病,命丧海外,却不敢以身试法。” 胤祯听得暗暗点头,这个李显光虽然聪明,却也锋芒毕露,这番话出口,他在使节团的日子怕是难过了,就他这性格,在官场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不过,倒是适合在军中发展,赞许的瞅了他一眼,胤祯才扬声道:“说的好!明事理,知敬畏,这才是个读书人的样子。”说着,他扫了众人一眼,淡淡的道:“昨日,递辞呈的四个人出列,到前面来。” 那四个倒霉蛋虽然明知大事不妙,但辞呈都递了,也蒙混不过去,只得大着胆子,满心忐忑的走上前来。 胤祯看都不看四人,语气愈加平淡的道:“你们四人,谁能给本王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一听这话,四人立时就脸色苍白,一人大着胆子道:“咱们没触犯国法军纪,您不能杀咱们。” 胤祯下巴稍稍一扬,问道:“施军门,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斩!”施世骠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冷。 “恂王爷饶命,我们不是海军士卒。”一人吓的失声大叫起来。 “可你们是随海军远征欧洲的使节团成员!”胤祯愤怒的喝道:“随军使节团,你们不清楚?到了欧洲,你们每个人都代表着大清的形象,代表着大清海军的形象!就你们这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只能给大清,给海军脸上抹黑!” 说到这里,他一手指定四人,怒斥道:“这等贪生畏死,置国家大义于不顾,只顾及一已之私利的斯文败类,留之何用?。” “十四弟且慢!”胤禛忙喝止道,而后起身上前说道:“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此四人生于书香门第,长于太平盛世,又呆在京城繁华之地,既未经战事,亦不识军伍之严,对于随军使节团亦是懵懂无知,听闻怪疾,心生恐惧,亦在情理之中,还望十四弟念在他们少不更事,手下留情。” 一见雍王爷出面求情,四人急忙跪地“砰砰”磕头有声,根本不敢多言,生怕一言不对,枉送了大好性命。 见胤祯默然不语,施世骠亦赶紧起身,躬身一揖,道:“恂王爷,四人扰乱军心,确系死罪,但念其初犯,又系无心之过,况且远征在即,未免不祥,还请恂王爷法外开恩。” 胤祯本就是唱白脸的,见二人苦苦求情,自是就坡下驴,一转身,大马金刀的坐下,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洗甲板一月。” 听说不是打军棍,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四人细皮嫩肉的,若是罚个二十军棍,只怕没三个月是起不了床的,不过施世骠却是满脸怜悯的瞅了四人一眼,洗甲板可是海军中最苦最累的活,这下可是斯文扫地了。 四人逃得活命,连连磕头,没口子的称谢,待起身时,人人额头已是青乌一片。 胤祯呷了口茶,才侃侃说道:“诸位都是朝廷命官,也是自各部院寺监千挑万选出来的拔尖儿的人才,也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读书人,应该是以天下为己任,知道经世致用,为国分忧,知道孰轻孰重,知道如何取舍,知道何谓大义! 可你们今日的表现,却着实让本王感到迷茫,道听途说的一个怪疾,就能让你们将国家利益抛之脑后,为了贪生苟活,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本王实在是为你们感到羞愧,你们连海军的一个普通士卒也不如,他们尚有为国家献身的勇气,你们有吗?” “当然有!”一人站出列,掷地有声的道:“我们有能力为国分忧,也有勇气为国捐躯,但要死的有意义,我们不愿意死的不明不白,不愿意死的无声无息。” 又是一个读书读锈逗了的,上下几千年,能够死的轰轰烈烈的能有几人?胤祯轻瞥了他一眼,沉声道:“谁让你们死的不明不白,死的无声无息了?远征欧洲的难道就你们使节团三百人?远洋航行,容易得怪疾?你们都是读书人,郑和七下西洋,规模宏大,人员一次多达二万六千之众,有多少人死于怪疾?若是远洋航行一次,要死那么多人,郑和能七下西洋? 你们是读书人,不要一味的人云亦云,遇事要勤思考,知道为什么使节团尽挑年轻人?因为朝廷以后需要能够全面认识、了解、精通欧洲各国历史现状、文化制度、自然科技等方面的大臣,朝廷需要的是能有自己独特见解的大臣,人云亦云,永远难成大器。” (未完待续) 第432章 客大欺店 朝廷需要全面了解欧洲情况的大臣?何谓大臣,三品以上才能够称大臣,众人登时就心跳加速,十四爷是什么人?有实无名的太子!建海军、海外分封、远征欧洲都是他提出来的,他对欧洲的重视非同一般,他若御极登基,定然会重用了解欧洲的官员,这可不是虚言。 郑和七下西洋更是前明壮举,规模之大,范围之广,皆是空前,可没听说死过那么多人,否则也不可能七下西洋,这一想,大多数人心里都是暗道惭愧,立时便有反应快的上前跪拜请安见礼,众人一见,立时便不甘落后,纷纷上前跪拜请安。 见这情形,胤禛不由暗忖老十四厉害,一个郑和七下西洋、一个朝廷要大用了解欧洲情况的大臣,既消除了他们的不安,又让他们看到了升官的希望,立时就将他们收拾的服服贴贴。 机会难得,胤祯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在众人礼毕之后,又接着道:“诸位是第一批前往欧洲的朝廷官吏,这将是你们一生都足以自傲的经历,在你们的履历上也将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终生受益无穷!本王希望诸位珍惜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不要留下什么不光彩的言行。 此次欧洲之行,诸位在完成本职差务之余,要多看多问多比较,勤于观察、善于思考,要能看到欧洲的长处,对于欧洲的长处要追根溯源,不要一知半解,不要停留于表面,如此,我们方能借鉴欧洲的长处,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诸位要放下身段,谦虚谨慎,虚心讨教,才能有所收益。 当然,欧洲的短处,也要处处留意,对其成因,亦要多加分析,若能够找到其致命的缺陷,本王重赏!”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振奋,谁也没料想到,十四爷竟然对欧洲重视到如此地步,听他的意思,这次欧洲之行,竟然会是官场的一大捷径!他们这些微末之吏,如何能不振奋? 胤祯呷了几口茶,才继续道:“至于你们担心远洋航行会染上怪疾,本王早就查阅了郑和下西洋的手稿,已是成竹在胸,并且对此早有妥当安排,大军远征,数万将士性命,岂能有半点疏忽? 本王在每艘船上都配有郎中,备有药材,一应淡水、食物、灯具、燃料等亦是准备充分,不虑你们操心。此次随同我们前往欧洲的,还有数千西班牙俘虏,你们如今还有何担忧之处?” 一听,还有数千西班牙俘虏随行,众人不由彻底放下心来,这些西班牙人可是才从欧洲过来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显光带头说道:“恂王爷高瞻远瞩,事无巨细,皆筹划周详,下官等人杞人忧天,累及恂王爷于百忙之中,抽身前来解说,下官等实是羞愧不已。”一众人等,自然是纷纷附和。 胤祯点了点头,又道:“跨海远征,怪疾是不会有的,但定然会有不同程度的水土不服,北人南来,尚且有水土不服的,更何况是从大清到欧洲?诸位只须尊医嘱,服药便可,本王就不赘言。 但有一点,要特别的叮嘱诸位,欧洲有种能要人命的恶性传染疾病!诸位要特别小心,否则,日后,别说本王没提醒你们。” 一听是恶性传染疾病,所有人,包括胤禛、施世骠二人心里都是一紧,紧张的望着胤祯。 见众人神情紧张,胤祯才微笑道:“有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诸位正值壮年,此去欧洲,一路阅尽各国美女,不过,本王奉劝诸位一饱眼福即可,因为欧洲正流行一种花柳病——爱情疫(梅毒),这是一种慢性病,会致残致死,而且会传及子孙,当然,不嫖娼狎妓,是不会被染上的。 别说本王没提醒你们,回国之前要进行严格检查的,患上‘爱情疫’的,你们就留在欧洲为国效力吧。” 一听是花柳病,众人神情皆是一松,这倒是容易防治,经此一说,众人对欧洲之行也更有信心,十四爷竟然连这种‘爱情疫’都知道,足见他对欧洲了解的相当的透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哥伦布发现美洲后带回欧洲的梅毒,实在是太出名了,可谓是大名鼎鼎,这玩意历经数百年,肆虐全世界,胤祯想不知道都不行,自然要对此大加防范,法海接任广东巡抚之后,在广州就必须先大肆整顿。 想到法海,胤祯不由奇怪,怎得今日不见法海?挥手着众人散去,他才回身含笑道:“四哥,陶庵先生可是与使节团一同出的京?” 法海?胤禛微微一怔,才道:“陶庵仅在上海停留了一日,便雇船南下广州赴任了。” 胤祯点了点头,看来,法海亦是知道广州复杂,急于赴任掌控局面了。 胤禛却又笑道:“今日真是多亏了十四弟,晚上,四哥设宴相谢。” “些许小事,怎当得四哥设宴相谢?”胤祯微笑道:“今日虽是稳住了他们,但使节团年轻人太多,心性不稳,不能再呆在上海,须得尽快转移去噶罗巴。” “也好,到了南洋,我也省心。”胤禛亦是笑道。 *次日一大早,逗留上海已经有些半月的闽浙粤数省的一众大船主便早早候在留春园外,能得恂王爷亲自接见,那可是荣耀无比的事情,回去足能夸上半辈子的,不过,恂王爷召见他们所为何来?却让他们猜疑不定,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要征用海船转运澳洲移民,只是不知道是如何征用?毕竟澳洲移民不是一次性的,而是长达七年之久。 在一众船主中,张元隆无疑是最受欢迎的,不少人陪着笑脸想从他口里套出一点底细来,无奈,张元隆也不知道胤祯是如何想的,自然不敢信口开河。 辰时四刻,留春园大门准时拉开,众人跟随着张元隆鱼贯而入,穿廊过院,最后被带一处大厅等候,时间不长,胤祯便一身便服跨进大厅,众船主都是场面上的人,立时就起身跪叩请安。 胤祯含笑对众人道:“都起来吧,不须拘礼。”说着径自走到主座上落座,而后伸手虚压,让众人落座,待众人都落座之后,他才道:“召集诸位前来,有几件事情相商,一则,远征欧洲之兵马战舰,尽皆聚在噶罗巴,一应粮饷军需,皆须各位大力转运。二则,澳洲移民上千万,亦需各位转运。诸位对此有何要求?” 说到生意,而且是如此大宗的生意,众船主立刻就活跃起来,不过却仍是不敢放肆,皆是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见此情形,胤祯微笑道:“在商言商,大家无须拘谨,有话尽管直说,亦可大胆商议。” 见胤祯不以为意,众船主胆子也大了起来,转运粮饷军需,不过是短暂行为,转运移民却将长达七年,若是亏损经营,谁也无法承受,众人自然要慎重对待。 张元隆根本无须参于议论,见众人议论的热火朝天,他不由有些担忧,正所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如今十四爷是明摆着有求一众船主,他如此坦然说出,就不怕被众人拿捏,这些个大船主,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偷偷瞥了胤祯一眼,见他一副老神在在,毫不在意的神情,张元隆不由放下心来,看来老十四是胸有成竹,想想也是,老十四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被人那捏过?只不知道他是如何打算的,是组建海船协会,还是另有打算?这帮子大船主,可千万别不识抬举,否则可有的苦头吃。 众船主商议了一阵,一位四十出头,略显清瘦的,透着几分斯文秀气的中年人起身躬身一揖,道:“禀恂王爷,小的是广州泰昌船行,陈国安。”略略一顿,他才接着道:“转运粮饷军需,转运澳洲移民,皆是国之大事,小民等按理皆应全力支持,粮饷军需转运,小的等可以一文不取。 但是,转运澳洲移民,却是天长日久,小的等亦要养家糊口,一众水手船夫亦要过日子,况且海上风大浪大,风险不小,还祈望恂王爷酌情补贴些许。” 张元隆本身就是在南洋跑生活的,一听这话,心里便是一紧,暗道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然还真想客大欺店?真不知道一个个脑子里想的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这家伙不简单,胤祯暗村道,这番话听着软弱无比,可又是水手船夫,又是海上风浪大,竟然是隐隐以移民的安全来威胁自个,真是好胆,看来不给点颜色,他们不晓得马王爷长着三只眼,说不定还真敢狮子大张口,这群没眼力劲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清咳了一声,道:“朝廷攻占了南洋、发现了澳洲,整个南洋海域的贸易点以及之后澳洲的各贸易点,还有明、后两年,将要开辟的波斯、大食两国的贸易点,都要进行整顿和合理安排,以避免出现无序、混乱的恶性竞争,南洋海军将在整个南洋维持海上秩序。” (未完待续) 第433章 航线专营 重新洗牌?一众船主登时就红了眼,恂王爷这意思就是要重新划分各自的经营航线,澳洲还有波斯、大食两国的航线也要提前进行分配? 一听这话,张元隆暗地里直乐,心里畅快的直想闹一嗓子,难怪恂王爷胸有成竹,原来他竟然想到这个法子了,朝廷做主划分、指定经营的航线,而且以南洋舰队维持秩序,如此一来,航线便成了真正的金饭碗,除了用钱买之外,谁也抢不走,这可是惠及子孙后代的事,也真亏恂王爷想的出,这可是一笔天大的收入。 一众船主也都是人精,哪能掂量不清这其中的份量,一个个登时就各自在心里盘算开了,哪里还有心思去联手抬价,别说赚钱,就是亏本,不,就是不要钱帮着转运澳洲移民,那也行,哪条航线不是钱,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现在是如何才能争得更多的航线的问题,这可是直接关系到今后船队规模的大小,家族的兴衰,那点子蝇头小利哪里还有人去计较? 立时就有人起身,躬身道:“恂王爷,移民转运乃是利国利民之举,福建林家不才,愿意为国分忧,林家大小船只,四百余艘,随时听侯恂王爷调遣。” “浙江王家愿意破家为国,免费为国转运澳洲移民!” “广州陆家也不甘人后,愿意破家为国。” “浙江陈家所有沙船、海船、乌船一千二百条,愿意无条件的支持恂王爷!” “广州何家愿意破家为国!恳请恂王爷给何家一个机会!” 一时间,大厅里立刻就充满了一片要破家为国的呼声,一众船主个个争先恐后,嗓门也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正义凛然,争着要破家为国! 见这些个嗜财如命的船主,此时一个个争着要破家为国,免费转运移民,张元隆实在忍不住,转过身,弯着腰,笑的浑身抖动不已。 胤祯却是一本正经,他实在是不觉得好笑,这些个船主个个精似鬼,对于航线的价值,他可以说比这些个船主更清楚,只要大清不亡国,这些航线的价值就无法估算,每一条航线,就意味着垄断一地的商品价格,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七年时间转运移民值多少银子?胤祯可不想白菜价将航线专营的经营权拍卖出去,他只是想以此来调动所有海商船主的积极性,警告他们不得妄行。 待的一众人表态进入尾声,胤祯才站起身,双手伸出虚按了按,大厅中立时就鸦雀无声,他朗声道:“诸位的爱国热情,实让本王欣慰,朝廷是保护你们私有财产的,不是肆意侵吞盘剥你们的,诸位好意,本王心领了,转运粮饷军需、澳洲移民,本王坚决付钱,不让诸位亏本。对于爱国商人,南洋及海外各个贸易点航线的整顿、分配上,本王会优先考虑。” 一听胤祯不接受他们破家为国的请求,一众船主皆是暗暗心惊,恂王爷的帐算的比他们还精,不知道日后一条航线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过,经此一幕,谁也不敢再抬价了,胤祯后面一句话说的可是够清楚了,爱国的能够优先考虑航线分配,何谓爱国?自然是支持恂王爷了,不仅价格要公道,而且要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过,为了那一条条航线,不忍也得忍。 张元隆稍微楞了下,便已明白胤祯看不上这仨瓜俩枣的,这各条航线特定是要大卖了,特别是澳洲和波斯、大食的航线,绝对是天价,他不由暗暗咋舌,恂王爷这眼光也太狠了,不过,如此一来,中小船主却是多了一条活路,大可以合股购买航线,而且再也不用担心被打压、强占,海商船主们,这次怕是要破财了。 *二月初一日,康熙圣旨到达上海,授施世骠绥远大将军,统领大清皇家海军南洋舰队远征欧洲,并迁升武格、衍德二人为总兵,刘知生、林卫、付安定、富翰,德尔诨五人为副将,下面将领也是递迁一级。 胤祯也未想到,才隔大半年,康熙竟然再次大规模迁升海军战将,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远征在即,迁升将领,一则可以激励士气,提振军心,二则,也是实际需要,远征军二万余兵马,除了个主帅,其余尽皆参将以下,实在有些于理不合。 不过,这道圣旨一传出,再次引起朝野上下一片震动,上海更是为之沸腾,朝廷对海军的倚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一年时间不到,海军将领已是一迁再迁,竟然由白身而迁至总兵、副将,多少将领苦熬一辈子,也熬不到这个品级。 更让人眼红嫉妒的是,海军将领个个都年轻的不象话,迁升的七个主要将领,年纪最大的衍德也才二十五岁,最小的林卫才二十三岁,特别是刘知生、林卫、付安定三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富家子弟,短短三年时间,就由白身而晋升至从二品的副将。 消息一传开,大清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不知道有多少富家子弟、大家子弟甚至还有不少官宦子弟嚷嚷着要投笔从戎,参加海军,读一辈子书,未必能中举,更别说进士了,再说即便做了进士又如何?要爬到二品大员,不知道要苦熬多少年?没见京城的那些朝中大臣个个都是白胡子? 回过头来,再看看海军,三年时间,由布衣而至副将,这再打几仗下来,那铁定要封侯的,读书,做文官,有几个能够封侯的?读书还有什么用?不如乘着海军发展的黄金时期,去撞撞大运,几年下来,弄个五、六品的顶戴,那也比窝在家在读书强上无数倍。 大家子弟如此,小户人家子弟、农家子弟更是趋之若骛,哪怕是八、九品的职务,那也是官身,跟升斗小民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别,大清上下,再次掀起了一股参加海军的热潮。 胤祯当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立刻就传令各地‘四大恒’分号,四处张贴告示,天津、上海海军学院春季扩招,广州海军学院亦马上成立,同样是招一万学员。 二月初五,胤祯、胤禛、胤祥、施世骠率领上海海军学院一万二千余新兵及使节团南下噶罗巴。 (未完待续) 第434章 再遇郑尽心 天津港在二月底便将解冻,澳洲大移民在二月底就将正式启动,进入二月,整个上海都忙碌起来,皇十四子恂亲王胤祯的整个澳洲移民计划中,上海起着中途转运的作用,这压力自然也是最大的,做为中转总调度的完颜海锋和负责临时安置移民的上海知县查嗣庭二人一天到晚都忙的脚不沾地。 船支调度、临时安置住房,移民的粮食、生产必须品的供应,疫病的检查防治等桩桩件件大小事情,都不能有丝毫疏忽,完颜海锋、查嗣庭二人每日都是四处奔走,见不完的人,谈不尽的事。 负责调度海船南下的张元隆也没能闲着,每天跟各省的大船主和不断闻风而来的中小船主扯皮,分配转运任务,不是没人愿意做,而是所有船主都不遗余力争抢任务,所有船主都清楚,在转运移民上贡献越大,日后,在航线的竞争中就越占有优势,更何况转运移民也是有利可图,不争才怪! 上海沙船协会的会长汤德贵同样是忙的连喝茶的时间都没有,随着澳洲千万移民及漕粮海运这两条重磅消息的传出,上海沙船协会立时就门庭若市,浙江、江西、江苏的所有大小沙船主立时就闻风而来。 如今这局势,谁还看不清楚,有皇十四子恂亲王在后面力挺的上海沙船协会极有可能要独霸天津的航线,不加入沙船协会,以后只怕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 汤德贵正愁手头船只紧张,自然是来者不拒,每日里忙着接见各大船主,谈股份谈势力划分谈分成,一边还要组织货源,调派船只准备北上天津,不时的还被完颜海锋、查嗣庭二人召见,几日下来,人就清减不少。 江宁的织造府最近一段时间也是人来人往,忙碌不休,去年就该死的曹寅仍然活的生龙活虎,十四爷胤祯一手包揽下曹家的所有亏空,犹如搬开了压在他心口的一块千斤巨石,他顿觉一身轻松,再加上十四爷如今在争储争斗中已经明显胜出,使的曹寅为当年的决断庆幸不已,今年已五十五岁的他,看着,却是越来越精神。 曹寅近段时间忙碌的是十四爷交代下来的任务,在台湾、南洋、澳洲以及沿海的大清各藩属国派出密探长驻,并且在各地发展飞鸽传书的联络点,形成一定规模的联络渠道。 胤祯的三等护卫罗静也开始在噶罗巴、天津、广州三地利用江湖手段慢慢渗透,以图能够如上海一样,稍有风吹草动,皆能提前知晓。 *南海在冬季盛行东北季风,海流受其影响,在冬季也向西南流,而且在冬季极少有风暴和恶劣天气,因此,历来下南洋的商船皆是选择在冬季南下,顺风顺水。 经过几日的航行,胤祯一行已经抵达西沙群岛海域,闲来无事,胤祯便挑起对南海的风向、海流、气候等情况的讨论,施世骠在广东多年,对南海的海流、风向等情况极为熟悉,而且对至安南、暹罗、噶罗巴的航线也十分熟悉。 胤祥清楚知道胤祯对南洋各藩属国的长期打算,况且施世骠率海军远征之后,整个南洋的局面都要靠福建水师来掌控,因此,这话头一挑起之后,他就紧抓不放,一天到晚抓着施世骠不放,虚心的请教各类问题。 胤祯跟他二人搅了两天,便抽身出来,召集海军中表现出众的学员,给他们现场讲解海上的一些基本知识,他能记得的也不多,而且很不全,但是最基本的季风、海流还能记得一些,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他能做的,就是把这些最基本的东西灌输给这些海军的种子们,让他们跑遍世界各地各大洋去记录去摸索去发扬了。 “根据洋流形成的主导因素,可将洋流分为风海流,密度流和补偿流三种类型。”胤祯侃侃说道:“风海流已经说过了,什么叫密度流呢?首先的明白什么叫密度,浅显的说就是轻重,各地的海水轻重是不同的。”就在他不遗余力的给一众新兵进行填鸭式教育时。 一名值日军官匆匆撞了进来禀报道:“院长,前面发现可疑船队,疑是海盗,后面尚有六艘悬挂我海军军旗的战舰在后追赶。” “恩。”胤祯点了点头,不以为意的道:“海盗船队规模多大?” “报告院长,总计十八艘,其中六艘千五料以上的三桅大帆船,其余尽皆两桅小海船。” 一听这海盗船队规模还不小,一众新兵立刻就兴奋起来,有好戏看了! 胤祯也是大感兴趣,急步赶到甲板上,接过递来的望远镜细细观望了一阵,这支船队的所有船只的船身皆无放大的船号,按新出台的海贸船只整顿规范条例,所有海贸船只都必须在船身标印号码,不是大清的商船进入南海必须悬挂大清海军颁发的白龙旗,这支船队既无船号,又没悬挂白龙旗,特定是海盗无疑。 就在这时,传来“轰”的一声炮响,是后面追击的海军战舰在开炮,因为距离远,炮声在海面上听起来沉闷,胤祯正纳闷,怎么隔着那么远放炮,值日军官已在旁禀报道:“对方发来旗语,请求堵截。” 胤祯还未做声,施世骠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十四爷,那些海盗想逃入岛礁区。” “我正缺三桅的大帆船呢。”胤祯微笑道:“命令船队就地集结防守,施世骠你带十艘辅助舰去堵截,不能让他们进入岛礁区域,给本王抓活的。” “末将尊令。”施世骠躬身领命。 见没自己的份,胤祥登时就变的无精打采,胤祯瞥了他一眼,道:“十三哥身子不舒适?我另外找人去掠阵。” 一听说掠阵,胤祥立时精神一震,含笑道:“瞧十四弟说的,我这身子怎会不适?” 胤祯脸色一沉道:“这群海盗能在几艘辅助舰的追击下逃那么远,有些不简单,你率三艘四级舰死死的守住上风处,不能让他们逃了。” “是!保证不让一艘船逃掉。”胤祥有模有样的敬了个军礼,大声说道。 向西逃窜,准备避入岛礁区的船队确实是海盗,而且还是老熟人,在东海抢劫过往商船,做下惊天大案的海盗郑尽心。 自打澎湖海战,大清海军一战剿灭了西班牙舰队的消息传出之后,郑尽心就意识到这海上怕是要变天了,他当时正在东南沿海一带,闻讯立刻就率着船队前往南洋暂避风头,不料,海军转头又南下攻占马尼拉、噶罗巴,控制了整个南洋,继而便开始四处清剿海盗。 郑尽心除了暗暗叫苦之外,别无他法,只得避入暹罗的邦巴功观望,将近一年时间,他们在邦巴功花完了船上所有的钱财,又卖掉了几艘小海船,终觉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便想回到东洋去,不料在途中被海军发现,要求停船检查,他这些船都是无牌无号无证的三无船只,哪里敢停? 原本见对方只有六艘战舰,郑尽心还打算以多欺少,干上一票,一交火,他就悔的连肠子都青了,这哪里是交手?纯粹是干挨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损失了四艘船,他便开始没命的逃窜,好在是逆风,西洋船的风帆在逆风情形下,赶不上他们能借八面风的帆船。 有道是祸不单行,眼见有希望逃脱的郑尽心正准备松口气,却又迎头撞上了南下的海军船队,他心里清楚,不逆风而行的话,根本就逃不掉,所以一横心,就准备避入岛礁区,仗着熟悉水道,换小船逃命。 施世骠对这一带海域同样是相当熟悉,率领十艘辅助舰直插进入岛礁区的水道。 一见这情形,郑尽心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遇上硬点子了,对方也很熟悉这一带的海域,他扭头望了一眼巡戈在上风处的几艘大战舰,又望了望尾随而来的几艘海军战舰,怎么也未想到,避入岛礁区的决定,竟然将自己置于了死地。 稍一犹豫,郑尽心便高声喝道:“升红色三角旗!” 二当家叶开,一听升旗,登时就吓了一跳,急忙道:“大当家,一旦交火,咱们连一丁点儿胜算也没有。” 郑尽心一脸狰狞的吼道:“你他娘的还想投降不成?投降也是死!老子就是死,也要崩下他两颗大牙来。” “没机会崩啊,老大。”叶开一脸苦笑的道:“咱们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说着,他指了指前面正在打横的几艘战舰。 见对方升起了红色三角旗,施世骠知道这是海盗死战到底的命令,他不由冷笑道:“还真想拼命?”略一沉吟,他便命令道:“全体注意,对准前方水道,两轮齐射!” 命令一下,闷雷一般的火炮声立时响彻在整个海面,密集的水柱立时腾空而起,郑尽心正看的发楞,第二轮齐射又已响起。 叶开只看的脸色发白,近距离的齐射威力予人震撼可是太强烈了!楞了楞,他才醒过神来,充满惊喜的道:“大当家,他们这是威胁!威胁!” “嚷什么?老子还不知道是威胁?”郑尽心恼怒的道:“既是做没本钱的买卖,这一天就是早晚的事,怕个逑!叫兄弟们喝几口酒壮胆。” (未完待续) 第435章 意外收获 见郑尽心会错了意,叶开急忙道:“大当家,他们这是要咱们投降!快下令降旗,否则他们就要开炮了。” 投降?郑尽心楞了楞,才反问道:“投降能活命?官兵的话能相信?” 听的这话,叶开不由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对官兵来说,他们的人头就是功劳,这么多船和人,铁定是大功一份,对这到手的功劳,这些官兵会往外推? “投降不杀!” 前面堵住去路的战舰上突然暴出了整齐的呼声,紧接着,四面皆传来“投降不杀!”的喝声。 郑尽心、叶开二人不由面面相觑,官兵还有如此喊话的?听闻投降不杀,一众海盗也没了必死之心,丧了斗志,一个个都慢慢围到了郑尽心身边。 胤祯一直用望远镜观望着,见了这情形,沉声命令道:“将本王的大纛升起来。” 销金龙纛一升起来,立刻就引起了郑尽心等一众海盗的注意,虽然对朝廷的仪仗不熟悉,但龙纛可不是一般人敢用的,郑尽心根本就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创建大清海军的十四皇子到了。 叶开这下却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兴奋的道:“是十四皇子,一定是十四皇子,咱们这下可就真的有希望捡回一条性命了,再怎么说,十四王爷不缺这么点功劳吧?” 郑尽心略微沉吟,才吩咐道:“叶开,你坐一艘小船,打上白旗,去见见十四王爷,探探口风,若是看上了这几艘三桅大帆船,咱们愿意拱手相送,要我郑尽心的人头,也好说,只求给兄弟们留一条活路。” “老大,您这是什么话,兄弟们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叶开虽然怕死,嘴上却说的慷慨激昂。 “你知道个逑,朝廷大员不比官兵,讲究个只诛首恶。”郑尽心说着轻叹了口气道:“兄弟们跟我也有些年了,横竖是死,能给兄弟们留条活路,怎么着都值了,快去吧,再罗嗦下去,都活不成了。” 见一艘小船打着白旗请求靠拢,胤祯不由大为诧异,投降还要谈判,这些个海盗还真是底气十足,略微沉吟,他才命令道:“放他们上船。” 叶开一上船,就被海军雄壮严整的军姿吓了一跳,见居中而坐的是一个身着笔挺军装,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料想应该便是十四皇子了,忙战战兢兢的上前跪下道:“草民卢子明,叩见十四王爷。” 胤祯漫不经心的斜了他一眼,道:“你们当家的是谁?” 叶开哪里敢说实话,忙回道:“回王爷,贱名甄老七。” 胤祯对海盗根本就没一点印象,这一问既是例行公事,也是试探,见叶开一来便承认是海盗,便觉的有古怪,按理,怎么也得百般狡赖才是,哪有一来就自认是海盗的?难道他们之前已经跟海军交过手了?他略微扬了扬下巴,一名亲卫会意,立即快步离开,他这才问道:“为什么不投降?” 对答了几句,叶开已从容了不少,低着头回道:“回王爷,我们担心投降之后,仍然被杀。” 胤祯颇为玩味的瞅了他一眼,才冷冷的道:“哼,你们是信不过本王,还是罪孽深重,自问投降必死?” 叶开被这话吓的一个激灵,忙叩头道:“王爷,投降之后被杀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我们确实是不放心,王爷若能放我们一条生路,所有船只,粮食,我们愿意拱手相送。” 听闻这话,胤祯不由无语,官兵的信用就那么差?沉吟了一阵,他才问道:“你们船上装的是粮食?” “是的,全部是稻米。”叶开谨慎的回道。 “从哪里买的?” “暹罗的邦巴功。” 暹罗?泰国?胤祯微楞了下,怎么从暹罗贩运稻米?暹罗的特产不会是稻米,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暹罗与大清的贸易量不小,贸易物品多为象牙、犀角,金,玉,锦绣、皮、币之属,这些海盗怎么会运稻米? 略微沉吟,胤祯才颇感兴趣的问道:“你们为什么贩卖稻米?” 这问题,叶开倒是毫无顾忌,爽快的回道:“回王爷,咱们本钱不多了,而且暹罗的稻米也便宜。” 便宜?胤祯点了点头,暹罗也算是鱼米之乡,他随口问道:“多少银子一石?” “三钱。”叶开想也未想便回道。 胤祯身子不自觉的向前一倾,沉声问道:“多少?” 叶开也不敢抬头,重复道:“一石稻米三钱银子,我们船上十五万石稻米,皆是三钱一石的价格收购的。” “是米不是谷?”胤祯仍是不敢置信的追问道,这粮价也太低了。 见胤祯对他们运送的稻米如此感兴趣,叶开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忙肯定的道:“回王爷,是米。” 胤祯兴奋的只想站起身吼上两嗓子,暹罗就在噶罗巴不远的地方,海运四、五天时间便可到达,一石米才三钱银子,与上海足足相差了四倍!这一来,不仅是军粮,就是澳洲移民的粮食,都完全可以从暹罗进口,这一来能省下多少银子?更重要的是,有了粮食,人口的快速增长就不会受到限制,这对于用人口去填海外封国的计划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这时,先出去的亲卫快步走了进来,低声耳语道:“此人是二当家,叫叶开、大当家叫郑尽心。” 郑尽心!在东海抢张元隆商船的郑尽心?胤祯顿时就轻笑起来,这世界还真是太小了,瞅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叶开,他揶揄道:“叶当家的胆子不小,在本王面前撒谎,竟然连眼都不带眨的,哼,果然是罪孽极深,自知难逃一死,是以才想顽抗到底,既是如此,本王成全你们。” 说着,他淡淡的命令道:“传令,不留活口,击沉所有船只。” 一听这话,叶开唬得连连磕头道:“王爷且慢,朝廷历来只诛首恶,郑当家有言,宁愿献上人头,上缴所有船只,只求给兄弟们留条活路,还请王爷开恩,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王爷开恩呐。”说着他连连磕头,只把个舱板磕的咚咚做响。 (未完待续) 第436章 东南亚预案 胤祯不过是虚言恫吓,三桅帆船、粮食、那么多熟练水手,都是他目前急需的,他岂肯暴殄天物?况且,这个郑尽心在东海一票就能抢上数十万银两的货物,多少应该有些家底的,如此轻易杀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刻意沉默半晌,胤祯才沉声道:“本王可以给他们一条生路,命令船队投降,叫郑尽心过来。” 连着磕了这半晌的头,叶开感觉头都是木的,听闻这话,不由大喜,不说其他的,至少数百兄弟的性命是保住了,他忙道:“谢王爷开恩。” 待叶开出去,胤祯便摊开了南洋地图,暹罗的米价如此便宜,而且还能大量出售,必然是地广人稀,灌溉发达之地,气候就更不用说了,比江南更适宜种水稻,这可是一大粮仓,暹罗如此,缅甸、占城、安南又是何等光景? 印象中,缅甸与大清好象还发生过战争,而且还入侵过暹罗,安南也是野心勃勃,若能先在暹罗立足,便可左右逢源,届时配合海军,水陆夹击,能省不少事,不过,他如今对东南亚各国的情况知之甚少,还得详细了解才能定下来,他心里暗忖,东南亚的情报得大力加强了。 闻知十四皇子胤祯对暹罗的米价有浓厚的兴趣,而且还要见他,郑尽心不由多了一份侥幸,好死不如赖活着,能不死,谁愿意往绝路上走,他马上下令,命船队挂白旗投降,自个也乘船去见胤祯,心里却是盘算着,以大清海军目前的发展势头,最需要什么?而他又能做什么?以他这些年做下的大案,杀个十七、八次都不冤,唯有极大的利用价值,他才能保的住一条性命。 闻报郑尽心被带到,胤祯微微沉吟,才吩咐道:“带进来。”对这个不讲海上规矩,四处流窜抢劫的惯匪,他也比较好奇。 郑尽心是被缚着双手进来的,如今性命捏在胤祯手里,他倒也乖巧,进门就叩头道:“草民郑尽心拜见十四王爷。” 胤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约摸四十出头,个头不高,却十分精壮,一脸粗犷,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味道,瞥了一眼身后的车同,他才慢条斯理的吩咐道:“将绳子去了。” 解开绳子,郑尽心立即磕头道:“谢十四王爷。” 胤祯沉声问道:“郑尽心,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草民犯案累累,千刀万剐亦不为过。”郑尽心伏着身子道。 这么痛快?这家伙有货!胤祯顿时大为好奇,不再吭声,等着他自己抖落底子,再做决断。 见胤祯问了一句,便不再开口,郑尽心不由自腹诽,知道遇上狠茬了,生死悠关,他也不敢藏着掖着,便主动说道:“王爷,草民自小纵横四海,对海上所有盗贼巢穴皆是了若指掌,如蒙不弃,草民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果然是有底气,胤祯心里暗忖,这家伙应该所言不虚,他不守规矩,四处掠夺,在海盗中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用他帮着剿海盗,确实是最佳人选,仅凭这条,就能免有他一死,不过,胤祯仍是沉住气,不做声。 见胤祯不吭声,郑尽心不由一阵心虚,略为沉吟,才道:“王爷,草民亦盗亦商,对东南沿海各国港口、物产都异常熟悉,王爷要购买粮食或者是攻打南洋诸国,草民愿为马前卒。” 胤祯听的心里一动,如今海军兵力不足,安插这些人先去暹罗发展,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就是不知暹罗的汉人多不多,否则,若仅是购粮和刺探情报,还不如用专业人士。 他这里沉吟不语,郑尽心已是庙里长草——慌了神,他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这两条,若是十四王爷不动心,他就断无活路。 胤祯沉吟半晌,见郑尽心再不言语,知他也就这点底子,这才开口道:“你这些年四处掠劫,所得钱财呢?难不成也是要钱不要命之辈?” 一听胤祯要钱,郑尽心登时就脸色灰白,自忖难逃一死,他也不叩头了,沉声说道:“十四王爷也是带兵之人,我等虽为盗贼,但数百人的队伍,花费也甚是惊人,往往是抢上一票,挥霍完了,才去思谋下一票生意,哪有多余钱财。” 这话有理,他一盗贼,又不造反,过得自然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明日忧的日子。胤祯点了点头,他也不在乎那点银子,主要是担心郑尽心藏有大笔银子,若此,他必然无心卖命,时时只想逃跑,既无存银,就好说了。 沉吟片刻,胤祯才道:“你对东海黄海甚熟,对倭国可熟?” 十四王爷难道是要打日本?那可就捡回一条命了,郑尽心不由大喜过望,立刻沉声道:“回王爷,倭国也有不少海盗,草民跟他们多次交手,对倭国东南一带甚为熟悉。” 听他说话颇为文雅,胤祯好奇的道:“你读过书?” “草民未曾读过书,但喜欢看戏,以前手下亦有读过书的老童生,跟着他认的几个字。”郑尽心恭敬的回道。 “先下去歇息。”胤祯淡淡的道。 待郑尽心退出,胤祥、施世骠二人才连袂而入,一落座,胤祥便笑道:“恭喜十四弟,这次可是收获不小,一百万两怎么着也有,剿海盗可是太划算了,名利双收啊!” “这是股捍匪,刚出去的便是郑尽心。”胤祯淡淡的道。 一听是郑尽心,施世骠便笑道:“恭喜十四爷,得了个绝佳的领路人。” 胤祯亦是含笑道:“此人可以大用,他对日本的东南一带的海域也很熟悉,另外,咱们这次收获得可不止这区区一百万两,你们知道暹罗的米价是多少吗?三钱一石。” 三钱一石?胤祥、施世骠二人亦是不敢置信的望着胤祯,半晌,胤祥才激动的道:“这可是大清的粮仓啊,抢,要尽快的抢占!” “没兵怎么抢?”胤祯含笑道:“再说,他现在也是咱们的粮仓,这几国目前不急。”说着,他看了二人一眼道:“对于缅甸、暹罗、占城、安南几国,我有个初步的想法,先与暹罗拉好关系,再谴人入缅甸、安南挑拨,怂恿他们进攻暹罗。 大清占领整个南洋,必然引起缅甸、安南的恐惧,他们也急于扩展疆域,增强战略纵深和回旋余地,稍加挑拨,应该就能引发战争,届时,咱们再应暹罗的请求出兵,一举扫平四国。既师出有名,亦有利于以后的统治,可谓一举两得。” “好计谋!”施世骠高声赞道,“两国一旦出兵,咱们便可利用海军,给他们来个两面夹击。” 胤祥却是迟疑着道:“这一来,岂不是要数年的策划?” “十三哥可是担心英雄无用武之地?”胤祯笑道:“待海军大成,就担心你无暇分身了。” *噶罗巴。 自胤祯去年巡视噶罗巴,确定将其做为澳洲与大清本土的中转站之后,噶罗巴就掀起了建设**,城市、港口码头、海军基地自然是重中之重,大量的百姓和当地的土著奴隶投入了各个工地。 胤祯对当地汉人的优惠政策获得了极大成功,不管是哪里,土地对百姓而言,都是**,有了土地,就有了一切,胤祯按人头每人发放十亩田地、不剃发易服,这二个政策一出台,就获得了当地汉人极力拥戴,对于噶罗巴的建设,一众百姓亦是热情高涨。 胤祯一行抵达噶罗巴,一路皆是百姓狂热的欢呼声,施世骠是第一次来,见到这情形,不由大为诧异,轻声问一旁的胤祥,“十四爷在噶罗巴怎会如此受欢迎?” 胤祥笑道:“十四弟大方呗,按人头点,一人送十亩田地。”说着,他眉头不由一皱,又道:“上次咱们来,好象还没有如此热烈的景象。” 前来迎接他们的刘知生闻言笑道:“十三爷有所不知,院长的两条政策一出,南洋一带的汉民全部都蜂涌而来,特别是噶罗巴、满刺加两地,这半年来,每天都有无数人涌来,另一个原因则是,咱们不仅分地,而且还不征赋税,所有工地上务工的人都是按旬付给工钱,天下到哪里去找这种好事?岂能不受欢迎?” 林卫也是笑道:“来南洋谋生的百姓,多是穷困潦倒,身无长物的,噶罗巴又分田地又有工做,只要有把力气的,勤恳踏实的,一来就能解决吃饭问题,半年时间,就能有房有地,他们对院长自然是心怀感激。” 施世骠听的心头一跳,沉声问道:“这种情形,会不会是福建、广东的百姓逃过来了?” “噶罗巴也是大清的领土,喜欢来就来嘛。”衍德大大咧咧的说道。 胤祥心里却是一沉,这可不是好兆头,若是福建、广东大量移民南洋,这两省地方官员定然会层层上报,康熙会否有意见?百姓私自外流,可不是小事情。 胤祯一行并未驻扎在噶罗巴城,而是住进了正在建设的海军基地,用过餐,稍事休息之后,武格、衍德、刘知生、林卫、付安定、德尔诨等人便在外求见。 一见这阵容,胤祯不由微笑道:“都到齐了,干脆将胤祥、施世骠也叫来一起听听。”待一众人到齐,见礼落座之后,胤祯便问道:“噶罗巴如今情况如何?” 刘知生在噶罗巴时间最长,也最熟悉情况,看了众人一眼,他便开口说道:“军事方面,荷兰、西班牙两国俘虏正在逐步的清扫盘踞各地的土王,如今,日惹苏丹、梭罗苏丹、巨港苏丹、马辰等地的苏丹已被清剿一空。 近日才到达的六千余西班牙俘虏也已经全部投入到马打蓝王国的围剿之中,预计在半年内,盘踞南洋各地的王国、土王苏丹都将被欧洲战俘清剿一空。 北洋、南洋舰队在这半年时间内,主要是清剿南海的海盗,陆战队则已经占领了噶罗巴对面的婆罗洲大部分地方。 另外,在噶罗巴当地还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团练,不过,训练标准完全是按照海军的要求。 建设方面,主要集中于噶罗巴城、港口码头、海军基地,火药作坊、造船厂等项目,据统计,目前汇集于噶罗巴的汉民已经达到十八万人。” 胤祯听的大为满意,把南洋土著清扫一空,再以无偿分发土地吸引、开放海外矿禁等优惠政策大量移民填补南洋,随后建省设府置县,南洋就是大清不可分割的领土,对大清来说,南洋的重要性甚至超过澳洲,失去南洋,就失去了对外扩张的通道。 不过,五千人的团练,这数目却是有些太大了,必须将南洋百姓的利益与海军利益捆绑在一起,如此,他们才能有归属感和认同感。 想到这里,胤祯沉吟着道:“从这五千团练中抽调二千表现优异者编入海军,这半年时间加强实弹训练,分一千人编入陆战队,尽快将南洋百姓融入海军。” “是。”刘知生起身敬礼道。 胤祯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他坐下,才继续道:“清剿海盗,有何收获?” “收获不大。”刘知生有些闷闷的道:“南海的海盗不富裕,船只多是两桅的乌船、福船,三桅的大帆船一共才缴获了十二艘,反倒还伤了六十余名士兵,死了十七名,缴获的白银还不足百万。” 这笔帐,还真是怎么算怎么亏,胤祯亦是一阵心痛,沉吟片刻,才道:“清剿海盗的主要目的在于维护南海秩序,在于练兵,实战练兵,哪能没个损伤的,不必放在心上,所有的伤亡士兵,抚恤福利事后再商议一下,跟战场伤亡一例,要厚恤。还有,所有阵亡士兵名单,都要如实记下来,存挡。” 见胤祯对伤亡士兵如此重视,在座众人不由有些动容,历来规矩,士卒死后能够拿到足额的抚恤银,家属就已经是烧高香了,十四爷还要把阵亡名单记下,存挡,他还要做什么? 胤祯已是看向衍德,问道:“满刺加,是北洋舰队负责的?” “是。”衍德响亮的回道,略一沉吟,便道:“满刺加、淡马锡的人口及不上噶罗巴,满刺加不过才八万人,淡马锡更少,不到五万人,两地的建设主要侧重于防御性的炮台和城池,北洋舰队还派出两支小舰队沿岸探查了暹罗湾和满刺加海峡的外海,绘制有航线和地图。” 胤祯听的微微皱了下眉头,满刺加海峡是进入南洋的咽喉要道,满刺加、淡马锡则是两颗钉子,必须大力发展,一旦与欧洲英、荷发生战争,这两地便会首当其冲,这事不急于一时,先将远征军送走再从长计议。 沉吟了下,他才问道:“满刺加、淡马锡可有组建团练?” 衍德很快的回道:“有,不过规模不大,满刺加是三千人,淡马锡只有二千人。” 胤祯点了点头,这点人手,倒是没抽调的必要了,扫了众人一眼,他才含笑道:“施世骠,你将欧洲的情况和远征欧洲的意义,给诸位再说一遍。” “属下尊命。”施世骠说着起身,将欧洲的情况和远征欧洲的意义重新复述了一遍。 胤祯伸手示意其坐下,才微笑道:“恭喜诸位官升一级,大清皇家海军的地位日益凸显,规模亦是急剧扩大,诸位的官亦是一升再升,不过,这肩上的担子亦是越来越重。” 说到这里,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亦是一沉,“远征欧洲、美洲,对大清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许成功,也必须得成功!否则,我们就将迎来欧洲海上强国暴风骤雨一般的打击,届时,别说是南洋,便是的大清东南沿海都将饱受**,你们有信心没有?” “有!”众人轰然应道。 “好。”胤祯点了点头,才沉声说道:“远征欧洲由施世骠、刘知生、林卫、付安定率南洋舰队二万海军士兵前往,远征美洲由衍德、德尔诨率北洋舰队一万士兵前往,战舰数量,补给船只,稍后详细商议。 此次远征,是大清皇家海军迈向世界的第一步,海军成军时间短,没有远洋航行的经验,对世界各地的洋流、季风、航线、水文、气候、地理都茫然无知,操纵战舰、舰队定位等航海技术也不是很熟练,但是,此次远征,我们有向导,有西班牙人,有大量的西班牙水手、船长给我们带路。 这是一次极为难得的机会,我在这里很慎重的提醒诸位,大清海军能否快速的成长起来,完全就看海军的大小将领在这一次远征中,能够学到多少东西,这世界并不大,这两条航行已经囊括了五大洲,是世界最主要的两条航线。 西班牙是欧洲最早开辟新航线的国家,有着丰富的航海知识,熟悉世界各地的洋流、气候,地理环境,随便一个水手,都是见多识广之辈。 一路上,大家要勤学苦练,不耻下问,要发扬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我会给大家准备足够的食物和酒,让你们去笼络西班牙人,从他们嘴里掏取航海知识。” (未完待续) 第437章 补给问题 听到这里,衍德心里直嘀咕,远征欧洲是去援助西班牙抗击英、荷联盟,西班牙人自是会竭心尽力领航,但是远征美洲,却是去抢西班牙人在美洲的地盘,让西班牙人领航会不会捣鬼?会不会将整支舰队带入绝境? 想到这里,衍德担忧的道:“院长,远征欧洲和美洲,对西班牙人而言,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由西班牙人领航前往美洲的阿卡普尔科港,标下有些担忧,能否找荷兰人领航?” 这问题一提出来,众人都觉有理,武格也跟着道:“荷兰与西班牙是敌国,有荷兰人参与,确实能够增加不少胜算。” 胤祯扫了众人一眼,才道:“荷兰人虽然号称‘海上马车夫’,但是噶罗巴的俘虏,都是往来欧洲至南洋这条航线的船长水手,只怕很难找到熟悉马尼拉至阿卡普尔科港航线的船长,这条航线,到目前为止,可说是西班牙人专有。当然,你们可以试一试,有熟悉这条航线的荷兰船长,自然更为安全。 实则用西班牙人领航,也无须太多担忧,毕竟我们手上还捏着上万西班牙俘虏的性命,而且,在欧洲西班牙的本土,还有二万海军为他们而战,孰轻孰重,他们自个掂量的清楚。 马尼拉的郑清远来信禀报,已经扣下了自阿卡普尔科港来马尼拉的商船队,并且搜缴了八艘商船上的航海图和航海日志,他已让人翻译过来,来回的海图日志都有。 另外、回程途中,将原西班牙舰队司令安赫尔、卡洛斯带去马尼拉见见那些个商船队的船长、水手,相信他们能够认清形势。” 听说有航海图和航海日志,众人都轻松不少,有这些东西在手,就不用担心被西班牙人蒙骗了,施世骠率先说道:“既然有航海图和航海日志在手,那也就无须担心,不过,为防意外,还是要多携带补给船只。” “补给船只倒不用担心。”胤祥微笑着道:“随同前往美洲的各分封宗室勋贵都购有大量商船。” 胤祯点了点头道:“补给船只增多,水手船员也必然随之增加,诸位不要只顾着训练海军,补给船只的水手船员训练,也要抓紧,海军远征,火药火器的补给乃是重中之重。” 一听这话,施世骠立时就顺着话头道:“院长,远征欧洲战事规模大时间长,火药火器的消耗必然相当惊人,补给线如此长,如何才能保证补给?” “对于后勤保障这块,各位有何想法?”胤祯却是不答反问。 海军远征做战,对后勤补给的依赖远胜于陆军,海军打仗便是打后勤的观念,胤祯一直是不遗余力的灌输,此次远征欧洲、美洲,他自然也想借机考查一下手下几位大将的才干。 衍德率先开口道:“马尼拉至阿卡普尔科港的航程是四个半月,又是新航线,咱们北洋舰队的后勤补给,别无他法,唯有一次带足,在阿卡普尔科港立住脚之后,才能想法子筹建火药作坊。” 胤祯却是一下想起了珍珠港,不知道夏威夷群岛现在被发现了没有,那地方可是一个极好的中转站,去马尼拉时,得好好跟那些个西班牙的商船队的船长谈谈。 沉吟片刻,他才道:“阿卡普尔科港地处美洲西海岸,主要作用是与我大清的海上贸易,兵力不会太多,我预计美洲的新西班牙驻兵不会太多,具体的情况,到了马尼拉就会清楚。此番远征美洲,战事不多,着重于占领巩固阿卡普尔科港这个桥头堡,明年再大规模向东推进,封地,也令他们沿西海岸上下寻觅。” 说完,他便看向刘知生,道:“欧洲的战事不仅规模大,而且可能很频繁,你是何想法?” 刘知生略微沉吟才道:“至欧洲的航程在半年左右,由国内补给很困难,咱们既然是援助法国、西班牙,这后勤补给自然是要法、西两国提供,消耗最大的是火枪的铅弹和火药,铅弹,只要有模具,溶制起来也简单,因此,可着法、西两国为我们提供铅料和火药。 但是,如果战争的规模大,次数频繁,火枪火炮的消耗亦是惊人,这一点,法、西两国却是无力提供,只能由国内补给了,标下设想,每年可由商船大规模补给一次。” 施世骠听的心里发急,连忙说道:“海军二万余人孤军在外,所有的后勤补给岂能全部指望法、西两国,万一联盟不成,又或者是法、西两国半途翻脸,二万海军岂非就此陷入绝境?” 刘知生被说的脸一红,林卫却道:“咱们岂能毫无防范,随时保留固定的库存,以防不测如何?”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岂能事事如愿?”施世骠想也不想就驳斥了回来,大声道:“没有源源不断的补给,库存总有消耗一尽之时,届时,难道束手就擒?总之,后勤补给不能完全假手于人,不仅是军火,粮草补给亦是如此。” “施将军所言甚是,大军所有的后勤补给不能完依赖于他人,否则,便将受制于人。”胤祯肯定的说道:“国与国之间,历来是利益至上,不能完全依赖盟友,更不能完全相信盟友,大军在外,一切皆须自主,唯有如此,方能纵横俾阖,来去自如,方能从容应对各种变化,方能威慑各国,成为使节团强大的后盾,为大清争取最大利益。” 说到这里,胤祯一边让人摊开地图,一边接着道:“远征军必须得有自己独立的后勤保障,不仅是军火,粮食也是如此。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唯有建立自己的后勤基地,隐秘的后勤基地。” 说着,他招手道:“各位过来看。”待众人围上来,他才指着摩洛哥西南角道:“此地距离直布落陀海峡不过三百海里,两日之内可到西班牙,完全可以做为后勤基地,当然,在更近的地方,咱们还可以建一个基地以掩人耳目。” 施世骠看了一阵,便连珠炮似的问道:“这地方有没有人居住?是否产粮?是否有城池?是否有国家?” “我详细问过京城和上海的传教士。”胤祯笃定的说道:“此地有座小渔港,名叫阿加迪尔,约有数千人居住,属于摩洛哥阿拉维王朝所有,是平原地带,阿加迪尔在阿拉伯语中的意思是‘谷仓’,目前,并无欧洲国家占据。” 林卫却是问道:“即便有后勤基地,可航程如此长,如何补给?” “大家坐下谈。”胤祯说着返回座位,道:“目前海军所用火器火药皆是由上海供给,但是海军膨胀过快,火药尚能供给的过来,但是火枪火炮却是无法满足,这种情形,最少要持续二年,因为天津、广州、噶罗巴的工厂作坊最少也要二年,才能开始大量供给。 远征欧洲,上海的燧发枪只能提供四千杆,我特意从工部调集了三千杆火绳枪,明年,上海的燧发枪给欧洲只能够补充二千杆,当然,新式火炮以及火药也会有补充。 也就是说,第一年,你们可以打上两仗,打出威风,打出名气就行了,第二年的补给到了,你们才可以放手**欧洲的陆军,当然,想要足够的弹药,海军在欧洲就不能闲着,必须得缴获大量的三桅远洋大帆船送回国,这样才能有足够多的补给船,欧洲的商船很多,仅是荷兰一国就有上万艘,放开手脚抢,我在国内大量培训水手。” 一听南洋舰队有四千杆燧发枪,衍德不由急了,急忙问道:“我们北洋舰队有多少新枪?” “考虑到你们第一年的战事规模小,只给你们配发八百杆。”胤祯说着又补充道:“上海的工厂已经一括再扩,这线膛枪的线膛是技术活,培养一个熟练的工匠不容易,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只八百杆?这差距也太大了吧?衍德登时就耷拉着脸道:“院长,这不还有半年时间嘛。” “这半年时间早已经算进去了,否则哪有那么多枪?”胤祯说着,又安慰道:“明年,给你们增加到一千杆。” 施世骠原本脸色有些难看,一听北洋舰队只有八百杆新火枪,立刻就露出了笑脸,再提要求,不仅要被胤祯骂,衍德也非得翻脸不可。 刘知生却沉吟着道:“院长,相对于欧洲各国而言,我们大清乃是海外之国,法国、西班牙是何态度,并不明朗,标下以为,我们还是要多带补给,以防不测,补给船不够,咱们可以在南洋抢劫英国、荷兰的商船,荷兰已经是敌国,英国迟早也是敌国,标下认为,无须顾忌。” 施世骠亦附和着道:“即便没有交战,当年荷兰也曾在南洋肆意抢劫我大清商船队,特别是跑马尼拉航线的商船队被荷兰人劫了不少,英国想来也是一丘之貉,对于这些个海上强盗,没什么规矩可讲。” (未完待续) 第438章 客窜海盗 关于派海军抢劫欧洲往来商船一事,胤祥在京城就听说过,简亲王雅尔江阿曾经提起过,却被老十四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的训斥过,主要是担心如此做会损害大清的海外贸易,造成恶劣影响,欧洲各国群起仿效,恶化日后的海上秩序,不利于大清商船队远航。 此时,见刘知生、施世骠两人不明情由,又再度提起此事,胤祥不由暗自为二人捏把汗,岂料,衍德此时也不知死活的说道:“院长,施将军所言甚是,跟欧洲那些强盗有什么规矩可言,最不讲规矩的就是他们,远征欧洲、美洲,是海军第一次远航,更关系大清百年国运,不容有失,自然是准备的越充分越好。” 林卫也接着道:“标下也赞成,即便我们不抢他们的,但却不能保证他们不抢我们的。” 一见众人纷纷支持,胤祯顿时默然不语,海上秩序的稳定确实重要,但与远征欧洲、美洲比起来,其重要性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至于海外贸易,也无须担心,开通了美洲、欧洲的直航贸易,即便没商船来,大可以自己组建船队出海贸易,有商船在手,还怕没海外贸易? 英国、荷兰的海军都做过海盗的勾当,大清为何做不得?况且自己才命令海军到欧洲肆意抢劫商船,去欧洲都要抢,送上门来的有何抢不得的?大不了日后商队出海,用战舰护航便是。 想到这里,胤祯沉声道:“海军才在南洋清剿海盗,转过身,咱们就做起海盗的勾当,大清海军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不论是海军,还是在我大清海域之内,都不允许出现抢劫过往商船的行为。” 听的这话,众人都是颇为失望,胤祥却是马上便反应过来,老十四这话是什么意思?允许在大清海域之外的海盗抢劫过往商船?他不由瞥了施世骠一眼,施世骠微楞了下,也立即琢磨出了其中的漏洞,十四爷这是要他们装成海盗到外海去抢劫。 他不由暗暗好笑,这不是掩耳盗铃嘛,不过,还就该掩耳盗铃,万一事机不密,朝廷大可以一推三六九,来个死不认帐,想到这里,他不由给刘知生、林卫、衍德几人递了个眼色,三人立时也心领神会,却俱是一脸正经。 随后,南洋各港口都掀起来大规模招揽水手风潮,大清海军也开始换装换旗对满刺加海峡外的安达曼海、孟加拉湾、阿拉伯海、印度洋上的航线进行摸底勘察,为在即将到来的贸易旺季客窜海盗做准备工作。 *暹罗湾北部,暹罗。 十艘三桅大帆船和二十艘两桅小海船组成的庞大船队缓缓的靠近了湄南河口,这是胤祯派出的商贸船队,负责了解调查暹罗的米价及物价,顺带采买三十万石稻米,当然,随船的数十人也以长期购买稻米的借口进驻暹罗各繁华城镇收集各种情报,暹罗的都城——大城自然是重点。 暹罗湾东部,广南国,河仙港,同样也有一支规模不小的商船队以购稻米为名上岸四处收集各类情报。 因要赶回京参加康熙的六十圣寿庆典,胤祯、胤祥一行视察了满刺加、淡马锡两地后,便在衍德的陪同下前往马尼拉,随行的还有安赫尔、卡洛斯等一行西班牙将领。 船队出港不久,胤祯便将安赫尔、卡洛斯二人召了过来,二人如今已经是身着笔挺的西班牙海军军装,看上去精神不少,一进门二人就恭敬的敬了个军礼,胤祯含笑将胤祥、衍德二人介绍了一番,才伸手让座,道:“坐下谈。” 待二人落座,胤祯便含笑道:“马打蓝王国是南洋最富庶、最大的王公苏丹,这块肥肉,我们没有送给荷兰人,而是留给了你们,不知你们可还满意?” 胤祯为了激发西班牙、荷兰两国俘虏清剿南洋土著王公苏丹的积极性,特意下令保护所有俘虏的私有财产,并且宣布在战斗中的所有缴获都归他们所有。 这条规定,安赫尔、卡洛斯二人自然非常清楚,听得胤祯这话,两人忙起身恭敬的鞠了一躬,而后,安赫尔才道:“非常感谢十四王爷对我们的厚爱,能让士兵们有所收获,体面的回到欧洲,是我最大的希望,非常感谢十四王爷的慷慨。” 胤祥听的心里暗笑,都说西洋人精明,我看也不咋的,被老十四卖了,帮着数钱也就算了,竟然还如此郑重其事的感激,这些俘虏手上的金银,转个身就会乖乖的掏出来付生活费的,还体面的回欧洲,一个个能把这身军装穿回去,就得烧高香了。 “坐下说。”胤祯微笑着伸手示意道:“噶罗巴港口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远征欧洲并非虚言,再有几个月时间,便可起程,现在,大清帝国与西班牙帝国,不是敌国,而是盟友,二位也无须太拘束。 年前,在京城时,我就跟二位说了,大清要开通美洲的商贸,我们需要美洲的阿卡普尔科港,做为我们无私援助西班牙的报酬,去年,随着马尼拉的陷落,大清与美洲的商贸也随之中断,这是我们两国都不愿意见到的情形,因此,我们决定今年就开通至阿卡普尔科港的航线。 马尼拉至阿卡普尔科港的航线,我想应该就只有你们西班牙人最熟悉,去年八月,我们扣留了来自阿卡普尔科港的八艘大帆船,一应船长、水手都被留在了马尼拉。 此次,请你们一同前往马尼拉,便是要你们帮忙说服那些船长、水手,以大局为重,为大清与西班牙的友好往来做出应有的贡献。” 大清帝国竟然同时发兵欧洲和美洲?安赫尔、卡洛斯听的心里都是一跳,大清帝国的庞大和强盛,他二人都是亲身感受过的,一旦让大清海军登陆美洲,会是什么后果?他们是去开辟新的领地?还是争夺美洲的新西班牙? 很快,安赫尔就收回心神,这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如今西班牙有上万的俘虏掌握在这位十四王爷手中,如何尽最大努力让这些俘虏活着回到西班牙,才是他该考虑的。 (未完待续) 第439章 黄祸威胁论 安赫尔、卡洛斯二人被俘后,经历过天津的屠杀,也经历过修路的苦役,同时也接触过一些清国官员,对他们的说话方式也颇有了解,眼前这位十四王爷虽然笑的人畜无害,说话的语气措辞亦相当友好温和,可稍一琢磨,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一旦他们西班牙人不以大局为重,不为他们领航前往阿卡普尔科港,等待他们的绝对是无情的屠杀和翻脸为敌,这个结果是不容质疑的,不仅是他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想来西班牙本土也承受不起大清帝国的打击,因为即便没有西班牙人领航,他们也能到达欧洲,欧洲至大清的这条贸易航线,知道的人实在太多。 略为思忖,安赫尔便开口说道:“尊敬的十四王爷殿下,我们很乐意为你效力,马尼拉总督迈若汀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 胤祯点了点头,这个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为了北洋舰队能够绝对安全,他还是要抛出一点好处,也给他们留一点希望,稍稍沉吟,他才道:“我相信西班牙会为你的这一决定感到自豪,因为,你们将获得一个强大的盟友,一个能够出兵欧洲援助你们的东方盟友,这个世界很大,谁也无法独吞,大清帝国也是一样。 另外,既然是盟友,那八艘商船的货物,我们亦会提供相应的商品换取,请转告那八位船长,让他们安心,也希望他们继续前来大清交易。” 这个世界很大,谁也无法独吞,大清帝国也是一样!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表态大清帝国不会攻击美洲的新西班牙!毕竟美洲未被占领的地方还相当的广阔。安赫尔、卡洛斯两人心里都是大喜,忙躬身道:“感谢十四王爷的慷慨。” 一俟这二人出去,衍德便急忙问道:“院长,咱们难道不抢西班牙在美洲的地盘?” 胤祥轻笑道:“谁说不抢了?” “方才,院长不是表态来着?”衍德迟疑的说道。 “十四弟的话,你得反过来听。”胤祥笑道:“这是说西班牙抢的地盘太大了,得分点过来。” 啊?衍德一楞,要这样理解?他登时也轻笑起来。 刚刚巡查回来的武格,一进门就见舱内乐成这样,不由狐疑的回头望了一眼,胤祯却是微笑着招手道:“随便坐,这次到马尼拉,你可的好好指点一下郑清远他们训练士兵的方法,随着美洲航线的开通,马尼拉的贸易地位一落千丈,不过,吕宋岛的安全却不容忽视,咱们不能收了钱不揽事,要保证吕宋岛不能出一点乱子。” 武格也知道所有京官在吕宋岛上都有庄园,确是不容出事,忙起身立正敬礼,肃然应道:“是。” 胤祯微微颌首,便默然不语,这世界确实太大,谁也独吞不了,在这场瓜分美洲、非洲的盛宴中,大清最想得到哪里?如何才能永久的掌控获得的地盘?大力同化,民族融合?还是发挥人口优势,四处移民,汉化美洲、非洲? 海外之地,是主动采取后世的英联邦模式,还是中央集权?再有,随着海外航线的开拓,西学的推广,天圆地方的传统学说必然倍受冲击,君权神授亦会遭到质疑,东西方文化的碰撞会否动摇统治基础?没有强有力的中央集权,又如何能与欧洲争霸世界? 正自想的一塌糊涂之时,衍德却是探身问道:“院长,据标下所知,西班牙在美洲的海外领地遍及南、北美洲两岸,咱们在占领阿卡普尔科港之后,在美洲建立封国的地点是否要避开西班牙的领地?再有,南、北美洲的封国是一事同仁,还是要有所侧重?” 胤祯回过神来,却是未听清楚他前面的话,不由说道:“重复一遍。” 一听这话,衍德知道自己不小心打断了胤祯的沉思,心里不免提了几分小心,谨慎的又问了一遍。 胤祯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这问题问的好,略微沉吟,他才说道:“今年是首次分封,这条航线亦是第一次跑,分封的规模不会太大,赴美洲的人员亦不会很多,先避开西班牙领地,日后,封国发展起来,是鲸吞还是蚕食,届时再视情况而定。” 说着,他摊开了坤舆万国图,不过望了眼严重失真的北美洲,他不由轻叹了口气,略微思忖,他才说道:“就让他们沿岸北上,航行半月之后,便可沿岸寻找良好的港口,当然,冬天结冰的地方可不行,立足之地,不能是苦寒之地,否则不便与发展。至于南下,就在这大海湾处寻找河流的入海口做为立足之地。” 沉吟了片刻,他又接着道:“北美距离我们大清本土更近,便于往来联系,也便于日后的掌控,暂时先侧重于北美。南美洲距离非洲近,日后的发展亦不可限量,立足点一定选好,利于日后稳步推进。” *吕宋土地拍卖之后,大量的奴隶庄园仿佛是一夜之间就遍布了吕宋岛的平原、谷地,带来的最直接后果便是对奴隶的需求大增,当地擅长种植水稻和甘蔗、玉米的他加禄人和伊洛克人的身价最初是三两一个,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就暴涨到了十两一个,就连当初无人问津的东北部山区的矮黑人也涨到了三两一个,而且还供不应求。 随着大量奴隶农庄的兴起,大量的流民、商贩、缙绅、商贾涌进吕宋,往来的商船日益增多,马尼拉、达古潘、拉尔等港口城池自然是一天天繁荣起来。 胤祯一行的船队驰进马尼拉湾,安赫尔、卡洛斯二人都是感慨万分,不过一年时间,再次旧地从游,他们的身份已是天翻地覆,一年前,他们是吕宋岛的主人,如今,他们却成了阶下囚,吕宋岛也拱手送给了大清帝国。 船队才驰进马尼拉港口,驻守在马尼拉的郑清远、钱不多二人就接到报告,二人皆是欣喜异常,朝廷决定远征欧洲、美洲,再次封赏海军,十四皇子率海军下南洋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马尼拉,二人早已是望眼欲穿,当下就带着二棚绿营兵和两营团练赶到码头迎接。 等着船进码头的空闲,钱不多扫了一眼队列整齐的团练,又瞥了眼郑清海,不由有些担心的道:“郑老弟,咱们把绿营都派出去捕奴了,十四爷不会有意见吧?” 郑清海回首瞟了一眼队列齐整的团练兵丁,还蛮象那么回事,将近半年时间,他和钱不多都闲的发霉,除了一批批的训练团练,根本就无事可做,经过大半年时间的抓捕,当地土著不是成了奴隶,就是逃进了深山,或者是逃往岛外,捕奴是越来越难了。 沉吟了下,郑清海才道:“谁让十四爷将西班牙俘虏都抽调去噶罗巴了,咱们这也是没法子,你放心,十四爷问起来,我在前面顶着。” 钱不多知道郑家跟十四爷的关系,当下就将心放到肚子里,笑道:“我老第这话,我可就放心了,不知道这次封赏有没有咱们的份?” “我宁可不要封赏,也坚决要求回海军。”郑清远却是对封赏毫不关心。 我可不想去,欧洲、美洲,远的没边了,天知道哪年才能回大清,能在马尼拉舒服的呆着就行,钱不多却是不愿意再冒险。 船一靠岸,郑清远就独自一人登上船前去请安,心里却在琢磨,怎么跟十四爷提出去海军的事,欧洲、美洲,随便哪里都好,过了这茬,天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再遇上这么大的阵仗,见到胤祥、武格、衍德拥着胤祯出来。 他忙小跑几步,迎上前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朗声道:“标下郑清海向院长、十三爷、两位总队长报到。” 胤祯微笑着道:“看着还精神,就是小步跑的军姿还欠了点。武格,下船抓紧时间训练他们。” “是。院长。”武格忙大声应到。 郑清海却是被说的脸一红,喏喏着不知说什么好,胤祯已是接着道:“圣寿节在即,明日一早,我便要起程,吩咐人马上给船队补齐给养。” 一听胤祯行程如此紧,郑清远不由暗暗叫苦,忙立正道:“是,标下马上安排人准备。” 在众人的镞拥下进入总督府,胤祯一落座便含笑道:“西班牙吕宋总督迈若汀还好吧?” “回院长,现在看起来很清瘦了,几次嚷着要见您。”郑清远恭敬的回道。 听说很清瘦了,胤祯不由笑了笑,这个死顽分子,上次不配合,被他下令每天只供应二两米,不知道瘦成什么样子了,他吩咐道:“着人将他带来,让他见见西班牙远东舰队的一众将领。” 郑清远应了一声,便转身给门口的钱不多使了个眼色,而后,才转身说道:“禀院长,标下恳请回到海军,望院长允准。” “静极思动了?”胤祯微笑道:“吕宋如今的情形如何?” 一见胤祯没有表态,郑清远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忙恭敬的说道:“回院长,吕宋如今已经牢牢的控制在我们手中,当地土著大多已经成为奴隶,仅有极少数逃入深山,绿营和团练目前仍在继续抓捕。 各地奴隶农庄已基本建了起来,最头痛的问题便是奴隶问题,各地农庄对奴隶需求量大,但奴隶却是奇缺,虽然价格一涨再涨,已经达到十两一个,却是苦于没有来源。” 十两一个,看样子,得组织人去莫卧儿帝国捕奴了,胤祯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吕宋的奴隶有多少?” “发卖的奴隶已有二十四万,卖奴的尽收入有一百一十万两。”郑清远对此早有准备,对答入流。 “才二十四万?”胤祯眉头一皱。 郑清远忙解释道:“这是经绿营和团练之手发卖的,各地庄园也在私下抓捕,具体数目根本无从统计。” 胤祯沉吟了片刻才道:“命令各地逐年统计吕宋土著奴隶数目,要具体的数目,逐年上报,宣传一下,私捕奴隶为合法,不另征收费用,但不允许隐瞒,否则重罚。” 听的胤祯这道命令,不仅郑清远大惑不解,胤祥、武格、衍德三人也是大为迷茫,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不另征收费用,何苦花这诺大的力气去统计,而且还要逐年上报?三人都看向胤祯,等着他解释。 胤祯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对吕宋的土著没有一丝好感,之所以要如此做,是为了更好的统计当地土著人口,防备以后席卷全球的那场民族解放运动,他必须得让汉族在吕宋占据绝对的人口优势,这样才能牢牢的控制住吕宋,避免以后留下争端,南海底下的资源太丰富了,要逐步的将南海变成中国的内海。 这个太妖孽的想法,自然是无法述之于口的,因此,胤祯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道:“奴隶的空缺,缓个一、二年,便能得到解决,当然,也允许他们到附近岛屿抓土著为奴,不过,必须如实上报人数。” 话刚落音,钱不多便带着一个瘦骨如柴,身上却套着宽大的总督礼服的西班牙男子走了进来,这是迈若汀?胤祯瞥了眼那套总督礼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仔细端详了一番,才依稀从脸上看出去年那个迈若汀总督的痕迹。 实在是没想道,这才大半年时间,原来肥胖如猪的迈若汀总督竟然被饥饿折磨的仅剩个人形了,胤祯看了半晌,才不确定的道:“你是迈若汀总督?” 一旁的护卫张天生连忙开始进行翻译。 听到这句话,迈若汀差点嚎啕大哭,一天二两米,也就是早晚各一碗照得出人影的稀饭,九个月了,自然是瘦的变形了,要不,你们来试试!他强忍着心酸,上前恭敬的行了个跪拜礼,道:“能再次见到王爷,迈若汀感觉无比的荣幸。”这话,他完全是出于真心,能再次见到胤祯,这苦日子终于算是熬到头了,他一度曾经以为这位尊贵的王爷已经把他给完全忘了,看着一阵风都能吹走的迈若汀总督,胤祯吩咐道:“先给他拿份食物来。” 一听有食物,迈若汀顿时就听的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他忙鞠躬道:“谢谢十四皇子殿下的慷慨。” “去将安赫尔、卡洛斯二人唤进来。”胤祯随后吩咐道。 安赫尔、卡洛斯二人一进大殿过就没认出迈若汀来,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那套宽大的总督礼服,二人不由疑惑的看向胤祯,不明白这位十四王爷又在玩什么花样。 迈若汀却是激动的说道:“安赫尔、卡洛斯,你们是真的被俘了?远东舰队整个都被俘虏了?” 安赫尔、卡洛斯二人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依稀看出一点眉目,这个皮包骨头的人架子,就是以前那个肥胖如猪的的马尼拉总督迈若汀,安赫尔惊讶的问道:“您是迈若汀总督?” 终于被人认出来了,迈若汀总督一个劲的点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卡洛斯急切的问道:“迈若汀总督,您这是得病了?” “饿的,饿了九个月。”迈若汀有气无力的说道。 一听这话,安赫尔、卡洛斯二人不由相顾骇然,迈若汀总督是怎么得罪十四王爷了?怎么会被饿成了这幅样子? 胤祯扫了三人一眼,才道:“去年五月,本王在马尼拉召见了迈若汀总督,想了解一点新西班牙的情况,结果他告诉本王新西班牙的银矿枯竭了,马尼拉至阿卡普尔科港的航线太过危险。实在不好意思,大清虽然富有,却不养闲人。” 安赫尔、卡洛斯二人听的心里都是一紧,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卡洛斯急忙躬身一揖道:“十四王爷殿下,请允许让我们来说服他。” 胤祯点了点头,道:“带他去旁边的房间吧。” 三人一进隔壁的房间,迈若汀就怒视着安赫尔、卡洛斯,声音低沉的道:“大清海军一旦登陆阿卡普尔科港,将是什么后果,你二人难道不清楚?” “迈若汀总督,我想,有很多事情,您并不清楚,请听我们解释。”卡洛斯轻声说道:“大清海军愿意出兵二万奔赴欧洲,援助西班牙和法国抗衡英国和荷兰。” “这种鬼话,你们也相信?”迈若汀怒斥道。 这时,却是响起了几声敲门声,门一拉开,一股香甜的糕点味弥漫开来,迈若汀的鼻子猛烈的**了几下,飞快的从条盘上抓了两块糕点塞入嘴中。 安赫尔、卡洛斯二人看的目瞪口呆,这是那个时时都端着贵族架子,一举一动都讲究优雅的马尼拉总督?迈若汀却是旁若无人,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扫完了两碟糕点,又喝了一杯水,才满足的轻叹了一声。 看了二人一眼,迈若汀神情又转为愤怒,气冲冲的道:“开辟马尼拉至阿卡普尔科港的这条航线,死了多少人,你们知道吗?岂能如此拱手相送?大清国有多大,你们知道吗?援助西班牙、法国,这是谎言,无耻的谎言!十三世纪席卷欧洲的黄祸,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 (未完待续) 第440章 鸽信密码 这家伙被吓傻了还是饿的失去理智了?安赫尔以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迈若汀,现在已经是十八世纪了,大清就两万人能席卷欧洲?他立刻反唇相讥道:“开辟马尼拉至阿卡普尔科港的这条航线死了多少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是不拱手相送,我们被大清俘虏的上万的士兵、商人都会被屠杀。” 卡洛斯紧接着道:“总督阁下,我想您还不清楚,法兰西与清国一直是有往来的,那位十四皇子对欧洲的了解相当透彻,他不会狂妄的认为,以二万人马就能横扫欧洲,这是他亲口说的,我认为,他更在意的是抢占美洲的领土。” 被二人一顿抢白,迈若汀有些气急败坏的道:“美洲,新西班牙难道就能拱手相送?” “那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安赫尔冷冷的道:“本土与海外领土,谁更重要?那是陛下和大臣们该考虑权衡的,我想西班牙现在或许很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再有,我想提醒您一句,不论欧洲还是美洲,我们都无法阻挡清国人前进的步伐。 欧洲航线就不用说了,有大量的荷兰、英国、葡萄牙、瑞典人清楚,阿卡普尔科港的航线,他们扣押了来自阿卡普尔科港的八艘商船,这意味着什么,总督阁下应该很清楚。” 自己被饿了大半年时间,竟然毫无意义?迈若汀沮丧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消化着刚刚获得的信息,重新审视清国人出兵欧洲的目的和意义。 瞅了一眼拧眉沉思的迈若汀,卡洛斯小心的提醒道:“总督阁下,十四王爷还在外面等着。” 迈若汀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道:“既然已经无法阻止,还能说什么?尽最大努力将俘虏带回国吧,西班牙需要他们。” 奥苏里造船厂是马尼拉最大的造船厂,已经有一百四十余年的历史,是西班牙人占领马尼拉之后建造的第一家大型造船厂,闻名世界的马尼拉大帆船多数都是出自这家造船厂。 胤祯一行在郑清远、钱不多的二人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参观了这座造船厂,这个造船厂的规模比起上海新建的两大造船厂要小的多些,但也有六个大号船坞,可以同时开工建造六条大船,船厂里一片繁忙,但大多数工匠皆是汉人,西班牙人还不到三成。 “这种再建的帆船,西班牙人称之为克拉克大帆船,大型的可以媲美于国内的二千料海船。”郑清远亦步亦趋的跟在胤祯的身后介绍道。 “建造一艘需要多长时间?”胤祯饶有兴致的问道,随着南洋的巩固和澳洲的开发以及欧洲、美洲航线的开通,能够远洋航行的大帆船实在是太抢手了,上次他来马尼拉竟然疏忽了这里的造船厂,好在郑清海有点头脑,没让船厂停工。 “半年左右。”郑清远沉吟着道:“如果赶工的话,五个月就能够下水。” “让他们赶工。”胤祯毫不犹豫的道:“马尼拉一共有几家造船厂?” “有两家大型造船厂。”郑清远马上回道。 胤祯点了点头道:“全力赶工,现在大帆船很抢手。” 有马尼拉总督迈若汀,远东舰队司令安赫尔、卡洛斯三人出面游说,又获得了财产上的补偿,阿卡普尔科港的八位船长自然没有异议,满口应承领航一事,胤祯闻报后,特意召见了几位船长,不仅对他们大加安慰,还特地赏赐了一些财物,随后有和煦的问了些航海的事情。 几位船长既然已经愿意领航,自然也就不敢隐瞒,俱都一五一十的回答,胤祯只问了个开头,就明白了马尼拉至阿卡普尔科港的这条航线竟然是利用世界海洋中第二大暖流——黑潮。 黑潮流速快,流量大,经菲律宾,紧贴台湾东部进入东海,然后经琉球群岛,沿日本列岛的南部转而向东流入太平洋。 想到这里,胤祯一阵汗颜,以前学习的都忘的差不多了,黑潮是对中国影响最大的暖流,竟然都不记的了,所谓的黄海暖流就是黑潮的支流,秦皇岛之所以是不冻港,也是受此影响,如此看来,日后对美洲的贸易港口,要改在台湾了,发展台北? 次日上午,胤祯一行离开了马尼拉,郑清远、钱不多二人在码头上躬送胤祯的船队离开,两人皆是满心欢喜,钱不多官升一级,从正六品的千总升到正五品的马尼拉守备,正合他心意,郑清远则直接授予从四品的宣抚使,而且胤祯应允他入南洋舰队,他更欢喜。 *因为赶时间,胤祯一行并未进广州停留,直接就前往上海。 澳洲移民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上海作为中转站,每日里都是不少装载移民的沙船、海船忙碌的进出,本就繁忙无比的水道显得更为忙乱,上海一众负责移民中转的官员和船主虽然各有分工,准备亦十分充分,但每日却仍然会遇上层出不穷的新情况,以致众人个个皆是劳累不堪。 闻听十四爷胤祯到了上海,一众人都急冲冲赶到留春园拜见,留春园,胤祯一边在张梦娇的侍侯下洗漱,一边说道:“海军出征之后,我可能要长驻京城,你是这次随我回京,还是等下次?圣寿节之后,我会再下南洋。” 对于进京,张梦娇早有心里准备,不过,却是不想如此匆忙,当下便笑道:“爷,带梦娇去南洋看看如何?” “再下南洋,乃是为大军出征,带你去成何体统?”胤祯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道,马上却又安慰道:“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去澳洲视察移民情况,届时再带你前去,可成?” “这可是王爷自己说的。”张梦娇轻笑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胤祯点了点头,知她不愿意如此匆忙进京,便笑道:“我明日一早就得回京,行程匆忙,你干脆下次再随我一同回京吧。” 匆匆洗漱完,胤祯便赶到书房,首先召见的便是负责收集上海情报的护卫罗静,听取他的汇报,并查阅呈上来的所有情报。 老四胤禛和邬思道二人并未随同使节团前往噶罗巴,而是滞留上海召集组织随同他前往欧洲的私人秘密力量,胤祯虽是应承下来,却也担心他在上海搅风搅雨。 得知上海这段时间风平浪静,老四也并未在上海,而是去了江宁城,胤祯才稍稍放下心来,对于老四的‘粘杆处’,他是本着送瘟神的态度,送到欧洲去祸害欧洲最好,留在本土,也不可能为他所用,他也不想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清剿,至于借出海之机,一网打尽,他仅只想想,便搁开了手。 远征欧洲还指着老四出大力,这些人去了欧洲,对他便再无威胁,根本没必要背信弃义下狠手,不仅得罪老四,还让老十三离心离德,况且,也实在难以保证老四会将所有力量一次全部带走,惹的他们狗急跳墙,反而不美,礼送他们去欧洲,既成全老四,又能祸害欧洲,何乐而不为?只是要叮嘱施世骠他们多加防范。 罗静刚刚出门,胤祥却是一脸兴奋的急步而来,胤祯见他一副兴奋的样子,却是没能想出有什么事情能让老十三如此高兴,当下就调侃道:“十三哥如此开心,莫不成是他乡遇红颜?” “我倒是想,可上海还真没有。”胤祥嘻嘻笑道。 “厦门倒是可以有。”胤祯打趣道。 “厦门的又黑又矮,您就别倒我味口了。”胤祥笑着递上一个小纸卷,卖弄的道:“鸽信,噶罗巴的,三天前就到了。” 一听是噶罗巴的鸽信,胤祯不由大为惊喜,道:“从噶罗巴直接飞来的?” “哪有,在广州转了一道。”胤祥笑道。 胤祯不由诧异的道:“你什么时候去的广州?” “有鸽信,哪用我亲自跑。”胤祥得意的道:“接手鸽信体系,我就让人直接去南洋尝试了,他们早就尝试几次了,此次到南洋各地,我不过是为他们与当地官员牵线罢了。” “您倒是瞒得紧。”胤祯笑着点了点头,便低头看信,鸽信的字很小,即便如此,字也不多,不过数十字,信写的很简洁精炼,是汇报暹罗购稻米的情况,暹罗稻米丰富,价钱确实是三钱一石,不过,河仙港的则稍贵,要合到四钱,另外还罗列有一长串的国名,缅甸、暹罗、安南、广南国、水真腊(柬埔寨)、陆真腊(老挝),占婆、景栋、清迈、兰那泰等。 胤祯看的一阵窃喜,东南亚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大小政权?那倒是方便他混水摸鱼了,略想了想,他才道:“鸽信的安全没有保障,应该设计一套密码。”说着,他随手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翻看一页道:“例如这个‘人’字,在第二页,第三行,第四个,则可用代码234表示,当然,用阿拉伯数字更方便简洁,如此,即便鸽信遗失,亦不致使消息泄露,当然,为了更安全,各条传播渠道要使用不同的密码。” (未完待续) 第441章 启用年羹尧 胤祥听的眼睛一亮,这可真是好法子,如此,即便是机密的信息,也完全可以通过鸽信传递,他不由叹服的道:“十四弟可真是大才,如此绝妙的主意,竟然信手拈来,如此一来,这鸽信倒是要大力发展了。” 胤祯点了点头,现在距离无线电的发明,至少还有一百多年,完全可以大力发展,至少在澳洲、南洋、东南亚、广州、福建、一带要保障与京城的快速联络方式,更重要的是,鸽信是海军目前在海上唯一的远距离通讯方式。 略微沉吟,胤祯才道:“安排专人负责,拨专款,在全国各战略、经济突出的地方大量培育信鸽,铺设鸽信渠道,目前有三个重点,一则是海军,一则是南洋,一则是西北。” 听到胤祯再次将西北列为重点,胤祥对西北也不由的大为重视起来,老十四不止一次的担心西北,不可能没有理由。 说到西北,胤祯却突然想起了年羹尧,海军出兵欧洲、美洲之后,他已是鞭长莫及,亦无须关注,该腾出手来转向西北、沙俄,日本了,年羹尧心狠手辣,嗜杀冷酷,实乃征日本的最佳人选,想到这里,他一转话题,道:“十三哥,你对年羹尧甚是熟悉,他现在身为四川巡抚,不知可愿意转为武职?” 年羹尧?胤祥听的一楞,老十四与年羹尧在京城有过节的事情,他曾听四哥提起,老十四突然提出让年羹尧转武职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将年羹尧转到他麾下,以报一箭之仇? 见胤祥楞楞的看着自个,胤祯知他想左了,不由轻笑道:“十三哥想哪里去了?我是觉得年羹尧之才不在于文而在于武,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手下缺乏将才,大清如今也是将才凋零,不着意培养,一旦有战事,可就抓瞎了。” “这不还有我嘛。”胤祥毫不客气的道:“十四弟怎得每次都将十三哥扔在一边?”说着,他又涎着脸道:“远征欧洲、美洲的海军都还未出发,十四弟又盯上哪里了?这次可该让十三哥露露脸了。” “呵呵,不是不让十三哥去,而是您太仁厚了一点。”胤祯微笑着道。 我太仁厚了?胤祥听的一楞,老十四这是要打哪里?难道要象对南洋土著那样灭族?可年羹尧那厮在老十四心里就如此狠毒? 胤祯心念一转,已是笑道:“十三哥别多想,先带着郑尽心将东海、黄海的海盗清剿干净,能招抚的尽量招抚,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胤祥一听就急了,道:“清剿海盗没问题,可您得给我战舰啊,海军一出征,哪里还有战舰?就靠福建水师的那几条破船,可追不上海盗。” 胤祯含笑道:“这我早有安排,上海赶造的这批十二条辅助舰再有几天就能下水,配置火炮也要几日,我们从京城赶回来,您就正好可以用来清剿海盗。” “可这批船不是给远征军的吗?”胤祥有些疑惑的道。 “没错,是给他们的。”胤祯点头道:“不过,这中间有个时间差,远征美洲是六月,远征欧洲则是要等到九月,还有半年时间呢,足够你折腾了,再说,等南洋舰队出发,又一批新战舰下水了。澳洲移民是大事,我岂能不留点新战舰以防护周全?” 胤祥听的一喜,连忙追问道:“战舰有了,兵呢?” “我们船队上的那些兵难道不行?”胤祯头微微一扬,接着又不放心的叮嘱道:“您可悠着点,这三千海军可是我特意给海军留的种子,损失多了,可别怪我跟您急。” “放心,十四弟尽管放心。”胤祥笑的见牙不见嘴的道:“保证损失不了。”说完,他又好奇的道:“十四弟想让年羹尧进海军?” “年羹尧这人心高气傲,非是甘居人下之人,倒是不宜进海军。”胤祯沉吟着道:“海军出征之后,我准备建新式禁卫军。” 用年羹尧统领新式禁卫军?胤祥略微一想,便不由佩服的五体投地,老十四这想法可真是妙,年羹尧是四哥的奴才,又是康熙一手擢拔的,而且与老十四又有点小过节,用他来统领新式禁卫军,康熙是绝对放心,而且年羹尧也绝对没二话,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差事。 一亲卫在外禀报道:“禀主子,方苞、郑清海二人在外求见。” “请他们进来。”胤祯立马吩咐道,方苞没随他前往南洋,而是被他安排去在上海收集海上的贸易资料。 方苞、郑清海进来见礼之后,胤祯含笑伸手让座,待二人落座,他才笑道:“此番噶罗巴之行,收获不小,郑总管在上海的购粮可以暂停了。” 郑清海听的一喜,在他持续大量的收购之下,整个江南的粮价又开始上涨了,如今又正是青黄不接之时,他忙探身问道:“主子在南洋收到粮食了?” 胤祯含笑点头道:“在海上抓了群海盗,这才发现暹罗竟然是民丰粮足,而且米价之贱,令人难以置信。” 郑清海不由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好消息,他不由试探着道:“八钱一石?” “三钱一石。”胤祯微笑着道。 三钱一石?郑清海、方苞闻言都是一怔,暹罗的粮价竟然贱到如此地步?怎么可能?郑清海不敢置信的问道:“主子不是道听途说?” 胤祯也不计较他失礼,一笑道:“我缴了十五万石,又谴人去暹罗购了三十万石,确是三钱一石。” “恭贺十四爷。”方苞笑道:“暹罗地域堪比江南,有此粮仓,澳洲、南洋便能迅速发展起来,此两地又尽皆富庶之地,一旦发展起来,大清从此不用再为粮食发愁。” 郑清海亦是大为兴奋,脱口便道:“如此一来,澳洲移民便可省下不少的花费,节余至少在千万两以上。” “我已令人在噶罗巴大力建造粮库,做为转运之需。”胤祯点了点头道:“南洋诸国,地广人稀,土地肥沃,灌溉便利,气候适宜,确是天然粮仓,一俟停止移民,我有意以南洋之粮取代漕粮。” (未完待续) 第442章 天津移民 以南洋之粮取代漕运!方苞神情不由一振,漕粮是大清的天庾正供,是朝廷血脉,每年四百万石的漕粮全部由南洋之粮供给,这得多大的手笔,暹罗一地能负担的起?难不成十四爷对南洋诸国有了想法?不过,这事若成了,对供应漕粮的八省百姓而言,那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想到这里,方苞起身长揖道:“若能以南洋之粮取代漕粮,于江浙两湖鲁豫八省百姓而言,可谓是万家生佛,如今正是海军大力扩张之时,十四爷不妨放出风声,八省百姓子弟必然踊跃投军,倾力支持!” 胤祥闻言不由笑道:“方先生此话不然,海军既是高饷又前程无量,投军者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哪里还用得着再宣传鼓动?” 胤祯心里却是一动,海军是不缺人,可陆军缺人,日本、东南亚地形不利于骑兵,根本就不适宜八旗子弟,必须得大力打造一支适宜山地做战的陆军。 这时,门外亲卫又报,“禀主子,陈鹏年、完颜海锋、查嗣庭、张元隆、汤德贵等人在外侯见。” 闻报,胤祯微微笑了笑,道:“这些人怕都是来打擂台的,让他们都进来。” 郑清海含笑接着话头道:“主子料想的丝毫不差,澳洲移民虽然才开始,但问题层出不穷,一众人皆是忙的昏天黑地。” 陈鹏年、完颜海锋等一行人鱼贯而入,请安见礼之后,胤祯含笑让众人落座,而后才侃侃说道:“移民澳洲是国之大事,与移民四川、台湾之举不可同日而语,其意义之重大,各位心中都应有数,澳洲之地富庶辽阔,距离大清本土又远,本王不惜巨资移民,为的便是抓住民心。 如此大规模移民,问题定然很多,考虑到澳洲移民将长达七年,甚至更久,如今出现的所有问题,你们皆须直接面对,逐步解决完善,本王定然全力支持。 今日,本王只想听到就目前的财力物力难以解决的问题,诸位说吧。” 一听胤祯接连三个本王,一众心腹不免惴惴不安,近一年来,胤祯与他们谈话,很少自称本王,如此一口一个本王,显然是他发泄自己不满的一种隐讳表现,陈鹏年、查嗣庭二人默想了下,都不言声,完颜海锋也只是不动声色的瞥了张元隆一眼。 不料,沙船协会的会长汤德贵却抢先开了口,他是真着急,也不管那许多,开口就道:“十四爷,天津聚集的移民甚多,商会之前也光顾着兴奋,疏忽了风向问题,这季节从天津南下,顺风顺水,可自上海北上,却是逆风而行,抢风行船,航程加大不说,也不宜装载重货,这等于是放空北上,若是一年半载,尚能承受的住,若是七年皆是如此,这费用可就有些难以忍受。” 胤祯两次下南洋,对帆船行驶多少有些了解,帆船虽说可借八面风,能够逆风而行,但抢风行船费时费力不说,也确实不宜载重,否则海上贸易也不用等季风了,船只全部放空上天津,损失可就不是一般的大,沉吟了一阵,他才道:“这是首批澳洲移民,不能打击移民的信心,再亏也得上,放空北上。” 说着,他转头对胤祥说道:“还记得西班牙人说的至美洲的航线吗?” 胤祥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到这事,忙点了点头,道:“记得,先北上再折向东。” “西班牙人借助的是一股可直接抵达日本的大暖流。”胤祯沉声道:“天津边上的秦皇岛之所以冬天不冻,我估摸着也与这股暖流有关,应该是这股暖流有一股分支流向渤海,命令富翰调派两艘训练舰出海向东航行,遇向北的海流,便顺流而行,最远不能越过济州岛和日本长崎。” 说着,胤祯又转向汤德贵道:“此乃造福北洋贸易之举,汤会长也调派船只和熟练水手跟随探查,彼此亦好有个照应。” 汤德贵亦是大船主,年轻时没少跑辽东贸易,对海流的作用自然极为清楚,听闻秦皇岛冬天不冻乃是与一股北上的暖流有关,心里就已经砰砰直跳,真要有那么一股海流存在,北洋的贸易时间将大大延长,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当下就连连点头道:“十四爷放心,鄙商号一定全力组织人手配合海军探察。” 张元隆在一旁看的眼热,急忙也道:“恂王爷,下南洋的海船也同样存在这个问题。” 胤祯含笑道:“这股暖流很大,从吕宋岛的东侧开始向北流,你们也可以自噶罗巴开辟一条航线,我让海军配合你们。另外,噶罗巴至澳洲的海船队,你是否已准备妥当?” “回恂王爷,已经准备妥当,首批南下移民便是由王通旭带队。”张元隆恭谨的回道。 王通旭?跑马尼拉航线救起郑清远那人?那倒是个机灵人,胤祯微微点了点头,道:“海船到了噶罗巴,还要转运澳洲,回航时已经是顺风季节,倒不用担心,再有,噶罗巴即将成为南洋中心,目前却仍无大规模船队,放出风声,或是及早组建,不能再延迟。” 这可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张元隆忙连声应承下来,陈鹏年、完颜海锋、查嗣庭几人见胤祯如此不惜血本,哪里还敢再提困难,尽皆默然不语。 见此情形,胤祯便将一众人都打发走,却是留下了陈鹏年,待众人退出,他便开门见山的道:“沧州,可愿去噶罗巴?” 陈鹏年心里顿时一跳,噶罗巴是南洋的中心,南洋建省已是势在必行,此时去噶罗巴主事,一旦建省,不是总督便是巡抚,他忙起身跪下,道:“属下谢十四爷提携之恩。” 胤祯点了点头,也不叫起,沉声道:“噶罗巴是澳洲至大清本土的中转站,南洋更是大清前往欧洲、非洲的通道,其重要性无须赘言。 南洋百姓,多系闽粤一带迁移之民,或是逃避战乱,或被‘迁界禁海’所逼,及至南洋又饱受西班牙、荷兰人及当地土著盘剥压榨,皆是饱受苦难之众,你前去噶罗巴,要多加抚恤,多行善政以安稳民心,蓄养民力。 为长远计,今明两年,你可在澳洲移民之中,截留两成用于开发噶罗巴,朝廷短期内不会在南洋开征赋税,你要借此机会与民休养,一应建设所需,暂从噶罗巴所征商税中抽取。” 听胤祯絮絮叨叨,尽是要他休养生息,做养民力,陈鹏年神情肃然的叩首道:“属下谨尊十四爷钧令。” 见说到南洋移民之事,胤祥不由插嘴说道:“南洋按人头分田之举,对于无产之民**甚大,如今闽粤一带私自迁往噶罗巴者,不在少数,时日一长,恐引起争议。” 自发迁移?那倒能省不少事,胤祯略为沉吟便道:“这倒不用担心,无非是不了了之的局面,不过,对于私自迁移者,不能让其停留南洋,俱移往澳洲。南洋乃大清门户,不应以一隅之民独大,南北杂处,方是正道,另外,对于民间帮会,坚决予以取缔,必须毫不手软。” *大规模澳洲移民,上海虽然忙乱,但一切还显甚为有序,天津却就显的有些忙乱不堪了,因为是首批移民,主抓移民事务的张鹏翮、富宁安、施世纶三人都不敢大意,张鹏翮、富宁安二人更是放下手头的事务亲赴天津督阵。 尽管如此,天津仍是显的分外忙乱,皆因前期的宣传鼓动工作做的到位,胤祯开出的移民条件太过诱人,各地官员为了政绩,亦是十分卖力,计划内的移民人数一个不少,按时分期的赶赴天津,却是谁也没料到移民澳洲对北方数省的百姓具有强大的吸引力。 没有朝廷组织,没人出钱,没人提供口粮田地,这些个百姓尚要走西口、闯关东,何况是朝廷花大价钱包办一切的移民?谁不动心?澳洲远不远,没人关心,澳洲是否是大清的地盘,也没人关心,澳洲有田地分给他们,有地方可以开荒,能解决温饱就足够他们为之动心了。 不在移民计划内的百姓都担心过了这村,没了那店,听闻消息后,纷纷涌向天津,沿途各地官员却是谁也不愿意多事拦截,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心里都清楚,拦截下来这些个移民,定然要耗费钱粮供养,还要得罪相邻州县官员,如此出力出钱又不讨好的事情,这些地方官员岂会做? 如此一来,事情就超出了一众大员们的控制,大量非计划内的移民接连不断的涌入天津,使得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捉襟见肘,吃喝拉撒住首先是大问题,接着便是天津的治安,防疫,张鹏翮、富宁安、施世纶三人一天到晚忙的跟救火似的,不仅要忙着见官员见商人,四处调拨物质,还要抽空到移民聚集地视察安抚,到的晚上,还要忙着写信发往各地,下令各地拦截无组织移民。 虽然每天都有近万的移民登船离港,但涌入的移民却仍是源源不断,天津城里的移民日渐增多,对此情行,张鹏翮、富宁安、施世纶三人都是束手无策,只能尽最大努力保证移民不闹事,保证移民不出现冻毙饿死的情形出现。 (未完待续) 第443章 官场地震 三月十三,胤祯一行抵达天津。 虽然码头已经被清理出来,但是两旁边仍是挤满了移民,好在还有不少兵丁维持秩序,倒也显得秩序井然,站在船头观望的胤祯不由微皱了皱眉头,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张鹏翮、富宁安、施世纶三人都是熟悉政务民情的能吏,筹备如此之久的移民何以显得如此混乱? 码头两旁,不少从来未见过如此漂亮和庞大的西洋战舰的移民不停的指指点点,王大牛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半大的毛孩子,站在他媳妇前面羡慕的看着战舰上身着整齐棉大衣站得跟钉子似的士兵,他们一家四口都是私自跑来的,短时间还不能上船南下,一天到晚无事可做,就到码头边看着别人上船。 不想今日竟然看到难得一见的西洋景,瞅了半晌,王大牛才羡慕的自语道:“瞧这些兵爷的大衣,比咱们高山卫的兵爷可强远了。” “那是,你也不打听一下,大清的海军,那可是比八旗兵的饷银还高。”旁边一汉子卖弄道。 一听有人接腔,王大牛立即顺着杆子道:“老乡,这些海军是打哪里来的?” “谁跟你老乡?你一个山西的,俺是山东的。”那汉子轻笑道:“这还用问,肯定是从南边来的嘛。”说着又问道:“你山西哪里的?” “山西大同府,高山卫的。”王大牛丝毫不以为意,接着道:“老哥,这来的是多大的官?” “怎么着也该是个八案巡抚之类的吧。”那汉子也有点拿不准。 “别在这里丢人了。”旁边一人插话道:“你是听书听多了吧,八案巡抚,这来的肯定是二品以上的大员。” “一群大梨,不懂就别瞎说。”一天津口音道:“在码头迎接的知道是谁嘛?俩正一品儿的大学士,宰相,宰相该知道吧,来的人不用说,肯定是当今的十四皇子。” 十四皇子?王大牛一楞,不知道谁都成,可十四皇子不能不知道啊,移民澳洲就是十四爷提出来的,移民的钱也是十四爷出的。 ‘南海一号’缓缓靠上码头,胤祯、胤祥两人都换了一身朝服,一下船,十六阿哥胤禄、海善、张鹏翮、富宁安、施世纶、赵弘燮、杜呈泗等人率先迎了上来,见礼寒暄之后,天津一众地方官员又上前请安见礼。 胤祯瞥了码头两旁的移民一眼,便含笑道:“本王也不是第一次来天津,大家都有差务在身,就此散了吧。” 话音一落,靠在码头两旁的移民突然跪了下来,接着便听的一声高呼“十四爷万福金安。”随即码头两旁便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十四爷万福金安。”整个码头两旁的移民波浪一般跪下了一片。 众人都未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天津总兵杜呈泗忙上前躬身道:“卑职失职,因为时间匆忙,人又太多,不及驱散回避。” 胤祯摆了摆手,扫了一眼两旁黑压压的背影,扬声道:“澳洲是个好地方,希望你们能够在澳洲安居乐业,世世代代为大清守好澳洲!也不枉朝廷一片美意!”说完,他便率先而行,匆匆离开了码头。 进入天津城,胤祯直接就去了施世纶的临时官衙,胤禄、海善、张鹏翮、富宁安、施世纶、赵弘燮、杜呈泗等品级较高的跟了进来,众人又是一番重新见礼,才按官阶大小落座。 胤祯劈头就问道:“澳洲移民应是分批分期进行的,何以码头如此纷乱,聚集了众多移民?” 这里张鹏翮的官阶最高,资格也最老,他也不敢推卸责任,忙欠身将天津的情况详细的禀报了一遍。 听完之后,胤祯一阵无语,不作为,堪称是官场通病,自古皆然,这件事情涉及官员众多,虽然都只是微末小吏,但现在官场上,谁背后没点关系网,张鹏翮、富宁安没下辣手,估计是怕犯了众怒。 不过,此事不加以控制是不行的,聚集在天津的移民肯定是要妥善安排的,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定然会鼓励大量不在计划内的百姓蜂拥而至。 沉吟半晌,胤祯才问道:“天津城里如今有多少移民?” 施世纶不假思索的回道:“二十一万。” 二十一万并不多,也就比计划内一个月的移民总数多了几万,以天津城的规模,能够应付的过来,难怪他们并不如何在急,胤祯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问道:“目前天津城内移民的数量是逐步增加还是减少?” “目前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每日里增加的数目已经降至三千以下。”施世纶欠身回道,略一停顿,又接着道:“天津港自二月二十六日开港,如今已经半月,下官们发现情行不对,又紧急征用了港口的一批商船,截止今日,已经转运了十二万。” 难怪上海的一帮官员叫苦不迭,胤祯不由暗忖,听说每天增加的数目已经控制下来,他也较为满意,沉吟了片刻,才道:“目前这局面虽已控制住了,但仍不能大意,滞留天津的不在计划内的移民,不仅食宿有保障,而且提前转运南下,这并非好事。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之时,这消息一传开,极有可能引起反弹,届时,附近饥民再掺合进来,局势便难以掌控。” 一听胤祯这话,在座一众大员,心里都是一惊,北方数省,十年倒有八年是春旱,今年一旦出现春旱,饥民蜂拥而来,还真有可能出大事。 顿了一下,胤祯看向富宁安,接着问道:“富中堂应该清楚,此件事情,涉及渎职的官员有多少人?” 富宁安一直掌着吏部尚书,这几日晚上没少熬夜写信,略微沉吟,他便道:“无组织移民有三大股,一路越府穿县而来,如无人之境,共涉及十二府,三十八个府县官员。” “天津是源头,天津控制不严,上海、噶罗巴都将被拖累,稍有不慎,便将酿成大变,尽失移民民心,朝廷拆巨资移民,岂非事与愿为?”胤祯沉声道:“澳洲移民,事关国策,岂容如此儿戏?一众官员,既是尸位素餐,不如革职查办,所有涉及此事官员,一律参劾罢免!” (未完待续) 第444章 自找麻烦 一口气参劾罢免三十八位府县官员!在座一众大员心里都是一惊,这折子一上,立时就会轰动朝野,这事情说的大点是渎职,说小点屁都不是,况且也未引发恶劣后果,就此参劾罢免,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张鹏翮想的更多,如今十四爷虽是有实无名的太子,可毕竟未正式册立,三爷、四爷、八爷也未必彻底死心,十四爷这时节将出征欧洲、美洲事宜安排妥当便是大功,何苦节外生枝?京畿之地的这些府县官员谁背后没一点背景?此举可谓是得罪人无数。 略微沉吟,他便欠身道:“十四爷,万寿节在即,今年又是皇上六十圣寿,举国欢庆,此时上奏章弹劾,颇有不妥,况且,此事对澳洲移民毕竟未造成恶劣影响,就此参劾罢免,亦有违皇上以宽为政的宗旨,还望十四爷三思。” 富宁安也不想趟这趟浑水,忙顺着话头道:“十四爷,这些地方官员虽然可恼,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好些移民在‘封印’期间便已动身,若是层层拦截,为保证移民安全,必然要调拨粮食赈济,势必造成亏空,而且影响地方安稳,他们也确有难处,还望十四爷稍加体恤。” 施世纶对这些龌龊官员却是无丝毫好感,这些个地方官员如今都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有好处的事情则一哄而上,没好处的事情,则是能推则推,能躲则躲,这哪里是父母官,比商人都不堪,他巴不得胤祯好好整治一番,索性是低头不语。 直隶巡抚赵弘燮倒是想给自己的下属求情,可他如今尚是待罪之身,还指望着胤祯帮他在康熙面前美言,哪里敢多言。 胤祥亦是默然不语,心里琢磨着老十四突然唱这么一出,到底是何意思?老十四可不是冲动之人,京畿之侧的地方官员底细,他也不是不清楚,仅仅是在意澳洲移民,还是另有所图,在借题发挥?可以肯定的是,此举必然导致官场人心惶惶,风向大变,难道他是想改变以宽为政的宗旨? 沉吟了一阵,胤祯才开口说道:“万寿节在即,自然不能因此小事而影响皇上心情,此折万寿节以后再上,诸位无须顾忌,将本王名字署在前面便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加重语气道:“有一点,我希望诸位能纠正过来,皇上以宽为政,不是针对官员,而是针对百姓,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要地方官员不要可着劲儿,变着法子的折腾百姓,不是让官员相互推委,观望,不是让地方大小官员当泥瓦匠、木匠、甩手掌柜! 如今官场风气已经败坏到什么地步,诸位应该心里都清楚,骄奢**逸、急功近利、阿谀奉承、八面玲珑,没有几个是实心办事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拉关系上了,成天的迎来送往,同年、同门、同师、同官、同差、同乡,但凡能沾上边的,都使出浑身解数尽心尽力的联络,为的便是相通声气,相互照应、关照、提携。 这哪里还是地方父母官,枉他们都是读书人,却早将礼、义、廉、耻弃如敝履,为何会形成这种风气?那是他们看准了朝廷不会大动干戈,以宽为政,法不责众嘛,本王这次就来个杀鸡儆猴,好好整肃一下官场风气。” 在座众人听的都是一呆,十四爷这是要开始整饬吏治了?有十四爷具名弹劾,那三十八位府县官员根本就没有任何指望,是回家养老,还是抄家流放澳洲,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这可真是飞来横祸。 张鹏翮登时就默然不语,十四爷下车伊始,就唱了这么一出,岂能事出无因?没摸清楚他真实想法之前,还是观望的好。 富宁安却是只想骂人,这不是生生将他架在火上烤嘛,他现在可是兼着吏部尚书一职,这一大举弹劾,他岂能置身事外? 施世纶则是暗暗高兴,这吏治早该整饬了,不过十四爷如今却是连储君的身份都没有,能够全面整饬吗? “此折一上,有移民任务及沿途各省的官员必然不敢再有懈怠之心。”停顿片刻,胤祯又开口说道:“虽然控制了源头,但各省移民计划不能轻易更改,朝令夕改,必然导致民心不稳。天津城内之移民,必须逐步加大转运力度。” 沉吟了下,他又才道:“粮食不能从上海调,我明日回京,请皇上下旨,就地截拨漕粮以应付眼前难关,目前天气回暖,易生疫病,移民聚集一起,要严加防范,应早购药材,以备不时之需,首批移民,影响甚烈,不容出事,你们还有什么困难?” 听闻胤祯提出截拨漕粮以解眼前危局,众人都是一喜,如此双管齐下,自然可高枕无忧,屋里气氛也稍有缓和,施世纶抢先说道:“十四爷,困难是不少,不过皆是银子可以解决的,突然多出二十来万张口,天津城里各方面压力都很大。” “文贤一开口,除了要银子,没别的事。”胤祯含笑道:“这样吧,我额外增拨三十万,你得给我用到实处,别便宜了那帮龌龊小吏。” “十四爷,如今什么都贵,三十万能济得了什么事?最少也要五十万。”施世纶立马就讨价还价的道:“二十万人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银子,还有御寒的,防疫的。” 一见施世纶滔滔不绝的往下说,胤祯一阵头大,立刻打断道:“四十万,爱要不要。” “谢十四爷。”施世纶眉开眼笑的躬身一揖。 胤禄、富宁安、赵弘燮、杜呈泗等几人看的目瞪口呆,十四爷怎得跟这施不全如此好说话? *去天津海军学院的路上,十六阿哥胤禄小声的问着老十三胤祥,道:“十四哥方才说地方大小官员当泥瓦匠、木匠、甩手掌柜!是什么意思?” 胤祥笑道:“泥瓦匠擅长做什么?和稀泥呗,木匠呢,弹墨线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甩手掌柜,就不消说了。” 这还真是形象,胤禄听的一笑,道:“十四哥就没消停的时候,一回京总要折腾点事情出来。” 胤祥没有接话,心里却是暗忖,整饬吏治可不是小事情,不知道老十四仅仅只是杀鸡儆猴,还是要大动干戈,之前,他竟然连半点口风都未露出来,这可是犯众怒的差事,一着不慎,便会遭受大小官员群起而攻之,如今这局面可来之不易。 天气虽然还有些冷,但天津学院简易操场上已经有不少衣着混乱的新学员在进行队列训练了,胤祯一行草草看了看,便来到十六阿哥胤禄的住所。 一落座,胤祯便笑道:“十六弟,你招了多少新兵?” “才四千。”胤禄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手头既没人,也没银子,见前来报名的多,便从天津总兵杜呈泗那里借了二百士卒,又从海善那里挪了四万两银子,这才敢招人。” “做得不错。”胤祯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将随船队北上的老兵拨四百给你们做教官,先训练,水手教员暂时在南洋培训水手,一年后,给你们抽调好来,放手招人。” “是。”胤禄、武格齐声回道。 胤祥一听急了,忙道:“十四弟,您这里抽四百,我那里岂不是只有二千余人了。” “清剿海盗,您要多少人?”胤祯白了他一眼,道:“您要嫌少,从福建水师挑选人去填补。” 见胤祥遭抢白,胤禄笑呵呵的岔开了话题,道:“诸位在海上飘了几日,十六今日设宴好好陪您们喝几杯。” “还是十六弟想的周到。”胤祥笑嘻嘻的道:“施不全那家伙就知道要钱,酒宴都舍不得摆一桌。” “十三哥这就错了。”胤禄含笑道:“施不全在天津的官声很好,他平日很是节俭的,一日两餐都是三菜一汤,一荤二素外加一个豆腐汤。” 见胤禄认真,胤祥忙笑着解释道:“不过是戏言罢了,施不全为人为官皆是有口皆碑,我岂能不知道?再说,十四弟的银子岂是那么好要的,那施不全一开口就加十万,不就是知道他不会贪嘛。” 胤祯听的心里一动,若有所思的道:“官员清正廉洁是本份,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太清苦。缓两年,考虑给官员们长俸禄。” “这可是深得人心之举。”胤祥含笑道,说着又试探着道:“十四弟,您真打算整饬吏治?这可是盘大棋。” “不过杀鸡儆猴罢了。”胤祯不以为意的道:“整饬吏治,可谓是伤筋动骨,须得皇阿玛下决心才是,今日之举,我不过是给自个找点麻烦罢了。” 给自己找麻烦?胤禄、胤祥、武格闻言皆是一楞,一直未做声的方苞却是赞道:“这麻烦找的好,进退自如。” 胤祥立时也反应过来,不由暗赞老十四谨慎,远征欧美可是亘古未有之壮举,却是由老十四出兵出钱,一手策划,根本就没朝廷什么事,这可不是功高震主,而是功高盖主,不给自己揽点麻烦,康熙不免会有患得患失的感觉。 (未完待续) 第445章 对日贸易 十六阿哥胤禄反应也不慢,回过味来,他不由替那三十八个倒霉官员不值,胤祯轻飘飘一句给自个找点麻烦,这些官员的命运就此改变,这些府县官员有多少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在官场上又熬了多少年?如今却因一点小错就断送了前程,想想还真替他们不值。 官场可真是变幻莫测,想到这里,胤禄不由轻叹了口气,却是未敢言声。胤祯见他神情落寞,转念已是明白是何原因,便笑道:“十六弟为何长吁短叹?” 胤祥也已经猜到个中缘由,不由笑道:“十六弟年轻,心性仁厚,又不知官场内幕,在为那些即将被罢免的官员不值呢,其实大可不必,此次弹劾,有十四弟具名,这些官员被罢免是肯定的,有亏空贪污、违法乱纪等劣迹的还可能被操家流放。 不过,其中为官清廉或是能力出众又或是背景深厚的官员,不过二、三年时间就会起复,异地为官,十六弟替他们闲操什么心?这些个官员如今哪个身后没有一张关系网?” 竟然是这样?胤禄不由讪笑道:“官场还有这许多门道?十六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有道是慈不掌兵,老十六这心性,还真是不适宜在海军,沉吟半晌,胤祯才道:“十六弟可曾听闻,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今年不过十八,多磨练几年,到了十四哥这年纪,若还是这心性,就去钻研学问,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不一定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论在哪个领域有所成就,都是对十四哥最大的支持。” 胤禄没料到一声叹息竟然引起那么大的反响,不由急道:“十四哥,我是真喜欢在军伍的日子。” “不要急。”胤祯微笑道:“十四哥应允你,让你做你喜欢的、感兴趣的事,现在不要急于勉强自己。” “谢谢十四哥。”胤禄登时放下心来,他还真担心胤祯将他赶回京城。 胤祥却是在一旁幽幽的道:“十四弟,我喜欢领军出海。” “一边去。”胤祯笑道:“现在不是让您去清剿海盗了吗?”说着便转向胤禄道:“十六弟,你的宴席呢?” 一顿宴席,只吃到天色麻黑,方才尽兴而散。 回到临时下塌的院子,胤祯正准备去泡个热水澡,好好放松一下,方苞却是找上门来了,胤祯知他定是海外贸易有了成熟的想法,忙命人奉茶,又叫了个火盆,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 方苞也不急,待奉上茶之后,浅浅的啜了几口,才放下茶杯道:“十四爷,这月余时间我在上海接触了不少来自各地的海商,对海上贸易略有认识,这几日在船上又仔细研究了曹颙送来的各地情报,稍稍整理了下,有些大致想法,以供十四爷回京陛见之用。 大清海军击败了西班牙、荷兰,占领了整个南洋,并且巩固了下来,由此,大清对欧洲、美洲、南洋诸国、日本的贸易都起了极大的变化。 美洲的贸易问题不大,明年就可以完全开通,随着封国的扩展,美洲贸易将日渐繁盛。欧洲贸易,则取决于远征欧洲使节团的能力,若是与法国、西班牙联盟成功,明年亦可恢复,而且将完全由我大清主导。 南洋诸国如今已处于大清的包围之中,随着噶罗巴、满刺加的发展,与南洋诸国的贸易,将更为紧密便捷,特别是南洋诸国的稻米贸易,在之后的数年,必将大为繁盛。 与日本的贸易则是变化最大的,自前明未期,日本德川幕府为禁止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等欧洲国家在日本传教,为防止商人富豪和外国人勾结获得火器与他们幕府对立,开始大力禁海——封锁海外贸易,只准许大清和荷兰的商船至长崎贸易。 而如今荷兰已经被驱除出了南洋,再无力与日本贸易,大清完全可以借此良机扩大对日本的贸易,自开海以来,大清对日贸易便处于被动,要改变现状,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胤祯听的一头雾水,不由诧异的道:“日本闭关锁国,海外贸易全靠大清商船,何以说对日贸易中,我们是处于被动?” 方苞呷了两口茶,才道:“十四爷,与日贸易中,我们输出的是生丝、丝织物、药材、糖、纸张和书籍,进口的则是金、银、铜,最主要的是铜,大清铸造铜钱,以致铜材奇缺,海外进口铜材便是来自日本。 因为朝廷鼓励进口铜材,所以贩铜利大,赴日贸易的海商都要进口铜,日本便是利用这一点,在贸易中占据主动地位,可恨的是,日本在康熙二十七年后,规定与大清贸易额总量不能超过六十万白银,船只不得超过七十艘。 如今日本对外贸易,就只有大清与南洋诸国。” “等等。”胤祯打断道:“你方才不是说,日本对外贸易只有大清和荷兰吗?怎么又冒出了南洋诸国?” “南洋诸国的安南、暹罗、广南国,还有琉球、朝鲜,日本都认为是大清的属国,都是允许前往贸易的。”方苞解释之后,才接着道:“如今大清海军控制了南洋,大可独霸对日本的贸易,要求增大贸易额和贸易船只,而且咱们完全可以封锁日本的海外贸易,亦可以此要挟,压低铜价,获得贸易主动权。” 我要的可不是贸易主动权,胤祯微微一笑,问道:“可有办法获得日本长崎以外的情报?” 方苞微微摇了摇头,道:“日本完全禁海,海贸商人只能在长崎的出岛,根本就不允许上岸,如何获取情报?不同的是,日本虽然是禁海闭关,但是消息并不闭塞,对大清对南洋,甚至是对欧洲的情况都了解的相当清楚。” 胤祯不由大为惊讶,怎么可能?大清与欧洲有贸易往来,而且还有不少传教士在国内传教,但是对欧洲的情况都是相当的模糊,日本闭关锁国,如何能够对外面的情况了解的那么清楚? (未完待续) 第446章 叩关 见胤祯满脸惊讶之色,方苞顿觉这一个多月来的辛苦没有白费,微微沉吟,便侃侃说道:“因为禁海闭关,日本德川幕府高度重视搜集情报,为此创建了一种“唐船风说书”制度。 德川幕府规定,在长崎入港的唐船船主,必须经常向管理外贸事务的长崎奉行报告海外消息,这种报告就是所谓的“唐船风说书”,其内容包括大清国内情形、航海情况、贸易状况、船员的情况等,这唐船不仅是大清,南洋各国船只亦都通称唐船。荷兰的船主亦要奉行报告,称为“阿兰陀(荷兰)风说书”。 不仅如此,德川幕府还设有‘唐通事’‘阿兰陀通事’到船上询问船员水手,以完善他们的‘风说书’。由此可见,日本禁海闭关,但对我大清、南洋、甚至是欧洲的消息却并不闭塞。” 胤祯闻言不由点了点头,日本国小民寡,孤悬海外,忧患意识甚强,时时都如履薄冰,自然是极为在乎外面的消息,特别是大清的情况,这是岛国的民族特性。 而大清疆域辽阔,向以泱泱天国自居,自大惯了,根本就不在乎外面的世界是何等情形,对大清来说,来自内部的威胁要远远大于外部,即便是有忧患意识,那也是针对国内,谁会在意国外的情形? 胤祯慢慢的啜着茶,默默的盘算着,日本既然有这个“唐船风说书”制度,那对大清这几年的变化应该很清楚,大清海军的建立,澎湖之战,南洋的胜利,甚至是远征欧洲美洲的动向,他们都应该了若指掌。 日本与大清没有官方往来,而且也不称臣纳贡,在元朝时又被两度攻击本土,对大清必然极度防范,大清海军的迅速崛起,必然引起他们的恐慌,日本会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胤祯不由皱起了眉头,无法收集日本的情报,这才是最为头痛的事情,看来,要想收集日本的详细情报,必须先让日本开关通商!只是现在兵力抽调不过来,思忖了一阵,他才对外扬声道:“请十三爷过来。” 一听请胤祥过来,方苞不由一怔,十四爷什么意思?难道这时节要对日本动武?日本可不好征,元朝二征日本,都是大败而回,征日本与征西班牙的吕宋,完全是天壤之别,想道这里,他忙说道:“十四爷,大清海军在这几年异军突起,应该早已引起日本的警惕,况且,两年前,京报上刊文,将十四爷在广州遇刺一事栽赃给日本,德川幕府这几年应该做足了准备。” 见方苞提起这茬,胤祯不由微微一笑,当时栽赃的时候,还真没想到,日本还有个“唐船风说书”制度,不过,也无所谓了,他纵然全力防范又如何?还能挡得住大清海军?拼兵力,拼火炮火枪,拼经济拼贸易,大清现在随便都能玩死日本! “这事,我自有分寸。”胤祯点头道:“曹家对日的情报刺探,难道就没一点有用的?” “曹家的情报刺探能力还是很强的,他们应该收买了些日本人,不过,所得甚微。”方苞沉声道:“德川幕府的将军现在是德川家继,第七代将军,年仅五岁,才继位不久。辅臣系间部诠房、新井白石二人,主幼则自然臣强,幕府的实际掌权人是间部诠房。 另则,前任德川家宣之正室天英院,与现任将军德川家继之母月光院,为争权夺利,彼此对立倾轧。再有,便是日本的火枪火炮皆是仿制葡萄牙和荷兰,听闻他们自己也创新了不少。” 有创新?能创到什么程度?胤祯不由撇了撇嘴,难道还能超过大清,那可就没天理了。 胤祥正在大木桶里泡热水澡,听的护卫在外禀报,老十四请他过去,不由微楞了下,这不才散席,沉吟了下,他才问道:“十四爷没说什么事?” 前来传话的护卫忙道:“十四爷与方先生谈话,突然吩咐小的来请十三爷。” 与方苞夜谈?胤祥急忙起身穿衣,方苞这段时间在收集分析海上贸易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半途叫他,定然是有关海上的事情,一边快速穿衣,他一边暗忖,难道是哪里的情况有了变化?有仗打?想到这里,他一阵兴奋,麻利的穿戴好,三步并做两步赶了过去。 一进屋,便见老十四和方苞二人端着茶杯围着火盆,一看就是一副长谈的架势,胤祥不由笑道:“十四弟,是否出了新的状况?” 胤祯瞅了他一眼,含笑道:“归顺的海盗郑尽心一行,如今在哪里?” 怎么无端问起郑尽心来了?胤祥落座后,便道:“他们那一群海盗的水手都留在了南洋,其余三百余人都留在厦门进行队列训练,那些人懒散惯了,匪气太重,不折磨一番,不堪使用。” 胤祯点了点头道:“那些海盗,训练之后,表现好的留下,差的就移民澳洲,别带坏了海军风气。”沉吟了一下,才接着道:“我记得郑尽心说过,他们在东海曾经和日本的几拨海盗交过手,我想了解一下日本海盗的情况,你去信让他在上海海军学院候着。” 胤祥点了点头,才试探着道:“日本那小岛有动静?” 将日本的“唐船风说书”制度说了一遍,胤祯才道:“日本虽然国小,却野性为泯,侵略成性,实不可小觑,更不能疏忽。” “十四弟可是担心海军远征欧洲美洲之后,日本乘机扰乱我东南沿海,破坏天津、上海的造船厂和一应工厂作坊?”胤祥沉声问道,心里却是暗自欣喜。 方苞却是暗忖,这不是杞人忧天吗?日本现在还在禁海闭关呢,略一沉吟,他便道:“日本禁海闭关已经七十余载,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德川幕府能有这胆子?再说他也没那么多兵力。” 胤祥听的一急,正待驳斥,胤祯已是神情肃然的开了口,“方先生此言差矣,前明万历二十年,二十五年,日本丰臣秀吉两次出兵朝鲜,兵力分别是十五万和十六万,其意便欲以朝鲜为跳板侵略我中国,丰臣秀吉更屡有言语欲征服我中华,足见日本欲亡我中国之心早已有之。 另外,自前明立国,荼毒、侵扰我江南的倭寇之乱便时断时续,延续了近二百年,即便是禁海闭关之后,东南沿海倭寇亦不鲜见,这背后岂能没有日本地方大名的支持? 由此可见,日本不仅有胆子,而且胆大包天,十余万的兵力他们还是有的,大清海军的崛起,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们的安危,一旦海军远征,不排除他们有狗急跳墙的可能。 咱们不能冒这个风险,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更不能让德川幕府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打与不打,怎么打,何时打,都必须掌控在我们的手上,由咱们说了算。” 一听这话,胤祥登时大为兴奋,急切的说道:“十四弟,这话听着解气,咱们是否先不清剿海盗,而是去探探日本的虚实?” “探什么虚实?”胤祯微笑道:“十三哥也忒小心了,咱们在远征之前,打小日本一顿,毁了他所有的船只和造船厂,逼迫他增开关口贸易,逼迫他称臣纳贡。如此才能够完全的掌握主动权,才能全面刺探日本的情报,以后才能想随心所意的**他。” 方苞一听就傻眼了,万没想到,日本一个“唐船风说书”制度,竟然刺激的十四爷做出如此大的举动来,十四爷此举不仅断绝了日本偷袭东南沿海的可能,更欲彻底的控制日本的海外贸易,听他语气,不是意在征服,而是以**为目的,真不知十四爷何以对日本如此深恶痛绝? 胤祥却是眉开眼笑,老十四竟然被刺激的提前征日本了,这次可以好好过把瘾了,正欲再好好加把火,将日本变成练兵场,方苞却突然问道:“这事,皇上会同意吗?” “一举两得之举,皇上为何不同意?”胤祥不假思索的说道。 胤祯沉吟了下,才道:“虽然名义上是征日本,实际上不过是叩关而已,不须登陆做战,只摧毁日本沿海的造船厂,在江户耀武扬威而已,不存在多大的损失,反倒是可以起到实战练兵的作用,再说,让日本称臣纳贡,亦是皇上的一大功绩,增开商埠,于国于民皆是大利,皇上定会欣然应允。” 胤祥却是有些担忧的道:“十四弟,咱那十二艘战舰是否少了点?” 胤祯白了他一眼道:“十二艘战舰去叩关?我丢不起那个人,怎么着也的派出二十艘战列舰,否则何以扬威?又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称臣纳贡,增开商埠?” 调集南洋的战舰?这么大规模?那还有我什么事?胤祥不由试探着道:“十四弟应该不会去吧,南洋还要抢劫欧洲的商船,还要调运远征的各种后勤补给物质,总得有人坐镇吧。” (未完待续) 第447章 京师繁华 胤祥那点小九九,胤祯自然一目了然,不过,这次是南洋舰队极好的实战练兵机会,这个锻炼机会得优先照顾施世骠、刘知生、林卫等征欧的将领,略微沉吟,他便含笑道:“十三哥提醒的是,海军远征,后勤补给极为重要,要不十三哥去南洋组织一下远征军的后勤补给,积累点经验,这种机会可是很难得的。” 一听这话,胤祥不由一阵无语,闹了半天,竟是空欢喜一场,半晌,他才挤出一副痛苦的表情道:“得,我给十四弟打下手,日本海盗不少,我还是积累点清剿海盗的经验。” 胤祯轻笑道:“前往日本水域,最好的季节是五月底六月初,方才顺风顺水。北洋舰队六月起程去美洲,我得去马尼拉送他们出征,你确定要跟我去?” 老十四真是要去南洋坐镇?胤祥登时就轻笑道:“我宁愿去日本看戏。” 胤祯点点头道:“此次叩关,是难得的实战锻炼机会,得给施世骠等征欧将领练练手,既然花大价钱创建了海军,这战事就不可能少,十三哥别担心,我岂能让您无用武之地?这几日,您多看看蒙元征日的资料,战前会议好给他们拾遗补缺。” 胤祥立即点头道:“十四弟虑的是,这几日我就收集有关资料。”说着,他又问道:“是否谴快船通知施世骠,调集战列舰北上?” 胤祯略微沉吟,才道:“林卫是猛将的胚子,命令施世骠、林卫率南洋舰队二十艘战列舰北上至上海等候,可以鸽信传递吗?” “哪能呐?”胤祥微笑道:“南洋的信鸽才开始喂养,至少也得三个月后才能投入使用,不过,可以传到广州。” “那也能节约不少时间了。”胤祯含笑道:“我连夜写信给崇安先生,着水师派遣快船南下。” 见事情已成定局,方苞亦不好多言,只是提醒道:“调集如此多战列舰北上,会否影响南洋外海的抢劫?” “不会。”胤祯毫不犹豫的道:“抢劫商船,快速的辅助战舰更好用。” “会否影响远征欧洲的时间。”方苞紧问道。 胤祯沉吟着道:“征战日本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个月足够,问题是返航,不过,上海至长崎仅四百余海里,顺风两日夜便至,即便不顺风,逆风而行四日已是足够,误不了行程。” 送走胤祥、方苞两人,胤祯却是丝毫没有睡意,对于日本,他没有丝毫好感,对于这条给中国和东南亚所有国家带来巨大痛苦的恶狼,他心里只有浓浓的恨意,这条恶狼如今还未开始脱胎换骨,有强大的海军在手,他完全有能力,也有义务遏制它,封禁它,奴役它,或者将它扼杀在幼年期。 *次日一早,胤祯、胤祥、胤禄一行率着一众护卫骑马前往通州,穿过天津城中心时,便见钟鼓楼正在扎彩坊搭戏台,上上下下一片忙碌,闲着无事瞧热闹的闲人不少,四周还有衙役兵丁巡视。 不用问,胤祯也知道,这是为康熙六十圣寿的庆典准备的,施世纶是出了名的吝啬,尚且如此大方,其他地方官员怕是要不惜血本的大肆庆祝了,仅是此次大寿,不知道全国要耗费多少银两?仅仅只是为了博一个与民同乐,这笔帐可是怎么算也不合算,胤祯不由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轮到自个了,可千万别花这冤枉钱。 已是三月十四,离着康熙的万寿庆典仅只四日,胤祯一行不敢耽搁,仅是中途顺道视察了下天津至京城的驿道扩建工程,一路都是快马加鞭,在香河歇了一晚,次日上午,众人便赶到京城。 一进朝阳门,胤祯就发觉处处都洋溢喜庆的气氛,临街的门楼、茶坊、酒楼、店铺、书肆都是朱漆彩绘,上面装饰着无数的万字、寿字、福字形的花纹、图案,棚门、楼门上都悬挂着吉祥对联,彩幡飘扬,旌旗猎猎,满城莺歌燕舞。 一看这规格和架势,胤祯就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这气氛跟六十年大庆太象了,面子工程可谓是渊源流长,根本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些个面子活不可能是百姓出钱,这花的都是他的银子! 大街上行人也是熙熙攘攘,瞧着衣着打扮,都提前将压箱底的新衣服穿了出来,有道是人靠衣裳马靠鞍,穿着一身新衣裳,这人的精气神都格外的不同,街头不时可见满脸是笑打拱做揖的百姓,还有不少由年轻子弟陪着逛街的老人,不消说,这些个老人都是康熙请来为他祝寿的。 打前站的护卫早就将消息传了回来,康熙在畅春园,并有谕旨,“着王以下文武百官,一改以往七日俱穿朝服前往畅春园的旧例,自三月一日起,到月底为止,文武百官俱穿朝服蟒袍补服前往畅春园恭贺圣寿,每十年大庆即循此例。” 胤祯一行急于赶路,皆是一身便装,胤祥凑上前道:“崇文门的‘西元堂’还不错,先去那里泡一泡,换了朝服再去畅春园,如何?” 按例,钦差回京,未陛见是不能回府的,‘西元堂’也算是头等官堂(澡堂),胤祯也知道,望了一眼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点了点头,又回身吩咐达春道:“命人回府备轿。” “回主子,早前已经吩咐了,街上人多,慢了点,应该就到了。”达春躬身说道。 胤祯满意的点了下头,径奔‘西元堂’而去,三人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换上朝服,才升轿前往畅春园,一过了西直门,却又是一番景象,一路皆是红灯高悬,彩旗飞舞,万字、寿字、福字形的花纹、图案更是铺天盖地,大街两边,分别搭建着不少的龙棚、经棚,朱漆彩绘的寿字纹戏台。 胤祯知道这是御街,从畅春园一直到紫禁城,三十里的御街,康熙自畅春园回宫便要走这条街,沿途接受大小官员、士子、缙绅,耆老、百姓的祝贺。 放下轿帘,胤祯轻叹了口气,花费这巨额的银子讨康熙欢心,究竟值不值? (未完待续) 第448章 倭子国 北京西郊御园,畅春园。 自三月初二康熙入住畅春园开始,所有在京,赴京的诸王公大臣、外藩王公,文武百官俱着朝服蟒袍补服每日前往畅春园恭贺圣寿。畅春园自然也装扮的花团锦簇,所有的殿宇楼阁皆是彩幡飘扬,旌旗猎猎,一应树木亦是披红挂彩,精心装扮,真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青溪书屋,康熙心情舒适的批阅着奏折,全国各地官员在这节骨眼上谁也不敢败兴,上的折子都是捡着好的说,不是报祥瑞,就是恭贺万寿,当然,大清入主中原七十余载所取得的辉煌成就是汇报的主要内容。 六十大寿,康熙虽说是驳回了大臣们奏请上尊号,举行万寿庆典活动,建造龙亭,立碑永载功德的建议,但心里却是极为受用,兢兢业业数十载,大清能有今日之繁盛,他不仅是欣慰,更多的是自豪。 老十四出资数百万为他举办万寿庆典,将他的兴头完全的钩了起来,既然是大办庆典,他索性令老八、老九、老十三兄弟和礼部的礼部满汉尚书瓦尔答、陈元龙牵头,放开手脚,将此次的万寿庆典举办成一个彰显大清繁华盛世的庆典,一则夸耀功绩,二则炫耀大清国力,震慑外藩诸国,让在京的外藩使节、陪臣和西洋的传教士将大清的富庶强盛远播各藩属国和欧洲诸国。 李德全躬着身子,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轻声禀报道:“皇上,十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六阿哥在外觐见。” “恩。”康熙合上折子,含笑道:“召。” 胤祯三人进殿便利索的跪下,由胤祯牵头道:“儿臣胤祯、胤祥、胤禄恭请皇阿玛万寿圣安。” 康熙满面含笑的点了点头,道:“平身、赐座、赏茶。” 待三人落座,康熙逐一打量了三人一番,见三人精神饱满,不由微微颌首道:“老十三,身子可已无碍?” 胤祥未想到康熙竟然是先问他的病,心头一阵发热,他去年开年就已出京,之前也陛见过,康熙都未曾问起,此时问起,说明康熙心里已经隔阂尽去,他忙躬身回道:“谢皇阿玛垂询,儿臣确已无碍。” 康熙却是叮嘱道:“膝鹤风乃风寒湿邪所侵,郁而化热,极易复发,不可大意,广西所进寻骨风药材对此疾疗效甚好,朕赐你几盒,以备不时之需。” “谢皇阿玛恩赏。”胤祥登时心花怒放,忙跪下谢恩。 康熙微微颌首,又看向胤禄,道:“老十六,在天津可还习惯?” “谢皇阿玛垂询,儿臣一切安好。”胤禄躬身回道。 见康熙此时犹如寻常父亲一般垂询,胤祯暗道是好机会,当即便跪了下来,道:“皇阿玛六十圣寿在即,儿臣斗胆恳请皇阿玛允准大哥、二哥为皇阿玛恭贺圣寿。” 康熙闻言微微一怔,沉吟了一下,方道:“难得你时时顾念兄弟之情,允了,十七日,让他俩在御街龙棚叩拜。”说着,又道:“着胤礽长子弘晳,胤禔长子弘昱,十七日扶辇随行。” 虽说没有允准二人随班朝贺,可允准二人长子扶辇随行,这可是大好兆头,胤祯忙叩谢道:“儿臣代大哥、二哥谢皇阿玛恩典。” 康熙已是含笑道:“三日前就接到消息,你三姐、四姐和两位额驸明日也会赶到京城,你见见她们,和她们谈谈澳洲移民之事。” 荣宪、恪靖公主来了?胤祯一楞,立时大喜,这一来,澳洲的牛羊马匹和牧民就不须再用发愁,他忙欠身道:“儿臣尊旨,定然会好好招待她们。”见康熙提到澳洲移民之事,他便顺着话头道:“禀皇阿玛,澳洲移民组织上出了点小纰漏,现在滞留天津的移民数目超出预计,上海又系逆风行船不宜载粮,儿臣恳请皇阿玛能截拨天津漕粮以缓解天津窘困局面。” 天津移民出问题了?康熙一楞,怎不见张鹏翮、富宁安二人上折子?一转念,他便明白过来,这段时间都是报喜不报忧,这二人定然是怕搅了自己兴头,是以隐瞒不报,打算拖过万寿节再说,老十四一见面就谈及此事,想必事情很严重了,澳洲移民事关国策,可不能出疏漏。 想到这里,康熙沉声问道:“天津滞留了多少移民百姓?” “二十万有余。”胤祯如实回道。 一听竟然有二十万之众,康熙眉头不由一皱,天津就在京畿之侧,稍有不慎,那就不是小事,他按捺住心头的不喜,沉声问道:“是何原因?” 详细的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胤祯才道:“如今,事态已经控制住了,移民既是踊跃前往澳洲,那能解决温饱,不发疫病,就不会有事。” 听闻又是地方官员渎职所致,康熙沉吟半晌,方才缓声说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宽严相济,方为中庸,凡施政,务求当理,朕以宽为政数十载,导致地方官员蝇营狗苟,贪贿成风,若不加以整顿,未免失之于宽,不过,事有轻急缓重,眼下远征在即,待忙完这阵再说。” 胤祥听的心里一紧,康熙这是要顺水推舟,欲放手让老十四整饬吏治?老十四这下可是揽了个天大的麻烦,还好,他将四哥送往欧洲了,否则,怕是又要起风波了。 胤祯亦未料到,康熙竟然会借题发挥,不仅要整饬吏治,而且要改宽为严,他忙欠身道:“儿臣谨记皇阿玛训诲。” 康熙话头一转,问道:“远征事宜,可曾安排妥当?” “回皇阿玛,远征日期已初步定了下来。”胤祯忙欠身回道:“跨海远征,皆须乘风时,是故,远征美洲定于六月,远征欧洲定于九月,具体日期,还请皇阿玛定夺。”略微犹豫,他才接着道:“禀皇阿玛,儿臣近日研究海外贸易,察觉东洋日本,蠢蠢欲动,似有不轨之心,为防海军远征之后,东南沿海为日本所乘,儿臣欲在远征之前,消除后患。” 康熙闻眼不由瞅了胤祯一眼,远征之前,还要打倭子国?老十四担心什么?倭子国又有什么举动令老十四如此不安?微微一顿,他便道:“详细说说。” 胤祯当下便将日本“唐船风说书”制度,大清海军对日本的威胁,日本的野心和自己的担忧细细说了一遍。 康熙听后,半晌默然不语,倭子国对大清历来是报着敌视的态度,也曾支助过江南的反清势力,大清入主中原数十年,他们也不肯称臣纳贡,着实顽劣。因为重视与日贸易,特别是日本的铜材,他于康熙三十九年、康熙四十二年,两次秘密谴人出访倭子国,以期能够改变两国僵持的现状,都遭到倭子国强硬的拒绝,他为此亦是极为恼怒。 老十四要扬威倭子国,毁其所有造船厂,逼迫其开关称臣,康熙自然是大力赞成,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他总觉得老十四有小题大做的嫌疑,这背后是不是另有原因?有必要在这节骨眼上对禁海闭关的小小倭子国大动干戈? 默想了半晌,康熙也未能理出个头绪来,想不出胤祯打倭子国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私意,他不由暗忖自己想的太多了,或许老十四只是出于小心或者是想让海军练练手,不登陆,仅是在江户叩关,也不存在什么损失,好处却是显而易见,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康熙沉吟着道:“倭子国,最是反复无常之国。其人,甚卑贱,不知世上有恩谊,只一味慑于武威,不识大体,鼠目寸光,与未开化之土著无异,既是要打,可与南洋土著同例,无须对其有稍许好颜色,不过,不能因此而耽搁远征欧洲之行程。” 倭子国,好称谓,康熙竟然毫不掩饰对日本的痛恨,竟然将之与南洋土著同例,胤祯不由大喜,忙躬身道:“儿臣谨尊圣谕。” 胤祥却是生怕康熙不同意,待听的他对日本如此憎恨,不由大为不解,何以康熙、老十四两人都对日本如此憎恨? 康熙微微颌首,含笑道:“跪安吧,明日随班觐见。” 出了畅春园,胤祯还在奇怪,远征美洲六月便将启航,何以康熙闭口不谈分封之事,难道已经定下了分封人选? 胤禄却是紧赶两步与胤祯并肩而行,问道:“十四哥,此次征倭子国,是否找个什么借口,在京报上刊登一下,也好师出有名。” “不错嘛,十六弟也开始知道未雨绸缪了。”胤祥笑着调侃道。 胤祯却是轻笑道:“何须多费手脚,待海军逼迫倭子国称臣纳贡,增开贸易关口,再大肆宣传不迟,再说了,倭子国有“唐船风说书”制度,京报上这一宣传,岂不是给他们通风报信?” 胤禄没料道,一开口竟然就出了个馊主意,顿时一脸讪讪的表情,赫然道:“十六思虑不周,让十四哥见笑了。” “有什么见笑的。”胤祯含笑道:“似你这年纪,十四哥也尽出馊主意,多磨练一番就好了。” 胤祥却停住了脚步道:“十四弟,这些个商人都是唯利是图,见利忘义之辈,能向倭子国出卖消息,也能向欧洲诸国出卖消息,可有法子防范?” (未完待续) 第449章 刻意引导 提到这个话题,胤祯亦甚感无奈,虽然大清入主中原已经七十余载,经过顺治、康熙两代君王朝乾夕惕,耗尽心血的夙夜求治,可是对大清有归属感和荣誉感的,估计就只有数百万享受特权待遇的满人。 一众百姓、商人、缙绅甚至有不少士子对大清都没归属感和荣誉感,在这种情况下指望商人爱国,那纯属痴心妄想,他们怕是连国家和民族的概念都还没有。 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得通过不断的侵略为商人和百姓带来实打实的好处,得逐渐允许商人缙绅将触角伸入官场,这样,他们才会对大清有归属感,另一方面,得逐渐在京报上刊登文章慢慢引导甚至是洗脑,让他们产生国家的概念。 胤祯瞥了胤祥、胤禄一眼,二人日后都可能是自己的得力臂助,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引导一下,想到这里,他索性停下脚步道:“十三哥这个提议很好,不过,您想过没有,那些商人为何会出卖大清的消息?” “自然是为利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们远渡倭子国,不就是冲着利去的?”胤祥不以为然的道。 胤祯又看向胤禄,道:“十六弟如何想的?” 胤禄才迟疑着道:“十四哥,唯利是图是商人本性,再说,估计也没人意识到他们是在出卖消息。” 胤祯点了点头,又问道:“若是‘四大恒’的掌柜郑世昌去了倭子国,你们说,他会否出卖他所知道的情况?” 二人听的都是一楞,沉吟半晌,胤祥才道:“不会,郑世昌的家族利益跟大清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岂会出卖消息给倭子国?” “好,再问你们一个问题。”胤祯接着道:“如果,欧洲各国打到天津来了,不烧杀抢掳百姓,只打八旗绿营,老百姓会拼死反抗吗?” 不涉老百姓的利益,他们会拼死反抗吗?满族入关的时候,可是得到大量缙绅的支持,在剃发易服之前,根本就没遇到象样点的反抗,更别说是百姓拼死反抗了,老十四如此问是什么意思?胤祥一时间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见二人默然不语,胤祯很肯定的道:“不会,绝对不会!说不定,百姓们还会给他们带路,与他们做交易,唯一会拼死反抗的只有满人!原因很简单,利益所在。” 胤祥、胤禄都是微微点了点头,满人那是肯定会拼死反抗的,大清没了,他们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胤祯再次问道:“那你们再想想,如果荷兰与大清海军交战,沿海百姓会否与荷兰人做交易,卖给他们淡水粮食之类的补给物资?” “不会,也不敢!”胤祥沉吟着道:“海军中多是沿海百姓子弟,谁敢援助荷兰人,必然会遭受有子弟在海军的家族唾弃甚至是被打死。” 胤禄这时却道:“四哥的轿子来了。” 老四回京了?胤祯扭头一看,不错,确实是雍亲王府的仪仗,胤祥心里也是一跳,四哥怎么回京了?转念一想,又不觉释然,四哥滞留江宁,那是瞒不住人的,若是不回京祝寿,康熙不知道会怎么看他? 轿子刚刚落地,雍亲王胤禛便哈腰钻出了大轿,满脸是笑的说道:“十四弟、十三弟、十六弟,怎得就站在路旁闲聊,可是在等人?” “见过四哥。”胤祥忙上前见礼。 “四哥别来无恙。”胤祯也含笑上前与之见礼。 见礼之后,胤禛才解释道:“皇阿玛六十圣寿,料及十四弟必然回京,一路急赶,却仍是迟了你们半步,我先去见皇阿玛,出京记的提前知会一声。” “四哥放心。”胤祯含笑与之做别,心里却道,什么迟了半步,明摆着不愿意与我们同行嘛,不过此番万寿庆典,一众兄弟倒是都齐了。 待胤禛离开,胤祥却是接着道;“方才十四弟的意思,我没明白,能否再点拨一下?” “这可是篇大文章。”胤祯轻笑道:“咱们仨兄弟站这里确实不妥,往来官员太多了,先各自回府休息,海上无聊,咱们再接着聊。” 胤禄闷闷的道:“那岂不是没十六的份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十六弟无须着急。”胤祯笑着安慰道。 *随着胤祯回京的消息传开,恂亲王府大门前立刻由门可罗雀便成了车水马龙,胤祯一出大轿,见到门口众多的舆轿,不由点了点头,看这架势,康熙已经就海外分封的人选公布了。 包福全、老马头两人早已躬候在一旁,见胤祯出轿,忙利落的打千儿请安,胤祯微微颌首,便迈步而行,老马头亦步亦趋的说道:“禀主子,一众王爷、贝勒都在银安殿候着。” 胤祯微点了下头,便径往银安殿而去,一上台阶,简亲王雅尔江阿、裕亲王保泰就率先迎了出来,胤祯含笑道:“两位兄长何须亲来,谴人相询不就行了。” “呵呵,如今等闲难见十四弟一面,如此大好机会,岂容错过。”雅尔江阿爽快的笑道。 “这可是实在话。”裕亲王保泰也接着道:“快里面请,一屋子人都盼着您来。” 步入大殿,胤祯扫了满屋的王公大臣一眼,团团一揖道:“诸位叔伯兄弟子侄见谅,人太多,这礼数实在难以周全,大家也无须多礼,请坐。”说着,他便径自落座,而后提高声音道:“远征美洲,初步定于六月初,出发地点在马尼拉。” 一众皇室宗亲虽然知道马尼拉在什么地方,可并不清楚具体情况,裕亲王保泰起身扫了众人一眼,才道:“十四弟,咱们从天津港起程,何时出发?需要几日能抵达马尼拉?应该带什么补给?有些什么注意事宜,咱们都未乘船出过海,这些事宜,还望十四弟为我们筹划一二。” 对于康熙是如何分封的,胤祯根本就没清楚,群分是肯定的,可分了多少个群?南、北美洲如何分配?都需要具体商议,这样子乱糟糟的肯定不行。他微微笑道:“诸位,天津自马尼拉,顺风不须半月便可至,不过,诸位最好在四月之前起程赶往马尼拉,至于携带补给,注意事项,非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 稍后,我会着人整理成册分发诸位,保证人手一本。另外,分封事宜,有很多细节需要商议,人多了无济于事,诸位是否各自推出代表留下商议?” (未完待续) 第450章 旷世庆典 美洲分封,相对康熙而言,纯粹是开空头支票,因此,他也分外大方,首次就分封了三十二人,四人一群,共八个群封,为防止日后封国出现尾大不掉之势,每一个群,他都尽力平衡,并且规定每个受封者带领的出海人数不能超过八百。 听完雅尔江阿简单的介绍完康熙的分封情形之后,胤祯不由暗自好笑,这不又是一个八旗的翻版嘛?不过,有二万四千人,在美洲确实可以大展拳脚了。 待雅尔江阿说完,裕亲王保泰却是抱怨道:“只能谴八百人出海,这封国能有多大的规模?” 沉吟片刻,胤祯扫了一眼留下的八人,才缓缓开口说道:“三哥,这才是第一年,我还嫌人多了,你算过补给没有?暂以阿卡普尔科港为立足点和中转站,这补给要一年才能送上去。 正常情况是每人每日食米一升,年耗三石六斗,精壮士卒至少要准备六石,二万五千人,仅是稻米就需十五万石,这要多少艘船?二十艘千料以上大帆船,你们有那么多船吗?别跟我提四百料的小船,那种船出海不济事。” 雅尔江阿含笑道:“十四弟,千料以上的帆船、福船、乌船、红船我们一共筹集了八十艘,不知是否够了?” 八十艘!胤祯被震的不轻,康熙四十八年前,民间一直不允许造三桅大海船,一些海商即便是偷偷的造,也多是大着南洋诸国的名义,数量着实不多,他们何以能收集到如此多的大船?原本还估摸着要给他们资助十艘,没料想,他们竟然还有富裕的。 见胤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雅尔江阿解释道:“自十四弟建造远洋舰队开始,民间就已经开始在偷偷的造大船了,大清远洋贸易船队的消息传出之后,更是掀起了一股**,现在不是没船,而是我们没钱买,太贵了,已经涨到十三万一艘了,为了这八十艘船,咱们已经是倾家荡产了。” 胤祯却是没心思听他诉苦,心里在盘算着该如何最大限度利用这八十艘大船,保守估计,也能空出十艘大船,略微沉吟,他才道:“在巩固了阿卡普尔科港之后,你们还要北上南下,寻觅适当的立足之地,相信你们挑选的立足之地,定然是土地肥沃、水草丰美的无人之地,兵力无须太多,二万五千士卒完全派不上用场,我看,一万五就已经足够,剩余的一万全部换做农民和牧民。 美洲之地,辽阔富饶,是未开发的处女地,必须先立足于生存,才能发展扩张,你们寻觅到适合的立足地,首先面临的,便是生存,因此,要多带农民、牧民,多携带各类种子,北方南方的都带齐全一点,另外,可以尝试运载少量的用于繁殖的牛、马。 另外,在短期内,阿卡普尔科港是美洲各封国的生命线,首先必须巩固阿卡普尔科港,仅有士卒驻扎是不行的,必须有大量农民耕种,才能逐步保证后勤供给,因此,要利用你们的船只运载五千移民过去。” 一听胤祯要占用他们花大价钱买来的大海船,几位皇族宗亲心里都是不爽,但谁也不敢言声,海外分封没有老十四的支持,那是不敢想象的。 显谨亲王衍潢瞥了几人一眼,心里颇为不屑,不就征用几条船嘛,至于如此为难?他当下便道:“十四叔这话甚是,阿卡普尔科港不巩固,美洲封国的将士短期内的补给就没保证,没有十四叔,就没有美洲分封,别说几条船,再多,咱们也要全力支持。” 一见显谨亲王衍潢率先表态,谁也不愿意落后,当即便纷纷出言附和,见这情形,胤祯不由暗叹,这群家伙,竟然比山西的老抠还要抠门,可得好好敲打他们一番。 略微颌首,他才道:“现在的美洲大部分都是西班牙的地盘,目前,咱们却是不宜抢占他们的地盘,毕竟美洲离着西班牙更近,而且,我们的兵力及装备短时间都跟不上,此时与西班牙在美洲开战,殊为不智。 因此,在巩固了阿卡普尔科港之后,咱们要北上南下,避开西班牙的地盘,如此,可极大的缓解与西班牙的冲突,避免西班牙人不惜代价的反攻阿卡普尔科港。 另外,不论在北美、南美,一旦站稳脚跟,要马上着手开辟新航线,北美的经日本到大清,南美的直接开辟至澳洲的航线,当然,巩固了澳洲,我也会安排人开辟澳洲至南美的航线。天津或者是上海至北美的航线也会开辟。” 海外封国在短期内是离不开大清的,开辟航线不仅是利于人口外资的往来调配,更利于输送兵力或者是获得海军的保护,因此,对于航行开辟,众人都无异议。 雅尔江阿沉吟片刻才道:“十四弟,我们如何才能避开西班牙的地盘,如何分辨西班牙的界域?” 美洲地广人稀,虽然欧洲各国都在美洲争抢殖民地,可要说国界,估计是不存在的,胤祯犹豫了下,才道:“美洲疆界很难界定,不管是北上者,还是南下者,沿海岸顺风航行半月之后,遍可沿岸寻找良好的港口,河流入海口,当然,立足之地不能是苦寒之地,灌溉便利的平原最好。” *听闻胤祯回京,忙的焦头烂额的老八胤禩、老九胤禟、老十胤誐以及礼部汉尚书陈元龙亦在百忙中抽出时间登府拜访,康熙下旨大办,如今这万寿庆典的规模早已超出了之前的预计,这事自然要给老十四汇报一下。 四人在恂王府门前落轿,一出轿便瞅见门口有八顶舆轿,不由心里暗暗叫苦,他们一个个现在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可没时间干耗着,见老马头上前来请安,八阿哥胤禩便含笑问道:“来的是哪些人,多长时间了?” 老马头给几位爷请完安,才起身恭谨的道:“回八爷,是裕亲王保泰、简亲王雅尔江阿、显谨亲王衍潢等八位王爷,已经来了大半个时辰。” 一听是这几个人,四人心里都明白,定然是谈美洲分封的事情,大半个时辰,以老十四的风格,应该差不多了,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老十胤誐大大咧咧的道:“既是谈分封的事,咱们也去听听?” “我可没兴趣凑那热闹,又没我们的份。”老九胤禟懒洋洋的道:“有这时间,还不如喝喝茶,养养神。” 提到无缘分封这茬,胤誐也不由一阵沮丧,咕哝道:“真不知道皇阿玛怎么想的,怎得不给我们兄弟海外分封的机会?” “你发什么牢骚?”胤禟白了他一眼,道:“五哥他们仨才叫郁闷,没见他们仨几个这段时间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一想到五哥他们仨那副神情,胤誐就想笑,这事搁在谁身上,那都难受。 胤禩心里清楚,康熙之所以不给众皇子分封,是为防着他们在海外积蓄势力,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口,他也懒的掺合,只是含笑道:“这几日都累的够呛,咱们进去闲聊。”说着,便迈步先行。 四人进府,才到二门,便遇上胤祯送裕亲王保泰、简亲王雅尔江阿等八人出府,免不了又是一番见礼,保泰等人知道胤禩他们这几日差务繁忙,略微寒暄,便告辞而出。 胤祯将四人领往书房,落座奉茶之后,胤禩便含笑道:“十四弟,您出京后,皇阿玛又召见我们,说既然是大办,索性就办成一场旷世庆典,广邀各地耆老,宣扬大清教化,宣扬大清盛世,向在京外藩使节、陪臣、传教士、商人展示大清的富庶与强盛。 并下旨着户部又拨了二百万,今年这万寿庆典方才有了这等规模,如此盛大的庆典,我等亦是头次经办,十四弟明日仔细查看一番,看有何遗漏之处。” 难怪会如此奢华,原来康熙是打的这个主意,如此旷世庆典,经来京贺寿的耆老回去一宣扬,大清盛世便将深入人心,不仅利于安抚民心,亦利于宣扬大清正统,同时,对大清的一众藩属国,欧洲各国都能起到震慑作用。 不难想象,所有有幸参与或者是见证这场旷世庆典的使臣、传教士、外国的商人都会口口相传,甚至是以文字记载下来寄回本国,这既算是奢华重威,也算是怀柔致远了。 康熙这算盘打的精,这笔银子也算是花得值了,胤祯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皇阿玛圣虑深远,高瞻远瞩,事事从大局着眼,着实让人叹服。”一顿之后,他便接着道:“既是旷世庆典,自然不能有疏漏之处,京城的治安要加强,各客栈茶肆酒楼不得乘机抬价,京城内外的环境卫生清理亦要加强。 最主要的则是对外地进京的耆老要多加照顾,住宿、饮食、出行,还有健康情况,每天都要谴人了解,他们不仅是来给皇阿玛祝寿的,更是宣扬大清盛世,宣扬以孝治国的典范,另外,家境拮据的,要适当予以补贴,或者是赠送仪程。 另外,外藩使节、陪臣、传教士、商人亦要进行统计,安排他们参与到庆典中来,对他们而言,这是无上的荣耀,有了这份荣耀,他们更乐于宣扬。” (未完待续) 第451章 老五 听胤祯随口指点,竟然说的头头是道,除了治安,居然都是他们疏忽的地方,老八胤禩、老九胤禟、老十胤誐以及礼部汉尚书陈元龙四人不仅暗道惭愧。 陈元龙这还是第二次跟胤祯打交道,心里不由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康熙邀请各地耆老进京贺寿,这背后的用意,他们不是不清楚,却没人去注意到这些个细枝末节,京师的治安、物价、清洁、礼仪等细微之处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这些耆老。 正是这些细枝末节构成了那些耆老对京城的印象,而且会随着耆老的宣扬传遍大清的各个地方,京城可是大清的首善之地,口碑的好坏可谓是影响深远。 胤禩轻叹了一声,道:“十四弟大才,这个旷世庆典,实是应该由您来负责。”说着,他又接着道:“入京的耆老皆有子侄辈照料,我们要做的无非是随时接触了解情况而已,不外乎是费点人力,补贴家境拮据的和赠送仪程,这笔开支虽然不大,但我担心那些个油滑吏员,上下其手,借机侵吞。” 正所谓吏滑如油,小吏们侵吞钱财的手段可谓层出不穷,花样百出,防不胜防,胤祯登时也不觉无语,略微沉吟,他才道:“八哥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如此旷世庆典,能尽善尽美自然更好,侵吞一点是在所难免的,却总不能因噎废食。 八哥你们先统计一下,各地耆老的人数,大致的情况,我让十五弟在京报上刊登出具体的赠送仪程数目,多少应该能够防范一些,这笔开支,我来出,不用担心。” “这倒不用。”胤禩含笑道:“进京的耆老,我们有统计,至今不过才五千余人,加上明日的,最多亦超不过七千,一人十两,亦不过才七万。” “主子,五爷、七爷、十五爷、十六爷来了。”门外护卫禀报道。 老五他们来了?那定然是为没获的分封的事情,胤祯点了点头,道:“请他们进来。” 胤禩已是起身道:“十四弟您先忙,您提点要注意的地方,我们还的去安排,虽然迟了点,但总比不做强。” “八哥这话甚是。”胤祯起身道:“我送你们出去。” 老十胤誐进屋之后,连边都没沾上,起身后,不甘的道:“十四弟,这次可是累死十哥了,忙完了,您的请客。” 老九胤禟亦是附和道:“对,这段时间,九哥都瘦了一圈,得去‘澹泊居’补补。” 如此大的庆典,牵扯极广,胤祯知道他们这段时间确实是累,当下便笑道:“好,出京之前,好好请你们松泛松泛,陈宗伯届时也要来。” 一听这话,陈元龙心里不由一喜,忙一揖道:“承蒙十四爷厚爱,下官定当奉陪。” 几人出得院子,便迎头遇上五阿哥胤祺一行人,众人少不了又是一番见礼寒暄,待胤禩四人离开,胤祯才伸手揖让众兄弟进院子。 一落座,老五胤祺便道:“十四弟,咱们哥仨忙上忙下,准备了几个月,临到头了,皇阿玛却将一众兄弟都排除在分封之外,十四弟能否帮我们想个法子?” 这事确实够郁闷的,胤祯心里暗笑,康熙之所以将一众皇子都排除在分封之外,应该是担心日后不利于收回封国,而且几个皇子势力抱团在海外,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事,他可是帮不上忙,略微沉吟,他才含笑道:“五哥,分封美洲,只允准各府子弟前往,您何必耿耿于怀?” 胤祺心里暗自腹诽,海外分封这才是第一步,谁知道以后是否会放开?日后海外的封国发展强大了,谁知道又会是什么光景?隔着万里重洋,朝廷也不可能统辖的到,一旦封国强盛起来,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诸侯,就算自己不能享受,我五个儿子,总得替他们划算一下吧。 老七胤佑笑道:“五哥与我都是子嗣众多,自然是想为子孙种块福田,海外封国的发展前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那可是比历代的分封都要彻底,强盛不过是早晚的事儿,还望十四弟在皇阿玛面前求求情,给侄子们一个机会。” “此事太难。”胤祯摇了摇头道:“美洲是不用做指望了,等两年,非洲分封的时候,我再跟皇阿玛求求情。” 一听胤祯愿意在非洲分封的时候求情,老五、老七两人不由一喜,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两人起身道:“那就有劳十四弟了,十四弟事务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胤祯起身送二人出府,出了院子,便道:“五哥、七哥正当壮年,可愿意出来办差?” 老五、老七闻言都是一惊,老十四如今已是有实无名的太子,一众有争储之心的兄弟早被他扫的七零八落,何以还要拉拢他们?难不成,他准备联结所有兄弟与康熙斗?想到这点,二人心里都是一跳,哪里敢趟这趟浑水。 胤祺忙笑道:“十四弟,如今有众多兄弟帮衬您,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我和您七哥文不成武不就,可不敢出乖露丑。” 胤祯微微一笑道:“五哥想错了,不是帮衬我,是为您们自己,三、四十岁就闷在府邸养鸟玩狗逗丫头,还有几十年光景,就这么虚度?五哥、七哥都是率兵随皇阿玛出征过葛尔丹的,那份豪气难道已经荡然无存了?” 领兵?胤祺眼睛微微一缩,难道还有领兵的机会?他停住脚步盯着胤祯看了一眼,又转过了头,康熙如今春秋渐高,而今又是天下太平,哪里还有领兵的机会。 老七胤佑却是诧异的望着胤祯,哪来的兵领?如今又没战事,略微沉吟,他才沉声道:“十四弟,可是准噶尔部又有异动?” “暂时没有,不过快了。”胤祯兀自向前走了几步。 准噶尔部又要叛乱?二人闻言皆是一呆,颇觉难以置信,但想到如此大事,老十四万不敢信口开河,二人不由紧追了几步,赶上胤祯追问道:“十四弟,此言当真?” 胤祯申请肃然的点了点头道:“西北迟早有场大战,可大清现在已无良将,我准备奏请皇阿玛组建新式禁卫军,二位熟悉西北情形,可愿出来任教?” (未完待续) 第452章 海若心病 一听是任教,老五胤祺、老七胤佑不由一阵失望,不过一想到海军的成军模式,两人心里又是一跳,现在是教官,日后可就是将领,胤祺心性稳重,马上就意识到不妥,禁卫军可不是海军,可不是想建就能建的,再说,即便是康熙同意建,这将领人选也论不到老十四来指手划脚。 禁卫军这趟水深的很,没必要去试,不过,老十四也不能得罪,稍一转念,胤祺便含笑说道:“十四弟如此体恤,五哥感激不尽,不过,出兵放马的事,还是让年轻人去,五哥这些年已经完全懈怠了,现在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胤佑看了老五一眼,心里却是颇为诧异,老五何以一口就回绝了,这事完全要康熙拍板的,老十四最多就是在康熙面前推荐,何必如此小心,况且,此举还能拉近与老十四的关系,不过,老五既然表了态,他也不好多说,当下就沉默不语。 一听老五毫不犹豫的回绝,胤祯亦是一楞,看这两人方才的表情,不象是铁了心要做逍遥王爷的,为何转瞬间又缩了回去? 西北准噶尔叛乱距今已经不到五年,而且胤祯还打算先发制人,乘着沙俄在欧洲抽不开身,在背后给沙俄来下狠的,借机割取西北利亚,这就需要培养大量了解、熟悉西北地形气候、民族风情的将领。 当年随同康熙亲征准噶尔的将领不是致仕亡故,便是身居高位,或是年迈不堪,适合给新军做教员的还真是寻不出几个来,老五、老七两人可说是极好的人选。 不过,老五既然一口回绝了,胤祯也不愿多言,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将两人送到二门,他便折返回书房。 老十五胤禑、老十六胤禄两兄弟见胤祯进来,都起身相迎,胤祯摆了摆手,含笑道:“十五弟最近应该很忙吧?” “还好。”胤禑落座后便道:“最近朝野上下都围着皇阿玛的万寿庆典忙碌,京报亦不例外,十五特意请了些颇负文名之士为万寿庆典撰写文章。” 胤祯点了点头,毫不吝啬的赞道:“这个想法很好,万寿庆典不仅是为皇阿玛祝寿如此简单,皇阿玛是借此盛典宣扬大清的富庶强盛,震慑一众外藩、藩属,向天下万民宣示大清的富足与安稳。 京报不要局限于庆典,要借此宣扬皇阿玛的文治武功,总结历经七十余载所取得的辉煌成就,经济民生、文化、军事各方面都要总结,这是京报应该发挥的作用,当然,一定要实事求是,一旦浮夸,则只能徒惹笑谈。 对于万寿庆典,不仅要请名士撰稿,还要请人采访耆老、士子、缙绅、商人、百姓,外藩属臣、传教士,从各个阶层,各个方面,从雅、俗两个角度,全面的反映此次盛况,对于外藩王公、藩属外臣、陪臣、西洋传教士参与庆典的情形和采访要单独辟一个版面。 十七、十八、十九日的盛况,更要请人全程报道,人手不够去翰林院请,你要请不动,去皇阿玛那里讨要一道圣旨,另外,也可以发动京师的大小文官,这些文章,他们个个都拿手,你只须把要求说清楚就行。” 胤禑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喜,一听胤祯这番话,才知道自己做的远远不够,当下便有些坐不住,起身一揖,道:“十五惭愧,马上就回去安排。” 将十五、十六二人送出去,胤祯才折身径往后院而去,后院门口早就有小厮丫鬟留意着,远远见胤祯过来,急忙就溜回去报信。 听闻胤祯忙完了公事,嫡福晋海若领着一群莺莺燕燕出门躬迎,胤祯从天津一路急赶进京,又是陛见又是会客,早就乏累不堪,待她们见礼之后,草草寒暄几句,便即进房。 海若见他一脸的疲惫,心里自是心痛,便将一众人都打发了出去,待胤祯落座,才关切的道:“王爷一路劳乏,不若先歇息一下,秋分、香巧两丫头最近跟珈宁学按摩,颇有起色,要不让她俩给王爷揉捏一番。” 胤祯微笑道:“连日骑马赶路,忙乎着倒不觉得,这一闲暇下来,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捏捏也好。” 秋分、香巧二人一听胤祯同意了,忙利麻的拧热毛巾侍侯着他搽试手脸,奉上茶之后才开始给他捏腿揉肩,海若微笑着道:“怎得未将梦娇妹子带进京来?我连她住的院子都准备好了。” 胤祯惬意的享受着按摩带来的舒畅,随意的道:“行程紧,带着她误事,下次再带她回京。” 海若却接着道:“王爷您现在是亲王了,按例,这侧福晋可册封四人,如今尚且空着两位,王爷何不上表请封?” 胤祯微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张梦娇是汉人身份,虽然抬了汉军旗,可知道底细的人多,这时候,不可授人以柄,想到这里,他轻声道:“此事不急,她入门时间不长,待她有了子嗣,再说不迟。” 听胤祯提到子嗣,海若不由一阵无语,合府女人七年都没人怀上一男半女了,何时才会有子嗣?她心里暗忖,是不是找机会请太医看看,可胤祯一直没病,这事又不能明说,真是急煞人了,欲待敲敲边鼓,抬头一看,胤祯竟然睡着了。 真不知他在外面是如何累的,或者等今年回京了,不那么操心,也就好了,海若暗自安慰着自己,又示意两丫鬟不要停下来。 *次日一早,胤祯朝褂齐整的赶到畅春园,随同一班王公大臣给康熙恭贺圣寿。 礼毕,胤祯便与一众兄弟随着众人出园,明天便是三月十七,他不想这时候去跟康熙谈政务,以免惹康熙不开心或是担忧,再急,也不至于急在这两天。 出了大殿,就陆续有大臣赶上来见礼请安,胤祯自是不免要寒暄几句,胤禩、胤禟、胤誐、胤禑都是一摊子急务,见此情形,略微寒暄几句,便率先告辞而去。 胤祯与胤祥、胤禄三人倒是无事,与一众大臣虚与委蛇,待发现有外省入京觐见的督、抚、提、镇大员上前来请安见礼,胤祯才觉的不妥,草草寒暄了几句,便欲抽身离开。 不意,胤礽的长子弘晳,胤禔的长子弘昱两人却于这时迎了上来,两人二话不说,便跪叩请安,弘昱领头道:“侄儿弘昱,弘晳给十四叔请安。” 胤祯知他二人如此大礼是为感谢自己提议让大哥、二哥出来给康熙祝寿之事,康熙虽然只允许老大、老二在路过的龙棚与士绅为伍,但却是额外的提出让弘昱,弘晳两人扶辇而行,这事的影响可就大了,至少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大臣对两家的态度要改善不少,两人大礼感谢亦是应当。 胤祯此举不过是在康熙面前博取兄友弟恭的延续,很多事情,既然开了头,就的继续坚持,半途而废,则容易让人诟病,特别是在康熙面前,稍有不慎,可能就适的其反,而且此举也算是给一种兄弟释放善意。 待二人礼毕,胤祯很是亲热的笑道:“弘昱,弘晳,无须多礼,快些起来。” 弘昱其实已经二十九,比胤祯还大上几岁,抛却辈分不谈,他对胤祯亦是佩服之至,只是碍于父亲的缘故,不敢过分亲近,起身之后,他又是一揖,道:“十四叔大恩,侄儿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胤祯含笑看着二人道:“十四叔所做所为是顾念兄弟之情,不必如此,皇阿玛仁厚宽爱,你们不要有太多顾虑,平日多读书,有用得着的时候。” 弘昱,弘晳听的这话都是一喜,胤祯这是暗示他们父亲有释放的可能?两人忙一揖道:“侄儿定当谨记十四叔训诲。” 李德全这时却是钻了出来,见着胤祯便笑道:“老奴给十四爷请安、给十三爷、十六爷、给两位大爷请安。”说着,就扎手窝脚的要扎千儿。 胤祥一把将他搀住了,笑道:“您这老胳膊腿儿,礼就免了,怎得,皇阿玛召见十四弟?” “谢几位爷体恤。”李德全一脸笑得跟核桃似的,微微躬了躬身子,才道:“老奴还担心要追出去老远,不意十四爷在这里给绊住了,皇上叫进呐。” 胤祯没料到康熙今儿还会召见他,转头便吩咐胤祥几人道:“明日,皇阿玛就要经御街回宫,你们去逛逛,看看哪里有要整改或者是有违制的地方,八哥他们忙不过来,另外,去‘澹泊居’订个院子,今日荣宪、恪靖公主和额驸回京,晚上得好好招待他们,将八哥他们也叫上。” 待众人告辞,胤祯才跟着李德全前往青溪书屋,到的人少处,胤祯才一边走,一边轻声对李德全道:“家中有没有上进的侄孙辈,安排去南洋的噶罗巴,那可是块宝地。” 李德全听的心里一喜,这份礼可就大了,钱是小事,能混个出身,老李家可是光宗耀祖了,南洋那地方可是天高皇帝远,有十四爷照顾,还担心没前途,他忙躬身道:“十四爷,这份人情,您让老奴如何受得起。” (未完待续) 第453章 最好寿礼 听得李德全暗中试探,胤祯不由暗自好笑,这个老阉货还是如此的谨慎,微微笑了笑,他才道:“别蛇蛇蝎蝎的,有钱,又能光宗耀祖,你还奢求什么?安心奉差,比什么都强。” “谢十四爷体恤。”李德全躬身谢道,心里却是无比感慨,这些年,没少拿十四爷的银子,却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十四爷也从来不提什么要求,不过,他活了大半辈子,心里却是明白的很,好处是不能白拿的,没事则罢,一旦有事,他索性只能舍了这条老命,这辈子,活到他这份上,也算是值了。 大殿内,康熙缓缓的踱着步子,老十五昨日请旨着翰林院学士帮着为京报撰写文章,他详细询问了下情况,对胤祯的建议亦是大为赞赏,京报如是能够从各方面、各阶层、各个角度出发,办成雅俗共赏的刊文,这影响力无疑要大的多,这才是真正发挥出京报的作用。 如此一来,京报怕是要加印了,而且也必须掌控在朝廷手中,否则,一旦被人所乘,这后果不堪想象,他心里不由暗忖,老十四这眼光还真是没得说,虑事越发周密,是越来越成熟了。 李德全这时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皇上,十四阿哥在外觐见。” 康熙微微点了点,折回炕上盘腿坐下,才道:“宣。” 待胤祯进来见礼之后,他按例吩咐赐座赏茶,待其落座,方道:“分封一事,昨日可定了下来?” “回皇阿玛,已经定了下来。”胤祯欠身回道:“考虑到北美洲距离大清较近,且北部暂时无欧洲人插足,儿臣令五个群封组在北美立足,开拓北美封国。南美洲距离澳洲较近,亦大有发展前景,暂时弱点,待澳洲稳定发展之后,再行加强力量。” 康熙这段时间对坤舆万国图亦是反复研究,闻言仰着脸默想了半晌,才微微颌首道:“北美才是重点,一旦立住脚跟,极力开辟至北美的航线。” 北美是重点不错,可欧洲人同样是将北美列为重点,十数年之后,北美定然有场大战,不知道美国那个超级大国还有没有建国的机会?胤祯稍一走神,便欠身道:“儿臣尊旨。” 康熙接着道:“美洲分封事关重大,后勤补给一定要得到保证,落脚点的选取,亦要海军斟酌并出兵协助,阿卡普尔科港更不能有失,海军兵力是否少了点?” 我恨不得发兵十万,可手头没兵,也没那么多船,胤祯郁闷了下,才道:“回皇阿玛,西班牙在阿卡普尔科港的驻兵情况,儿臣已经通过西班牙的船员水手了解清楚,兵力仅在六百至八百之间,而且阿卡普尔科港基本没什么防御体系,仅有一个号称圣迭戈要塞的城堡。 攻占不成问题,问题是防守,不过,有战舰在海湾协防,问题不是很大,毕竟在野战中,我大清海军的火器不论是射程还是精准度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况且,阿卡普尔科港与新西班牙的府城墨西哥城之间山峦重叠,不利行军,新西班牙人不会倾全力来攻击,当然,前提是我们不大举进犯。 为防出现西班牙人大举反攻的意外,儿臣还将携带西班牙在马尼拉的总督前往,作用不会很大,拖延时间则毫无问题,明年,咱们就能腾出手来,大举增兵阿卡普尔科港。 只要咱们封国在短期内避开西班牙在美洲的领地,我们完全可以强行割据阿卡普尔科港,这对西班牙人也有好处,美洲航线保持畅通,他们也是受益者。” 康熙点了点头,沉声问道:“西班牙人会同意割让阿卡普尔科港?” “同意也要割让,不同意,也要割让!一切都由火炮说了算。”胤祯亦是沉声道:“另外,只要西班牙接受征欧海军的帮助,首先就要胁迫他们割让阿卡普尔科港。” 康熙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双管齐下,割让已是必然,沉吟了一阵,他才问道:“北美、南美的封国,一旦与国内开通了航线,阿卡普尔科港岂非是失去了价值?” “这倒不会。”胤祯肯定的道:“阿卡普尔科港本身就是贸易港,他的存在,将极大促进大清与美洲的贸易,另则,阿卡普尔科港沿海上下都有平原,完全可以建个封国。更主要的是,西班牙的人口跟不上,国力一弱,便难以在美州维持如此广阔的疆域,对大清而言,阿卡普尔科港永远是挺进美洲的桥头堡。” 这个老十四,竟然时时不忘挖西班牙的墙角,好在他明白乘时借势,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康熙微微颌首,却是不再发问。 胤祯也想说点开心的事情,让康熙高兴高兴,略微沉吟,便道:“禀皇阿玛,儿臣此次南下噶罗巴,无意中发现,暹罗、广南国的米价便宜的惊人,暹罗米价三钱一石,广南稍贵,四钱一石。” 米价三钱、四钱一石?康熙听的惊讶无比,难以置信的道:“可曾证实?” 胤祯点了点头道:“已经证实,确实如此,儿臣特意谴人去暹罗、广南两国,分被采买了三十万石和二十万石。” “可知是何原因?”康熙身子不自觉的向前一倾,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他震惊了,有粮食就有一切,大清的粮食在正常年份都是一两左右一石,遇上灾荒,一两七、八钱一石也是寻常事,暹罗、广南竟然是三、四钱一石,他登时就如看到老鼠的猫,这不是钱,这是民心!能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大清江山便稳如磐石,牢不可破。 胤祯沉吟着道:“暹罗、缅甸、广南、安南、真腊等国,地广人稀、多系平原,灌溉便利,加之气候适宜,一年两收甚至三收,是以米贱如斯,儿臣预备做一周详调查,若是可行,预备尝试以南洋之米代替漕粮。” “这是朕六十大寿收到的最好的寿礼。”康熙展颜笑道,说着,起身兴奋的在殿里踱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454章 纵容蒙古 南洋富庶,康熙是清楚的,却未料到竟然富庶到如此地步,暹罗、缅甸、广南、安南、真腊等国面积加起来数倍于江南,若是完全开发,仅是南洋所产,便足以保证大清之所需。 如此富庶之地,必须掌控在大清之手,不容他人染指,以前是不清楚情况,亦无力造船南下,如今已经全面占领南洋诸岛,扼守满刺加海峡,南洋诸国可谓是囊中之物,正是天授不取,反受其害。 不过,如今海军兵力有限,短期难以大规模南征,老十四乃是野心勃勃之辈,早有吞并南洋诸国之心,不知他是何想法?康熙默默的踱了几圈,方坐回炕上,略一沉吟,便说道:“对于南洋诸国,你有何打算?” 胤祯沉吟着道:“南洋富庶之地,必须完全的纳入大清的版图,而不是藩属国,目前限于兵力,无力南征,只能徐徐图之。 近百年间,南洋诸国相互之间亦是攻伐不休,缅甸、安南两国皆是野心勃勃,这些年皆是征战不断,大清攻占整个南洋诸岛,必然极大的增加各国的危机感,各国皆想扩大实力以抗衡我大清。 儿臣窃以为,要想南洋诸国归心,须得交好地处中间之地的暹罗,而后暗中资助缅甸、安南攻击侵吞暹罗,在暹罗大片沦陷,处于亡国灭种的危急时刻,大清再出兵,一举横扫诸国,如此,既是出师有名,亦可深得人心,利于日后长治久安。 眼下这几年应谴派人手大力从南洋各国购进稻米,既为储备,亦可削弱他们的战争实力,同时刺探各国情报,勘察地形,为南征做好准备。” 康熙微微颌首道:“这策略不错,可谓一举数得,南洋既是粮仓,又紧邻广西,与南洋诸岛遥相呼应,战略地位亦十分突出,必须纳入版图。南洋之地不利于骑兵行动,加之气候炎热,不利于北人,朕下令驻扎云贵、两广、福建的绿营进行扩招,三年,三年便可南征。” 没想到康熙竟然比他还急,三年就要南征,胤祯心里暗笑,却是神情肃然的道:“儿臣尊旨。” 李德全此时在门外低声禀报道:“禀皇上,荣宪、恪靖公主及两位额驸已经抵达京城。” 康熙闻言,脸上不由带出一丝微笑,荣宪公主是他最为喜爱的女儿,恪靖公主在喀尔喀蒙古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深受他赏识,微微颌首,他便吩咐道:“让她们前来觐见。” 待李德全退出,康熙才含笑道:“你三姐就在漠南蒙古巴林部,往来便利,你四姐却是远在喀尔喀蒙古,此番前来,可不全是为朕祝寿,应是风闻海外分封或者是澳洲移民之事,前来试探风声的,此次大寿,不少蒙古王公前来,多是冲着澳洲移民而来,这几日,怕是有的你忙了。” 听闻前来试探风声的蒙古王公多,胤祯不由大喜,忙欠身道:“万寿庆典之后,儿臣便带他们前去天津看看澳洲移民情形,蒙古各部若能踊跃参与,兵丁和牛羊马匹,可就无须担心了。”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沉吟半晌,才道:“海外分封,定然要大量用到骑兵,澳洲迁移之后,美洲的移民,也要有大量的蒙古人参与,迁移澳洲之蒙古各部,禁喇嘛黄教,允许与各部各族通婚,但不经允许,不得私自返回大清本土。” 听得这话,胤祯心里不由暗喜,大清削弱蒙古,对蒙古所谓的减丁政策,就是提倡喇嘛黄教,朝廷规定蒙古族家中有二个儿子的要一个去做喇嘛;有三个则要两个去做喇嘛,也就是说,只准一个儿子自立门户。 喇嘛黄教在蒙古族中广受欢迎,特别是在蒙古王公中大受推崇,朝廷此举纯粹是顺势而为,既迎合了蒙古贵族,又实行了减丁,因为喇嘛黄教是提倡苦修,敬重戒律,不娶妻,禁饮酒,戒杀生的。 禁止蒙汉、蒙维、蒙回、蒙哈通婚,禁止蒙古族各部之间通婚,也是减丁的重要手段,对此,朝廷有严格规定,诸如,台吉擅与喀尔喀、卫拉特结婚来往者,革去爵位,不准承袭;王以下闲散的蒙古子民,违禁与喀尔喀、卫拉特结亲照定例治罪。 当然,所谓的减丁政策,还有大量抽丁征兵或者是重金赎买蒙古奴隶,实行教权分治权,让蒙古王公和活佛相互制约,课以重税等等手段,但最主要的却是推广喇嘛黄教,禁止各部各族通婚这两条。 康熙的这番话,无疑是要彻底放开对海外蒙古各部的限制,鼓励海外蒙古各部大肆繁衍,如此一来,短短数十年光景,海外蒙古族就将达到一个恐怖的规模,有蒙古骑兵参与美洲的分封,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席卷整个美洲,美洲岂还有欧洲人的份? 山姆大叔是哪年独立的?距今应该还有六十余年,那铁定是不会再出现这个世界了,胤祯暗暗窃喜了一阵,却又大为疑惑,康熙为何要鼓励海外蒙古族大肆繁衍?难道不怕危及美洲封国的安全?略微沉吟,他才试探着道:“皇阿玛,随着种痘疫苗法的推广,天花将得到极大控制,存活率将得到极大提升,海外蒙古各部一旦壮大,极难遏制,儿臣担忧危及海外封国。” 康熙微微笑了笑,老十四这是试探自己的态度,略一沉吟,他便道:“美洲广袤之地,更有欧洲各国插足,各封国都需要一个强大的屏藩,蒙古人就是最好的屏藩,大清西北之地,不正是如此?再有,天下虽大,却不能尽入大清版图,让蒙古人强盛起来与欧洲人争,也算是给蒙古人一个机会,不过,在澳洲的规模,必须要严加控制,澳洲,不容任何人染指。” 天下虽大,却不能尽入大清版图,胤祯听的一怔,自己凭借着大清的人口优势和几百年的远见,能够走多远? *‘澹泊居’这几日可谓是门庭若市,康熙六十圣寿,外省入京觐见的督、抚、提、镇大员不在少数,不少年老致仕官员亦被康熙赏赐原有品级,招来京城为他祝寿。 外省入京的地方大员既然是进了京,那六部及各寺、监、院的主官、大员是必须拜访的,各种孝敬自然也是免不了的,时间紧,不可能一个一个拜访,只能是一席一席的轮着番的宴请各部院,当然,同年、同门、同师、同官、同差、同乡的关系也是免不了要借此机会叙叙旧。 致仕的大员进京,则是京城的门生故旧负责宴请,借以谢师恩叙旧谊,如此大规模的宴请,堪称百年不遇,整个京城的高档酒楼家家都是爆满,‘澹泊居’就更甭提了,从早到晚都是爆满。 不过象‘澹泊居’这样的大店,随时都备留有三、四个独院,以防突**况,那些个外省督、抚、提、镇大员在地方那是大员,到了京城,都的低眉折腰,能在‘澹泊居’大厅订到席位,已经是倍有面子的事情了。 胤祯做为请客的主人,自然是要早到的,他不喜场面上的应酬,便径自从后门而入,进入独院,却见胤祥、胤禄两人早已在座,正喝着茶闲聊,他不由笑道:“你俩人倒是悠闲。” 胤祥忙起身相迎,口中却是委屈的道:“十四弟可是冤枉我们了,我和十六弟今儿可是在御街逛了一天,刚刚落座儿,您就来了。” 胤祯径自落座道:“那今儿您得陪两位姐夫多喝几杯。” 喝酒可是老十三强项,胤祥当下便笑道:“这没问题,不过,明日要扶辇随行,可不能过量了。” “就您那酒量,还担心过量?”胤祯随意的笑道,接着又道:“三姐夫札萨克多罗郡王乌尔衮,我知道一些,可四姐夫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我就了解不多了,喀尔喀蒙古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十四弟这是考较我吧?闲着无事,我就卖弄一下。”胤祥微笑道:“蒙古分为漠南、漠北和漠西三个部分,漠南蒙古就是内蒙古,最早臣服我大清的,包括十六个部,我们熟悉的科尔沁、察哈尔、巴林、土默特都是。 漠西蒙古就是额鲁特蒙古,也就是以准噶尔部为首的四部,另外的漠北蒙古,就是喀尔喀蒙古,由土谢图汗部、扎萨克图汗部、车臣汗部和赛因诺颜部组成。四姐夫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便是属于土谢图汗部。” 胤祯接着便问道:“喀尔喀蒙古的哪个部与沙俄接壤?” “喀尔喀蒙古四部皆与沙俄接壤,与沙俄开通贸易的恰克图便在土谢图汗部。”胤祥随口便道。 见老十三张口便来,胤祯不由微觉奇怪,含笑道:“十三哥看来对喀尔喀蒙古很熟悉?” 胤祥微笑道:“我年幼时随同皇阿玛巡视过喀尔喀蒙古。”说着,他又道:“沙俄与我大清贸易,虽然不是很频繁,但每次来的都是庞大的商贸团,其中,马匹和牛都不少,康熙四十二年时,他们在张家口的贸易,马匹和牛的数量都是上千,若是蒙古不配合,可以考虑跟沙俄贸易。” (未完待续) 第455章 宴请 移民澳洲、美洲,蒙古岂有不配合之理,康熙不限制海外蒙古发展的消息一传出去,他们只怕会蜂拥而来,甚至有可能为每年移民的数额而大打出手,澳洲还多少有点限制,美洲完全是天高任鸟飞,蒙古各部绝对会为之疯狂。 倒是与沙俄的贸易值得好好关注一下,想到这里,胤祯开口问道:“恰克图的贸易情况,十三哥可清楚?” “这就不清楚了。”胤祥微微摇了摇头道:“在恰克图与沙俄交易的都是山西商人,具体情况,四姐他们应该清楚。”说完,他不由微觉奇怪,老十四怎得对与沙俄的贸易如此感兴趣? 这时,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三人推门进来,一进来,胤誐就笑道:“刚刚听你们说山西的老抠,十四弟如今也跟山西老抠一个样,竟然借着请三姐、四姐将我们一道打发了。” 胤祯含笑起身道:“那有十哥想的如此不堪,后日,再专程请您们,今儿可是请三位兄长来撑门面的。” “这话倒是新鲜。”胤禟亦是笑道:“不过是请两位额驸而已,要那么大的场面?” 胤禩落座之后才道:“十四弟不在府中宴请,而是选在‘澹泊居’,自然是想广而告之,咱们凑凑热闹,这场面自然隆重些。”说着,他含笑问道:“可是为澳洲移民之事?” “八哥一猜便中。”胤祯微笑道:“澳洲首批移民登陆不过是在沿海开发据点站住脚,全面占领澳洲,勘探考察等事宜,当然还是要骑兵更适宜,蒙古牧民前往,既是兵亦是民,而且牛羊马匹也都有了,如此好事,自然要吸引他们前往。” “原来是请君入瓮,难怪十四弟如此大张旗鼓。”胤禟微微笑道。 几人闲聊一阵,不多时,便有护卫前来禀报道:“禀主子,札萨克多罗郡王乌尔衮,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已快到大门口。” “走,咱们去迎迎。”胤祯说着起身道。 胤誐诧异的道:“不是请三姐、四姐吗?怎么就来了两额驸?” 胤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两位姐姐肯抛头露面到这里来?” 胤祯六人虽然都是身着便服,但一出来,还是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注意都不行,六位阿哥一齐出来,又是在‘澹泊居’,这阵仗可是不小,见一行人两侧有护卫,众人也不敢冒昧上前请安,心里却都在猜测,十四爷一行今儿请的是谁?这面子可是太足了。 一行人出得大门,在滴水檐下站定,便见两顶轿子在两队蒙古骑兵的护卫下缓缓而来,待两顶轿子落地,乌尔衮,敦多布多尔济两人哈腰出来,胤祯站在未动,只上下打量了下两人,两人都年约四十,身材不高,却极为壮实,一样的罗圈腿,大屁股,一望可知是经常骑马的主。 乌尔衮,敦多布多尔济一出轿,就见到六七个年轻人站在大门口满脸的笑容,乌尔衮倒是认得几人,多尔济却是一个也不认识,一旁的护卫连忙提醒道:“最前面的便是十四阿哥、后面的分别是八、九、十、十三、十六阿哥。” 一听全是阿哥,两人连忙快步迎了上去,胤祯这才迎了两步,与二人拉手见礼,一众人寒暄之后,便进入后院,留下一大厅的人议论纷纷,这俩蒙古人是哪个部落的王爷,怎会劳驾十四爷、八爷那么多阿哥宴请?众人没费多大力气,就打听了出来,那俩蒙古王爷是荣宪、恪靖公主的额驸,听说十四爷请他们是为澳洲移民的事情。 ‘澹泊居’本就是消息发散地,不长时间,这消息就飞快的散播了出去。 独院里,一阵寒暄之后,胤祯便将话题引到了将海外分封、澳洲移民上来,简单的的介绍了一遍之后,他又摊开已经标上了澳洲地形的坤舆万国图,指着美洲那两片大陆说道:“今年夏天,远征美洲的北洋舰队便将启程,明年,美洲便可大量移民。 澳洲和美洲都有水草丰美的大牧场,今日我觐见皇阿玛,谈及蒙古各部移民澳洲,分封美洲一事,皇阿玛明确表态,海外蒙古各部不受任何限制,自由发展。” 听到最后一句,众人都是一呆,胤禩、胤祥几人都楞楞的望着胤祯,海外蒙古各部不受任何限制,自由发展,那会是什么情形? 乌尔衮、敦多布多尔济两人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数十年来,大清朝廷对蒙古各部落控制的极严,只允许他们保存固定的实力,生怕他们壮大起来危及到大清的安危,他们之所以对海外分封和移民感兴趣,便是想摆脱这种控制。 万未料到,康熙竟然对海外的蒙古各部丝毫不加限制,敦多布多尔济瞥了一眼坤舆万国图上那比大清疆域还要大上一倍的两大块陆地,顿觉的嗓子有些发干,半晌,他才问道:“我们也可以分封到美洲去,不加任何限制?” “当然,但凡有爵位在身的都有机会受封。”胤祯很真诚的笑道:“所有的封国都是一样,打下多大的疆域,就封多大,封国的一应事务,朝廷都不插手,但有一点,封国是大清的封国,这是大义,也是名分所在。” 敦多布多尔济连声说:“那当然,大义名分那是丝毫不能含糊的。”心里却是暗笑,天高皇帝远,空有名分,有何意义? 乌尔衮却是大为警惕,他距离京城近,这位十四阿哥的事情他知道的可不少,这位白手起家,在短短五年时间,就将所有争储的阿哥收拾的服服贴贴的十四阿哥绝对不是善茬,康熙就更不用说了,这么两个冠绝当代的狠角,何以突然如此好说话?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目的? 沉吟半晌,乌尔衮才问道:“蒙古各部的分封是单独划分还是满蒙合在一起?” “这个自由。”胤祯随口便道:“不过,所有的封国不得相互攻击。”说着他瞅了乌尔衮一眼,这位三姐夫看样子警惕性蛮高,不过,再高的警惕性又如何?难道还能抵挡这天大的诱.惑? (未完待续) 第456章 万寿庆典 听说蒙古可以单独分封,那就不存在让满人当枪使的可能,乌尔衮不由微微松了口气,既不担心被人利用,又能自由发展,即便美洲充满了危险,那也值得全力一试,况且,满人不也同样在美洲分封? 敦多布多尔济听的也是大为振奋,很快他就沉下心来问道:“十四弟,一次能够运送多少人马前往美洲?” “此次远征美洲,我们一共运送了四万人。”胤祯含笑道:“不过,由于航程太长,要航行半年时间,马匹牛羊目前还不能大批运送,这问题,要过三、五年才能解决。” 一听不能大量运送战马,乌尔衮两人不由有些泄气,没有马匹,他们可就没有任何优势,胤祯瞥了两人一眼,微笑道:“也不是毫无办法,来看看地图。”说着,他指着特意加上澳洲,并且将澳洲稍做了移动的坤舆万国图,道:“前往澳洲,一路皆有岛屿,大量转运马匹牛羊没有一点问题,而澳洲距离南美洲要近的多,这条航线目前我们正准备探索。 澳洲气候适宜,没有寒冬,又有大片牧场,是前往美洲最理想的中转站,我准备先移民一部分蒙古部落和牲畜前往澳洲,大力发展畜牧,做为前往美洲的跳板。 当然,大清至北美洲的新航线,我们也会积极探索,一旦找到适宜的中转站,亦可大规模的直接转运,这两块大陆,皆是宽阔无比,我们的计划是同时分封。 再有,即便目前不能够大规模运送牲畜,但少量的,却是没问题,美洲地广人稀,气候适宜,繁殖起来是很快的,各部落也需要时间繁衍不是,美洲封国的发展,需要时间,需要过程,这是急不来的。” 听胤祯如此一说,乌尔衮两人不由又振奋起来,略微沉吟,乌尔衮才道:“十四弟的意思,是先大规模移民澳洲?” 胤祯点了点头道:“澳洲要移,美洲也要移,同时进行,不过规模大小而已。” 能够运送大量马匹,那美洲就是蒙古人的天下,敦多布多尔济当即就表态道:“不论是美洲分封还是澳洲移民,我们喀尔喀蒙古四部都大力支持,不过,如此大规模迁移的费用,可不是小数目,我们可承受不起。” “不论满汉蒙回藏,所有海外移民的费用及口粮,朝廷一视同仁,全部由朝廷支付。”胤祯看了二人一眼,神情肃然的说道:“美洲这两块富饶之地是近些年航海新发现的,如此辽阔的地盘,朝廷吞不下,也打理不过来,这好处自然不能够送予外人,满蒙亲善,自然优先考虑蒙古各部,漠南、漠北、漠西蒙古各部皆可申请移民美洲、澳洲。” 一听所有的蒙古各部都有份,敦多布多尔济、乌尔衮心里不由一紧,这一次只能运送四万人,而且不可能全是蒙古人,这可是僧多粥少,消息一传开,蒙古各部落怕是要争的头破血流,敦多布多尔济急忙道:“十四弟,您四姐自小可就跟您最亲近,平日里在我跟前可没少提起您,这件事,您可得优先考虑我们喀尔喀蒙古四部。” 拜托,四姐出嫁时,我才八、九岁,一天到晚都关在上书房读书,这亲近二字从何谈起?胤祯不由暗笑。 先到美洲,自然是占尽便宜,这可不是小事,一见敦多布多尔济打亲情牌,乌尔衮亦不甘落后,忙道:“十四弟,一废太子时,你三姐尽心侍奉皇阿玛,在皇阿玛面前可没少为您说好话,澳洲也好,美洲也罢,咱们巴林部都大力支持,您可得多多照顾。” 一见这情形,胤禩、胤禟、胤誐、胤祥、胤禄都不由暗笑,先还担心蒙古各部不愿意移民海外,如今却是争着喊着要去了,胤禩笑着道:“谈了这半晌,想必也都饿了,开席吧。” 因为明日康熙要沿御街回宫,一路沿街接受士绅百姓恭贺圣寿,众人皆不敢放量,乌尔衮两人虽然兴奋,却也是浅尝则止,他们还要在京城呆一段时间,但是这消息却是必须马上快马传回部落,早做准备,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宴罢回去,一众蒙古王公定然又要设宴询问情况。 宴席散罢,胤祯几人大张旗鼓的将乌尔衮两人送走,望着二人升轿而去,胤祥却满是担忧的道:“十四弟,美洲气候适宜,牧场丰美,矿藏丰富,朝廷对蒙古人不加限制,他们一旦踏足美洲,不消数十年,怕是无人再能够遏制他们,十四弟不虑他们危及美州封国的安危?” 这个问题,胤禩、胤禟几人也很关心,闻言不由都看了过来。 扫了几人一眼,胤祯微微笑了笑,反问道:“十三哥,您对海军有足够的了解,不说火炮,仅是火枪兵,对上蒙古骑兵,一千对一千,谁胜算更大?” 微微一怔,胤祥才道:“若是组成火枪方阵,完全没问题,不过,蒙古骑兵的机动能力太强了,防不胜防。” “当然要引导他们先将矛头对准欧洲人。”胤祯点了点头道:“火器会不断的发展,他们最后会求到咱们手上的,让蒙古人最后再辉煌一次吧。” *三月十七日,整个京城都是张灯结彩,锦坊彩亭星罗棋布,彩棚彩廊比比皆是,满眼火树银花、一派欣欣向荣的欢庆景象。 从皇城正门正阳门到畅春园,三十里御街被装扮的花团锦簇,彩缦绣盖,到处是彩廊,彩棚彩墙,灯廊经棚;到处歌吹沸天,鼓钹震耳,御街沿途的旃檀寺、广济寺、宝禅寺、万寿寺等寺庙里僧人及各司衙官吏日夜诵着万寿经,内务府官学教习在清凉巷、上三旗包衣在敕赐慈云寺同样是日夜不停的诵着万寿经。 沿途的戏台上一早就开始演唱吉庆戏文,各戏台上都分别标有浙江戏台,江南十三府戏台,直隶鏊山戏台等字样,一望便知是各省谴派的戏团进京拜寿。 合城百姓呼朋喝友倾城而出,成群结队涌到御街观看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千里之外不辞数月舟车劳顿来参加盛典的耆老们则在沿途龙棚、经棚坐谈,等候康熙的銮驾到来。各外藩使节、外臣、陪臣以及欧洲的传教士都各在指定地点恭候康熙的銮驾。 巳时一刻,康熙的大驾卤薄仪仗在肃穆的乐声中从畅春园缓缓开了出来,开路的便是四头导象,随后是五头彩绣金鞍托着宝瓶的宝象,之后是静鞭四根、仗马十匹,接着是各种伞盖、寿扇、幢、幡、旌、金节、氅、麾和各种八旗的纛和有不同代表意义的旗帜等,林林总总数百人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缓步而行。 康熙乘的是凉步辇,四周无遮挡,端坐其上,可以遥望四周,满街的人群亦可从容的一睹天颜,当然只能是从远处,銮驾所到之处,一众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耆老士绅,商贾百姓尽皆伏地跪迎,山呼万岁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四野。 康熙的凉步辇的两旁,二十五个皇子、皇孙扶辇随行,护从在御辇两旁,胤祯自然也是扶辇前行,并且处在紧挨着康熙的位置,除了康熙,最显眼的就是他和老八二人,不过,看起来是风光,这年头,风头不是那么好出的,胤祯很快就感觉到痛苦不堪。 一路前行,不时有王公大臣、耆老士绅夹道飞班在大道两旁跪迎圣驾,路遇龙棚、经棚,康熙亦要停下来接受恭贺,而且,他几乎是不停的吩咐侍臣赏赐臣民百姓酒果糕点,这是图个与民同乐,让臣民们分享他的福寿之喜。 康熙坐在凉步辇上,面带微笑,不时的颌首,不停的赏赐,胤祯一众皇子皇孙可就遭了罪,一路步行,走走停停,就跟逛街一样,最是累人,这且不说,一路行来,这脸上得时时保持微笑,三十里路,不到一半,胤祯就感觉脸上的肌肉已经笑的开始发僵发酸,偷偷瞥了一眼康熙,见他清瘦的脸上仍是笑意盈盈,心里不仅暗暗腹诽,看您能否一路笑到皇宫? 好不容易从畅春园回到紫禁城,紧接着便是盛大的宴会,跟民间规矩一样,这宴席是不能白吃的,得进贡寿礼,为了这些个寿礼,所有有资格送礼的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莫不挖空心思,天南海北的精心搜罗,可说件件都是奇珍异宝。 在宴会开始之前,康熙按例要亲自过目大臣们进贡的寿礼,老十三胤祥乘暇,低声问胤祯道:“十四弟,您向来别出心裁,这次寿礼送的什么?” 胤祯含笑道:“您和八哥他们送的什么?” “嗨,我还能送出什么新意来。”胤祥轻笑道:“呐,这是礼单。” 胤祯接过礼单,一看就微微笑了起来,礼单标注: 祝寿八仙、金铸文殊菩萨、大寿字(朱文公书)、珍玩百种全备祝寿箱、万寿雕漆长生斗、寿山罗汉、万年灵芝、群仙庆寿碗(万历窑)、长春松竹梅熏冠炉、碧玉仙桃瑞芝杯、三仙祝寿文具、万年多宝瓶、祥龙洗(宣窑)、宣铜宝月瓶、向日葵花盘(哥窑)、万岁莲花瓶(均窑)、双龙捧寿填漆笔筒、宋嵌百兽率舞文具、永保长春碗(嘉窑)、松竹梅茶壶、五彩莲花杯双进(成窑)、祝寿万年尊、镶金天鸡壶、群仙聚会图、双龙雕漆方盒、百仙引手靠背、宋元名绘、西莲宝座、祝寿罗汉图、九龙捧圣屏、双喜夔龙书案、祝寿图。 (未完待续) 第457章 寿礼 见胤祯看着礼单发笑,胤祥甚是不满的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很好笑?十三哥是俗人,您可是咱大清首富,送的什么?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胤祯却是笑道:“十三哥的礼可是有些轻。” “十四弟岂不闻,百善孝为先,行孝论心不论跡,论迹天下无孝子,万恶**为首,罪**论跡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胤祥摇头晃脑的道:“十三没钱,在众兄弟中那是出了名的,有这份诚心就行,皇阿玛是不会怪罪的。” 老十胤誐这时却凑了过来,轻声道:“你俩偷偷的嘀咕啥?谁有**心?” 胤祯轻笑这指了了指胤祥,道:“自然是十三哥。” 胤誐却是一眼瞥见了胤祯手上的礼单,立即转了话题,笑道:“十四弟的寿礼是什么?” 胤祯很干脆的将礼单递了过去,胤誐匆匆瞟了一眼,惊讶的道:“十四弟,您太抠了吧。” “这是我的。”胤祥一把抢过礼单,白了胤祯一眼道:“把您的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我没备份。”胤祯双手一摊,微笑道:“我就送了一张纸。” “十四弟,您也太俗了吧,皇阿玛寿礼您送银票?”胤誐夸张的道:“不过,够直接,是多大面额的?” 这话声音有些大了,旁边几位兄弟立时就看了过来,老八胤禩眉头微微一皱,踱过来,轻声道:“十四弟送的银票?” “哪有。”胤祯含笑道:“十哥误会了,我送的不是银票。” “那是会票?”胤誐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胤祥不确定的道:“是份计划书?” “十三哥猜得差不多。”胤祯点了点头,道:“是一艘新型一级战列舰的建造计划。” 一级战列舰!胤祥听的一喜,急忙问道:“能够建造一级战列舰了?” “恩。”胤祯点了点头道:“上海造船厂经过几年摸索,新近又网罗了几个荷兰和西班牙的造船大匠,已经正式提请建造那艘新型的一级战列舰。” “十四弟,您可真是抠到家了,皇阿玛六十寿礼,您竟然送了份空头人情?”胤誐诧异的道。 胤祥却是酸酸的道:“得,有十四弟这份礼在,咱们这些银子算是打了水漂。” 一众皇子皇孙、王公大臣所送寿礼都是老长一串,康熙连看了多份礼单,也就兴致缺缺,草草翻看了一遍,在看到胤祯的礼单时,他不由微微一楞,礼单上就一句话,“‘上海’号一级战列舰,康熙五十七年交付,皇阿玛七下江南之座舰。” 见康熙发楞,在前面侍侯的李德全心里不由一紧,十四爷的寿礼,康熙不满意?也不知道十四爷送的什么?他想偷看,却又不敢,只能是干着急,心里盘算着如何分散康熙的注意力,把这茬揭过去。 不想康熙已是含笑道:“这个老十四,总是能别出心裁,礼物虽好,却是要五年才能收到,还真是让朕期待。” 赏完寿礼,寿宴也就正式开始。 康熙的寿宴,菜品自然是琳琅满目,精美无比,不过,一众祝寿的皇子皇孙、王公大臣却没多少机会下筷,因为寿宴的礼仪实在太多了,而且具有非常严格的程式,每有一道礼仪,所有赴宴的人都要随着口令出来磕头、起、回座,反复反复的折腾,一直到宴终人散,也没多少时间坐下来伸筷子,基本上是在不断的磕头谢恩和祝贺颂圣。 不过,那些精美的菜品不用担心会被浪费掉,宴毕,这些菜品都被众人打包带回府与家人分享,均沾君恩。 庆寿宴会之后,还没完,还得陪着康熙看戏,待回到府里,胤祯累的连根小指头也不想动,心里一个劲的发狠,以后坚决不搞形式主义!秋分、香巧两丫头倒是乖巧,连忙上来一个揉肩一个捏腿,想到明天才是万寿节,还有众多的繁文缛节,胤祯就不由一阵头大。 正微眯着眼睛享受着两个丫鬟的揉捏,包福全却在门外低声禀报道:“主子,十三爷和年中丞前来拜访。” 年中丞,年羹尧也进京了?老十三带着他来,那定然是跟他谈起过自己的想法,看来年羹尧是千肯万肯,否则也不会急着登府拜访,不过,这时候登府拜访却是有些不妥,建新式禁卫军的事情还未给康熙汇报,提议用年羹尧统领新军,一则是看重其军事才干,二则也是康熙对其信任有加,若是知道他登府拜访,反而可能坏事。 正沉吟着找个借口不见,包福全却又接着道:“年中丞是微服前来,并未通报。” 这小子倒也谨慎,胤祯这才吩咐道:“带去书房候着,我马上过去。” 又享受了一阵按摩,胤祯才起身,看了秋分、香巧两丫头一眼道:“府里的规矩都知道吧?” 秋分、香巧一听,连忙蹲身道:“回王爷,奴婢们还未进府就先学的规矩。” “恩。”胤祯点了点头,道:“持宠而骄,祸不旋踵,你们要牢记这一点。” “奴婢谨尊王爷训诲。”秋分、香巧两人轻声回道。 书房里,年羹尧沉稳的坐在胤祥的下首,心里却是感慨不已,不过才短短五年时间,十四爷竟然力压众皇子,一人独大,三年前,他回京时,却是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都说他升官快,可跟十四爷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这几年,他在四川做巡抚并不如意,因为围剿生番一事与四川提督岳昇龙不合,被康熙训斥,加之四川地广人稀,与京城、江南之繁华不可同日而语,他此番以拜寿为名进京,便是想找门路调动,昨日听的十三爷提及,十四爷有意调他入京,他登时便心花怒放。 他虽然远在四川,可对大清海军的情形却是清楚不过,十四爷要组建新式禁卫军,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好差,不仅能调回京城,而且前途比四川巡抚不知强了多少倍,十四爷如今已经完全胜出,不出意外,就是新君,在他手下,可谓是前程无限。 至于三年前那点小过节,他完全是遭池鱼之殃,现在四爷已经退出争储,那点过节根本就不能算回事,他急于登府拜见,倒不为和解,而是想表明立场,官场上的机会是稍纵即逝的,送到眼前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未完待续) 第458章 点拨年羹尧 胤祯一路斯条慢理的踱到书房,见他进来,胤祥起身向前迎了两步,年羹尧则急趋几步上前行了个跪拜礼,道:“奴才年羹尧给十四爷请安。” 胤祯正眼也没瞧他一眼,对胤祥笑道:“十三哥,累了一整日,您也不让我消停下?”说着便伸手让座。 胤祥微笑着道:“我这一身也跟散了架似的,偏生这奴才性子急。” 落座之后,胤祯才瞥了年羹尧一眼,道:“此番回京,满可曾去四哥那里请安?” 听胤祯一开口就提到四爷,年羹尧心里不由大为谨慎,忙恭谨的回道:“回十四爷,奴才初八进京,当天就去了,四爷回京之后,又前去请安。” “你上我这里来,四哥可知道?”胤祯接着问道。 略微沉吟,年羹尧才沉声道:“回十四爷,奴才禀报过。” 看样子,老十三是将这事跟老四谈过了,涉及到年羹尧,老十三也不算多此一举,胤祯沉吟不语,胤祥已是开口道:“十四弟,四哥远赴欧洲已定,年羹尧毕竟是四哥府中最得力的奴才,是以十三擅做主张,将此事通报了四哥。” 胤祯点了点头,老十三如此慎重其事,看来对年羹尧也甚是赏识,此举,已隐隐有令年羹尧改换门庭之意,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老四欧洲之行,无异于变相流放,何时能再回大清,表面上是看欧洲之行的成败,实则完全要看胤祯的意思。 沉吟了片刻,胤祯又看向年羹尧,问道:“回京之后,可曾去拜访八哥他们?” 听的十三爷为他说话,年羹尧正暗暗松了口气,听的这一问,一颗心不由又提了起来,十四爷什么意思?难道对八爷仨兄弟还有防范之心?他回京这些日子,为了调任的事,可没少找门路,他跟九爷关系不错,在四爷失势的情况下,找到八爷门下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但他年羹尧是康熙一手简拨擢升的大员,谁也不敢轻易插手,这事知道的人多,年羹尧也不敢隐瞒,忙沉声回道:“回十四爷,奴才登门拜访过,八爷差务繁忙,抽不出时间接见。” 这家伙怎么四处活动?是看老四失势,想更换门庭,还是另有原因?胤祯狐疑的瞅了他一眼,又看向胤祥,却是没有做声。 胤祥含笑道:“川康彝民做乱,他受命与四川提督岳升龙共同平乱,因平乱不力而遭皇阿玛训斥,这中间牵扯到争功事宜,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让他自个说。” 年羹尧赶紧接过话头,将在四川平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却是川康彝民头领罗都等在建昌、瓦都、瓦尾、摩勒一带滋事,杀宁番卫游击周玉麟。朝廷闻报震怒,命四川提督岳升龙和他统兵进剿。 两人在征剿方略上意见不合,便各行其事,结果乐升龙剿抚并用,先捉敌首,再抚随众,不出数月,大获全胜,而他派兵分割包抄的功劳,岳升龙在捷报上只字不提,致使落下个平乱不力的罪名。 对年羹尧这些狗屁倒灶的事,胤祯也没心思细听,知道事出有因就足够了,倒是四川提督岳升平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岳钟琪,这岳钟琪据说乃是岳飞的嫡系子孙,在清朝亦是号称三朝武臣巨擘,大清平定西北,他居功至伟,不知道这俩人有无关系? 待年羹尧说完,胤祯便旁敲侧击道:“据闻,这岳升龙乃是岳飞的嫡系后人?” 岳升龙是岳飞的嫡系后人?年羹尧心里一楞,抬头看了胤祯一眼,岳飞当年可是抗击金朝女真,满族的前身也是女真族,岳升龙即便是岳飞后人,也不可能声张,十四爷从哪里听闻的这消息? 胤祥也是颇为诧异的瞅了胤祯一眼,老十四的消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他还弄了个‘百官行述’? 见两人神情有异,胤祯微微一怔,便明白又说漏了,忙岔开话题道:“短短四年时间,你从七品翰林至四川巡抚,连升五品十级,可谓是骤升高位,不免有些少年得意,不知与同僚相处也就罢了,却连官场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稍遇挫折,便在京城四处钻营,皇上如何看你?本王原本还以为你是个人才,但你之所做所为太让本王失望。” 一听胤祯这话说的如此之重,年羹尧背后登时就沁出一身冷汗,他亦是天份极高之人,略一琢磨,便知胤祯这话一点不虚,他在京城钻营,康熙多半会有所耳闻,亲手擢拔的大员如此不堪,康熙会如何想?一句为人糊涂,就能断送他的前程。 经胤祯这一说,胤祥亦是一楞,换谁也不喜欢稍经挫折便四处钻营调离的属下,更别说是康熙这样的雄主,对臣下的要求更高,这年羹尧可是康熙亲手简拔擢升的,对他的要求自然也就更严,年羹尧这事做的确实是欠考虑。 一反应过来,年羹尧急忙磕了仨响头,沉声道:“奴才辜负圣恩,还请十四爷点拨。” “你自己将路堵死了,还是乖乖回去继续做你的四川巡抚。”胤祯缓缓说道。 年羹尧登时额头见汗,继续回四川做巡抚,只怕是有点一厢情愿,在康熙心中留下了坏印象,与四川提督又不合,再遭攻讦,定然难逃革职的下场。 “再回四川怕是不妥。”胤祥沉吟着道:“十四弟,难道没有其它的法子?” 胤祯微微笑了笑,道:“法子也不是没有,在京城惹点事,自请革职。” 听的这话,胤祥不由一呆,大省巡抚,实职二品大员,自请革职?这是什么馊主意?他诧异的看向胤祯。 不想年羹尧却是极快的磕头道:“奴才年羹尧谢十四爷指点迷津。”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这家伙确实是个人才,杀伐决断,断事明快,如此大事,竟然毫不拖泥带水,确实是大将的料子,略微沉吟,他才道:“在家多读兵书,多研究天文地理。” *三月十八,万寿节,天公也做美,阳光灿烂,春风和熙,难得的好天气。 紫禁城,巍巍殿阁朱漆彩画辉映着闪烁的黄色琉璃瓦,在一片红墙和红地毯、红丝幔、红绸等喜庆红妆的映衬之下,整座紫禁城呈现出一派太平盛世的欣欣向荣景象。 一大早,康熙便率领诸王、贝勒、贝子、公、内大臣、大学士、都统、尚书、精奇尼哈番、侍卫等到皇太后宫殿外行礼。 之后,又转到御殿,一众皇子、诸王、大臣一同进表行庆贺礼,皇孙、外省入觐的督、扶、提、镇大员和卓异来京文武官员以及致仕给还原品官员,各依照品级随班在乾清宫行礼拜贺。 外藩使节、外臣、陪臣,在宫廷中效力的各馆阁臣工,其中包括外国供职于宫廷的不少传教士,则在殿外西侧旁行礼,八旗兵丁、各省耆老、士庶齐集午门外、大清门内、叩祝万寿。 如此旷世庆典,自然要颁诏天下,康熙回到畅春园,便诏告天下,诏曰:朕五十余年,上畏天命,下凛民碞,以敬以诚,覃思上理。未尝瞬息稍懈,赖昊穹之孚祐,祖宗之荫庇,国家蓄积有余,民间年岁丰稔。 朕以凉德,勉思列圣,体大顺公,操心虑患,敷景运于休期,洪基业于光显,夙夜冰兢,宵旰靡遑。屈指春秋,年届六旬矣。览自秦汉以下,称帝者一百九十有三,享祚绵长,无如朕之久者。 朕之虚薄,良深歉仄,何敢稍有倦怠,以负孜孜图治之初心,况在位之久者,始勤终忽,往往不能垂令名于后。所以乾惕之怀弥殷,忧劳之志愈切。 兼之承平岁久,幅员日广,户口渐增,风俗日薄,朕与臣邻,夙夜在兹,以刚健中正,惇大成裕,谦尊有终,持盈保泰,犹恐未能,岂自满假,少有逸豫? 朕以天下为心,天下当亦体朕之衷,各矢荩诚,皆敦孝敬,型仁讲让,守已奉公,务勤职业,官僚胥劝,人士奋兴,使遐迩之均被,小大之咸周,以享昇平之福。 此非朕之德,乃天地祖宗之赐,今朕式慰中外臣民之情,博考典礼,大沛膏泽,用称跻世于仁寿之至意。锡民以福,为皇极得寿之徵,御民以宽,乃万国咸宁之本,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听完诏书,胤祯只留意到一个词,御民以宽,康熙已经从以宽为政转到了御民以宽,看来,康熙是下狠心要整饬吏治了。 一众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对这份应景的诏书并未太过上心,听过之后,亦未用心推敲,不过,上书房一众大臣却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揣摩帝心的机会,自然是细细琢磨,张鹏翮、富宁安二人在天津听胤祯流露过要整饬吏治的意思,听到御民以宽四字,心里不由暗叹,康熙果然是有整饬吏治的迹象了,这可是篇大文章,必然是朝野震动。 过了万寿节,胤祯不由长松了一口气,这下可就轻松远了,万寿庆典一直要到三月完才结束,一众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每日只要前往畅春园恭贺圣寿便可休息,轻松享受万寿庆典了。 (未完待续) 第459章 千叟宴 三月二十二日,畅春园。 考虑到入京祝寿的耆老人数太多,康熙在万寿节前便已命人预做准备,而且分做两拨宴请,为笼络人心,以示恩宠,首先宴请的是年过六十五岁以上的汉族大臣、官员及士庶。 午时,畅春园正门前的广场上四百余宴席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寿字,前来赴宴者年九十岁以上者有三十三人,八十岁以上者五百三十八人,七十岁以上者一千八百二十三人,六十五岁以上者一千八百四十六人。总计四千二百四十人。 为示恩隆,康熙令诸皇子、皇孙、宗室子孙年纪在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者全部集结畅春园外,为赴宴的耆老的指引座位,分发食品,执爵敬酒,宴席上的菜品不是很多,每桌共有十道菜,但每道菜都是各地的特产,金玉汤、寿桃、麻菇献寿、果汁鸡球、佛果酿、马蹄胶、常安宫丁、板峡竹鱼、锦寿面、福敬亲人。茶则是君山银针,当然,一应蜜饯干果糕点皆是四品。 看着满场皆是系着黄带子的宗室子弟来回穿梭忙碌,不少赴宴耆老都激动的难以自持,几疑是在梦中,这份尊贵、荣耀,他们便是做梦也想象不到,回乡说出去,都没人敢相信。 康熙独自端坐在首席上,听着欢快喜庆的乐曲,看着数千耆老群集的场面,心里不仅感慨万千,转眼不觉已是六旬,大清在自己的打理下,可谓是蒸蒸日上,一片盛世繁华景象,这几年更是突飞猛进,夺了南洋,占了澳洲,远征欧洲美洲的舰队也整装待发,粮食不愁,银子也敢放手的花,只是不知道如此好景,自己还能享受几年。 乐曲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见康熙仍是楞楞的出神,李德全忙上前斟茶,小声的提醒道:“皇上,时辰到了。” 回过神来,康熙便站起身道:“今日之宴,朕遣子孙宗室,执爵授饮,分颁食品。尔等与宴时,勿得起立,以示朕优待老人至意。” 两旁侍立的太监便拉长声调一句句的传了下去,一众耆老连忙离座跪谢。 命众人平身之后,康熙又接着道:“书称文王善养老,孟子云,七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帝王之治天下,发政施仁,未尝不以养老尊贤为首务。近来士大夫,只论居官之贤否,而移风易俗之实政,入孝出弟之本心,未暇讲究,朕因今日之盛典,特宣此意。 若孝弟之念少轻,而求移风易俗,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矣。尔等皆是老者,比回乡井之间,各晓谕邻里,须先孝弟,倘天下皆知孝弟为重,此诚移风易俗之本,礼乐道德之根,非浅鲜也。” 开场白之后,酒宴便正式开席,敬天敬地敬祖宗,敬太皇太后、皇太后、敬诸位臣工,敬大清子民,一路敬,酒也是一杯杯的干,虽然只是三钱的杯子,可也架不住如此个喝法。 胤祯随侍在旁,看得暗自皱眉,借着上前斟酒的机会,轻声道:“皇阿玛恩泽天下,德泽四海,明日还要宴请满蒙耆老,儿臣给皇阿玛换上清淡点的酒吧。” 康熙微微一摆头道:“朕亲征准噶尔时,以酒御寒,这点酒算什么,况且朕历来光明正大,岂能让他们比了下去,只管斟酒。” 康熙这明显是不服老,再劝可就犯忌了,胤祯不敢多言,苦笑着退了下去,轻声问李德全道:“皇上酒量如何?” 这些事情,可不是臣子该打听的,李德全瞥了康熙一眼,才轻声道:“很好,不过,现在喝的少了,每天喝的都是葡萄酒。” 听说酒量很好,胤祯不由稍稍宽心,但好奇心又起,康熙习惯喝葡萄酒?西域来的葡萄酒?他不由轻声问道:“哪里进贡的?” 李德全迟疑着道:“法兰西传教士进贡的,好象是什么波尔多地方的。” 进口的波尔多葡萄酒?胤祯暗道康熙会享受,略微沉吟,便叮嘱道:“命人备好醒酒汤之类的,今天这样子,怕是会喝的不少。” 此时,酒宴气氛已是高涨起来,现任大学士李光地、王掞、致仕吏部尚书宋荦、工部侍郎彭会淇、现任福建将军祖良璧、原任京口副都统黄象坤等一众老臣逐个上前给康熙敬酒祝贺。 康熙心情愉悦,与众人对饮之后,又赏赐众人袍帽等物以示恩宠,随后,又令众皇孙扶八十岁以上耆老逐一到面前亲视饮酒。 待酒宴罢席,见康熙神色如常,胤祯不由暗自佩服,康熙还真是没吹牛,这酒量不是一般的好,今日这情形,他少说也该喝了一斤以上。 次日,畅春园门口又是大摆酒宴,不过宴请的对象换成了满洲、蒙古、汉军八旗的大臣、官员、护军、兵丁、闲散人等六十五岁以上者,共二千五百余人,同样的规格,同样的待遇。 连着两日放量纵饮,康熙终究是醉了,离席时,已是脚步踉跄,在众太监的扶持下回到青溪书屋,喝了些醒酒汤之后,便沉沉睡去。 康熙醉酒,胤祉、胤禛、胤祺、胤禩、胤祯等一众成年皇子都不敢先回府,乖乖的守在青溪书屋的大殿之外,只到太医进去把脉检查了一番,出来告知已无大碍,众皇子才分头散去,各自回府。 胤祯刻意留在后面,长幼有别,他可不想让人闲话,胤祥却是凑过来,轻声道:“十四弟,已经十日了,南洋舰队应该接到命令开始北上了吧?” 胤祯点头道:“广州至噶罗巴,空船顺风而下,熟悉航线的水手六日可到,按理,师世骠他们应该已经出发两天时间了。” “万寿庆典尚有几日,要不我先下江南,检查新下水的战舰安装火炮的进展?”胤祥试探着道。 胤祯含笑道:“十三哥在京城呆腻了?” 胤祥轻笑道:“还别说,在海军呆惯了,几天没看到海,这心里就空荡荡的。” “你是见猎心喜吧。”胤祯轻笑道:“放心,上海有人负责,再说南洋舰队即便到了上海,也要盘整一段时间,再早,也要五月才能成行呢,您急什么?” (未完待续) 第460章 康熙中风 三月二十四日一早,胤祯按例身着朝服蟒袍补服前往畅春园恭贺圣寿,大轿途经宝禅寺时,仍能隐隐听到寺中僧人颂念万寿经的唱诵声,达春这时却带着一个长随打扮的年轻人在轿外轻唤了一声,“主子。” 胤祯在轿中正合眼养神,听的达春的声音,不由微觉奇怪,察觉轿子并未停下来,料想没什么事情,便随意问道:“何事?” 达春紧贴在轿外,轻声道:“主子,小顺子求见。” 小顺子?胤祯一怔,李德全的徒弟?他霍然一惊,宫里出事了!揭开轿帘一看,果然见小顺子一身长随打扮紧紧跟在达春的身后,他急忙轻跺了跺脚,轿子停下来后,他才吩咐道:“进轿子再说。” 见小顺子上了轿,达春急忙挥手示意轿子放慢速度继续前行,以免惹人见疑。 小顺子一进轿便道:“奴才小顺子给十四爷请安。” 胤祯点了点头,沉声道:“急着见我何事?” “奴才师傅着奴才前来禀报十四爷,皇上昨晚半夜醒来,眩晕、呕吐,半身不遂,口舌歪斜,而后,又昏迷过去。”小顺子轻声道:“随值太医进来把脉后,脸色难看,并且紧急谴人去太医院叫人。奴才出宫时,皇上仍未见醒转过来。” 半身不遂,口舌歪斜?康熙中风了!还昏迷不醒?胤祯心里一紧,眉头微皱道:“你出宫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时辰。”小顺子接着道:“畅春园已经加严了警戒,但外面好象没有变化。” 胤祯追问道:“昨日园中值守宿卫的领侍卫内大臣是谁?” 小顺子忙回道:“是简亲王雅尔江阿。” 微微颌首,胤祯抽了一张银票赏赐他后,才叮嘱道:“畅春园既然加强了戒备,你先回宫去。” 待小顺子离开,胤祯登时眉头紧锁,康熙中风,不消说,定然是这几日饮酒过量引起的,是轻度还是重度?目前的昏迷时间尚短,无法确定,太医也不敢轻易泄露康熙的病情。 记忆中康熙确实患过中风,不过,那是轻度的,但如今历史早已经面目全非,天知道康熙会不会醒来?又是否还能活到康熙六十一年?中风在这年头可不是小病,况且还昏迷不醒。 康熙若是就此不醒,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自己如今并未有太子的名份,康熙也不可能留有遗嘱,老三、老四、老八他们会否又蠢蠢欲动? 老四的‘粘杆处’精锐如今应该已经全部调往江南沿海,准备南下欧洲,他在军中无人,大臣中也没有人支持,即便有心亦是无力回天。 老三军中无人,但大臣中颇有些跟随者,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正所谓立嫡立长立贤立爱,老大老二圈禁,他现在就是长,也是康熙最宠爱的皇子。 老八顶着贤王的名头,在这种情况下极可能孤注一掷,他在文武大臣中可是有不少追随者,如今老十的舅舅伊德又是领侍卫内大臣,对他可是不得不防。 这消息,小顺子能送出来,难保没有其他人也会想法子传出去,这可是天大的消息,一准能够卖个好价钱,为此冒风险的,应该大有人在,再说,紫禁城也好,畅春园也罢,都是个筛子,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康熙中风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这消息是封锁不住的。 但眼下康熙情况不明,不能贸然动用步军统领衙门的兵马,而海军却远在南洋,指靠不上,天津的新兵,才招进来,根本就不济事,可以说,他手头现在根本就没什么力量可用,仅仅只有文臣和宗亲的支持,但老八同样是不乏宗室的支持。 大轿这时却是停了下来,包福全在外恭敬的道:“主子,畅春园到了。” 如今一切尚言之太早,康熙醒过来,便万事大吉,毕竟他现在昏迷的时间尚短,没必要操之过急。胤祯自我宽慰一番,才从容出了大轿。 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前来恭贺圣寿的一众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见着胤祯过来,不少人纷纷上前见礼寒暄。 胤祯一边若无其事的与众人寒暄,一边留意了下畅春园外值卫的兵丁,瞧着果然是没有什么们变化,略略扫了一眼,一众王公大臣,上书房大臣都在,特别是看到李光地、马齐、嵩祝几人都在。他心里不由微微松了口气,看样子,康熙的中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严重,否则值卫的领侍卫大臣简亲王雅尔江阿至少要通知几位德高望重的上书房大臣。 众人没等多长时间,李德全便在几个小太监的陪同下自畅春园内出来,尖着嗓子道:“皇上口谕,昨晚偶感风寒,身子不适,今日免了群臣恭贺,众皇子亦无须请安探望。” 不少人都知道康熙昨日酒喝的有些高了,听他以偶感风寒为借口,心里都是暗笑,该是酒醉不适,还未起床吧,一个个也没当回事,康熙身体不适,一应活动自然取消,正好乐的休息一天,谁也没有往深里想,纷纷做鸟兽散。 胤祯刻意磨蹭在最后,待几位上书房大臣尽皆离去,才施施然上轿,升轿回府,在轿中思忖了半晌,胤祯才吩咐达春亲往步军统领衙门跑一趟,去见九门提督隆科多,着他小心戒备,暗中加强巡逻兵丁,预防京中生变。 至于礼送入京贺寿的外省耆老士绅返乡等事宜,康熙在千叟宴上便有旨意,礼部自会安排,倒是无须他担心。 畅春园,青溪书屋外,值卫兵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殿内则是一片紧张气氛,一众太监宫女连粗气都不敢喘一口,走路亦尽量不带出丝毫声音,康熙御榻前,两名太医眉头紧锁,随时注意着康熙的动静。 隔壁偏殿,一众太医神情峻然的商议着每隔半个时辰送来一次的脉案,低声讨论着治疗方案,过量醉酒引发的中风,昏迷不醒,不仅危险性极高,而且可能引发的大量的其它病症,康熙又年逾六十,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轻易不敢下定论。 另一侧偏殿,五个领侍卫内大臣雅尔江阿、伊德、富尔丹、诺尔布,萨布素同样是神情肃然的端坐着,半晌,雅尔江阿才道:“事发突然,又是半夜,难免有疏漏之处,这消息怕是已经泄露,若是皇上到天黑仍不见转醒,我建议通知一众上书房大臣。” 一等公富尔丹亦是在天津大难不死的老资格,当即便道:“通知他们,消息马上就会扩散出去,如今万寿庆典尚未落幕,消息一旦扩散,难免人心惶惶。” 伊德接着道:“我详细的询问过几位擅长治疗中风的太医,酒醉引发中风的案例有很多起,昏迷时间亦长短不一,短者一、二日,长者三、四日,苏醒之后,恢复较好者,亦不在少数,仁宪皇太后当年患中风时,不也昏迷了近一日,皇上现在脉象较稳,我以为不必如此急于通知上书房大臣。” 去年才上任的萨布素望了众人一眼,才道:“诸位,我们领侍卫内大臣的职责是什么?做好份内差事便可,我赞成通知上书房大臣,否则,日后一个擅权僭越的罪名,在座诸公都逃不掉。” 雅尔江阿点了点头,赞许的瞅了他一眼,才接着话头道:“言之有理,上书房大臣李光地、温达,德高望重,处事谨慎,素受皇上信任,二人虽然不多过问朝政,但仍是在职上书房大臣,请他二位前来相商如何?既不担心消息走漏,我们也不用背擅权僭越的罪名。” 话说到这份上,再坚持就明显有私心了,几人谁也不傻,略微沉吟,皆点头认可。 上书房大臣李光地、温达还未进畅春园,康熙昨晚半夜中风至今仍然昏迷不醒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这消息无异于平地响惊雷!一众王公宗亲、文武大臣听闻之后,无不闻之变色。 中风病症引发的后果可大可小,重则瘫痪甚至死亡,即便是轻微亦难免留下后遗症,身体也会大为衰弱,康熙从昨夜昏迷到现在,这病情看来是不小。 如今康熙还未立太子,一旦康熙有个三长两短,这些个成年皇子会不会上演一出全武行?虽然如今是十四阿哥一人独大,可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八爷他们仨会无动于衷?一旦脱离出来,甚至是反目,再加上不甘心的老三、老四,京城立时就是一场大乱。 雍亲王府,老四胤禛得知消息后,略一思忖,便匆匆赶往后花园的南院小屋。 闲暇无事,邬思道正在院中逗丫鬟春儿,见胤禛脚步匆忙的进了院子,不由颇为奇怪,四爷如今已经完全的退出了争储,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如此上心?他忙摆了摆手,让春儿退下。 胤禛瞥了一眼春儿离去的背影,不由轻笑道:“春日融融,先生端的好闲情。” “有花堪折直须折,否则,岂不辜负了这大好春日?”邬思道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问道:“可是发生了大事?” (未完待续) 第461章 放不下 胤禛知道这跛子善于察言观色,也不惊讶,微微点了点头,便道:“也不算大事,还得看后继变化,刚刚收到消息,皇上昨日醉酒,半夜中风,随之昏迷,如今仍然未醒。” 邬思道看了胤禛一眼,却未做声,四爷争储之心不死,一有机会,便又蠢蠢欲动,可如今根本就没实力与十四爷相争,别说十四爷,就是与八爷相争,也不是对手,略微沉吟,他便道:“老人中风,可大可小,皇上昏迷还不到一日,确实得继续关注,四爷可是又心动了?” “这种事,岂是轻易能够放的下的?”胤禛说着扭头看了四周一眼,才坐下轻声说道:“先生能否试着分析一下,若是皇上就此昏迷不醒,将出现何种局面?” “回房间去说吧。”邬思道说着起身,缓缓的踱回房间。 进屋之后,邬思道泼了凉茶,重新又沏了壶茶,这才落座,给胤禛倒了一杯,又自斟了一杯,而后斯条慢理的品着茶,半晌也没开口,胤禛也不急,慢慢的嗅着茶香,耐心的等,跛子好茶,收藏的都是好茶,他有了好茶也都要给跛子均一部分。 沉吟了半晌,邬思道才开口道:“四爷,二废太子不过数月,皇上前不久又驳斥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明安立储的建议,采纳了十四爷进奏的立储制度革新,因此,可以大胆的判断,皇上目前还没有立储,更不可能立遗嘱。 储位空悬,皇上若是有不忍言之事,对所有的成年皇子而言,都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三爷虽然胆子小,但争储的心思还是有的,他极有可能是发动群臣公推,如此,即便失败也不担风险,而且,这种方式对他最为有利,他毕竟是长子,其母荣妃,在康熙二十年便晋妃位,位分亦不低,并且三爷素来受皇上宠爱,也是人尽皆知。 现在二爷被圈禁,没了嫡子,自古以来,除了立嫡,便是立长立贤立爱,三爷一人独占两条,再加上他的门下奴才、心腹身居高位者也不乏其人,可谓赢面不小。 八爷,虽然是倒向了十四爷,但正如四爷方才所说,这种事,岂是轻易能够放的下的?如此绝好的机会,不全力博一博,他又岂肯甘心? 八爷九爷十爷历来共进退,而八爷党也实力仍在,王公大臣、文武官员中支持者不在少数,他同样也会倾向于百官公推,这样,既有机会,也不至于与十四爷撕破脸面,更重要的是,论军中力量,谁也无法与十四爷相比,扬长避短,趋吉避害是人之常情。 十四爷虽然海军力量强横,但远水难解近渴,唯一可依仗的便是隆科多的步军统领衙门,排除用武力的话,十四爷的赢面也不小,他通过海外分封、海军子弟、‘四大恒’、远洋贸易船队、吕宋奴隶庄园等手段将大部分的皇族宗亲、文武官员的利益与他捆绑在一起。所以,即便是百官公推,十四爷亦是稳操胜券。 虽然明知道这点,但是三爷、八爷也不会俯首认输,总要努力试一试,官场跟战场一样,永远充满了变数和机会,更何况是争储?” 一口气说到这里,邬思道呷了口茶,才接着道:“如果真是出现这种局面,四爷有二个选择,借此机会助十四爷一把,可彻底化解之前的恩怨,您俩兄弟一母同胞,四爷以后也不用担心遭秋后算帐。 再则,与三爷联手,暗中制造事端,挑拨八爷与十四爷火拼,以期渔翁之利,思道妄言,即便是三爷上位,您要拉他下来,亦是易如反掌。 当然若是事情败露,四爷可能要在高墙大院中度过余生,这是机会,也是陷阱,就要看四爷的选择和手段了,不过,以思道看来,与三爷联手,赢面较小。” 听得邬思道这番话,胤禛半晌无语,死跛子根本就不提他自起炉灶这茬,还真是有些打脸,不过,他如今也确实没这个可能,与老三联手,倒真是好棋,暗中制造事端,可是他的拿手好戏,虽然‘粘杆处’人马大多已经南下,但他身边仍有几个好手,刺杀老十四没可能,但刺杀老八呢? 老八一死,老十四是最大受益者,他的嫌疑自然也就最大,他即便混身是嘴也解释不清,届时,不仅一众兄弟与他离心离德,一众大臣亦会对他敬而远之,如此,老三则是众望所归,可又该如何打压老三呢?待他上位再篡位,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见胤禛默然不语,邬思道心里既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如此大场面,不掺合一手,还真有点遗憾,如果掺合进去,又该如何制造事端? *老十三胤祥在听闻这个消息后,立刻就赶往了恂亲王府。 恂亲王府的知客门房见是十三爷,忙一边谴人快报,一边陪着他前往胤祯的书房。 胤祯正在书房与方苞闲聊,听闻胤祥前来,心里不由一喜,康熙中风的消息刚刚散播开来,老十三就直接奔他府上而来,可见在老十三心中,他的分量已经超出了老四,他忙起身迎了出去,在院子门口便遇上快步而来的胤祥。 “十三哥如此风风火火,可是有失大将风度。”胤祯含笑打趣道。 见胤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胤祥心里亦是一松,笑道:“船上人不急,岸上人急,倒让船上人看笑话了。” 方苞跟着上前见礼,微笑道:“十三爷这话隐隐透出一丝禅味了。” “方先生可别打趣我。”胤祥笑道:“我正值大好年华,可对和尚没兴趣。” 三人一笑入屋,落座后,胤祥仍是忍不住问道:“十四弟就不担心?” 胤祯微微一笑道:“皇阿玛不过是饮酒过量,引起中风昏迷,身边一直不离太医,应该问题不大,不必太过担心,而且,雅尔江阿等领侍卫内大臣仅仅只是请李光地、温达二人进畅春园,就足以说明皇阿玛病情不是太重,至少脉象应该是稳定的,否则就应该是所有的上书房大臣进畅春园了。” 胤祥听得微微松了口气,却仍是说道:“皇阿玛酒后中风,昏迷不醒的时间也有如此之久,情形不容乐观,十四弟还是早做绸缪,以免祸起萧墙。” (未完待续) 第462章 回光返照 听闻胤祥提及祸起萧墙,胤祯点了点头,收敛了笑容,道:“十三哥所虑甚是,如今的局面来之不易,确实该未雨绸缪。”说着,他微微停顿,才沉吟着道:“有心有能力争储的也就三哥、四哥、八哥几人,三哥、八哥且不说,四哥喜欢玩阴的,确实要严加防范。” 严防四哥?胤祥微微一怔,才沉吟着道:“四哥的人马应该已经南下,他即便有心,也无人可用。” “不然。”方苞接过话头道:“远征欧洲的时间定在九月,四爷的人马应该还没有全部南下,再说,四爷这段时间北上南下,身边岂能无人暗中照应?” “方先生所言甚是。”胤祯接着道:“四哥的‘粘杆处’究竟有多大的实力,我们根本不知道,此事不能大意,皇阿玛若真有不忍言之事,京城必然有场混乱,若被四哥所乘,将引起更大的乱子,届时,怕就真要祸起萧墙了。” 见二人一唱一和,胤祥不由暗笑自己杞人忧天,当下便笑道:“我也不愿意看到祸起萧墙,十四弟看来是胸有成竹,早有策划,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照办便是。” “十三哥爽快。”胤祯含笑道:“二件事,一则给四哥带个话,让他安分点,否则,我不介意新帐旧帐一起算,二则,要防备四哥利用鸽信调集人手。” *康熙中风的消息虽然已经传开,却只是限于王公大臣之间,京城百姓仍是毫不知情,万寿庆典仍是照常持续,三十里御街喧闹依旧,往来人群熙熙攘攘,各省戏班不知疲惫的连轴上演着各种地方戏,台下依旧是看客如云,一众百姓看的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即将离开京城的外省耆老、士绅、商人则抓紧时间采买各种特产以回乡馈赠亲朋好友,不少人在临走之际还恋恋不舍的回头眺望,想将这盛世繁华景象永久的印刻在心里。 八阿哥胤禩此时却是分外忙碌,外省耆老离京,要按路途远近赠送银两仪程,这不是笔小开支,为防下面油滑小吏上下其手侵吞馈银,影响万寿庆典的完美,他正在礼部叮嘱负责此事的官员。 堪堪将几名官员打发走,胤禩正准备稍稍歇息一下,却一眼瞥见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两人脚步匆忙的赶了过来,原本他还想调侃几句,见二人神情焦急,他便咽下话头,心里却是疑惑,如今正是万寿节期间,能有什么事情值的二人如此紧张? 一进门,尚不及客套,老十胤誐便道:“八哥,刚刚得到消息,皇阿玛昨晚半夜中风,昏迷不醒,直到现在仍未醒转过来。” 胤禩听的一惊,急忙问道:“消息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胤禟肯定的说道。 康熙中风,昏迷不醒!这可是天大的变故,康熙若是不醒,将是什么情形?胤禩皱着眉头紧张的思索着,沉吟半晌,他才站起身,沉声道:“此事可大可小,走,去十四弟那里。” 一听去老十四那里,胤禟微觉诧异,迟疑着道:“八哥,不多考虑一下?” 胤禩停住脚步看了两人一眼,才道:“皇阿玛如今情况未明,清醒的可能很大,这个时候,咱们不能自外于老十四,若是皇阿玛真有不测之事,咱们有机会一搏,自然要拼力一搏,但是也不能与老十四翻脸,步军统领衙门和海军可都捏在老十四的手里,与老十四翻脸,不可能有任何机会。 你们能够得到消息,十四弟应该也收到了消息,走,先去十四弟那里,看看十四弟是什么章程?” “八哥这话有理。”老十点头道:“与十四弟反目对咱们没半点好处,反倒白白便宜了老三、老四他们。” *西官园东头,诚亲王府。 书房,三阿哥胤祉与陈梦雷相对而坐,在天津之变中,胤祉侥幸逃脱一劫,听闻康熙中风,昏迷不醒,他不觉又是心动,立刻召来最为信任的陈梦雷商议。 二人枯坐半晌,陈梦雷才开口道:“三爷,皇上虽然没有正式立储,但是皇上属意十四爷,却是人所周知,十四爷虽无储君之名,却有储君之实,不仅实力强盛,声望之高,亦无人可与之媲美,更为堪虑者,是皇族宗亲、文武大臣对他的支持。 没有十四爷,海外分封、吕宋的奴隶庄园、澳洲移民、远洋贸易皆成泡影,不仅朝廷无法承受,所有的皇族宗亲、文武大臣亦无法接受。 尚若皇上真有不测,在储位空悬的情形下,诸皇子间定然有番龙争虎斗,不出意外,最终胜出者,必是十四爷,此番争斗,三爷若想获益,只能支持十四爷,最不济,也要置身事外。” 胤祉没想到,前思后想了这半晌,陈梦雷竟然冒出这番话来,他不由大感失望,半晌,他才不甘的说道:“老十四的优势,归根结底,便是海军,海军是朝廷的经制之师,谁上位,谁就能够掌控海军,海外分封、澳洲移民之类的,不仍旧可以推行?” “三爷,理虽如此,但实际却并非如三爷所想的如此简单。”陈梦雷耐心的说道:“海军系十四爷一手创建,所有将领亦是十四爷一手擢拔,这且不说,海军的强大是靠什么维持的?是银子! 年前,十四爷奏请将海军上缴朝廷,为何皇上不乘机将海军收归朝廷?是皇上不想?并非如此,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皇上很清楚,朝廷供养不起庞大的海军。只要海军在十四爷手里一天,就无人能够与却其争锋!三爷不要抱有任何幻想。” 胤祉心里却是颇不以为然,海军如今已经初具规模,已无须再大规模造战舰,只要能够掌控海军,就能保证南洋、澳洲的稳定开发及移民,海外分封也不在话下,诺大一个朝廷难道还担心无法保证海军的日常开销? 至于海军建设和澳洲移民速度,大可量力而行,大不了速度放慢点而已,影响不了大局,再说了,除了老十四,大清难道就再找不出一个会赚钱的人才出来? *恂亲王府。 老十五、老十六俩兄弟在闻听康熙中风的消息后,也匆匆赶了过来,胤祯温言宽慰了二人一番,正待打发二人回去,便闻报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三人到了。 微微沉吟,胤祯便起身迎了出去,八哥三人最后才到,显然是碰头商议过了的,这也难怪,八哥他们虽然靠了过来,但是八爷党却仍未解散,这半年时间来,八爷党虽然人数少了些,但中坚仍在,遇如此大变故,要八哥他们没有想法,未免太不现实,倒是得想法子将八爷党拆散,否则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在二门上迎上八阿哥胤禩三人,自是少不了一番见礼寒暄,一众人都耐住性子绝口不提康熙中风之事,回到书房,分宾主落坐,老九胤禟才道:“听闻皇阿玛昨夜中风、至今仍昏迷不醒,这消息,十四弟可曾听闻?” 胤祯点了点头道:“这消息,我亦才耳闻,已着人前去打探,不知是否属实。” 胤禟看了老十四一眼,也不清楚老十四在京城的消息是否灵通,略微沉吟,他才道:“此消息绝对真实,李光地、温达二人如今已经赶往畅春园。” 胤祯略微沉吟,便道:“八哥对此事如何看?” 见胤祯反问过来,胤禩稍一犹豫,便道:“既然只是通知李光地、温达二人赶往畅春园,我认为皇阿玛的病情并非太严重,否则,该是通知所有上书房大臣前去商议了。” “八哥看的透彻。”胤祯点头道:“不过,皇阿玛非一般中风,乃是醉酒引发中风,而且随之昏迷,且昏迷时间已经够长,可见一众太医也是束手无策,说句诛心的话,万一皇阿玛有不忍言之事,八哥以为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老十四这是在逼迫他表态!胤禩心里一紧,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应对,老九胤禟忙婉转道:“十四弟忧心过甚,皇阿玛身体向来健朗,又有众多太医随侍在侧,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胤祯却是丝毫不让的说道:“眼下众兄弟齐聚京城,万一事有不测,定然人心惶惶,早做筹谋,届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见老十四咄咄逼人,老十胤誐不耐绕圈子,直接便道:“十四弟是什么章程,说出来大家听听。” 胤祯闻言微微一笑,道:“十哥性情阔直,是个爽快人,八哥你们也不用为难。”顿了一顿,他才接着道:“真若出现这种局面,八哥你们放手一博吧。” 放手一博!满屋子人都诧异的盯着胤祯,这是什么意思?试探?还是以退为进,逼迫胤禩表态?就连方苞亦是满脸疑惑的瞅着胤祯,十四爷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事前怎么也不透露一点风声? 安静了半晌,胤禩才语气异常平稳的缓缓说道:“十四弟可是担心八哥仍放不下。” “八哥且慢。”胤祯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头,扫了几人一眼,才道:“如今储位空悬,皇阿玛若真有不测,皇位之争,在所难免。八哥、九哥、十哥身为皇子中的佼佼者,觊觎皇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无庸讳言。” 老八三人不由面面相觑,老十四这话可不象是说的反话,他什么意思?真的鼓励咱们放手一博?这对老十四有何好处?或者是说,他是在利用咱们?老十四可不是善男信女,而且行事的手段可谓是花样百出,他们可不敢一味的往好处想。 方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十四爷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八爷一党可是他费了不少精力才拉拢过来的,怎得现在又将他们往外推? 老十五、老十六俩兄弟也是皱眉头苦苦琢磨胤祯的用意,日后可是要紧跟着这位老大混的,能揣摩透他的心意,日后可是大有好处。 胤祯微微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八哥立意争储,至少有十年之久,一直以来皆是屡遭打压,这次有机会,我希望八哥能放手一博,否则,您将抱憾终生,就当是了一桩心愿吧,经过这番拼搏,即便失败了,你们也会心安理得,毕竟努力打拼了。 对于八哥你们,十四一直以来很是敬重,为了遂你们这个心愿,我不介意让三哥、四哥做一次陪衬或者是垫脚石。” 听到这里,方苞不由暗赞一声,妙,这法子妙!若是康熙无恙,十四爷的气度心胸足以让八爷他们仨心折,若是康熙真有不测,让八爷他们出面相争,不仅可以分散注意力,而且登基御极之后可以名正言顺的整合或者是打压八爷一党,更妙的是,经此一博,八爷仨人亦会甘心认输,死心塌地的为臣子。 最后一点,则是十四爷的笼络手段,康熙真有不测,八爷他们铁定会博一博,他如此做,完全避免了与八爷一党再次反目成仇的可能。 胤禩则是震惊于胤祯的自信,老十四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即便是他与老三、老四联手,老十四也有十足的把握击败他们,扪心细思,老十四这话也不算狂妄,如今的八爷党与十四党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层面,几乎所有的皇族宗亲,勋贵大臣都与老十四有着共同的利益,不论是文的还是武的,都没可能争的过老十四。 胤禟也被这番话打击的不轻,他善于敛财,比老八更清楚的了解一众皇族宗亲,勋贵大臣的想法,别看八爷党现在的宗亲不少,真要到了最后摊牌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倒向老十四,毕竟老十四能够为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这一点,八哥根本无法做到。 沉吟半晌,胤禩才苦笑道:“十四弟胸襟宽广,气度宏伟,实令八哥心折。”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正所谓时也,势也,运也,八哥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机会,如今,不争也罢。” 见胤禩明确表态不争,方苞不由微觉遗憾,如此一来,十四爷要解决八爷党,怕是要多费一番手脚了,八爷尚且不争,那三爷、四爷还会,还敢争吗? 胤禩的明确表态,让胤誐松了口气,他是最不愿意八哥与老十四相争的,跟谁都一样,何苦要多一番折腾,而胤禟则有些失落,八哥这次是当着老十四、老十五、老十六的面明确表态,以八哥的性情,再无出尔反尔的可能,可以说是彻底的死心了。 胤祯却是微微一笑道:“八哥何必英雄气短,如果情况允许,该争的还是争一争,适当的争一争,有好处。” 老十四果然是另有目的,他这是想借此机会引蛇出洞?这蛇是谁?老四已经是被打发去了欧洲,那就是针对老三了。还有呢?借此次机会清除异己?难道,他想对自己的八爷党动手了?这不是让我自剪羽翼吗?胤禩登时便觉的背后凉飕飕的,老十四的算盘打的好精。 *畅春园,青溪书屋的偏殿。 李光地、温达二人赶到畅春园已是午后,二人先去青溪书屋探视了康熙,康熙仍然是昏迷未醒,稍让二人放心的是康熙的脉象一直很平稳。 转到偏殿后,太医院院使、院判及几位御医分别做了汇报,结论很模糊,既不敢肯定康熙何时会清醒,也不敢说有无危险,只敢保证眼前无性命之忧。 李光地、温达二人亦是老弱不堪,与太医院打交道的时日不短,亦知太医难当,听的这些含糊的汇报,心里都是忧心如焚,他们太了解太医院的风格了,越是说的含糊,则病情越严重,含糊实际上就是没把握没信心的表现。 温达虽是满洲镶黄旗人,却主要是负责纂修国史、政治典训,并充任平定朔漠方略、大清一统志、明史编撰的总裁,极少过问政事,平日亦以病为由极少上朝,他也知道请他前来,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用的,况且,如此大事,他也不想涉足其中,因此,入园之后,便三缄其口。 见此情形,李光地唯有当仁不让的挑起着千斤重担,待太医们退下后,他扫了在座的五位领侍卫内大臣一眼,才道:“皇上脉象平稳,暂无大碍,万寿庆典又尚未结束,封锁消息,亦在情理之中,不过,皇上龙体安危,关系天下根本,非是我等寥寥数人所能承担,明日一早,皇上若仍未清醒,必须得通知所有上书房大臣。” 话音刚落,一名小太监满脸惊喜的冲了进来,也顾不上行礼,便急促的说道:“皇上醒了,叫各位大人觐见。” 康熙清醒了!一众大臣立刻就起身整理朝服,而后依次鱼贯而入青溪书屋,来到御榻前,见康熙果然已经睁开了双眼,而且眼神清明,众人立刻不言声的跪了一溜,正待要磕头,一旁的太医却是神情焦急的摆手,并且示意众人上前。 一见这情形,众人心里都是一紧,难不成是回光返照? (未完待续) 第463章 糊涂康熙 如今大清既无内忧亦无外患,国力更是蒸蒸日上,正厉兵秣马远征欧洲美洲,移民澳洲,形势可谓一片大好,唯一可虑者,便是储君未定,康熙在这种情形下召集众臣,除了立储,别无大事。 一众人心里都明镜似的,立刻膝行上前,心里一根弦都绷的紧紧的,紧张的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李光地向来谨慎,最注重礼仪,此时,却也顾不上这许多,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动作麻利的膝行上前,与简亲王雅尔江阿并列跪在康熙榻前,强忍住心头的激荡,颤声轻唤了一声,“皇上。” 康熙费力的转过头,眼神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才沙哑着声音缓缓说道:“传旨,隆科多才庸,革职,鄂伦岱署九门提督。” 众人一听,不由大出意外,康熙病糊涂了!竟然于此时更换九门提督? 谁不知道隆科多是十四爷的人,不信任十四阿哥也就罢了,何以在这节骨眼上,将十四阿哥的仇人鄂伦岱任命为九门提督,这不是添乱吗? 鄂伦岱与十四阿哥的那点子事,满朝文武谁不清楚?去年天津兵演之时,鄂伦岱飞扬跋扈,被十四阿哥当众掌掴,为此,还被康熙革去领侍卫内大臣、骁骑营掌印总统大臣之职,当众受辱,而且还丢官罢职,可谓是不共戴天之仇,更为可虑者,这鄂伦岱可是八阿哥的铁杆支持者,八爷党的顶梁柱,康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倾心于八阿哥? 这道谕旨一下,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众人都是心中凛然,京城怕是有场大乱。 李光地微微一楞之后,飞快的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太医,康熙这样子,可不象是回光返照,何以这太医打手势让他们赶紧上前? 康熙说了这么短短一句话,却象是费了老大的劲,微微停歇了片刻,才看向几位领侍卫内大臣,半晌才费力的吞出两个字,“严防。”说着,嘴角歪了歪,却再吐不出一个字来,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近前的雅尔江阿、富尔丹二人。 雅尔江阿、富尔丹连忙叩首道:“奴才尊旨。” 一众人连忙跟着磕头,康熙脸上神情微微一松,头一偏,再没了动静,唬的众人魂飞魄散,康熙没明确指定储君人选,仅只换了个九门提督,就这么驾崩了,岂不是天下大乱! 雅尔江阿登时急呼道:“皇上,皇上。” 一见这清形,侍立一旁的太医赶紧的跪下把脉,一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里七上八下的等待着结果,一个个都是满心的惶恐,康熙若是就此驾崩,可如何是好?一众皇子定然会为争夺皇位而大打出手,八爷党有步军统领衙门相助,可谓是占尽优势。 十四爷更非等闲之辈,海军如今可以调用的兵力足有十万之众,若是攻打京城的话,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废太子兵变时,京城的王公大臣、文武大员对海军的战力都有着深刻的认识。 而三爷、四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届时京城是各自混战,还是合纵连横,就只有天晓得了,但一场大乱,却是免不了的。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之时,太医已是放开了康熙的手,直起身来,面无表情的道:“诸位大人,皇上只是昏迷过去。” 听闻只是昏迷过去,一众人等都不由暗自松了口气,略微沉吟,李光地便率先开口问道:“皇上既已经清醒过来,是否已无大碍?” 那太医神情峻然的说道:“眼下这情形,比发病之初更为可忧。” 更为可忧!众人心里不由一紧,那太医已是躬身道:“诸位大人,还请出去再谈,下官亦得去汇报脉案,商议具体的诊治步骤。” 一众人忧心忡忡的回到偏殿,康熙病危,这一昏迷,不知何时才能再清醒过来,更可虑的是,康熙目前似是脑子有些糊涂起来,难得片刻的清醒,却不指定储君人选,反而换了个九门提督,将本就岌岌可危的局势一把推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 眼下他病情更严重,天知道他还有醒来的机会没有?况且,就他目前这样子,即便再次醒来,会不会又犯糊涂? 沉吟半晌,李光地才道:“事关重大,召集所有上书房大臣,通报皇上情况,宣皇上谕旨,加强畅春园防守力量。”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眼见京城便将有一场大乱,牵扯到争储,谁也不敢多言,都是忙不迭点头。 * 雍亲王府。 胤祥的到访,让胤禛既感意外,又多一分欣慰,略微沉吟,便欲出去迎接,邬思道却是抢先吩咐道:“请十三爷过来。” 胤禛颇为不解的道:“如今形势比人强,先生何以不让我去迎一迎?十三弟又不是外人。” “今非昔比,十三爷此番前来,定是身为说客。”邬思道幽幽一叹,道:“一叶知秋,咱们才心动,十四爷便已开始防患于未然,这盘棋,不好下啊。” 胤禛眉头一皱,道:“老十四动作那么快?” “对十四爷而言,局势越稳定,对他越有益,他自然要未雨绸缪。”邬思道淡淡的说道:“对四爷而言,却是越乱越好,不过,如此一来,四爷想暗中挑拨或是栽赃十四爷又或是其它举动,怕是难度不小。” 胤禛点了点头,老十四若是预做防范,想刺杀老八、嫁祸于老十四,难度确实不小,略微沉吟,他才道:“看看十三弟这位信使如何说。” “无非是恫吓罢了。”邬思道不以为然的道。 胤禛点了点头,却是起身取出围棋在桌子上摆开。 胤祥来的很快,进门见胤禛与邬思道正在收拾棋局,便微笑着道:“四哥与邬先生好悠闲,这天都快塌了,居然还有如此闲情逸致?” “即便天塌下来,又与我何干?”胤禛起身笑道:“十三弟来的正好,我已命人去取酒,分别在即,您陪邬先生好好喝一杯。” “四哥,今日可不能喝酒。”胤祥笑着摆了摆手,而后收敛了笑容道:“皇阿玛昨晚中风,如今仍是昏迷不醒,四哥难道未收到消息?” 胤禛点了点头道:“这事我听说了,不过,既然未通知一众上书房大臣,便说明皇阿玛病情并不严重,四哥远赴欧洲在即,早已心如止水。” “四哥倒是提的起,放的下。”胤祥含笑道:“如此,十四弟让我转述的话,也可免了。” “哦?”胤禛佯做好奇的道:“十四弟有话转告?” 胤祥心里清楚邬思道的能耐,也不欲多绕圈子,便直言道:“十四弟担心皇阿玛病情加重,更担心京城不稳,特意着十三来劝说四哥,希望能全兄弟之情,否则,不介意新帐旧帐一起算。” “看来,十四弟对有些事情始终是念念不忘。”胤禛微微苦笑道:“如此一说,四哥的欧洲之行,怕是凶多吉少。” 胤祥没料到胤禛竟然借题发挥,反打一耙,微微一滞,才道:“四哥倒是多虑了,十四弟若是无端对四哥不利,十三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阻拦,四哥大可放心。”略微一顿,他又接着道:“十四弟已经调遣南洋舰队北上了,十三也希望四哥不要做无谓之举,否则十三夹在中间很为难,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目前,真没人能够争得过十四弟。” 南洋舰队北上了?胤禛闻言一惊,这可是新情况,他不由瞥了一眼邬思道,难道老十四未卜先知,早料知京城将有大变?还是另有缘由? 邬思道微微沉吟着道:“南洋舰队北上了?远征欧洲的计划有变?” 胤祥微微一笑道:“不瞒四哥,十四弟准备在远征欧洲之前拿倭子国练练兵,早已调动舰队北上,如果京中有变,海军不日便可进京。” 倭子国?日本?邬思道不由暗叹一声,南洋舰队来的可真是时候,十四爷的运气也忒好了点。 就在这时,一护卫在外低声禀报了一声,胤禛朝两人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开。邬思道则含笑道:“十三爷对远征欧洲是何看法?” 胤祥略微沉吟便道:“十四弟既然敢出动南洋舰队二万海军远征,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再加上四哥和邬先生大才,凯旋而归,毫无悬念。” 胤禛很快便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道:“新得到消息,皇阿玛刚醒了,下旨革掉隆科多九门提督之职,取而代之的是鄂伦岱,说完之后又陷入昏迷,病情有加重的趋势,如今,一众上书房大臣已经赶往畅春园,另外,一众兄弟也已经前往畅春园。” 胤祥和邬思道听到这消息不由都是一呆,第一个反应,便是康熙病糊涂了! 鄂伦岱与胤祯有仇,又是八爷党的顶梁柱,他出任九门提督,这不是逼迫胤祯造反?更何况海军的南洋舰队早已经北上,康熙的病情又再度加重,京城不出大乱子都不可能! 如此大变故,不知道胤祯会采取什么对策?会否真的调动海军进京?想到这里,胤祥再也坐不住,匆匆起身告辞,出门便径直赶往畅春园。 (未完待续) 第464章 应对 康熙中风醒来,更换九门提督人选,再度昏迷,一众上书房大臣集体前往畅春园,一众皇子也前往畅春园探视的消息立刻就在京城的宗室亲贵,勋贵大臣间传了开来,咋闻这一变故,人人皆是心惊肉跳,这消息意味着什么?京城极可能马上就将上演一场皇位之争! 所有的宗室亲贵,勋贵大臣则又将面临着一次站队,特别是八爷党的一众官员和王公大臣,随着鄂伦岱出任九门提督,八阿哥胜出的机率将无限扩大,是支持八阿哥还是支持十四阿哥,对他们而言,是一种非常痛苦的选择。 最着急的却是礼部的一众官员,礼部满汉尚书瓦尔答、李元龙二人听闻这消息,都不由的叫苦不迭,立刻调动所有的官吏全力安排一众来京祝寿的耆老离京,谁也不知道京城会不会马上陷入巨大的恐慌和混乱之中,若是殃及这些耆老,那万寿庆典和千叟宴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而他们礼部的大小官员都将成为替罪羊。 畅春园内,青溪书屋偏殿,所有的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济济一堂,却是没人开口说话,康熙的情形,他们都远远的探视了一番,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人人都是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应对。 最终还是李光地打破了沉寂,他轻咳了一声,才缓缓说道:“万寿庆典尚未结束,京中仍有大量来自各地的耆老、士绅,皇上病危的消息一旦传出,必然人心惶惶,甚至引**乱,一味隐瞒,怕是瞒不住有心人,不如放出消息,皇上龙体欠安,令一众人等回籍为皇上祈福,诸位以为如何?” “李中堂此言甚是,当前,首要任务便是稳住人心,避免人心慌乱,酿成大变。”王掞飞快的接过话头道:“我任过礼部尚书,熟悉部务,此事,便由我全权负责。” “老狐狸。”马齐不由暗骂了一声,如此一来,他倒是可以轻松的避过了后面的难题,不过,王掞确实担任过礼部尚书,他负责此事,确实最为理想。 这件事情,众人根本就不关心,康熙都这样子了,万寿庆典也无继续的必要,况且将这些耆老、士绅打发离京也有助于京城的稳定,是以,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李光地完成了抛砖引玉的任务,便不再吭声,张鹏翮瞅了众人一眼,道:“皇上病重,当前最重要的便是维持京师的稳定,新任九门提督鄂伦岱为人狂妄恣纵,刚愎自傲,亦有失孝道,由他独掌京师治安,颇令人担忧,是否将所有驻京八旗调入京城,特别是加强内城的驻军数量。” 一听这话,众人都是一楞,鄂伦岱是八阿哥一党的,张鹏翮是十四党的大旗,如今一众阿哥是何态度还尚且不知,张鹏翮竟公然提出要增加内城驻军以制衡步军统领衙门,而且将话说的如此露骨,这是不是意味着十四党与八党将彻底决裂?平日里看张鹏翮甚为温和,没想到一旦触及到十四党的核心利益,他反应会如此激烈。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八阿哥是如何想的,但张鹏翮如此诋毁鄂伦岱,马齐、萧永藻自是不乐意,马齐略一沉吟便道:“鄂伦岱出任九门提督,乃是皇上的旨意,张中堂如此说,可是指责皇上用人不当?” 张鹏翮丝毫不让的道:“鄂伦岱狂妄恣纵,刚愎自傲,有失孝道,乃是皇上对他的评价,马中堂难道不曾细读皇上的圣旨?”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萧永藻一口就接了过来,“焉不闻知耻而后勇,闻过而改之?看人见事,如何能一成不变?”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鹏翮神色不动的说道:“诸位,皇上的病情就连太医亦不敢轻下断语,一旦昏迷时间过长,恐有肘腋之变,依在下愚见,当前之大事,唯稳而已,诸位可赞同此点?” 这话问的众人一滞,谁敢说维护稳定不对?嵩祝、王掞、富宁安、温达都是四边不靠,不攀结党附阿哥的,眼见明显已是八党与十四党相争,谁也不愿意多言,都是默然以对。 领侍卫内大臣富尔丹看了看几位上书房大臣,又看了看几位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一眼,缓缓开口道:“皇上清醒时有旨,要严防,既然是严防,自然就得有兵,我赞成调动城外所有驻京八旗兵丁入内城协防,特别是畅春园和皇宫。” 这事涉及八爷党和十四党,谁也不愿意吭声,张鹏翮却是微笑着道:“皇上的安危是首务,加强畅春园和皇宫的值卫兵丁既是势在必行,也是奉旨行事,这事是你们领侍卫内大臣的职责所在,你们自己酌情调动。” 马齐心里不由暗骂,这倒好,他们连反对的资格都没有了。 李光地却是不愿意他们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岔开话题道:“皇上这几日不能理政,还望诸位多多辛苦,为皇上分忧。” “禀诸位大人,一众皇子要进园探视皇上,小的们不敢私下做主,还请大人示下。”一军校在外请示道。 雅尔江阿苦笑道:“这事如何处理?” 在座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康熙若是昏迷几日不醒,新一论的夺嫡之争,立马就会上演,让一众皇子探视,风险太大,不让他们探视,又怕他们借机闹事,这事确实难以处理,几个领侍卫内大大臣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一众上书房大臣亦是默然不语。 李光地轻叹了一声,才道:“召集诸位前来,主要便是为商议此事,一则要确保皇上的安全,二则要维护京城的稳定,再有,便是要尽量防止诸皇子异动。 如何预防?我认为只有不泄漏皇上的病情,方能有效防止,因此,必须严密的控制畅春园,内外皆需严控,不能走漏丝毫风声。 我提议让嵩祝、富宁安二位中堂驻守畅春园,所有人等,一律不得探视。诸位有无异议?” 富尔丹点了点头道:“这也符合皇上严守的旨意。” 马齐却道:“若是有不忍言之事,又待如何?” 李光地淡淡的说道:“有遗诏,则奉遗诏,若是没有遗诏,也唯有听天由命了。” (未完待续) 第465章 封锁消息 封锁畅春园的消息,一众皇子在不知康熙具体病情的情况下,自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康熙一道谕旨,便足以让众皇子灰飞烟灭,在没有获知康熙病情的确切消息之前,谁敢图谋不轨,可谓是自寻死路。 若想稳定京城当前的局势,防止一众皇子在康熙驾崩之前上演皇位争夺战,封锁畅春园的消息无疑是最好的办法,这一点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因此,皆是默然不语。 马齐心里清楚,康熙出人意料的更换九门提督人选,一下就将十四阿哥置于最不利的地步,李光地提议封锁消息,未尝没有拖延时间以让十四阿哥从容调动兵力的意思,不过,鄂伦岱新任九门提督,也需要时间整合手下人马,拖延时间,对他们八党亦是有利无害,因此,他也缄口不语。 默然半晌,嵩祝才开口道:“封锁畅春园消息,确实利于稳定当前局势,不过,为免让人起疑,是否请几位在京的公主前来侍奉皇上汤药?” “此议甚好。”李光地颌道道:“皇上素来喜爱荣宪公主,悫靖公主亦是长居京城,就通知二公主和九公主前来侍奉,诸位可还有异议?” 等了一会,见无人做声,李光地扫了几为领侍卫内大臣一眼,才接着道:“皇上的病情能否隐瞒,直接关系到京城的安危,甚至也关系到诸位的身家性命,希望诸位不要有丝毫懈怠,一应宫女太监、值宿兵丁,皆需从严监视,不得有只字片语流出畅春园,为防鸽信,最好再到鹰鹞房要几只鹰来。” “李中堂老成谋国,思虑周详,实令我等叹服,我等必定竭心尽力,不使丝毫消息外泄。”雅尔江阿肃然说道,而后话头一转,道:“园外诸位皇子又该如何回绝?” 李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富尔丹,不动声色的道:“皇上说严守,禁探,这事可是领侍卫内大臣的职责。” 矫诏?雅尔江阿心头一跳,这可不是好玩的,一旦追究起来,可是大罪,但李光地的意思却很清楚,不配合,他们上书房大臣就摔手不管。 富尔丹决断极快,立即便道:“我一直没琢磨出皇上说的后面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原来是禁探,既然皇上有此口谕,那就好办多了,一会,我与简亲王出去传旨。” 雅尔江阿气的直想骂娘,这破事,拉我下水干嘛?不过,他也清楚眼下这情形可不能推卸,略微沉吟,他便道:“皇上召见时,大家都在场,一块去吧,也显的隆重些。” 见雅尔江阿欲将他们都拖下水,伊德三人也是暗暗腹诽,不过,即便再不愿意,也没人敢当场反对,这可是犯众怒的事情,谁也不傻,再说了,法不责众,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在座的上书房大臣,哪个不是人精,一见这情形,便都心知这是矫诏,不过,也只能在肚子里想想,他们当时不在场,无法对证,而且这事也是为大局着想,事不关己,自然乐的糊涂。 *畅春园大门外。 一众皇子、公主、额驸各自成群,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一个个都心不在焉,康熙突然撤换九门提督人选,再度昏迷,让所有人都心神不宁,原本以为康熙属意老十四,如今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康熙这个举动,至少说明他不放心老十四。 君臣相疑,国之大忌,康熙既然对老十四不信任,也就意味着大家都还有机会,老十四一党独大的局面随着老八一党的脱离自然也就分崩离析,出现这种局面,老三、老四可谓是窃喜不已,而老五等不参与争储的皇子则是忧心不已,这种局面下,一旦康熙有个不测,必然有场恶斗,谁胜谁负且不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受池鱼之殃,废太子兵变时他们可是遭了不少罪,可不想再来一次。 胤祯却是颇为郁闷,不知道康熙是真的病糊涂了,还是担心自己乘他病危篡班夺权,又或者是根本就没想传位于自己,步军统领衙门有二万余兵丁,掌握在鄂伦岱这个仇敌手中,已然是威胁到了他的生命安全,真不知道康熙是如何想的? 面对这种局面,该如何自处?是留在京城,还是到天津去静观其变?按说跳出京城这个旋涡,去天津最为稳妥,可万一康熙清醒过来,则必然疑心自己意图谋逆,其结果便是造成君臣父子相疑的局面,这后果,他承担不起。 正自胡乱想着,园门在这时候轰然大开,以雅尔江阿为首的五个领侍卫内大臣在一众兵丁的扈从下鱼贯而出,一见这架势,一众皇子都不由大为诧异,难道不允许探视? 富尔丹瞥了雅尔江阿一眼,见他没有动静,不由暗骂了一声,而后面无表情的上前两步,扫了众皇子一眼,扬声道:“皇上有旨。” 一听有圣旨,众皇子不由面面相觑,楞了下,便赶紧的跪下,富尔丹扬声道:“皇上口谕,不适期间,所有人等,一律不得探视,另宣荣宪公主,悫靖公主进园侍奉汤药。” 康熙禁止探视!众人都是一怔,为什么?是病情严重,还是另有原因? 见一众阿哥发楞,雅尔江阿有些心虚,忙道:“诸位还不领旨?” 五阿哥胤祺已是率先说道:“儿臣尊旨。” 众人只得跟着磕头领旨,十阿哥起身便想找雅尔江阿套点消息,不料雅尔江阿溜的比兔子还快,一见众皇子领旨,立即便退进了园内,其余几位领侍卫内大臣也都二话不说,紧跟着开溜,留下一众皇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康熙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失错也没人想道,这几位领侍卫内大臣敢矫诏诓骗他们。 稍做停留,众人便各自打道回府,老九、老十登轿之后,自然而然的吩咐前往廉郡王府。 廉郡王府大门前,胤禩三人一下轿,便见何焯立在门前,正含笑候着他们,胤禩忙急步上前含笑道:“先生来的正好,我还正准备着人前去请先生呢。” 何焯微笑着与三人见礼,道:“如此大事,我岂能坐的住?可曾见到皇上?” 胤禩微微摇了摇头,伸手礼让道:“先生,请。” 何焯哪肯僭越,一番礼让后,跟随在胤誐后面进了府。 一进书房,不及落座,老十胤誐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八哥,皇阿玛在这种情况下,让鄂伦岱出任九门提督一职,是否是属意立八哥为太子?” “十弟,您可不能见风就是雨。”老九胤禟边说边坐了下来,沉吟着道:“皇阿玛此举,倒可能是针对十四弟多一点,十四弟久在江南,在京城的仇敌不多,也就鄂伦岱一个能上的了台面。” “九弟说的有理。”胤禩说着顿了一顿,待下人奉茶退下后,他才接着道:“皇阿玛此举应是重在防范十四弟有不轨之举。” “皇阿玛既是如此不信任十四弟,岂不是意味着十四弟也没戏?”胤誐紧接着问道,心里却是颇为不解。 “这可说不准,岂能如此简单断定?”胤禟啜了口茶,才慢悠悠的道:“皇阿玛可能是不信任十四弟,也可能是太在乎十四弟,担心他行差踏错,以此来防范他。” “九哥这不是废话嘛。”胤誐不满的说道:“说了等于没说。” 胤禟摇了摇头,白了他一眼,便低头喝茶,不再言语。 见是空儿,何焯才道:“八爷您们前往畅春园,没见着皇上?” “皇上有旨,一律不得探视。”胤禩说着,便将当时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而后问道:“皇上此举,先生是何看法?” 何焯沉吟了片刻,才道:“既是一律不得探视,何以一众上书房大臣又进了畅春园?” 听的这话,胤禩三人都是一楞,胤禟急促的道:“他们难道是矫诏不成?” “应该是矫诏。”何焯沉声道:“不过,即便是矫诏,这事眼下也无法对质。”顿了一下,他才道:“目前,咱们该考虑的是,他们为什么要矫诏?” “既是矫诏以封锁消息,那便说明皇上的病情已经相当严重,怕是难以再清醒过来。”胤禟沉吟着道:“不过,令人难以琢磨的是,皇阿玛短暂的清醒之后,何以不立储?却反而撤换了九门提督人选。” “病糊涂了呗,他哪里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严重?”老十不屑的道。 何焯却是点头道:“十爷这话不无道理,人在病中,难免糊涂,况且中风之病症本就容易导致头脑不清,做出糊涂之举,亦在情理之中。” 听的这番话,胤禩心里不由一跳,若真是康熙的糊涂之举,眼下这局面,就大有可乘之机,他不由追问道:“中风之症,容易导致糊涂?” “确实如此。”何焯肯定的道:“来之前,我详细问过擅长治疗中风的郎中,有不少人中风之后,会糊涂异常,更有甚者会变的痴呆。” (未完待续) 第466章 进退两难 经胤禩这一问,胤禟心里也是一紧,康熙此举若真是中风之后的糊涂之举,对他们八党来说,就可谓是天赐良机,只要鄂伦岱能掌控住步军统领衙门,便可掌控整个京城,老三、老四根本就没法抗衡,老十四虽有海军,却远水解不了近渴。 稍稍兴奋之后,他又冷静下来,但若不是康熙的糊涂之举,八党从上到下,怕是都难逃一劫,八哥他们仨兄弟可能就会落得跟老大、老二一个下场,况且,现在根本就无法判断康熙是否还会醒来?眼下这局面究竟是机会还是陷阱?实在难以断定。 见老八、老九都默然不语,胤誐却突发奇想的问道:“何学士,他们矫诏以封锁消息,会封锁到什么时候?再一个,他们敢不敢矫诏传位,拥立新君?” 听的胤誐这一问,何焯不由一楞,八阿哥、九阿哥也被这问题吸引了住了,他们既然敢矫诏封锁消息,敢不敢矫诏拥立新君?这份功劳,便是封铁帽子王,都有可能,要说没人动心,那是假的,他们若是矫诏说康熙传位老十四,可谓风险极小,毕竟康熙曾暗示群臣属意立老十四为储君,老十的担忧,并非是杞人忧天。 略微沉吟,何焯才断然说道:“矫诏传位,这可能微乎其微,虽然畅春园封锁消息,严密把守,但皇上身边有公主侍奉,也一定会留有值宿的上书房大臣,另外还有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人多则嘴杂,心也难齐,这种足以诛灭九族之祸事,没人敢轻易冒险。” 胤禩却是不以为然,正所谓风险越大,回报也就越大,若是康熙真是病入膏肓,不见得没人会挺而走险,这种事情不得不防,可又该如何防呢? 沉吟了片刻,胤禟才道:“此事,不是眼下最应该关心的,不妨暂时放一放,方才说到皇上可能因为中风而出现糊涂之举,这有可能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现在,咱们不防想另一种可能,皇上若是并非在糊涂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则此举还有何用意?” “不就是防范十四弟谋逆嘛。”胤誐嘀咕道:“刚刚不说了嘛。” 胤禩瞅了老九一眼道:“九弟另有想法?说出来听听。” 胤禟微微笑了笑道:“我只是觉的皇阿玛此举不会如此单纯,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用意,这才抛砖引玉。” “九爷的疑虑不为无因。”何焯微微颌首道:“如果皇上是在清醒的情形下做出的这个决定,其背后定然另有深意。试想,如果仅是要防备十四爷做乱,大可寻一不结党不攀附阿哥的大员接任九门提督,何以偏偏挑上鄂伦岱? 皇上去年才评价鄂伦岱狂妄恣纵,刚愎自傲,不堪大用,并革去其领侍卫内大臣、骁骑营掌印总统大臣之职,何以在这节骨眼上,又将其提拔到九门提督如此显赫的位置上?这确实发人深思。” 经何焯这一说,胤禟不由笑道:“正是如此,我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一说,总算是明白了问题的所在,只是这背后究竟有何深意?” 何焯缓缓摇了摇头道:“帝心难测。” *恂王府,书房。 胤祯面对着胤祥、胤禄、方苞三人侃侃而道:“畅春园既然封锁消息,则足以说明皇上的病情超出了太医们的掌控,皇上再度昏迷,究竟会不会醒,何时能醒?连太医也没有把握,否则,一众上书房大臣不会出此下策。 如今,海军尚在北上途中,由于是逆风而行,舰队到达天津,至少还得二十余天,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鄂伦岱接手步军营,只要舍得花银子,一旬时间就能整合出个模样来。 鄂伦岱与我的那点恩怨,我就不赘言了,让人堪忧的是鄂伦岱的行事风格,其人刚愎,高傲,桀骜不驯,凭着家世,自幼便是一帆风顺,不仅与其兄弟关系恶劣,与其父亲的关系也恶劣到了极点,他在任镶黄旗汉军都统、骁骑营掌印总统大臣等职时,亦是一贯的我行我素。 此人去年在天津被我当众羞辱,必然引为奇耻大辱,如今持掌步军营,以其胆大包天、我行我素的个性,必然会极力怂恿八哥争储与我们一较长短,八哥本就未泯争储之心,岂能经得住他怂恿? 一旦八党再次与我们公开争储,三哥、四哥必然乘势而起,三哥书生本色,倒不足虑,但四哥浑水摸鱼的本事却着实不小,届时,京城必然大乱。 我们在京城的实力甚是薄弱,面对这种局势,我们如何自处?” 胤祥却道:“十四弟,上书房大臣和领侍卫内大臣联手封锁了畅春园的消息,在不明皇阿玛病情底细的情况下,八哥他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若是一旬时间仍无皇阿玛的确切消息,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发动百官联名具奏要求公开皇阿玛的病情,此举,基本上不存在任何风险。”胤祯呷了口茶,从容说道:“这一点,难不到八哥他们。” “十四哥,既是如此,不如暂去天津避一避。”胤禄轻声道:“天津海军学院尚有一万余新兵,自保绰绰有余。” 胤祥也道:“十六弟这提议不错,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跳出这是非之地,坐山观虎斗,待南洋舰队抵达天津,再返回京城不迟。” “此议不妥。”方苞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如今皇上病情不明,此时离京,无异拱手将机会让给八爷,而且,此举亦会大失人心,此时,半步也不能退!” “方先生所言甚是。”胤祯点了点头道:“此时离京,皇阿玛若有不测,我们白白失去了大义名分,一旦八哥主导了京城局势,我们的处境则相当被动,再则,若是皇阿玛清醒过来,我们不在京城,届时,皇阿玛又会如何想,如何看我们?” 听的这话,胤祥不由皱着眉头道:“一旦八哥公开争储,鄂伦岱必然刻意针对十四弟,不离京,如何自保?” (未完待续) 第467章 各方猜疑 这个问题,还不是胤祯最担忧的,即便是八哥公开争储,鄂伦岱也只敢暗里使劲,除非是八哥敢撕破脸面,孤注一掷,不过,以八哥的心性,还做不出这种事,号称‘贤王’的八哥若是做出骨肉相残的事情来,八爷党也就该分崩离析了。 胤祯如今担忧的是老四乘乱挑拨或者是制造事端,以老四与邬思道的风格,定然会利用他与鄂伦岱的矛盾,老四的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殊为难料,想来,他会尽出手段以挑拨自己与八哥的关系。 见几人都默不言声,胤禄不由轻声报怨道:“真想不明白,皇阿玛怎么把鄂伦岱任命为九门提督?” “十六爷这话可谓是切中要害了。”方苞闻言含笑道:“皇上为何要任命鄂伦岱为九门提督?皇上此举是刻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其背后是否另有深意?咱们必须先清楚皇上的意图,才能有的放矢。” “皇阿玛每遇大事,皆分外谨慎。”胤祥沉吟着道:“此举直接牵扯到储位之争,皇阿玛中风可能糊涂,但应该不会草率下旨更换九门提督人选,九门提督之重要性,皇阿玛岂有不明之理?” “十三哥这话有理,但也不能就此排除皇上此举乃是无心之失。”胤祯侃侃说道:“皇阿玛中风昏迷,清醒之后,龙体虚弱,人在虚弱时,最缺乏安全感,更何况是处在皇阿玛的位置,而且二哥又曾经有过谋逆之举。 因此,皇阿玛在清醒之后,加强防卫,更换九门提督以防止再度上演逼宫一幕,是很正常的反应,之所以任命鄂伦岱为九门提督,自然是因为鄂伦岱与我有隙,不可能被我招揽的缘故。” “十四弟这话确实让人信服。”胤祥含笑道:“不过,即便是无心之失又能如何,还不是不能离京。” 闻听这话,方苞神情肃然的道:“十三爷此言大谬,若是此举乃皇上无心之失,十四爷则可放手施为,无须有任何顾忌。” 这话一出,胤祯、胤祥、胤禄都看了过来,胤祥笑道:“方先生早有谋划?快说出来听听。” “谋划谈不上。”方苞沉吟着道:“皇上若是刻意为之,此事便须分外谨慎,我以为,皇上不是防范十四爷,而是在逼十四爷谋逆。” 逼胤祯谋逆!听的这话,胤祯三人都是一呆,这是什么意思?康熙疯了? 楞了一楞,胤祥才道:“先生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此并非惊人之语。”方苞呷了口茶,才缓缓说道:“十四爷这些年来的所做所为已经表现出了惊人的才干和过人的眼界,更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之表率,皇上已是两次夸赞十四爷堪为群臣之表率,可见皇上对十四爷是极为满意的。 但皇上为何在立储一事上,犹豫不决,迟迟不肯立十四爷为储君?试问一下,诸皇子中,还有谁比十四爷更适合为储君的? 皇上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十四爷这短短几年时间变化太过惊人,不论是性情,才华、眼界、见识皆是迥异于之前,甚至可说是判如两人,皇上担心眼前所见,皆是十四爷为争储而伪装出来的表象,是故,便刻意将十四爷陷入险境,加以试探。这是其一。” 听到这里,胤祯后背登时就惊出一身冷汗,连方苞都能看出自己这几年的前后变化差异如此之大,自小就看着自己长大的康熙岂有看不出之理?又岂能不疑?方苞不愧是大才,这一点,从来就没人提及过,日后,可得多加小心。 胤祥看了胤祯一眼,轻笑道:“方先生这话令人耳目为之一新,不过,却是一语中的,自十四弟出手倡建农学院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就连性子也沉稳了许多,皇上有此担忧,亦在情理之中。” 这事,胤祯自问得解释一下,以免他们瞎想瞎传,当下,他便含笑道:“以前,我也不敢有非份之想,跟着八哥他们,也就图个不受排挤,不遭打压,自然是无心上进,率意而过。二哥被废黜太子位,让我看到了希望,事以才处处约束自己,开始专心于国事,以天下为己任。” 胤祥惊讶的道:“那时,二哥刚复太子位,十四弟在那时就看出二哥终究难以保住太子之位?” “十三哥到现在,还不相信我的眼光?”胤祯却是不答反问道。 “相信,相信,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胤祥轻笑道,说着话题一转,道:“方先生方才说了其一,看来还有其二?” 方苞微微颌首道:“十四爷文武双全,才华才众,兄友弟恭,这是不容置疑的,但为君与为臣却是云泥之别,一众皇子,从大爷至十六爷,个个皆是资质出众,英武超凡之辈,十四爷这几年招揽十三爷、十五爷、十六爷,拉拢八爷,九爷、十爷,劝降二爷、宽待四爷,建议探视大爷。 可谓是全了兄弟手足之情,为臣自然是楷模,可一旦为君,如何驾驭这许多英武不凡又野心勃勃的兄弟? 鄂伦岱是八爷党大员,他在这种情形下出任九门提督,必然会引发八爷的野心,正如十四爷所说,八爷一旦公开争储,三爷、四爷等有争储欲望的皇子都会闻风而动,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十四爷海军此时远在南洋,在不能借助武力的情形下,十四爷如何驾驭这种局面?这应该才是皇上的真正用意,这是其二。” 胤祯点了点头,这话也有道理,自己屡次提出欲放出老大、老二以远征海外,为了迎合康熙的欢心,对老四也显的过分宽容了些,而且自己排位又是老十四,康熙担心自己驾驭不了一众野心勃勃的兄弟,亦在情理之中。 胤祥眉头一扬,欣喜的问道:“先生的意思,皇上是借此机会考察十四弟是否具备储君的能力?” “不完全如此。”方苞含笑道:“经过前太子的两度废立,皇上在立储一事上变得极为谨慎,但是立十四爷为储的倾向还是很大的,这不仅是考察十四爷的能力,也有借此观察十四爷不足之处的意思,以便日后有针对性的点拨教导。” 胤祥点了点头,道:“听先生的意思,还有其三?” “其三只是次要的。”方苞说着,又呷了口茶,才缓缓说道:“皇上宽厚仁和,大清之所以能开创出今日之局面,皆因皇上以宽为政,善待士绅子民,宽待文武百官,皇上自然是希望能延续这种宽松局面,让大清盛世得以延续下去。 十四爷在对待南洋土著一事上,略有残暴之嫌疑,我估摸着皇上也有借鄂伦岱这个仇敌来试探十四爷本性的意思。” 胤祥轻松的笑道:“呵呵,经先生如此一说,鄂伦岱还真是块不可多得的试金石,这如今这情形下,还真是没人比他更适合做这九门提督了。” 胤祯心里却是暗赞方苞思虑周全,康熙未必有此意,但若是不注意这点,日后,必为康熙所诟病,看来,以后,最好是光做不说,或者是找个替罪羊,登基了再说。 略微沉吟,方苞才肃然道:“十四爷,皇上有可能是无心之举,但刻意为之的可能性更大,窃以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胤祥皱眉头思忖了片刻,便看向方苞问道:“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上策,可八哥他们岂会轻易放弃?三哥、四哥也不会善罢甘休,如何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先生可有妙计?” “我亦是仅仅有此想法,却并无良策。”方苞微微摇了摇头道。 康熙无心也罢,有心也好,能将这场即将暴发的争储危机化为无形,自然是上上之选,胤祯拧着眉头苦苦的思索着,如今这局势,八哥他们按兵不动,老三、老四就不敢妄动,只须防备老四暗中挑拨即可,那将会轻松很远。 可如何才能让八哥他们死心?如今不能借康熙的势,自己又无法力压八哥,八哥凭什么收手? * 雍亲王府,后花园,南院小屋。 胤禛与邬思道二人一站一坐,皆是沉思不语。 伫立在窗前,望着满园的春色,胤禛却是微皱着眉头,畅春园封锁了消息,康熙的病情显然已到了不可预知的地步,但康熙短暂的清醒后却不立储,而是更换了九门提督人选,这就显得很是诡异了,难道康熙病危是个陷阱? 就算是陷阱,他也得跳,结局还能坏到哪里去?无非是圈禁而已,比起远征欧洲也差不到哪里去,不得不说,康熙的手段确实是高,仅仅换了个九门提督,整个京城的局势就为之一变,不费吹灰之力就瓦解了老八与老十四的联盟,只是康熙如此做的目的何在? 听到身后有响动,转过身来,胤禛便见邬思道正在沏茶,心知他已经想好了,便折回桌边坐下,道:“邬先生,是否觉得这象个陷阱?” 邬思道端起茶杯呷了几口,才道:“四爷,陷阱的可能很小,皇上最为重名,六旬大寿的万寿庆典普天同庆,可谓是旷世之庆典,这是要载入史册的,皇上岂会以此为代价设局?况且,皇上饮酒过量,亦有不少人目睹,而中风亦是年老者易患之病症,饮酒过量引发中风,并不鲜见,因此,皇上中风昏迷,应该不假。 皇上于短暂清醒之后,更换九门提督,不论是仓促为之,还是深思熟虑,就不需要四爷耗费心神去琢磨了,因为对四爷而言,局势越乱越好,局势越乱,四爷才有乱中取胜的机会。” 胤禛点了点头道:“邬先生所言甚是,局面越乱对我们越有利,但若皇上无恙,局面再乱,又有何益?” “不管皇上有恙无恙,只要畅春园封锁消息,对四爷而言,皆是机会。”邬思道沉稳的说道;“四爷行事,又非明刀明枪,何须顾忌太多?先花大力气将水搅浑了再说,唯有京城大乱,四爷方才有机会,否则,半分机会也没有。” 胤禛诧异的望了一眼邬思道,不解的问道:“皇上无恙,即便将水搅浑了,又有何益?” “四爷没看明白?”邬思道微微一笑道:“不论皇上是属意十四爷还是属意八爷,总之,皇上目前没有属意四爷的意思,皇上不过昏迷几日,京城就乱成一团,皇上对十四爷和八爷是何印象?会不会怀疑他们的能力?会不会推迟立储的时间?所以说,即便是皇上无恙,四爷只要能将京城搅乱,也算是小胜一场。” 小胜什么?一旦去了欧洲,何年何月才能回京,即便推迟立储,又与我何干?不过,胤禛马上就反应过来,如果康熙真是对老十四和老八不满,自己大可以摔断只手脚,不就能够如愿留在京城了?届时,将‘粘杆处’打发得远远的,看老十四怎么抓我把柄? 搅浑水,怎么搅,现在手上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了,想到这里,胤禛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粘杆处’的人马大多都已经南下了,短时间,到哪里去召集人手? 邬思道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四爷可是觉的人手不足?” “邬先生有办法?”胤禛狐疑的问道。 “这事不急。”邬思道呷了口茶才道:“鄂伦岱新任九门提督亦需要时间整合手下人马,京城还能平静几日,四爷可以从容召集人手,暂且让鄂伦岱集中精力整合属下人马,以便八党提早公开争储。” 胤禛微微点了点头,是该让老八他们尽快出手,他方好暗中行动,略微沉吟,他又颇为担忧的问道:“皇上如果很快就清醒过来,又该如何?”。 邬思道自失的一笑道:“还能如何,只能算是白忙活一场。” *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众皇子阿哥们忙着商议应对之策,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们也没闲着,或是在家闭门枯坐,搜索枯肠以确定该如何站队,或是三五好友坐而论道,分析哪个皇子的赢面更大,又或是一党中人聚而高谈,细论得失。 虽然只是调换了一个九门提督人选,但赢面最大,呼声最高的十四爷十四党却是倍受冲击,康熙的不信任,八爷党的脱离,让十四党实力大减,十四爷的威信亦被削弱不少。 人人都预料到八爷党必将卷土重来,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八阿哥胤禩绝对不可能坐失良机,八阿哥与十四阿哥,谁能最后胜出,谁也难以预料。 一时间,廉郡王府、恂亲王府都是门庭若市,前来打探消息的大臣们络绎不绝,就连李光地、张鹏翮、萧永藻、马齐、王掞、、温达等上书房大臣府邸亦是来客不断,纷纷前来打探康熙病情,探听八党、十四党虚实。 够不上份量的官员则直接去自己的上司好友处打探消息,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锣声不断,肃静回避的喝声此起彼伏。 这种异常的情形自然马上就引起了京城百姓的恐慌和猜疑,纷纷四出打探消息,康熙中风昏迷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散播开来,京城的百姓就算不是都见多识广,那也是耳熏目染,最基本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那是谁都明白的,一旦康熙驾崩,新君登极,又是什么光景,谁也说不准。 康熙在位这几十年,至少大家还能吃饱穿暖,还能有个安稳日子,因此,消息传开之后,整个京城是家家上香,户户拜佛,自发的为康熙祈福,京城内外的寺庙、道观亦是人满为患,一众僧人也将万寿经换成了《金刚经》、《地藏经》、《波若波罗蜜多心经》等祈福消灾的经文。 紫禁城后宫,上至皇太后,下至答应、常在,也都自发的斋戒,并在佛堂为康熙颂经祈福,这倒不是应景,纯粹是出于真心,康熙若是驾崩,她们就是进冷宫的下场。 * 整个京城,最意得自满,踌躇满志的该是鄂伦岱与八阿哥胤禩,而最郁闷的则该是隆科多了,这九门提督还没做的二年,便被无缘无故的给革掉了,若说不郁闷,那是自欺欺人。 隆科多自然清楚自个是八党与十四党党争的牺牲品,因此,听闻消息后,他稍稍琢磨了阵,便赶往恂亲王府,他心里很明白,若是下东山再起,除了十四爷,没人能够帮他。 在恂亲王府递了名帖,隆科多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十四爷会不会见他?要等多长时间?见了面又该如何说话?诉苦,那是万万不能的,求职,如今也早了点,他猛然想起了胤祯吩咐监视四阿哥的事情,对,就以汇报这事为由。 正自胡思乱想,却见进去禀报的知客飞快的跑了出来,不及行礼便道:“隆大人,恂亲王亲自出来迎您了,这份殊容,您老可是头一位。” 十四爷亲自出来迎接自己?隆科多顿觉心头一热,官场上都是人走茶凉,想不到十四爷竟然如此重情义,当初投向他,倒也不算走眼。 (未完待续) 第468章 立皇太孙 胤祯出来亲自迎接隆科多,确实是破格礼遇,之所以摆出这副姿态,是欲借此来笼络人心,如今这情形,与八党关系破裂只是时间问题,在关系未破裂之前,他自然是要极力的笼络、稳定人心,特别是对十四党的大员。 见胤祯自照壁后快步出来,隆科多急趋几步,上前利落的扎了个千儿道:“奴才隆科多给十四爷请安。” “舅舅无须多礼。”胤祯伸手虚扶了一下,待隆科多起身,他才含笑道:“舅舅心里是否觉的别扭?” “奴才不敢。”隆科多躬身道。 “走,去书房谈。”胤祯说着,转身迈步,口中却不急不缓的道:“海军不日就要东征倭子国,舅舅可愿意去海军捞点战功?” 东征倭子国?隆科多一楞,心里立时大喜,大清靠骑射起家,马上得天下,朝廷历来最重战功,历来封爵,皆是靠战功,文臣能得爵位者可谓是凤毛麟角,他若能在东征中均一份功劳,不仅日后的仕途会宽广许多,而且还有机会封爵,凭借战功封爵和承袭爵位,那可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不仅仅是荣耀,而且在家族中的地位亦是不可同日而语。 瞥了胤祯的背影一眼,隆科多急忙就地跪下磕头道:“奴才隆科多谢十四爷天高地厚之恩。” 胤祯微微笑了笑,转身道:“既然是愿意去,我便禀明皇上。”说着,他眼角瞥了西厢房一眼,那里还有几个等着接见的官员,胤祯便是有意让他们看到这情形。 二人进书房落座后,隆科多便欠身道:“十四爷,监视四爷府邸的人手经过这大半年时间的安插,已基本到位,奴才去海军的话,这些人手,还请十四爷另行安排人接管。” 胤祯点了点头,道:“最近一段时间,四哥可能会有动静,不宜换人,这事你先主管着,一天一报,再有,步军营的情况,也给我一天一报。” “奴才尊命。” *随着驻扎在丰台大营的八旗禁旅兵丁源源不断的开进内城,京城的气氛一下变的紧张起来,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升斗小民,无不时刻关注着畅春园的动静,大清如今并未立有储君,一旦康熙驾崩,于京师而言,绝对不啻于一场地震,对官场如此,对京城百姓亦是如此。 是以,整个京城从上至下,都格外的关注畅春园的动静,一些有钱的士绅已经陆续开始前往乡下避祸,京城气氛也立时从喜庆转为恐慌紧张。 畅春园自加强了驻防兵丁之后,可谓是内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除了运送各种物质的人员,其他人根本就不允许进出,园内亦是警戒森严,一众宫女、太监包括太医官员皆不得随意走动,值卫兵丁亦是一天一换地儿,说一只蚊子飞不出去夸张了点,但确实是连只鸟儿也飞不出去。 连着三天,畅春园都没有丝毫消息传出来,京城的紧张气氛也是日盛一日,每天都有不少富绅人家离开京城。 畅春园没动静,一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又将目光投向另一个焦点,步军统领衙门,一众官员心里都清楚,一旦鄂伦岱完成对步军营的整合,八爷党必然会有所举动。 鄂伦岱也是老于军伍,也知道时间的宝贵,上任伊始,便大肆的提拔新人,安插亲信,调整分工,整个步军营都被他折腾的鸡飞狗跳。 第四天,畅春园仍然是毫无动静,京城百官中已经开始有人上下串联,准备联名具奏,胁迫上书房大臣公开康熙的病情,人人心里都清楚,这是八爷党开始在造势了,一个个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谁都想知道康熙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恂亲王府这几日仍然是访客不断,但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三人自听闻鄂伦岱接任九门提督之后,便再也没有登门,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却是天天早来晚归,这一情况,自然是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 各种情况一汇总,八爷党公开争储已是呼之欲出! 第五天一早,畅春园终于有了动静,领侍卫内大臣富尔丹带着两营骑兵开出了畅春园,直奔紫禁城而去,这一异常举动,立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众人纷纷猜测议论,是康熙醒了,发出了新的谕旨?还是畅春园与皇宫的驻守兵丁换防? 一众皇子,皇族宗亲接到快马传报,亦是紧张的注意着,八阿哥胤禩更是命人一刻一报,他虽然琢磨不透康熙任命鄂伦岱为九门提督的真正用意,也分不清楚此举是康熙的无心之失还是刻意为之,但他清楚,这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 他现在不仅手上握有步军营二万兵马,而且老十四之前也让他放手一博,既无后顾之忧,又有强力援助,他没理由不拼尽全力一试,当然,老十四是否预料到会出现这种逆转,他自然是有选择的疏忽了,这几日他着实担心老十四上门,在所有情况不明朗的情况下,他着实不想与老十四公开决裂。 对于海军的战力以及老十四在海军中的威信,胤禩是很清楚的,一旦与老十四撕破脸面,他即便能登上大宝,能否坐稳,还是个问题,但是,只要不与老十四决裂,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控制京城局势,御极登基,一切就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在这节骨眼上,畅春园却有了动静,胤禩自然是分外上心,若是康熙清醒过来,他可就空欢喜一场了。 富尔丹率着两营兵丁赶到紫禁城并不是为了换防,入了宫之后,两营兵丁一分为二,一营去了圈禁废太子的咸安宫,一营则将胤礽的长子弘晳接进了畅春园。 消息一传开,京城的一众皇子、王公勋贵、文武大臣们都是目瞪口呆,康熙清醒了?可将弘晳接进畅春园又是什么意思? 弘晳是胤礽的第二子,但老大早夭,他实际便是胤礽的长子,生于康熙三十三年七月,生母是允礽的侧福晋李佳氏,其嫡母瓜尔佳氏一直未曾生子,因此,弘晳这个长子的身份也就显的分外尊贵。 弘晳自小聪慧,学问出众,因是胤礽长子,向为康熙钟爱,康熙也屡在人前夸赞弘晳贤能,康熙在病情严重之时,特意将弘晳接进畅春园,自然令人猜疑不定。 所有人都隐隐意识到,康熙此举有可能是欲效访明太祖立皇孙! 这一猜疑,很快就转变成了流言,整个京城不到半天时间就传遍了康熙欲立弘晳为储的消息,更有谣传,废太子胤礽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已经服毒自尽,为的便是让康熙安心立弘晳为储君,也有消息称废太子胤礽是被康熙勒令自尽的,种种传闻不一而足,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原本还有些疑惑的,听闻废太子胤礽已死的消息后,也是开始相信康熙确实有立弘晳为储君的可能,否则,废太子胤礽已经被圈禁,谁还会在这节骨眼上去理会一个废人? 康熙若是立弘晳为储君,一众皇子又该如何自处?一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们登时都有种机关算尽却成空的感觉,谁也没料到康熙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不免有些措手不及,有四处打探消息的,也有驻足以观风向的,幸存的原太子党羽则喜形于色,纷纷开始私下串联。 廉郡王府。 收到消息,胤禩几人不由面面相觑,谁也没料想到康熙竟然别出心裁,玩出这么一手,立弘晳为储君,这可能吗? 十阿哥胤誐最沉不住气,闷声道:“二哥真的服毒自尽了?” “谁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胤禟亦是闷声说道:“如今皇宫与畅春园一样,皆是守的滴水不漏,这事也没法证实,不过,二哥若真是死了,总要出殡吧,再等几日就知道了。” “时不我待啊。”胤禩轻叹了一声,才看向何焯,道:“何先生以为皇上立弘晳为储君的可能有多大?” 略微沉吟,何焯才道:“从晋朝司马臧开始至明朝的朱瞻基,被封为皇太孙的不乏其人,被篡位被杀被废的皆有,但御极登基的也有几人,如金朝的金熙宗完颜亶、金章宗完颜璟,元成宗孛儿只斤,明惠帝朱允炆,明宣宗朱瞻基。 朱允炆最后也是被篡位,弘晳虽然素为皇上钟爱,但毕竟年幼,今年虚岁才二十,八爷和十四爷又皆势力庞大,支持者众,而原太子党却被打压殆尽,式微难继,皇上若是病危,明太祖立皇孙朱允炆可谓是前车之鉴,皇上不会考虑不到这点。” “我倒不如此认为。”胤禟开口反驳道:“大清不比前明,咱们一众皇子虽有封号却无封地,兵权更是沾不上边,老十四虽然掌着海军部,但一道谕旨,立刻就能够将其兵权剥夺的干干净净,事以,如前明朱棣那般以叔夺侄皇位的事情,不可能在大清重演。 就算皇上现在病危,但若欲立弘晳为储君,只需将八旗禁旅交于他手,再一道谕旨革了鄂伦岱九门提督之职,圈了老十四,咱们一众兄弟,谁能奈何他?没有兵权,一切都是空谈。” (未完待续) 第469章 意外 一听老九说圈了老十四,十阿哥胤誐却是立即就说道:“不可能!如今这局面,怎么可能圈了老十四?澳洲移民不移了?欧洲美洲不征了?” “十弟,您还真以为离了老十四,朝廷就玩不转了?”胤禟不屑的道:“在皇权面前,什么都可以让步,澳洲移民、远征欧洲美洲皆可以推迟,就是不移民不远征,对大清也没多大的损失。” “这不可能!不移民倒没什么,不远征,一众皇族宗亲岂能甘心?”胤誐一口就顶了回去。 胤禟讥讽道:“不甘心又能如何?刀快还怕脖子粗?” 见两人又争跑题了,胤禩轻咳了一声,才道:“占领澳洲是大清开拓海外之地的创世之举,移民澳洲便是为巩固澳洲,皇阿玛事事以国事为重,岂会轻易中断或者是放弃移民澳洲?远征欧洲尚且不提,远征美洲是为推行海外分封,这亦是国策,岂容轻言更改,朝令夕改,朝廷威信何在?” “八哥,方才是跟十弟抬杠。”胤禟正色道:“海外分封、澳洲移民并非急务,推迟一、二年甚至是三、五年,问题亦不是很大,海军,也大可换个威信高的将领进行整合,即便没有十四弟,也出不了什么纰漏。 再说,皇阿玛下旨圈禁,新皇登基,整合了海军之后,再将十四弟放出来,留在京中,十四弟还能搅出什么风浪来?” 这话确有道理,胤禩不由微微点了点头,何焯却是接着道:“八爷,皇上目前的病情如何才是眼下最该关心的问题。” “我确认皇上立弘晳为储君的可能性,便是为此。”胤禩沉声道。 胤禟楞了一楞,才道:“八哥怀疑这是老十四设的局?” 胤禩微微颌首道:“不排除这可能。” “这可能不大。”胤禟立即说道:“富尔丹的行动如果是不奉旨的话,则定然要获得所有领侍卫内大臣和上书房大臣的同意,老十四若是与他们暗中有勾结,早就矫诏篡位了,何须如此麻烦?” 胤誐插言道:“萧永藻和马齐若是知道这事的话,也应该早已派人来通知我们了。” 胤禩微微点了点头,老九说的不错,老十四若是有能耐指挥得动那些个领侍卫内大臣,也就等于是掌控了禁旅八旗,矫诏篡位可谓是轻而易举,何须出此下策? 但召弘晳入畅春园,若是奉的康熙谕旨,就说明康熙已经清醒,而且确实有立弘晳的意思,这对他和老十四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新君登基,根本就不可能放过他们两人,因为八党和十四党联合起来,足以掀翻任何一位新君。 而且,怕是等不到新君来收拾他们,若是康熙已经下了立储的决心,立马就会动手打压铲除两党,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一惊,康熙是否已经开始布局了?调任鄂伦岱为九门提督的用意,便是为了拆散八党和十四党的联盟? 想到这里,胤禩望了胤禟、胤誐一眼,道:“眼下这局势,纷乱如麻,十四弟看人见事向来与众不同,谁去恂王府跑一趟?听听十四弟的看法。” 去老十四那里?胤禟、胤誐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是暗自腹诽,自打鄂伦岱出任九门提督以来,三人就再未登老十四的大门,这时候去,老十四能有好脸色? 胤禟立时就露出一张笑脸道:“十弟,九哥身宽体胖最怕多动,这事,就辛苦十弟跑一趟吧。” 胤誐白了他一眼道:“九哥就是少动,才如此虚胖,您该多动一下,就当是减肥了。” 见两人相互推委,胤禩便激将道:“算了,都不愿去,八哥亲自跑一趟。” “这事哪能让八哥去。”胤禟说着转过头道:“春华苑,我请客。” “我要点头牌。”胤誐乘机勒索道。 点头牌,那可得上千两银子,胤禟脸上的肥肉抖了一抖,略一犹豫,便咬牙道:“十弟去了,不点头牌,岂不掉份,九哥也丢不起那脸面。” “这可是九哥自个说的。”胤誐笑嘻嘻的道:“得,八哥稍待,十弟去去便回。” * 胤誐之所以肯跑恂王府倒也不是完全冲着春华苑的花酒,一则怕八哥面上难看,二则,他也不希望与老十四闹拧,心底里,他一直最看好的还是老十四,对八哥抱的希望并不大,八哥与九哥辛苦经营了那么些年,却是远远不及老十四这四、五年折腾出来的局面,这高下早就已经分了出来。 八哥他们之所以遇上机会便想争一争,那是放不下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这他能理解,因此,他也不多言,但因此而与老十四公开翻脸,他却是不赞成的,不为跟随他们的王公大臣做想,也得为自己着想不是,总得留条退路,更何况老十四本就是八党的一员,跟着他,也不存在有心障。 一路思索,已是不知不觉的到了恂亲王府,下了轿,胤誐就感觉不对劲,怎么不见恂亲王府的管家老马头或者是太监总管包福全前来迎接?按理,他才进街口,这报讯的人就应该已经通知了恂亲王府,难不成,出了什么事情? 虽然心里疑惑,胤誐也没多想,径直就往大门而去,不想,到得大门口,两名门房知客却是匆匆赶了上来,打千儿请安起身后,便陪着笑脸道:“十爷,对不住您老,咱家王爷身子不适,今日不见客。” 老十四身子不适,不见客?胤誐便是反应再迟钝,也马上醒悟过来,自己被拒见了!他一张脸登时就沉了下来,他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丢过这种人?他偏头望了一眼,冲随行的大太监常富贵高声喝道:“是哪个奴才传的讯?为什么不及早通知?” 一见胤誐动怒,常富贵心里暗叫冤枉,好我的十爷哎,这还看不出,人家这是专程打脸来的,他立时就跪了下来,道:“回主子,传讯的亲卫还未见出来。” (未完待续) 第470章 立储制度 传讯的亲卫还未见出来?一听这话,胤誐不由气往上冲,老十四真是欺人太甚,不见也就罢了,竟然还刻意的让他当众出乖露丑,他一张脸登时胀的通红,他可没那么好的涵养,顺手就是一大耳刮子抽了过去,打的恂王府那门房知客原地转了个圈,而后又狠狠的补上一脚。 转过身来,胤誐还不解恨,飞起一脚又将大太监常富贵踢滚在地,怒骂道:“没用的东西!不见回讯,你就不知道提醒爷?” 常富贵在地上滚了两圈,也不急于爬起来,嘴里却似含了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十四爷府上是常常来的,哪次不是客客气气的,何曾想到会出这种事?再说了,人家恂王府今日没人出来迎接您,怎得不见您醒悟过来? 胤誐发作完常富贵之后,又回过身来,冲着大门内喊道:“老十四,这事我胤誐跟你没完!”喊罢便怒气冲冲的转身而去。 恂王府门口的守卫早被叮嘱过,对此情形,一个个都是恍如未见,木桩似的动也未动,见胤誐走远,门房知客才笑嘻嘻的爬起身来,一耳刮子是二两银子,这一脚怎么也得值三两银子吧。 胤誐在大门口被拒见这一幕,门内候见的官员和门外轿夫一个个都看的真切,心里都是暗暗吃惊,看来,十四爷这次是真恼了,铁心要与八爷他们翻脸了! 大门口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书房,胤祯、胤祥、胤禑、胤禄、方苞几人皆在闲聊坐等胤誐的反应,听闻汇报之后,胤祯微笑道:“十哥是火暴脾气,果然是一点就着。” 胤祥皱了皱眉头,道:“十四弟,十哥身份贵重,一众兄长对他历来皆是礼让三分,如此当众羞辱于他,是否有些过了?” “无妨,十哥性情阔直,解开心结便不会记仇。”胤祯含笑说道:“日后,找机会给他陪个不是,此事便可揭过去。” 老十五胤禑却道:“十四哥,如此一来,无异于与八哥他们公开为敌,可如今,皇阿玛将弘晳接进了畅春园,按理,我们应该与八哥他们联手才是,何以要刻意为敌?” 胤祯微微一笑道:“事情不能看表象,遇事要学会多琢磨。”说着,他话题一转道:“不知道八哥他们会有何反应?” 廉郡王府。 胤誐气咻咻的快步走进书房,进门便一言不发的坐下,也不管茶几上的茶杯是谁的,端起就是一通牛饮。 一见这情形,又见胤誐脸上神色不善,胤禩、胤禟、何焯便知老十在恂亲王府吃了憋,只不清楚老十四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将老十气成这样。 稍一沉吟,胤禟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怎得,十四弟恶语相向了?” “呸。”胤誐吐出一片茶叶,没好气的道:“什么恶语相向,压根就没见到人,老十四也忒可恶了,拒见也就罢了,还要成心让我出乖露丑,当众打脸,这事,我胤誐跟他没完。” 三人听得这没头没脑的话,都不由面面相觑,老十四拒见?还让老十当众下不来台?什么意思?胤禩略微沉吟,才道:“十弟,事关重大,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您将情况细细说一遍,究竟是怎么回事?十四弟真若欺人太盛,八哥替您去讨要公道。” 听八哥如此说,胤誐才心平静气的将事情始未细细的说了一遍。 胤禩三人听完,心里都是一惊,细细琢磨老十四如此做,究竟是何用意? 见三人听完,皆是默然不语,胤誐既觉郁闷又感憋屈,憋了半晌,他才闷闷的道:“老十四欺人太甚,这事可不能轻易揭过。” “这口气,十弟暂且还得忍忍。”胤禟微微笑道:“十四弟素来沉稳,即便心有不满,亦不会如此卤莽,他刻意让十弟当众下不了台,乃是借此放出信号,十四党与八党彻底决裂。”说着,他看向胤禩,道:“八哥,十四弟如此做的目的何在?” 沉吟片刻,胤禩才谨慎的道:“十四弟行事素来不循常理,我揣摩着,皇阿玛若真是意图立弘晳为储君,那接下来,必然要展开对十四党和八党的清洗,十四弟此举意在延缓皇阿玛的清洗举动。” 何焯却是欠身道:“八爷,海军如今正厉兵秣马以远征欧洲、美洲,而且出征时间皆已定了下来,皇上岂会在这节骨眼上清洗十四党?那岂不是动摇军心?皇上亦曾御驾亲征过,岂能不明白军心士气之重要性?” “远征欧洲美洲,并非急务,缓一缓,不影响大局。”胤禟立即便说道:“皇上如真是病危,立储,才是头等大事,相比于皇位传承,一切事情都将显的微不足道。” 就在这时,门外护卫禀报道:“主子,外面有人送来只小竹管,声称是十爷掉落的。” 小竹管?我怎么会有那玩意?胤誐微微一怔,见几人都看了过来,忙道:“我身上怎会有什么小竹管,叫他们呈上来看看。” 待护卫将那小竹管呈上来,胤禟一看,便笑了笑,屏退护卫后,他才含笑道:“这是鸽信专用的竹筒,看来,该是十四弟送来的。”说着,他便剥开上面的封蜡,取出小信,略微看了看,便道:“果然是十四弟送来的。”说着,便将鸽信递给胤禩。 胤誐大为好奇的凑了过去,纸上仅有几个蝇头小字,“注意安全,谨防四哥,嘱鄂。”他不由好奇的问道:“嘱鄂,是什么意思?” “是叮嘱鄂伦岱也小心的意思。”胤禩微微点了点头道:“十四弟在广州曾经遇刺,他担心四哥故技重演,刺杀我们或者是鄂伦岱,以挑拨我们与十四弟的关系,引得两党死掐。” “十四弟以鸽信的竹筒送信,意在告诉我们,他已经可以飞鸽传书。”胤禟补充道:“如此,完全可以肯定,十四弟当众让十弟难堪,确实是欲延缓皇阿玛对两党的清洗,以争取时间,调动海军北上。” 胤禩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弘晳进畅春园,确实是出于皇阿玛的的旨意。” “这是自然,十四弟今日这番举动不也足以说明这个事实?”胤禟笃定的说道:“甭说十四弟无法调动领侍卫内大臣,即便他有这个能力,他策划让弘晳进畅春园的目的何在?无非是转移我们注意力,防止我们公开争储,今日十弟送上门去,他完全可以借机将我们拉回去,又何必多此一举?” 何焯却插言道:“皇上立弘晳为储君,此事总让人觉的有些不可思议,弘晳与前明的朱允炆不同,朱允炆之父朱标太子乃是病死,明太祖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可谓合情合理合法,亦是为皇位的合法继承树立一个正式的祖制,以此杜绝将来在皇位继承问题上的纷争。 但弘晳之父二爷却是被废掉的太子,这在法理上便有些不合情理,岂有立废太子之子为皇太孙的?纵观史书,亦是闻所未闻。新君登基之后,又岂能不为其父翻案?” 听闻这番话,胤禩、胤禟皆是一楞,不过,身为有心争储的皇子,他们对立储的研究都颇有心得,沉吟半晌,胤禟才道:“我朝自立国以来,储位之争屡屡上演,皇上深受汉学影响,欲效仿周礼所定的嫡长子继承制来定皇储以彻底消除储位之争,亦是有可能的,从首立皇太子,便是遵循的嫡长子继承制这一点,便可看出皇上确实是有意严格遵循嫡长子继承制。 在废黜皇太子之后,又出现了诸皇子争储的局面,皇上为彻底杜绝争储,欲效仿明太祖立皇太孙,以此杜绝将来可能出现的争储现象,也不难理解,至于废太子二哥,不是已经自尽,或者是被赐死了吗?想来便是考虑到这点,弘晳素受皇上钟爱,又系皇上力排众议,乾坤独断立为储君,登基之后,岂会否定皇上?翻案是不可能的,追封倒是可能。” 听胤禟这一说,何焯亦是无语,大清立国之后,皇太极是四大贝勒争储中胜出的,顺治是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与肃亲王豪格之间争储无果,为了平衡朝局才推出来的,康熙即位,亦是孝庄皇太后力挺的结果,到康熙手上,诸皇子更是将争储演化到了极致,康熙可谓是深知、深受争储之害、之苦。 胤禩也大觉有理,站在康熙的立场,建立一个皇位合法继承制度,彻底解决大清的争储问题,远比挑选一个适合的储君人选重要,康熙若真是抱着这种态度,那么立弘晳为储君,便是顺理成章之举。 知道老十四刻意让他难堪是事出有因,胤誐也就逐渐的消了气,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插言道:“去年,老十四不是进言储位制度革新,皇阿玛也是同意了的,难道就是指的这个?” “那不过是皇阿玛无意立十四弟为储君的权宜之计。”胤禟含笑道:“转眼已是几个月,您可见有下文?如今看来,皇阿玛是早有立弘晳的想法。” (未完待续) 第471章 思道猜疑 十阿哥在恂亲王府被拒见吃憋的消息飞快的在京城传扬开来,这个意味着十四党与八党彻底决裂的消息让听闻的大小官员都暗暗惊讶,康熙今日才将弘晳召进畅春园,有立皇太孙的迹象,十四党与八党本应是联手抗衡的,最不济,也该是静观其变,为何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公然决裂? 十四党与八党如今已是朝廷最大的两党,这一公然决裂,随之而来的必然是相互倾轧,这次,谁又会胜出?两党之间,会否发展到水火难容的地步?这才太平了多长时间?眼看又将迎来一场狂风暴雨,一众官员心里多少都有点慌乱,纷纷四处打探情况。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立皇太孙的大辩论还未消退,十四党与八党公开决裂又引起热议,很快,康熙欲立皇太孙,将出手打压十四党与八党,十四爷当机立断,公开与八党决裂以图能躲过一劫的议论就不迳而走,传的沸沸扬扬。 暮春的黄昏,晚风轻拂,杨柳依依,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的味道,邬思道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花园里,梳理着汇集而来的消息。 四阿哥胤禛却是悠闲的坐在不远的亭子里打棋谱,不过,他却是很小心的尽量不弄出声音,以免惊扰了邬思道。 一直到天色微暗,邬思道才起身,缓缓的走了过来,胤禛虽在打谱,却是时刻留意着邬思道的动静,见他起身,便放下棋谱,起身迎了上去,含笑道:“邬先生可有所得?” “略有所得,还须四爷陪我辩论一番。”邬思道微微颌首道:“回屋掌灯夜谈。” 二人进屋落座,早有下人将沏好的茶水送了上来,邬思道呷了两口茶,才缓缓说道:“弘晳进畅春园,我怀疑是十四爷一手策划的。” 胤禛听的一呆,紧接着又是一喜,道:“邬先生何出此言,老十四如何能够调动得了畅春园的兵丁?” “这是误区。”邬思道从容说道:“皇上病重,畅春园封锁消息,所为何来?自然是想在皇上昏迷之时,保证京城稳定,以防皇上昏迷时间过长,引发诸皇子逼宫或者是为争储而大打出手。 十四爷如今虽无太子之名,却是皇上在朝堂公开表态属意的太子人选,而他的依仗,海军如今正在北上的途中,眼下,他无法与有步军营在手的八爷抗衡,所以,他一则要拖延时间,等待海军进京,二则,他要极力维护京城的稳定,避免刺激八爷他们提前动手。 在维护京城的稳定这方面,十四爷与畅春园的领侍卫内大臣及上书房大臣可谓是不谋而合,弘晳进畅春园,皇上欲立皇太孙的消息传出之后,弘晳就成了争储的主要对手,但弘晳偏偏又呆在畅春园,根本就无从下手,在这种情况下,八爷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 眼下情形,八爷按兵不动,其他皇子谁敢妄动?京城自然也就相安无事,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因此,十四爷只要抛出让弘晳进畅春园以稳定京城的想法,畅春园的众大臣便会积极主动的大力配合。” 胤禛听连连点头,确实如此,所有人都认为老十四根本不可能调动指挥得了畅春园的兵马,所以也就没疑心到老十四身上,略微沉吟,他才道:“老十四为何又将老十拒之门外,并当众令其难堪呢?” 邬思道呷了口茶,慢悠悠的说道:“这就是十四爷的高明之处,弘晳进畅春园,八爷定然也是猜疑不定,十爷去恂王府,自然是探听底细,十四爷拒见,并令其当众难堪,摆出与八爷党决裂的姿态,便是要彻底消除八爷的疑虑,让八爷认定弘晳进畅春园乃是奉的皇上旨意。 而十四党与八党表面是公然决裂,实际上应该是暗中往来,暗中结盟一同应对立皇太孙所带来的危局,这暗中之事,就无法揣摩了。” “经邬先生如此一说,这事还真有可能是老十四一手策划的。”胤禛说着轻叹了一声,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老十四这些年历练的越发厉害了。” “此事若真是出自十四爷之手,确实堪称大手笔。”邬思道毫不掩饰的说道:“推出弘晳,立皇太孙,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却又合乎情理,而且计划缜密,思虑周详,连二爷的细节都考虑进去了,京城一波接一波的争议、流言,想必也是有意透露出去的。 特别是立皇太孙的理由,不仅结合史实,而且暗合皇上的心态,让人不得不信以为真,相信八爷此时也是深信不疑。” “邬先生对立皇太孙的理由也是深信不疑?”胤禛眉头微皱了皱,沉声问道。 “难道四爷对此理由有看法?”邬思道反问道。 胤禛微微摇了摇头,道:“从皇上的立场来看,无懈可击,大清可谓深受争储之苦,皇上亦是亲身经历,对皇上而言,对大清而言,建立一个完善的皇位继承制度,其意义远大于挑选一位适合的储君人选,明太祖朱元璋当年之所以不立朱棣,我之所以有此一问,便是好奇,邬先生究竟是如何瞧出其中的破绽,以致怀疑立皇太孙乃是老十四策划的?” 邬思道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之所以说是怀疑,便是因为没有发现明显的破绽。” 没有破绽,那此事究竟是老十四的手笔,还是康熙确有立皇太孙的打算?胤禛脸上又恢复了冷峻的表情,康熙若是已经清醒,而且有立弘晳的打算,一众兄弟岂不是都没戏?老十四、老八他们会如何应对这种局面?他又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见胤禛眉头微皱,默然不语,邬思道又呷了几口茶,略微沉吟,才放下茶杯道:“四爷又钻进了死胡同,立皇太孙,四爷固然是没机会,但若此事是十四爷策划的,四爷就还有一丝机会,而且是最后一次机会。 因此,四爷无须考虑太多,按原计划行事,先把水搅浑,方才的分析,四爷大可找人散播出去,先振奋八爷的信心,八爷不动,大家都没有机会。” (未完待续) 第472章 十四的手笔 恂王府,书房。 胤祥、胤禑、胤禄已经告辞回府,方苞却仍没有走的意思,兀自斟了杯茶慢慢的啜着,仿佛在专心品味着茶的余香,胤祯瞥了他一眼,心知他有事要说,也不做声,自斟了杯茶,静候他开口。 见胤祯摆出这副架势,方苞略微沉吟,便含笑道:“这‘铁罗汉’果然是名不虚传,冲泡了七、八次,仍有余香,武夷岩茶,真是不同凡想,李中堂是福建安溪人,此茶莫非是李中堂所送?” 一听这话,胤祯不由轻笑道:“方先生无须兜圈子,有话直说便可。” 一见这情形,方苞心里更肯定了几分,当下便含笑道:“弘晳进畅春园,可是十四爷与李中堂一手策划的?” “方先生何出此言?”胤祯脸上仍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方苞却是直接夸赞道:“十四爷好手段,这几日,学生也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让八爷按兵不动,却是苦思无果,独未料到十四爷别出心裁,竟然跳出皇子争储的圈子,这立皇太孙之策,真正是妙不可言。” 见方苞一口道破,胤祯亦不否认,微微一笑,道:“此事并非要刻意瞒着你们,而是希望在推出之后,借你们之力查找破绽,以便补漏,先生是如何识破的,此计划可有疏漏之处?” 见胤祯坦然承认立皇太孙是他一手策划的,方苞不由暗松了口气,听闻康熙欲立皇太孙的消息后,他也一直忐忑不安,十四爷为康熙立皇太孙编造的理由太真实了,让人不得不信。 稍稍松懈下来,方苞才道:“此计划缜密细致,既出乎意料之外,又合乎法理,更暗合圣意,让人不得不信服,到目前为止,并无明显疏漏,学生亦只是大胆揣测。” 听闻方苞也只是猜测,胤祯放下心来,迎弘晳进畅春园,放出康熙欲立弘晳为储君的消息,确实是他和李光地两人联手导演的,此事关系太大,因此,他连方苞、老十三等人皆未透露丝毫,今日还陪着他们演了一天的戏,不想,还是被方苞猜测到了真象。 略微沉吟,方苞又才说道:“假做真时,真亦假,立皇太孙的理由如此真实,十四爷难道就不担心作茧自缚?” 作茧自缚?胤祯不由微微一笑,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的很,康熙才不会理会那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度,也不象明太祖朱元璋那样认死理,康熙钟意的是秘密立储,钟意的是立贤!大清立国以来,就没有嫡长子、嫡子能君临天下的,康熙立胤礽这个嫡长子,两度废立,已经让他彻底死了心。 大清秘密立储制度的雏形,就是在康熙手上鼓捣出来的,对此,胤祯是丝毫也不担心,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遗余力的编造散布立皇太孙的理由,方苞能有此担忧,足见这些理由有很强大的说服力,不过,这些事,他暂时不想对方苞说,身为上位者,让下属产生一点高深莫测的感觉,是有必要的。 略微沉吟,胤祯才含笑道:“事有轻急缓重,眼下情形,稳住大局是首务,至于立皇太孙,皇上日后若真有这想法,我亦能打消皇上的念头。” * 次日上午,京师内城的各大小茶楼突然传出流言,所谓的召弘晳进畅春园,康熙欲立弘晳为皇太孙的谣传,皆是十四阿哥为稳定京城局面,争取时间,以调动海军舰队北上入京争储,而特意策划的一出闹剧。 伴随而来的还有种种详尽的分析,包括畅春园大力配合的原因,十四阿哥的处境,八阿哥目前的优势所在,甚至还有康熙不可能立皇太孙的理由。这些个分析很透彻,也很有信服力,因此,不到半日,这流言就传遍了京师内城。 由此,康熙是否可能立皇太孙再次引起了巨大的争议,弘晳进畅春园是否是十四阿哥策划的也引起了激烈的争论,一众心怀忐忑,静观风向的官员们皆是闷的发慌,一个个也都加入到争论的阵营,以此来释放心里的压力。 京城的大小茶肆酒楼生意随之火暴起来,随便走进一间茶肆酒楼,都能听到各种各样的争论,反倒是康熙的病情,没人再去关心。 消息传到恂王府,方苞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他昨晚才知道真象,今日上午,京城就传出了流言,这也太巧合了一点,这事事关重大,他根本就不敢有丝毫的泄露,这些流言从何而来?想到这里,他匆匆赶往胤祯的书房。 听闻传言,胤祯也正在头疼,见方苞脚步匆忙的赶来,便含笑道:“方先生来的正好。”说着,站起身来,伸手让座,而后,他缓缓踱着方步,道:“这股流言传的如此之快,其后必然有人推波助澜,若所料不错,背后之人定然是四哥,窥破究竟之人则应是邬思道,眼下这局面,又该如何应对?” 见胤祯毫无疑他之心,方苞不由暗自感叹十四爷的气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此巧合之事,十四爷丝毫不疑有他,足见其对自己的信任,略微沉吟,他才开口说道:“十四爷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可言。 眼下京城流言也没确凿的证据,流言所指,无非是十四爷有能力和缘由策划此事而已,如今争论激烈,八爷他们应该亦是举棋不定,难下决心。” 胤祯却是皱着眉头道:“计划虽然缜密,却哪能毫无疏漏之处?一些细节还是经不起反复推敲和细察的,原本以为能拖个十天半月的,没料到对方仅仅只凭推断,就散布流言以扰乱人心,对八哥他们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争储机会,亦有可能是最后的一次机会,我担心他们会挺而走险。” 这时,却听的门外护卫轻声禀报道:“禀主子,十三爷、十五爷、十六爷来了。” “让他们直接进来。”胤祯随口吩咐道。 胤祥、胤禑、胤禄三人一进来,未及见礼寒暄,胤祥就急着问道:“十四弟,外面的流言可是真的?” “十三哥如何看?”胤祯却是反问道,说着对三人微微颌首算是见礼。 胤祥脱口便道:“一路上,我都在琢磨此事,仅从出人意料这点而言,颇似十四弟的风格。”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返身坐了回去,老十三能看出这点,八哥他们自然也会因此而怀疑,如今这局面可有点难以掌控了,流言一起,必然有好奇之人,有心之人明查暗访,即便是畅春园方面刻意提防,事情的真象也捂不了几日。 若是康熙在随后的三、五日内没了动静,八哥他们必然会挺而走险公开争储,若是立皇太孙之事被人查出蛛丝马迹,则很可能弄巧成拙,刺激八哥他们提早发难。 见胤祯沉吟不语,胤祥不由望了方苞一眼,方苞岂敢多嘴,微微一笑,便赶紧的低头喝茶,见此情形,胤祥已隐隐猜到结果,脸上不由露出淡淡的微笑。 沉吟片刻,胤祯才扫了三人一眼,沉声道:“此事确实是我策划,原本希望你们和方先生能够察觉此计划的遗漏之出,好及时补漏,却未料及被四哥捷足先登。” 一听果真是胤祯策划的,胤祥三人都是一喜,既然不存在立皇太孙的可能,也就意味着康熙如今还未清醒,说实话,若康熙铁心要立皇太孙,老十四除了去南洋或是澳洲之外,别无他法,而且能否出京还不一定,康熙的厉害,他们可都领教过。 既然不是与康熙做对,胤祥三人自然觉的轻松不少,诸皇子争储,胤祯的胜算可谓最大,从名分上说,他被康熙赏赐顶冠东珠十三颗,除了康熙,胤祯的身份最尊,至于实力就更不用说,可谓是独占鏊头,虽然眼下处于京城,局势不利,但只要退出京城,便可无往而不利。 方苞这时却是接着先前的话头道:“十四爷,八爷性子沉稳,并非冒进之辈,未得确切消息之前,当不至挺而走险。再说,八爷党中宗室勋贵不少,未必人人赞成冒险,如今情形不明,八爷若欲挺而走险,必然要召集众人商议,以使上下齐心,否则,极有可能导致内乱。 因此,只须严密关注宗室动向,便可洞悉八爷的举动,若是事不可为,也唯有先出京再说。” 一听这话,胤祥便知二人在商议如何应对眼下的局势,这问题一路上他也在考虑,当下便插言道:“八哥的性子确实偏于稳重,缺乏冒险精神,不过,九门提督鄂伦岱却是自大自傲,骄横跋扈、我行我素惯了的,他会否先行发难,继而将八党整个拖下水?” 胤祯点了点头,老十三的担忧不无道理,鄂伦岱这人确实不能以常理度之,他若是急于一雪前辱,是极有可能擅自行动的,这一点,不得不防,而且还要防着他被老四拉拢收买。 (未完待续) 第473章 老四出手 九阿哥胤禟在京城的消息甚为灵通,有关弘晳进畅春园以及康熙欲立皇太孙皆系十四阿哥一手策划的流言一传开,他便得到了汇报,看着几处地方同时呈送来的消息,他的眉头不由微微皱了皱,略一沉吟,便乘轿前往廉郡王府。 进的书房,胤禟发现老十胤誐居然来的比他还早,不由微觉诧异,含笑道:“十弟平日里都是过了午时才来,今日何以如此早?可是惦记春华苑的头牌?放心,九哥绝不赖帐。” “谅您也不敢赖。”胤誐不屑的一偏头。 胤禩却是笑道:“十弟一早听闻到一些流言,便早早赶了过来,我正准备着人去请九弟呢。” 一听这话,胤禟便问道:“可是说立皇太孙系十四阿哥一手策划的流言?” 胤禩点了点头,道:“九弟对此是何看法?” “我一早就接到从几个地方送来的消息,都是有关这个流言的。”胤禟边说边坐了下来,斟了一杯茶后方,才斯条慢理的接着道:“很显然,这是有人在刻意散布,目的很简单,怂恿八哥有所行动,挑拨咱们与十四弟的关系。” “但是那些分析确实有几分道理。”胤誐脱口说道。 胤禟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道:“当然得有几分道理,否则谁信呐?”说着,便低头啜茶。 “我倒觉得这事有几分可信。”胤禩沉吟着道:“十四弟行事历来出人意料,此事倒有些象他的风格。” “八哥,散布流言之人,可是高人,您看看那些个分析,精辟透彻,非是一般人所能为。”胤禟略略一顿,才沉声道:“我很是怀疑,是老四出手了,散布谣言,可是老四的拿手好戏。” 老四出手了!胤禩面色一沉,九弟说的不错,此事极有可能是老四所为,挑起八党与十四党相争,老四才有机会,否则,他根本没机会可言。 胤禟接着又道:‘八哥,鄂伦岱整合步军营应该还要几日时间,咱们不妨再静观几日,再做决定,十四弟的海军在南洋,即便他能飞鸽传书,可舰队北上却不能飞,至少亦要半月左右,才能抵达天津,咱们的时间相当充裕。 静观几日,一则看老四和十四弟接下来会有何举动,二则,皇阿玛才昏迷六日,多等几日,看看会否有变化。” 胤禩微微点了点头,一旦公开争储,可能会发生很大的变数,届时,身不由已都有可能,自然是越稳妥越好。 * 黄昏,夕阳西下,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暮霭之中,落日的余辉洒落在紫禁城金黄色的屋顶瓦海之上,将紫禁城映衬的分外辉煌。 京城的大小官员这几日却都是人心惶惶,无心办差,一众大员亦是忙于相互拜访,探听消息,议论朝局,各部院衙门的大小吏员也跟放了羊似的,早早的便歇衙回家。 崇文门,步军统领衙门却仍是一片忙碌,新任九门提督鄂伦岱仍然在见人说事,主官未走,一众属官哪里敢动,尽自心里腹诽,一个个却不得不老老实实的装出一幅忙碌无比的样子,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位新提督升衙署事不过六天时间,已经烧了无数把火了。 这几日,步军统领衙门堪称是京城最难熬的衙门,一众副将、参将衔的步军翼尉、协尉、副尉被翻来覆去的调来调去,不停的折腾,稍有怨言或者是怠慢,立马就会招来一顿急风骤雨般的训斥,随后,不是坐冷板凳便是靠边站,以至于步军营上上下下的将领官员一天到晚都紧绷着一根弦,人人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一众将领们一天到晚累的要死,九门提督鄂伦岱同样亦是劳累不堪,他心里很清楚,必须尽快的整合好手下的将领,以免要大用的时候出现窝里反或者是指挥不动的现象,康熙的情形现在很不乐观,手下这批人马可能随时会派上大用场。 从签押房出来时,天色已经微黑,鄂伦岱跨上随侍的亲卫牵过来的坐骑,也不言声,便催马前行,两旁早已候立多时的亲卫立即催动坐骑跟了上去。 北城区,北锣鼓巷,鄂伦岱一行五十余骑打着火把刚刚准备转入净土寺胡同,最前面开路的两个亲卫便一声闷哼,从马上栽了下来,火把也掉落在地。 鄂伦岱老于行伍,昨日又刚刚被八阿哥叮嘱注意出入安全,一见这情形,立时就意识到有人行刺,还不待亲卫反应过来,他便一个蹬里藏身,耳中登时就听的几声闷哼从前后同时响起。 一众亲卫做梦也不曾想到,在京师内城竟然还有人如此大胆,当众行刺九门提督,而且还是在距离顺天府不远的地方,好在一众亲卫也是训练有素,反应过来之后,急忙向鄂伦岱靠拢,将他围在中间。 几名身着黑衣的梦面刺客,一见这情形,毫不犹豫的马上便隐入黑暗之中。 一众亲卫见此情形,正欲催马追击,鄂伦岱却是沉声道:“不许追击,清查伤亡人员。” 很快,伤损情况就报了上来,死了四人,皆是被飞镖一镖封喉,还有二人重伤,被飞镖射入胸部,汇报完之后,那亲卫又补充道:“禀军门,飞镖上有股回甜的味道,疑似有毒。” 鄂伦岱略微沉吟,便立即沉声道:“保持警戒,谴一人去请郎中,另谴五骑拿我令牌前去顺天府召集衙役过来,死者不要移动。” 顺天府就在左近不远,骑马瞬间便到,五名亲卫都是又气又急,一见顺天府大门紧闭,立时上前将大门拍得惊天动地。 门房骂骂咧咧的将大门一打开,立刻就被五名凶神恶煞的亲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九门提督衙门的兵丁,不由一阵莫名其妙,正在发楞时,一名亲卫亮出令牌道:“马上通知顺天府所有官员捕快衙役,就在刚才,在净土寺胡同口,有人行刺九门提督鄂军门,杀死四名兵丁、重伤两名,快去!还楞着干什么?” (未完待续) 第474章 掌握主动 新近由大理寺少卿升为顺天府府尹的王懿一听九门提督鄂伦岱竟然就在附近的净土寺胡同口遇刺,而且是四死两重伤,登时就吓的脸色苍白,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顺天府府尹的位置果然不是好坐的,这位置都还未坐热,就摊上如此一件惊天大案。 未多加思忖,王懿就对前来禀报的师爷说道:“还楞着干什么?赶紧的召集捕快衙役先赶去净土寺胡同口。”转过身来,他又吩咐道:“快将朝服取来。” 净土寺胡同口,鄂伦岱带着亲卫已经退到北锣鼓巷空旷的大街上,十余名亲卫四下散开来远远的警戒,其余的则仍是紧紧的将鄂伦岱围在中间。 鄂伦岱却显得比较轻松,刺客的人数明显不多,既然能埋伏在他回家的路上行刺,说明对他的情况和行踪都非常清楚,自己的护卫规模对方自然也清楚的很,但对方却以寥寥数人前来行刺,而且是一击便走,可见并非是成心刺杀他! 既是如此,对方的目的便一目了然,无非是挑起京城中的紧张气氛,这也正中他的下怀,步军统领衙门大规模行动,总得有个象样的借口不是,对方此举,算是帮了他的一个大忙。 王懿带着顺天府的一众官员捕快衙役来的很快,他也不敢自做主张,先上前与鄂伦岱见礼,鄂伦岱无心在此多做停留,略略点了点头,便沉声吩咐道:“刺客人数不祥,已经乘夜逃逸,你先带人勘察现场,封锁消息。” 见鄂伦岱并未命令顺天府去抓捕刺客,王懿不由暗松了口气,忙躬身应道:“下官谨尊鄂军门钧令。” 鄂伦岱却是提高了声音喝道:“传令下去,关闭崇文门,召集步军营全体兵丁,全城大索。” 一听全城大索,王懿心里不由一紧,鄂伦岱想干什么?这不是添乱吗?眼下京城的局势本就紧张无比,人心惶惶,在晚间大索全城,岂不徒增恐慌? 虽然心里不满,但王懿却不敢言声,他一个三品的顺天府府尹与九门提督相差甚远,而且鄂伦岱在京城亦是出了名的跋扈,又刚刚遇刺,心情能好到哪里去,他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随着鄂伦岱一声令下,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京城就响起了密集、急促的马蹄声,满城只见一队队火把快速移动,紧随着,砸门声,喧闹声、喝呼声、惊叫声就在各处响起,整个内城登时就乱成一片。 九门提督鄂伦岱遇刺,步军营大索全城的消息也随之散播开来。 八阿哥胤禩听闻消息后,又惊又恼,惊的是老四果然是忍不住出手了,恼的是鄂伦岱不顾大局,明知是怎么回事,却仍然如此胡闹,京城大乱,岂不正合了老四的心意?给予老四以可乘之机! 九阿哥胤禟的府邸与廉郡王府相距不远,一收到消息,他就急忙赶了过来,进的书房,见胤禩一脸怒容,他不由含笑道:“八哥无须着恼,鄂伦岱此举意在试探。” 试探?胤禩微楞了下,胤禟接着道:“鄂伦岱这是在试探对步军营的掌控力度。” 胤禩点了点头,自己没有带兵的经验,倒是疏忽了这一层,方才,他也静下心来细细思量过,鄂伦岱此举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可以探探老四和十四弟的反应,顺带还可以试探一下畅春园的底细。略微沉吟,他便道:“谴人通知鄂伦岱,眼下局势不明,千万不能失控。” 恂王府,胤祯接到禀报后,匆匆从后院折返书房,一进院子,看到闻讯赶来的达春,他便吩咐道:“传令下去,加强戒备,以防乱兵。” 他前脚进书房,亦是闻讯而来的方苞后脚就跟了进来,一进门,方苞便道:“十四爷,鄂伦岱此举极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今晚不论有无结果,大索全城明日都不可能停下来,对鄂伦岱而言,这是最好的整合步军营的方式,他不会轻易放弃,而四爷既然已经出手,亦有可能还有后手,制造更大的混乱。” 胤祯点了点头,对鄂伦岱而言,这是实战练兵,而且又名正言顺,确实不会轻易放弃,老四更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京城越乱,对老四越是有利。八哥对此,想来也是乐见其成,此举不仅对鄂伦岱有利,而且还可借以一探畅春园的虚实。 京城大乱,畅春园若无举动,八哥他们可能就会孤注一掷,必须得想办法制止鄂伦岱搅乱京城! 可如何才能制止鄂伦岱大索全城?鄂伦岱身为九门提督,在内城遇刺,四死二重伤,他大索全城,追捕凶手,可谓是名正言顺,而且是职责所在,根本就无可指责,更甚者,他明日还可能要求顺天府、九城兵马司配合,出动所有的捕快兵丁衙役一起大索全城,将整个京城搅得鸡犬不宁。 见胤祯沉吟不语,方苞试探着道:“八爷是乱源,若是矫诏将八爷骗入畅春园软禁起来,一切便可迎刃为解。” 胤祯听的微微一怔,心里暗忖,这个方苞胆子可不小,矫诏可是大罪,一旦康熙清醒,即便是事出有因,为了肃正朝廷纲纪,那也是要严加追究的,不说株连九族,至少这官是当到头了的,弘晳进畅春园,可不是矫诏,而是先与弘晳商量好了的。 沉吟半晌,胤祯才沉声道:“一众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是绝对不会去冒矫诏这个风险的,再说,眼下这局面,皇上召八哥进园,太过蹊跷,此举极可能令八哥起疑,有弄巧成拙之嫌。”略微沉吟,他才接着道:“八哥去不行,我倒是可以,也只能是我亲自进一趟畅春园了。” “十四爷进畅春园,不过是权宜之计,能拖延几日?”方苞随口说道。 “这可不是权宜之计,我之前还真是失策,何须弘晳进畅春园,我自己进畅春园才是最能震慑八哥他们的。”胤祯微微一笑,接着道:“方先生,若是我进了畅春园不出来,又或者是隔三岔五进一次,八哥、四哥他们会是何反应?” 方苞不由一怔,弘晳进畅春园,大家对立皇太是颇有争议,但十四爷却不同,康熙在朝堂上曾明确的暗示有立十四爷为储君的意思,十四爷进了畅春园,不仅有机会了解康熙中风的底细,而且可以让一众皇子束手无策。 八爷即便是完全掌控了步军营人马,也没胆子去打畅春园,十四爷在畅春园不出来,完全就由明处转入暗处,他能够了解京城的情况,而八爷、四爷他们却不了解畅春园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八爷他们会如何做? 除了观望,还能如何?联合群臣联名上奏,逼迫上书房大臣公开皇上的病情?十四爷只需隔三岔五散播一些康熙的消息,他们便再无理由,只要能拖个十天半月的,海军就已经进京了。 想到这里,方苞不由点了点头,道:“这法子是好,不过,畅春园的那些个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会允许十四爷如此吗?” “他们也希望京城有个稳定的局面。”胤祯含笑道:“此事,定然是一拍即合。” * 次日一早,仅仅休息半个晚上的步军营兵丁又开始再一次的大索全城,鄂伦岱确实把这次抓捕当做一次实战演练,各翼各营的将领不停的掉换,搜索抓捕区域亦是不断变换,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大队小队的兵丁穿梭不停。 京城官员百姓原本就人心惶惶,这种情形下,就更感恐慌,不少人都是闭门不出,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临近午时,畅春园园门再度大开,富尔丹再次率领两营兵丁急驰而出,径直奔向西城区,在众人的猜疑中,将十四阿哥胤祯接进了畅春园。 整个京城登时就沸腾起来,争论的不可开交,有说是康熙清醒了,召见十四阿哥,也有说,这仍然是十四阿哥一手策划,两边各持一词,参与争论的人也越来越多。 胤禩、胤禟、胤誐三人听闻这消息,不由皆是一楞,半晌,胤禟才道:“十四弟进畅春园,若是不出来,无异于釜底抽薪,若是很快出来,自然是皇阿玛清醒了,无论是哪种情形,咱们都没戏。” “那弘晳进畅春园,所谓立皇太孙的事情,是不是十四弟策划的?”胤誐接着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胤禟烦闷的道:“现在已经没有探究的必要了。” 胤禩却是沉吟着道:“十四弟会否是给咱们唱空城计?在畅春园瞎转一圈出来,谎称皇阿玛醒了。” “这些都不重要。”胤禟轻叹了一声,道:“十四弟进畅春园,若是并非皇阿玛召见的,咱们同样被动,有了第一次,就能有二次、三次,畅春园就跟老十四家的后花园一样,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皇阿玛的消息都由他说了算,八哥可敢妄动?” 胤禩登时无语,即便有步军营在手又如何?老十四明明处于劣势,却仍是让他处处束手束脚,老十四只需隔三岔五的进畅春园逛一圈,随便散播一些康熙的消息,他就只能干瞪眼,除非是甘冒奇险,孤注一掷,可他敢吗?能吗?至少有一半的八党大臣不赞成。 (未完待续) 第475章 册封皇太子 胤祯、富尔丹一行在畅春园大门口下了马,而后步入畅春园,一路上,胤祯随意看了看,但见里面亦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戒森严,便偏头瞅了一眼紧随其后的领侍卫内大臣富尔丹,含笑道:“富大人,可曾为我准备好歇息的地方?” 富尔丹微微笑了笑,低声道:“十四爷觐见了皇上,若是要休息,下官再为您安排不迟。” 康熙醒了!胤祯猛的停住脚步,回身盯着他道:“此言当真?” 富尔丹重重的点了点头,却是未做声,胤祯登时就加快了脚步,直奔青溪书屋而去,心里却是翻滚不已,康熙已经醒了!病情如何?是无恙、微恙?还是瘫痪?醒了多长时间了?未何一直没有风声传出?是康熙主动召见自己,还是听闻了自己的计划才愿意见自己? 一路胡思乱想,赶到青溪书屋大殿前,李德全便匆匆迎了上来,躬身道:“奴才给十四爷请安了。”胤祯见他眼圈微红,显然是哭过,心里不由一沉,康熙难道是瘫痪了?正待开口问一问,李德全已是直起身道:“十四爷快进去吧,皇上等着你呢。” 进入到康熙寝殿,胤祯才发现康熙御榻前不少人在忙活着,急趋了几步上前,便见康熙半躺在**,七天未进食,看着消瘦远了,他不及细打量,连忙跪下叩头道:“儿臣胤祯,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寿金安。” 见胤祯叩头请安,康熙微微抬起左手挥了挥,将侍侯他的太医和宫女都屏退后,他才虚弱的道:“免礼,坐到朕身边来。” “谢皇阿玛恩典。”胤祯叩谢后,却不敢坐到康熙的**,而是膝行了几步,跪在康熙的身前,抬头端详了康熙一眼,见他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只一双眼睛还算清明,不由眼眶一红,哽咽着道:“皇阿玛,儿臣不孝。” 康熙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缓缓的道:“你很好,没让朕失望。”停了片刻,他才接着道:“天有不测风云,大清也不能总是逃不脱争储的厄运,秘密立储,就留给你去完善。” 猛然一听这话,胤祯不由一怔,康熙这是要立他为太子?他心里登时就一阵狂喜,康熙此时身体虚弱,他也懒得去玩那套谦逊辞让的过场,立刻稳重的磕了个头道:“儿臣胤祯,谢皇阿玛恩典,儿臣定然不负皇阿玛的教导,兢兢业业,使大清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康熙微微颌首,略微停顿,才说道:“朕虽已清醒,但右侧已无知觉,你要负起监国之责。” 胤祯心里一惊,康熙果然是偏瘫了,他忙道:“皇阿玛,儿臣这几日多方打听,据说藏族的郎中多对中风深有研究,儿臣已三日前就已谴人快马前往拉萨,皇阿玛无须担忧,偏瘫之症完全可以恢复。” 偏瘫之症可以恢复,康熙是很清楚的,听的胤祯这番话,他仍然是大感欣慰,大病初愈,他精力差了很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顿觉疲累不堪,休息了片刻,他才道:“着李德全去叫他们进来。” “儿臣尊旨。”胤祯起身张望了一下,见李德全远远的站在门口,便伸手示意叫人,立刻,嵩祝、富宁安、雅尔江阿、伊德、富尔丹几人便鱼贯而入。 一见这情形,胤祯便知这立太子的旨意早就拟好了,这是要当众宣读了,果然,一众人进来请安之后,康熙便虚弱的道:“李德全,宣旨。” “喳。”李德全躬身自御案上取过一轴圣旨,展开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万方,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朕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 皇十四子胤祯,品行端肃,器量宏伟,才德兼备、宽惠待人,至孝至诚,深肖朕躬,堪承大统,着册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暂行监国。钦此。” 胤祯急忙磕头谢恩,道:“儿臣胤祯领旨谢恩。”而后双手接过圣旨,站起身来。 嵩祝、富宁安、雅尔江阿、伊德、富尔丹等人立刻便转身向胤祯行二跪六叩首大礼,胤祯强行压住心里的狂喜,他实在是没想到,今日进畅春园,原本是抱着借康熙的名头吓唬老八他们的,满想到到一进园,竟然就被册立做了太子。 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了这个身份,老八、老九、老十他们将彻底的死心,老四、老三再敢玩阴的,必然要毫不留情的打击。 康熙的偏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恢复,中风之后,他的身体定然是大不如前,能否再活十年,实在是难说,不过,康熙的威信实在是太高了,这几年,还得小心谨慎一些,若是再步老二的后尘,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想到这里,胤祯转身在康熙面前跪下道:“皇阿玛,我朝对皇太子仪注多有僭越之处,儿臣恳请皇阿玛予以适当削减。” 见胤祯神情肃然,语气沉稳,在受封皇太子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请削减皇太子仪注,康熙不由大为欣慰,老十四在通州夜谈就提及过此事,此时,又旧事重提,看来是出自真心,他能如此自持,必然不会再现与胤礽的矛盾。 略微沉吟,康熙便颌首道:“此事,你与李光地先行商议。” “儿臣尊旨。”胤祯忙躬身回道。 康熙又道:“皇太子册封大典,朕已命人去选黄道吉日,定下之后,再通知你。” 对这些个虚的,胤祯是真不重视,不过,历来对皇太子的册立,都是朝廷的一大盛事,他现在身为储君,在礼仪上,却是不敢再马虎,但眼下忙的一塌糊涂,他实在不想分心,因此,他便躬身回道:“皇阿玛,能否等皇阿玛身子大好之后,再行册封大典?” 康熙听的微微一笑,道:“朕也想亲自参加你的册封大典,那就缓缓吧,先诏告天下,以稳民心。” (未完待续) 第476章 兄弟归心 不举行册封大典就诏告天下,这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前面胤礽两立太子可都是隆重之极,上书房大臣嵩祝微微楞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康熙两度昏迷,虽然清醒,却仍是担心再有不测,所以才仓促立储,以固国本,圣旨中的深肖朕躬,堪承大统,等语,便隐隐有传位诏书的意思。 皇太子仪注有不少地方皆有僭越之嫌,康熙对此亦是颇有微辞的,却来不及修改,便又匆匆立储,可见其仓促,亦可知康熙在发病之前,根本就无立储之意,这推迟册封大典是否有意敲定皇太子仪注事宜之后,再行册封? 康熙大病初愈,精力不济,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并微微合上了眼睛,见此情形,胤祯不敢让他太过费神,便不言声的跪安,退了出来,出了青溪书屋,他仍是禁不住回首望了一眼,进去时,他还是亲王,出来就已经是皇太子了,而且还是监国的皇太子。 所谓监国,便是代行皇帝权利,处理国事,眼下头等大事,自然是维护京城的稳定,一行人进入偏殿,胤祯在首位上大马金刀的坐下,嵩祝、富宁安、雅尔江阿、伊德、富尔丹等人则都是站着,如今胤祯是皇太子,是半君,他们可不敢稍有失礼。 胤祯扫了几人一眼,才道:“皇上清醒过来是大事,有利于京城的稳定,必须广为宣扬,再有,皇上昏迷了七日,之前,又是万寿庆典,想来朝务政事积压甚多,通知在京三品以上官员,本王明日在畅春园听政。” 几人心里都清楚,胤祯此举在于消除一众官员的猜疑和疑心,上书房大臣嵩祝、富宁安两人忙躬身道:“奴才立刻谴人通知各部院寺监府主官。” 胤祯又接着道:“皇上大病初愈,畅春园一应戒备不得松懈,不过,为妨造成紧张气氛,须得外松内紧,其他各旗兵丁,着分批归位,以稳定京城民心。” 如今,既是有储君监国,自然是不虑有人敢起兵做乱,雅尔江阿、伊德、富尔丹三人齐齐躬身应道:“尊令。” * 康熙中风清醒过来,并且下旨立十四阿哥为皇太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师内外。 合城士绅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纷纷涌上街头证实消息是否真实,士绅百姓倒也不是特别拥戴十四阿哥,谁当皇太子,跟他们毫不相干,只是,有了太子,即便康熙驾崩了,京城也不会大乱,这才是他们高兴的真正原因。 一众宗室勋贵,王公大臣则是长松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是天下太平了,康熙终于下定了决心,立十四阿哥为太子,康熙春秋已高,此次中风,身体亦将大为衰弱,不可能有精力再废黜一次太子,朝廷经不起如此反复的折腾,十四阿哥也远非二阿哥可比,康熙想要废黜他,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以康熙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四阿哥成为太子,海外分封、澳洲移民、远征欧美、四大恒、远洋贸易船队等他提议推行的这些事情都将得大力的推动,对朝廷而言,对宗室而言,皆是大利。 一众有野心争储的皇子,这下也该彻底死心,十四阿哥本身就财力雄厚、势力庞大,不仅有十四党而且还掌控着海军部近十万的兵力,如今又有了太子的名份,谁还敢轻举妄动? 廉郡王府。 胤禩、胤禟、胤誐三人听闻这消息,皆是默然不语,这消息对老八、老九两人而言,不啻于一盆冰水,将二人浇得从头凉到脚。老十倒是无可无不可,老十四当太子与八哥当太子,对他而言,没多大的区别,他反正就是一逍遥王爷。 默然了半晌,老九胤禟才幽幽的道:“皇阿玛何以突然改变了主意,肯立老十四为太子的?” “这事确实有些蹊跷。”胤禩点了点头道:“去年百官公请立储,皇阿玛都不曾动心,显然是心有顾虑,何以会突然解开了心结。” “木已成舟,再探究此事缘由,又有何益?”胤誐却是淡淡的道:“八哥,咱们现在该如何做?” “还能如何做?”胤禟白了老十一眼,道:“收拾下,准备去恂王府恭贺。” 胤禩点了点头道:“咱们与十四弟有言在先,谁上位都须鼎力支持,十四弟既然已经立为皇太子,八哥也没什么好说的,死心塌地做个王爷。”略微沉吟,他又吩咐道:“九弟,您去步军统领衙门跑一趟,警告鄂伦岱,夹着尾巴做他的九门提督,眼下是十四弟监国,要是他被十四弟抓住把柄立威,别说咱们到时候救不了他!” 恂亲王府,合府上下简直是乐翻了天,上上下下都是喜形于色,嫡福晋完颜海若与侧福晋珈宁闻报后,皆是兴奋异常,冷静下来后,海若才对珈宁道:“吩咐下去,马上会有不少皇族宗亲、勋贵大臣前来恭贺,让他们都收敛点,别给主子丢人。” “还是姐姐思虑周详,我这就吩咐下去。”珈宁说着盈盈出了殿房。 留在银安殿等候消息的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方苞等人也是万未料到胤祯进了趟畅春园,竟然被封了皇太子,而且还是监国太子,这个结果,实在是大为出乎几人意料,一个个皆是喜形于色。 十五阿哥胤禑却是起身笑道:“十三哥、十六弟、方先生,您们安坐,如此大的消息,京报铁定要加刊,大力报道,我先回报馆。”说着又对胤禄吩咐道:“十六弟,十四哥回府,您问问十四哥对京报的报道,有无特别要注意的地方。” * 胤祯出了畅春园,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半路转道去了李光地府邸,削减皇太子仪注的事情不能耽搁,康熙没让礼部参与,却让他与李光地商议着办,这事颇不合法理,胤礽之前的太子仪注就是胤礽的外叔公,亦是胤礽党羽的核心人物索额图参与议定的。 索额图有意提高太子的地位和影响力,所制定的太子仪注在很多方面都有僭越之嫌,李光地是康熙一手塞进十四党的,堪称十四党大旗,康熙岂能不知,何以又让他与李光地商议?康熙此举是何目的? 闻报胤祯前来,李光地立刻命人大开中门,率着合府上下在大门口恭迎,胤祯如今是太子身份,已是半个君主,这礼仪是万万不能疏忽的。 胤祯骑马抵达李府大门前,见李光地如此隆重的迎接礼仪,不由暗忖,这一做了太子,不知不觉间,与一众兄弟和大臣的距离就拉开了,胤礽之所以被两立两废,尽失人心,与此也不无关系,自己可要多注意一点。 见胤祯下马,李光地立刻率着家人恭敬的行二跪六叩首大礼,袋的礼毕,胤祯忙上前实打实的扶起李光地,含笑道:“本过王顺道路过,打搅晋卿的静养了。” “皇太子殿下前来探望微臣,微臣荣幸之至。”李光地躬身礼让道:“太子殿下请。” 两人进入书房,落座奉茶,屏退下人之后,胤祯便微笑着开口道:“没有外人,晋卿不必客气,我可不想跟二哥一样。” “十四爷荣辱不惊,时时如履薄冰,既是宗室之福,亦是朝廷之福,老臣在有生之年,能见十四爷册立太子,死亦瞑目了。”李光地缓缓的说道,对于康熙的突然立储之举,他前后串连起来琢磨了半晌,对康熙之前的异常举动,已大致想明白,不过,他生性谨慎,见胤祯并未有骄气,也不愿意主动提及。 见李光地话语隐含告戒,胤祯微微点了点头,虽然已是皇太子,但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上,仍然是康熙的天下,若是得意忘形,狂妄自大,绝对是步胤礽后尘的下场,略微沉吟,他才道:“皇上虽然清醒却是留下了偏瘫的后遗症,短时间内,难以恢复。今日被立为太子之后,我曾建言削减皇太子仪注,皇上要我与晋卿先行商议。” 李光地一听,便知康熙为何要胤祯与自己商议,也知道胤祯肯定想不明白,微微沉吟,他才道:“皇上龙体欠安,十四爷又新立太子,能及时恳请削减皇太子仪注,此举大善。 康熙三十三年,礼部曾向皇上上奏,祭祀奉先殿时的仪注,要将太子的拜褥置于槛内,皇上下令礼部尚书沙穆哈将太子的拜褥设于槛外。沙穆哈请求皇上下旨在档案中记录此事,皇上却下令夺了沙穆哈的尚书之职。 此事,当时影响甚大,是以,皇上才令十四爷与老臣先拿出个具体的削减方案来,并无他意,十四爷不用多虑。” 听闻这其中还有如此一段缘由,胤祯不由放下心来,康熙别无用意便好,人老了,病了,有时候的想法会很幼稚或者是固执,他不得不小心一点,眼下情形,小心无大错。 稍稍沉吟,李光地又接着道:“具体的削减方案,十四爷有何意见?” 对一应仪注,胤祯根本就不在乎,略微沉吟,他才道:“一应仪注稍比皇子高点便可,与皇帝的仪注要有明显的差别,晋卿看着削减即可。” * 自李光地府邸辞别出来,胤祯便赶回恂亲王府,听闻亲卫回报大门口停有不少轿子,有便骑马自偏门进了府,进了府,他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一废胤礽之前,皇上曾经对意图亲近胤礽的宗亲大臣严加惩处,达春,找两个机灵的去前门和接待的厢房、花厅将这消息散播出去。” 闻报八阿哥胤禩三人在书房候着,胤祯便直接进了书房所在的院子,书房前厅,胤祥和老十六正陪着胤禩、胤禟、胤誐三人闲聊,一见胤祯进门,众人登时都站起身来,胤祥率先抱拳半鞠,道:“臣兄胤祥,见过皇太子。” 老十六亦是有样学样,抱拳半鞠道:“臣弟胤禄见过皇太子。” 胤禩稍一犹豫,亦紧跟着抱拳半鞠,道:“臣兄胤禩见过皇太子。” 老九、老十两人自然是紧随其后见礼。 待五人礼毕,胤祯才微笑着道:“诸位兄弟,日后,自家兄弟私下相见,一律不须多礼,一旦御极登基,便是孤家寡人,我想多享受几年与兄弟们的亲情,还是叫我十四便可,无须拘礼。”说着,他便伸手道:“大家随便坐,若是因此而显的生分,我宁愿暂时不要这太子之位。” 一见胤祯不似客套,胤祥便笑道:“既是如此,咱私下就不拘礼了,十四弟,皇阿玛病情如何?” 见几人仍是站着,胤祯便径自落座,而后伸手礼让了一番,这才道:“皇阿玛留下了偏瘫的后遗症。” 一听康熙竟然是偏瘫,众人都不由暗道,难怪康熙突然决定立老十四为太子,并且命其监国,原来是偏瘫了,根本就无法处理朝政。 胤祯扫了众人一眼,接着道:“中风留下的偏瘫是可以慢慢恢复的,皇阿玛春秋正盛,恢复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是需要时间而已。” 胤禩却是一揖,道:“八哥恭贺十四弟得尝夙愿,立为储君。” 这一带头,一众兄弟纷纷高声祝贺。 待得众人安静下来,胤祯才看向胤禩,道:“八哥,之前的誓言,可还记得?” 见胤祯直接开口相问,胤禩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老十四既然如此相问,就说明对他们没有怨恨,他当即便道:“不敢或忘,八哥无时不谨记于心,十四弟如今既已立为储君,八哥从今以后,死心塌地的做一贤王,竭心尽力辅助十四弟。” “八哥重情重义,能得八哥倾心辅助,实乃十四之幸。”胤祯说道。 “十四弟如此谬赞,八哥愧不敢当。”胤禩谦虚的道。 胤祯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胤祥,道:“十三哥,烦您跑趟雍亲王府,让四哥近日起程前往噶罗巴与征欧使节团汇合,此次京城之乱,我不追究他,但帐要记着,他若能园满完成欧洲之行,所有旧帐,我都跟他一笔勾销。” 一见胤祯当众如此表态,胤祥心里不由一喜,忙一揖道:“十四弟器量宏伟,胸襟宽厚,十三代四哥先行谢过。” (未完待续) 第477章 升级 雍亲王府,后花园,南院小屋。 四阿哥胤禛与邬思道两人相对而坐,皆是默然无语,康熙从昏迷中清醒,并且立老十四为太子的消息,对胤禛的打击不可谓不小,眼见鄂伦岱已经蠢蠢欲动,他抽调的人手也开始在京郊集结,马上就可以在京城大闹一场。 不想这结骨眼上,康熙却清醒了,而且还将老十四立为太子,彻底断绝了胤禛争储的念头,他的心情自是可想而知。 老十三胤祥前来传信,要他尽快启程南下噶罗巴,更是让他沮丧,看来,老十四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不离京,很可能马上就要遭受到老十四的严厉打击,由此亦可猜测,老十四对他在进行暗中监视。 默神了半晌,邬思道缓缓开口道:“四爷,识实务者为俊杰,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近日启程南下吧,欧洲之行,能够顺利的话,四爷也不是没有机会。” 还有机会?胤禛一楞,才颓然的道:“海军在老十四手上,咱们前往欧洲的人手老十四不仅清楚,而且会限制,还有什么机会?” “思道所指,乃是还有争储的机会。”邬思道笃定的说道。 争储的机会!胤禛登时犹如看到老鼠的猫一般,身子立时就向前一倾,热切的盯着邬思道,康熙难不成,还会三废太子?不过,老十四岂是胤礽可比的?废他可不容易,他急切的问道:“邬先生何出此言?老十四可不象二哥。” 邬思道也没卖关子,稍一沉吟,便道:“四爷,皇上此次立十四爷为储君,乃是被逼无奈!这就是祸根所在!” 被逼无奈?谁敢逼迫康熙?转念间,胤禛便明白过来,是为形势所逼!他立时就精神一振,这话有理,去年百官奏请立储,康熙根本就没有立储的打算,此次之所以立老十四为太子,完全是因为偏瘫,不能正常处理朝政。 “皇上两度昏迷,时间长达七日,此次清醒,必然是极度虚弱,又发现半边身子没知觉,心中之恐慌忧虑,可想而知。”邬思道侃侃而道:“大清立国以来,频繁出现争储,太宗、世祖,皆是如此,及至今朝,已是越演越烈,皇上生怕病情反复,身后又现争储混乱局面,是以,才匆匆立储,以固国本,以安民心。 我方才琢磨了下,皇上第一次短暂清醒,撤换九门提督,将十四爷的仇敌鄂伦岱任命为九门提督,可谓是大有深意。” “可是有意试探考察?”胤禛沉吟着道:“莫非在那时,皇上就感觉自己的病情严重了?” 邬思道点了点头,道:“皇上发病之后,身边没有离过太医,对于病情的轻重,脉象变化,太医岂能不知?极有可能,皇上在那时便已出现偏瘫,按理,皇上便应该立储,但皇上却仅只撤换九门提督。 任命鄂伦岱为九门提督,皇上主要考虑三点,一则是防止十四爷乘机逼宫。二则是试探十四爷有无谋逆之心。三则是分化十四党与八党,避免出现十四爷一呼百应的现象。” 胤禛微微颌首道:“第一和第三点,都不难理解,是皇上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但第二点却是颇为费解。” 邬思道想也未想,便脱口说道:“十四爷财力惊人,又掌控着数万海军,足以横扫京城十万八旗禁旅,朝中王公勋贵、文武大臣支持者众,声望威信亦是如日中天,在诸皇子中,可谓是占尽了优势。 皇上突然中风昏迷,却将十四爷的仇人鄂伦岱任命为九门提督,不仅轻而易举的分化瓦解了十四党与八党的联盟,而且还造成两党对持的局面,甚至可以说,一举将十四爷陷入了险境。 面对皇上的不信任,面对京城险恶的局势,手中又握有足以横扫京城八旗禁旅的强大海军,只要出了京城,进可以入京争雄,退可以割据南洋澳洲,四爷,易位而处,您处于十四爷的处境,您会如何?” 扪心自问,绝对会出京,胤禛心里暗忖,一旦出了京,便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最不济,也大可以在南洋、澳洲自立称帝,略微沉吟,他便问道:“老十四何以不出京?是窥破皇上的意图?” “四爷可是明知顾问?”邬思道含笑道:“十四爷眼界宽阔,气魄宏伟,要的是这整个天下,非是割据一隅之地。” “老八也太不济事了,眼睁睁的错过了这大好机会。”胤禛轻叹了一声。 “四爷这话可就有些小看八爷了。”邬思道微微笑着道:“八爷之所以能够形成如今的局面,便是因为他广结善缘,待人亲切,重情重义,品行端正,十四爷与八爷关系亲密,分分合合,众人皆知,即便是与十四爷争储,八爷也万不敢痛下杀手,否则,他多年辛苦建立的形象便会废毁之一旦。 之前的局面,八爷即便是先下手为强,孤注一掷解决了十四爷,等待他的,不会是皇位,而是身败名裂,反倒是白白便宜了四爷、三爷,八爷岂会堪不破这点? 再说,十四爷也忒狠了点,先抛出个立皇太孙的假象以迷惑转移八爷的视线,见鄂伦岱蠢蠢欲动,意图搅乱京城拖八爷党下水,干脆又赤膊上阵,自己进了畅春园。 就算皇上没及时醒来,八爷也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十四爷才是大才,皇上昏迷不醒,他仍然是将皇上利用到了极点。” “方才不过是一句牢骚而已。”胤禛含笑道:“咱们把话题扯远了,邬先生接着说。” 邬思道呷了口茶,微微沉吟,才接着道:“十四爷在这种情况下,逆难而上,不仅没有逃避出京,反而是尽力周旋,稳定京城局面,既说明他心志不小,亦足以说明,十四爷没有谋逆之心,皇上这才放心立其为储君,因为眼前局势,唯有立十四爷,才能避免出现争储的情况发生。 四爷不妨仔细想一想,皇上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还要防备十四爷,还要先考察十四爷有无谋逆之心,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皇上一直以来对十四爷是深具戒心,这次立十四爷为储君,完全是担心病情恶化,担心无法正常理政,诸皇子借机逼宫,担心局势恶化到他无法掌控的地步,可以说完全是被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略微一顿之后,邬思道又接着道:“皇上若是无法康复也就罢了,但中风引发的偏瘫,有不少是可以完全康复的,一年、两年、三年之后,皇上完全康复了,将是什么情形?即便三年之后,皇上才不过六十有三。十四爷本身就势力庞大,融合了八党爷,监国数年之后,又是何景象? 届时,皇上春秋正盛,身康体泰,又是千古雄君,岂能容忍大权旁落?十四爷势大财雄,监国经年,正初步享受君临天下之滋味,又岂会轻易交出手中的权利? 两人之间,必然围绕着皇权暴发一场激烈的冲突,就朝廷争斗而言,我还真是不看好十四爷,因此,思道大胆断言,四爷还有争储的机会。” 这倒真不是画饼充饥,若是康熙恢复的情况良好,两人的冲突,可以说是在所难免,胤禛心里登时又充满了希望,还有机会,不能放弃! *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胤祯就进了畅春园,赶到青溪书屋康熙的寝殿外磕头请安,未听见里面有动静,心知康熙身体虚弱,应该还在昏睡。 他也不敢打搅,轻脚轻手的便欲折返回大门口,才行的不远,李德全便匆匆追了上来,急声道:“太子殿下,皇上已经醒了,叫进呢。” 康熙醒了?胤祯心里一喜,快步往康熙寝殿而去,他特意安排在畅春园举行早朝,便是准备叫几位王公大臣、上书房大臣、部院大臣来叩见康熙,以免有人怀疑立皇太子、监国等事又是他一手策划的骗局,毕竟他曾经一手策划了召弘晳进畅春园,放出康熙欲立皇太孙的流言,事关京城稳定,谨慎一点,小心无大错。 康熙虽然醒了,却是无法起身,只能是半躺着,任由一众太监宫女给他换衣、洗漱,胤祯进殿后,直接赶到榻前叩头请安。 康熙的精神比起昨日要稍好一些,轻声吩咐道:“赐座,奉茶。” 李德全亲自搬来一个锦墩,康熙却是嫌他摆放的远了,伸出左手示意近些,胤祯谢恩之后,才从容落座,奉上茶水之后,一众太监宫女尽数识趣的退下,独有一个年轻宫女留在康熙身边,胤祯不由诧异的瞥了她一眼,虽然年轻,却姿色平平。 康熙却是淡淡的道:“是个聋哑人。” 原来是个聋哑人,难怪康熙留在身边侍侯,只不知道是才招进宫的,还是原来就在宫里,胤祯也懒的多想,略微沉吟,便开口道:“皇阿玛,儿臣在处理朝务方面,未有多少经验,之前也未曾独立监国。” 一听这话,康熙不由含笑道:“老十四也有露怯的时候?”略微一顿,他才道:“身为君王,处理政务,首在无私,其次则要胸有全局,再次,必须力求务实。 具体的说,处理政务要沉稳、冷静、仔细、谨慎,一切政事皆国计民生所关,最为重大,必处置极当,否则,难获实效。你之前极少临朝处理政务,初始之时,要少说多听,谨慎表态,要兼听,听不同阵营的意见,要谦虚,听得进不同意见,甚至是与你唱反调的意见。 要多琢磨,一众大臣的出身、履历、背景、立场、利益关系都需了若指掌,一众大臣,大公无私者极少,所奏者,皆有各自的目的和利益,必须加以甄别。” 一口气说到这里,康熙不由停顿了片刻,而后,又才接着道:“朕精力不济,慢慢教导于你,如今,你身为太子,必须加强学习,以增长才干、敦励品行修养、丰富治国之略,‘经筵日讲’效果很不错,你须得日日进讲。” 日日进讲,胤祯一听就头大无比,这皇帝还真是不好当,不过,他哪里敢有微辞,很是诚恳的道:“儿臣谨尊皇阿玛圣谕,必定日日进讲以增才干见识、敦励品行,丰富治国之略。” 康熙微微颌首道:“你之才干,眼界、见识皆是不凡,切忌自满狂妄,务必谦虚谨慎。” “儿臣定当恪守皇阿玛教诲。”胤祯说完之后,接着便道:“皇阿玛昏迷七日夜,不少王公大臣皆是牵挂不已,听闻皇阿玛醒来,皆欲前来请安,儿臣恳请皇阿玛允准。” 康熙醒后,对胤祯这几日的所做所为皆是一清二楚,一听这话,便知其心意,略微沉吟,他便微微颌首,道:“见两拔吧。”顿了一顿,他又接着道:“朕原本是想亲自为你主持一个隆重的册封大典,但却不知何时才能下床行走,册立你为太子,既已诏告天下,若是册封大典推的太迟,必遭非议,四月初三,便是黄道吉日,册封大典就定于四月初三吧。” “谢皇阿玛恩典。”胤祯道谢之后,又宽慰道:“皇阿玛,中风偏瘫不仅要重于治理,亦要重于自身锻炼,皇阿玛体质好,每日里让人搀扶行走,定能很快恢复如初。” 康熙点了点头,道:“难得你有这番孝心,去,将他们叫来。” * 畅春园大门外,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王公勋贵、文武大臣,这几日,京城的局势可谓是一日三惊,康熙中风昏迷,撤换九门提督,弘晳进畅春园,谣传康熙欲立皇太孙,新任九门提督鄂伦岱遇刺,大索全城,康熙清醒,立十四阿哥为太子,至此,京城中一场险些酿成大变的争储之变,胎死腹中。 监国太子胤祯今日在畅春园举行第一场早朝,京城三品以上大员齐集而至,这可是胤祯被立为太子的第一次早朝,敢缺席不来,那就纯粹是嫌官帽子太大了,生病也要爬起来,况且,谁都想清楚知道康熙的病情到底如何了,这可是至关重要。 (未完待续) 第478章 入主东宫 十四阿哥胤祯本身就势力庞大、财力雄厚,声望素着,如今被立为皇太子,近期与十四党分分合合的八爷党极可能彻底的倒向他,融合了八爷党的十四党,实力将庞大到什么程度?一呼百应也不足以形容,操纵朝局,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康熙若是病情严重,那没得说,削尖了脑袋也要往十四党钻,但若是康熙的病情并不严重,那可就要好好掂量一番了,康熙是绝对不会容忍大权旁落的,也不会容忍太子操纵朝局,触犯皇权的,极有可能又要进行新一论的清洗。 因此,康熙的病情直接关系到他们的站队,关系到日后的仕途前程,由不得他们不关心,这几日,这些个官员们,可没少研究中风的病症,特别是对中风昏迷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最为关心。 因是在畅春园,皇族宗亲和文武大臣也没分开,一众王公大臣各自都依照自己的圈子,三、五成群的低声议论猜测着康熙的病情,讨论着胤祯被立为太子,并且以太子身份监国,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一众皇子亦是泾渭分明,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三、老十五、老十六聚集在一堆,老五、老七、老十二扎在一块,老三、老四皆是呆在轿中没露面。 对于老十四被立为太子,老五胤祺三人倒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他们反正是不争储,对此,他们也并不如何感到意外,相对老八、老四、老三而言,立老十四为太子,对他们益处可谓是最大。 立老十四为太子,至少海军会持续发展,远征欧美,不会被搁置下来,美洲、非洲的海外分封亦会继续甚至是大力推行,他们皇子有可能会被允许分封海外,毕竟老十四是赞成皇子参与海外分封的。 老八、老十三他们这一群人数最多,消息也最灵,又是最大的受益者,因此,几人也最是轻松,既然已经彻底与老十四合在一起了,老九胤禟又开始掂量起南洋的金矿开采培训了,正拐着弯的向老十三打探婆罗洲的情况。 “婆罗洲那地方,我听说过,听说面积比吕宋更大,从噶罗巴乘船过去,不要两日便到。”胤祥侃侃说道:“那地方沿海一代尽是平原,据说比吕宋更好,也不知道,当年西班牙人怎么就选中了吕宋那地方。” “老十三在海军混了这长时间,这都不知道?”胤誐接过话头道:“西班牙人选中吕宋是为了便于与我大清进行海上贸易嘛。” “不全是这原因。”胤禄含笑道:“十四哥说过,吕宋岛后面,是黑潮的起源地,西班牙人的商船队可以顺着黑潮航行到美洲的阿卡普尔科港。” “海军可真是历练人的地方,老十六这才去了多长时间?”胤誐打趣着道:“您看看,什么黑潮,阿卡普尔科港,说的那叫一顺溜。” 胤祥对黑潮对远征美洲的事情可谓是知之甚详,正待赞老十六几句,却听的八阿哥胤禩道:“十四弟出来了。”抬头望去,果见胤祯已是快步从畅春园内走了出来,看样子不似举行早朝,他们几人立刻就迎了上去,一些王公勋贵、上书房大臣、部院大臣也都纷纷迎了上去。 胤祯一出畅春园大门,一群人便乱哄哄的迎了上来,乱糟糟的请安见礼,待众人起身,他扫了众人一眼,才逐个的点名道:“三哥、十哥、崇安、德昭、上书房马齐、礼部陈元龙、吏部吴一蜚、刑部胡会恩、兵部满殷特布、工部张廷枢,皇上今日精神尚好,你们进去给皇上请安吧。” 一听可以觐见康熙,被点到名的急忙就在旁边列好队,未被点到名的都眼巴巴的望着胤祯,能够觐见康熙,自然就清楚康熙的病情如何,一众大臣,特别是三品的大臣对这个机会格外的看重,三品到二品,那可是一个大坎,面对如此难得的站队机会,他们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胤祯微笑着看了众人一眼,才开口说道:“皇上大病初愈,不宜太过劳累,仅召见两拔大臣,第二拔,都察院明安、顺天府王懿、太仆寺李华之、通政使司周道新……” 胤祯领着两拔官员进了畅春园,外面一众王公勋贵、上书房大臣、部院大臣不由纷纷四散开来低声议论起来,胤祯虽是随口点名,可前去觐见康熙的官员却是包含了各部院寺监官员,他们也不虑打探不到消息。 青溪书屋,寝殿,康熙半躺在宽大的御榻上,他清楚胤祯此举的目的,也清楚一众大臣的想法,因此,他让领侍卫内大臣雅尔江阿将一拔王公大臣领至十余步的距离外磕头请安,提起精神跟三阿哥、十阿哥说了几句废话,便将他们打发了出去。 第二拔进来的基本都是三品大员,康熙仅仅问了顺天府府尹王懿几句有关刺杀九门提督鄂伦岱的事情,便将他们打发走人。 外面虽然天已大亮,寝殿里光线却并不好,距离十余步之遥,众人匆匆一瞥之下,根本就无法看清楚康熙的面色,只看到康熙是躺在**,听说话的声音,亦不是很虚弱,一众人等躬身退出寝殿之后,只能是在心里暗暗的揣摩着康熙病情。 畅春园大门口,一众王公大臣见去觐见康熙的人出来了,都知道新上任的监国太子胤祯的第一次听政要开始了,急忙都按各自的品级列好队。 三声净鞭响过之后,胤祯稳步从畅春园内走了出来,在临时搬来的龙椅前站定,扫了面前一众翎顶辉煌的王公大臣,他心里不由微觉激动,他这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康熙偏瘫能否康复尚在两可之间,即便能够康复,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康复的,他这个监国太子现在就是大清帝国的当家人。 微微陶醉了一下,胤祯便沉声道:“李德全,宣读皇上圣谕。” 康熙特意派来给胤祯撑腰的李大总管忙躬身“喳。”了一身,而后,抬起身展开圣旨,扬声将康熙立胤祯为皇太子的圣旨当场宣读了一遍。 听李德全宣读完圣旨,一众王公大臣立刻开始向龙椅行礼跪拜,三跪九叩之后,又再向胤祯行二跪六叩大礼,礼毕,胤祯才沉声道:“诸臣工平身。” 自此,虽然还未册封,但胤祯的皇太子身份却是已经确立下来。 * 四月初三,举行正式的皇太子册封典礼之后,毓庆宫迎来了他的新主人,大清第二个皇太子胤祯。 中断多年的御门听政——乾清门听政,胤祯从四月初二也开始恢复了,没办法,毓庆宫前门地方太小,乾清宫,他没胆子用,那可是明目张胆的僭越,思来想去,只能辛苦一点了,在乾清门听政,也算是发扬康熙的优良传统。 四月初四,听政之后,胤祯回到毓庆宫批阅奏折,这段时间积压的政务太多,他又是一新手,是以,每日花在批阅奏折上的时间相当长,这事又不能假手于人,他只得咬牙苦撑,最郁闷的是,这几日,他每日下午还要赶去畅春园,一则给康熙请安,二则也就奏折的批阅方面进行请示,顺带让康熙给予指导。 畅春园距离皇宫三十里,他现在是太子,自然不能骑马急弛,只能规规矩矩的坐轿前往,一路急赶,也要一个多时辰,往返就去了半天,他的时间更是不够用,这几日都是在轿子里抓紧时间休息。 正全神批阅奏折,包福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躬身道:“主子,十三爷在外求见。” 胤祯一听,抬头便训斥道:“一众兄弟,随到随见,别弄出那么大的规矩,一切规矩都随恂王府例。”说着,放下奏折,站起身来,道:“赶紧的迎进来,我迎两步。” “喳。”包福全心里委屈,却也不敢多言,忙躬身溜了出去,这些个规矩,都是毓庆宫传下来的,他不过是照搬而已,却未料到碰了如此大一个钉子。 毓庆宫第一道大门,前星门外,胤祥无聊的转着圈子,老十四成了太子,一搬进东宫,规矩就多了起来,远不如在恂亲王府那么随意,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这一切都是规矩,没法子的事。 正自胡思乱想着,却见包福全一溜小跑的迎了出来,到跟前就哈着腰道:“十三爷,您老久等了,快里面请。” 老十三胤祥性情随和,当下就打趣道:“你这个总管怎么亲自迎出来了?” 包福全陪着笑脸道:“好我的十三爷,您就别打趣奴才了,刚刚主子才发作了奴才一顿。” “哦,为的何事?”胤祥不由奇怪的道,老十四轻易不会拿下人撒气的。 包福全讪讪的道:“这事怨奴才,自做主张按东宫的规矩办事,结果惹的主子不高兴,才挨了一顿训斥,主子吩咐,一切规矩都随恂王府例,一众兄弟随到随见。” 这倒是不错,老十四做了太子也还是不讲究礼仪,胤祥一边走,一边微笑道:“这几年,你跟在太子身边的时间少,太子这几年变化不小,你遇事多请示,否则还要挨训。” “十三爷金玉良言,奴才一定谨记于心。”包福全跟在后面陪着笑道。 (未完待续) 第479章 十三出征 毓庆宫是一个长方形院落,前后共四进。正门是前星门,门内为第一进院落,有值房三座,西墙开阳曜门与斋宫相通。过祥旭门则是第二进院落,正殿惇本殿,东西配殿各三间。第三进院东西两侧各有围房二十间,直抵第四进院,正殿即毓庆宫,建筑为工字殿。 毓庆宫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前檐明间开门,次间、梢间为槛窗,后檐明间接穿廊与后殿相通,穿廊面阔一间,进深三间,东西两侧均为槛窗。后殿规模布局皆与毓庆宫一样。 最后一进院内有后罩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悬山顶,前檐出廊,明间开门,次间、梢间为槛窗,东西两侧有耳房,与东西庑房转角相接。 总的来说,毓庆宫的规模、景致、舒适度等各方面与恂亲王府根本就没可比性,但它却是实实在在的东宫,胤祯日常办公便在毓庆宫。 胤祥之前也算是胤礽一党,毓庆宫他也没少来,他也不用包福全带路,轻成熟路的穿过祥旭门,惇本殿,便见胤祯站在毓庆宫大门前等候,他忙急行了几步,上前抱拳半鞠道:“臣弟胤祥,见过皇太子。” “私下见面,无须拘礼。”胤祯微笑着道:“时时如对大宾,我着实乏累,十三哥素来不拘小节,何以也不能免俗。” 胤祥直起身,含笑道:“君臣有别,名分所在,见面的大礼,胤祥可不敢含糊。” 胤祯点了点头,老十三表面看来豪放不羁,实则是很有分寸的,否则他也不可能荣宠不衰,二人寒暄着进殿落座后,胤祯便含笑道:“今日已是四月初四,算算日子,南洋舰队应该快抵达上海了,十三哥今日该是为此事而来吧。” 胤祥今日前来,确实是为了东征倭子国的事,如今京师的局面才初步稳定下来,康熙的病情则短期不能稳定下来,老十四身为监国太子是不可能出京去征倭子国的,老十四不去,东征倭子国,他胤祥就是老大,施世骠总不敢指使他去打下手。 一听胤祯主动提及这事,胤祥微笑着道:“从京城到天津出海,最快也得六、七天时间才能到上海,要不是为了参加您的册封大典,十三早就想请令前往上海了。” 胤祯微微笑了笑,老十三这是见猎心喜,有些迫不及待了,略微沉吟,他才道:“此次东征倭子国,旨在摧毁倭子国的一应海船,以防海军尽数远征之后,倭子国狗急跳墙,骚扰我东南沿海。再则,便是强迫倭子国称臣纳贡,增开商贸关口。 南洋舰队远征欧洲在即,不能将战争扩大,除了江户,其他地方尽量不要上岸,缓个二、三年,咱们腾出手来,再慢慢的收拾那帮倭寇。” 胤祯东征倭子国的目的,胤祥早就清楚,听的这话,他点头道:“远征欧洲事关大清长远发展和海外分封,十三掂得出轻重,必定不会因此而影响远征欧洲。” 胤祯微微颌首道:“轻急缓重之分,倒不须我赘言,不过,十三哥对于倭子国可有十足的了解?” 胤祥闻言不由一怔,倭子国这数十年来一直皆是闭关锁国,之前,他除了知道倭子国盛产铜、银、金之外,根本是一无所知,最近因为海军要东征,他才开始搜集倭子国的资料,但了解也极为有限,微微一楞,他便诚恳的道:“还请太子赐教。” 胤祯呷了口茶,才侃侃说道:“倭子国位于极东大海一隅,地理十分孤立,弹丸之地,却有三千余万人口,可谓地狭民稠。值得注意的是,倭子国人都是同一个民族,这一点,跟我们大清不一样,征服之初,定然会遇到顽强的抵抗,元蒙东征就曾遇到过这种情形。 因为孤悬海外,地域狭窄,倭子国人既自大又自卑,因为生存不易,他们看重实利,崇拜强者,对强者顶礼膜拜,谦恭有加,对弱者则残暴无情,此乃倭子国的岛国劣根性。 针对他们的这一劣根性,此次东征倭子国,不能有丝毫的心慈手软,唯一的登陆战——攻打江户,必须要打出海军的威风来,要将他们打怕打服打的他们主动递降表称臣纳贡,才能坐下来与他们谈。 另外,要注意,倭子国历来阴险狡诈,阴毒无比,善于偷袭,万不能轻敌。具体谈判事宜,由隆科多负责,十三哥和施世骠皆是正人君子,这种事,隆科多擅长。” 打完了,还要谈判?谈什么?胤祥没想到胤祯对倭子国竟然有如此深入的了解,当下便肃然道:“胤祥谨尊太子钧令,必定给予江户以雷霆一击。” 胤祯点了点头,道:“东征倭子国并未经朝廷商议,我如今又是监国太子,一旦有失,不仅是我,连带海军亦要遭人诟病,远征欧洲亦会大受影响,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此次东征倭子国,不能有失,宁愿无功而返,也不能损兵折将,影响远征欧洲。 倭子国足有三千万人,江户更是德川幕府的统治中心,德川家苦心经营了上百年时间,已使江户城成为倭子国最大的城池,人口估计在数十万,非是马尼拉城、噶罗巴城可比,十三哥可有信心?” 一听江户城竟然有数十万人口,还是经营上百年的大城,胤祥心头一喜,眉头一扬,豪气干云的说道:“坚城又如何?还能及得上京师坚固?海军也不是没有攻城的经验,再说,再坚固的城墙也禁不住重磅火炮的轰击,只要打开缺口,海军的火枪兵便无人可挡。 况且咱们又不是要占领,一把火就能烧掉他半个城池,不怕倭子国不服软!若敢顽抗,屠城便是。” 说到这里,胤祥语气一转,道:“不过,这弹药和火炮火枪,太子可的给我们准备充足一些,能够登陆作战的,预计在五千人左右,火器少了可不成。” “倭子国举国也不过十余万兵力,江户一城不可能超过五万,以海军的火器,以一挡十完全没问题。”胤祯沉声道:“火器和弹药供给没有问题,不过,在战场不能有任何遗失,以免倭子国仿制。” 一听火器和弹药充足,胤祥不由信心十足,海军的战力,他可是亲眼目睹过,八旗禁旅在海军面前都只有被屠杀的份,何况是倭子国?他当即朗声道:“十三定能一战而下江户,让倭子国俯首称臣。” 胤祯却是叮嘱道:“十三哥切毋大意,倭子国闭关禁海数十年,虽然没有能与南洋舰队对抗的海上力量,但倭子国的火器皆仿制于荷兰,其兵丁作战亦堪称勇猛,切不可大意轻敌,要尽量发挥海军火炮的优势。” * 胤祯被册封为太子,胤禩、胤禟二人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辛苦经营拼搏了这么些年,终于扳倒了太子胤礽,到头来,却被老十四轻轻松松摘了桃子,说不郁闷,那是自欺欺人,而更郁闷的是,限于以前的诺言,他们还的全力支持、辅助老十四,二人心里的苦楚非是言语所能形容。 早朝之后,胤禟、胤誐两人习惯性的聚到了廉郡王府,胤禩却是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见八哥、九哥兴致不高,胤誐提起话头道:“如今是十四弟监国,咱们不如找十四弟要份差事吧,否则,一天到晚闲的难受。” “十弟无须着急。”胤禩打起精神道:“十四弟之前毫无监国经验,这几日千头万绪的够他忙乎的,暂缓几日,待他理出头绪,自然会有安排的。” 还要等,胤誐心里一阵腹诽,不过,他也知道八哥说的有道理,这段时间不知道积压了多少政务,老十四确实是忙不过来,此时去要差事,无异于给老十四添麻烦。 胤禟闷了半晌,却是突然冒出一句,“八哥,外面的传言,您可曾听闻?” 又有什么传言?胤禩微了下眉头,道:“九弟听闻什么传言了?” “我们倒向十四弟是否太早了?”胤禟闷闷的道:“咱们与十四弟合在一起,势力是否太大?皇阿玛若是康复良好的话,会不会出手打压十四弟,削减十四弟的羽翼,咱们会不会首当其冲?” “这几日八哥可没闲着。”胤禩轻叹了一声,道:“我找了京城的两个名医大致了解了一下,中风偏瘫能够康复的机率仅有二成,致残的机率则高达七成,而且引发第二次中风的机率也很高,可以说,皇阿玛康复的机会,比较渺茫。” “二成的机率已经很高了。”胤禟却是不那么看,辩驳道:“皇阿玛有最好的太医,有最好的药,康复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胤禩耐心的道:“与治疗无关,能否康复,要看中风的程度。” 胤誐接着道:“上次在畅春园觐见,皇阿玛的精神就蛮不错,说话条理分明,中气也是十足,看样子,中风的程度并不是很严重,再说,皇阿玛不仅身体底子好,而且一向注重锻炼,每日早起都要练一趟布库,依我看,康复的机率很大。” (未完待续) 第480章 孝心可嘉 听的胤誐这一说,胤禩不由沉吟不语,康熙若真是中风程度不深,能够康复的话,将会出现什么情形?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以老十四的精明,他是不可能与康熙起冲突的,这几年来,老十四虽然势力大增,但时时事事都很谨慎,极力回避触及皇权。 见胤誐半晌不语,胤禟接着道:“我们应该继续保持与十四党敌对的关系,这样,皇阿玛康复之后,才有平衡朝局的余地,对十四弟来说是好事,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 胤誐撇了撇嘴道:“九哥当皇阿玛是那么好糊弄的?” 胤禟听的一楞,却是无话可驳,不由白了胤誐一眼,想了这半晌,竟然完全是想当然。 “十弟这话可谓是说到点子上了。”胤禩点了点头道:“我们与十四弟分分合合,如今,即便是与十四弟刻意制造矛盾,形成敌对局面,皇阿玛亦不会尽信,甚至反会引起皇阿玛的猜疑和打压,与其冒着风险枉做小人,还不如坦坦荡荡的与十四弟合在一起,拧成一股绳,皇阿玛即便是想打压,也要好好掂量一番。” “对,咱们就来个一力降十会。”胤誐轻笑着道:“看皇阿玛能把咱怎么着?” 略微沉吟,胤禟才道:“十四弟曾经说过,咱们所有兄弟加在一起,也未必是皇阿玛的对手,一力降十会,有用吗?” “九弟无须太过担忧,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胤禩含笑道:“皇阿玛即便能康复,也要一年半载,甚至更久,如此长的时间里,十四弟名为监国,实为国君,以他的手段,早就将朝廷上下整合成铁板一块了。” “我赞成八哥这话。”胤誐紧接着道:“皇阿玛偏瘫的消息根本就捂不住,那帮子官员哪个不是人精?偏瘫康复的机率,他们铁定会去打探,届时,自然是见仁见智,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有不少原本中立的官员会倒向十四弟,等皇阿玛康复,早就人事全非了。” 见他两人都是这个态度,胤禟亦不再坚持,暗叹了口气,才道:“十四弟历来眼光独到,这事,咱们不妨听听他的意见。” * 进入四月,天气已是一天比天热了起来,到了下午,日头已是堪称毒辣了。 畅春园青溪书屋,康熙并未躺在**,而是半躺在院中树荫下的步辇上,微闭着双目听太监给他读书,清醒过来已经数日,但右侧身子,他仍然没有知觉,这让他很是沮丧,在**躺了半个月,他觉得烦闷无比,今日突然兴起,便着人将他抬出来透透气。 正听的昏昏欲谁时间,李德全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轻声道:“皇上,太子爷过来请安了。” “恩。”康熙轻恩了一声,睁开眼睛,仰脸看了看天色,一旁侍侯的宫女见他嘴角有涎水,忙上前小心的为他拭去,“宣。”康熙轻声道,而后挥了挥左手,让读书的小太监退下。 胤祯一路乘轿而来,热的直冒汗,进了畅春园,顿觉凉爽,听闻康熙在院子里纳凉,便匆匆赶了过来,皇宫距离畅春园太远,每天早上前来请安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是午时过后来。 每天来回奔波自然累,不过,胤祯心里清楚,人在病中,脾气、性格都会有点古怪,他可不想康熙有被轻忽或者是大权旁落的感觉,他才刚刚开始监国理政,可经不住康熙的折腾,况且他也确实有很多东西要康熙指点。 胤祯快步走到康熙步辇前,规规矩矩的叩头道:“儿臣胤祯,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含笑抬了抬手,道:“赐座。”而后,微微偏头吩咐道:“赏碗冰镇杨梅汤。” 一听赏冰镇杨梅汤,胤祯忙又叩谢,而后才起身挨着康熙坐下,含笑道:“儿臣这几日忙昏了头,早该建议请皇阿玛出来坐坐,今日,瞧着皇阿玛的气色,强了不少。” 康熙微微笑了笑,却是未做声,胤祯接着道:“皇阿玛,儿臣扶您走两步,可好?” 早几日,胤祯就提议让他试着走走,康熙却一直没有尝试,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右侧没知觉,此时,见胤祯又提及,不由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心动,沉吟片刻,却道:“太医建议再静养几日,观察一段时日。”说完,他又接着道:“老四既然已经离京前往噶罗巴,这宗人府宗令一职,你可有适合人选?” 老四胤禛原本兼着宗人府宗令,他这一走,不知哪年才能回京,这宗令一职自然不能空悬,这宗人府专门管理皇家宗室事务,胤祯计划在忙完了远征事宜之后,便要着手进行整顿旗务,宗令一职,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上,行事可就方便多了。 不过,在这节骨眼上,胤祯却怕康熙多心,因此,他想也未想便道:“宗人府宗令一职,事关重大,儿臣不曾考虑过,恳请皇阿玛圣心默定。” 康熙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老十四虽是监国太子,但却并不手长,这让他颇感欣慰,沉吟了片刻,他才道:“最迟九月,远征舰队出发之后,便要开始整顿旗务,没有宗人宗令的配合,你会处处被掣肘,你看雅尔江阿、胤禩、衍潢,哪个最适合?” 这三人与胤祯的关系都不错,康熙显然是成心替他考虑的,胤祯略微沉吟,才道:“显亲王衍潢稍显年轻,八哥待人亲和,简亲王雅尔江阿老成持重,在宗室中亦是威望素著,不过,皇阿玛的领侍卫内大臣现在却是不宜换。” 康熙微微颌首道:“朕亦觉得雅尔江阿不错,他之前便是宗人府宗令,朕的领侍卫内大臣没什么不宜换的,畅春园多大个地方,就定雅尔江阿,衍潢年轻,也该磨练下,着他补领侍卫内大臣。” “儿臣尊旨。”胤祯忙躬身道。 康熙略微默了默神,才又开口道:“今日可有不明白之处?” 胤祯取出一份奏折道:“四川提督岳昇龙曾上疏,请将其家口改入四川民籍。皇阿玛曾御批回复,武职官员,不许在任所入籍置产。今岳昇龙又奏称,其母年逾九旬,不能远涉,仍请准将其家口入四川民籍。” 康熙默神片刻,才道:“岳昇龙系甘肃临洮人,回籍何止千里,法理不外乎人情,念其孝心可嘉,破例允准其家口入籍四川。” (未完待续) 第481章 太子难当 胤祯之所以抽出岳升龙这份请准入籍的奏折,不仅是因为康熙之前御批过,而是他已查明,有着大清‘三朝武臣巨擘’之美称的岳钟琪确系这位四川提督岳升龙之子,岳钟琪如今已是二十七岁,在康熙五十年,由捐纳同知改武职,现任四川松潘镇中军游击,从三品,亦算是一方大员。 准噶尔部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西北迟早会爆发一场大战,清初,威震西北的两员大将便是年羹尧和岳钟琪,年羹尧与老四的关系密切,不可能让他统领大军征剿西北,只能用于远征海外,西北的统兵将领最理想的莫过于岳钟琪。 听闻康熙允准岳升龙入籍四川,胤祯躬身道:“皇阿玛格天体物,深仁厚泽,体恤臣民,实乃天下万民,朝廷百官之福。”起身后,他又接着道:“儿臣听闻岳升龙之子岳钟琪,受其父教益,自幼熟读经史、博览群书、说剑论兵、天文地理、习武学射,样样精通。 大清如今名将凋落,将才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儿臣有意将岳钟琪调来天津,加以观察、若非虚名,便着意栽培,还望皇阿玛允准。” 康熙警惕的瞅了胤祯一眼,老十四这是擢拔人才,还是拉拢岳升龙?随即他又暗忖自己多心,岳升龙虽是一省之提督,却是远在四川,不仅年迈,也是自己使老了的人,老十四不可能拉拢这种人,略微沉吟,他才道:“岳钟琪如今的情况你可了解?” “岳钟琪现今二十七岁,二年前,由捐纳同知改武职,现任四川松潘镇中军游击。”胤祯谨慎的回道。 捐纳出身?康熙眉头不由微皱了一下,只怕是浪的虚名之辈,四川饱受战乱荼毒,十室九空,现今人口,皆是这些年才逐步迁移过去的,文风不盛,人才凋零,稍有小才,便如鹤立鸡群,只怕要让老十四失望了,不过,老十四能够如此留意人才,作养人才,这积极性却是不能打击。 略微沉吟,他才问道:“中军游击乃是从三品,你欲将其调入海军?” “回皇阿玛,儿臣是为西北作养将才。”胤祯沉稳的回道。 西北,康熙不由默然,噶尔丹虽已死了,但朝廷对西北的统治却是太过薄弱,有些鞭长莫及,准噶尔、西藏、西域新疆也已经休养了这么些年,难保不会再跳出一个噶尔丹来,确实该未雨绸缪,老十四虽然没明说,但既是为西北培养将才,便是准备建新式禁卫军了。 对于陆军,康熙可谓是自信满满,不管是新式禁卫军,还是八旗禁旅,他都有绝对的掌控能力,也不担心老十四暗中捣鬼,而且,这新式禁卫军一旦建成,不仅可用于西北作战,反过来还能牵制海军登陆作战,对他而言,可谓是一举两得。 微微沉吟,康熙才道:“如今朝廷上下都只关注着海军远征欧洲、美洲,分封海外,你能居安思危,时时警惕西北,实属难得,允准。”微微一顿,他又接着道:“你去年提及建立新禁卫军一事,可曾准备妥当?” 胤祯没料到康熙竟然主动提起这茬,略一沉吟,便道:“回皇阿玛,儿臣最近忙于政务,抽不出身张罗此事,天津海军学院亦未完工,待忙过这段时间,儿臣再筹备此事。” 这段时间,胤祯确实异常忙碌,康熙是清楚的,微微点了点头,他便不再言语,说了这一会儿话,他已是倍感劳累,稍稍休息,他才道:“朕这病情已是逐渐稳定,你不用每日前来请安,隔日吧,省却你每日来回奔波。” 每天来回奔波,都是坐轿,辛苦倒是谈不上,但是太占用时间了,康熙虽是如此说,不过,胤祯却是不敢就坡下驴,忙躬身道:“大清以孝治天下,儿臣身为皇太子,自然要以身作则,为天下表率。况且,儿臣每日还要求教于皇阿玛,怎敢偷懒?” 康熙微微笑了笑,道:“也罢,朕日日教导,权当是日讲了,跪安吧。” * 随着康熙的清醒,胤祯被册封为皇太子,城内的八旗禁旅兵丁各自回驻营地,京师的紧张气氛也随之一扫而空,前往郊区乡下走亲访友的富户巨贾、士子缙绅也开始慢慢的返回京城,一场虚惊之后,京师又恢复了平静。 然而,康熙偏瘫的消息却是慢慢的在王公勋贵、文武大臣中传了开来,偏瘫康复的机率这几日也成了一众王公大臣口中的热门话题,人人心里都在暗自琢磨,康熙康复的可能性有多大?康熙就此残疾,朝局又会如何变化? 唐朝的第十任皇帝唐顺宗就是因中风而落下残疾,后被逼迫退位,做了太上皇,康熙会否主动退位?十四阿哥是否会逼迫康熙退位? 这个念头在不少王公大臣的脑中都冒出过,只是干系太大,谁也不敢轻易说出口,康熙清醒过来的时间不长,病情也未最终确定,所有人都在默默的关注着。 但也有不少心急的,勇于冒险的,决意一博,投向太子,做生意讲究占先机,当官更讲究,特别是站队的时候,早一步,迟一步,那待遇可就是天差地别。 不过,太子如今身处东宫,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没有重要或者是紧急的差事,根本就见不着,十四党的大员,李光地那里,他们靠不上边,等闲难得见到他,张鹏翮却是去了天津督促澳洲移民之事,于是一众官员开始频频拜访户部尚书噶敏图。 这种事情,噶敏图哪里敢擅自做主,十四爷如今已是太子,康熙又中风偏瘫,这种情形下大肆扩充十四党,康熙会如何想?眼下,胤祯已经够忙的了,他可不敢添乱,不过,没摸清楚胤祯的想法之前,他也不敢婉拒,只是虚言应对。 不想随后几日,前来拜访的人越来越多,噶敏图也不敢再拖延,匆匆进宫到毓庆宫外递牌子求见。 听闻是噶敏图求见,胤祯未加思索便让人请他进来,俟其见礼落座,胤祯却是率先开口道:“北方各省的高产抗旱作物推广,是你亲自抓的吧?” “回太子殿下,施世纶调往天津之后,此事便是奴才负责督促。”噶敏图在椅中欠身道:“这是太子倡议的,奴才不敢怠慢,北方各省官员进京,奴才皆会过问此事,如今北方数省皆已开始逐步推广,只是规模还不大,对新作物的习性还处于摸索之中,但高产抗旱却是十分显著,再有三年,定能大规模推广开来。” 胤祯点了点头,这事急不得,这二年没遭遇春旱,老百姓可能只是图个新鲜,一旦遇上春旱,百姓会自发的大规模耕种,这年头,北方的春旱十分普遍,倒是不用多操心,略微沉吟,他便道:“京城也建有农学院,让他们重点研究这些高产抗旱作物的习性。” “喳,奴才出宫便去农学院。”噶敏图恭谨的回道,见胤祯不再开口,他便欠身道:“禀太子,这几日有不少官员前来奴才府中拜访。” 一听这话,胤祯的眉头不由微皱了下,这些个官员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就知道揣摩、钻营,康熙如今在病中,正是猜疑心最重的时候,听闻这消息,不免要多想,略一沉吟,他便简单的道:“拒见。” 噶敏图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躬身道:“喳。” 噶敏图刚刚辞出去,包福全便在门外禀报道:“太子爷,八爷、九爷、十爷来了。” 胤祯点了点头,起身迎了出去,万寿庆典半途落幕,老八仨人身上也就没了差事,这事,他这几日一直在琢磨如何给他们分派差事,三人今日前来,多半便是为此。 胤祯卡着时间在毓庆宫门口迎上胤禩三人,见礼寒暄了几句,便将三人迎入房间,还未落座,胤誐就大大咧咧的道:“十四弟,如今要见您,可没以前那么随意了。” 胤禩不由轻喝了一声,“十弟。” “八哥这就见外了。”胤祯微笑着道:“咱们兄弟私下里还是随意一点好,就叫我十四弟,听着亲切。”说着便伸手让座道:“随意点,二哥生来便是太子,规矩大,礼仪多,十四可没那么多讲究。” 见胤祯不似做伪,胤禟轻笑道:“十四弟如今是太子了,这礼仪还是要注意的。” “别介,跟几位兄弟还处处端着个架子,累得慌。”胤祯亦是轻笑道。 见胤祯如此说,胤禩亦放松下来,道:“既是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闲聊了几句,胤禩却是话题一转道:“如今外面有传言,说皇阿玛跟唐顺宗一样,十四弟可有耳闻?” 唐顺宗?胤祯心里一跳,这位做了二十六年太子,登基不到一年,因中风而残疾,又被逼迫退位成为太上皇,创造了唐朝皇帝甚至是历代皇帝中无数个之最的唐顺宗,他岂能不知?竟然有人将康熙喻为唐顺宗,这是暗指自己要逼迫康熙退位! (未完待续) 第482章 海军反应 康熙中风落下偏瘫,右侧身子没有知觉,是否会成为残疾,至少要经过二个月或者是六个月的治疗之后才能确定下来,如今一切还是未定之数,言之尚早,而且,就算康熙落下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以康熙的性情,他会甘做太上皇? 康熙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十六岁擒鳌拜独掌朝纲,二十岁平三藩一统天下,能够指望他愿意主动退位做太上皇?开什么玩笑!唯一的可能,便是被逼迫退位。 散播这流言之人是何居心?胤祯头一个便想到了老四和邬思道,转念一想,又觉不可能,这二人前往欧洲已不可能变动,何时能回京,尚未可知,而康熙才立自己为太子,即便起了疑心,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废太子,散播这流言对老四无丝毫益处,不可能是老四。 是老三?还是老八?目前还不好断定,胤祯望了胤禩三人一眼,道:“皇阿玛雄才大略,岂是唐顺宗与世无争之辈可比?皇阿玛的病情如今已经初步稳定,正在治疗期间,是否会落下残疾,至少要半年之后,才能确定,这些流言,无须理会。” “十四弟心胸坦荡,可皇阿玛听闻这流言,会如何想?”胤禟轻声问道。 胤祯略一沉吟,便道:“皇阿玛在病中,可能会疑心一时,但很快就能明白过来,倒是无须担心。” 胤禩点了点头,道:“以皇阿玛之睿智,不会轻易相信流言,不过,十四弟亦不可大意,凡事谨慎为上。” “八哥说的是,这事我会追查,不能放任他们恣意妄为。”胤祯点头道。 胤禟又接着道:“十四弟想过没有,如果皇阿玛康复如初,您的实力如此庞大,会否引起皇阿玛忌惮猜疑?” 这个问题,胤祯岂能没有想过,康熙若能恢复如初,他倒不用太担心,他最担心的是康熙落下个残疾,那才是最要命的,瘫痪的康熙,极有可能性情大变,那才是祸患!望了胤禩三人一眼,他才道:“八哥您们是如何想的?” 见老十四反问过来,胤禩略微沉吟,便如实说道:“此事,我们商议过,九弟认为我们应该继续保持敌对,我与十弟认为,我们与十四弟应该拧成一股绳,使皇阿玛不敢轻易下手。” 胤祯没料到八哥竟然有这想法,看来,他确实是打算信守诺言,这可是大好事,略微沉吟,他才道:“且不说皇阿玛会不会相信,仅目前局势而言,八党与十四党要保持敌对状态,已经不可能,毫无平衡可言,反而会毁了八哥的声誉,不值得。 再则,皇阿玛已经六旬高龄,这次即便康复,身体亦不复之前,我们势力庞大,与皇阿玛之间定然会产生矛盾,但不会发展到二哥那地步,皇阿玛没那份精力,我们也犯不着挺而走险。” 胤禟却是不以为然,现在实力不平衡,难道康熙不会扶持?老二当初又何曾想过挺而走险?三十多年的太子,论起与皇阿玛的感情,可比你深远了,最后,还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想归想,他却是没有说出口,执意要敌对,康熙也未免会相信,老十四心里也会有疙瘩,犯不着。 * 上海。 胤祯被册封为皇太子的消息各省皆是快马急报,远比京报的传递速度快。 消息传到上海,整个上海县城、虹港、海军学院立刻就沸腾起来,上海不仅是大清海军的发源地,也可以说是胤祯的根据地,上海能有今天的繁荣局面,完全是胤祯一手促成的,胤祯被册封为太子,上海肯定会迎来更大的发展。 消息一传开,上海的大小商号会馆皆大放鞭炮进行祝贺,留春园、长青园更是贺客迎门,前往留春园的都是女眷,松江府各县、苏州、江宁等邻近府县的官员女眷纷纷赶来拜访庆贺。 张梦娇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庶福晋的身份,但胤祯的嫡、侧、庶福晋如今一共才五个,而且江南的官员士绅富商谁不知道十四爷喜欢这位离经叛道的庶福晋,晋升是肯定的,一旦胤祯御极登基,封个妃子,那是一点没问题的,如此难得的献殷勤的机会,一众官员岂肯错过。 虽然早有预料,但咋一听闻消息,张梦娇仍是有做梦的感觉,胤祯封太子了!稍稍冷静下来,她便意识到胤祯的南洋之行可能不能成行了,她该怎么办?独自进京?估计胤祯一时间也想不到她这里来,这让她颇为郁闷。 长青园的张元隆却是笑的脸上肌肉发酸,胤祯竟然封皇太子了,他如今可是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老张家的祖坟冒烟了,回头,不,马上得命人将祖坟重新修整一番,那绝对是块风水宝地,连带周围的地全部都要买下来。 江海关监督陈鹏年、上海知县查嗣庭,海军学院的副将富翰,总管郑清海几人则是纷纷赶到松江知府衙门祝贺完颜海锋,只有他们知道,完颜海锋才是正牌子的国舅爷。 施世骠率着南洋舰队在四月初六抵达上海,得到消息的富翰立即赶到码头迎接,才赶到码头,就见施世骠、林卫、付安定等一众南洋舰队的将领围了上来,不及见礼,施世骠劈头就问道:“听到码头上人说,十四爷被册封为皇太子了,可是属实?” 富翰先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而后,才朗声道:“回大将军,完全属实,皇上颁诏,立院长为皇太子!” 施世骠还能沉住气,他身后的一众南洋舰队的将领全部都是年轻人,哪里还忍得住,一众人立时就欢呼起来,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所有的战舰,码头上立时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胤祯被立为太子,那就是未来的皇上,海军是胤祯一手创建的,所有将领也是他亲手擢拔的,一旦胤祯登基,海军不仅会得到大力发展,而且海军的地位可能更在八旗之上,他们这些将领的未来,也将无限辉煌! (未完待续) 第483章 十三当家 四月十一日下午,胤祥抵达上海。 施世骠、林卫、付安定、富翰、陈鹏年、完颜海锋、查嗣庭、郑清海、张元龙、汤德贵等所有官员、船主齐集码头迎接。 东征日本,目前仅施世骠等一众海军将领心里清楚,太子此时将十三阿哥派来,意思自然是明白不过,此次征日定然是胤祥负责。而上海的一众官员、船主却是另一本帐,十四爷立为皇太子之后,不可能再长驻上海,这位与太子关系密切的十三阿哥极有可能留驻上海,自然要提前拉好关系。 胤祥登岸与众人稍事寒暄了一番,谢绝了众人安排的宴请,直接回到海军学院,稍稍洗漱了一番,便召集施世骠、林卫、付安定、富翰等几位南洋舰队的主要将领会议。 几人见礼落座之后,胤祥便开口道:“此次太子命令南洋舰队北上东征倭子国,目的是为了杜绝海军远征之后,倭子国乘机骚扰我东南沿海,说直白一点,便是防患倭子国破坏天津、上海的海军造船铸炮基地。 倭子国虽然闭关锁国,实施海禁,但他们有个“唐船风说书”制度,对我大清的情况可说是一清二楚,而咱们对倭子国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海军初建,正是大力发展阶段,而且又与西班牙、荷兰等西洋海上强国交恶,不得不谨慎一点,因为咱们损失不起。当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借此机会进行实战练兵。 本着这两个目的,此次东征的任务,主要便是摧毁倭子国的所有海船和造船厂,为防延误远征欧洲,太子特意交代,不允许扩大战事,仅仅只允许在江户一地登陆作战。” 听的胤祥这番话,施世骠不由暗松了口气,他长年在水师,对日本的情况有所了解,日本虽然是弹丸之地,地域不及南洋一半大,却是人口众多,战力不弱,非是南洋的吕宋、爪哇可比。他这些日子一直担忧海军在南洋打的顺手,胤祯会有轻敌之心,以为打日本也如征南洋一般轻松。 既然主要任务只是摧毁日本的海船和造船厂,那便一点问题也没有,西洋的战舰尚且不是对手,更遑论日本了,不过,为什么还要在江户登陆?江户这地名,他根本就没听说过。 稍微犹豫,施世骠才欠身道:“十三爷,既是只摧毁倭子国的海船和造船厂,为何又要在江户登陆?” 胤祥扫了几人一眼,含笑道:“施将军可知江户情况?” “不怕十三爷笑话,未将委实不曾听闻过。”施世骠如实说道。 “倭子国从前明未期开始,便开始隔绝与外界的联系,施将军不知江户之名,亦属正常。”胤祥沉声道:“倭子国的实际统治者,并非他们的大王,而是幕府的将军,现在执政的就是德川幕府,也叫江户幕府,江户城乃是倭子国最大的城池,也相当于他们的京城,建城上百年,人口有数十万。太子之所以指定要打江户,是欲逼迫日本称臣纳贡,开放贸易关口,随时能够掌握日本的动静。” 一听江户城竟然是日本的京城,而且有如此多的人口,陆战队大队长付安定不由大为振奋,原本,他还以为征日本没他什么事了,这下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施世骠听的却是颇为担忧,数十万人口的大城,又是京城,想来必定是城高墙厚,防御森严,而海军能登陆作战的,最多也不过六千余人,时间又紧迫,这仗还真有些不好打。 林卫在马尼拉一战中,在守城的火炮下吃了大亏,他关心的问道:“十三爷,倭子国有无火器?是否优良?江户城的兵力有多少?” 胤祥斯条慢理的呷了口茶,老十四说江户的兵力最多不超过五万,显然也是估猜的,日本一直闭关锁国,这兵力情况根本就不可能打探的清楚,这人数不能说多了,以免他们未战先怯,如果江户兵力超出想象,大不了退兵就是,上了船,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放下茶杯,他才缓缓说道“据情报显示,倭子国的火器皆是仿制于荷兰人,但火器装备数量仅在三成左右。”略微顿了顿,他才接着道:“江户城的兵力约在二万以下。” 一听日本的火器是仿制于荷兰人的,付安定不由微微笑了笑,荷兰人的火枪跟他们海军陆战队的火枪根本不能相提并论,野战的话,纯粹是一面倒的屠杀。 林卫却是面露忧色,二万人据坚城而守,而且还有火器,这仗可不好打,他尚未开口,施世骠已是抢先说道:“十三爷,咱们时间紧迫,连备战在内,也仅有四个月时间,江户城又是人口众多之坚城,是否有些仓促了?” 胤祥点了点头,道:“施将军担忧的不无道理,太子也刻意吩咐,宁愿不打,也不能战败。”说着,他话头一转,道:“不过,根据所得的情报来看,倭子国自德川家统一日本之后,已经太平了百余年时间,其军队应该是虚有其表,这是其一。 其二,江户城就在海湾边,咱们战舰可以出其不意的兵临城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其三,海军的火器远优于倭子国,不仅是火枪,轻便的火炮威力更大,打野战,即便是数倍之敌,也能一战而胜,而且战舰就在近边,咱们首先就已立于不败之地。 其四,咱们有重磅火炮,完全足以轰破他的城墙城门。 因此,我认为,咱们完全可以先立足于打,日本称臣纳贡,增开贸易关口,这不仅能给海军增加辉煌的战绩,也能为太子树立威信,对朝廷而言,亦是大涨脸面之事,对商人也有足够的好处,可谓是利国利民。” 林卫紧跟着道:“江户城既是在海边,咱们便能进退自如,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毫无后顾之忧,大可一试。” 付安定看了胤祥一眼,道:“十三爷,重炮太过笨重,上下船不便,咱们有轻便的山地榴弹炮,最好是引诱他们出来野战,即便是攻城也可以采用攻打阜成门的法子,有山地榴弹炮配合,只须寻找一段防御薄弱之处,轻易就能攻上城墙。” 胤祥点了点头,笑道:“你小子,看来阜成门一战,倒是让你总结了不少经验。” 付安定一挺胸膛道:“院长一直反复的叮嘱我们,每打一仗,都要会议讨论,进行战后总结,要找出成功与不足的地方,而且还要做好记录。” 施世骠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江户湾的具体情况,十三爷可知道?” 胤祥知道他担心的是风暴,微微笑了笑,他才道:“元蒙两次跨海远征日本,皆是败于风暴之下,不过,江户湾不同于博多湾,它是个内海湾。”说着,他掏出一张地图摊开,道:“这是太子画的简易地图。” 在地图上指出江户湾后,胤祥接着道:“这是内海湾,一般的风暴影响不大,而且五月到七月极少有风暴。” 见胤祯准备的如此充分,施世骠也没什么好说的,略一沉吟,便道:“既是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放手打一打江户城。” 胤祥点了点头道:“对于倭子国,太子是深恶痛绝,特意嘱咐,不许有丝毫的心慈手软,听他的语气,一旦腾出手来,还要进行登陆强占,这次,咱们也算是摸一摸倭子国的底细。” 林卫几人对以后的征日倒是不感兴趣,北洋舰队的衍德好战成性,以后是轮不上他们了,施世骠却是说道:“上海至长崎的航线,一众海贸船主皆是熟悉,但是到江户的航线怕是没人清楚。” “航线倒是不用担心。”胤祯笑了笑,道:“咱们以前禁海的时候,在海上的海盗就不少,倭子国同样不缺乏海盗,这事,郑尽心能解决。”说完,他又问道:“郑尽心赶到上海了没有?” 因为东征日本,没有自己的份,富翰一直没精打采的耷拉着个脸,听的这话,忙欠身道:“回十三爷,早几日便已经到了。” 胤祥点了点头,又道:“这批新的十二艘辅助舰可已经下水,配置好火炮?” “回十三爷,一切皆已准备好,而且还试航了两次,随时可以扬帆远航。”富翰说着,便腆着脸道:“十三爷,能否抽调一部分新学员随舰学习,当苦力也可以。” 胤祥瞥了他一眼,笑道:“是你想去日本逛逛吧?你这批学员队列训练都没未完成,上舰不是添乱吗?老实呆着,以后,太子有的是机会给你。” 一听没戏,富翰不由大为沮丧,胤祥也不理他,自顾说道:““倭子国有”唐船风说书”制度,为防万一走漏消息,也为了能够争取更多的时间,咱们须得赶在赴贸易旺季之前,在五月中旬就开始出发东征,各方面是否跟的上?” 施世骠略一沉吟,便道:“只要航线没问题,后勤方面没一点问题。” 微微点了点头,胤祥才道:“施将军在上海负责后勤,付安定抓紧时间练兵,林卫抽调二千人随我明日出海前往东海剿海盗,带上郑尽心,咱们去抓几个倭子国的海盗给咱们带路。” (未完待续) 第484章 口是心非 京城,畅春园。 康熙在两名年轻小太监的扶持下艰难的一步一步的挪动着,仅仅才走了十余步,额头上便开始见汗,他却仍是咬牙坚持,紧随其后的李德全也是满头大汗,他倒不累,完全是急的,康熙这几日,每天都要坚持走二刻钟,走完下来,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虽然心里急,李德却不敢做声,只能谨慎的跟在后面,康熙自偏瘫以来,性情苛刻了许多,一众太监宫女,稍有失误,便会遭到严厉惩罚,弄得一众进侍人人自危,就连李德全每日里也是小心翼翼,唯有太子进园了,康熙心情才会稍稍好些,以致于一众太监宫女见到胤祯,个个都都见到救星一样。 跟在康熙后面提心吊胆的,还有二个值守的太医,他们每天要给康熙针灸,按摩揉捏,康熙心情不好时,也会冲他们发火,特别是近几日,康熙经常是无端发火,他们也都是如履薄冰,深刻感受一把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康熙咬着牙一步一步的挪动着,他君临天下五十余载,叱诧风云数十年,绝不相信,也不能容忍,余生就此瘫痪在床,特别是京城流言,将他与唐顺宗相提并论,让他无法容忍,更让他后怕不已。 太子胤祯如今虽然大小事情皆坚持汇报,特别是官员任命,更是不置一言,但是胤祯的势力太大,声望亦是日益隆盛,如今东征倭子国在即,一旦倭子国称臣纳贡,胤祯的声望威望都将更上层楼。 他若是就此瘫痪,不能理政,即便胤祯毫无怨言,朝中官员亦会议论纷纷,有道是史笔如铁,自己身后,会留下怎样的名声?况且,胤祯又岂能长期如此恭顺?京师的流言又是从何而来? 坚持走了两刻钟,仍然是毫无寸进,康熙也不气馁,他最近自己也在研究中风偏瘫的病症,知道恢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急不得,在一众人的侍侯下沐浴之后,他照例要求到院中休息,他如今是越来越不喜欢呆在殿中。 李德全担心他坐的时间太长,特意又换了躺椅,缓缓的在躺椅上摇着,听着太监清晰的朗读声,康熙心思却全不在这上面,以他身体目前这种状况,半年内能够康复,已是如天之幸,半年不见朝臣,会否引起非议?一众朝臣会否因此而彻底倒向太子? 如今,他手不能写,一应奏折批语,皆是胤祯执笔,时日一长,地方大员自然是只知太子,谁还记得他这个皇帝?不行,这种状态必须改变,右手不能写,还有左手,必须练习用左手写字! 正暗下决心,却听的“哐啷”一声,康熙恼怒的看过去,却是侍侯在侧的聋哑宫女转身正好与前来奉茶的宫女撞个正着,茶杯摔在石板上,跌成了几片。 一见康熙恼怒的目光,奉茶宫女吓得连忙就地跪了下来,一声也不敢吭,李德全在旁边也是暗骂不已,越是怕出事,越是出事,他也赶紧的跪下来,道:“皇上息怒,奴才该死。” 康熙看了一眼地上的茶杯,这是为他六旬万寿特意烧制的一套茶具,他登时心头火起,沉声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宫女是聋哑的?” 奉茶宫女知道现今皇上心情不好,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忙磕头道:“奴婢知错,求皇上宽恕。” 康熙看了她一眼,道:“在门外罚跪一时辰。” 听的这处罚,众人都松了口气,奉茶宫女亦是长松一口气,叩谢皇恩之后,飞快的溜到院子门口跪下。 午后,胤祯准时而来,通报之后,便在院外等候,见奉茶宫女跪在门口,心里不由微微诧异,他天天来见康熙,对康熙身边的近侍自然是认识的,不知道康熙为何发作她,他也不敢问门外的太监,打听这些事情,可是犯忌讳的。 偏瘫病人,性情难免有些浮噪,处在康熙的位置,应该还有几分急噪和多疑,若是知道自己打听他身边的事,怕是又要生出别的想法来,他干脆是眼不见为净,心里却是暗暗警惕,京城这几日将康熙与唐顺宗相提并论的流言,该不是传到康熙耳中了吧? 康熙虽然是封锁了他自己的消息,但京城的动静应该是瞒不过他的,想到这里,胤祯不由暗自苦笑,流言的事情,只能是康熙自解自开,他是不能说的,否则,只能是越描越黑。 院内,听闻太子胤祯在外候见,康熙便示意李德全换上靠椅,换好之后,才让人去召胤祯进来,李德全一直就没想明白,太子爷又不是不清楚皇上的病情,为何康熙却是坚持不坐躺椅见胤祯。 胤祯进院子时就飞快瞥了康熙一眼,见他神情如常,不由放下心来,忙急趋几步上前请安见礼,康熙微微颌首,含笑赐座赏茶。 按例问候了几句,胤祯便取出一份奏折,道:“川陕总督殷泰,前曾因病奏请解任调理。皇阿玛曾有御批,念殷泰清洁自持,约束属下恩威并用,陕省军民,罔不感戴,朕甚爱惜,令在任调摄。 今殷泰又奏,病势渐沉,短时恐难见起色,恐荒废政务,有负圣恩,再次奏请解任调理。” 又是川陕,康熙微微皱了下眉头,略微沉吟,才道:“川陕地方辽阔、最属紧要,总督员缺、不可久悬,你可有适合人选建议?” 那地方,我现在可不感冒,而且就算感冒,现在也不敢插手,胤祯腹诽了一句,忙欠身道:“回皇阿玛,川陕总督辖下各路兵马众多,乃京城西北屏障,听闻陕甘一带民风剽悍,儿臣以为须选派一名熟悉地方兵民情性的大员,儿臣委实不知谁适合,恳请皇阿玛操心。”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道:“虑的甚是,不过,朝中及地方大员的履历,你要熟记于心,用人不当,必多生事端,更祸及百姓。” “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胤祯忙躬身回道。 (未完待续) 第485章 你来我往 康熙仰脸默然半晌,才开口道:“川陕紧要之地,政务繁杂,殷泰病势既是未能即愈,著解任。湖广总督鄂海,屡任陕西,熟谙地方,兵民情性,俱所深悉,且才具颇优,将鄂海调补川陕总督。以湖广提督额伦特为湖广总督。” “儿臣尊旨。”胤祯躬身应道,心里却是暗自腹诽,鄂海是温都氏,满洲镶白旗人,额伦特是科奇哩氏,满洲镶红旗人,两人都是随同康熙亲征噶尔丹的将领,可谓是在他手里使老了的部将。 鄂海且不说,毕竟历任陕西按察使、布政使、巡抚,确实是川陕总督的理想人选,可是,额伦特却纯粹就是一武将,历任西安驻防佐领、协领,西安副都统,荆州副都统,湖广提督,何能胜任湖广总督? 看来,康熙是未雨绸缪,开始布局防范自己了,同时,也是借此敲打自己,胤祯暗忖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是如此,南洋的人手,老八他们的差事今日干脆都敲定,总不给老八他们差事,未免冷落了他们。 想到这里,胤祯便开口道:“皇阿玛,理藩院责任重大,理藩院尚书一职,自去年阿灵阿亡故便一直空缺,八哥胤禩,待人亲和,善于交际,儿臣推荐由八哥暂署理理藩院尚书,祈望皇阿玛允准。”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老八他们终究是彻底倒向了老十四,理藩院尚书可是等同六部,同列议政大臣,老十四的手面不小,不过,这是老十四第一次开口,不允,不合情理,而且也可能逼迫他挺而走险,微一沉吟,康熙便道:“理藩院尚书一职确实不宜久悬,允准。” 胤祯谢恩之后,接着又道:“禀皇阿玛,澳洲移民按日程算,早已登陆,南洋之地如今已经彻底稳固,南洋、澳洲两地建省设府必须及时颁诏天下,一应官员也须任命赴任。” 提到这茬,康熙不免有些兴奋,在海外开疆拓土,不仅在大清绝无仅有,历代帝皇他也是独一份,这可是朝廷大事,略微沉吟,他才道:“此乃国之大事,可曾朝堂会议?” “回皇阿玛,此事已有大员上奏,明日早朝,便将商议此事,儿臣先征询皇阿玛的意见。”胤祯恭敬的回道。 康熙微微沉吟,便吩咐道:“着人取坤舆万国图来。”说完之后,他又看向胤祯,道:“澳洲之版图大小,可有确切的数据?” 胤祯伸手止住了转身欲走的李德全,而后,取出自己随身带来的坤舆万国图,起身将图在康熙面前展开道““回皇阿玛,暂无确切数据,不过,大致的形状和位置,儿臣已经标记出来。” 李德全一看这情形,急忙赶过来从胤祯手中接过地图,胤祯蹲下身子指点着自己特意标注的澳洲,道:“皇阿玛,这是澳洲的大致形状,距离噶罗巴不远,初步估计,有我大清疆域的四成大小。” 看着这张新的坤舆万国图,康熙心情一阵激动,眼神久久的停留在南洋诸岛和澳洲大陆上,大清帝国在他手上又将产生几个新的行省,陶醉良久,他又在地图上刻意找到台湾岛,看着那小指甲盖大小的台湾岛,他不由一阵唏嘘。 当年征台湾,又是迁界禁海又是大造战船,前前后后二十余年,才将台湾拿下,老十四不过短短数年,竟然在海外打下了如此辽阔的地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感慨了一番,康熙才收回心神,瞅向胤祯道:“你对南洋、澳洲的建省设府是如何预想的?” 胤祯稍一沉吟,边侃侃而道:“儿臣初步设想,将台湾和吕宋附近的一系列岛屿合并为一省,婆罗洲单独为一省,满刺加和爪哇合为一省,澳洲才开始移民,儿臣计划从南、北两端同时安置,因此,暂时先设两个行省。” 康熙沉吟良久,才道:“南洋地域虽然辽阔,却是地广人稀,台湾还是置在福建之下,南洋诸岛合为南洋行省,澳洲暂设两行省,三省皆仿效四川例,设总督兼巡抚事,日后,人口繁衍起来了,再行拆分。这事,你明日在朝会上议议,看看有无争议。” “儿臣尊旨。”胤祯忙回道,心里却是暗乐,澳洲,他现在不关心,让康熙去操心,他只关心南洋,确切的说是爪哇和满刺加,如此提议,不过是给康熙插手南洋留下空间,康熙既是愿意合成一省,那便是表明他不想插手南洋的事情,他更是乐的自在。 康熙心里也是清楚的很,南洋他根本就无法控制,不是老十四的人,在南洋绝对是寸步难行,不如索性卖个人情,因此,他直接就问道:“南洋总督,你属意谁?” 胤祯稍稍停顿,便道:“南洋是大清与澳洲、欧洲、非洲的海上通道,地理位置重要,又是新占领之地,重在安民,推广教化,须得一清廉爱民之官员,儿臣举荐江海关监督陈鹏年。” 康熙微点了点头道:“陈鹏年熟谙地方政务,也素有清廉之名,只是擢升太快,就暂不加兵部尚书衔了。” 清朝总督皆是正二品,加兵部尚书衔,则是从一品,陈鹏年跟了胤祯之后,从四品知府到三品的海关监督再到正二品的南洋总督,这升官的速度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眼红了,康熙不加兵部尚书衔也确实有道理,胤祯连忙谢恩。 说了这半晌,康熙已经是累得不行了,休息片刻才道:“澳洲总督人选,着吏部举荐几个,你们先议。今日就到这里,跪安吧。” * 出了畅春园,胤祯没有回毓庆宫,而是直接去了廉郡王府,同时又谴护卫去通知老十胤誐,老九的府邸就在廉郡王府附近,倒是无须另行通知。 这段时间,胤禩没有差事在身,而且又暂时熄了争储的念头,自事乐的逍遥,如今老大、老二被圈,老四被谴往欧洲,他又偃旗息鼓,参与争储的兄弟,唯一就剩一个老三,根本就不足为虑,老十四如今身为太子,最大的威胁便是来自康熙,而康熙如今却是中风偏瘫,能否康复还是未定之数。 老十四虽然还不能高枕无忧,但眼下却是天下太平,松懈下来,胤禩这几日都是呆在后院陪福晋,听闻老十四上门,他急忙迎了出来,心里却是纳闷,老十四如何会上门,他每天这个时辰都应该在畅春园才是。 走了一段,他已是隐隐猜到可能是老十四给他分派差事了,他心头暗喜,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同时沉声吩咐紧随其后的总管太监何柱儿道:“传令下去,大开中门迎接太子。” 胤祯在廉郡王府大门前落轿,哈腰出来一看,见中门大开,八哥胤禩领着一群人正恭敬的迎了上来,他不由加快了脚步迎上去,一见面,胤禩便恭谨肃然的抱拳半鞠道:“臣弟胤禩,见过皇太子。” 胤祯满面含笑的道:“我不过是顺道过来看看,八哥何须摆出如此大的阵仗。” 胤禩起身微笑道:“太子是第一次登门,胤禩岂敢怠慢,里面请。”说着侧身伸手让步。 见胤禩执礼甚躬,胤祯也不谦让,迈步前行,进府,便见两排仆从整齐的排列两旁,见胤祯进来,皆是整齐的打千行礼,道:“给太子爷请安。” 胤禩也一改在书房见人习惯,将会客地点改在银安殿,二人在银安殿落座,待奉茶之后,一众下人退至门外,胤祯才长吁了口气道:“八哥,下次可无须如此大礼,拘的我一身是汗。” “呵呵,一路急赶,我也一身是汗。”老九胤禟在门口接过话头道。 跨步进来,他便给胤祯、胤禟两人见礼,落座便道:“今儿估摸着是好消息,我这一路赶的可真是辛苦。” 胤祯微笑着道:“是有好消息,不过,却没九哥的份。”说着,看向胤禩道:“恭喜八哥,出掌理藩院。” 八哥兼理藩院尚书?胤禟闻言不由大喜,他们一众兄弟能独掌一部的机会可谓是微乎其微,一般都是协助,理藩院与六部并列,同为议政大臣,他忙拱手一揖道:“恭喜八哥。” 理藩院是朝廷统治蒙古、回部、西藏、西域新疆等少数民族的最高权力机构,其职掌大体可以分为六个方面,一是管理蒙古、西藏、回部、新疆南部及其他少数民族王公、土司等官员的封袭、年班、进贡、随围、宴赏、给俸等事。 二是办理满蒙联姻事务,凡遇皇帝下嫁公主、指配额驸之事,会同宗人府办理。 三是管理喇嘛事务,保护藏传佛教格鲁派。 四是管理蒙古各旗会盟、划界、驿道及商业贸易事务。 五是修订关于少数民族的法律,参加审理刑名案件,诸如修订《蒙古律》、《回律》、《番律》、《苗律》等。理藩院驻各处司员,参加对该地区的民族案件的判决。凡判遣罪以上者,均要报理藩院,会同刑部或者三法司审定执行。 六是掌管与沙俄的外交、通商事务 (未完待续) 第486章 沙俄贸易 老十四怎会特意让他出掌理藩院?不可能仅仅是因为理藩院尚书出缺如此简单,胤禩转念间便意识到,这跟老十四的西北用兵或者是与沙俄有关,微笑着对胤禟点了点头,他便看向胤祯,试探着道:“十四弟可是未雨绸缪?” 胤祯未料到胤禩反应如此快,微微颌首道:“八哥还真是见微知著。” 未雨绸缪?胤禟却是有些迷糊,稍一思忖也是反应过来,道:“十四弟真是打算对西北动兵了?” “那会如此快。”胤祯含笑道:“西北各部如今已经休养了十余年,难免会有野心勃勃之辈乘着我们在海外征伐之机,俟机作乱,妄图分裂,咱们不得不防,最近腾出出手来,我便将开始筹备训练新式禁卫军。 西北打的不仅是兵马,更是后勤,因此,对西北的蒙古、回部、西藏、西域新疆各部皆要加大控制力度,以防一旦乱起,他们盲目附从,稳定大部分,就能为大军出征西北,提供有力的后勤粮道保障。” 胤禩点了点头,道:“十四弟可是指的准噶尔部?” “不仅是准噶尔,还有沙俄。”胤祯沉声道:“喀尔喀蒙古的土谢图汗等部亦要大加笼络。” 听的胤祯这话,老八、老九二人皆是暗暗心惊,老十四不是说着玩的,果真是要对沙俄动手。 “禀主子,十爷到了。”何柱儿在门口禀报道。 “请十爷进来。”胤禩随口吩咐道,而后看了胤祯一眼。 胤祯点了点头,含笑道:“是我谴人通报的,八哥今日有喜,我们几兄弟自然要借机聚一聚。” “这话有理,今日还真该叨扰八哥一席。”胤禟轻松的笑道。 “八哥今日有喜?”胤誐跨进门来,一见几人都在,便笑道:“好啊,居然都比我来的早。”说着便与三人一一见礼。 胤禟笑着将八哥出掌理藩院的事情说了一遍,胤誐一听,连忙起身恭贺,而后笑道:“十四弟,八哥都有了差事,您给十哥也得安排份差事。” 胤祯微微笑了笑,道:“十哥自己说,您喜欢做什么?您适合做什么?” 一听这话,胤誐不由楞了一下,说实在的,这些个部院的差事他还真拿不下,而且也不愿意做,略一犹豫,他便道:“要不让我去海军吧,上次老十十三把南洋说的天花乱坠,我还真想去开开眼界。” 一听这话,胤禟就笑道:“海军都远征了,你不是想去欧洲吧。” 一听欧洲,胤誐夸张的缩了缩脖子,笑道:“四万里啊,比流放还苦,那还是算了吧。” 胤祯已是笑道:“十哥暂时就别要差事了,以后跟我整顿旗务。” 一听整顿旗务,胤誐不由眉开眼笑,胤禟已是在旁笑道:“这差事好,十弟绝对适合。” 胤祯却是看向胤禟,道:“九哥擅长经商理财,也善长奇技**巧,待我再考虑一段时间,不过,眼下,您却是得帮八哥打理理藩院。” 胤禟一听,不由诧异的道:“八哥之才,打理一个管理藩院,可谓是绰绰有余,何以还用我帮衬?” 胤禩闻言,亦是大为好奇,不解的望着胤祯。 微微笑了笑,胤祯才道:“八哥接管理藩院,有几点必须要从现在就开始着手。其一,是与沙俄的贸易。如今,大清与沙俄的贸易,皆是沙俄组建商团远道而来,咱们纯粹是坐在家中等生意上门,这很被动。 大清必须也组建商团队走出国门去他们的京城莫斯科贸易,不仅是为了赚钱,只有进入沙俄,才能深入的了解沙俄,九哥负责组建这个商团,以朝廷名义组建,多吸纳了解沙俄人的山西商人,一应需求,尽量满足。” 听的这一说,胤禟不由暗笑,老十四这哪里是什么贸易商团,纯粹就是去沙俄刺探情报的,亏他还说的如此光面堂皇。 胤祯顿了顿,又接着道:“其二,理藩院从现在开始,要逐步的遏制喇嘛教的发展,澳洲、美洲,未来还有非洲都需要大量的蒙古牧民和骑兵,喇嘛教在京畿直隶的发展也要严加控制,大清现在要人,迫切的需要充足的人口。 南洋、澳洲、美洲到处都需要人,现有的人口翻一番,也不嫌多,如今,南洋沿海诸国能够提供大量稻米,高产抗旱作物也在逐步推广,粮食不是问题。” 现有人口翻一番?那得是多少,三亿人口!那会是什么光景?胤誐担忧的道:“十四弟,那么多的百姓,会不会造反?” “能够丰衣足食,谁会造反?”胤祯沉声道:“历朝历代,农民为何造反?那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没有活路了!但凡还有一条活路,没人愿意去造反,走西口、闯关东、下南洋的人,都是在当地活不下去的,但是他们没有造反,因为他们还可以走西口、闯关东、下南洋,因为他们还有一条活路。 百姓的要求不高,有田产,有房子,能吃饱、穿暖、能娶上媳妇、能够繁衍子孙,你就是逼迫他造反,他也不愿意。 至于说人口,相比于欧洲,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口,海外分封,我就是打算用人口去抢占地盘,人口翻一番,也不过三亿多人口,这还真不算多,南洋、澳洲、美洲如今可都是眼巴巴的等着移民,三亿而已,岂有嫌多之理?” 三亿而已,这口气真是大的吓人,不过,一想到那么多的地方现在基本都是属于无人的空旷之地,胤禩三人皆是无语。 呷了口茶,胤祯又才缓缓说道:“方才说到其二,最后一点是急务,八哥您们也知道,就是蒙古各部移民澳洲的具体数目,要尽快的平衡下来,并且通知各部,落实下来,九月初,下半年的移民又将开始,开荒需要大量的耕牛,澳洲扩展则需要大量的马匹。 另外,沙俄的商团队听闻每次都携带有大量的牛马,了解一下,如果有,我出钱买下来,澳洲、南洋现在有多少要多少,还可以鼓励他们大量贸易,与沙俄贸易,三年一次的贸易限制,也取消,天天来都行。” (未完待续) 第487章 不设防的江户 日本,江户。 江户位于日本最大的平原——关东武藏平原的尽头,江户这个名字系源自阿伊努语,大概意思是“海湾之门”,或是“江河之口”,阿伊努族人是日本各岛的原主人,与外来移民融合杂居,从而形成了所谓的大和民族。 日本的城池与中国的城池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日本的江户城与北京城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北京城是一座城池,而江户城指的是德川家的大宅院,有点象北京城里的皇城,当然,就规模而言,是没有可比性的。 德川幕府制定了一个大名参觐交代制度,规定大名必须在江户城下拥有住宅,每两年中应有一年必须住到江户,这就导致了全日本二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大名(藩主)都在江户大修豪华藩邸,同时,幕府又规定,各藩主都必须派正室或者是长子到江户居住以为人质。 仅仅这两条规定,就导致每年都至少都有一半以上的藩主们生活在江户,也造就了江户的畸形发展,到德川家继这个第七代将军上位时,江户的人口规模已经上百万,而且,江户不象北京城,外面有高大的围墙,整个江户,除了德川家的大宅院有高耸的石墙外,根本就是一座没有围墙或者是说不设防的特大型城池。 德川幕府的现任将军是第七代将军,年仅五岁的德川家继,两名最得力的辅臣是间部诠房、新井君美二人,此二人一文一武,皆是上任将军德川家宣的得力干将。 江户城西侧殿,容姿端正,长象堪称俊美的间部诠房正在伏案批阅文书,自德川家继承继将军职位以来,做为辅佐幼君大臣的诠房已经成了德川幕府的实际掌权人,一手掌控着江户的军政大权。 侍卫在门口低声禀报道:“辅佐幼君大臣白石(新井君美)大人前来拜访。” 诠房抬起头来,低声吩咐道:“有请。”说着已经起身到门口恭迎。 新井君美,长得并不美,相比于诠房而言,他可谓是貌丑如鬼,而且个性狷介,只要认为是对的事情就会不顾他人的反对而坚持到底,也正因为白石这种执拗的性格和丑陋的样貌,使得不少人背后称其为“鬼”。 两人在门口鞠躬见礼之后,入室坐下,白石开口便道:“近日闻长崎、室户来报,外海发现有清国战舰在清剿海贼,诠房大人可有耳闻?” “哦?”诠房微微有些动容,沉声问道:“可是那种新式的西洋战舰?” 白石点了点头,道:“战舰不大,在千石左右,不过,据闻火炮众多。” 诠房神情肃然的端坐不动,心里却是震惊不已,自从靠着‘神风’侥幸逃脱了元蒙的大举入侵之后,日本各藩对于外来的侵略都格外的**,幕府亦不例外,满清一统天下之后,他们原本亦是谨慎异常,可随后清国竟然弄了个迁界禁海,征台湾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让日本上下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四年前,清国的十四皇子在上海修船厂造西式战舰,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待的清国人水师击败并缴获了西班牙舰队,攻占了荷兰人盘踞的爪哇,占领了整个南洋,紧接着又传出要远征欧洲、美洲,日本可谓是举国震动,却不料在这节骨眼上,德川家宣将军却突然病故。 好不容易解决了内部的纷争,德川家继顺利的承继了将军职位成为第七代将军,清国人的战舰居然开始在自家门口清剿海盗来了,他们是什么意思? 默然半晌,诠房才开口道:“白石君认为清国这番举动,有什么目的?” “来者不善。”白石沉声说道,他虽然出身浪人,却积极向学,并求师于木下顺庵,研习中国文化,专习朱子礼仪学数年,属朱子学派儒学家,博学多识,通晓儒学、历史、地理、语言和宗教、伦理学、文学,语言学,堪称日本一代大儒。 “来者不善?”诠房眉头一皱,讶然道:“清国接连挑起与西班牙、荷兰两国的战端,听闻他们又将远征欧洲、美洲,难不成还会在这当口挑衅我们?” “清国既然敢劳师远征,自然是兵锋强盛,他们既然敢挑衅西班牙、荷兰,又何惧我日本?”白石沉声说道:““满清与元蒙皆是游牧民族,对于土地的渴望永无止境,元蒙入侵,我们尚有‘神风’庇佑,满清若是再次入侵,不知是否还有如此好运,但愿天佑日本。” “白石君不用如此悲观?”诠房不悦的皱了皱眉头,沉吟着道:“清国水师清剿海盗,极有可能是想发展海运,难道白石君没听说,清国的内河航运相当繁忙,若是清国水师要挑衅我们,清剿海盗做什么?” 白石沉吟了片刻才道:“不论怎么说,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咱们的水师力量也要想办法加强,以免清国来袭,我们没有一战之力。” 诠房点头道:“我会命水师加强巡视,同时下令加强长崎,博多湾一代的防御。” “我看清国未必会再从博多湾一带登陆。”白石微微摇了摇头道:“满清的水师远胜元蒙,阁下应该加强江户、大阪、京都等地的防御。” 诠房不以为然的道:“大阪、京都人口都在三十万以上,又以武士居多,清国登陆岂会选择在这些地方?江户就更不用说了,人口上百万,更有二万多驻军,城下町半数以上皆是武士,众多的藩主手下亦有不少武士,清国前来江户,无异于送死。” * 东海海面,晴空万里,碧波荡漾。 海面上却是一点也不平静,二十余艘海船正在海面上一追一逃,上演着官兵抓强盗的游戏。 前面拼命逃亡的十余艘皆是五百料左右的双桅海船,后面十二艘则是清一色千料大小的西洋战舰,不消说,正是十三阿哥胤祥、林卫率领的新入役的十二艘快速武装风帆战舰。 胤祥站在船头,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而后瞥了一眼站立一旁的郑尽心,道:“这些小海船逃跑速度可不慢,眼看天色不早,在天黑之前能抓住他们不?” “十三爷放心,再有半个时辰,绝对能超过他们。”郑尽心兴奋的说道。 林卫这时却是皱着眉头问道:“咱们向南追了一天,有一百多海里了,如今在什么位置?” 郑尽心常年在这一海域飘荡,对这附近可谓是了解指掌,闭着眼睛也知道大概所处的位置,稍一沉吟,便道:“咱们一路都是顺着岛礁石南下,已经进入琉球国,这个速度,再向南一个多时辰,便能到琉球的那霸港。” 到琉球了?胤祥微微一怔,道:“你确定没错?” “回十三爷,琉球是南洋到日本海上贸易的中转站,标下在这里打劫过多次,不是标下胡吹,这片海域,每一个岛礁,标下都能清清楚楚,就跟熟悉自家的婆娘一样。”郑尽心说的斩钉截铁,就差拍胸脯了。 这家伙倒真是个人才,以毒攻毒,用来清剿海盗,那真是没说的,胤祥微微一笑道:“咱们今日就去那霸港,你若没说错,爷回去给你报个把总。” 把总是七品武官,郑尽心根本不知道品级大小,见他发楞,林卫不由轻笑道:“还不谢恩,把总可是七品的顶戴,分队长也才这级别呢。” 七品,那不是跟县太爷一个品级!自己一个海盗竟然当官了!郑尽心连忙就地跪下磕了三响头,“谢十三爷恩赏。” “不须谢我。”胤祥笑道:“能遇上太子爷才是你的福分,告诉你的那些手下,好好干,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时,立了战功,少不了你们的封赏!” 能够靠战功挣得一官半职,比当海盗自然是有前途多了,郑尽心又磕头道:“谢太子爷、谢十三爷再生之恩,标下一定尽力招抚东海上的海盗。” “起来吧。”胤祥点了点头,转头对林卫道:“琉球郡国是我大清藩属国,既然到了他的地盘,咱们就去见见琉球郡王。” 郑尽心起身后,颇为诧异的问道:“十三爷,琉球国是我大清的藩属国?” “当然。”胤祥瞥了他一眼,道:“琉球在前明便是中国的藩属,我大清入主中原后,琉球国王尚质上表请封,被朝廷册封为琉球中山王,后又改封琉球郡王,之后,琉球郡国不断遣使进贡,而历任琉球郡国新王即位时都要遣使请封,从未间断。” 说完,胤祥好奇的看向郑尽心,道:“你何以如此问,可有不妥?” 郑尽心胆怯的瞅了胤祥一眼,才道:“琉球国跟日本也有往来,日本的萨摩藩还经常派人到琉球索要钱财。” 胤祥听的眉头一扬,琉球被日本如此欺负,怎得没给大清这个宗主国汇报?微微沉吟,他才道:“如此,倒更要去琉球走一趟了。” 林卫却是担心胤祥的安危,紧跟着问道:“琉球有多少兵马?” “具体数目不清楚,但是肯定不多。”郑尽心含糊的道。 胤祥不意为意的道:“咱们舰队三千余人,根本无须担心。” (未完待续) 第488章 有志不在年高 夕阳西斜,金色的阳光映洒满整个海面,随着微波的荡漾,仿佛一条条金蛇在海面跃动。 那霸港,瞭望值巡的兵丁远远望见一支庞大的船队急驰而来,立即举起望远镜细看,当看到其中有十多艘西洋风帆战舰,心里不由一紧,急忙敲响了警钟。 整个那霸港登时就紧张起来,上上下下立时就动员起来,值守军官匆匆跑了出来,举起望远镜细细观察了一阵,待发现所有的西洋风帆战舰上都悬挂着红底金龙旗,不由长松了一口气,立刻发出解除警报的命令。 现在整个东海黄海南海谁不认识这红底金龙旗,那根本就不用吃海上这碗饭了,值守军官刚刚下完了解除警报的命令,便又立刻反应过来,高声命令道:“快马通传封禄大夫,通报国王,大清宗主国的舰队来了。” 宗主国舰队前来那霸可不是小事,去年才继位,年仅十四岁的琉球国王尚敬闻报后立刻就率领封禄大夫程可正、正议大夫蔡温等一众官员恭敬的赶到码头迎接。 正议大夫蔡温,一到码头便下令:“马上撤除一切有关日本人的东西,不能撤除的遮盖起来。” 封禄大夫程可正亦补充道:“将所有的日本人劝离,宗主国使者未离开之前,不允许露面。” 缓缓进入港口的战舰上,胤祥、林卫见到如林的仪仗,不由微微笑了笑,林卫不确定的道:“可是琉球郡王亲自出迎来了?” 胤祥点了点头,道:“琉球的仪仗基本是仿自前明,有大蠹在,自是琉球郡王出迎了。” 战舰靠岸,胤祥带着一众将领上岸,他们不是专程来册封的,自然没有圣旨,林卫只得在旁边大声喝道:“大清十三皇子怡贝子到。” 一听来的竟然是十三皇子,琉球国王尚敬连忙上前见礼,他才继位,还未受册封,自然没有爵位,不过,他也算是郡王世子,倒是不用大礼参拜,平礼相见亦可,他之下的一众臣子,则是大礼参见。 见礼之后,一众人又镞拥着胤祥一行前往首里城,也就是琉球的王宫。 宴席自然是不能免的,席间,胤祥才知道,现在的琉球国王叫尚敬,去年才即位,还未及进京请求册封,待席散品茶,封禄大夫程可正才试探着问道:“十三皇子殿下是途经,还是专程前来琉球?” 胤祥看了眼满脸恭谨的尚敬,才沉吟着道:“路过,听闻琉球被日本的萨摩藩欺凌,特意来问问,何以不见你们上奏朝廷?” 一听这话,尚敬不由脸有愧色,程可正略微犹豫,便道:“十三皇子殿下有所不知,德川幕府统一日本后,琉球因为拒绝向德川幕府派遣谢恩使团而与德川家康交恶。 前明万历三十七年,萨摩藩藩主岛津家久派遣桦山久高为总大将,率兵三千人、船一百余只、铁炮六百挺,入侵琉球。我们因不敌而战败,尚宁王被迫投降,同王子、官员等一百余人被萨摩军掳到了鹿儿岛,长达三年零五个月之久,后被迫与萨摩签订《掟十五条》,萨摩藩从此在琉球为所欲为。因为此事发生在前朝,我等无颜向朝廷提及,还祈望十三皇子殿下恕罪。” 琉球国王尚敬接着道:“萨摩藩自此年年从琉球征收巨额赋税,德川家亦把我琉球强行当做藩国,逼迫琉球岁岁进贡,实是苦不堪言。” 胤祥听的这句话,不由眼睛一亮,琉球对德川幕府岁岁朝贡,那岂不是熟悉江户的情况?他立时摆出一付欲言又止的能情,而后又看了看琉球的几个大臣。 封禄大夫程可正一把年纪,又是琉球的一品大臣,一见这情形,稍稍沉吟,便将几位大臣屏退,仅留下正议大夫蔡温,而后才道:“十三皇子殿下有何训示?” 胤祥瞅了眼林卫,又扫了尚敬三位君臣一眼,沉声问道:“琉球可有人熟悉江户的情况?” 听的这话,尚敬、程可正、蔡温心里都是一跳,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清国海军要打日本?他们琉球可算是盼到这一天了,大清海军的强悍,他们是早有耳闻,今日那霸港停泊的战舰他们更是亲眼目睹,确实是名不虚传,清一色崭新的西洋炮舰! 蔡温与尚敬、程可正二人对视了一眼,立刻说道:“回十三皇子殿下,下官年年前往江户,对日本,对江户都知之甚详。” 胤祥、林卫听的也是大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下不愁没有人带路了,胤祥急忙道:“你将江户的各种情况都详细的说一下。” 蔡温自然知道他们要了解什么情况,稍稍沉吟,便将江户的人口、经济、城防、兵力、交通、包括江户湾的水师情况都事无巨细的详细说了一遍。 胤祥、林卫二人听的江户人口上百万,却没有城墙,兵力也仅只二万二千人,都是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没有深壕高墙,装备有大量山地榴弹炮的五、六千海军完全可以横冲直撞,便是二万铁骑也无法阻挡! 冷静下来,胤祥沉声问道:“幕府的常备军二万余人,装备了多少火枪、火炮?” “这个下官委实不清楚。”蔡温稍稍犹豫,又接着道:“日本各藩的火器配置在二成左右,幕府条件稍好点,应该在三成左右,他们多是火枪,火炮却是极少。” 三成,那也就只六、七千的火枪兵,没有火炮压制,再多也是炮灰! 胤祥略一沉吟,便问道:“琉球有多少兵力?” 尚敬自然知道这一问意味着什么,却是毫不迟疑的道:“琉球总兵力就三千,全部任由十三皇子殿下调遣。” “有志不在年高,好气魄!”胤祥赞了一句,便沉声道:“既是如此,也不用藏着掖着,大清不日就要进攻日本的江户,你们准备下,跟着去分一杯羹,你们岛上有没有日本人?不要走漏风声。” 尚敬看了程可正、蔡温二人一眼,激昂的说道:“既有天朝上国为琉球撑腰,还有何可惧!欲雪国仇家恨,在此一举,事不宜迟,连夜出动兵丁,将所有的日本人斩了!” (未完待续) 第489章 出征 一见尚敬如此冲动,程可正不由暗暗叫苦,清国的海军是强大,可日本也不是如此好征的,当年元蒙不同样是强大无比,可最终也是惨败而归,跨海征战,不可预知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总得给琉球留条退路不是。 不过,尚敬这个国王既然是发了话,又是当着宗主国十三皇子面,他不敢有丝毫的违抗,连忙恭身道:“微臣尊命,立刻点齐兵将连夜清剿。”起身后,他又对胤祥一揖,道:“琉球孤悬海外,造船不易,十三皇子殿下能否卖与琉球几艘风帆战舰?” 胤祥知他这是预留退后,便含笑道:“我带来的这种小型辅助舰,连船带炮六十万两银子一艘,你们进京册封去恳求皇太子,皇太子对琉球素来重视,曾多次提及琉球,卖与你们三、五艘应该没问题。” 有五艘风帆战舰完全足够抵御萨摩藩的进攻,再多了也买不起,程可正连忙道谢,心里登时就踏实多了,正欲告退出去。 胤祥却是转头吩咐林卫道:“你调集一千人协助琉球清剿日本人。” 林卫知道,十三爷这是想彻底的断绝琉球的退路,忙起身行礼,道:“尊命。” 日本萨摩藩在琉球不仅派驻有穷困的武士也就是所谓的浪人,更有不少商人,这些日本人大都聚集在那霸港,平日里在琉球皆是做威做福,竭尽所能的盘剥敲诈当地的军民商贾,琉球国官府都是敢怒不敢言,更何况是小民百姓,只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清剿岛上日本人的行动一展开,立刻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一众百姓闻听消息之后,纷纷燃起火把协助官兵,带路、指认,并乘机报仇,一时间整个那霸港都沸腾起来。 经过一夜清洗,杀了五百多日本人,胤祥留下了四艘战舰并约定了出发时间和会合地点,便率舰队赶回上海。 *五月初一,朝廷颁诏天下,建南洋、澳北、澳南三个行省,随着京报的宣扬,立刻在全国各地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沿海各港,尤其是东南沿海各港口皆是锣鼓喧天,海外建省,而且是三大地域辽阔的行省,不仅宣示了大清的强盛,其最大的意义在于,朝廷从此将大力发展海军和海运贸易。 如此一来,根本就不用再担心朝廷会禁止海贸,粤闽江浙鲁隶各省港口立时就吸引了来自内地的大量商人,谁心里都清楚,如今最好做的生意就是海贸,沿海的大造船厂生意也更加火暴起来,大海船的订单已经排到几年后了。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八旗绿营的一众将领皆是忧心忡忡,海军本来就已经出尽风头,海外一建省,朝廷对海军肯定会更加倚重,他们在无形可就变成了小娘养的。 西北各蒙古的王公贵族同样是忧心忡忡,海外建省,是不是意味着朝廷的注意力和重心从此转向了海外,会不因此而影响到他们的利益,无形中降低他们在朝廷心目中的地位?不少蒙古的王公贵族纷纷打着探望康熙病情的幌子前往京城探听虚实。 胤祥在五月初二回到上海,海外建省早在预料之中,他根本就没心思理会,一上岸,回到海军学院,他便召来施世骠、隆科多,付安定、富翰三人,他便将琉球之行和江户的基本情况说了一遍。 听闻江户是一座没有城墙,人口上百万的大城,而驻扎的兵力也仅仅只有二万二千余人,施世骠三人都是又惊又喜,付安定立时就说道:“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咱们六千火枪兵就能够横扫江户。” 胤祥含笑道:“此次东征,不仅事关我大清国威,海军的军威,亦关系到皇太子的声誉,咱们须得谨慎从事,江户驻扎的兵力是不多,不过,江户的武士不少,至少在三成以上。 倭子国是武人政治,咱们的士农工商,其中的士是士子,是读书人,是文人,倭子国也是分为士农工商,不过,他们的士,是指武士,他们的武士跟咱们的八旗子弟差不多,皆是自小学习武艺,不可有轻视之心。” 一听这话,众人不由楞了一下,三十万的武士是什么概念?这仗如何打?胤祥却是最清楚,京城里的八旗子弟也有数十万,可能上战场的有多少?见几人沉默不语,他笑了笑道:“武士只是身份而已,扣除老小,能上战场的还能有多少?再说,未经历战阵训练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没什么值得担忧的。” 林卫亦接着道:“倭子国已经太平了百余年,能够上战场的武士,怕是不会太多。” 隆科多是才赶来上海的,他也是带兵之人,当即便直言不讳的说道:“倭子国的武士既是与八旗子弟一般,根本就无须担心,大清才太平二十余年,八旗子弟还有多少骑得烈马、挽得硬弓?太平了百年,这些武士基本已经是一群废物。” 听的三人这一说,几人都不由暗松了口气,施世骠略一沉吟,便沉声道:“诚如十三爷所说,东征倭子国事关重大,必须小心为上,倭子国既然火炮少,咱们就多带轻便火炮弹药以防不测。” 付安定点头附和道:“轻便火炮除了12磅的山地榴弹炮还有12磅的野战炮,有这两种足以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 林卫却是关心的道:“小口径的火炮不带?” “不用。”付安定自信的道:“有这两种火炮,再加上火枪,完全可以远近搭配,统一口径,就是为了统一炮弹,可以携带更多的弹药。”说到这里,他看向富翰道:“不过,火炮多了,炮手就明显不足,我得抽调一批新兵充当低等炮手。” 一听要抽调新兵,富翰登时就来了精神,连忙说道:“这批新学员的素质很不错,虽然才训练几个月时间的队列,不过,纪律性很强,装填炮弹之类的活,绝对能够胜任。” 见富翰兴奋异常,胤祥不由笑道:“抽调新兵而已,何必如此兴奋?” “回十三爷,这些新兵第一次上战场,难免情绪紧张,末将得一路跟着安抚他们不是。”富翰立即眼巴巴的望着胤祥说道。 胤祥微微笑了笑,道:“得,成全你便是。” “谢谢十三爷体恤。”富翰真没料到,竟然事到临头,得以参战,立即响亮的回道。 五月十日,南洋舰队的二十艘大小战列舰、八艘辅助舰还有十余艘大沙船充当的补给船浩浩荡荡的开出了上海。 *畅春园,青溪书屋后院。 康熙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挪动着,坚持走了近一个月,又经过太医每日的推拿针灸,康熙如今行走已经不如之前痛苦,右侧身子已渐渐恢复了一点知觉,不再是之前那般麻木无知,这让他心里大为振奋,看来,老十四说的不错,坚持行走是大有益处的。 虽然每日走下来仍满身是汗,疲累不堪,不过康熙却是乐此不疲,每日里除了见见胤祯,便是坚持行走和练习左手写字。 身体有进展的事,康熙却是瞒着一众人,负责为他治疗、针灸、推拿的太医,身边的太监,他都着人严密的控制起来,不允许与闲人接触,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古天家无亲情,小心谨慎一些,对他对老十四来说都是好事,他如今实在是不想节外生枝。 胤祯仍是每日如常前来请安,禀报,如今朝中无大事,他处理政务也是日趋熟练,不过,见康熙的偏瘫仍是没多大进展,他心里不由暗暗有些着急,虽然康熙没有多少语言障碍,落下半身不遂的可能不大,但时间一长,天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内心里,胤祯最怕康熙落下残疾,瘫痪的康熙性情必然会变的乖戾、暴躁、猜疑,那不仅对他是个灾难,对整个大清而言,都是一场灾难,这实在是他最怕见到的局面,他实在不愿意去逼迫康熙退位,倒不是珍惜名声,而是风险太大,万不得已,他不愿意行此险招。 进入青溪书屋后院,给康熙请安见礼之后,胤祯在下首坐定后,便开口说道:“皇阿玛,儿臣最近打听到,常浸泡温泉对皇阿玛的康复有极大的益处,小汤山温泉堪称天下温泉之首,距离京城又极近,儿臣恳请皇阿玛前往尝试一下。” “这季节泡温泉?”康熙不由一楞,讶然问道。 “回皇阿玛,在温水中浸泡,可以舒筋活络,而且在水中活动也很有益。”胤祯欠身说道。 康熙登时沉吟不语,小汤山温泉就在顺天府昌平州,距京不过五十里,他每次前往清东陵祭拜顺治帝的孝陵,都会驻留小汤山行宫,只是老十四这提议究竟是出于对他病情的关心,还是另有目的?先的问问太医,看看是否有益。 想到这里,康熙点了点头,道:“回头朕让太医斟酌一下。”说着,话头一转,问道:“东征倭子国,应该快了吧?” (未完待续) 第490章 以礼立国 听闻康熙问起东征日本一事,胤祯点了点头道:“十三哥胤祥已于前日率领南洋舰队大小战舰十四余艘,海军一万三千余人自上海启程东征。”略微顿了一下,他才接着道:“十三哥同时还让琉球郡国一同出兵。” 琉球一同出兵?琉球那丁点地方,能有多少兵?康熙不由微微一怔,疑惑的看向胤祯。 胤祯忙说道:“十三哥用的是飞鸽传书,说的很简洁,儿臣猜想,应该是琉球熟悉江户的情况。”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也唯有这个原因了,略一沉吟,他才问道:“飞鸽传书是你新建的?” 胤祯倒是不介意给老四上点眼药,当下就实打实的说道:“儿臣是捡的四哥的便宜。海军的发展迫切的需要发展信鸽,南洋、澳洲也需要大力发展信鸽,儿臣下一步准备发展西北。”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而后道:“信鸽毕竟不稳定,只能做为辅助手段,切不可舍本逐末。” 这倒是实话,这年头,老鹰、鹞子多,信鸽极易丢失,特别是西北,一旦建立信鸽体系,重大事情,必须要多放几只,他忙躬身道:“儿臣一定谨记皇阿玛教诲。” 康熙点了点头,默然半晌,见胤祯并不言声,知道朝中无事,微微沉吟,他才加重语气问道:“朝中无事?” 听的康熙语气隐隐有诘问的意味,胤祯不由微微一怔,快速的脑中回想了一遍,最近确实没什么事情,也无疏漏之处,虽是不解,他仍是谨慎的道:“儿臣初次监国,若有疏漏之处,还请皇阿玛点拨。” “尸位素餐。”康熙咕哝了一句,才道:“几位上书房大臣都是做什么的?如此大事竟然无人提醒?”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朕这段时间精力不济,疏忽了祭祀,他们也不提醒于你。” 原来是祭祀,还以为疏漏了什么大事,胤祯绷紧的神经不由松懈下来,康熙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没引起重视,不由语重心长的说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礼乃国之根本,礼崩则乐坏,岂容轻忽?礼有五经,莫重于祭,国之大事,唯祀与戎,身为储君,你岂能重戎而轻祀?” 胤祯感觉后背开始冒汗,对于祭祀,他是真没放在心上,从来就未意识到祭祀对一个国家竟然如此重要,当即诚恳的道:“皇阿玛训诫的是,儿臣知错,必定潜心研读礼学。” 康熙微微颌首,沉吟半晌才道:“传旨,遣一等侍卫觉罗外山,祭长白山、医无闾山等处。内阁侍读学士殷扎纳,祭辽太祖陵。副都统马云霄,祭南海。副都统王臣,祭颛顼高阳氏等陵。 内阁学士蔡升元,祭黄帝轩辕氏等陵。内阁侍读学士查弼纳,祭西岳华山、及江渎等处。内阁侍读学士拉都浑,祭南镇会稽山。” 胤祯听的暗自心惊,祭陵也就算了,山岳都要祭祀?略微停顿,康熙又继续说道:“詹事周起渭,祭禹陵、及明太祖陵。侍郎孙柱,祭东岳泰山等处。侍郎廖腾煃,祭少昊金天氏等陵、孔子阙里。侍郎李先复,祭中岳嵩山等处。 副都御史明安,祭太昊伏羲氏等陵。左通政罗瞻,祭南岳衡山。参议陈汝咸,祭炎帝神农氏等陵。内阁学士邹士璁,祭女娲氏等陵。太常寺卿李敏启,祭北岳恒山等处。并兼赏赉直隶各省、绿旗兵丁。” 见康熙对这些要祭祀的陵墓、山岳倒背如流,一众官员也是张口即来,未尾还要众人赏赉各省八旗、绿营官兵,真真是应了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休息了半晌,康熙才接着道:“你一直以来重于戎,重于商,而轻乎礼,为臣尚可,为君便是大忌,历朝历代,皆是以礼立国,依礼治国,以法导民,礼法相补,礼乃重中之重,你身为储君,万不可稍有轻忽。 祭祀的法则详细记载于《周礼》、《礼记》中,并有《礼记正义》、《大学衍义补》等经书进行解释。你回去务必细读,朕要随时考问。” “儿臣尊旨。”胤祯恭敬的回道,心里却是郁闷无比,又要背书?我都做皇太子了,还要背书? 康熙说了这半晌,感觉有些累,休息了一阵,却是转了话头,道:“旗务整顿,策划旗民生计,你可有具体计划?” 胤祯心里暗自腹诽,我一天到晚忙到黑,哪有时间考虑,不过,说没考虑,显然不妥当,略微沉吟,他便发现这是一个极好试探康熙的机会,当下便欠身道:“皇阿玛,儿臣窃以为,必须革新八旗制度,否则,旗民生计便是一个无底洞。” 革新八旗制度!康熙听的心头一震,老十四还真是胆大包天,这可是涉及到满人的根本利益,整顿旗务尚且都是如履薄冰,遑论是革新? 见康熙默然不语,胤祯小心的跪了下来,鼓起勇气道:“皇阿玛,八旗制度乃是太祖高皇帝一手创建,儿臣斗胆妄言,八旗制度是为了适应战争的需要而建立的,实际上仅仅只是一种战时的制度,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八旗制度已经不适应大清的发展,必须随之调整,不能一成不变。” 八旗制度是战时制度!康熙登时一楞,他从来未听过有人如此评价八旗制度,感觉颇为的新颖,细细琢磨一下,八旗制度本身的确是一种兵民合一,全民皆兵的,集军事、行政、经济等方面的一种制度,说它是战时制度也确实不为过。 这个老十四,很久未听闻他有惊人之语了,没想到这次居然敢拿八旗制度开刀,不知道他有何新奇想法?旗民生计如今已成了老大难问题,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仍然毫无成效,随着丁口日增,如今已经成为朝廷一个巨大的包袱,再不妥善解决,迟早会将朝廷拖跨。 康熙想的一阵头痛,赶紧的打住,缓缓问道:“具体如何革新,你可有章程?” 这事,胤祯哪里敢乱开口,忙躬身道:“儿臣如今并无具体想法,此事关系到大清根本,儿臣不敢深想。” “还有你不敢想的?”康熙微微笑了笑,道:“事关重大,你慢慢琢磨一下。” (未完待续) 第491章 珈宁有喜 康熙竟然不反对八旗革新,他这是刻意试探自己?还是有感于八旗制度的弊端,确实有心革新?胤祯原本是想借此试探康熙的病情,自然不会轻易甘心,当即又小心的试探着道:“儿臣尊旨,不过,八旗制度牵扯太大,皇阿玛能否点拨一二?” 康熙实在不想再费神思虑,他虽然已经看到康复的希望,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康复所需要的时间不会短,如今朝廷无大事,老十四处理朝务已是游刃有余,可不能让他太闲着,闲则生事,他若能够鼓捣出一个比八旗制度更优越或者是更适宜大清目前国情的制度出来,自然是乐见其成,毕竟八旗制度的硬伤太过明显。 瞥了胤祯一眼,康熙才缓缓开口说道:“八旗制度乃大清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慎之又慎,若论守成,当首推儒家,然儒家却不利于开拓,你一意开拓进取,想来不会因循守旧,自古无一成不变之法,你回去多琢磨了解历代兵制,尽管大胆进言,无须顾忌,朕——对你甚为期待。” 听的康熙这番话,胤祯不觉又惊又喜,康熙这是明确表示有革新的念头,不过,他对新法的要求很高,既要利于守成,又要利于开拓,这可不似做假了,他连忙叩首道:“儿臣必定博采百家之长,竭心尽力拟出一个符合大清国情,适宜对外开拓,又利于国内防守的制度以供皇阿玛参考。”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老十四既是如此说,想来心里已经有了具体想法,不过,此时,他亦不想多问,微微点了点头,便默然不语。 见康熙不言声,胤祯知道这是他例行叫跪安的前奏,通过康熙对八旗制度革新的态度,胤祯大胆的判断出康熙的病情已经有了转机,否则康熙会极力求稳,哪会有心思来搞什么革新,而且还是八旗制度革新。 略一沉吟,胤祯便开口道:“禀皇阿玛,北洋舰队远征美洲,时间定于六月初,这是大清海军首次远征,儿臣恳请能前往马尼拉为北洋舰队举行出征仪式,还望皇阿玛允准。” 老十四要去马尼拉送北洋舰队出征?他是什么意思?康熙不得不打起了精神,老十四这是试探自己?还是想前去马尼拉激励士气?海军远征,举行盛大出征仪式,亦在情理之中,但老十四在此时提出离京,就不担心京城有变?他就那么放心老八?不担心自己病情有变?或者是说,老十四已经窥破自己的病情好转?那更不让他出京。 略微沉吟,康熙便道:“南洋一个往返,耗时近两月,朕病情未稳,朝中大小政务皆须你处理,南洋舰队又已东征倭子国,军情千变万化,中枢一日不得离人,你岂能远行?出征仪式另行谴人前往。”微微一顿,他便道:“就谴裕亲王保泰前往马尼拉。” 胤祯不由一阵失落,他还准备送北洋舰队出征之后,顺黑潮北上,顺道去江户看看呢,这下算是彻底泡汤了,也不知道康熙担心什么?他只得躬身道:“儿臣尊旨。” 康熙点了点头,道:“朕今日劳乏了,跪安吧。” 望着胤祯出院之后,康熙才吩咐道:“叫周、罗两位太医过来。” 两名太医就候在左近的偏房,闻听康熙召见,急急赶了过来,俟其二人叩首见礼,康熙才道:“听闻常常浸泡温泉,有益于偏瘫的恢复,尔等可知?” 听的康熙这话,周、罗两位太医不由暗暗叫苦,温泉对风疾有一定疗效,可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也有浸泡温泉而中风的例子,以康熙的情况,他们哪里敢无事生非去进言浸泡温泉?好则罢,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说不知道,是万万不行的,但是知道却又不进言,更是其心可诛,两人登时都是一背的冷汗,但这话不回也是不成的。 略一沉吟,周太医便谨慎的说道:“回皇上,温泉疗养,起于秦汉而盛于唐,唐太宗晚年忧劳成疾,风疾瘫痪,亦曾尝试以温泉治风疾,最终却误食丹药而崩,微臣等不敢进言,还望皇上恕罪。”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太医历来谨慎,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唐太宗中风瘫痪,以温泉治风疾,暴毙而终,大不吉,他们避讳是正常的,由次亦可看出老十四所言不虚,看来老十四对他的康复是十分上心的,这让他大感欣慰。 不过,他对初夏浸泡温泉仍有顾忌,沉吟片刻,又才问道:“浸泡温泉可有季节之分?” 罗太医忙回道:“回皇上,四季皆可,春日洗浴,升阳固脱,夏日浴泉,暑温可祛,秋日泡泉,润肺蠕肠,冬日洗池,丹田温灼。” 见康熙颇为动心,周太医急忙预留退路,沉声道:“禀皇上,皇上如今可说是恢复良好,实不宜节外生枝。” 康熙点了点头,他清楚这些个太医个个都是怕担丁点责任的,他现在是心里急,希望能够早日康复,既是有益,总得试一试。再一个,小汤山温泉距京亦不过五十里,并不影响监视京城举动,反倒可避免老十四日日前来请安,略微沉吟,他才道:“传旨,明日移驾小汤山行宫。” *虽然不能南下马尼拉为海军远征美洲举行出征大典,也没有机会前往江户**德川幕府,但胤祯一路心情却是大好,康熙的病情稳定并有好转迹象,对他对整个大清而言,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出了畅春园,胤祯没有急着回毓庆宫,而是径往裕亲王府而去,时间紧急,他必须尽快的传旨,催促裕亲王保泰明日一早起程,以免耽搁了远征的时间。 裕亲王府坐落于东城区台基厂二条中间路北,与八阿哥的廉郡王府相距不远,保泰身上没兼差事,康熙病重,他也不敢到外面闲荡,这两个月来都是闷在府邸玩鸟熬鹰逗丫鬟,听的大太监王喜来报太子胤祯前来,微微一怔,不由喜上眉梢,连声问道:“太子可是自畅春园而来?” “主子料事如神,奴才仔细打听了,太子确实自畅春园而来。”王喜忙奉承道。 保泰闻言不由大喜,定然是皇上有旨意,当下便吩咐道:“命人大开中门,迎接皇太子。” 胤祯在裕亲王府大门前落轿,一下轿,保泰就带着一众人等迎了上来,见礼之后,胤祯便微笑道:“三哥何须如此客气。” “皇太子亲临,保泰岂敢怠慢。”保泰笑吟吟的道:“太子可是奉旨前来?” 胤祯点了点头,道:“三哥见微知著,确实有旨,不过,传旨太监应该稍后才会到。” 一听这话,保泰不由大喜,如此郑重,看来是正经差事,他忙躬身请胤祯入府,二人进殿落座,胤祯便含笑道:“三哥在京城呆闷了吧,皇上谴您去南洋散心。” 去南洋?保泰不由莫名其妙,谴他去南洋何事?稍微一想,他便问道:“海军的事?” 胤祯点了点头,道:“去马尼拉主持海军出征仪式。” 这倒是好差事,保泰闻言不由一喜,马上就沉声问道:“太子有何吩咐?” “时间比较紧,远征美洲,在六月初必须出发,不能因为出征仪式而耽搁出征时间。”胤祯沉声道:“你明日就得出京,后日在天津上船直接赶赴马尼拉,回程倒是不急,南海六月多风暴。” 保泰听的心里一喜,老十四可真的够意思,给他连理由都找好了,他忙问道:“是海军战舰送我南下?” 胤祯微微笑道:“安全至上,三哥就乘坐我的‘南海一号’南下,顺风顺水,五月下旬便可抵达马尼拉。”微微一顿,又接着道:“叮嘱衍德、德尔诨二人,凡事谨慎,不要冒进,守住阿卡普尔科港是第一要务,要尽量发挥吕宋总督迈若的作用。” “保泰一定如实转告。”保泰忙躬身道。 *一回到毓庆宫,胤祯便着人去将方苞叫来,康熙既是有革新八旗制度的念头,这个机会他必须的好好抓住,只要康熙能够开个头,或者是稍做改动,他御极登基之后,便可名正言顺的肆意革新,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正自心里默想从哪个方面入手,康熙更容易接受一点,太子妃完颜海若在秋分、香巧俩个个开脸丫头的陪侍下满脸含笑的走了进来,俩丫头一进来便蹲身请安。 见海若一脸含笑,胤祯起身微笑道:“今日莫非是有好消息?”边说边伸手让座。 海若笑吟吟的坐下后,便道:“恭喜太子爷,方才太医给珈宁妹妹把了脉,是喜脉。” 珈宁有了!胤祯一反应过来,不由大喜,这几年来,他一直接担心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再有小孩,没想到这才当上太子,竟然让珈宁怀上了,这下总算是去了块心病,康熙即便再活个十年、八年,至少不用担心有人拿这事做文章了。 “还有桩喜事。”海若一双美目瞟了他一眼,才道:“梦娇妹子回宫了。” 张梦娇回京,胤祯早些日便已经收到消息,倒不如何惊喜,点了点头,他才微笑道:“今儿喜事都聚到一起了,晚上借你的地儿给她俩贺一贺。” “这是自然。”海若含笑道:“人家这不巴巴的提前来禀告太子。” “行,我今日早点休息。”胤祯说着,又叮嘱道:“张梦娇是小户人家出身,宫廷礼仪是她最欠缺的,您的找时间多教导她。” “臣妾谨尊太子钧令。”海若抿着嘴儿笑道。 包福全这时在门外探头道:“太子爷,方赞善到了。” 海若款款起身道:“不打搅太子公务,臣妾先行告退。” 门外,方苞一身六品官袍躬身肃立着,胤祯为了方便他进出毓庆宫,已给他补了个詹事府左赞善的职位,从六品,虽然在京城瞧着一点不起眼,但是一授官便是从六品,却是比正经的进翰林的一甲进士高多了,方苞倒也知足,有了官身,跟着太子还担心升官慢? 方苞正自在心里盘算胤祯找他何事,猛然见到胤祯送海若出来,微微一怔,已是意识到这是太子妃,立刻就地跪了下来,胤祯含笑道:“还不给太子妃请安。” 一听果然是太子妃,方苞忙大礼参拜道:“微臣方苞,给太子、太子妃请安。” “你就是方苞?”海若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他一眼,早就听闻方苞长的丑,却是极有才,颇受胤祯重用,海若身为女人,八卦心亦是极重。 听的海若这一问,方苞忙回道:“正是微臣。” 方苞因是行的跪拜礼,又加上不敢看太子妃,一直是匍匐在地,海若自是看不见他的容貌,却也不好叫他抬起头来,不由犹豫了下,回头看了胤祯一眼,见胤祯只是淡淡的笑着,却不言声,便转身袅袅的去了。 胤祯岂有不知海若的想法,不过,方苞日后是要大用的,他可不想给方苞留下不好的印象,待海若离开,他才笑道:“起来吧。” 方苞对自己的容貌却是有自知之明,太子妃的想法,他一转念,便已猜到,见胤祯对他如此回护,心中不觉一热,却是佯做不知,起身跟着进了殿。 待其落座,胤祯便道:“今日陛见,提及八旗制度革新,皇上颇为心动,令拟出具体的章程来,你认为从哪个方面入手,最易让皇上接受?” 太子要进行八旗制度革新?方苞一听这话,登时就吓了一跳,八旗制度是大清立国之本,是满人的根本利益所在,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好,就是得罪所有的宗室勋贵,以太子的身份革新八旗制度,这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 康熙颇为心动?是欲陷太子于险境,还是真心想革新?方苞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太子何以走了如此一步险棋?难道是皇上的病情有了变化?稍一琢磨,太子的意思,好象是只准备改一方面,而且是康熙最感兴趣的一方面,看来太子也知道此事艰难。 (未完待续) 第492章 征日(一) 八旗制度集军事、行政、经济等方面于一体,康熙最容易接受的革新自然是经济方面,去年年底才下旨着十四爷筹划八旗生计,这问题如今可是朝廷最为头痛之事。 这个念头,方苞仅仅只在脑中闪了下,却是没说出口,如此简单,十四爷问他做什么?既是如此问,想来是另有想法,默然半晌,方苞才开口道:“十四爷,八旗制度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论触及哪个方面,都会波及其它,若不想触及根本,皇上又乐见其成的,莫过于集权,削弱各旗主的权利,加强皇权。”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方苞的想法与他一样,削弱各旗主的权利,巩固皇权,不仅康熙乐于接受,影响也小,而且不至于引起大的波动和反对,兵制和经济,乃是重中之重,自己的想法太前卫,康熙怕是不容易接受,得等到登基之后再说。 沉吟半晌,胤祯才吩咐道:“你把历朝历代的兵制归纳一下,总结出各自的优劣长短,以防皇上见问。” 兵制?那可是满族立国的根本,方苞听的一楞,是十四爷想革新兵制?还是皇上想革新兵制?他不敢多想,忙躬身道:“属下立即着手收集整理。” 胤祯却是话题一转,道:“皇上若是康复如初,朝局会有何变化?” 康熙的病情果然是有变化了,看来是大有好转,难怪十四爷要提出八旗制度革新,他这是想可着劲的得罪人,以让康熙安心,不得不说,他这法子确实好使,十四爷掌着海军,管着海外分封,即便是得罪一些皇族宗亲,也仍是支持者重,如此一来,他等于是给了康熙平衡朝局的机会,遭打压的虽然避免不了,但力度会小的多。 既身为师爷,方苞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形,都是多次反复琢磨,这种情行,他考虑的也不少,略微沉吟,他便抬头看了胤祯一眼。 胤祯微微笑道:“有话直说,无庸忌讳。” 见胤祯如此说,方苞胆子也大了起来,沉声道:“恕属下直言,皇上是在病危之时方才立十四爷为太子,即便如此,仍是试探了十四爷一番,可见皇上对立十四爷为储君是深惧戒心。 这段时间,十四爷处理朝务毫无私心,大小事情皆毫无隐瞒,实是高瞻远瞩,但即便如此,皇上一旦康复,仍会处处针对十四爷,无他,皆因十四爷与八爷联手的势力实在太过庞大,完全足以驾空皇上。 皇上春秋正盛,才年逾六旬,一旦康复,出于对皇权的维护,皇上必然要削弱十四爷或者是八爷的势力,当然极可能是先对八爷党下手。” 胤祯不由微微颌首,康熙是绝对不能容忍皇权被架空的,前太子胤礽完全可以说是被康熙和八哥他们逼反的,但如今的情势已经大不一样,八哥与他至少在明面上是合为一党的,老四也已远走欧洲,他不会陷于两面作战的困境,但也正因为此,康熙的打击力度可能会大的多。 如何才能避免这种局面发生?胤祯微微皱了皱眉头,随着海军远征欧洲、美洲,大清在几年后就将走上对外扩张的快车道,他可不想把精力都浪费在内耗上,在大力扩张之前,大清要推行摊丁入亩、推广美洲农作物,要整顿吏治,整顿旗务,要巩固西北,南洋、澳洲,要倡西学,还要推进工商杂税革新,发展‘四大恒’的放贷以促进工商发展。 随便想想,就是一大摊子事情,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精力去内耗?想到‘四大恒’的放贷,胤祯不由又想到日本,日本的金、银、铜不少,他嘱咐隆科多谈判时要狠狠的敲一笔,有了这笔赔款,‘四大恒’放贷的本金就不用再愁了。 上海至江户也不过几日的航程,以海军如今的火枪和火炮性能入侵闭关锁国的日本,应该是毫无悬念的,这点他倒不是太担心,他担心的是海上的安全,此次远征,虽然是得到了康熙的首肯,但却并未公开,朝廷至今仍是蒙在鼓里,若是出现意外,康熙绝对会类用此事打击削弱他的实力,这是无庸置疑的。 因此,对于东征日本,胤祯虽然是信心满满,却也不无担心,不过,他更担心的却是与康熙的皇权之争,必须得想法子取得康熙的绝对信任,由康熙主内,他来主外,如此,则内外皆宜,最为理想,只是如何才能与康熙相安无事呢? *琉球,奄美大岛,奄美港。 前明万历三十七年,萨摩藩入侵琉球后,萨摩藩便强行割占了奄美群岛,并派谴五百兵丁驻扎于岛上。 琉球国王尚敬与十三阿哥胤祥约定的会合地点就是奄美港。 琉球国刻意将会合地点安排在奄美港,自然是要借助大清海军收回被割占的奄美群岛,不管大清入侵日本的结果如何,只要收回了奄美群岛,琉球都不存在亏本。 在大清海军的协助下清剿了那霸的日本人之后,尚敬随后就组织了二十余条小海船,在四艘大清海军战舰的率领下开进奄美大岛,攻占了奄美港,血洗了奄美大岛,并严密的封锁消息。 萨摩藩在奄美大岛盘踞了上百年,鹿儿岛与奄美大岛上的消息往来频繁,数日未收到奄美大岛的消息,萨摩藩藩主岛津吉贵便**的意识到奄美大岛出事了,派出船只前往打探,亦是入泥牛入海,他登时又惊又怒,立刻集结了二千人,乘着二十余条唐船赶赴奄美大岛。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萨摩藩藩主岛津吉贵可谓是霉透了,二十六条唐船驰近奄美港,发现迎上来的竟然是四艘西洋风帆战舰,便觉大事不好,仔细查看,战舰上竟然连旗帜都没有,他不由暗自嘀咕,难道是遇上了海盗,而且还是西洋海盗? 就在岛津吉贵惊疑不定之时,手下武士又匆匆来报,后面发现庞大的西洋舰队,有旗号,一色悬挂的是红底金龙旗。 清国海军!岛津吉贵急忙回首用望远镜瞭望,一见前面尽是千五料、二千以上的风帆战舰,他登时就吓出一身冷汗,不消说,这定然是清国的主力海军舰队,他们一头钻进了清国人的圈套,他立刻不假思索的下令:“向西南向冲,冲出去才能有活路。” 南洋舰队的旗舰上,胤祥、隆科多、施世骠、林卫、付安定等人看到那二十多艘悬挂着圆圈旗的小海船,不由大为诧异,这是唱的哪一出?他们是前来奄美大岛与琉球会合的,并不清楚奄美大岛与萨摩藩的历史纠葛,也不认识日本人的旗帜,一个个还以为是海盗。 胤祥回头喝了声,“郑尽心。” 正在在了望的郑尽心忙上前禀报道:“禀十三爷,那是日本萨摩藩的船。” 日本人?众人都是一楞,日本人怎么跑到奄美港来了?难不成泄露了消息? 胤祥却是立刻命令道:“传令,所有辅助舰和四级战列舰出击,不允许有一艘船逃脱,死活不论。” 见传令兵挥舞旗帜传令,胤祥才转身看了郑尽心一眼,问道:“萨摩藩的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可知道原因?” “回十三爷。”郑尽心躬身回道:“奄美大岛虽然属于琉球国,不过这数十年来,一直是被萨摩藩占领着的。” 胤祥一听,便知被琉球当枪使了,心里不由暗笑,这琉球国倒真是打的好算盘,不过,收回来也好,老十四日后可是打算连琉球也一块吞并的,倒省了番手脚。 萨摩藩那些个唐船哪及得上快速风帆战舰的速度,两相夹击之下,不过半天时间,便被击沉了十艘,被俘虏了十六艘。 舰队驶进奄美港,琉球国的封禄大夫程可正、正议大夫蔡温双双到码头上迎接,之前的战况他们都是亲眼目睹,见识了大清海军的火炮威力之后,两人对征伐日本都是充满了信心。 见程可正、蔡温二人态度异常恭敬的上前见礼,胤祥也懒的计较是否做了回冤大头,还要指望他们带路前往江户,待二人礼毕,他便和煦的道:“二位大人,萨摩藩的这些俘虏和船只,就交由你们处置了,不过,经过此役,咱们却是不能耽搁,必须马上直插江户,以防泄漏消息,走漏风声。” “十三皇子殿下所虑甚是,如此大的动静,必然瞒不了人,琉球郡国兵丁战船早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起程。”程可正躬身说道。 “恩。”胤祥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明日一早,起航前往江户。” *江户湾是一个天然优良的海湾,入口处被房总、三浦两半岛环抱,里阔外狭,湾口最窄处仅有八公里,以浦贺水道连通外洋。 横须贺虽然只是一个小渔村,却地理位置险要而倍受重视,德川幕府在统一日本之后,曾见识过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西洋海上强国的战舰、武装商船,因此在江户湾入口三浦半岛的横须贺一带地区修筑了炮台,保护江户湾的入口,同时也作为江户南面海上的第一道防线。 浦贺水道是进入江户湾的咽喉要道,想要进攻江户湾,首先就必须要摧毁横须贺炮台。 五月十八日一早,大清海军南洋舰队大小战舰六十余艘便出现在浦贺水道上。 横须贺炮台上的守军突然发现这么一支庞大的西洋舰队出现在眼前,不由的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发出了警报。 听到警报声,横须贺炮台上的守军立刻乱糟糟的奔赴各自的炮台,日本已经上百年没有经历战争,这些个炮台守军自然是未经受过战火的洗礼,登上炮台,见到规模如此庞大的西洋舰队,一个个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战舰上悬挂的红底金龙旗,他们也不认识,根本就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战舰。 胤祥虽然心痒难奈耐,却是极力控制自己,将整个舰队的指挥权交给了施世骠,东征日本,另外一个目的,便是实战练兵,增加南洋舰队一众将领的实战经验,胤祥可不敢因小失大。 施世骠举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便下令道:“让琉球派三艘空战船前行,探探他们的火力。” 接到命令,程可正也不敢有怨言,马上就派出了三艘战船穿越浦贺水道,清国战舰一艘小的就要六十万两银子,用做诱饵,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后继的战争也要指靠那些战舰唱主角,再说了,清国海军出手也大方,在奄美港缴获的十余艘船和俘虏转手就跟丢破烂似的丢给了他们,他哪里会有丝毫的怨言,打进江户,琉球还指望喝点汤呢。 三艘战船小心翼翼的前行,才行到浦贺水道的一半,对岸的炮台就轰鸣去来,一看炮弹的落水点,南洋舰队的一众将领不由都松了口气,这哪里是炮台上的重炮,比起马尼拉蝌蚪岛上的重炮差远了。 林卫轻笑着打趣道:“安定,这火炮的射程与你的山地榴弹炮相比,哪个远点?” 山地榴弹炮是火炮中射程最短的,付安定一听便笑道:“他们不会是在炮台上还准备了野战炮吧?” “不会,这应该是他们的炮台重炮。”胤祥微笑着放下望远镜,道:“咱们以前发展火器是重火炮,轻火枪,太子创建海军之后,火枪才有了长足的改进,倭子国与我们则正好相反,他们重火枪,轻火炮,对火枪的改进是不遗余力,对火炮却并不重视。不过,对他们的火枪,大家要引起足够的重视,倭子国把火枪叫铁炮,倭国铁炮在前明就已经很出名。” 林卫一听,好奇的道:“倭国火枪比西班牙的还要好?能与海军的火枪相比吗?” “那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胤祥微微笑着道:“临行前,太子特意叮嘱,倭国最善仿制,你们要严格命令手下士兵,不能遗失一杆火枪和一门火炮,更不能让倭国人接触我们的火器,以免他们仿制。” (未完待续) 第493章 征日(二) “轰轰轰”的排炮声在江户湾入口的海面响彻起来,三十多艘大小战舰开始各自定点清除岸上的炮台,横须贺的各个炮台顿时便陷入了狂风暴雨般的密集弹雨之中,海军的主炮手们现在早已不是澎湖之战时的雏儿,一个个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发实弹了,经验皆是丰富无比,打的又准又狠。 横须贺炮台上的守军从未经历过战事,平日也是疏于练习,一则这年头的火炮准头太差,二则,数十年也难得开一炮,谁有心思练习?况且又是遭遇突然袭击,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和战前准备,突然遭到这种密集弹雨的打击,一个个皆是惊慌失措,哪里还顾得上还击,而且也根本没法还击。 一轮炮击之后,炮台上的守军只要还能跑得动,没被吓傻的,一个个皆是抱头鼠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武士道精神,跟火炮谈武士道精神,那不是自找死路嘛。 令他们恐惧无比的是,短短时间内,第二轮炮弹又呼啸而至,动作稍慢一点的,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三轮炮击之后,所有战舰都停止了炮击,横须贺的十余个炮台都被烟雾笼罩着,整个海面和岸上都静悄悄的。 观察了一阵,施世骠才下令,分两队,交替通过浦贺水道。 待传令兵退下,胤祥才问道:“施将军,这地方十分险要,紧扼这条唯一的出入水道,不担心倭国人卷土重来,重新占领此地,以切断我们退后?” “十三爷的担忧不无道理。”施世骠沉声道:“不过,我们人手不足,分兵把守,容易予倭国人可乘着机,也削弱了我们攻击江户的兵力。再则,此地虽然显要,却是必须配置重炮,而且最少要十数门重跑方能威胁我们舰队,倭国有无好的重炮且不说,重炮搬运并非易事,待他们将重炮部署好,咱们舰队怕是早已经拿下了江户。” 胤祥点了点头,施世骠不愧是老将,思虑周详。 付安定接着道:“施将军如此安排,陆战队可是受益菲浅,院长曾经指点过标下,集中使用火炮能够收到出乎意料的效果,标下原本以为要到欧洲才有机会尝试,如今看来,在江户就可一试集群炮火的威力了。” 一听这话,林卫倒是来了兴趣,立刻追问道:“院长说的?怎得我未听说过?” “这是与院长南下时,院长在坐舰上传授的,你那时在南洋呢。”付安定献宝似的说道:“听院长的语气,集群炮火的威力杀伤力十足,这次就让倭国人先尝尝是什么滋味。” 江户城。 辅佐幼君大臣间部诠房接到快船送来的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六十多艘战舰组成的舰队,一半以上是西洋战舰?红底金龙旗,清国的海军战舰!这不可能,清国的舰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江户湾? 清国人疯了,居然在这时候重兵袭击江户,六十多艘船能够运载多少兵力?二万还是三万?就这么点兵力敢来江户,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同为辅佐幼君大臣新井君美这时亦是脚步匆忙的赶了过来,鞠躬见礼落座之后,他便沉声道:“清国海军大举进犯江户,必是有备而来,还望阁下慎重对待。” “白石君何必长敌人威风。”间部诠房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江户百万之众,一声号令,瞬间可聚集上十万的人马,岂是清国海军区区二、三万人能抗衡的。”说着,他飞快的写了份手令,用印后,便对外喝道:“来人,传令江户水师前去抵挡,阻止敌人上岸。” “嗨。”卫士躬身接过手令,转身而去。 新井君美虽是浪人出生,却与文人无异,对此大为不解,诧异的道:“阁下,这命令一下,岂不是将四千水师逼上了绝路?” “白石君精通汉学,岂不闻慈不掌兵这句话?你认为水师还有用?”间部诠房淡淡的道:“他们最大的价值便是为我拖延时间,他们必须为我集结人马争取时间。”说着,他又拿笔飞快的书写了一份手令,而后,起身道:“烦劳白石君拿去请将军用印,我得去召集家臣团(幕府的常备军)布防,并到城外招揽武士,组织人马。” 西洋舰队大举入侵的消息已经在江户飞快的传开了,一时间各种谣言满天飞,有说是葡萄牙、有说是西班牙,也有说是荷兰人的,舰队规模也由数十艘暴涨到数百艘,兵马也是越吹越离谱,由数万变成了数十万。 不少人还信誓旦旦的说在城郊隐隐的听到密集的炮声,太平了百余年,从未经受战火的江户立时就陷入了恐惧和慌乱之中,对日本而言,上万人的军队战争就已经是大规模的战争了,数十万人规模的外敌入侵根本是不敢想象的,也就是蒙古人入侵那两次规模最的大。 慌乱的多是平民与商人以及妇女老弱,江户的武士、浪人们一个个却都如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打仗,对他们而言,意味着机遇,意味这出人头地的机会,太平日久,江户是越来越繁华,可他们的日子却是越来越艰难,幕府的武士和大清的八旗子弟一样,生下来就是军人,不从事生产,享有很多特权,幕府武士同样并非所有人生来就有一份俸禄,他们实行的是嫡长子继承制,只有长子可以继承家业,享受俸禄,长子以外的武家子弟就成为浪人,需要自己出门闯荡谋生,当然,他们大多是以武谋生,战争是他们最好的谋生手段。 因此,一听到有规模空前的西洋舰队入侵江户,江户的武士纷纷奔向各自的主家,无主的浪人则纷纷涌向本丸——德川家的大宅院的城墙外。 间部诠房的亲兄弟间部诠言快马冲出本丸城就看到大路两旁已挤满了浪人,他立即停下马,高声喝道:“清国海军二万余人进犯江户,将军大人有令,召集三万武器装备之武士,在城南集结,坚决消灭来犯敌人。” “坚决消灭来犯敌人!” “坚决消灭来犯敌人!” 一众浪人立时就高声呼喊着,见机快的,赶紧的撒腿就往城南跑,没有谣传中的数十万敌人,只有二万敌人,将军府也只召集三万浪人,去迟了,怕就没机会了。 *南洋舰队穿过了浦贺水道一路向前行驶,行驶了大半个时辰,连只小渔船都未见到,一众海军将领不由大为诧异,江户不是有支规模在四千人左右的水师吗?这都打到家门口来了,总该出来打声招呼,不可能无动于衷。 莫不是情报有误?胤祥命人去将熟悉江户情况的程可正、蔡温二人叫来,待的二人见礼后,他劈头就问道:“江户湾有没有水师?” 程可正急忙回道:“回十三皇子殿下,确实有支四千人的水师,去年他们将军病亡,今年新将军继位,下官前来江户,进出江户湾都是水师护送。” 施世骠听的神色一沉,四千人的水师规模不小,迟迟不显身,虽然对舰队购不成多大的威胁,却总让人不安心,随时的分心留神,略微沉吟,他便问道:“你们说的最适宜登陆的江户港还有多远?” “回施将军,再有两刻钟便可进入航道。”程可正躬身道。 施世骠默然片刻,便沉声道:“传令,停止前进,搜索附近海域,派一艘侦察舰和琉球郡国的五艘战船进入港口探探情况,用鸟船快速回报。” 付安定是陆战队大队长,对海战情况不是很熟悉,听到这命令,便低声问身旁的林卫道:“为什么要停下来?” 林卫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四千人规模的水师少说也有百十条,入港的航道,水道狭窄,不容掉头,展开阵形,咱们若是贸然进了航道,对方用火攻,咱们可就亏大了。” 胤祥这时却开口道:“施将军,倭国水师迟迟不露面,是否意在拖延我们登陆的时间,以让江户有足够的时间调兵谴将,从容布防?” 施世骠点了点头,道:“应该就是这目的,但眼下敌情不明,倭国水师战船数目应该不小,贸然进入港口,不利火炮发挥远攻优势,而且也要防着对方火攻,咱们的战舰可损失不起。” “咱们直奔江户而来,为的便是打倭国一个措手不及,时间耽搁太长,却是正合他们的心意。”胤祥沉吟着道:“能否兵分两路,一路守住航道口,一路长趋直入,靠港登陆。” “十三爷此策甚佳,不过,须得先行探明港口情况。”施世骠沉声道:“敌船若是藏在港口,我们同样是处于劣势。” 胤祥听的暗暗点头,老十四的眼光不错,挑施世骠统领南洋舰队,确实没走眼,谨慎,有主见,别看平日里容易相处,一旦作战,却能坚持己见。 程可正此时却插言道:“禀施将军,江户港航道甚为宽敞,港湾也足够宽,足以摆开阵势。” 施世骠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言声,一切都得等海军的侦察舰回报为准,不相信外人是一回事,外人的眼力和判断与海军也不一样,岂能轻信? 就在这时,一军官进来禀报:“报大将军,收到旗语传报,东北方发现敌水师主力。” (未完待续) 第494章 征日(三) 听闻发现倭国水师主力,施世骠不由暗松了一口气,他就担心耗费时间去搜寻敌方的水师主力,毕竟对江户湾的地形不熟悉,发现敌方主力,就意味着海战的胜利,瞟了一眼案上的简易地图,他沉声道:“再探,问明敌船具体数目,距离。” “尊命。”军官敬礼快步走了出去。 施世骠、胤祥一众将领随即出了舱房,来到甲板上用望远镜观望,东北方向,五海里外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黑点。 瞥了一眼站在甲板上海军士兵戴的无檐帽上的飘带,施世骠在心里默算了风向、风速,舰队若是原地不动,预计在三刻钟之内,两军便要交锋。 让他奇怪是的,倭国水师船队竟然是占据着上风位,从时间上判断,对方应该是在这里以逸待劳,略微想了想,他嘴角不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微一沉吟,便下令道:“命令舰队右转,右舵三十,东北向进行,展开战斗队列,准备战斗。”稍一停顿,他又下令道:“所有辅助舰,尾随舰队左下侧,准备追击。” “是。”传令兵飞快的重复了一遍命令,而后转身跑去传令。 听的这命令,林卫不由张了张嘴,却是没有作声,只是拧紧了眉头,胤祥亦是大觉奇怪,按照海军学院教的t字型战术,他们现在就居于下风处,完全可以就地展开,以逸待劳,为何多此一举? 倭国的这些个战船从形状和炮位来看,与大清之前的水师战船一样,应该还是打接舷战,就地抢占下风位,完全可以再现万山群岛西班牙舰队完胜广东水师的战例,施世骠何以要与对方相对而行,去抢上风位? 施世骠瞥了几人一眼,知道几人不理解,因为胤祥的缘故,他沉声解释道:“倭国水师出现在这里,明显是以逸待劳,他们不抢先占据下风位做防御阵形,反而占据上风位,摆出进攻的势态,显然是刻意为之,我认为他们很可能是欲孤注一掷,抱着与我们同归于尽的想法,不出意料,极有可能是火攻,基于此种可能,我们不能就地展开战列阵形,必须在两支船队交错时炮击,以尽量发挥我们火炮优势,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胤祥听的暗暗点头,海战,双方基本上都是抢先占据下风,以图立于不败之地,下风位t字阵位,可谓是最最理想的阵位,不仅可以从容的发扬全部火力,战局不利之时,还可以从容撤离。 而处于上风位,就只能是处于进攻的态势,往往是需要搏命的时候才会去抢上风,倭国水师估计是想不计后果的抵近射击或是接舷作战,又或者是火攻! 林卫却是沉声道:“施将军,我们火炮的射程和精度都远胜倭国水师,即便他们用火攻,在下风处的t字阵型中,在我们密集的火炮打击之下,他们也没机会靠近我们。” 施世骠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倭国水师的战船数量粗步估计也在七十艘以上,既是博命,他们还会采用纵队?他们若是采用横队火攻,我们如何应对?” 闻言,林卫不由一窒,对方若是采用火船齐头并进,数十艘火船一齐涌来,他们二十艘战列舰的炮火再密集,也没可能阻止所有的火船靠近,以横队切入敌阵列接舷作战,历来是水师博命的不二法门,略想了想,他才道:“风向是东北,正是侧对咱们,若是情形不对,咱们随时可以向西向东撤离战场。” “士气!”施世骠沉声道:“咱们劳师远振,岂能首战就弱了士气?首战必胜!” 随着令旗挥舞,整个南洋舰队开始缓缓的右转,逆风而行,与日本水师相对而行。 * 日本水师战船上,大谷允保脸色阴沉的盯着逆风而上的庞大的清国舰队,他实在没料到,送上门的便宜对方竟然不占,拱手相送的下风t字阵位,对方居然不要,他不由大为鄂然,清国人想做什么? 他确实是报着必然死之心,故意在上风位露面,意图做拼死一博,江户湾毕竟就那么大,若是待对方搜寻到,水师怕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欠奉,没想到对方如此狡猾,竟然连堂堂正正交手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八嘎。”他不由忿忿的骂了一句。 对于西洋战舰的厉害,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却听人详细的描述过,从望远镜里看到那些庞大的船身上两排黑洞洞的炮口,他完全想象得出,那么多战舰一轮齐射,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不过,大谷允保却是毫无退路,他们水师接到的命令是阻止对方靠岸登陆,他心里很清楚,水师已经被抛弃了,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为江户赢得时间,让家臣团在岸上从容布防。 望着缓缓驶近的庞大舰队,大谷允保脸上的肌肉搐动了下,此时再想逃跑以拖延时间,已经完全没有可能,对方顺风的航速绝对比他们快,一旦被敌人追在后面打,后果则不堪想象。 不能再犹豫,一旦让对方抢占先机,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略一沉吟,大谷允保便沉声喝道:“所有火船,横队排列冲击敌阵,进入敌方火炮射程,马上点火。其他战船,相隔一丁(百米多点),随后跟进,准备跳舷战,武道长存!” 命令一下,整个水师立时就响起了整齐的呼声,“武道长存!”“武道长存!” 上百艘水师战船纷纷转向,在海面上划出一条条弧形水浪,毫无畏惧的朝着南洋舰队的艨艟巨舰笔直的冲了过去。 一见这情形,林卫不由乐了,轻笑道:“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付安定却是问道:“他们鬼喊鬼叫的什么?” 程可正会日语,忙在旁边解说道:“含的是武道长存,他们武士道的口号,决死冲锋前都这么喊。” “呵呵,什么决死冲锋,我看他们这是自杀冲锋。”林卫轻笑着嘲讽道。 施世骠却是暗松了口气,沉声道:“右舵十五,降半帆、左舷火炮准备。” (未完待续) 第495章 征日(四) 随着命令,整支舰队速度慢了下来,缓缓右转,左舷炮手纷纷忙着通过火炮标尺进行火炮瞄准校正,一门门炮口对准距离自己最近的战船,静静的等着命令,经过无数次的实弹练习,又经过了数次实战,面对着老掉牙的日本水师战船,一众炮手都是神台自若,甚至还有炮手低声的嘲笑不知死活的日本战船。 南洋舰队的旗舰上,一众士兵军官皆是神情肃然的忙碌着,气氛显的有些紧张,主桅杆上瞭望哨开始不停的高声传报敌舰的距离,而后被迅速的报到施世骠耳里。 施世骠、胤祥、隆科多、林卫、付安定等人全部都昂立在甲板上,再没人说话,所有人都静静的等着施世骠的命令,除了隆科多,其他人都经历过海战,日本水师上百艘的战船扑面而来,虽然气势磅礴,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些战船跟靶船没有如何区别,倒是隆科多感觉有些刺激,这种场面,与上万骑兵冲锋的场面一样令人震撼,令他有些心潮澎湃。 “敌船距离二千四百码!” 这是三十二磅重炮命中率达到二成的距离,施世骠面色肃然,毫无所动。 “敌船距离二千二百码!” “敌船距离二千码!” “敌船距离一千八百码!” 这已经是二十四磅炮和十八磅炮命中率达到五成的距离,施世骠终于开口,沉声下令道:“命令各舰十八磅以上重炮齐射!” 各舰经验丰富的炮手都知道一千八百码的距离是最佳的远程攻击距离,早已做好准备,一接到命令,“轰轰轰”的炮声立刻就响彻了整个江户湾,四百门火炮的齐射,犹如滚滚巨雷在头顶掠过,声威分外惊人。 数百发肉眼可见的炮弹呼啸而出,在空中带出巨大的刺耳的声音,密集的飞向前面的日本水师战船阵形,一股股烟雾立时弥漫开来。 战舰的火炮齐射产生的后座力是相当巨大的,整艘战舰猛的一抖,大幅向后倾侧,胤祥、施世骠、林卫等人都是经验丰富,在听到下令齐射之后,都是紧紧的抓住船舷,并且张开口。 隆科多第一次经历海战,虽然早被告诫,却是没当回事,虽然未被摔倒,但耳朵却被震的轰鸣不已,他从来就未经历过数百门重炮在身边齐轰的场面,不由一阵阵心摇手颤,面色苍白,这声势实在是太骇人了。 听到这震耳欲聋的炮声,大谷允保不由瞪大了双眼,清国海军竟然在如此远的距离就开炮了,这不是浪费炮弹吗?难道是一群新兵? 然而,当清晰的看到无数硕大的炮弹准确的落入前面的战船阵列之中,看到无数艘战船被打的木屑纷飞,听到“砰砰”的撞击之声不绝于耳,看到无数的水柱在战船前后左右腾起,他不由惊恐的瞪圆了双眼,这是什么火炮?能够在十多丁的距离准确的击中目标?这仗还怎么打? 发楞的不只是他一个,几乎所有的日本水师官兵都犹如在梦中一般,这根本就是颠覆了他们对火炮的认知,颠覆了海战的传统战术,这个距离,他们根本就没有做好被炮击的心理准备,也根本没有做好躲避的准备,都还在甲板上来来回回的忙碌。 “砰砰”的重击中不断的在身边响起,大量被炮弹溅射的木屑,碎木块满天飞舞,毫无防备的军官士兵们被大量溅射的木屑,碎木块刺伤,刺死,登时,船上就充满了惊慌的呼喊声,哀嚎声、呻吟声以及各种纷乱的命令。 大清海军的后装线膛炮不仅精准,而且尖头炮弹威力巨大,穿透力十足,一门填装了五磅火药的十八磅炮可以在八百码的距离击穿二尺厚的橡木,即使在在一千八百码的距离上仍然可以有效击穿一尺厚的的松木板。 而日本水师的巡海战船,也就是江户湾水师的主力战船都是仿制于中国明未清初时的水军战船,他们称之为唐船,这些战船由于广泛运用水密搁仓技术,很少使用肋材,船体的强度则由水密隔仓的隔板来支撑,因而使得船壳不象西洋风帆战舰厚实,薄薄的一层体壳,根本就经受不住十八磅和二十四磅炮弹的重击,更不要说三十二磅的跑弹,一旦被击中,立刻便被洞穿。 南洋舰队的第一轮齐射,冲在前列充当火船角色的日本水师巡海战船立刻就有二十多艘被多处击穿,船上的木匠工根本就无法及时填补漏洞,船一进水,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 胤祥、林卫等人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看着乱做一团的日本水师阵营,一个个都是一脸的兴奋,隆科多看到眼前的情形,第一个念头就是,面对这种射的又远又准的火炮,骑兵冲锋岂不是成了笑话?骑兵冲锋的最佳距离在五百米,在种火炮面前,根本就无法有效集结,这种火炮的出现,根本就是骑兵噩梦! 施世骠此时却是心无旁骛,一边用望远镜观察,一边在心里默默的计着数,准备下令第二轮炮击。 损失轻微的和侥幸未被击中的日本水师巡海战船反应过来之后,虽然心中恐惧,但没接到命令,谁也不敢降帆减速,更不敢转向,仍是快速的向前猛冲,不过,船上所有的军官头目都是都稍稍犹豫了下,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进入敌人火炮射程便要点火。 谁也没料想到清国的海军火炮居然在十多丁的距离就能够准确的命中他们,如果这时就开始点火,火借风势,怕是还未能冲到清国战舰面前,战船就会火势冲天,他们就先得在大火中丧命。 水师的军官士兵从上到下到是武士,武士道最核心的特性是忠义,忠义主要指对主君长上的服从和忠诚,虽然明知后果严重,几个盲从性强的军官在稍为犹豫之后,仍是下令举火。 船头早被油料浸透的易燃干柴一被点燃就冒出了黑黑的浓烟,一见有人举火,其他军官也不再犹豫,纷纷下令点火,立时,各条船上皆是浓烟滚滚,朝着舰队笔直冲来。 一见对方果然是意图火攻,施世骠毫不犹豫沉声道:“传令!各舰自由炮击!” 一见滚滚浓烟,林卫不由皱了下眉头,还好他们不是处在下风位置,否则,定然要被这从未遇见的情况弄的手足无措,战舰火炮齐射,本身就会产生大量的烟雾,处在下风位置,火药产生的烟雾就常常从火炮窗口倒灌而入,若是再被这滚滚浓烟灌入船舱,他们非的撤退不可。 想到这里,他甚为后怕的望了施世骠一眼,姜还是老的辣,这些个实战经验,在教材中可没有,战后会议,一定要郑重的提出来,建议院长将烟雾的防范和利用加入教材。 随着‘各舰自由炮击’命令的下达,各舰的舰长们立刻兴奋起来,立刻各自寻找目标,连继不断的炮声立刻在海面上响了起来。 福建籍的张长安,首批被提拔的汉人分队长之一,如今已经是编号江015的三级战列舰舰长,实授的正四品都司,接到自由炮击的命令之后,他却未下令炮击。 他的战舰在整个舰队的前端,他的战舰正前端,距离他们一千五百码的两艘日本战船已经在第一轮的炮击中多处中弹进水,如今慢的跟蜗牛一样,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自行沉没,犯不着浪费炮弹。 张长安用望远镜在海面上搜索了一阵,不由失望的放下了望远镜,海面上已经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距离舰队最近的日本战船尚在千码之外,已是多处中弹,面临沉没,这哪里是实战,纯粹就是在打靶,东征日本,重头戏看来是陆战队的了。 大谷允保一看这情形,终于是彻底死了心,清国人的火炮不仅射程远,打得准,而且连继开炮的速度也是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相信,即便是全力冲锋,也没有一艘战船能够冲进他们的十丁范围,接舷战,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人家根本就不可能给他机会。 “懦夫!”大谷允保恨恨的骂了一句,而后下令道:“转航,撤离战场!” 逃跑不一定逃的掉,但是至少可以拖延清国海军登陆的时间,大谷允保如今已是没有丝毫侥幸的念头了,只希望能够多拖延一点时间,为江户争取更多的时间布防,他有预感,除了‘神风’之外,没人再能拯救江户了。 不过,大谷允保撤退的命令下的太迟了,所有的日本战船此时都已经进了一千八百码的远程射击范围之内,一见剩余的日本战船开始转向,准备逃离,各舰的舰长都转移目标,开始打击转向的战船。 施世骠哪里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立即下令,道:“命令前舰五艘升满帆,左舵,衔尾追击,所有辅助舰,满帆,侧位阻击,不得正面拦截。” 命令一下,整个舰队立刻一分为三,开始上下包抄。 (未完待续) 第496章 征日(五) 江户湾海面炮声隆隆,整个江户则是人心惶惶。 海上战场距离江户已经不远,不过十多里距离,整个江户上上下下都能清晰的听到密集猛烈犹如一阵阵闷雷一般的炮声, 商人百姓尽皆是慌张之色,之前他们只是听到传闻,如今清晰可闻的炮声让他们迫切的感受到战争的脚步正在一步步临近,他们想象不到如此猛烈密集的炮声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外敌大规模入侵让从未经历过战乱的他们充满了恐惧,一个个犹如没头的苍蝇一般,不知道何去何从。 富有的商人开始拖家带口逃往江户外,但大多数的小商小贩及普通百姓没见识过战争的残酷,不愿意抛舍家业外逃,纷纷赶到各个神庙进行祈祷,祈祷曾经两次挽救日本命运的‘神风’再度降临,将那些可恶的入侵者全部送入海底喂鱼。 到神庙祈祷的不仅是平头百姓,江户城内,大奥(幕府将军的后宫),德川幕府第七代将军的生母,出家后法号‘月光院’的于喜世也带领着一众女眷在虔心祈祷,希望‘神风’能够保佑江户,躲过这一场劫难。 四谷坂町——德川幕府的直辖亲军驻扎地,德川幕府的直辖亲军称“家臣团”和“武士先遣队”,他们以俸禄不满一万石(石为江户时代计算俸禄的单位,同时也显示受领者的地位)的旗本和御家人为核心。 德川幕府的亲军号称八万骑,实际上一直只有二万多人,并被分别编成番和组。番主要有大番、书院番、小姓组番和新番,其中大番负责警备江户城,书院番负责门卫,小姓组番负责警卫幕府的各种会议、仪式和将军出巡。 各番统一称作“家臣团”,作为家臣团的各番,实际上担负的是幕府和江户城的守护侍卫任务,而真正有战斗力并执行机动作战任务,战时去冲锋陷阵的是由弓箭组和铁炮组合成的“武士先遣队”。 德川幕府的实际掌权人——间部诠房匆匆赶到四谷坂町,命令家臣团留下大番、书院番紧守江户城本丸之后,便带着二万骑兵、步兵组成的‘武士先遣队’和剩余各番直接奔往江户港而去。 居住江户的各地藩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外来入侵,面对混乱的江户,面对防守空虚的江户城,却没人敢乘机发难,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谁若是敢在这时倡乱,下场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相反,所有的藩主此时都空前的团结起来,纷纷带着各自的家臣旗本跟随在将军府的武士先遣队之后奔赴江户港。 出了江户,炮声便显的分外清晰起来,如今,密集的炮声已经逐渐变的稀疏起来,间部诠房阴沉着脸,心里开始感觉有些不踏实起来,他很清楚,炮声变的稀疏意味着什么,他实在料想不到,仅仅才一盏茶时间不到,四千人的水师,一百多艘战船就全部玩完了? 清国人的舰队究竟强大到了什么程度,为什么竟然能有如此猛烈的炮声?间部诠房骑在马上一边赶路,一边皱着眉头想着,水师彻底被摧毁,留给他布防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沉声下令的道:“命令部队加速前进。” * 江户湾海面,大谷允保下达了撤离战场的命令之后,残余的日本水师战船纷纷开始转向,不过,在南洋舰队的炮口下转向,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经过几轮急速的炮击之后,能够顺利撤离战场的战船仅仅只有十五艘。 编号江015的三级战列舰转舵满帆之后,立刻就变成了顺风状态,三面巨大的软帆立刻就鼓涨起来,船速也瞬间加快。 舰长张长安昂立船头举着望远镜很就锁住了一艘稍有些与众不同的战船,虽然不敢肯定那就是敌方的旗舰,但他此时也没有多余的选择,因此,他马上下令,紧紧咬住那艘船。 死里逃生,脱离了南洋舰队火炮射程的十余艘日本战船一路满帆,径自向西南仓皇而逃,十余艘充当辅助舰的快速武装风帆战舰亦是一路紧紧跟随,在八百到一千码的距离外频频炮击,虽然精准度差些,但是不断落在战船附近的炮弹仍然逼迫的他们不断的变换方向以免被火炮锁定,这样一来,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 五艘战列舰在顺风的情况下,很快就自后面追了上来,纷纷各自为战,一艘接一艘的侧身炮击,被两面夹击的日本战船不断的被击中。 张长安却是紧紧的咬住了那艘有些特别的战船,一路前冲,根本就不理会身侧被击中的那些日本战船,只是在逼近时,他才下令九磅、十二磅炮射击,舰上的九磅、十二磅炮的炮手早就郁闷的不行了,逮着这种机会,自然是美美的过一把瘾。 在逼近那艘有些特别的船只不到一千码的距离,张长安才沉声下令,“左满舵,右舷十八磅以上炮手准备。” 大谷允保一直在紧张的注视着后面的战列舰,眼见战列舰在顺风情况下的速度比他们要快的多,他就知道,根本无法再拖延时间了,当看到一艘庞大的战舰正对他的战船横过身来,他就清楚,一切都结束了。 看到敌人的战舰上黑洞洞的炮口已经对准了自己的战船,大谷允保猛的一下扯开自己的衣服,动作麻利的抽出插在腰间的精美腰刀,猛力的插入自己的腹部,然后用力一横,即便是死,他也要采取最光荣的死法。 “轰轰”震耳欲聋的炮声这时适时的响了起来,在数十门火炮的精准打击下,大谷允保所在的战船瞬间被打的破烂不堪,大谷允保本人也被特殊照顾,被一枚二十四磅的炮弹直接命中,瞬间便支离破碎,倒是可惜了那把好腰刀。 * 南洋舰队主力并未参与追击,也没时间理会战场上众多还未沉没的日本战船,在施世骠的指挥下,舰队迅速的满帆驶向江户港的航道入口。 战舰缓缓的经过战场,不少战船在慢慢的下沉,还有些战船正火光冲天,不时有弹药被引爆,发出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海面上有无数的水师官兵在水中挣扎。 琉球郡国的程可正、蔡温二人在旗舰上亲眼目睹这一场只能称之为屠杀的海战,心里皆是一阵阵心惊肉跳,随同出征的三千琉球郡国士兵也是第一次见识大清海军的威力,又是惊恐又是欣喜,还夹杂着莫名的兴奋,这是他们宗主国的海军,他们从此不用再被日本人欺凌了。 南洋舰队抵达江户港的航道入口,整个江户湾已经安静下来,追击的战舰纷纷开始回航。 前往江户港观测查探的船只已经返回,舰长伍章顺麻利的攀上了旗舰,一路小跑到施世骠前面,立正敬礼后,朗声禀报道:“报大将军,江户港入港水道既深且宽,内里港湾开阔,整支舰队足以在里面布展开来,港口码头一应设施良好,完全可以停泊二级战列舰,目前港湾没发现有敌方战船,仅有无数的渔船和商船。” 听闻江户港果然跟程可正说的一样,施世骠不由大喜,立即命令道:“命令舰队马上入港,港湾所有渔船、商船一律清理出港湾。” 付安定此时开口道:“大将军,陆战队登陆之后,晚上要点篝火照明、预警,防范偷袭,未将恳请大将军下令将所有渔船、商船尽数捞上岸,劈碎以做篝火木材。” “好提议。”施世骠颌首道:“照准。” 胤祥颇为赞赏的瞅了付安定一眼,看不出,这小子不仅胆子贼大,而且还机灵十足,老十四破格提拔他,倒也没走眼。 江户港距离江户不到六里,自然是间部诠房要防守的首要部位,他率领二万武士先谴队赶到江户港时,伍章顺领着侦察船队刚刚离开不久,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他马上就断定清国海军想在江户港登陆,与老中(相当于上书房大臣)久世重之稍稍商议了一番,便立刻开始在江户港部署防御阵地。 在发布了一连串的指令之后,间部诠房才稍稍松懈下来,清国海军战舰再厉害,也只能够在海上呈威风,总不能开到陆地上来,区区不过六十艘战舰,能有多少人?二、三万人就想攻打江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江户的居民半数以上都是武士出身,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招募上十万武士,就是豆腐渣,也能撑死清国海军这二万人。 正自想着,外面的新番番主井上八郎进门禀报道:“主上,刚刚送来的江户湾战报。”说着躬身双手呈上战报。 间部诠房接过来扫了两眼,便恼怒的骂道:“八嘎。”而后愤怒的将战报拍在桌子上,“什么火炮能够在二十丁之外准确的击中目标?一群饭桶!” “嗨。”井上八郎躬身道:“主上,观察海战的并非少数人,他们的战报都大同小异,大谷允保和整个水师已经全部玉碎,虽然最后大谷允保率队逃离,我想,他应该是想为主上拖延时间。” 听到这番话,间部诠房才又重新拿起战报细看,看完之后,他顺手将战报递给久世重之,沉吟了半晌,才看向井上八郎,道:“你怎么看?” 井上八郎躬身道:“主上,清国海军的火炮确实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他们之所以能够击败西班牙舰队,应该就是凭借火炮的优势,主上的江户港防御应该防范他们的火炮,属下以为,三十丁外,才是安全距离。” 老中久世重之最为迷信铁炮阻击,看完战报之后,他便道:“这份战报中提到清国海军参战的大小战舰仅仅只三十二艘,全部都是西洋风帆战舰,而剩下的三十多艘则全部是唐船,我想应该都是补给船只,如此算来,清国海军人数连两万都不到,他们能够登陆做战人数不会超过一万。” 真是狂妄无知,一万人不到,敢登陆攻打江户?间部诠房沉着脸默然半晌,才道:“命令所有人马后退到五十丁之外,构筑第一道防线。”稍一停顿,他又吩咐道:“集中江户所有的战马,征招江户所有藩主的骑兵。” “嗨。”井上八郎躬身领命而去。 稍倾,招募浪人的间部诠言匆匆的走了进来,躬身向二人行礼后,便沉声汇报道:“兄长,听闻清国火炮声密集,应召的武士又多,我足足招募了四万人。另外,各藩的藩主带领着家臣武士也都聚集外面请战。” 间部诠房微微点了点头,道:“在江户的大小藩主足有一百三十余人,每人的家臣旗本皆是上千,即便以半数计,也足有六万余人,咱们的总兵力在十二万上下,清国海军胆敢上岸,只要能能诱敌深入,便可一举全歼。” 微微一顿,他便沉声吩咐道:“重之阁老,您精通铁炮之阵,各藩主之家臣旗本就拜托您去统率,把所有的骑兵调拨给我,清国海军入港在即,必须尽快整合好各藩主人马,辛苦了。” 间部诠房一声令下,匆匆聚集到江户港的十余万人马登时又如潮水一般退去,武士先遣队组织严明,倒是进退有序,各藩主的人马因为没有统一号令,不免有些混乱,新招募的四万浪人就更为混乱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登时就埋怨声四起。 江户港周围的平民百姓、商贩见了这番情形,人人都心知江户港不久就会变成战场,亦是呼儿唤女,搀老扶幼,背着抱着大包小包,神情惊慌的紧跟着后撤,整个江户港顿时就混乱到了极点。 待南洋舰队缓缓驶入江户港,整个江户港已是看不见一个人影,来不及撤离的,不想撤离的百姓商贩都是紧门闭户,躲在各自家中偷偷观望。 施世骠、胤祥、隆科多、林卫、付安定等人见了这幅景象,倒是不以为意,战乱乍起,大军所到之处,哪里不是十室九空,江户百姓若是夹道欢迎,那才是咄咄怪事。 (未完待续) 第497章 征日(六) 舰队一进港,施世骠略微观察了一番,便沉声命令道:“四级战列舰、辅助舰分守港湾各条水道,其他船只停靠码头登陆。” 随着令旗挥舞,一艘艘四级战列舰、辅助舰开始离队,各自分赴就近的水道,兵员众多的二、三级战列舰、运载火炮和弹药的补给船也纷纷向码头驶去。 旗舰上,林卫瞅了付安定一眼,微笑道:“现在该咱们陆战队上场了。” 付安定眨巴了下眼睛,不解的道:“林卫,做人要厚道,你什么时候成陆战队的人了?” “瞧你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林卫得意的笑了笑,道:“就你陆战队能有多少人?” 施世骠笑骂道:“付安定,还不赶紧的指挥调度兵员和物资登陆?上岸了再争不迟。” 付安定白了林卫一眼,快步离开,前去指挥调度各种船只停靠,装卸。 胤祥瞅了林卫一眼,道:“富翰干巴巴的跑来一趟,海战没他的份,陆战总的给他个立功的机会,否则,他准得跟你们急。” “呵呵,十三爷不说,标下倒是忘了,富翰一直呆在新兵船上。”林卫轻笑道:“不过,不用十三爷操心,那厮马上就会找上门来的。” 施世骠也是点了点头,十三爷这话可是说给他听的,富翰一直在海军学院,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确实要给他个立功的机会,略微沉吟,他便吩咐道:“靠岸登陆,颇耗费时间,虽然江户港已成空港,却是要防备倭国人突袭,林卫、富翰各领一千人上岸警戒。” 一见他们都有差事,隆科多不由急了,我也是太子爷安排来捞战功的,好歹分个差事,回京也好表功,准备过,这话他不敢明说,这是满脸热乎的盯着胤祥,他跟施世骠可不熟,只能让十三爷帮着提点了。 胤祥却是根本就不理会他,你隆科多可不是闲人,你可是老十四特意安排的谈判代表,还愁没机会捞功劳,跟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待林卫离开之后,施世骠微笑着道:“十三爷、隆军门,有战舰火炮的掩护,登陆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问题是接下来,这一仗,该如何打?二位有何高见?” 胤祥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道:“江户港既是人去港空,说明倭国已有防备,不过,咱们没给他们多少准备时间,即便有防备亦极为有限,眼下,才是巳中,登陆的火炮弹药虽多,但是咱们人也不少,连带琉球的三千人和补给船上的水手船员,足有二万余人,一个时辰之内,足够将所有的装备弹药移上岸。 午时初进食,午时中,就可以发动攻击,江户距离此地不过五、六里路,携带轻便火炮行军,半个时辰可至,我建议先到江户放一把火,然后回港驻防,明日一早,再大战。” 隆科多却是皱眉道:“十三爷,这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倭国人既然已有防备,岂容我们进退自如?万一半途拦截,天黑不能归港,岂不陷大军于险境?” “无妨。”胤祥沉声道:“按正常情况,遇外敌入侵,一般都是据城抗守,江户无城墙据险而守,极有可能拒敌于外,但是江户的常备军兵力就只二万二千左右,他还要分兵守城,能够出动的,应该不到二万兵力,倭国虽有防备,但事起仓促,他短时间能够纠集多少兵力? 再说,陆战队不仅火枪犀利,火炮更犀利,没人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更主要的是,江户多武士,经过半日一晚,江户足够临时组织起数万,甚至是十万大军,咱们毕竟只有六千人登陆,难道让他们以一挡二十? 今日必须一战,不仅要打垮他们临时组建的三、四万人,而且要火烧江户,让他们无暇从容召集组织大军,明日方可从容进江户。” 见胤祥一再坚持,隆科多不由半晌无语,沉吟一阵,他才道:“我以为稳打稳扎为妥,明日再战,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回港口,一则进退自如,二则,可以稳立于不败之地。” 说到这份上,两人都不再争,齐齐看向施世骠,毕竟现在指挥权在他手上,见二人等他表态,施世骠微微一笑,道:“太子爷交代的是宁愿不打,也不能败,我赞成稳打稳扎,明日出兵。 一则,连续航行几日,许多士兵上岸之后,腿都是软的,实不宜马上征战。二则,港口之地做为驻扎地,还需要清理,必须清出一片空旷地带出来,然后,按规矩扎营,虽然整个港口在战舰火炮的射程之内,但是炮手不能整夜不睡。三则,港口的各条水道,亦要花时间清剿,以免给倭国人可乘之机。” 一听施世骠如此说,胤祥不由一阵气馁,看来,他速战速决的想法是没人支持的,指挥权是他亲手交出去的,施世骠的威信他还的维护,扪心自问,稳打稳扎,确实风险要小,略一沉吟,他便道:“施将军是主帅,自然是唯施将军马首是瞻。” 听的这话,施世骠吊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忙抱拳半鞠道:“承蒙十三爷抬爱,既是如此,隆科多听令。” 一听有差事,隆科多不由一喜,忙躬身道:“未将在。” 施世骠沉声道:“命你率领琉球一应军士清空港口住房,三千码范围之内,不能见障碍物。” “未将尊令。”隆科多躬身道。 施世骠说完又看向胤祥,含笑道:“十三爷,烦劳您坐镇旗舰,未将上岸安排扎营事宜。” 这个老滑头,竟然用这种办法来差谴自己,胤祥不由微微一笑,道:“施将军是主帅,岂能轻动?扎营事宜,我去负责便是。” “那就有劳十三爷了。”施世骠笑的跟狐狸似的。 * 清国海军在江户港扎营?听到哨探回报,间部诠房不由大为鄂然,现在才是正午,清国海军居然就在江户港扎营,他们是什么意思? 清国海军突袭江户不就是意图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为何占据了江户港之后,却止步不前,难道清国人有暗探,已经得知了他们集结了十多万兵马严阵以待?这不可能,闭关锁国这么多年,江户根本就没清国人,怎么可能有暗探? 略微一想,他就明白过来,江户港还有百姓没有撤离,定然是他们泄露了消息,他不由一阵懊恼,怎么就疏忽了这一点? 现在怎么办?间部诠房皱着眉头,默默的想着,整个江户港都在清国战舰的火炮射程之内,进攻江户港是不可能的,他们的火炮太密集了,若要硬冲,不知道要多少人命去填? 默然半晌,久世重之沉声道:“清国人这是想稳打稳扎,这也说明清国人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正面抗衡我们,我们必须打乱他们的步骤,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清国人摆明是要稳打稳扎,他们呆在江户港不出来,如何去打乱他们的步骤?夜袭?间部诠房的眉头不由扬了一扬,很快又拧了起来。 久世重之缓缓说道:“唯今之计,只有夜袭!” 间部诠房微微摇了摇头,道:“清国海军从中午便开始扎营,并将江户港清理一空,防备森严,岂能让我们轻易夜袭得手?” “我没想过轻易得手。”久世重之沉声道:“组织敢死队,从水陆两面同时夜袭,陆上强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和火炮火力,一旦战舰开炮,便可组织水鬼,泅水入港,以油筒烧船,大量的火船紧随其后。只要烧掉他们的战舰,陆上的兵马便是无根之木,死路一条。” 间部诠房点了点头,道:“此计大妙,只是,陆上的强攻必须争实,否则难以吸引他们的战舰开炮。” 久世重之重重的点头道:“中国的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陆上的攻击自然是越真实越好,一旦突破防线,咱们也可以由虚转实。” * 江户港,隆科多在琉球郡国封禄大夫程可正、正议大夫蔡温的陪同下,带着三千琉球兵丁沿着房屋密集的街道走了一圈之后,便大手一挥,道:“命令兵丁将所有的房屋全部清拆掉,天黑之前,必须完工。” 一听这话,程可正、蔡温二人不由都是一楞,稍为犹豫,蔡温才试探着道:“隆大人,如此多房屋,如何能拆得完,一把火烧掉可行?” “烧掉?”隆科多眼睛一瞪,呵斥道:“这些都是木材,你们琉球人不用生火煮饭?晚上还要烧篝火防备倭国人劫营,你想让琉球郡国的兵丁都通宵巡逻?” 一听这话,程可正、蔡温二人哪里还敢多话,立马下令,入所有兵丁逐屋拆除,一接到命令,琉球兵丁便开始七手八脚拆除起来,虽然房屋多,但港口的木屋大多简陋,拆除起来,并不费力,三千人动手,很快就拆除了一大片,躲在屋中的百姓藏不住,只得跑了出来。 程可正、蔡温二人一见还有人,立时大喜,忙下令强迫这些免费的劳力帮忙,隆科多眉头却是一扬,道:“找个懂日语的,问问他们有没有兵马到这里来,有多少?给我分开问。” 在琉球的日本人不少,所以会说日语的琉球人也不少,很快,他们就从老百姓口中了解到了真实的情况,听说当时聚集到江户港的兵马有上十万,隆科多不敢怠慢,立刻就赶到旗舰上,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了施世骠。 听说江户港在舰队进港前曾经聚集了十多万人马,施世骠心里也是一紧,江户这地方,竟然在短短一个多时辰就能临时组织起上十万的兵马?那等到明天,他们能集结多少兵力?稍稍沉吟,他便吩咐道:“马上去请十三爷、林卫、付安定、富翰上船来商议军情。” 说完,又吩咐隆科多道:“叫程可正、蔡温带几名有身份有见识的缙绅或者是商人上船来,咱们必须探明其中的缘由,顺带再了解江户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施世骠、胤祥、隆科多、林卫、付安定、富翰等六人聚齐之后,施世骠就将了解到的有关江户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没想到胤祥、林卫、付安定、富翰四人却都是不以为然,林卫首先便道:“咱们在海上来去自如,能打则打,不能打则走,何须担忧。” 胤祥则道:“别看他们短时间内就能凑齐十万之众,其实不过是乌合之众,我担心的是他们就近调集军队赶来支援。” “根本无须担心。”付安定微笑着道:“这次陆战队准备的相当充足,仅是十二磅的火炮就带有一百五十门,否则,我何须找富翰借调新兵充当搬运工,面对密集的冲锋,保守估计,一轮齐射可以干掉他们上千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上万人冲锋,咱们的火枪兵根本没有机会开枪。” 那么夸张?几人不由齐齐盯了过来,付安定嘿嘿一笑道:“这是院长的理论,我未尝试过。” “面对骑兵冲锋呢?”隆科多急切的问道。 “骑兵将比步军更惨。”付安定沉声道:“遭遇如此密集的开花弹轰炸,马匹早就炸营了,根本不可能再保持队形。” 隆科多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这那种情况下,人马都将惊恐无比,一旦炸营,高速奔跑的骑兵自相撞击和践踏将会造成极端恐怖的伤亡。稍一沉吟,他便道:“还有则消息,倭国的国王,他们叫天皇的,并不住在江户,而是在一个叫京都的地方,那里的兵力不多,城池规模也小地多,大约在三十万人左右。” 胤祥摇了摇头,道:“太子说过,只允许在江户登陆,而且江户的幕府将军才是倭国的实权人物,不要考虑其他的,既然我们拥有如此多的火炮,就在江户大打一场,彻底把江户打残。” 付安定立即道:“我赞成,不打一场,我们对谁都无法交代。” “我也赞成。”林卫紧跟着道。 “我也赞成。”富翰也紧跟着道。 “打,不战而走,有损士气。”施世骠沉声道:“海军丢不起这个脸,大清也丢不起这个脸。” (未完待续) 第498章 征日(七) 见施世骠也支持打,胤祥几人不由暗松了口气,东征日本,太子胤祯交代的很清楚,宁愿无功而返,也不能损兵折将,若是施世骠坚持无功而返,并搬出胤祯来压几人,他们还真不敢坚持。 既然所有人都同意打,那也就没什么商议的了,胤祥却是开口道:“出京之时,太子刻意叮嘱,倭国之人历来阴险狡诈,善于偷袭,着我们严加防范,眼下我们身处倭国港口,江户又有百万之众,事事皆须小心谨慎。” “十三爷说的甚是。”施世骠接过话头道:“咱们深入敌境,稍有疏忽,便会酿成大祸,因此务必处处小心,水陆营寨皆须严尊章法,一应淡水饮食,犹须注意。 咱们海军的火炮威力巨大,火枪威力也不小,白日做战,倭国根本拿咱们没辙,因此,我们要眼严防夜袭,今日是咱们登陆首日,要加倍提防倭国人夜袭或者是骚扰。” “未将尊命。”几人齐声应到。 出的舱房,林卫便笑嘻嘻的凑到付安定身旁,笑道:“火炮集中使用真有那么大的威力?一万人都靠不了边?” “呵呵,我不是说了嘛,这是院长的理论。”付安定轻笑着道。 “你小子不会是断章取义吧?”林卫有些狐疑的道。 “什么叫断章取义?”付安定嬉笑道:“咱不过是只说了前半句而已。” “哦,还有后半句?”林卫轻声的问道。 “那是当然。”付安定自顾向前踱着方步,边走边道:“理论上来说,即便是按一千码距离算,也足够我们后装火炮炮击八至十二次之间,那还能见到活人?但实际上,最多三论炮击之后,敌阵就会散了。因此,院长就说,战争离不开理论,但绝不能把理论套用到战场上。” 林卫点了点头,人是活的,战场形势又是千变万化,哪里能够套用理论,略微沉吟,他才道:“白日海战,倭国人见识了咱们的火炮威力,我估摸着,他们极有可能夜袭,对方人多,不能没有火炮的支援,火炮在在晚上不易瞄准。 火炮可都是由你掌管着,你必须先把火炮阵地固定好,提前把防御区域分成若干块,把各块的各种炮击参数标好,以免晚上火炮不能够发挥作用。” 一听这话,付安定就笑道:“这经验是院长传授你的吧?我也被院长耳提面命过。” *江户麻丁町,关东三口藩牛久家的藩邸。 三口藩牛久家不过是一个一万石的藩主,是日本各藩中最小的藩主,在江户的位置自然也是最为偏僻,因为临近江户港,间部诠房便将临时指挥部设在这里。 夕阳西下,间部诠房静静的立在窗下凝望着一轮红日缓缓落下,心里却是百味杂陈,因为元蒙二征日本的缘故,他们对同样的马上民族的满清没有丝毫好感,自满清立国以来,幕府上下是从心里抗拒与满清来往。 却未料到清国海军不过短短几年时间,火炮就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海船也是越造越大,而且是直接就派兵攻打江户,就算这次能将他们打退,下次他们大举来犯,象蒙古人那样出动十数万兵马,江户又如何抵抗? 这才太平了百余年时间,难道日本又要大乱了?间部诠房紧紧的锁着眉头,荷兰的商船这些年来的虽少,却是年年未断,根本就未收到他们火炮有重大改进的报告,看来,清国海军的火炮是新近才有所改进的,已经远胜于西洋诸国了。 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缴获几门清国海军的火炮好好研究一下,这比打败清国海军更重要,幕府本来就没有清国强大,再没有对等的武器,长久下去,必然要被清国人所灭。 “白石大人到。”近卫的禀报打断了间部诠房的思绪,微微迟疑,他才转身道:“有请。”说着出门迎接。 二人在门口见礼后,入屋盘腿坐下,新井君美便开口道:“主上已经在征募武士,募集各藩藩主家臣旗本的命令上用印。” “有劳白石君。”间部诠房躬身致谢道。 新井君美微微躬身还礼才道:“阁下,清国海军在江户港登陆已经半日,可曾谴使前往询问,他们为何而来?” 间部诠房闻言一楞,他一门心思就想着如何将清国海军打败,哪里有心思去问原由,都打到江户来了,还需要问原由? 见间部诠房沉默不语,新井君美知道他定然没有派人前往,便沉吟着道:“满清虽是马上起家,却是以儒治国,凡事皆讲究个名分,还是先礼后兵为宜。” 迂腐!间部诠房暗骂了一声,才道:“清国海军已经灭了日本四千水师,还有必要先礼后兵?” “海战的战报我已经看过了。”新井君美沉声道:“此番清国所来战舰不过三十艘,兵力不过二万,若是下次再来十万八万,我们如何抵挡?” “先应付了眼前危机再说。”间部诠房沉声道,心里却是想着,如果能够仿制清国的火炮,在横须贺炮台布防,清国海军根本就进不来。 对于军事,新井君美实在不好插言,见间部诠房不为所动,亦不再言语,起身鞠礼告辞。 刚刚送走白石,久世重之、间部诠言二人便接踵而至,进屋坐下,久世重之便沉声道:“江户所有的骑兵已尽数征召,总计一万五千人,各藩藩主家臣武士总计四万八千人,都已经齐集南区,另,晚上水中夜袭者已召集了一千二百人,火船七十艘,也已经在隅川河上游准备齐全。” “好。”间部诠房略一沉吟,便道:“诠言,你晚上率二万人分三批去冲营,我另谴井上八郎率二千骑兵在后观望,重之阁老,您负责水上夜袭,炮声响起,您再发动。” 久世重之抬头望了间部诠房一眼道:“清国海军防范森严,营地必然是易守难攻,今晚夜袭不成,日后再无机会,这兵力是否太少了点。” “江户港三面环水,兵力多了施展不开,不能一鼓作气冲破敌方营盘,就变成了添油战术,因此,兵力无须太多。”间部诠房缓缓解释着道。 江户港的地形,我岂有不知之理?久世重之不由暗自腹诽,这可是攻坚战,二万未经过战阵训练的浪人去夜袭,纯粹是去送死,战况不妙,立刻便是溃败的下场。即便是要保存将军府实力,也不至于一毛不拔。 沉吟片刻,久世重之才诚恳的道:“此战关系江户存亡,还望阁下再增派些兵力。” 间部诠房却是微微一笑,道:“正因为此战关系重大,我才如此安排,进攻时间定在平旦(凌晨三点至五点)。” 平旦?久世重之不由一楞,继而恍然大悟,间部诠房这是要将夜袭与正面进攻连在一起,二万新招募的武士只是前期的炮灰而已。 间部诠房接着说道:“平旦进攻,三波攻击之后,天色微明,在水鬼和火船的攻击之下,清国海军战舰即便不被一把火烧掉,也会阵脚大乱,自顾不暇,根本无法用火炮支援岸上,我届时亲率所有的骑兵、各藩藩主家臣武士、武士先谴队全力冲击,一举歼灭登陆的敌军。阁老认为这法子可行的通?” 久世重之不由微微点了点头,清国海军本就人数不多,只要能够全歼了登陆这部分,他们将无力再战,被迫撤军,而且这时机也选的好,不仅清国海军战舰抽不出身支援,经过三波攻击的清国陆军也是疲惫不堪,这种情况下,全力一击,必然是势不可挡。 *凌晨三点。 江户港,陆战队海军营地外,正对大营百五十码外一溜十多堆篝火烧的正旺,将附近照的一片通明,二百琉球士兵十多人一组各自围着篝火闲聊,他们都是子夜才换岗的。 一众琉球士兵作梦也没想到,会有机会入侵到日本的江户来,他们被日本人整整欺压了近百年,对日本人可谓是仇深似海,一个个睡了大半晚,此时皆毫无睡意,都兴奋的聊着清国海军的战舰、火炮,聊着明天的战局,幻想着打败日本兵后的美好。 篝火内侧,还有两队相对巡逻的琉球士兵,在来回的走动,这样严密的防范,让琉球士兵都有一种安全感,这种情形下,日本人想偷袭,根本没有丝毫可能,除非是硬攻,可他们敢强攻吗?在见识过了清国海军强大的火炮威力之后,谁也不认为日本人会来白白送死。 然而日本人偏偏就来了,一阵密集的箭雨从黑暗中飞射而出,利箭的破空声惊动了时刻警惕着的琉球士兵,不过,等他们反应过来,暴雨一般的箭矢已是飞奔而至,不少士兵刚刚站起身,便被几支箭射中。 报警的铜哨声立刻就划破了宁静的夜空,所有未死的琉球士兵一边后撤一边顺手点燃了备在身后的木材堆,柴堆都浇过油,一点便着,短短瞬间,无数的柴堆就被点燃,熊熊大火将营地外映照的一片通红. (未完待续) 第499章 征日(八) 江户港海军陆战队大营里立时也响起了急促的哨声,负责警戒的一队队士兵马上就冲到营房的栏栅处,架起火枪静待命令。 听到哨声,和衣而卧的士兵立刻跳起身来冲向帐外,紧急短促的报数声立刻此起彼伏,胤祥、施世骠、隆科多都睡在战舰上,大营里就只林卫、付安定、富翰三人,听到哨声,付安定一骨碌爬起来,抓了外衣便冲了出来,而后直接冲到栏栅处向外一望,一望之下,他不由瞪大了眼睛。 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持着短刀长矛的人影如潮水一般冲过了第一道火堆,他也顾不上指挥火枪兵,立刻转身朝布置在营地里的火炮阵地冲去。身后,立时就响起了成片的火枪射击的“砰砰”声。 间部诠言一行人静静的站在战场的侧面,看到浪人们刚刚才冲过第一道火堆,离着大营至少还有二丁,对方营地就响引了密集的枪声,他不由眉头一皱,马上他就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一排浪人应声而倒。 他不由惊鄂的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清国的火枪怎么可以在如此远的距离打伤人?日本的火炮是技不如人,可是在火枪方面,却向来自傲,他们的铁炮在射程上可是远胜明军,可现在居然连清国的火枪也比他们强。 他马上就想到了火药,一定是清国人发明出了更好的火药,否则不可能在火枪火炮上面都取得如此惊人的进步。 枪声响起之后,便有节奏的一轮接一轮的响起,冲在前面的浪人武士就跟割稻草似的一片一片的倒地翻滚,但源源不断的人影仍然是前仆后继的往前冲,一边冲,他们还一边将火堆踢散,场外的火光顿时为之一暗。 就在这时,传出“轰”的一声炮响,紧接着又是连续的几声火炮的轰鸣声,几发炮弹都相当准确的并排落在第一道防线上,爆裂的弹片飞溅开来,密集的冲锋队伍顿时就倒了一片。 开花弹!间部诠言心里一惊,对方是海军,竟然还带有火炮上岸?而且还有开花弹!他心里顿时就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轰轰轰轰”的炮击声成片的响了起来,呼啸的炮弹瞬间便密密麻麻的落在人中,猛烈的爆炸声成片成片的响起,暗夜中,但见无数的火球在空中或是地上一闪而过,立时就在密集的人群众中清出了一片空旷的地带。 间部诠言脸色登时一片苍白,这是什么火炮,竟然可以在如此近的距离进行炮击?他站在五十步外仍然听的无数的弹片四处飞溅的声音,他身边的护卫立时便将他紧紧卫了起来。 所有冲锋的浪人都被这连番猛烈的爆炸声震懵了头,后面的看着自己前面一大片原本密集的人群突然一下就变的空空荡荡,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翻滚哀嚎、呻吟的伤员,一个个都不由急速的止住了脚步,望着面前的情形发楞,不知道如何是好。 已经冲到前面的浪人,听到后面响起如此猛烈的爆炸也不由迟疑的驻足后望,见了这情形同样是发楞,这是他们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的情形,火炮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仅仅只犹豫了片刻,后继源源不断涌来的浪人犹如一条奔流的河水一般又推动人潮向前滚滚而行,人流中的浪人尽管惊恐,却被裹胁着向前而行。 人潮刚刚填补了那段被炮火清空的范围,密集的火炮轰鸣声又再度了响了起来,而且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轮的轰鸣声比之前那轮更为密集,持续的时间也长。 间部诠言不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清国海军究竟有多少火炮?既然能够象火枪一样轮番炮击? 呼啸的炮弹群不仅是落在老地方,而且还开始向后延伸,密集的爆炸声再次在人群中响起,滚滚涌动的人潮立刻被炸出了无数的缺口,即便是有着良好服从性的浪人也禁受不住这种快速度的高密度高强度的连番轰炸,顿时就如炸了窝的蚂蚁一般四散奔逃。 陆战队却是毫无停顿,在口令声中,一队接一队的士兵加入了射击的行列,枪声一轮比一轮密集,军营外的火光渐渐熄灭,黑暗中只见人影憧憧。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爆出一朵巨大的烟花,将整个战场照的一亮,所有的浪人都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天,生怕又是什么厉害的火炮。陆战队的火枪兵们却是抓紧这短暂的机会,连着进行两轮射击,火炮也不甘示弱,发出一轮齐射。 借着一瞬间的光亮,间部诠言也看清楚了整个战场的形势,首批七千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早已没有了队形,正在争相逃命,而整个军营前面的空旷之地,已经遍布尸体,第一波的攻击难道就这样结束了?还要不要再发动第二波攻击,问题是现在那些浪人还敢冲锋吗? 间部诠言不由大敢为难,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他这三波攻击关系重大,直接影响到水上的攻击和后继的总攻,不能就这么结束! 岸上如此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停泊在港口的所有战舰,急促尖利的哨声在整个港口回荡,所有的士兵都以最快的速度起身集合。 旗舰上,胤祥、施世骠、隆科多三人都是一早就赶到甲板上眺望,黑暗中也开不真切,只听的密集的枪声和火炮的轰鸣声。 胤祥沉声道:“没有听到倭国的火炮声和火枪声,大营不会有危险。” “如此多火炮连番轰击,倭国定然是出动了大批人马。”隆科多轻叹道:“这哪里是夜袭,这纯粹是夜战强攻。” “这只是前奏。”施世骠沉声道。 前奏?有这么猛烈的前奏?胤祥、隆科多两人听的都是一楞,胤祥忙问道:“施将军何出此言?” 施世骠没有回答,却是沉声道:“传令,所有战舰坚守各自岗位,不得妄动。” 一听这命令,胤祥二人更是一头雾水,既然判断陆上还有规模更大的攻击,为何不下令战舰准备炮火支援? 施世骠一动不动的看着岸上不断闪起的火光,沉声道:“倭国有骑兵有火枪兵,明知我们防范森严,却未出动精锐,只能说明现在攻击的这些人都是炮灰,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是想打车轮战。” (未完待续) 第500章 征日(九) 醉翁之意不在酒?胤祥不由微微楞了下,难道倭国人还有能力偷袭海军战舰?车轮战倒是可能,倭国在短短时间聚集了十多万的乌合之众,怕是意图以这些炮灰来消耗陆战队的弹药和精力,天明之后,便会出动骑兵和精锐的步兵一决生死。 想到这里,胤祥亦是反应过来,倭国出动精锐决战之时,一定会想办法牵制海军战舰,以免战舰进行炮火支援。 隆科多却是问道:“施将军,倭国水师已被尽数歼灭,如何还有能力来偷袭舰队?” “既是偷袭,不一定要战船。”施世骠沉声道:“前明邓芝龙就曾经用七百水鬼,乘夜泅水入港,用火油筒一举烧毁荷兰十多艘战舰,倭国如果要偷袭我们舰队,夜袭火攻是唯一的办法,江户港水道众多,咱们虽已严密布防,但仍然大意不得。” 略一沉吟,他又接着道:“如果所料不错,今日一战,江户便再无抵抗之力。”说着,他便下令道:“命令各舰,进入战前准备!命令弹药补给船靠岸,随时补给港口军营。” * 江户港海军陆战队大营枪炮声已经停歇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大营外三百码范围里处处都充斥着各种呻吟和哀嚎,借着焰火瞬间的光芒,见再无站立的人影,林卫才稍稍松了口气,暗骂倭国人狡猾,竟然选在这时候偷袭。 付安定、富翰二人此时也快步赶了过来,一见面,富翰就问道:“伤亡情况怎么样?” “伤亡应该不大。”林卫不在乎的道:“倭国没用火器,连外围的壕沟都未能接近,仅仅有些弓手对我们构成威胁,不过,咱们既有战壕又有栏栅,而且他们只射了一论,就被火枪射杀一尽,不会有多少伤亡。”说着,他又问道:“烟花焰火还有多少?” “还有五十多,足够了,不够船上还有些。”付安定说完,又沉吟着道:“是不是命人将火堆重新燃起来?” “必须得燃起来!你再射两个焰火,我命琉球人去布置火堆,八十码处要有足够的火堆,否则影响射击。”林卫沉声道:“传令下去,今日是场大战,让各级军官把士气给我鼓起来。你的火炮弹药够不够?不够马上让人补充,倭国是急红了眼,这是准备用人命来消耗咱们弹药,没有火炮可不行。” “我已经命人去搬运弹药。”付安定兴奋的道:“火炮集中使用,效果如何?” “很好,没有那两轮炮击,火枪的压力可就大了。”林卫笑道:“不过,现在还不清楚具体的战果,天亮了才看的清楚,倭国炮灰多,你可的悠着点,没了炮弹,你那些火炮可就成了摆设。” “放心,弹药充足着呢。”付安定轻笑道:“十三爷说江户的武士多,我特意多带了弹药,再说,我也想看看火炮集中使用的效果,没弹药如何能行,我先去部署。”说着,他便转身快步走向炮兵阵地。 林卫瞥了眼富翰,微笑着道:“今日怕是一场持久战,你去把伙食安排好。” 富翰多次央求,才得以跟着出征,遇上如此一场大战,正自兴奋,却被安排去管伙食,一张脸顿时就耷拉下来,极不愿意的道:“是,我马上就去安排。” 见他那副样子,林卫不由好笑,战场之上,就怕令出多门,富翰是临时跟来的,施世骠、十三爷都没明确从属关系,付安定专心负责火炮阵地,没有冲突,富翰若是指手划脚,可就是个麻烦,此时见富翰听从安排,他不由放下心来,微笑着补充道:“安排妥当了,过来帮我。” “是。”富翰一听不由大喜,立刻小跑而去。 * 陆战队大营三千码外的正前方,此时缓缓升起了一串大红灯笼,正左右为难的间部诠言一见,知道是哥哥间部诠房到了,立刻带着一众护卫赶了过去。一众四散溃逃的浪人也仿佛是找到主心骨,纷纷汇集过去。 灯笼下,间部诠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实在没想到,七千人夜袭,竟然如此草草收场,一向悍不畏死,具有极高的服从性,纪律严明的的浪人竟然在进攻途中溃逃,这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也没料到清国海军竟然还拥有数量如此庞大的轻便火炮,更没想到的是火炮还可以如此集中使用,虽然是夜间,他看不到伤亡的情况,但密集冲锋的队伍遭遇如此密集,成片成片的爆炸,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完全想象的出,不是过于惊恐或者是无法承受,向来不畏生死的浪人是不可能在冲锋的途中溃逃的。 这些清国人的火炮射程绝对不会只有几丁,保守估计也应该在十丁左右,若是等到天亮,清国人主动发起攻击,该如何抵挡?拿什么抵挡?虽然手上有十多万兵力,可那都是仓促集结起来的,从来没有经过战阵训练的,遇上如此猛烈的炮击,立时就会军心动摇,四散溃逃。 素来号称步兵克星的骑兵怕是也毫无用武之地,因为骑兵根本不可能在十丁以外发起冲锋,远距离冲锋会导致马力严重不足,冲到跟前,速度也已经大为缓慢,根本不是火枪的对手。再则,如此密集的炮击,马匹受惊的可能也太大了。 江户就在身后,不能阻挡清国人的进攻,那是什么后果?他根本不敢想象,既然白日无法阻挡清国人的进攻,那唯一的办法,便是乘夜攻击,全力攻击,化虚为实,争取突破他们大营,跟他们近战,近战,清国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间部诠言匆匆赶了过来,一见面,还来不及鞠躬行礼,间部诠房便毫不留情的赏了他几记清脆的耳光,怒喝道:“八嘎,为什么擅自停止攻击?” 间部诠言满腹委屈,深深一鞠躬,起身才道:“清国的火器超出想象,伤亡太大,属下恳请改变战法。” “改变战法?”间部诠房狐疑的望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有什么建议?” “敌方火炮众多,行军缓慢,明日必攻江户,能否等待他们出营,四面围攻?”间部诠言谨慎的说道。 围攻?间部诠房扬手又是一记耳光,没脑子的东西,已经见识到了清国水师火炮的厉害,各藩的藩主是绝对不会让他们的家臣旗本去充当炮灰的,临时招募的浪人等到天亮还能剩下多少人?难道让将军府的二万武士先谴队与清国水师硬拼? 那会是什么后果?即便是能够打赢,那也是惨胜,日后如何应对不安份的几大强藩?难道让德川幕府在自己手中成为历史? 间部诠言被这一耳光打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又说错了,只得低头鞠躬,间部诠房挥手让随从散开,才沉声道:“等到天亮,这十多万人早已军心涣散,难道让武士先谴队与清国水师硬拼?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话你未听过?” 间部诠言登时恍然大悟,兄长这是要乘着还能完全掌控这十几万兵马,拼力一博,要借此时机会消耗各地藩主的力量,他不由万分钦佩,深深鞠了一躬。 间部诠房回头扬声喝道:“井上八郎、原田义德、北村多江。” 三人皆是家臣团和武士先谴队头目,立刻应声而出,走到跟前恭敬的鞠躬行礼,间部诠房逐一看了三人一眼,才沉声道:“今日一战,事关江户安危,事关将军府兴亡,必须拼死一战,间部诠言率率领招募的新军,原田义德、北村多江各率领二万各藩联军,不惜代价的轮番进攻清国大营。 井上八郎率领一万五千骑兵与我在后督战,胆敢后退、私逃者,就地斩杀!漏网者,剥夺武士身份!马上组织人马,一刻钟之内,我要见到进攻。” 剥夺武士身份!是比斩首更严厉的惩罚,浪人们不怕死,但却最重名声,被剥夺武士身份,是所有的浪人都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更会影响到家族的声誉和荣耀,因此,一经宣布这条新的军规之后,所有的浪人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嗷嗷”狂叫着开始了冲锋。 * 陆战队大营外重新燃起的篝火,很快就被滚滚人潮淹灭。 眼见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人流,付安定兴奋的怪叫道:“真他妈来了!都给我注意,目标三百码至四百码,准备,点火!” 早就装好了炮弹,严阵以待的炮手立刻齐齐点燃了引信。 呼啸的炮弹群准确的落在三百码外黑压压的人群中,一时间,但见火光四闪,弹片四处飞溅,爆炸声震耳欲聋,地毯式的爆炸立时将覆盖下的人流清扫一空。 “付安定这小子够意思,还知道留一部分让我过瘾。”林卫笑骂道,眼见倭国武士已经冲过了第三排火堆,已能清楚的看见一张张在火光照映下倍显狰狞的面孔,他才下令,“自由射击。” (未完待续) 第501章 征日(十) 陆战大营的栏栅前后有三层,中间一层与地面平齐,前一层栏栅只有一半高,士兵要在半人深的战壕射击,而后一层则是填土加高,如此,三层栏栅可同时射击,相互不影响,各层之间皆有数条战壕相通,方便支援和撤退,栏栅前又是一条防骑兵的宽壕,宛如一个大阵地。 自由射击的命令一下,至少有八百杆火枪同时开火,整个营地立时就腾起一大片烟雾,好在海边风大,倒不担心影响视线。 随着爆豆一般密集的“砰砰”声,势头凶猛的人潮立时就倒下一大片。 虽然是自由射击,但是各层各段栏栅的指挥军官仍是严格的遵照三段击的射击程序,有条不紊的大声下令,不过是把时间稍稍错开,如此一来,密集的火枪声从响起之后,便绵延不绝。 陆战大营所处的地方三面环水,正面宽度不过六百码,源源不断翻滚而来的浪人在火炮群密集炮击的有力支援下,根本就不能对火枪兵造成多大的压力,别说是冲到阵前的壕沟,就连八十码的火堆群也未能突破。 看着成片成片倒下的武士,站在侧面黑暗中观看的间部诠房感觉自己的双手有些微微发颤,清国人的火器,不轮是火炮还是火枪都远远的超越了日本,有如此强大的火力,难怪他们有持无恐,仅仅一万余人,就敢直接攻击江户,如果地方强藩有这种实力,实在是不堪设想。 “砰”又是一颗焰火在空中绽放,将天空和战场都照的一片通明,间部诠房抓紧时间看了一眼整个战场,仍然是人流滚滚,却始终未能靠近大营,地上布满了尸首,已经严重的影响到部队的冲锋,这纯粹就是添油战术。 “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随后而来,间部诠房偏头望了一眼港口方向,影影约约可见港口里的战舰挂起了风灯,却一直没见有动静,这样下去不行,谁知道清国人准备了多少弹药,再这样下去,军心迟早要崩溃,略一沉吟,他便沉声道:“命令原田义德、北村多江分从左右斜插,全军压上,弓箭组和铁炮组从两角分散射击,井上八郎的骑兵准备随后冲锋。” 这道命令一下,战场形势立刻一变,三个方向同时进攻,大量的武士突然涌到跟前,马上就突破了最后一道火堆,火堆随之被毁,战场立刻又陷入了黑暗之中,见到这情形,原本已经快崩溃的浪人立时精神一震,又狂呼乱叫的猛冲起来。 火枪兵的压力立时大增,特别是左右两角的弓箭和火枪立刻就开始造成了伤害,林卫一见这情形,急的连声催促道:“马上通知炮兵阵地,清扫左右两角。” 付安定一直接密切的关注着战场,一见最后一道火堆熄灭,又听阵地上的枪声突然急促起来,立时意识到情况有异,急忙又发射了一颗焰火,见倭寇分左右两路增兵,心里也不由大急,看来,倭寇是真准备孤注一掷了!他马上大声命令道:“所有的山地榴齐齐瞄准阵前六十码,五轮速射。”稍缓了缓,他又接着大声下令道:“榴弹炮分击左右两角,五轮速射。” 命令一下,火炮阵地的炮声一改之前不紧不慢的节奏,立刻变的密集起来,天空中的焰火也是一颗接一颗的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一阵紧似一阵的炮弹密集的在人堆中爆炸,造成了惊人的杀伤力,栏栅后的火枪兵立时压力大减,纷纷乘着火光闪现的瞬间开枪射击。 港口里的各艘战舰上,各舰的舰长、副舰长等一群军官都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观看着战场的情况,由于已经拆除清空了港口三千码范围内的所有障碍物,所以他们在战舰上可以清楚的看军营两侧的情况,见到倭寇增兵,一众军官都焦急的望向旗舰,盼着炮击支援的命令。 旗舰上,施世骠、胤祥、隆科多见到倭寇自左右两侧大量增兵的情形,神情皆是一片肃然,胤祥纳闷的道:“倭寇改变战术了?不准备打消耗战和车轮战了?为什么突然开始加强击了?” 隆科多心里一片震惊,仅从两侧增兵的情况来看,这场夜战,倭国至少投入了三万以上的兵力,他不由惊讶的道:“倭寇打算孤注一掷了,陆战队能扛的住吗?” 施世骠哪有时间理会他,微微沉吟,便下令道:“命令江015、016、017、018三级战列舰,用二十四磅开花弹分别增援左右两角,其他各舰加强水面的警戒。” 下完命令,施世骠才沉声道:“倭寇突然改变战术,应该是担心损失太大,军心不稳,企图依靠人多的优势进行强攻,再则,他们强攻,极有可能是逼迫我们炮火支援,以为水上偷袭创造条件。” 真会有水上偷袭?胤祥侧首看了他一眼,却是担心陆战队是否能够挡得住倭寇这般凌厉的攻击,若是伤亡大了,影响远征欧洲,回去可如何跟老十四交代?幸亏施世骠是稳打稳扎,若是让陆战队冒进,就凭着倭寇这股不要命的劲儿,非吃大亏不可。 随着命令的传达,四艘三级战列舰的舰长兴奋莫名,立刻就下达炮击命令,早就做好战前准备的四艘战舰,立刻就发出沉闷的轰鸣声,二十四磅炮的威力完全不是十二磅炮所能比的,因为容量大,炮弹里面的铅丸铁钉也就装的多,一发炮弹的覆盖面高达四、五十码范围,一炸就是一大片,四艘三级战列舰六十多门二十四磅炮这一开炮,左右两角的倭寇立刻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原田义德、北村多江两人一看到这种威力骇人的炮击,连忙下令停止前进,在这种火炮面前,再多的士兵也不够填。 这一轮舰炮炮击差点将间部诠房变成炮灰,他在护卫的保护下一口气退后了上千码,才惊魂未定的停下来,回首望了望了已空无一人的左右两角,他不由万念俱灰,他实在没料道,舰炮的威力如此之大,仅仅这一轮炮击,至少就夺走了二千人的性命,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未完待续) 第502章 征日(十一) 二十四磅开花弹的惊人威力,登时就将战场上浪人倭寇刚刚振奋起来的气势打压殆尽,眼见左右两角被清扫一空,林卫顿觉压力大减,各层各段栏栅的指挥军官和一众火枪兵亦是心神大定,枪声又显的整齐起来。 见这情形,付安定立时就将所有的火炮调转炮口,十二磅山地榴打近,榴弹炮则开始延伸炮击,正面几近疯狂的浪人顿时就迎来一阵密集快速的饱和炮击,源源不断的冲锋浪潮生生被清理出一段百余码的空地。 眼见已方进攻势头受阻,间部诠房虽然沮丧,丧失了信心,却也知道此时不是收手的时候,清国的战舰既然已经开炮,接下来就要看九世重之的水上袭击能否见效了,目前的攻击不能够停,反而必须加强攻击以全力吸引清国战舰的火力和注意力。 不过,眼下情形,临时招募的新军和藩主联军显然已经被密集猛烈的炮火惊破了胆,士气已经严重衰落,再指靠他们发动大规模冲锋纯属妄想,但让武士先谴队去充当炮灰,间部诠房又舍不得,只能将骑兵派出去了,虽然夜间不适宜骑兵大规模冲锋,虽然对方猛烈的炮火有可能引起马匹受惊,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略一沉吟,间部诠房便沉声道:“命令井上八郎率五千骑兵冲锋,举起我的大蠹从正面冲锋,命令间部诠言、原田义德、北村多江紧随其后,一举突破敌方大营!” * 负责指挥水上偷袭的九世重之就在港口右上角的隅川河边,虽然看不见战场的情形,但从隆隆的炮声和密集的枪声中,却可以清楚的判断出战斗的惨烈程度,港口里的清国战舰不开炮,他也不敢下令发动袭击,只能在炮声和枪声中苦苦煎熬。 他心里很清楚,机会就只有一次,若是水上偷袭失败,他们将再无力抗衡这支火炮异常猛烈的清国水师,因此,他一直静静的等待着机会,当见到港口内四艘三级战列舰开炮进行炮火支援后,他终于按捺不住,立时沉声下令道:“命令火船冲锋。” 随着九世重之一声令下,百余艘早已装满易燃之物的商船渔船立即顺着隅川河飘流而下。 严密监视隅川河水道的战舰借着焰火的余光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大片黑压压的船只,急促的哨声立时就响了起来,很快,一发焰火就在这一片船头上空绽放,眼见已经被发现,前面一大段火船立时举火,隅川河入港水道立刻便火光冲天,百多条火船宛如一条巨大的火龙直奔港口而去。 隐藏在各条水道的一千二百名水鬼一见火船出动,立刻纷纷下水,悄无声息的向港口游去。 见到火船出动,旗舰上的施世骠冷哼了一声,立刻沉声下令道:“命令各舰,不得妄动,火船附近战舰炮击火船。” 刚刚下达命令,岸上陆战队大营原本已经稍显稀疏的火炮声瞬间又密集起来,隆科多动容的说道:“骑兵,倭寇出动骑兵了,他们竟然大规模骑兵夜袭。” “是大规模的骑兵。”胤祥点头道:“倭寇开始孤注一掷了。” 施世骠此时也听到了那闷雷一般的轰鸣声,看来,倭寇已经展开了全面的攻击,他抬头望了一眼仍是漆黑的天空,沉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平旦五刻。”身旁的军官立即回道。 最多再有二刻钟,天就要亮了,施世骠点了点头,倭寇也该孤注一掷,拼死一博了,他们在岸上一波强过一波的攻击,毫不吝啬将士兵往炮口下面送,不可能只是为了这百余条火船的袭击,应该还有别的手段。 他侧首望了一眼犹如一条火龙一般的火船队,四艘守在水道口的战舰正在用密集的火炮炮击,在密如暴雨一般的炮击下,前面的火船被打的火光四溅,因为进水,火船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短时间内,不可能对港内的战舰造成威胁。 微微沉吟,施世骠才沉声道:“在港口上空发两颗焰火,港口中心的战舰准备炮火支援岸上。” * 打退了倭寇第二波进攻的火枪兵还未来得喘息,就听的一阵闷雷一般沉闷密集的蹄声隆隆传来,正个地面都在微微的震动。 “大队骑兵!”林卫心里一惊,这帮子倭寇有完没完?竟然让骑兵夜战? 察觉到异样,两颗焰火同时在陆战大营上空低空爆开,一大片黑压压的急驰而来骑兵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看着这快速冲击而来,蹄声密集如狂风骤雨一般的大队骑兵怒卷而来,很多没见识过骑兵冲锋的士兵心里都不由一阵阵发虚。 富翰瞥了一眼气势磅礴,急驰而来的马队,不屑一顾的道:“这不是正规的骑兵,是临时征集的马匹,冲到阵前就已经力尽了,绝对跃不过阵前的宽壕,告诉他们,无须紧张。” 林卫同样是没有与骑兵对阵的经验,听到富翰这话不由大为放心,壕沟里插有尖木桩,只要骑兵跃不过宽壕,就不可能对他们构成威胁,他连忙吩咐道:“传令下去,注意躲避箭矢,告诉他们,骑兵越不过壕沟,让他们安心射击。” 炮兵阵地的付安定见到这情形却是大喜过望,他正愁没机会检验火炮群对付骑兵的效果,这送上门的机会,自然令他大为兴奋。 略一沉吟,估算了下距离,他便沉声下令:“山地榴目标九百码、榴弹炮一千二百码,三轮速射,开炮!” 日本不注重火炮,即便是正规骑兵的战马也极少刻意训练对火炮的适应,当呼啸的炮弹密集的落入马群中,形成连片的爆炸,所有的马匹都在巨大的爆炸声和火光中受惊,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被弹片射伤的马匹更是狂奔乱跳,一时间只见人仰马翻。 急速奔驰的马群发惊之下四处乱窜,登时就将骑兵阵形搅得一片混乱,自相碰撞冲击的马匹不计其数,不仅骑手倒霉,连带着跟在后面的步兵也有不少被惊马践踏的。 三轮速射之后,整个骑兵阵形已是混乱的不成阵形,紧随其后的步兵亦是随之大乱。 就在这时,一大片近二百发的炮弹又呼啸而至,紧接着便是更为猛烈的爆炸声,一炸一大片,这是舰炮发射的十八磅以上的炮弹,雪上加霜的数千骑兵立刻被炸死炸伤大半,幸存的骑兵再也无法驾驭惊马,顿时四散而逃,紧随其后的步兵亦跟着溃散开来。 * 整个港湾炮声隆隆,震耳欲聋,守侯在各条水道的辅助舰却是纹丝未动,这种规模的炮击根本轮不到他们上场,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监视各条水道的情况。 其实他们并不太担心,在各条水道入口,他们都布下了两道渔网,渔网上面不仅有浮标,还有小铃铛,水鬼根本就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来,不过,如今炮声太隆,根本不可能听到铃铛响。 悄无声息乘黑泅水进港的水鬼哪里知道清国水师防范的如此严密,在水道入口竟然还布下了渔网,一头撞上之后,立刻被渔网缠上,挣扎是本能,随着挣扎,整个渔网都被拖动起来,这自然是瞒不过随时监视着水道的哨兵,急促的哨声立刻就在各个水道口响了起来。 一发接一发的焰火立时就将整个港湾照的一片雪亮,浮在水面黑压压的人头立刻就成了各种小炮的活靶子,不须施世骠下令,密集的炮声就在港湾里响了起来,一直没有机会开炮的小磅炮手登时间就大快朵颐。 绝大部分水鬼还未有机会进入港湾就被密集的火炮射杀在水道中,一些漏网之鱼,在一颗接一颗的焰火下也无从遁形,纷纷被射杀。 一见这情形,胤祥不由大是佩服,含笑赞道:“施将军果然是目光如炬,对倭寇的伎俩洞悉无遗。” 见到水鬼出来,施世骠亦是长松一口气,微笑着道:“承蒙十三爷谬赞,倭寇与邓芝龙多有合作,这些伎俩皆是惯用手法,末将不过是对之前的战例多有研究罢了。” “此战大胜,施将军当居首功,何须谦让。”胤祥轻笑道。 “岸上的火炮也停下来了,看来,倭寇已经全面退兵。”隆科多心中羡慕,连忙转移了话题。 胤祥微笑道:“这帮倭寇真是不知好歹,竟然跟我们玩虚虚实实这一套,碰上老祖宗,他们今儿可算是亏了血本了。” 隆科多亦微笑着凑趣道:“呵呵,十三爷这话有理,他们这叫自不量力,敢在孔夫子面前卖文章。” 眼见战事基本上已经结束,施世骠心情亦是大为轻松,闻言笑道:“十三爷和隆大人不熟悉倭寇,他们是一贯在孔夫子面前卖文章的,他们是典型的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太子看得透,对倭寇就不应该手软。” 听到港湾传出密集的如爆豆一般的火炮声,却未见到一处火光,间部诠房心知计划已经彻底失败,哪里还有心思强攻,只得下令收兵,他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火炮的威力,日本一直以来忽略火炮在战场上的作用,却万未到火炮竟然可以主宰整个战局,此战过后,必须得大力发展火炮。 (未完待续) 第503章 征日(十二) 陆战大营,见倭寇没有继续进攻,一众士兵不敢懈怠,忙着进行各种检查,没有休战命令之前,他们必须做好各种战前准备,准备迎接下一轮攻击,今日这场大战,对每一位士兵来说,都是全新的考验,这帮子倭寇,比西班牙和荷兰人难对付多了。 林卫也没料到这帮子倭寇如此不怕死,难怪他们当年能祸乱江南沿海,他也不敢肯定这场大战是否已经彻底结束,抬头望了一眼仍是漆黑的天空,他闷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身旁军官立刻回道:“平旦六刻,马上就要天亮了。” 付安定这时却赶了过来,含笑道:“怎得,盼天亮了?部队伤亡如何?” “还在统计。”林卫颇为郁闷的道:“自然是盼天亮,这种打法完全发挥不出我们的优势。” “这些倭寇就是害怕我们的火器,所以才夜战,这不,看到天快亮了,他们就退兵了。”付安定微微笑着道:“天亮了,就该咱们主动出击了。” 富翰刚刚走过来,听到这话,便问道:“你火炮的弹药还充足不?” “这种规模的大战,还可以再来二次。”付安定自得的道。 富翰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带了那么多弹药?难怪那么多补给船,合着都是装的弹药?” “这你就不知道了。”付安定得意的道:“院长说了,打了江户还要谈判,这时间可不短,倭寇最是阴险,咱们得防着他们调集援军继续开战,这弹药自然不能带少了,可惜的是焰火带少了。” 林卫抬头看了富翰一眼,见他有闲心东拉西扯,也就放下心来,富翰是去统计战损的,这副模样,应该损失不大,不过,他仍是问道:“战损如何?” “还好,比我预料的要好得多。”富翰沉声道:“初步统计,战死二十三,伤了二百四十余人。” “倭寇连壕沟都没越过,怎会死伤那么多?”付安定不解的道。 “多是弓箭射伤的。”富翰解释道:“主要伤亡来自左右两角和第一道射击壕,前面的倭寇夹杂有不少弓手。” “知足吧你,天亮了,你看一看阵地上的尸体,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林卫笑着站起身,道:“倭寇怕是不敢再来了,不过,天亮了,就该咱们主动出击了,去看看早饭准备好了没有,抓紧时间开饭。” * 整个江户,上至将军家继他娘月光院,下到平民百姓,没有一人能够睡得着,自炮声响起来之后,所有的人都寻找高处眺望战场,虽然看不清楚战场的具体情形,但从炮弹爆炸的火光和声音,枪声的密集程度、从免费的焰火等情况都可以大致推断出战况的进展和激烈程度。 当炮声渐渐平息下来,当战场归于安静,却未听到熟悉的欢呼声,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一战的结果,整个江户随后就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有钱的商人立刻带着早已收拾好的金银细软乘黑出城,一些平头百姓亦是纷纷收拾东西跟着仓皇外逃,以图能够躲避战祸。 各地的藩主则带着手下家臣匆匆赶往江户城外,身为藩主,在外敌入侵的时候逃跑,是会众叛亲离的,这种情形下,将军肯定是要召集他们入城坚守待援,江户城中的大小官吏无一不是武士出身,他们跟城中的武士、浪人一样,把名声看的比性命更重,自然不肯逃跑,纷纷聚集到了江户城的城下町,等候将军的命令。 间部诠房草草收兵之后,亦无心思清点战损,心情沉重的回到麻丁町牛久家的藩邸,枯坐沉思,天亮了,这仗该如何打?清国水师攻击江户是肯定的,如何才能阻止他们进入江户?如何才能克制清国水师的火炮? * 东方一点儿一点儿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天终于亮了。 当整个战场的情形慢慢清晰的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包括林卫、付安定、富翰几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极度令人震撼的场景,这是他们昨天一个时辰的战绩? 自壕沟向外,整个地面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几乎没有空地,在百码以内,尸体更是层层叠叠,向远方望去,仍是绵延不绝的尸体,其间还有不少战马的尸体,整个战场极为安静,除了偶尔几声战马的悲鸣。 回过神来,付安定才轻笑道:“我今儿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尸山血海了,难怪院长说,火炮集中使用,威力惊人,果然如此。” “你小子是个打仗的料。”背后突然传来施世骠的声音。 林卫几人回头一看,见胤祥、施世骠、隆科多三人带着一群军官走了过来,忙快步迎上去敬礼,胤祥开口就问道:“伤亡情况如何?” 林卫立即回道:“报告施将军、十三爷,我部战死二十三人,伤了二百四十余人。” 一听伤亡不大,胤祥不由暗松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道:“死者按太子定下的规矩办,伤者马上转移到战舰上,交由军医治疗。” “是!”林卫立正挺身,响亮的回道。 隆科多扫了一眼战场,感慨的道:“倭国一个小岛,人可真是不少,一战就能死这么多人。” “他们人确实多,不过弹丸之地,足有三千万人。”胤祥不以为然的道:“这一战他们才死了多少人?二万?三万?他们可是聚集了十多万人,接下来,这仗该如何打?” * 接下来,这仗该如何打?间部诠房也闷在厅中苦苦思索,打人海战术,用人命去填?清国水师还会给这个机会吗?一场大战下来,他们固然是见识了清国的火炮威力,可清国人对他们也有了足够的了解,还会孤军深入给他们四面合围的机会吗? 而且,就算有四面合围的机会,以清国水师的火器威力,又如何能够困得住他们?江户一马平川,可没有什么适合的地方能够死死的堵住他们,他们的火炮既能远攻,又能近防,实在是棘手之极。 (未完待续) 第504章 和谈 要想一口吃掉清国水师登陆的这部人马,必须要诱导他们远离港口和河道,彻底的脱离战舰舰炮的射程,否则人再多也不够战舰舰炮的轰击,想到舰炮的炮击威力,间部诠房仍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井上八郎、间部诠言、原田义德、北村多江四人统计完了部队的伤亡,便匆匆赶了过来,四人心里都清楚间部诠房现在是什么心情,简单的商量了一下,便让井上八郎进去汇报,诠言已经挨了几记耳光,可不想再找罪受。 经护卫通报后,井上八郎心情忐忑的走进大厅,在间部诠房面前长身鞠躬,却是一言不发,间部诠房抬头看了他一眼,略一沉吟,才沉声问道:“伤亡多少?” 井上八郎沉声道:“四万新军仅剩一万,藩主联军尚有三万,骑兵一万一千人。” “八嘎!这一战战死了五万二千人?”间部诠房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怒喝道。 五万是没有,但二、三万绝对是有的,清国水师的火炮杀伤力实在太大了,井上八郎可是亲自领兵上阵,对炮击的威力有过深刻的体验,但这话他却不敢说,只是垂首解释道:“天黑混乱,有些浪人未及归队。” 间部诠房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缓坐了下来,没有归队的怕是不会再归队了,那种猛烈密集的炮击实在是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承受的极限,这些临时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能剩下那么多人,已经很不错了,他虽然早料到损失会很大,却是没料到会如此巨大,更为担心的是,经此一战,武士们还有没有勇气再面对清国水师?难道真要派武士先谴队去硬拼? 正在沉吟间,却听护卫禀报,“白石大人、重之阁老到。” 话音刚落,新井君美、久世重之二人便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略略一躬身之后,二人就径在对面坐了下来,久世重之是低头不语,新井君美却是盯着间部诠房,直接问道:“请问阁下,如何抵挡清国水师进攻江户?” 间部诠房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九世重之,略微沉吟,才道:“白石君有何指教?” 新井君美也是一晚未睡,战斗打响之后,他便一直在暗中关注,对战场的惨况相当清楚,他个性狷介,当下就直言不讳的道:“不能再跟清国水师打下去了,必须谴使谈和。” 谴使谈和?间部诠房不由一楞,满脸诧异的盯着他道:“白石君的意思,是跟清国缔结城下之盟?” “没错。”新井君美毫不掩饰的道:“经此一战,清国水师必然不会孤军深入,他们若是沿河道逆流而上,炮击江户,或者是纵火焚城,阁下如何应对?” 沿河而上!间部诠房听的神情一肃,隅川河水道宽三百米,深也在十米之上,清国战舰沿河而上,根本就没一点问题,从江户湾的战报和之前夜战炮击情形来看,清国水师的舰炮射程应该在二十丁或是三十丁以上,清国水师真若沿河而上,大半个江户都将在他们的射程之内,他们要炮击江户或是纵火焚城,根本就无法阻挡。 见间部诠房默然不语,新井君美接着道:“江户乃主上百年之根基,一旦被毁,主上不仅颜面扫地,实力大损,必然会引发各地强藩的觊觎之心,他们定然会以此为借口征伐主上,整个日本可能就此陷入混乱,届时,外有强敌虎视耽耽,内里又征伐不休,阁下又将如何应对?” 间部诠房顿觉额头见汗,清国水师炮击或是焚烧江户,不抵挡,幕府铁定要背负骂名,人心涣散,而且会授人以柄,各地强藩定会以此为借口,乘机起兵声讨。抵挡,将兵力耗尽一空,各地强藩同样会乘虚而入,那些心怀不满的老中、谱代御家人也会乘机发难,再说,清国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沉吟半晌,间部诠房才看向久世重之,闷声问道:“重之阁老是何意见?” 久世重之沉声道:“即便想战,亦是无法再战,不仅军心涣散,也毫无战机,清国水师沿河直上,根本无法抵挡,而且,天一亮,清国水师就会发动攻击,我们不仅没的选择,也没有时间。” 间部诠房点了点头,确实没有时间给他们准备,沉吟了一下,他才问道:“与清国缔结城下之盟,难道不会授人以柄?” 新井君美沉声道:“清国此番入侵,无非是要我们称臣纳贡,我们对中国也不是没有称臣纳贡的历史,不会激起众怒。”说完,他一鞠躬道:“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请阁下早做决断。” 间部诠房马上便道:“先谴人去跟他们谈谈,看他们是什么条件。”略微沉吟,他便道:“为表明我们的诚意,就拜托白石君辛苦一趟。”说着深深一躬。 “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前往清国水师大营。”新井君美没有丝毫犹豫,起身便告辞而出。 间部诠房几人立刻起身鞠躬相送,待白石出了门,间部诠房才坐了下来,瞥了久世重之一眼,沉声道:“难道真无战胜的希望?” 久世重之沉吟了片刻,才道:“清国水师不过一万多人,根本不可能登陆占领江户,对幕府的威胁远不及萨摩、长州等几大强藩,若要拼力一战,我们与清国最多是两败俱伤,如此一来,既可能引发清国大举来袭,也可能引发诸藩争夺将军之位,更会给那些谱代御家人以可乘之机,既是如此,我们为何要战?” * 听闻日本幕府辅佐幼君大臣新井君美求见,正在旗舰商议的胤祥、施世骠、隆科多等人都是一楞,日本这是谴使求和来了? “他们的动作可真够快的。”施世骠含笑道。 “他们这是担心咱们马上攻击江户。“胤祥含笑道:“新井君美是德川幕府上任将军的左膀右臂,亦是现任将军的辅佐幼君大臣,他前来谈判,也算够格,隆大人,谈判事宜,太子指定由你负责,你去跟他谈吧。” 施世骠沉声道:“只给他一个时辰,谈不好,咱们马上发兵攻击江户,我们可没时间跟他们耗。” 一个时辰谈判?隆科多心里暗笑,这哪里是谈判,纯粹就是单方命令,这也太强势了。 隆科多匆匆赶到陆战队大营,与新井君美介绍见礼后,便直接开口道:“白石大人,我们时间紧迫,我海军统帅只限定了一个时辰的谈判时间,我想,我们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听得翻译,新井君美心里不由一紧,清国人还真是有持无恐,略一沉吟,他便道:“此次谈判,我们是非常有诚意的。”等翻译之后,他便接着道:“贵国此番无端入侵我江户,可否告之原委?” 隆科多微微笑了笑,道:“贵国倭寇侵我东南沿海,可有原委?入侵琉球,可有原委?入侵朝鲜,可有原委?”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我们皇太子说了,狼吃羊,不需要任何理由!对琉球来说,你们日本是狼,但对大清来说,你们就是羊了,大清帝国现在就是要持强凌弱,以大欺小!” 满清果然是蛮夷之邦,这哪里是谈判,纯粹是威胁!新井君美心里腹诽,脸上却是神情如常,听他提及太子,不由讶然问道:“贵国新立太子是——?” “皇说十四子胤祯。” 创建大清海军的十四皇子胤祯被立为皇太子了?新井君美心里不由一沉,这可不是好消息,这位新太子绝对是位好战之主,略一沉吟,他就直接就问道:“贵国有何条件?” 谈判的条件,胤祯早有交代,隆科多张口便道:“日本必须称臣纳贡,年年来朝,岁岁来贡,日本天皇不能再用天皇名称,必须改称倭王。” 新井君美点了点头,这一条完全可以接受,称臣纳贡是意料中的事,既是藩属国,自然不能再称皇,改称倭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复古而已。在中国的三国时期魏国皇帝就曾御封当时日本的君主为亲魏倭王,日本自此也叫做倭国,并延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更何况现在的天皇不过是个傀儡,改个称呼而已,没人会去计较。 见新井君美坦然点头,隆科多微觉奇怪,亦未深想,接着便道:“我大清海军进入江户,本意是来谈判的,不料,却遭受你们数次无理攻击,造成重大损失,这个损失你们必须赔偿,咱们的炮弹和焰火都是很贵的。” 你们损失要赔偿,我们死了那么多人找谁赔偿去?新井君美虽然愤怒,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必须忍,他咬牙说道:“对于海军的损失,江户会竭力赔偿。” 见他同意赔偿,隆科多皮笑肉不笑的道:“不是江户赔,是你们德川幕府赔,日本三千多万人,一人赔三两,就算一亿两整数,我们皇太子特意交代,只要黄金。” (未完待续) 第505章 条约草本 一亿两黄金!新井君美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自上任将军家宣在世时,幕府就已发生了严重的财政危机,不得不通过金银改铸来渡过危机,赔偿一亿两黄金,新间月联合政权马上就会被早已心怀不满的老中、谱代御家人推翻,间部诠房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就是同意了,也没那么多黄金来赔偿。 见新井君美有些失态,隆科多不由暗自嘀咕,十四爷是不是有点高估了日本的金银产量?这才多大点地儿,能拿出那么多金银来? 新井君美却是很快就恢复了从容,沉声说道:“日本地瘠民贫,岂能赔出亿两黄金,贵国既然能坐下来和谈,希望能够拿出点诚意来。” 见他并未拂袖而去,隆科多心里不由大为轻松,却也不敢将错就错,忙解释道:“我想你是听错了,我是指一亿两白银。你们日本号称金银岛,区区几百万两黄金拿不出?我看是你们缺乏诚意。” 一听是几百万两黄金,新井君美不由暗忖,看来,清国人不是没有谈判的诚意,只不过是漫天要价而已,不过考虑到时间问题,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细谈,侃价还价是以后的事,先把大框架摸清楚,阻止清国人攻击江户才是正理。 想道这里,他沉稳的说道:“限于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个细节暂时不谈,隆大人能否将你们的条件都列出来?” 隆科多默了默神,便道:“咱们的条件不多,总得来说,就那么几条: 一,称臣纳贡,改天皇为倭王,每任倭王和幕府将军的更迭继任都要经过大清皇帝册封。 二,战争赔偿白银一亿两,以黄金支付。 三,增开大坂、名古屋、江户三处通商口岸,不得限制两国贸易。 四,取缔神道教。 五,禁止与大清之外的任何国家通商,禁止造400料以上的海船。 六,日本铁匠锻造倭刀的技术不错,征调一千名能够熟练打造倭刀的铁匠,连同家属一起征调。 七,大清皇太子后宫空虚,从王室、将军府、各藩主征集二十名年轻貌美少女联姻。 八,征集一万匹战马。 九,令萨摩藩赔偿琉球的损失。 新井君美听完之后,便静静的凝神默想,日本佛教盛行,神道教只是处于依附地位,取缔之后,影响并不大,不知道清国为什么提出这一条? 与大清皇太子联姻看起来更不是坏事,征调一千名熟练铁匠和战马却是有些多了,难道是想遏制日本的锻造业和骑兵?这具体的数量应该可以商量。 只能与大清贸易,这是大清想垄断对日本的贸易,这与他们的闭关锁国政策倒是没多大的冲突,最棘手的是增开三处通商口岸,不得限制贸易这条。 沉吟半晌,新井君美才道:“贵国来鄙邦贸易,会导致大量金银流失,不利于幕府对贵国的战争赔偿,增开三处通商口岸,不得限制贸易这条是否能够取消?” 这些谈判的条款都是胤祯开出来的,出京前,胤祯还特意叮嘱他,最紧要的便是战争赔款的数目和开放通商口岸,听的新井君美果然在通商口岸上犹豫,隆科多不由微微笑了笑,道:“取消不可能,但可以商议,不过,江户是必须放开的。” 看来,清国是想以这种方式来加强对日本的了解,加强对将军府的控制,新井君美默神想了片刻,才道:“这些条件,我们大致能够接受,但各项物事的具体数目还须细细商议,这个草本,我必须回江户与间部诠房大人商议一下,午时之前,给予肯定答复,而后再谈细节,可成?” 隆科多含笑道:“那就劳烦给间部诠房带句话,这一次,咱们只是探路,下次再来,就不止这么点人马了,条件自然也是大不相同。” * 看着新井君美送上来的条约草本,间部诠房紧紧的抿住嘴唇,好半晌,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一亿两白银,他们欺人太甚!” “这不过是他们漫天要价而已,咱们可以着地还钱。”新井君美缓缓的说道。 间部诠房不满的道:“那又如何?”接受这份条约,那些个老中,谱代御家人还不借机肆意攻击我们?” “难道江户被炮击或是被焚毁,他们就不借机攻讦了?”新井君美沉声道:“清国海军就算什么也不做,就此退兵,江户港那数万尸首摆在那里,他们就不会攻讦?” 久世重之亦是沉声道:“非常时期,只能一步步来,先将清国水师打发走,再以铁碗手段对付那些谱代御家人,条约可以先签,筹集笔金银先将他们打发走,其他的事情,稳定了政局再慢慢公布。” 听得这话,间部诠房不由微微颌首,他其实也不过是发泄一下而已,他心里其实很清楚,答应清国的条件,他们新间月联合政权还有机会,德川幕府还有机会延续下去,若是出兵抵抗,伤亡过重,则什么机会都没有,若是不抵抗,任由清国水师炮击江户,焚烧江户,也是民心尽失,德川幕府可能还有机会延续,但新间月联合政权却是马上就要被取而代之。 沉吟了半晌,间部诠房才长叹一声,道:“我去大奥征求一下月光院的意见。” 起身躬送间部诠房离开之后,久世重之才道:“白石君预计要多少银子才能够将清国水师打发走?” 新井君美沉吟着道:“咱们的处境太被动了,清国也不是几个小钱能打发走的,我估计谈也谈不下来多少,五千万怕是要赔的,首期至少要二千万两才能将他们打发走。” 二千万两!久世重之一阵无语,这笔钱到哪里去筹集? 新井君美轻叹了声,道:“清国银贱金贵,金银比至少在一比十以上,最高甚至达到一比二十,一、二百万的黄金不是个小数目,尽力筹集吧,总比二千万的白银容易一点。” 久世重之心里却是暗暗感叹,德川幕府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家光逝世之时,幕府金库尚遗留有六百万两黄金,而今金库内存金却是连一百万两也不足,二百万两,说的轻松,到哪里去筹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未完待续) 第506章 捷报 默然半晌,久世重之也未能想到如何去筹集这笔巨款,抬头瞅了一眼神情肃然的新井君美,他忍不住试探着道:“时间如此紧迫,白石君打算如何筹集这二百万两黄金?” “秋元乔知不正在进行金银改铸吗?”新井君美淡淡的道:“先将他回收的庆长小判用来应急。” 金银改铸的本金?久世重之听的脸色一变,金银改铸本身就是以次充好,抽走二百万两,可不是雪上加霜那么简单,完全可能引起币制的崩溃,他不由失声道:“那岂不是饮鸩止渴?” “饮鸩止渴也强过坐以待毙。”新井君美沉声道:“两害相权取其轻,非常时期,也顾不上那么多,幕府金库的存金眼下还不能动,要用钱的地方多,若是引起币制崩溃,大不了采用银本位,先将眼前的难关渡过去再说。” 话音刚落,港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炮声,新井君美、久世重之二人不由相顾鄂然,清国人开始进攻江户了? 久世重之诧异的问道:“不是说好了午前回复的吗?难道清国人变卦了?” 新井君美却是很快稳住了心神,沉稳的道:“应该不回,马上派人登上城墙观察,看看是怎么回事?” 很快,消息就传了回来,清国战舰在港口炮击两家造船厂。 新井君美不由微微松了口气,清国海军这是在示威,在给他们施加压力,如此也好,省得他多费唇舌,有了这番炮击,月光院应该不敢从中做梗。 果然,间部诠房很快就折了回来,扫了两人一眼后,便沉声道:“月光院已经同意和约条款,鉴于目前局势复杂,必须尽快将清国水师打发走,以免有人乘机发难,谈判事宜就拜托二位了。” * 经过二日的紧张谈判,中日《江户条约》于康熙五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正式在南洋舰队旗舰上签署,德川幕府的签约代表是新井君门、久世重之,大清代表则是胤祥和隆科多。 中日《江户条约》内容如下: 一、日本承认清国宗主国地位,改天皇为倭王,每任倭王和幕府将军的更迭继任都要经过大清皇帝册封才能合法继位。 二、战争赔偿白银七千万两,首批支付黄金二百二十万两,剩余三百六十万两,分六年分期偿还。 三、增开大坂、江户二处通商口岸,准许两国自由贸易,禁止日本与大清之外的任何国家通商,禁止建造400料以上的海船,禁止日本商船出海贸易。 四、在日本全境取缔封禁神道教传播。 五、从王室、将军府、各藩主挑选二十名公主、姬与清国和亲。 至于借调制刀匠,赔偿战马都未写入条约,而是改成了私下协议,数目也打了五折,分期分批移送,琉球的赔偿,则由萨摩藩与琉球另签协议。 五月二十二日,南洋舰队装上二百二十万两黄金缓缓离开了江户。 望着逐渐远去,规模庞大的江户,施世骠不由微笑道:“当初太子倾家荡产打建远洋舰队,创建海军,我们都还不理解,如今看来,这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太子这份眼光,当世还真是无人能比。” “这不过才是开始而已。”胤祥亦是轻笑道:“我听太子说过,美州才是金银遍地,您看,太子现在根本就不要白银,只要黄金。”说到这里,他转身看向隆科多,不解的道:“这金银的比例定为一比十二,咱们可有点亏。” “这是太子交代的,最高允许定到一比二十。”隆科多颇感委屈的道:“那个新井君美对我大清的金银比也很清楚,蒙不了他,不是让战舰四处挑衅,他们还没那么痛快呢。” 富翰却是插言道:“满汉尚且不能通婚,太子怎么会要日本派公主和亲?” 隆科多瞥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道:“太子行事,历来难以琢磨,这事没那么简单,否则太子不会刻意要求写到条约里。” “你们看到日本女人没有?”付安定猥琐的笑道:“日本女人还真是有些不一样。” “哦?那要不咱们把战舰开回江户,给你也抢几个日本女人?”胤祥调侃道。 “下次还有机会。”付安定淡定的道。 林卫轻笑道:“看把你美得,下次可是北洋舰队来了,没咱什么事。” 胤祥不想众人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插开话题道:“太子要日本的制刀匠做什么?” “这时,我偶尔听院长提起过。”林卫微微笑道:“倭国的倭刀质量不错,以后海军军官佩剑和士兵的短刀可能要由倭国的制刀匠打制。” 施世骠点了点头,倭刀的质量确实是不错,在明朝就已经相当的受欢迎,不过,他没多嘴,沉吟了下,却是问道:“十三爷,报捷的信鸽可曾放出?” “昨日就放了,放了三只。”胤祥微笑道:“太子今日应该就能收到。” * 毓庆宫。 自从康熙搬到了小汤山行宫,胤祯就改为五日一请安,时间登时就显的宽余起来,闲暇之余,他多是到后院陪同几位福晋,珈宁有了身孕,这对他而言是大事,对整个毓庆宫来说,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整整六年时间,合府上下的女人没有一个怀上,以致于外面传出一些不利于胤祯的流言,谁也没有料到,搬进毓庆宫才月余时间,竟然就传出了喜讯,真可谓是喜上加喜,不仅毓庆宫欢天喜地,就连一众亲近胤祯的文武百官也是大为兴奋,这可是大吉。 毓庆宫没有子嗣的庶福晋张梦娇和秋分、香巧两开脸丫头亦是欣喜异常,这年头,讲究的是母凭之贵,没有自己的子嗣,年纪大了之后,处境是很凄惨的,珈宁怀孕,让她们都充满了希望。 二十二日,御门听政结束,胤祯前脚才回毓庆宫,胤禩随后就跟了过来。 听闻胤禩来了,胤祯立时就意识到理藩院遇上棘手之事了,否则胤禩也不至于在早朝不说,散朝后却急急的赶了过来。 将胤禩迎进房间,一落座,胤禩便道:“十四弟,鄂尔多斯地方,连着五年皆是罕见大雪,当地牧民饥馑洊臻,部落贵族乘机将大量人口卖与漠南蒙古四十九旗和喀尔喀蒙古,此事已经延续了几年,您看,该如何处置方才妥当?” 一听是这种事,胤祯不由微微松了口气,略微沉吟,才道:“八哥以为该如何处置?” 胤禩谨慎的道:“按祖制,蒙古各部不允许私下买卖人口和私下通婚,这种私下买卖人口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朝廷的制度,应该严惩参与买卖人口的各旗旗长和盟长,并且着四十九旗和喀尔喀将人口如数退还。” 胤祯点了点头,道:“按理是该如此,不过,一则四十九旗和喀尔喀是花钱买来的人口,轻易岂会吐出去?二则,人口退回去之后,他们又如何维持生计? 此事牵扯到对蒙古各部的管理,最好的办法是朝廷出钱将人口买过来迁移澳洲,如此,则既不违反祖制,也不损害各部利益,又能保障这些牧民的生计,不过,要防着他们漫天要价,先强令他们退还人口,再派员前往沟通,补偿他们损失。 对私卖人口的鄂尔多斯各旗旗长罚俸削爵,对有监督之责的伊克昭盟盟长,罢职弹劾。” 胤禩点了点头道:“如此处理自然最佳,可涉及到蒙古各部,十四弟最好是听取一下皇阿玛的意见,这事情毕竟太**。” “八哥说的甚是。”胤祯含笑道:“沾上蒙古无小事,此事先放一放,过几日,我去请示皇阿玛再做定夺。”说完之后,他瞥见达春在外探头探脑的,不由微笑道:“什么事?” 达春忙躬身进来,给二人见礼后,才道:“主子,十三爷鸽信。” 日本有消息了!胤祯神情一肃,接过递上来的蜡封小竹筒,取出密信,快速的取出密码本,飞快的破译起来,仅仅破译了十余字,已经是满脸的喜色,随即便吩咐道:“马上交于方赞善,让他全部译出来。” 胤禩看的暗暗惊讶,这鸽信竟然还是密写的,老十四可真够小心的,见他满脸喜色,不由暗自猜测是什么喜事,值得老十四如此高兴?他并不清楚东征日本之事,为保密起见,胤祯没告诉如何人,知道东征日本的,仅只康熙和老十三、还有个老四。 见胤禩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胤祯微笑着道:“十三哥率南洋舰队东征日本,大胜而归,日本称臣、赔银七千万两!” 征日大胜!日本称臣、赔银七千万两!胤禩登时被震的目瞪口呆,老十四竟然不声不响的东征了日本?日本称臣,这可是国之大事,还有七千万的战争赔款,老天,这可是大清两年财政的总和,楞了半晌,他才起身笑道:“恭喜十四弟,恭贺海军又建殊勋!” “这不仅是海军的胜利,也是大清的胜利。”胤祯微微笑道:“八哥跟几位兄弟联络一下,今晚上,‘澹泊居’我请客,今日要好好庆贺一番。”说着,又道:“我一会去小汤山行宫给皇阿玛报捷,这事就有劳八哥了。” (未完待续) 第507章 报喜 小汤山行宫在昌平州东南十五里处,是在前明的行宫基础上扩建而成,小汤山温泉水质甘甜秀美,淡黄清澈,与一般颜色混浊,带有硫磺味的温泉水截然不同,故享有‘一盆金汤’的美誉。 康熙原本就颇喜欢这里,每次前往清东陵祭拜顺治帝的孝陵,都会在此驻留,中风偏瘫之后,听从胤祯的建议从畅春园搬过来之后,在一众太医小心翼翼的护理之下,浸泡了几次,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当然,也并无明显的益处,不过,在水中,他活动起来却要自如的多,完全不需要人扶持。 这让康熙颇为的兴奋,他每日里坚持步行之后都是大汉淋漓,在温泉中浸泡一番更觉神清气爽,搬过来近半个月时间,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恢复速度在加快,如今虽然仍要人扶持,但原来没知觉的半边身体已经有明显的感觉,而且勉强可以轻微的控制。 这让康熙的心情日趋好转,一众太医和他身边的近侍如李德全等人对此最为**,见这情形也都是暗暗松了口气,康熙这种情况,康复的机会很大。 胤祯赶过来时,康熙刚刚泡完温泉,正在喝茶休息听书,得到禀报后,他不由微微楞了下,胤祯如今都是每隔五日才来请安汇报,今日赶来,所为何事?略一沉吟,他才命人稍稍整理了下,而后才宣胤祯进来。 进来请安之后,胤祯便笑吟吟的道:“儿臣今日特来恭贺皇阿玛,大清又得一藩国。” 一听这话,康熙立刻反应过来,欣喜的问道:“日本称臣了?” “恭贺皇阿玛。”胤祯沉稳的道:“刚收到十三哥飞鸽传书,已于昨日正式签定中日《江户条约》日本俯首称臣,赔款七千万,继长崎外,另开放大坂、江户两地通商。” 赔款七千万!康熙感觉自己的手开始有点发抖,胤祯一见这情形,生怕刺激的康熙来个二次中风,忙说道:“皇阿玛,这笔赔款是分批分期赔偿的。” 康熙也察觉到了情绪有些激动,忙强行压制住了,沉声问道:“首批是多少?” “二百二十万两黄金。”胤祯轻声道。 “好!”康熙点头赞道,在沉吟半晌之后,他才道:“自大清立国,便一直欲将日本纳入宗藩体系,却始终不得入愿,今日可算是得尝夙愿。”稍稍停顿,他才接着道:“前明余孽有不少人逃往日本,日本对我大清亦素来敌视,多次资助前明反清余孽及台湾郑氏,朕曾经两次派人秘密出使日本,欲和平解决此事,皆遭拒绝,哼,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康熙情绪还是有点激动,胤祯忙道:“十三哥说在江户有场大战,杀敌数万,儿臣马上去信,让十三哥回京给皇阿玛细说一番。” 康熙微微颌首道:“此乃国战,一应有功将士要大赏。”说完,他颇为担心的道:“海军伤亡如何?” “回皇阿玛,伤亡不大,战死二十三人,伤了二百四十余人。”胤祯含笑道。 康熙惊讶的半晌没做声,这差异竟然如此悬殊?这仗怎么打的?听闻日本的铁炮在前明就已经很不错了,真要让老十三来好好细说一番,半晌,他才道:“好,不影响出征欧洲就好,尽快把有功将士名单报上来,赶在出征欧洲之前封赏,以激励士气。” “儿臣尊旨。”胤祯忙躬身道。 康熙略微休息,又接着问道:“你为何要那么多黄金?二百二十万黄金,按市价兑换,足有三千万白银,这笔银子,你有何打算?” 胤祯心里不由暗暗鄙夷,这才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打起这笔银子的主意了?好在他一路上早有盘算,当下便从容道:“回皇阿玛,自美洲白银大量开发之后,欧洲的银价已经一落千丈,而大清现有的白银已经足够流通,欧洲是大清的主要贸易对象,继续使用白银与欧洲贸易,必然导致白银源源不断的流入,后果则是银贱物贵,损国残民。 是以,儿臣计划积攒黄金,准备与欧洲各国一致,逐步以金本位代替银本位,如此,咱们在与欧洲各国的贸易中就不会吃亏。” 金本位?康熙一楞,那要多少黄金?大清的市场有多大,流通的白银数以十亿计,那得要多少黄金才能满足流通需要? 见康熙不解的表情,胤祯忙解释道:“皇阿玛,这是个漫长的过程,随着澳洲金矿的开采,随着美洲、非洲的分封,流入大清的黄金会逐年增加,咱们先推动黄金的流通,一边定制出稍高一点的金银比,一边限制白银大量流入,以此吸纳各地黄金,达到一定的储备,就可推出金本位制。”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看来,是不关他的事了,在这方面,他自问及不上老十四的见识和眼光,也懒的费神,总之,海外黄金大量流入,总是件好事,不过,听老十四左一句储备,右一句储备,难道这些黄金要存入国库? “对于这笔黄金,儿臣打算存入‘四大恒’,兑换银票。”胤祯接着道:“海军建设、澳洲移民、低息放贷,发展西学、农学院、整顿旗务处处要银子,儿臣还得与户部好好合计一番。” 听的这话,康熙微微点了点头,七千万不是小数目,他就担心胤祯一把揣入腰包,这笔银子毕竟是海军挣来的,朝廷可没出一个大子儿,现在连东征日本的事儿,朝廷那帮大臣还蒙在鼓里呢。 听的老十四这番话,康熙不仅放下心来,而且感慨不已,老二当太子,是拼命的从国库捞银子以收买人心,与朝廷无半分益处,老十四当太子也是拼命的捞银子,从国内捞到海外,但却是用于朝廷,不否认他有私心,但朝廷却是受益菲浅,百姓商贾都跟着受益,从密折上看,大清这几年的变化很大,还真想再下江南去看看。 略微沉吟,康熙才微微笑道:“光顾着高兴了,李德全,去切一碟金边莲藕赏太子。” (未完待续) 第508章 出手 得,如此大好消息,就换了盘藕片,胤祯心里腹诽,却是赶忙的谢恩,康熙犹自不觉,反而兴致颇高的介绍道:“金边莲藕乃是小汤山温泉区特产,不仅口感清脆、无渣不涩,而且早熟,北地方开始栽种,此藕已可食。” 不就一反季蔬菜,值得如此津津乐道?想到这里,胤祯不由楞了楞,这片地方倒是真可以考虑开发反季蔬菜,这事倒是可以让农学院的负责,这是个大课题,先引导他们,待玻璃能够大量生产了,大棚蔬菜可以大力推行。 稍稍走神,胤祯马上就收回思绪,见康熙心情好,连忙将鄂尔多斯大雪,近几年大量私卖人口的事情轻声说了一遍。 康熙听完,登时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满族本就是游牧出身,骑射起家,坐了天下,自然对同是游牧民族的蒙古大加防范和笼络,严令蒙古各部不得私下往来,不得私自通婚,便是防范各部落势力坐大,滋生野心,此事不仅违背祖制,一旦放任,还将危及大清西北的稳定,略微沉吟,他便问道:“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胤祯当下就将自己的想法复述了一遍。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老十四虑事周全,处理也还公允,不过花点小钱,便将此事消弥于无形,可谓是举重若轻,略一沉吟,他便道:“照准,鄂尔多斯六旗,凡牵涉此事之旗长,一律降爵一级,伊克昭盟盟长就地革职,押解进京。” “儿臣尊旨。”胤祯忙躬身道,起身后,他又谨慎的道:“皇阿玛,澳洲、美洲急需人马,对蒙古各部是否可以略微宽松一点,以促进蒙古人口增长。” 康熙微微皱了皱眉头,略微沉吟,才道:“迁移之后,再大力鼓励不行?” “皇阿玛,西北还有沙俄,儿臣担心迁移过多,影响蒙古各部的战力。”略微顿了顿,胤祯才接着道:“皇阿玛,如今火器改良甚多,日益犀利,儿臣窃以为,蒙古各部不可能再对我们构成威胁。” 火器!康熙不由默然不语,如今的火器已使骑射丧失了优势,听老十四的语气,火器还将有更大的改良余地,既是无惧蒙古,又何惧满族? 一边是八旗子弟快速的腐化堕落,一边是火器改良突飞猛进,大量的汉人进入海军掌握了火器的射击技术,如此下去,不仅是八旗子弟处境堪忧,大清亦是岌岌可危,看来,八旗制度革新是势在必行。 沉吟半晌,康熙才道:“日本既已称臣,海军后顾之忧尽去,旗务整顿和禁卫军创建该尽快提上日程,这些事,你可考虑成熟?” 见康熙避开蒙古话题,突然将话题转移到这方面来,胤祯不由微觉诧异,康熙将旗务整顿和禁卫军创建联在一起,明显是暗指八旗制度革新,而且是奔着军制而来!他为何如此急迫? 八旗制度革新,他虽然考虑良久,却仍是不敢贸然抛出自己的想法,而且现在也不是时间,他打算待征日大胜的消息公布之后,挟大胜之威抛出自己的想法。况且康熙虽然倾向于革新八旗制度,但他的支持力度会有多大?这也不得不郑重考虑。 想到这里,胤祯谨慎的道:“回皇阿玛,事关重大,儿臣不敢轻率,此事关系大清根本,儿臣才疏德浅,还要请皇阿玛主持,儿臣窃以为待皇阿玛完全康复之后,再行放出风声。” 好嘛,还想将朕套进去?康熙微微沉吟,才道:“蒙古事宜必须做到收放自如,否则,时日一长,便会形成尾大不掉之势。”略微一顿,他又接着道:“八旗制度革新,谨慎是必要的,不过,具体方案须得早日成文,此事要经过反复商议,无须有顾忌。 禁卫军创建却是不宜再拖,朕看,这海军与陆军还是分开为好,就在顺义新建军营,创建训练禁卫军为宜。” 听的这话,胤祯心里不由一紧,康熙这是要另起炉灶,明显是防范海军,顺义距离京城不过四十里,骑兵瞬息可至,此时,他也无暇多想,忙躬身道:“儿臣尊旨,立即命人前往顺义勘测军校地址。” 康熙点了点头,道:“禁卫军员额暂定三千,一应兵丁皆从京中八旗子弟中征招,旗务整顿也不宜再拖延,务必尽快拿出整顿方案来。” * 小汤山行宫之行,胤祯可谓是欣欣然而来,怏怏然而归。 康熙在得知日本称臣赔款之后,竟然如此迫不及待的要他推行八旗制度革新、创建禁卫军、整顿旗务,明显是感到了威胁,欲借八旗制度革新和旗务整顿这两件事来分化他的势力,打压他的威望。 康熙这是出招了,他又该如何应对?是顺势而为,还是逆而抗争?一路回京,胤祯默默的想着,八旗制度革新是必须要借康熙之手破冰的,能够大刀阔斧的破除更好,因为现有的八旗制度已经严重制约了大清的发展,他今后可不愿意养一群废物。 既是要顺势而为,就必须把握好这个度,若是引火烧身,激起皇族宗亲的强烈反对,他丝毫不怀疑,康熙会把他当做替罪羊推出去,相比起大清江山,孰轻孰重?康熙清楚,他也掂量的明白。 但如何把握这个度,胤祯心里却没有一点底,八旗子弟在政治上,不仅享有入仕的特权还享有司法特权,司法的特权可以逐步的削,入仕特权在现阶段根本就不能碰,这是八旗子弟的根本利益所在,康熙也不可能答应。 那么唯有从经济和军事上入手,这也是康熙和朝廷最为头痛的,数十万旗民聚积京师,不农不贾,优游坐食,实为朝廷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另一个无底洞则是二十万八旗兵丁的兵饷马乾银,高达一千多万,占到每年财政收入的三成以上,别说康熙头痛,日后自己御极登基,同样会头痛不已。 从这两方面入手,康熙和朝廷都会大力支持,但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满八旗和所有的旗民却会会极力反对,从何处撕开这个口子?反应才不至于太激烈? 达春这时却是跑到轿前请示道:“主子,已经入城了,是回毓庆宫,还是直接去‘澹泊居’?” 进城了?胤祯回过神来,掀起轿帘看了看天色,达出忙禀报道:“主子,如今已是酉初时分。” 胤祯放下轿帘,吩咐道:“叫他们先抬轿子回去,咱们换便装赴宴去。” 达春等几名主要护卫知道这主子喜欢着便装在城里闲逛,上了几次当,现在出门都带有便服,一听吩咐,便安排下去。 胤祯确实喜欢便装在京城闲逛,置身于熙熙攘攘喧闹的街市,他不仅觉的悠然自得,而且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当然,他也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多了解一下民情,经过年前的治安整治之后,京城的治安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那些个黄带子阿哥虽然还未被送往澳洲,但现在都是足不出户,即便是出门玩乐,也都是坐轿子直接到戏院、酒楼等地,胤祯现在不仅是太子,而且是监国太子,谁也不想再触他霉头。 连黄带子阿哥都是如此小心谨慎,一般的勋贵大臣子弟就更不敢放肆了,如今的京城大街上,很难看到架鹰牵狗,豪仆随行,在街上横冲直撞的情形了,就连捞偏门的,如今也是难得一见,以前在街上瞎混的,如今都已被流放南洋了,天知道哪年才能回到京城。 胤祯一行人一路安步当车赶到‘澹泊居’,自后门进入院子,候在门口的知客连忙将他带到一处环境幽雅的独院门口。 一进院子,听到动静的胤禩、胤禟、胤誐、胤禑便匆匆迎了出来,见到胤祯跨步进来,四人都是抱拳半鞠道:“见过太子。” “私下见面,无须拘礼,否则这酒可就没法喝了。”胤祯轻笑道:“还是叫我十四,听着亲切。” 胤禩几人也都习惯了,当下,便侧身相让,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十四弟,里面请。” 进屋落坐,胤誐就笑道:“十四弟,您忒不仗义了,东征日本,也不让我去开开眼。” “你又不会领兵,去做什么?捣乱吗?”胤禟白了他一眼。 “谁说我不会领兵?”胤誐眉头一扬,想想自己确实不擅长,却仍是不服输的道:“没试过,怎么知道?说不定我有领兵的天赋呢。”说着,也不理会老九,涎着脸看向胤祯道:“十四弟,我才是郡王呢,再有机会,也让我捞点战功,老十三这次可是赚大了,一个贝勒怎么也跑不掉了。” “我说十弟,你别哪壶不开提那壶,成不?”胤禟斜了他一眼道:“九哥才是贝勒呢,你急什么?” 见两人又要开掐,胤禩微笑道:“你们急什么?十四弟日后还能少了你们的亲王爵位?你们跟十五弟多学着点,少提要求多做事。” “八哥这一说,倒把十五说的不好意思了。”胤禑轻笑道:“我也很羡慕十三哥呢。” (未完待续) 第509章 突破点 胤祯含笑看着几人调侃,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闲暇,别说日后御极登基了,他现在身为太子就已经感到高处不胜寒,所有人对他都是毕躬毕敬,礼数周到,言辞恭谨,而他一天到晚见人说事,也是如对大宾,不胜其累。 如今只是太子,他尚可与几兄弟稍稍随意点,日后登基称帝了,怕是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说笑调侃了,自古皇帝都称孤家寡人,确非虚言。 见胤祯含笑不语,胤禩不由轻声问道:“十四弟可是觉得乏累?” “无碍。”胤祯微笑道:“开席吧,今儿不谈公事,好好放松一下。” “好,今儿不谈国事,一醉方休。”胤禟轻笑着道:“咱们今儿只谈风月。” 说是说一醉方休,但明日一早就要御门听政,胤祯也不敢喝醉,喝了半斤,便停杯不饮,随后叫了歌舞,几人笑谈听曲观舞,尽兴而散。 回到毓庆宫,秋分、香巧两贴身丫鬟忙迎了上来侍侯他洗漱,而后又端来醒酒汤,胤祯却没喝,带着微微的酒意径直去了张梦娇的房里。 张梦娇正在灯下看书,见胤祯进来,一脸娇笑着迎了上来,到的近前,闻到胤祯身上的酒味,她不由微皱了下鼻子,倩然笑道:“爷今儿有喜事?” “就你聪明。”胤祯说着一把揽过她来,在脸颊上亲了一口,才放开她道:“看的什么书?” 张梦娇不好意思的瞅了一眼跟在门外的秋分、香巧两丫鬟一眼,吩咐道:“叫人预备热水,太子爷要沐浴。”说完,她才返身在胤祯身旁坐下,望着胤祯笑道:“还能看什么书?无非是《仪礼-丧服-子夏传》《周礼-天官-内宰》。” 一听是女子三从四德的书,胤祯不由笑道:“早早就将你关了进来,适应吗?” 张梦娇眼珠一转,兴奋的道:“爷是不是打算带梦娇微服私访?” “呵呵,等段时间吧。”胤祯轻笑道:“不过,要扮成太监才能出去。” 一听胤祯真的答应带她出去,张梦娇不由娇笑道:“扮什么都行,出去了再换呗。” “那好,先扮丫头,侍侯爷入浴。” * 次日,早朝之后,胤祯便让人将方苞叫来。 自从猜测到康熙的病情大有好转,胤祯又坦言要进行八旗制度革新,方苞便一直在潜心研究八旗的制度和旗务的情况,听闻胤祯召见,急忙赶了过来。 俟其见礼,胤祯便伸手让座,而后开门见山的道:“八旗制度革新,你有何想法?” 方苞抬头看了胤祯一眼,却是没有做声,胤祯含笑道:“你跟我时间也不短了,何曾见我以言罪人?尽管放胆直言,我既是要革新八旗制度,便要从各个角度,不同的立场来洞悉八旗制度的弊端。” 听胤祯如此说,方苞略一沉吟,便开口道:“八旗制度是以旗统人,即以旗统兵,凡隶于八旗者皆可以为兵,创立之初,可谓是因地因时制宜,最大限度的调动了八旗军民的积极性。 天下太平之后,则兵有常数,饷有定额,非所有八旗子弟都能披甲,但朝廷视八旗子弟为国之根本,不仅实行‘恩养’政策,而且限令八旗子弟以骑射为业,不得从事其他任何行业。 如此一来,则违背了八旗制度创立之初的本意,天聪四年,太宗皇帝就曾说过,“所有八旗子弟,出则为兵,入则为民,耕战二事,未尝偏废。”真若遵循祖制,根本不可能给朝廷造成负担。 现今,八旗制度的主要问题便是‘恩养’,朝廷将八旗子弟惯坏了,也限制了八旗子弟的发展,这才造成如今旗民生计艰难,朝廷不堪重负的局面。 皇上为长期解决这一问题,曾经尝试过‘沿边驻防’,把在京无职无产的旗人,投往沿边驻防,并分给牛、种子、田地,但愿迁者寥寥无几,原因何在?皆因旗民已经习惯了京师繁华的生活,没人愿意再到边疆受苦。 微臣建议,太子若欲革新八旗制度,不可急于求成,必须循序渐进,先放开对八旗子弟的从业限制,允许八旗子弟从事各行各业,让他们拥有谋生的技能,再慢慢革新。” 听完之后,胤祯却是默然不语,八旗子弟以骑射为业,不准从事其他行业,这是为了加强满族的武力,满族以百万之众统驭亿万之众,随时都如履薄冰,放开对八旗子弟的限制,必然影响八旗子弟的武力。 虽然现在八旗子弟已经腐化堕落,但康熙也好,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也罢,却仍是将八旗子弟当宝贝,不肯放弃,紧抓不放,训练个禁卫军,康熙仍是要求全部从八旗子弟中征招,由此便可见一斑。 沉吟半晌,胤祯才微微摇了摇头道:“这法子虽然温和,但皇上和一众王公勋贵,定然不会允许。” 方苞也不由大为沮丧,八旗子弟是大清根本,朝廷绝对不会放任不管,不放开对八旗子弟的限制,不让他们自谋生路,还奢谈什么八旗制度革新,无非又是补贴银子而已,他不由有些灰心。 胤祯默想了半晌,才道:“同时取消对所有八旗子弟的限制,他们不会接受,咱们分步取消如何?” 听的这话,方苞不由眼睛一亮,欣喜的道:“这法子不错,如此,则既能保障有足够的兵源,保证从军八旗子弟的武力,又能极大缓解旗民的生计。” 胤祯也是大为兴奋,顺着这个思路,沉吟着道:“既然是兵有常数,饷有定额,则大可以此数固定下来,形成定例,所有旗民家属则不限制营生。” “若是仍然通不过,大可一户留两名定额。”方苞兴奋的道:“只要皇上这里开了先例,日后太子再革新可就省力多了。” 胤祯点了点头,笑道:“这法子对旗民无损,对朝廷无损,应该通得过,不过,先不急着提议,得先摸摸底,了解下旗民和王公勋贵的想法,这事,肯定不乏反对者。” 方苞忙一躬身道:“此事,我马上安排人手去办。” “恩,暂勿走漏风声。”胤祯叮嘱了一句。 (未完待续) 第510章 胤祥回京 找到了突破口,胤祯亦觉的一阵轻松,只要康熙能在八旗制度革新上撕开一条小口子,他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这口子慢慢撕大,要削除满族的特权,非一朝一夕之功,必须得循序渐进。 放开对满族的职业限制之后,就该逐步的削弱朝廷在军事上对八旗子弟的依赖,实际上八旗子弟现在也依靠不了,谁心里都清楚这一点,论战力,八旗如今还不及绿营,而满八旗也远远无法跟汉八旗相比,从康熙到一众勋贵大臣谁不清楚这一点?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而已。 满蒙汉二十四旗已沿袭成制,想要改动,那不是一般的难,这突破口唯有从禁卫新军着手,偏偏康熙不仅限制了禁卫新军的员额,而且还将招兵的范围定死了,必须从八旗子弟中征集,这岂不是换汤不换药?如何才能让禁卫新军也如海军一样,不限制满汉蒙回,而且一律平等呢? 见胤祯转眼间又沉吟不语,方苞心里不觉有些不安,难道这事还有不妥之处?正自暗暗琢磨,胤祯已是开口说道:“昨日跟皇上谈及禁卫新军之事,皇上额定兵员三千,而且指出必须自八旗子弟中征招新兵。 八旗制度革新,根子上就是军制革新,逐步削弱淘汰战力严重下降的八旗子弟,禁卫新军的创建,不仅是为了打建一支全火器军队,也应该如海军一样,是一支融合各族,各族平等的新式军队。你想想,如何才能让皇上回心转意,说服皇上接受这种尝试?” 听的这番话,方苞不自觉的抬头瞟了一眼门口,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惶恐,胤祯如今是大清的皇太子,可不是之前为争储位而无所顾忌的皇子,这话要泄露出去,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大清的江山可是满族一手打下来的,身为太子的胤祯公然提出建立一支融合各族,各族平等的新式军队,在军中推行各族平等,哪在朝廷是不是也会推行各族平等?身为国族的满族,岂会放弃自己的利益?这话一传出去,所有的王公勋贵只怕都要跳出来强烈反对! 略微沉吟,方苞便沉声道:“十四爷,禁卫新军与海军不可同日而语,海军创建之初,皇上任由您折腾,不论是推行满汉一体,还是新式军装、礼仪、高饷招兵,皇上都睁只眼闭只眼,那是因为海军无前例,具有其独特性,而且不用朝廷开饷,另外皇上也认为海军不可能威胁到京城的安危。 到发现海军的战力惊人,可以登陆攻城掠地之时,海军已是四面竖敌,朝廷也已经离不开海军,再加上十四爷处置得当,令皇上安心,海军这才未受任何波及。 但禁卫新军是陆军,又处在皇上的眼皮底下,皇上岂会任你效仿海军的模式?天津军演,太子兵变,皇上和一众王公大臣都见识过海军的战力,禁卫新军仿海军陆战队而建,自然亦是战力惊人,皇上岂能放心让大量的汉人、蒙古人充斥其中? 八旗子弟才是大清的根本,皇上最信任的还是八旗子弟,以十四爷如今之地位,断不可妄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胤祯轻叹了一声,道:“我也想从长计议,可禁卫新军若全是八旗子弟,这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战争,打的不全是武器装备,更重要的是将领和士兵,这首批的三千人日后都将是中层或者是基层的军官,实是难以想象,全是由那些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八旗子弟组成的禁卫军能有多大的战力?” “事不可为,不妨暂且拖一段时间?”方苞犹豫着道。 拖?能拖多久?不仅是康熙在催,距离西北大乱的时间也不远了,他还想先下手为强呢,胤祯暗忖道,有意拖延,康熙也定然大为不满。 见胤祯沉吟不语,方苞亦是无语,大清入主中原七十余载,一直贯彻的便是首崇满州,对满族处处优待,满族的特权思想早已根深蒂固,短时间内,岂能轻易纠过来?沉吟了半晌,他才道:“十四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化解,亦只能徐徐图之,祸起肘腋,非国家之福。” 胤祯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稍一沉吟,他便道:“此言甚是,皇上常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八旗制度革新牵涉甚大,须的谨小慎微,就暂且拖一拖再看,你先去打探一下旗民的反应。” * 待方苞退出去,胤祯起身略微活动了下,闲适的在殿里踱了几圈,他一手创建的海军这两年战功赫赫,东征、南征、打西班牙、打荷兰,发现澳洲、紧接着又要远征美洲、欧洲,推行海外分封,他的威望也是日益隆盛。 但是与康熙的威望相比,却是远远不及,就凭他现在的威望、根基、实力要单独挑起八旗制度革新,还真得好好掂量掂量,虽然通过‘四大恒’、远洋贸易船队、海外分封、利于海军吸纳宗室子弟等办法将一众王公大臣的利益与他紧紧绑在一起,但这些利益,在满族的根本利益前面,还真不能算什么。 必须得把康熙绕进来,在康熙有生之年,八旗制度革新必须有步骤的逐步推行,天知道康熙还能活多长时间,而自己御极登基之后也需要稳定几年,稍一拖延,便又是十几二十年,越拖延下去,革新的难度和阻力就越大。 况且,以大清现在的发展速度,十几二十年后,很可能就要开始推行工业革命,没有一个稳定的环境,那是无法想象的。 胤祯正自踱着圈子沉思,包福全却在门口躬身禀报道:“太子爷,顺天府府尹王懿,顺义县知县马明伦在外候见。” 胤祯停下脚步,转念便知二人是为禁卫新军的军营驻地一事而来,微微沉吟,才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王懿,马明伦两人进来便恭谨的跪下道:“微臣王懿给皇太子请安。”“奴才马明伦给皇太子请安。” 胤祯对二人不熟,但顺天府府尹虽然品级才三品,位置却极显要,是以我对王懿的履历还是清楚的,知道他是由大理寺少卿升为顺天府府尹的,之前也未参与到党争中来,这恐怕也是康熙提拔他的原因, 胤祯瞥了眼王懿,又看了眼马明伦,心里一动,问道:“你是旗人?哪个旗的?” 马明伦没想到胤祯会先跟他说话,而且语气还跟拉家常似的,透着一丝随和,忙欣喜的回道:“回皇太子,奴才是正蓝。旗的。”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道:“能在京畿任知县,你走的哪个门路?” 一听这话,马明伦稍一迟疑,便道:“回皇太子,奴才是信郡王德昭的门下奴才,笔贴式选出来的。” 京城各部院的笔贴式皆是正七品,外放顺义知县,只能算是平调,不过顺义就在京城之侧,可谓是肥缺了,胤祯略一沉吟,便问道:“这些年旗人生齿日繁,生计日艰,听闻有不少怨言,抱怨朝廷限制旗人生计,可有此事?” 马明伦原本还沾沾自喜,没料到胤祯几句话便绕到这问题上来了,限制旗人生计乃是国策,他哪里敢信口开河,略一沉吟,才谨慎的道:“回皇太子,近二十余年,天下太平,旗人繁衍较快,一家七、八口乃是寻常事,但兵丁薪俸高,一人之俸禄足与七品知县平齐,即便京师物价稍高,但生计是不愁的。 但也有好饮滥赌之徒,不顾家中妻儿,恣意妄为,以至家无隔夜之粮,甚至是举债度日的亦大有人在,此等情形,岂能埋怨朝廷?还望皇太子明见。” 胤祯的听的笑了笑,自个也是糊涂,竟然指望从这些官油子嘴里套话,呷了口茶,他才看向王懿,道:“可是为顺义征地一事而来?” 王懿特意将顺义知县马明伦叫来,为的便是征地一事,按惯例,朝廷征地是不会出钱的,一般都是着落在顺天府头上,禁卫新军定额是三千,营地加上训练场地,还有跑马的,可不是个小数目,出银子还是小事,更为难的是顺义之地,多是宗亲勋贵圈的庄子,那些个王公勋贵他们可惹不起,而胤祯交代的差事情,他更不敢怠慢,是以才上门来探听口风。 一听胤祯开口相问,王懿心里暗自窃喜,忙躬身道:“回皇太子,正是为此而来,顺义之地,多是宗亲勋贵之地,禁卫新军驻地,占地非是小数,多方交涉,又恐延误了时日,误了差事。” 胤祯哪里知道他那么多弯弯拐拐,况且他也没想过让顺天府出银子,现在地价便宜,几万两征地酝酿,他也没当回事,他更担心的是这些官员惹不起那些个去王公勋贵,最后又转嫁到平民百姓头上,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道:“顺义的地价是什么行情?” “回皇太子,均价在八两一亩。”马明伦赶紧回道。 均价还在八两一亩?胤祯瞥了他一眼,道:“征地一事无须顺天府和顺义县出面,我会安排专人督办,你们协助便是,一应拆迁事宜,若是涉及民居,要提前做好安置事宜,本宫会抽空前去巡查。” 一听征地这个苦差不用他们官,两人都不由长松了一口气,忙不迭谢恩,辞了出来。 * 六月初一上午,胤祥、隆科多率领六艘快速武装帆船在天津卫登陆。 随着士兵们的刻意宣传,大清海军东征日本,大胜而还,日本称臣纳贡,赔款七千万,增开大坂、江户两地贸易港口,不得干涉商船贸易的消息马上就随之传开,整个天津为之轰动,百姓们是为大清强盛的兵锋感到自豪,所有的海商则是欣喜欲狂。 之前,大清海军打西班牙、征南洋,受益的是跑南洋的江南一带海商,而且也只是附带受益,他们北方海商只不过是间接受益而已,但这次可就不同了,日本可是北方海商的主要贸易地,而这次大清海军更是主动为他们争取实实在在的利益。 开港、自由贸易!这可是所有赴日贸易的海商梦寐以求的事情,经此一战,他们再跑日本贸易,完全不再需要看日本人脸色,不用担心再遭受日本人盘剥,日本现在不过是大清的一个藩属国而已,还有什么好神气的? 海军靠岸之后,未多做停留,隆科多乘船押运二百二十万两黄金前往通洲,胤祥则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次日上午,胤祥便匆匆赶到毓庆宫。 胤祯闻报之后,立刻快步迎了出来,一见面就笑道:“恭贺十三哥,大胜而还!” 胤祥恭谨的抱拳半鞠道:“臣胤祥见过皇太子。” “又没外人,不须拘礼。“胤祯一把将他拉起,轻笑道:“东征日本的机会生生让给了您,快给我说道说道。”说着,又对包福全道:“叫人准备些点心。” “还是十四弟厚道,知道我没用过早点。”胤祥轻笑着道。 两人进屋落座,胤祥胡乱填了几块点心,才微笑着赞道:“十四弟挑选的主将,施世骠,还真是没走眼,小倭子也真是阴险狡诈,若是没有施世骠,咱们有可能会受点损失。”说着,他便从琉球说起,将整个征日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听闻日本在短短几个时辰就聚集了十多万人马,胤祯也是暗道好玄,沉吟了一下,他才问道:“那一战杀了日本多少人?” “战后没统计,施将军不允许出营去统计,怕染上疫病。”胤祥含笑道:“不过,确实是尸山血海,保守估计,应在二万以上,我这带有施世骠、林卫、付安定思念人各自写的战报,还有战后的讨论记录。”说着,他将几份信函递了过来,而后又接着道:“十四弟创立的战后得失讨论,真是个好办法,我在旁边听着都很受益,难怪海军的战力提升的如此之快。” (未完待续) 第511章 工人? 胤祯笑了笑,道:“战后得失讨论,不仅是林卫、付安定等高层将领,海军着的中层将领、基层将领都要进行讨论,而且讨论记录还要转发全军,组织全军上下学习,不仅便于高层将领了解下面的情况,也是给基层将领提供学习的机会,一支部队能不能打仗,武器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各级将领。” 胤祥点了点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自古皆然。” 见胤祥体会的不深,胤祯也懒得解释,海军重在培养将领是为日后迅速扩兵做准备的,不局限于海军,这些将领稍一转换,陆军同样能够胜任,微微沉吟,他才低头翻看了下手上的信函,第一封便是《江户条约》的正本和附约。 拆开细细了看了一遍,基本都是按照他的叮嘱签定的,仅是具体数目不同而已,他不由微微颌首,颇感满意,稍一沉吟,便道:“尽快安排船只将那五千战马转运澳洲,澳洲如今正是急需战马。” 胤祥点头道:“如今前往日本正是顺风顺水,我已经让施世骠通知上海沙船协会的汤德贵了。”说着,他颇为好奇的问道:“十四弟要让日本和亲?皇阿玛会同意吗?” 听到提及康熙,胤祯才想到康熙说过要见胤祥的,胤祥回京,先奔自己这里而来,天知道康熙会不会多心,当下便道:“您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皇阿玛身体已经大有好转,您先快马赶去小汤山行宫给皇阿玛请安,晚上,我为您接风洗尘。” 一听康熙身体大有好转,胤祥亦是一喜,追问道:“皇阿玛能够完全康复?” “问题不大。”胤祯含笑道:“现在的恢复情况良好,应该能够完全康复。” 胤祥略略迟疑了一下,才道:“皇阿玛定然会问起征日的情形,该如何回奏?” 听的这话,胤祯不由心里暗喜,老十三现在是全心全意的替自己考虑了,略一沉吟,他便笑道:“海军如今乃是朝廷的经制之师,无须隐瞒,如实禀报,这些材料您都带去。” 胤祥微微点了点头,康熙恢复情况良好,自己回京,先到太子这里,可是大犯忌讳,当下,他便起身告辞。 胤祯起身相送,出了殿门,他才道:“不用洗漱,就这样快马前往,皇阿玛精力不济,要注意谈话时间。” 胤祥点了点头,抱拳半鞠一礼,便转身而去,才行的十余步,却正碰上方苞急步进来,他不由含笑驻足,见是胤祥,方苞连忙上前请安见礼,起身后又是一揖,道:“恭喜十三爷扬威海外!” 胤祥见他身着六品的补服,暗忖老十四应该是帮他补了詹事府的职位,便微笑着打趣道:“好嘛,几日不见,就是六品官身了,是不是该请客贺贺?” “十三爷要喝酒,下官自当奉陪。”方苞微笑着道:“改日上府相请。” 胤祥要赶去见康熙,也不敢多耽搁,当下便笑道:“我赶去见皇上,不与你绕舌,记的要最好的酒,听说太子那里有好酒,你不妨去打打秋风。”说着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方苞却是楞了片刻,康熙为何急着见十三爷?稍一沉吟,他便快步进了毓庆宫。 胤祯啜了几口茶,待方苞见礼之后,便伸手让座,而后道:“胤祥既已回京,海军征日大胜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开,调查旗人反应之事,可已完结?” “回太子爷,已经调查完结。”方苞躬身道:“情形不容乐观,通过大量的私下走访,底层的旗人对于放开限制是较为赞同的,毕竟放开从业限制,他们可以自由筹谋生计,能够极大的改善窘困局面。但是稍为富足的旗人,却都是持反对态度。 反对的缘由很多,总的来说有几点,一则是认为旗人从事其它行业,有失身份,七十余载的恩养政策,他们坐享钱粮惯了,早已养成好逸恶劳的习性,他们认为从事农商,有失体面。 二则是旗人的整体荣誉感极强,多年的特权使他们处处高人一等,除了从军,其余皆视为贱业,让他们从事其他行业,他们心理上有受辱的感觉。 三则是担忧放开限制之后,朝廷会取消他们的种种特权。 这是通过广泛的走访了解到的情况,微臣这几日亦在思虑,旗人这些年来不事生产,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生存能力,初一放开限制,他们能够从事的只能是贱业和出卖苦力,这是中上层旗人难以接受的,皇上恐也难以接受。 再则,旗人享有各种特权,入仕选官且不说,仅是律法特权就是一条巨大的鸿沟,普通民人商贾惧怕与旗人往来,这也极大的限制了旗人融入各个行业。” 说到这里,方苞不胜苦涩的轻叹了一声,道:“八旗制度革新,真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非有大决心大毅力,实难动摇分毫,即便是放开限制,一众王公大臣亦会极力反对,十四爷,是否稍稍延迟时日?” 听的这番话,胤祯心里也是一阵阵发凉,仅仅是放开对旗人的从业限制,都如此艰难,更遑论之后的革新了,延迟时日,延迟到什么时候?等自己登基,这要等多少年?难道那时候的反对力度就会小? 不能延迟,再难也得上,胤祯暗忖道,这颗毒瘤迟早得割,迟割不如早割,不乘着手头有钱,不乘着海外扩张之机彻底解决,日后根本无法解决, 旗人的律法特权,不可能马上取消,那会引起极大的反弹,只能逐步的加大惩罚力度,慢慢与大清律看齐。当前是如何才能放开对旗人的从业限制,这个口子必须先得撕开,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如何才能让旗人心甘情愿,甚至是踊跃接受这点? 沉吟把晌,胤祯才道:“八旗制度革新不仅是关系旗人的生计,国家的兵制,朝廷的财政,也关系到大清的长治久安,不能拖延,再难也必须知难而上。即便现在不能公开的提出放开旗人从业限制,咱们也要创造条件。” 创造条件?什么条件,放开旗人从业限制的条件?这条件如何创造?方苞微微一楞,他倒是未料到胤祯有如此大的决心,略一沉吟,他才试探着道:“放开旗人从业限制牵扯到旗人的各方特权,公开提出,必遭反对,太子爷是想绕过去?” 胤祯颇为赞赏的看了方苞一眼,道:“对!咱们不公开提出,先造成既成事实,引导旗人做事,待众多的旗人都要求出来做事,再顺理成章的提出放开从业限制,反对声就不会那么大了。” “这法自子是好。”方苞微皱着眉头道:“不过,如何才能引导旗人出来做事,而又不致引起一众王公大臣的反对?” “要让旗人心甘情愿的出来做事,而一众王公大臣又不横加干涉,必须考虑几点。”胤祯含笑说道:“首先要通过旗务整顿,加强皇权,逐步削弱各旗旗主、王公勋贵对旗民的人身管制,削弱他们干涉的权利,然后,通过体面的,有足够利益的工种引导旗人自主加入,时日一长,规模一大,便可水到渠成。” 方苞不由瞪大了眼睛,旗务整顿这事好说,什么工种又体面,又有钱,而且还规模庞大?在京的旗人着有数十万,人少了可不济事,达不到效果。 见方苞一脸疑惑,胤祯笑了笑,道:“旗人身无所长,既无务农,也无经商之经验,唯有大建作坊,让旗人都进作坊去做工,让他们做工人,将他们慢慢转化为产业工人。” “作坊?”方苞失声道:“哪得多大的作坊才能安置那么多人?作坊可是苦力,旗人愿意进去?一众王公大臣能不反对?” “有足够的利益,谁不愿意去?”胤祯微微笑道:“虹港为什么能够吸引人?就因为薪俸高,一个熟练工匠一个月的薪俸都在一两五钱左右,一人进厂,就足够养一家子人,谁不愿意去?想进去还得找门路。 为了吸引旗人进厂,咱们还可以把薪俸提高,跟步兵一个标准,二两银子一个月,不担心他们不来,至于王公大臣反对,可以用特殊的行业让他们闭口,诸如,火药、新式枪炮铸造、优质钢铁冶炼等等。” 这法子不错,火药、新式枪炮铸造、优质钢铁冶炼这些作坊都是军工,掌握在旗人手上,亦是天经地义,谁敢站出来反对?方苞不由微笑道:“太子爷真可谓是一步三计,如此一来,不仅解决了旗人生计,而且也为朝廷培养了大量的熟练枪械工匠,更为八旗制度革新奠定了基础,实乃一石三鸟。 不过,这些作坊都设在京师,却是不利于满足海军的需求,而且,这也有赔钱转吆喝之嫌。” “哪能都在京城,让他们去天津,天津至京城的驿道明年就能完工,往返便利。”胤祯不以为意的道:“京城也要建,不过要建在城郊,至于赔钱,可能不大,军工这块,不仅是满足朝廷所需,还可向外贩卖,民用的就更不存在亏损了。” * 小汤山行宫,康熙按例坚持在两名太监扶持下行走,最近,他恢复的不错,虽然还需人搀扶,但行走已经不很吃力了,为此,他增加了行走的次数,改为一日两次,上午、下午各一次。 康熙恢复的情况良好,李德全亦是大感轻松,小心谨慎的跟在康熙身后,不时的奉承几句,眼见规定的锻炼时间到了,他正欲上前提醒康熙,却是一眼瞥见院子门口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的,他忙急步赶了过去,轻声的呵斥道:“吩咐多少次了?皇上训练时间,任何人不得打搅,没长记性?” 那小太监躬身道:“禀大总管,十三爷在外候见,奴才见他一身风尘,担心是军国大事,是以前来禀报,还望大总管恕罪。” 听闻是十三爷到了,李德全不由微皱了皱眉头,康熙点名要叫十三爷,他是清楚的,沉吟了下,他才挥手,道:“先在院子外候着。” 康熙却是早瞥见这边的动静,见李德全回来,便停住了脚步,道:“何事?” “回皇上,十三爷回京了,在外候着呢。”李德全躬身说道:“皇上散步的时间也到点了,该休息了。” 听闻是老十三在外候见,康熙也是一喜,仰脸看了看日头,便道:“将椅子就摆在这树荫下,宣他进来。” 李德全也看了看日头,暗忖这主子一身的汗,坐在树荫下,着凉了可不是小事情,不过,见康熙在兴头上,他也不敢开口相劝,忙示意几个太监宫女将桌椅摆在接近太阳光的地方,待康熙坐定了,这才转身急步赶到院子门道:“宣十三爷觐见。” 胤祥一路上骑马刻意落在后面,五十里路下来,自然是显的风尘仆仆,听得宣他觐见,忙急步赶了进来,自康熙中风,他就一直未见到康熙,此时见康熙神态和煦的坐在椅子上,忙上前跪下请安,道:“儿臣胤祥,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见他一身风尘,康熙含笑道:“赐座,赏茶。” 胤祥却又叩头道:“皇阿玛圣体欠安,儿臣等日夜忧心,不能在跟前尽孝,还望皇阿玛恕罪。” 康熙是有意隐瞒病情,听这话,不由微微一笑道:“忠孝不能两全,你为国尽忠,扬威国外,朕心甚慰,无须自责。”说完,又问道:“瞧你满面风尘,可是方才进京?” 胤祥不敢隐瞒,忙回道:“回皇阿玛,儿臣回京听闻皇太子告及皇阿玛龙体康复良好,便急急赶了过来。” 康熙点了点头,道:“与日本签订的《江户条约》文本可曾带来?” 胤祥急忙将条约及附约以及施世骠、林卫等人的折子、海军战后会议记录等双手呈了下去,道:“这些是条约文本、附约及海军将领的折子。” 康熙接过,微微翻看了下,便含笑道:“朕刚活动了下,一身大汗,你也是风尘满面,先去沐浴一番,再行详谈。” (未完待续) 第512章 意外反应 小汤山行宫后院,澡雪堂,康熙惬意的泡在汉白玉砌成的六边形浴池中,听着李德全朗读《江户条约》,这是一个巨大宽敞的池子,深却不过三尺,大股的泉水从上方的石洞中流入,转了一圈,又从下端的的石洞流出,泉水比气温略高,出了一身透汗之后,泡在里面,浑身舒畅。 李德全读完了条约正本,又读附约,读完之后,抬头瞥了康熙一眼,见他若有所思,便停了下来,康熙听完《江户条约》之后,对最后的两条却是不得其解,不知胤祯为何要在日本取缔封禁神道教传播,为什么要令日本和亲? 琢磨了一阵,康熙也未想出其中缘由,只得做罢,瞅了李德全一眼,才道:“继续。” 李德全又开始逐一将一众将领上的折子念了一遍,最后连海军将领战后的讨论记录都无一遗漏的念了一遍。 康熙听完之后,已是肯定下来,海军在日本确实大胜了一仗,随后,他又将几人上的折子细细的比较应证了一番,又让李德全再将战后讨论记录重读了一遍,脸上不由露出赞许的神情,老十四这个法子不错,大战之后,细论得失,不仅能够及时的总结经验,而且利于将领的成长,也利于对将领的培养,这些战例,看来都将成为海军学院的范本。 沐浴之后,康熙才再次召见胤祥,照例赐座赏茶之后,他才含笑道:“琉球郡国,为何跟着出兵日本?” 胤祥忙欠身将琉球郡国与日本的恩怨细细说了一番,康熙也未料到琉球与日本竟然有如此大的仇怨,半晌才微微颌首道:“琉球地狭民寡,兵力微薄,又孤悬海外一隅,既有强大海军,还须多加照顾,可以适当考虑着海军半年一巡。” 胤祥哪里敢接这话,老十四可是曾经说过,要将琉球收归大清的,略微沉吟,他才道:“此任琉球郡王尚敬不日便将前来京城请封,届时可与之详谈。”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道:“江户一战,你亲历战阵,将详细情形说一说,如何以弱胜强的?” 胤祥含笑道:“皇阿玛,咱们人数虽少,却完全是持强凌弱,火炮和舰炮的威力实在太大了,日本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说着,便细细的将那日的夜战说了一遍。 康熙听的心惊不已,海军陆战队的战力实在太惊人了,仅凭借一个临时的营地,就能将数万人牢牢的挡在阵营之外,而且还能够射杀二万以上的人马,若是据坚城而守,谁能攻得下?难怪老十四不将蒙古各部放在眼里,原来他清楚海军的战力。 想到这里,康熙下意识的问道:“南洋舰队如今在哪里?” 听得这话,胤祥心里一惊,康熙该不是多心了吧,他也不敢多想,忙躬身回道:“回皇阿玛,施世骠率南洋舰队径直回了上海,休整几日补充给养之后,便准备返回南洋。” 听闻南洋舰队不在天津,康熙不由放下心来,老十四行事还是很谨慎的,丝毫也未僭越,微一停顿,他才接着问道:“那二百二十万两黄金呢?” “黄金已由儿臣和隆科多运回天津,儿臣先行回京,黄金由隆科多随后押运。”胤祥谨慎的回道。 听说黄金已运回京,康熙彻底放下心来,沉吟半晌,才道:“此次征日,你对日本是何看法?” 胤祥沉吟片刻,才道:“日本自德川幕府建立以来,已经太平了百余年,江户的常备军仅仅只有二万二千余人,但是江户遇袭,他们却在大半天时间内,聚集起十数万大军,进行殊死的冲锋,这点令儿臣十分震惊。 儿臣一直在想,京城遇上这种情形,在除去驻京八旗的十万人之外,我们能不能在短时间内聚集十数万之众舍生忘死的向敌人冲锋?” 康熙听的心头一凛,放在京城,这种事情根本无放想象,便是调集十数万大军,非得几日也不能聚齐,然江户何以能够如此? “儿臣在次日调查过。”胤祥接着道:“江户原有常备军二万余人,常驻江户的各地藩主有一百余人,他们的随从护卫兵丁加起来就有十万左右,另外,住在江户的武士也是踊跃投军,当日参战的十余万人中有四万是武士临时组建的。” “武士?”康熙不由问了句,他对日本的情况了解一些,但也不全面,日本闭关锁国数十年,由外很难打探到他的具体情况,康熙又从未起过远征日本的念头,自然不是很清楚,当下便问道:“江户为何有如此多武士?” 胤祥详细的说道:“日本的社会构成,也是士农工商,但这个‘士’则是指的武士,日本之武士相当于我大清的八旗子弟,他们不从事农商,只尚武习文,唯一职业便是从军。 不过,日本武士采取的是嫡长子继承制度,一家之中只能长子继承家业,其余的则成为浪人,必须自己出门闯荡,自谋生路,因为没有土地,这些浪人自然不可能成为农民,因此,他们都聚集在各大小城池寻找机会。” 这段时间,康熙心里也在盘旋着八旗制度革新,听这这番话,他甚是**的道:“如此说,日本的武士数目是固定的?” 胤祥未料到康熙对这事感兴趣,略一犹豫,才道:“具体的情形,儿臣亦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固定的。” 康熙沉吟了片刻,才道:“按你所说,日本的兵力全部集中在城池,若是要征日本,只须攻打他们的城池便可?” “是的,日本德川幕府有个规定,一藩一城,每个藩只能建一座城池,所以他们的兵力全部都集中在城池内。”胤祥肯定的道。 日本既然已经称臣纳贡,康熙也无心再劳师远征,问过之后,便搁开了手,沉吟了阵,见胤祥没有进言,便道:“你也累了,先跪安吧。” * 随着胤祥回京,海军东征日本大胜而还,日本称臣纳贡,赔款七千万,增开大坂、江户两地贸易港口,谴送二十名公主、姬来大清和亲的消息马上就在京城传扬开来,登时就一传十,十传百,传的沸沸扬扬。 由于之前未听闻朝廷出兵征日的消息,也未见有红旗报捷的信使招摇进京,所有人对此消息将信将疑,不过如此军国大事,估计也没人敢吃饱了撑的,拿这事开玩笑,一众人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议论纷纷。 京城这段时间,除了康熙中风并无大事,而康熙的病情连朝中大臣都是讳莫如深,京师一众闲人又岂敢妄议,因此,这个消息一传扬开来,所有的茶楼、酒楼、会馆、戏园都找到了新的话题,立时便引起了热议。 一众闲的蛋痛的旗人哪肯放过这个出风头的机会,纷纷用心打探消息的来源,很快,京城各大茶楼、酒楼、会馆、戏园就有旗人信誓旦旦的讲述开了大清皇家海军南洋舰队东征日本,大战江户的事情。 京城的一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忙着谴人四处打探消息的真伪,当听闻十三阿哥回京,见了皇太子之后又迅速的赶往小汤山行宫,所有的官员都是心知肚明,一个个不由又惊又喜。 喜的是海军威武,又大胜而还,日本称臣纳贡,大清又多了个藩属国,惊的是,如此大事,整个京城上下,居然连一丝风声都未透露出来,这大清皇家海军还是不是大清朝廷的经制之师?如此大的军国大事,皇太子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做主张,他们岂非都成了摆设? 兵部的几位部堂大员则最为愤慨,海军如此大的行动,他们竟然毫不知情,这让他们情何以堪?而户部的几名部堂大员则是窃喜不已,七千万两啊,这可是大清的两年财政总和!海军如今是朝廷的经制之师,这笔战争赔款就应该落入户部的帐上,有了这笔银子,户部日子就不止是好过,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过了! 八阿哥胤禩早就知道了消息,却是一直瞒着未透露,理藩院在闻知这个消息后,也是一片忙碌,多了个藩属国,那要多出很多事情来,而且又还牵扯到日本派公主和亲的事,这是没有任何先例的,一个个官员都忙着查找依据,这是个机会,受到皇太子赏识的机会。 都察院的一众御史也没闲着,拜章弹劾皇太子独断专行,绝对能够声震朝野,这可是博取名声的好机会,吏部的官员同样是没闲着,南洋舰队远征欧洲在即,如此大胜,康熙和皇太子可能会赶在远征之前,大肆封赏有功将领,可海军的将领实在升迁太快,这事必须得上奏阻止,否则会引起所有官员的羡慕嫉妒恨! 胤祯哪里会想到一场征日大胜,会引起如此大的麻烦,在定下了建立作坊吸引旗人就业策略之后,他便优哉乐哉的前去找九阿哥胤禟,为老十三接风洗尘,他可不想再去‘澹泊居’了,那地方太招摇 (未完待续) 第513章 俄罗斯馆 乘轿出了宫,胤祯便换了便装,正欲前往铁狮子胡同的胤禟贝勒府,前去探问的护卫却匆匆赶来禀报道:“禀主子,九爷胤禟并不在府邸,而是在东江米巷玉河桥的俄罗斯馆。” 俄罗斯馆?胤祯微愣了下,他是让老九组建赴俄罗斯贸易的商队,没料到老九如此认真,竟然到俄罗斯馆去打听情况了。 俄罗斯馆是康熙二十七年雅克萨之战后设立的,康熙将被俘的俄罗斯战俘单独编成了一个俄罗斯佐领,隶属于镶。黄。旗满洲第四参领之第十七佐领,京师百姓便将这些俄罗斯人居住的地方称为俄罗斯馆。 胤祯对俄罗斯人没丝毫的好感,这头北极熊野心最大,俄罗斯佐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内外勾结,借着通商和使团来访之机,大肆的刺探出卖大清的情报,他忿忿的想到,眼下康熙在位,不好铲除他们,不过,得派人严密监视他们的举动。 左右无事,胤祯略一沉吟,便吩咐道:“东江米巷一带极少前往,顺道去看看。”说着便迈步先行。 见胤祯临时改了行程,达春急忙谴人前往打前站,因是在内城,他也没太多在意,一行人便逶迤而去。 俄罗斯馆所在地原来是大清会同馆,会同馆主要是安置大清藩属国前来进贡的贡使,各藩属国来京朝贡,皆居于会同馆,因为允许各国的贡使在会同馆贸易,而且还是免税的贸易,因此各藩国皆是频繁的谴使来贡,纷纷在会同馆开市,时间一长,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免税市场。 胤祯一行漫步到东江米巷,便发现原会同馆前面的大广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商人中有不少身材粗壮的高鼻蓝眼的老外,略扫了一眼,胤祯便知是俄罗斯人,他不由暗忖,原来是俄罗斯商队到了,难怪老九会亲自跑过来。 胤祯兴致盎然的逛了一圈,发现俄罗斯贸易的商品主要就是些毛皮、呢绒、皮革、牲畜、铁板等,他倒是对铁板比较感兴趣,俄罗斯的铁板质量还是不错的,不过考虑到路途遥远,不可能大量运输,而且钢铁的消耗实在太大,必须立足于自身发展,他也就打消了念头。 这时,一声马的嘶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循声望去,但见一匹体形高大漂亮的枣红马正在引颈长嘶,这是什么马?胤祯疑惑着走了过去,这马的体形相当漂亮,应该是阿拉伯马,走到跟前,他才发现胤禟一身便装站在一旁,而他的管家正在与一名俄罗斯商人交谈。 猛然见到胤祯,胤禟不由一楞,忙迎了上来,看了看四周,只是微微一揖,道:“十四弟如何过来了?” 胤祯含笑点了点头,道:“闲着无事,想找九哥聊聊,听闻您在这里,就寻了过来。”说着下巴冲那匹马扬了扬,道:“怎么,看上这匹马了,是不是阿拉伯马?” “十四弟好眼力,这是纯种的阿拉伯马。”胤禟奉承了一句,便左右张望了一下,他心里清楚,老十四找他肯定是有要事,略微沉吟,他才道:“前面有家酒楼,还不错,咱们过去歇息一下?”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二人便一前一后出了市场,进了那家‘玉芦酒楼’,此时已过饭点,酒楼的人并不多,胤禟扔了五两银子,让小二将二楼清空了出来,达春等几名护卫不敢大意,在酒楼上下前后转悠,暗暗盯着。 胤祯二人选了张靠窗的桌子,一落座,胤禟边给胤祯倒了杯茶,一边问道:“十四弟特意赶过来,可是有急事?” 胤祯微微摇了摇头,道:“极少来这边闲逛,听说九哥在这边,就顺路过来看看。”说着,又道:“十三哥回京了,晚上我设宴为他接风洗尘,不想去‘澹泊居’,你在城郊还有庄子吧?” 胤禟在京城耳目灵通,老十三东征日本大胜返京的消息他早就听闻了,听说是这事,他立即大包大揽下来,“这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去我庄子,比起在‘澹泊居’要随意多了。” 胤祯笑着点头道:“可不就是图个自在随意。”说着,他话头一转,道:“赴俄罗斯的商队可有眉目了?” 胤禟点了点头,道:“初步定下来了,山西榆次的常家,常家这些年一直在京城—张家口—库伦这条商道上与俄罗斯人贸易,规模大,信誉好,人头也熟,对俄罗斯商人也了解的透彻,我跟常家的家主谈了一下,对于赴俄罗斯贸易,他们很感兴趣。” 胤祯微微沉吟,才道:“俄罗斯贸易虽然不及海贸,却是西北内陆的主要贸易商道,逐步会扩展起来,开拓这条商道贸易,不仅在于了解俄罗斯,也有大力发展与俄贸易的意思,因此,不能局限于一家。 山西商人吃苦耐劳,资本雄厚,又勇于开拓,不仅是与俄罗斯贸易的主要商团,他们也是西北商贸的最主要商团,必须把他们慢慢扶持起来,以后还要进行整合,一家独大,可不是好事。 晋商八大皇商,太谷的曹家、介休的范家、候家、祁县的渠家,平羊的亢家等都是富甲一方的富商巨贾,要慢慢把他们捏合起来,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商贸是朝廷的经济命脉,朝廷不能总是放任自流。” 胤禟听的瞪大了眼睛,老十四这也忒狠了点吧,抓了海贸不算,回过头来又开始打山西对人的主意了,这些山西商人个个都势大财雄,要整合他们,可是有些难度。 见胤禟一付吃惊的样子,胤祯微微笑了笑,道:“九哥于商贸一道有兴趣,不妨多留意多研究一下大清的商人,这两年,先把重点放在西北,晋商您就得多花点工夫,以后,朝廷可能会增设商部和农部,这方面的人才犹其缺乏。 朝廷这些大员,能够通盘考虑大清东南、西南、北方这几块就已经是凤毛鳞角了,能看到俄罗斯、西北、欧洲、美州的根本就没人,您要多发掘人才,手工业者能赏赐官身,商人也可以赏赐官身。” 胤禟听的一阵激动,老十四这话的意思,是要他主抓商贸,这可是大清真正的财神爷,他忙在椅子上躬身道:“十四弟放心,胤禟竭心尽力也会将商贸这块抓好。” “恩。”胤祯点了点头,道:“另外,俄罗斯商人您要多派人了解一下,他们的商人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详细的了解当地的情况,并且记录下来,回国上报朝廷。 这么些年来,大清始终觉得自己是天朝上国,对大清之外的情况都不屑一顾,想想日本,即便是闭关锁国,仍然还通过‘唐船风说书‘制度了解外面的情形,这方面,我们做的实在太差了,以前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现在知道了,咱们就得随时了解世界各地的情况,可不能再做睁眼瞎。 这些事情,你慢慢策划,一是要刺探各地的情况,二是不能泄露大清的情况,不听话的商人,让他倾家荡产。” 听到这里,胤禟不敢再坐,赶紧的起身抱拳半鞠道:“臣胤禟谨尊皇太子钧旨。” “坐。不须如此拘礼。”胤祯微微笑了笑,道:“十三哥好酒,您庄子里可有好酒?” 胤禟坐回椅子,笑嘻嘻的道:“给十三接风,没好酒哪成?十四弟尽管放心,我庄子里名酒不少,山西汾酒、路安酒,江南沛酒、叶定煮酒,湖南街酒,陕西权酒,贵州苗,四川路江酒,大名滴溜酒等各地名酒,庄子里应有尽有。” 听他一口气报了一长溜,胤祯不由笑道:“九哥真是打算做酒生意?” “十四弟上次不是说随着海外贸易的繁荣,酒会畅销吗?”胤禟笑着道:“我这是在调查各地名酒的情况,京城的酒肆也没我庄子的齐全。” 见胤禟确实有心,胤祯微微沉吟便道:“你的酒店可以采取‘四大恒‘的模式,在各大港口开设分店,另外,仅有各类白酒是不行的,必须得有葡萄酒,葡萄酒在航海中是必不可少的,可以考虑自产葡萄酒,新疆西域盛产葡萄,品质也是极好,所欠缺者,不过是酿造技术而已,法兰西葡萄酒闻名世界,此次海军前往欧洲,可以让他们高价聘请酿酒师。” 这法子倒真是不错,大清的葡萄酒酿造技术早已失传,现有的酿造技术根本酿不出好的葡萄酒,否则康熙也不会只喝法兰西的,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大清若是能自己酿出好葡萄酒,绝对赚钱,他忙笑道:“自酿自销,利润立马就能翻一番,好葡萄不仅西域有,岭南也有,法兰西的酿酒师还须十四弟给海军招呼一声。” 胤祯含笑点了点头,正待开口,却听的楼下传来一阵争吵声,侧耳倾听,却听的一人忿忿的道:“兄台,你们也忒不讲理了,我可是这店熟客,凭什么不让我们上去?我们又不是出不起银子。” 接着就听的达春压低了的声音,“几位多包涵,二楼我家主子已经包了,诸位换个地方吧。” (未完待续) 第514章 打了再讲 楼下来人正是山西榆次常家驻京的二少爷常青盛,是常家家主常开泰的次子,不过三十出头,长得甚是清秀,常家受九阿哥胤禟的青睐,受命独自组建商队远赴俄罗斯贸易,自然是想结交好俄罗斯商队的领队、商务官。 常开泰和常青盛长期跟俄罗斯商队打交道,都清楚俄罗斯商队与大清的商队不同,乃是实实在在的官商,商队的领队、副领队、商务官都是俄罗斯的官员,交结好这些俄罗斯官员,对他们远赴俄罗斯贸易大为有利,晋商之所以能有如今的成就,便是深谙官商之道。 是以,俄罗斯商队一到京城,长驻京城的常青盛便赶来拜见俄罗斯商队的领队斯拉维也夫,俄罗斯极为重视与大清的商贸,之前多次邀请大清派遣商队前往莫斯科贸易,俱遭拒绝,因此,斯拉维也夫一听大清同意组建商队前往莫斯科贸易,不由大喜过望,热情的接待了常青盛。 两方相谈甚欢,错过了饭点,待反应过来,常青盛才热情的邀请斯拉维也夫一行就近到‘玉芦酒楼’吃饭,以尽地主之谊。 不想,要上二楼包间,却被达春拦住了,听到达春说‘主子’,常青盛便知道楼上肯定是旗人贵族,他心里不由暗骂这些个旗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摆谱,吃个饭而已,有必要将整层楼包下来? 他心里不由有些犹豫,这几个俄罗斯的领队、商务官都是贵客,总不至于请他们在一楼大厅里吃饭,那多扫兴,大热的天,换地方也是受罪。 常青盛这一沉吟不语,斯拉维也夫却是不干了,他也听不懂达春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不准他们上楼,当下,便很不耐烦的伸手去拔达春拦着他们的那只手,站在一旁的罗静见他伸手,想也没想,一把接过,一个小缠手,就将斯拉维也夫反扭过来。 斯拉维也夫哪曾料到对方不过三个人,对上自己这么牛高马大的七、八个人,竟然还敢先动手,他们虽然是商队,但数千里跋涉,个个都剽悍不已,他胳膊被反扭,动弹不得,立时便命令:“动手。” 几个俄罗斯人都是粗壮剽悍之徒,哪里将达春三人放在眼里,一见斯拉维也夫吃亏,立时就蜂拥而上,罗静、车同、达春见这情形,知道没法善了,也是大打出手,这年头,西洋人在北京可不吃香,三人也毫无顾忌,出手狠辣。 常青盛原本还抱着瞧热闹的心态,俄罗斯商队的这些个护卫说白了就是强盗,可不是善与之辈,这三个长随敢妄自挑衅,纯属自找苦吃。 但眼前的情形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七、八个壮实的跟骆驼一样的俄罗斯护卫扑上去,基本都是一个照面便被打翻或者是摔了出去,他连忙在旁大声道:“诸位,诸位,有话好说,这些都是俄罗斯贡队的人,打伤打残了,朝廷脸面上不好看。” 达春三人哪里肯听他罗嗦,三下五除二,便将一众俄罗斯人打得翻滚在地直哼哼,没一个能够爬的起来,这时,在前后警戒的护卫听到动静也纷纷涌了进来。 常青盛久在生意场上混,一看这架势,顿时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俄罗斯人受伤倒在其次,这些仆从手段如此了得,行动又迅速,人又多,可不象一般的旗人贵族,楼上的是什么人? 听的楼下动静,胤祯望了胤禟一眼,含笑道:“赶紧的走吧,一会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就该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的楼来,胤祯扫了一眼乱糟糟的场面,又瞟了一眼几个仍然在地上直哼哼的俄罗斯人,一言不发,迈步便行,这年头可没什么外交纠纷,这几个俄罗斯人,犯到他手上,打了也是白打。 常青盛见到胤祯、胤禟二人下来,却是吓了一大跳,他跟着父亲常开泰见过胤禟一面,此时,迎面碰上,他忙跪了下来,叩头道:“草民常青盛,叩见九爷。” 听的这话,胤祯不由停下脚步,常青盛?常家的人?他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常青盛,暗忖,这常家是要赴俄罗斯贸易的,若是因此而得罪了俄罗斯人,可是大不妙,首个远赴俄罗斯的商队便很可能是有去无回,这可不是好事,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几个明显是被卸了关节的俄罗斯人,又看了一眼罗静,微微扬了扬下巴。 罗静两人忙上前给几个俄罗斯人复位关节,常青盛不敢抬头,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九爷已经是贵为皇子了,前面那人瞧着明显还要年青,却是走在九爷的前面,大清还有谁能够如此?唯有皇太子! 胤禟见老十四停住了脚步,一转念,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由微微笑道:“你小子有福,还不去给十四爷磕头。” 一听果然是皇太子,常青盛不由一阵激动,连忙膝行几步,道:“草民常青盛,叩见十四爷。” 胤祯看了一眼,问道:“可会俄语?” 常青盛心思灵动,立即回道:“回十四爷话,草民能够翻译。” 一见这情形,达春立即让人在外面警戒起来,同时让人去通知附近的步军统领衙门兵丁,外面的俄罗斯人不少,一旦闹腾起来,可是双拳难敌四手。 听到翻译,胤祯不由暗忖,沙俄日后可是重要的对手,必须得大量培训俄语翻译,他看了胤禟一眼,问道:“理藩院可有俄语翻译?” 胤禟点头道:“康熙四十六年,朝廷专门建了一所内阁俄罗斯馆,培养俄语翻译,理藩院的俄语翻译并不少。” 胤祯微微颌首,这才瞥了一眼常青盛,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回十四爷,他们是俄罗斯商队的领队、副领队、商务官和几名护卫。”常青盛恭谨的回道。 “让他们领队过来。”胤祯吩咐道。 斯拉维也夫一交手就被卸了一条膀子,直痛的呲牙咧嘴,被罗静一拉一送复了位后,立时就一点也不痛了,心里不由又惊又恐,听到常青盛让他过去给胤祯陪礼道歉,立时就火冒三丈,白白被打一顿,还要陪礼道歉?他不由沉下脸,问道:“常先生,你确定你没说错?” (未完待续) 第515章 跋扈 见斯拉维也夫一脸的恼怒,常青盛不由暗自腹诽,这俄罗斯人是脑子缺根筋,还是生性野蛮?连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都不懂?莫不成是见人家给他们疗伤,还以为怕了他们?一群蠢货,就坡下驴都不懂! 通过之前的谈话,常青盛已经知道俄罗斯极为希望大清组建商队去莫斯科贸易,而且当着皇太子和九皇子的面,他也底气十足,当然,他也想借这大好的机会抬高自己的身份,以免日后被这些俄罗斯人看轻。 略一沉吟,他便用俄语说道:“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见好就收,事情起因是阁下先动手,希望阁下能考虑清楚,俄罗斯不是欢迎大清组建商队前往莫斯科贸易吗?实话告诉你,眼前这位贵人,一句话就可以禁止俄罗斯与大清的贸易,当然,他一句话也可以让两国贸易兴盛,你自己掂量着办。” 斯拉维也夫可不傻,常青盛虽然没有点明胤祯的身份,但一句话就能决定俄罗斯与大清贸易兴衰的能是什么人?他瞟了胤祯一眼,如此年青,不可能是高官,犹豫了片刻,他才迟疑着道:“这位年轻人是大清的贵族还是皇子?” 常青盛未得许可,哪里敢把胤祯的身份透露出来,当下也不言声,该说的,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商场跟官场一样,都是言多必失,常家好不容易遇上这千载难逢的机遇,他可不想在胤祯两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见常青盛不言声,斯拉维也夫心里也是明白了七、八分,且不管这年青人是谁,既然能够决定俄罗斯与大清的贸易前途,他就不能够得罪,稍一沉吟,他便大步走到胤祯前面,被达春和罗静拦住之后,他便恭敬的深鞠一躬,道:“尊贵的绅士,我是来自俄罗斯的客人,不知贵国风俗,还望阁下见谅。” 待常青盛翻译之后,胤祯微一沉吟,却是问道:“常青盛,作为一名与外国贸易的商人,你们最大的依靠是什么?” 常青盛未料到胤祯突然有此一问,不由稍楞了一下,他们常家虽然久与俄罗斯贸易,但作为商人而言,历来考虑的都是信誉和财力,何曾会去考虑什么依靠,他们有依靠吗?朝廷还是官府?对商人而言,朝廷和官府只是盘剥他们的存在。 想到胤祯的身份,常青盛顿时就觉的后背凉飕飕的,这话如何回?他倒也乖巧,立时就跪了下来,叩头道:“草民愚昧,还望十四爷点拔。”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这小子伶俐,反应也快,这年头,别说普通的百姓和商人,就连一般的官员心中也根本没有国家的概念,别说国家,就连民族的概念他们也没有,晋商虽然谙熟官商,但他们从没有,也不可能将朝廷和官府做为依靠,能依靠的只有他们自身。 略一沉吟,胤祯才道:“俄罗斯人有求于我们的贸易,你们常家应该感触不深,但常年与日本贸易的范家应该是深有体会的,大清强盛,大清的商人不管走到哪个国家,都可扬眉吐气,生命财产都有足够的保障,大清积弱,谁都可以肆意的欺凌盘剥大清商人。” 常青盛听到这里,那里还能不明白,立即便叩首道:“十四爷训诲,常家世代铭记,对外贸易,朝廷才是草民们的依仗和靠山。” “这些道理,日后,你们会有深刻的体会。”胤祯微一沉吟,又接着道:“既能遇上我,也是你的缘分,赏你七品顶戴。” 胤禟在旁听的暗自感慨,老十四驾驭人的手腕越发的熟练了,又是敲打又是赏赐,常家感恩载德之下,岂能不竭心尽力?如此破格赏赐,亦会吸引其他晋商投入到对俄贸易中来。 常青盛亦是万未料到,竟然会得到皇太子亲口赏赐官身,朝廷虽有捐纳制度,可随着天下太平,已是数十年不曾开捐纳官了,这个官身可是扎扎实实的厚赏,他一张脸登时就胀的通红,连忙沉稳的磕了三响头,道:“草民谢十四爷天高地厚之恩。” 胤祯微微点了点,道:“告诉这个俄罗斯的领队,大清乃礼仪律法之邦,既入我大清境内,便须谨守我大清律例,胆敢寻衅滋事,扰乱治安,定当严惩不贷,敢有以身试法者,大清不介意杀一儆百。” 斯拉维也夫不懂中文,鞠躬赔礼之后,见对方不压根就不理睬自己,却是与常青盛说个不停,不由暗自气恼,见常青盛一个接一个的磕头,也是大为不解,不知道对方究竟在弄什么玄虚,正自疑惑,却见常青盛起身,用俄语说出这番措辞严厉的话来,不由大为郁闷,被打的是我们,受伤的也是我们,这话怎么说的,倒变成我们的不是了? 俄罗斯与大清的互贸来之不易,打打谈谈好些年,才得以顺利进行贸易,斯拉维也夫可不敢贸然得罪这个可以决定俄罗斯与大清贸易兴衰的年轻人,他抬头望了一眼胤祯,虽然心里忿忿不平,却仍是恭敬的道:“我们都是尊纪守法的商人。” 胤祯不由暗笑,这年头,别说是俄罗斯人就是欧洲的跨国贸易商人都是一群亦商亦匪的强盗,尊纪守法?真是笑话,略一沉吟,他才道:“咱们辽东盛产皮毛、蒙古盛产呢绒、皮革,牲畜更是不缺,与俄罗斯贸易,纯粹是照顾你们,希望你们清楚的认识这点。今日,你们的冲撞行为,我很不满意,是否追究或者是限制两国的贸易,取决于你们日后的表现。” 常青盛听的暗自感激,皇太子这是给俄罗斯人带套,为保证赴俄贸易的安全增加筹码,他忙大声的翻译过去。 斯拉维也夫听了之后,只感觉怨的慌,不过是伸了下手,一众人白白被打了一顿不算,对方还可能将此事闹大到制裁两国贸易的地步,这大清也太跋扈了,让我见好就收,你们为什么不见好就收? 胤祯却根本不理他,达到了敲打的目的,他也不愿意多留,转身便出了酒楼。 * 出了‘玉芦酒楼’,胤禟先行赶回庄子去准备,胤祯却随兴在东区逛了一转,专找小巷窄胡同转悠,了解底层旗人的生活情况。 他以前根本没心情,也没兴趣了解洞察底层的旗人生活,这一便服走访,不由大为感慨,这些年天下太平,战事极少,京城的满族旗人繁衍较快,各条胡同小弄都能看到大群的孩子在外嬉戏玩乐,小的四五岁,大的六七岁。 满族规矩,小孩到了八岁,就得去‘功房’观看兵丁练功,十二岁正式进入‘功房’习练武功,年满十八岁,就参加三年一次的‘放缺披甲’,考取者就可成为马甲或小甲,就能按月领饷,养家糊口,这是底层旗民最主要的一条出路,这是武路。 另一条文路就是参加科考,或者是到各衙门做笔贴式,由于名额有限,这条路更难,大多旗人子弟都是选择当兵,只要能够披甲,一家的温饱是不用愁的。 实际上,由于没有战事,兵丁的数额已经逐渐变成了固定的,各旗为了平衡,也为了保证旗人的生计,基本上是采取每户保留一名甲兵的办法,考核已经变成了一种形式,旗人也都渐渐懒散,骑射练的再好也没用,没有录用的机会。 不过,这两年,随着海军的不断扩招,所有的旗人又看到了一丝希望,不仅开始积极的督促练习骑射武功,而且还多了一项必学必练的——游泳,为的就是能够进海军,海军不仅升迁容易,薪俸也高,家中子弟有人在海军,说话都格外的大气。 由于旗人除了当兵,不能从事任何行业,也不能随意里开旗地四十里,所以大量没有差事的闲散旗人每天都是闲荡,熬鹰玩鸟,养狗斗蟋蟀,那是大家子弟玩的,他们这些底层旗人一个大子儿恨不得掰成两个花,哪有闲钱玩那些? 又闲又没银子,这些闲散旗人只能在街头巷尾摆龙门阵吹牛,或是下棋、打牌,大把年轻人象老人一样混吃等死。 胤祯转了半天,越发坚定了要办作坊吸纳旗人务工的念头,八旗制度革新也必须尽快的推行,而且还要在京城大力推广社学和义学,吸纳更多的旗人子弟入学。 * 京城东郊二十里处,关家庄。 关家庄是个大庄,有五百多户人家,胤禟的新庄院就坐落在这里,他将西郊的庄子卖了之后,便在这里购了块地皮,重建了座庄园,因为距离京城较近,他不敢太过张扬,规模就远不及西郊的,但是同样是富丽堂皇。 胤祯一行骑马进了庄园,胤禩、胤禟、胤誐、胤祥、胤禑几人闻报便齐齐迎了出来,还不待胤祯下马,胤誐便大声抱怨道;“十四弟,今日微服去俄罗斯馆何以不带上我,白白错过了一场热闹,您也太便宜那几个洋毛子了。” (未完待续) 第516章 小议 “瞧把十哥急的。”胤祯轻笑着甩蹬下马,将马缰交给迎上来的管家,而后笑道:“那几个俄罗斯人是什么身份,与他们计较,岂不是抬举他们了?” “十四弟这话有理。”胤禩微笑着道:“随便一个小吏就能打发了他们,何须自失身份。”说着,几人便齐齐半鞠见礼。 胤祯如今也习惯了,笑着点了点头,道:“特意挑了九哥的庄子,就是希望随便点,大家无须多礼。”说着,便对胤誐道:“十哥这段时间是无聊,刚给你找了份差事,您和十三哥一块去办。” 一听这话,胤誐急不可待的问道:“什么差事?” “临时的。”胤祯微微笑道:“皇阿玛要在顺义新建禁卫新军的营地,这事您和十三哥牵头去办勘察地址,征地等事都由您俩作主,银子我出。不过,动作得快点,马上就要整顿旗务了。” 一听是这事,胤誐不由微微失望,胤祥却道:“行,明日我便和十哥去顺义看看。” 见胤祥表了态,胤誐哪肯落后,连忙说道:“十四弟放心,这事包在我们身上。” 见是空儿,胤禟微笑着道:“十四弟既是选在我这里给十三弟接风,定然还有事要谈,咱们进屋再谈吧。”说着,他便侧身礼让,请胤祯先行。 胤祯也不客气,举步前行,边走边打量这老九的这座新庄子,外面瞧着不如何显眼,往里五十余步,拐个弯,便觉眼前一亮,迎面但见一片亭台楼阁在绿荫丛中**,小桥流水,荷塘太湖石应有尽有,竟然颇有几分江南的韵味,他不由笑道:“九哥好大的手笔,您哪有时间来这里长住?” “让十四弟见笑了。”胤禟微笑着道:“我酷爱江南景色,却是没机会去江南长住,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胤祯微微颌首道:“有机会让您去江南呆上一段时间,朝廷半数赋税皆出自江南,江南富足亦是天下皆知,您确实该去好好领略一番。” 听的这话,胤禩不由一喜,老十四这话的意思,日后准备让老九打理赋税?这可是真是人尽其才,换了自己,有没有这胆量将财赋这块交给兄弟打理? 胤禟自然清楚老十四的意思,当下便微微笑道:“能有机会在江南呆上一年半载,余愿已足,不过眼下,却是不敢妄想。” “呵呵,九哥何必着急,西北不过就几年时间而已。”胤祯轻笑道,随即便转了话题,道:“十三哥自天津回京,一路驿道的修筑进展,可曾留意?” “此事,我正要给十四弟禀报。”胤祥沉吟着道:“西班牙俘虏撤离之后,工地人手奇缺,我回京之前,施世纶还托我带话,说春夏农忙,不宜征发徭役。” “施世纶这是变相的要钱。”胤祯微微笑了笑,道:“天津在我的计划中举足轻重,必须要大力发展,这条驿道,不能耽搁,给他拨钱。” 几人说着已是进了正院大厅,相互礼让了一番才纷纷落座,八阿哥胤禩坐下后,便试探着道:“十四弟方才说的计划,可是整顿旗务?” “不是。”胤祯微微摇了摇头,道:“是八旗制度革新,今日兄长们都在,此事还需诸位大力支持。” 八旗制度革新?几人听的倒吸一口冷气,老十四这是吃了豹子胆,八旗制度可是大清的立国之本,这也敢革新?别说他只是一个皇太子,就是御极登基,一个不好,也会被一众王公大臣给拉下来,几人都不由楞楞的望着胤祯。 半晌,胤禩才小心的试探着道:“这事,您在皇阿玛面前透漏了没有?” 胤祯点了点头,道:“皇阿玛是支持的。” 听闻康熙支持,几人不由微微松了口气,胤禟却是犹豫着道:“十四弟,不是我多心,会不会有诈?” 老九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面色都有些凝重,康熙如今康复情况良好,定然是要重掌朝政大权的,借八旗帜制度革新黑老十四一把的可能不是没有,不一定会置老十四于死地,但借机打压老十四的威望,削弱老十四的势力,以免老十四分权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听的老九如此直言不讳,胤祯大感欣慰,看来,让老九负责商贸是彻底赢得了他的支持,否则也不会说的如此露骨,微微沉吟,他才道:“应该不会,一是八旗子弟腐化堕落问题,二是旗民生计问题,三是朝廷的财税不堪重负问题,这三个问题都是皇阿玛颇为头痛,又无法根治的,皇阿玛应该是确有革新的愿望。”说着,他看向胤祥道:“十三哥平日跟三教九流多有结交,可了解底层旗人的具体情况?” 胤祥见点到自己头上,微微沉吟了下,才道:“底层旗人的情况,我了解的不是很透,知道一些情况,这些年天下太平,无仗可打,驻京禁旅的兵额趋于固定,他们又不能从事其它行业,全部是指靠那点子兵饷过日子,生计确实比较艰难。” 胤誐不解的道:“十三弟,具我所知,一个马甲一年饷银三十六两,米二十三石,一个步甲,一年的饷银是十八两,米十一石,养家糊口绰绰有余,何来生计艰难之说?我看主要问题还是在‘穷奢’二字上,越奢越穷,越穷越奢。” 胤禟也跟着道:“旗人不仅有饷,而且还有地,当初进京时,在京畿附近圈了那么多的地,实行计口授田,最低等的马甲也一人分了三十亩地,不是他们吃喝嫖赌,穷奢极侈,岂能短短数十年就败落如此?” “计口授田早就停止了。”胤祥沉声道:“吃喝嫖赌,胡乱挥霍也确有其事,追求奢华、安于游惰的风气也是普遍相信,这些都是无庸置疑的,不过,最根本的原因,我认为还是不善经营和人丁不断滋生繁衍引起的,说句实在话,我不赞同总是指责旗人奢侈、挥霍,三十亩田值多少银子?最多也就三百两,够挥霍数十年?一个马甲一年薪俸不到四十两,米不过二十三石,养七、八口之家,还要置办兵器,马匹,如何挥霍?” (未完待续) 第517章 残酷真象 听的胤祥这番话,胤禩几人都是一楞,他们贵为皇子,平日里往来之人皆是非富即贵,出门也是前呼后拥,所见所闻皆是旗人穷奢游惰,何曾去仔细算过这笔帐?三、四十两银子,还不够他们平日里随便一顿酒席钱,却是底层旗人一年的花销,凭什么说旗人挥霍? 见几人不语,胤祯斯条慢理的啜了口茶,才开口道:“十三哥在一众兄弟里,算是对底层旗人了解较多的,但仍是只了解表面现象,毕竟能与十三哥靠上边的,都不算是底层的旗人。 旗人生计之所以困难,方才十三哥提到两点,旗人不善经营和丁齿日繁,大家不妨更深入的考虑一下,首先说丁齿日繁,对满族而言,这是好事,要大力鼓励,因为我们满族人实在是太少,但是,丁齿日繁,又会造成旗人生计困难,给朝廷带来巨大的财政负担。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朝廷究竟是应该鼓励旗人繁衍?还是控制旗人繁衍?大家都说说,现在是我们私下商议,大可各抒己见。” 老十胤誐第一个忍不住,立马就接道:“这有什么难得的权衡的,旗人才是我大清的根本,以我说,必须大力鼓励旗人生育繁衍。” 胤禟亦点头道:“十四弟如今推行海外分封,又在各省推广‘摊丁入亩’,在北方各省推广高产抗旱作物,在全国范围推广种痘疫苗法,限制蒙古的喇嘛教,这一系列措施都是为了鼓励人口繁衍,我们满族人口本来就少,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落后,也必须大力鼓励旗人繁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老十六胤禑也难得的开口道:“虽然眼下海军士兵的征招是不分满汉蒙回,但陆军却仍是以八旗为主,旗人则是主要兵源,大清的疆域如今是越来越广,仅仅是各地驻防,就需要不少的兵丁,这旗人的繁衍如何能够控制?” 见几人都开口支持鼓励旗人繁衍,胤禩沉吟了半晌,才道:“旗人日滋月盛对于巩固大清的统治自然是好事,但是,旗人的生计目前就已经是一大难题,再大量的繁衍,一个披甲兵丁的薪俸根本就无法养家糊口,朝廷如何应对? 虽然大清的疆域如今是越来越广,澳洲、南洋之地也是土地肥沃,但却是处于开发初期,别说收赋税,每年还的大量往里投钱,至少在短期是不能有收益的,八旗兵丁薪俸如此之高,派驻海外,朝廷怕是难以维持。 总而言之,目前这情况,大力鼓励旗人繁衍,很可能会激发旗人的内乱,还是谨慎为妥。” “日本这次不是赔了七千万吗?怎么会没钱?”胤誐大大咧咧的道:“没钱了让海军又去远征,南洋一带不是还有几个藩属国嘛。” “你也知道是藩属国,藩属国岂是能够乱征的?”胤禟白了他一眼,道:“再说,南洋那几个藩属国又不产金银,哪能有那么多银子赔你?” 听的这话,老十三却是笑道:“九哥不要只看到南洋,南洋之外,不还有阿拉伯、波斯,奥斯曼,莫卧儿帝国,只要能打,何处抢不到银子?” 一见话题被扯远了,胤祯便开口道:“鼓励旗人生育,符合朝廷的长期利益,对一众王公大臣亦是利大于弊,而唯一的弊端便是加重了朝廷的负担,影响到旗人生计,若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们再来看造成旗人生计困难的第二点,不善经营,很多大臣都认为造成旗人生计维艰的主要原因便是旗人不善经营。 从入关这数十年来看,旗人确实不善经营,特别是底层的旗人,但你们想过没有?旗人为什么不善经营?我认为这完全是朝廷一手造成的,因为朝廷严令旗人除了从军以外不得从事任务职业。 正所谓隔行如隔山,旗人入关数十年,不从事任何行业,我们又如何能够去苛求他们善于经营?我们不应该一味的指责他们,旗人生活窘困了,他们有理由,而且也只能到皇城根去跪请,要朝廷负责,对他们而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长期以来,朝廷是如何处理这种情况的?发银子!帮着赎回旗地,规定旗产不得买卖,再有,皇阿玛还尝试了一次‘沿边驻防’,但习惯了京城繁华的旗人,又岂肯再去边荒之地? 朝廷的这些举措,就如同一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庸医一般,只是治标,而非治本!” 几人听的都是频频点头,老十四这番话说的确实有理,这些道理也是一点就明,平日里不过是没人去深究而已,就算有人知道,清楚这个道理,拿不出具体的解决办法,也不敢言声,八旗制度,岂是一般人敢轻言对错的? 听到这里,胤禩不觉有些期待,老十四难道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老十四的八旗制服革新,若是从这方面下手,那就不是得罪人,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底层旗人都会大加拥护,这绝对又是一件邀买人心之举。 想到这里,他试探着道:“十四弟的八旗制度革新,莫非能够解决彻底解决旗人的生计问题,而且还能促进旗人繁衍?” “旗人的生计问题,不仅是遏制了旗人的繁衍,而且还影响到八旗禁旅的武备,因为兵器和马匹皆是旗人自备,这个问题不解决,其它一切都只能是奢谈。”胤祯扫了在座几兄弟一眼,缓缓的说道:“八旗制度革新,必须首先从根子上解决旗人的生计问题。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放开对旗人的从业限制,唯有允许旗人从事其它行业,旗人才能稳定的发展。” 绕了诺大一个圈子,胤祯终于抛出了这个主要目的,胤禩几人却都听的暗暗心惊,老十四图穷匕现,竟然是要放开对旗人的从业限制!这一条可是大清的祖制,岂是能轻易触动的? 见几人都不开口,老十三胤祥沉声道:“十四弟要放开对旗人的从业限制,首先必须清楚朝廷限制旗人从事其它行业的真正目的,否则可能会引起意想不到的激烈反对。” 一听这话,老九胤禟不由微微笑道:“十三这是话里有话,也别卖关子了,说出来,咱们也长长见识。” “这事,我一直也比较纳闷,就当是抛砖引玉了。”胤祥微微顿了一下,又喝了口茶,才道:“旗人生计问题,早就有人提过,却一直没有妥善的解决办法,放开旗人的从业限制,可谓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为何皇阿玛和朝中重臣们却是闭口不谈? 朝廷不惜花费巨大的代价‘恩养’旗人,所用的理由,无非是以此来保证八旗兵丁的充足兵源,避免旗人与汉民争利,担心八旗子弟沾染汉习,被汉人同化,以至荒废骑射本业。 咱们不妨一条条来看,保证兵源,八旗禁旅如今是兵有常数,饷有定额,各户旗人家中基本上只能保证一个子弟能够披甲,闲散旗人数不胜数,这保证兵源充足,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防止旗人与汉民争利,这一条,在初入关时,或许是有这方面的因素,但在旗人的生计已经成了一大困扰朝廷的顽症之后,这个理由显然也是不存在的。 防止被汉化,荒废骑射本业这点,确实大有可能,不过,我认为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因为现在的八旗子弟虽然没有被汉化,却也同样出现了腐化,有些战力还不如绿营,同样是荒废了骑射本业。 更重要的是,如今已是天下太平,披甲从军已经是难上加难,为何还要限制所有的八旗子弟家属从事其它行业,而专心于骑射?” 听的这番话,胤祯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个问题,他还真没细想过,老十三说的如此透彻,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老十三这是在婉转的提醒他,这事犯忌讳,而且是大忌讳! 朝廷之所以在明知旗人生计艰难的情况下,仍然抱着祖制不放,严禁所有的旗人从事其它行业,这不是‘恩养’,而是‘圈养’!是为了牢牢的掌控旗人,使旗人离了朝廷便难以生存,使旗人永远依附于朝廷,只有如此,才能永远掌控这支天下劲旅,大清的江山才能永远牢固,这就跟玩鸟是同一个道理! 八阿哥胤禩反应也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后,却是隐隐有些失落,老十三既然将话说到这份上,可就没了任何指望,朝中不乏聪明人,康熙和一些王公大臣,甚至包括一些汉大臣应该都清楚这这背后的用意。 老十四提出放开对旗人的从业限制,纯粹就是跟康熙,跟所有的王公勋贵做对?这话要公开说出去,老十四这个太子立马就会当到头,考虑到他对海军的掌控力度,他只有两个下场,暴死,或者是终身圈禁。 胤禟显然也悟出了这背后的用意,看了老十四一眼,又看了看老八,微一沉吟,才道:“此时事确实需要慎重考虑,否则,仅是违背祖制这一条,就够咱们喝一壶的。” (未完待续) 第518章 蹊跷 老十胤誐却楞是没想明白,听的老九说违背祖制,他不由撇了撇嘴,道:“既是革新,又岂能不违背祖制的?皇阿玛不也改了很多祖制?” 胤祯之所以大费唇舌的跟几人谈这事,就是寻求支持,也是试探他们的反应,见几人对放开旗人的限制都是忧心重重,心里也就有了底,这事,只能是慢慢来,一步一步的渗透,日后,即便是登基上位了,对八旗制度的革新,也要慎之又慎。 想到这里,他颇为轻松的笑了笑,道:“八旗制度是大清的根本,既要革新,自然是以稳妥为上,所谓放开旗人从业限制,并非完全放开,而且就算是完全放开,旗人一无所长,又不善经营,能做什么? 对于此事,我苦思良久,最后还是从江南的作坊上受到启发,旗人从事别的行业不行,做作坊工人却绰绰有余。” “让旗人到作坊去做苦力?”胤誐失声说道:“这岂不是有损咱旗人的身份和地位?那些民人会如何看咱们旗人?” 胤祯微微笑道:“十哥怕是不清楚,这内城有很多旗人都是靠民人接济的,咱们是要面子,可底层的旗人要的却是实惠。” “这怕是有些不妥。”老十三迟疑着道:“京城可没几个作坊,而且这作坊工匠,又苦又累,工钱还少的可怜,别说皇阿玛和一众王公大臣不会同意,就连旗人也没几个愿意去。” “那如果是工钱高呢?”胤祯含笑说道。 胤禟在这方面反应奇快,立刻就道:“十四弟准备在京城大建作坊?” “确切的说,是工部建,而且是在天津。”胤祯也不再吊胃口,含笑道:“改良火器的威力,你们都见识过,十三哥应该是感触最深,因此,我认为,对于火药火器的制造,甚至是改良,都要掌握在旗人手上。 这些东西不能假手他人,必须得旗人来做,不仅如此,造船厂以及部队的一切后勤生产,诸如帐篷、被服等东西都应该交由旗人来做,不仅是为了解决旗人的生计,也是为了火药火器以及后勤装备的质量。 这些东西说大点,关系到战争的胜负,说小点,关系到士兵的性命,旗人的子弟都在军中,他们绝对会尽心尽力把好质量关,这些东西交由旗人来做,绝对有保障。” “好主意!”胤祥不由轻笑着赞道:“这事,可谓是皆大欢喜,海军的规模在不断扩大,禁卫新军马上又要成军,对火器的需求和对火药的消耗都是惊人的,造船厂亦是如此,再加上后勤各部,几万人随便容纳的下,时间一长,这些东西完全可由旗人掌控。 如此一来,不仅是解决了旗人的生计,无形中也加强了对火器的控制,而且也可逐步解决熟练工不足的情形,皇阿玛绝对会极力赞成,一众王公大臣也没人会反对,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好是好,可那些旗人愿意去天津作坊打苦工?”胤誐不无担心的道。 “十哥是不清楚上海虹港的情况。”胤祥微笑着道:“虹港的工匠,一个熟练工一个月的工钱在一两五钱左右,跟一个步甲没多少区别,再说,天津又不远,快马一日可到,乘船步行也不需几日,而且也是繁华之地,您说他们愿不愿意去?” “十四弟有如此好的主意,却是故意吓我们,待会儿要罚酒。”胤禩笑吟吟的说道。 胤祯含笑道:“这事,还要有劳八哥与一众王公勋贵沟通一下,免的误会。” “这没问题。”胤禟微笑着说道:“旗民生计问题历来是治标不治本,十四弟可算是给出了一个标本兼治的法子,这是大好事。”微微沉吟,他又接着道:“火器虽利,可是消耗太大,维持一支十万规模的纯火器禁旅,一年得花费多少?朝廷养的起吗?” 老九这可是杞人忧天了,胤祯心里暗笑,旗人进了军工厂,很多东西都可以打着军用的牌子生产,还怕产生不了利润?如今是纯手工,维持一支十万人的部队,开支是有些大,不过也并非承受不了,一年无非是多出几百万两银子的开支,打一仗足够维持好几年。 微微沉吟,他才道:“如今已经进入火器时代,不光是我们在列装火器,欧洲各国如今也是大量列装火器,俄罗斯的军队就是全火器,咱们可不能落后于人。 十万人的规模,如今还能勉强应付,以后可是远远不止,至于养军队的费用,完全不用担心,现在是强权时代,谁拳头大,谁就有钱,亚洲、美洲、非洲、欧洲有数不尽的金银,就看咱们有本事去抢没有?不仅是军费,大清的强盛,也全都要依靠军队四方征战。” 胤祥不由一阵兴奋,老十四果然是野心勃勃,这下可不愁没仗打了。 胤誐眼珠一转,涎着脸道:“十四弟,让我也去海军吧,要不禁卫新军也成。” “兵凶战危,岂容儿戏?”胤禩立即便沉声道:“你当是看戏那么轻松?再说,你性格也不适合。” 见老十脸上有些挂不住,胤祯笑着安慰道:“你去海军,我可不放心,禁卫新军扩编了,您去求皇阿玛吧,不担任主将没事,多经历点事情,没坏处,八哥也是为您好。” 见这情形,胤禟起身笑道:“谈了半晌,都饿了吧,咱们先开席,为老十三洗尘,边听歌赏舞,边喝酒。” * 乾清门,早朝。 自监国以来,因担心遭人诟病,胤祯每日都坚持御门听政,随着处理政务越来越熟练,现在每天也没多少事情处理,参加早朝的大臣也不多,大多数时间,不过是应应景,是一种勤政的体现。 不过,今日一早,胤祯接到太监禀报,在门外等候的官员较多,而且各部院大臣都有,他不由微觉奇怪,难道都是来恭贺征日大捷的?他今日要去小汤山行宫向康熙禀报八旗制度革新的事情,可不想早朝耽搁太多的时间。 略微沉吟了下,他便吩咐道:“今日不用一个部一个部的分别叫进,让他们一快进来。” (未完待续) 第519章 朝会遇险 御门听政历来是各部院大臣分别进奏,康熙执政多年,威望既高,驾驭朝会的手段亦是炉火纯青,所以只要不涉及军国大事,历来都是一块叫进,以节省精力和时间,胤祯却不敢托大,他处理朝务和驾驭朝会的手腕都堪称生涩,是以监国以来,都是叫各部院大臣分别单独进奏。 今日来参加早朝的朝臣确实不少,昨日京城传扬的沸沸扬扬的海军征日大捷,一众消息灵通的王公勋贵、文武大臣早已从各个渠道打探清楚,但如此大事,皇太子胤祯今日定然是要公开宣布,一众知情的,不知情的官员对此都极为期待。 征日大胜可不是小事,谁都想清楚了解其中的细节,不少人更关心那七千万赔款以及与日本和亲的事宜,是以都纷纷赶来参加早朝。 随着午门鼓响,一众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列队鱼贯进入乾清门横街,见到这情形,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廖腾煃心里不由暗暗高兴,今日这早朝可是机会难得。 待众官员在乾清门横街列队站好,胤祯才施施然登上乾清门台阶之上,在早已摆好的康熙龙椅之前的小杌子上落座,康熙不在,他身为监国皇太子还有把椅子,康熙若在,他也只有站的份。 一俟胤祯落座,众臣便整齐的下跪,向龙椅三跪九叩,三呼万岁,而后又向胤祯二跪六叩,三呼千岁,礼毕,胤祯淡淡的说道:“诸臣工平身。” 一众王公大臣起身之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廖腾煃便急不可待的出列躬身说道:“昨日坊间传闻,我大清皇家海军东征日本,大胜而归,逼迫日本称臣纳贡,赔款七千万两,增开大坂、江户两地贸易港口、谴送公主和亲的消息,不知是否属实?” 风闻奏事是都察院的职责所在,如此军国大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廖腾煃有此一问,亦在情理之中,胤祯并不感觉意外,略一沉吟,他便点头道:“确有此事,绥远大将军施世骠与怡贝子胤祥,统领大清皇家海军南洋舰队东征日本,大胜,逼迫日本签订了《江户条约》。”说到这里,他看了包福全一眼,道:“念。” 包福全立即躬身上前,将《江户条约》及其附约大声宣读了一遍。 听的海军果然是东征大胜,日本称臣纳贡,而且赔款七千万,一众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是喜不自禁,《江户条约》一宣读完,新任宗人府宗令的简亲王雅尔江阿便出列躬身道:“征日大捷,长我海军军威,扬我大清国威,奴才恭贺皇太子。” 王雅尔江阿这一开头,一众朝臣纷纷跟着出列恭贺,胤祯却是敏锐的察觉到,参与早朝的六位上书房大臣除了张鹏翮这个铁杆,其他人都是默不做声,兵部的大员更是没一个出列,就连都察院,出列的人也很少,倒是一众王公勋贵和户部、工部、礼部、刑部、理藩院的官员出列恭贺的多。 见到这情形,胤祯不由暗自警惕,微一思忖,便明白了原委,东征日本,根本就没透露一点风声,兵部和上书房大臣这是有意见了,不过,吏部是怎么回事?给他们找麻烦了?户部高兴很正常,他们盯着那七千万赔款呢,工部、礼部、刑部是事不关己,理藩院高兴也正常,多个藩属国,虽然多不少事,却也多了发财的机会。 东征日本,胤祯是征求了康熙的意见,得到了康熙默许,他倒不担心,只是大胜之后,各部官员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一众默不做声的官员这是在给他脸色看呢,说白了,还是自己的威望权势不足,若是康熙坐在上面,这些官员敢如此?只怕是贺声如潮! 待的恭贺之声稍弱,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廖腾煃鼓足勇气,朗声说道:“启奏皇太子,东征日本,于朝廷而言,乃是一大军国要务,然而事前,满朝文武却无一人知晓内情,更无丝毫风声传出,昨日骤闻传言,微臣还误以为有人造谣生事,险些闹出误会。” 这话一出,整个乾清门横街立时就鸦雀无声,胆子小的赶紧的低头默神,胆子大的则偷偷的查看身旁同僚的反应,不少人心里暗赞这廖腾煃胆大包天。 廖腾煃这番话已是直指胤祯这个监国皇太子专权,视朝廷经制之师——大清皇家海军为一己之私军,如此大的军事行动,不经商议,不经兵部,私下决断,妄自调动,妄启战端,视整个朝廷大小官员若无物。 正所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朝有朝纲,大清虽是皇权高度集中,皇帝对大小事务皆可乾坤独断,但在涉及两国交战的军国大事上,康熙历来是慎之又慎,康熙朝哪一次大战,不是相关大臣多次反复商议权衡? 可胤祯这个皇太子倒好,竟然瞒着朝廷上下官员,妄自发动了对日本的征战,一众文武大臣皆有一种被忽视的感觉,这还是皇太子就已是如此独断专行,日后当了皇帝,他们岂不是都成了摆设?因此,听的廖腾煃这番话,一众大臣皆是大为赞同,特别是上书房大臣和兵部的一众大员,更是暗暗叫好。 整个乾清门横街顿时就陷入一片沉寂。 这话外之音胤祯又何尝听不出来?他心里不由暗自恼恨,如此大胜,这帮子官员竟然鸡蛋里挑骨头,不就是瞒着你们了?不过,他却是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神情上也丝毫不带怒色,他还才是皇太子呢,康熙如今又康复良好,在朝堂上发飙对他可没半点益处,这事该如何处置? 见胤祯神色如常,默然不语,八阿哥胤禩不由暗暗点头,老十四这些年还真是历练出来了,仅是这份克制功夫,就不比他逊色。 老十三胤祥同样是暗暗恼恨,面对如此辉煌的战绩这些个龌龊官员却是只考虑自身的感受,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略微沉吟,他正待出列力挺一番,却听的户部尚书噶敏图朗声说道:“日本自前明以来,便大举入侵朝鲜,又屡屡侵扰我东南沿海,大清立国以来,屡次谴使欲将其纳入宗藩,皆遭拒绝。 更为可恶者,在我大清初定中原时,日本多次暗中资助各路反清之势力,纵观日本历年之举动,无异于公开与我大清为敌,似此敌国,一旦时机成熟,自然要大加讨伐,难道朝中诸公对征日有异议? 此番征日大胜,令日本称臣纳贡,赔款七千万,不仅消弭了潜在之危害,更为大清发展获得了充足的银钱,难道诸公嫌赔款太少? 再说令日本开放大阪、江户两港贸易,不得限制民间贸易自由,不仅是极大的促进对日贸易,大利商贸,更是极大提高了朝廷之威信和声望。似此等利国利民的国战大胜,诸公难道还有不满之处?” 一众大臣听得纷纷暗骂噶敏图可耻,竟敢如果明目张胆的转换概念,纯粹是指鹿为马,大清与日本历年通商,什么时候成了敌国了?但这话却是没人敢站出来说,开什么玩笑,这话一说出口,无异于指责打日本打错了,那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立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必然落得百口难辨的下场,谁吃饱了撑的?没事掰屁股招风? 略一沉默,上书房大臣嵩祝出列躬身道:“征日大胜,乃是国战大胜,自然是利国利民,振奋人心,然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即便是敌国,两国交兵,亦乃朝廷首要大事,岂能满朝文武,俱无所闻?奴才年老神衰,不堪重任,尸位素餐,心实难安,恳请皇太子准允归乡养老。” 一听这话,胤祯差点暴走,嵩祝竟敢倚老卖老,当众胁迫自己!康熙还在,要乞老还乡,你自己上折子就是,何必如此假惺惺的?这是估死了自己不敢僭越。 一众大臣也被嵩祝这话吓了一跳,有必要玩这么大?不少官员都是惊疑不定,静观其变,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官员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等着看好戏。 张鹏翮不由暗暗着急,这嵩祝可是老军务,素受康熙倚重,从一个小小佐领到文华殿大学士,都是康熙一路擢拔,十四爷可千万别犯糊涂。 老十三胤祥也被嵩祝这一手吓了一跳,原本还准备力挺一下的,现在却是怕变成火上浇油,忙拧眉急思该如何挽转这局面。 兵部满尚书殷特布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海军部名义上是挂在兵部之下,但如此大的军事行动,他这个兵部尚书竟然是一丁点风声也未听闻,心中气恼可想而知,见这情形,他马上就反应过来,皇太子根本就不敢准他们告老还乡,正好乘这机会好好给这位皇太子一个深刻教训,以免日后他继续如此。 思虑已定,殷特布看了一眼兵部的几名大员,特别是与他一向共进退的兵部汉尚书孙徵灏,而后一步跨了出去,躬身说道:“奴才殷特布。” “慢。”胤祯瞬间便冷静下来,一见这情形,后背冷汗都沁出来了,这兵部尚书殷特布绝对不会是来解围的,多半也是以请辞来胁迫自己的,若是等他把话说出口,天知道还会冒出多少人来要求告老还乡,那时可就骑虎难下了,因此,他赶紧一口打断殷特布的话。 (未完待续) 第520章 太子无私帐 殷特布话才出口,便被胤祯一口截住,不由颇为惊讶,抬头望了胤祯了一眼,见胤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暗觉不妥,一众朝臣见了这情形,也是赶紧的低头仔细打量各自的脚尖,耳朵却是竖的高高的,凝神静听。 胤祯此时已经打定主意让康熙去背这个黑锅,康熙既是同意东征日本,出了这漏子,让他去背黑锅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当下,便轻咳了一声,道:“大清皇家海军东征日本的计划早在万寿节前几日,就已经请示皇上。 日本虽然闭关锁国,但仍通过‘唐船风说书’制度随时严密的探听大清的举动,大清皇家海军创建之后,大胜西班牙舰队,攻占马尼拉,噶罗巴,占领整个南洋,日本这个曾经被蒙元大举入侵的岛国自然是一日三惊,惶惶如惊弓之鸟,对大清的举动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万寿节前,各地入京之士人、商贾、耆老、士绅众多,皇上为了保密,以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这才下旨,命令严守出兵计划。万寿节之后的事情,诸臣工都清楚,本宫就不赘言了。” 见胤祯一推三六九,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康熙头上,谁还敢有意见,康熙明摆着是万寿节中风,忘了这事情,亦属正常,再说,即便有意见,敢去跟康熙较劲? 见胤祯自找台阶,嵩祝哪里还敢硬挺,也赶紧的就坡下驴,忙跪下叩头道:“奴才见事不明,虑事不周,出言无状,还望皇太子严罚。” 胤祯倒是真想狠狠罚他一番,却是强忍着冲动,道:“风闻奏事是都察院的职责,尔身为上书房大臣,不辨真伪,着罚俸半年。” 一听罚的如此之轻,胤祥、张鹏翮、噶敏图等一众十四党大员都不由暗松了一口气,心里都是暗笑,由康熙去背这黑锅是再好不过,谅谁也没胆子去康熙那里求证。 殷特布这时不觉有些尴尬,正在犹豫之时,胤祯已是再次开口,道:“殷特布,你所奏何事?” 一众大臣听的都是暗笑不已,殷特布亦是急中生智,躬身说道:“大清皇家海军创建不过三、五年时间,却是大捷连连,足见皇太子练兵有法,禁卫新军成立在即,奴才恳请能从八旗禁旅中抽调一部分精锐官兵,以便日后在八旗禁旅中推广。” 胤祯暗道这老家伙转弯转的快,微微点了点头,便道:“天下无亘古不变之法,兵法更应与时俱进,你能有此想法,很好,暂从满八旗抽调一千识字之官兵编外观摩习练。” 一听这话,殷特布不由长松了一口气,忙躬身道:“奴才尊命。” 上书房大臣富宁安兼着吏部尚书,原本是想上奏延缓对海军有功将领封赏的,见这情形,只的打消了主意,只能散朝后找时间单独禀报,这时节出头,被胤祯误以为别有用心,可就不合算了。 上书房大臣王掞历任工部、礼部、兵部、刑部尚书,对《江户条约》中的日本送公主和亲一事,也是极为疑惑,大清皇族历来重视血统,为何要日本送公主和亲?而且还要公然记在正约之上,不过,他也不敢在这时候发问,只能闷在肚子里。 见一众大臣没人再做声,胤祯不由暗松了一口气,立刻主动点名询问上有折子的各部院主官,化被动为主动,待问完之后,他便不动声色的看了包福全一眼,包福全也是一直捏着把汗,一见胤祯望来,立时便高声喝道:“散朝。” 刚回到毓庆宫,包福全就进来禀报道:“户部尚书噶敏图在外候见。” 胤祯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来询问那七千万战争赔款的事情,略微沉吟,便吩咐道:“让他进来。” 不一时,噶敏图便快步赶了过来,请安见礼之后,他起身便躬身道:“恭喜皇太子再建殊功。”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伸手让座,而后含笑道:“可是为那七千万巨款而来?” “奴才这点小心思,难逃皇太子法眼。”噶敏图微微笑着道:“二百二十万两黄金,户部上下眼睛都是红的,奴才前来探问一下,心里也好有底。” “你倒实在。”胤祯含笑道:“海军是朝廷经制之师,这批黄金按理是应该在户部落帐,不过,你也知道,现在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海军建设、军费,天津、噶罗巴的开发,澳洲移民,低息放贷,各省建社学、义学,农学院,整顿旗务,这处处都要银子,你来的正好,帮着合理分配一下,将各项都做个预算。” 噶敏图一听,登时就觉的头大无比,经十四爷这一说,不仅一文钱落不下,还有倒贴的可能,他沉吟半晌,才道:“十四爷,您如今已是身为太子,奴才觉得不应再有公私之分,您看这样如何,在户部将您提倡经办的事情另立帐户,另辟部门,收入和开支都让专人负责,这负责的人就由您来指定,如此一来,所有的钱在名义上都从户部经手,说着也好听,也能有本明帐,大家也都能清清楚楚知道太子爷为朝廷做了些什么。”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这话实在,如今已是太子,连俸禄都没有了,哪里还能再如之前那样公私分明,略一沉吟,他便道:“这事你安排,负责的人我考虑下,下面的人手必须要忠厚本分的,胆敢贪墨,就不是辞退那么简单,不仅要杀头,可能还要灭族,当然,我会另加俸禄,不让他们吃亏。” 噶敏图听的心里一惊,这主子看样子不是说着玩的,以后户部会不会也是如此?他忙含笑道:“太子爷放心,奴才一定千挑万选,优中选优。” 话音一落,包福全便在门口乘着话缝儿禀报道:“上书房王掞、富宁安二位大人在外求见。” 胤祯微一沉吟,便知二人有可能是为《江户条约》而来,当下便吩咐道:“请他们下午再来,就说我马上要去小汤山行宫给皇上请安。” 说着,他又转头对噶敏图说道:“各个项目都要有专人负责,不要混淆,以便于清查,再有,海关如今每年上缴的关税,都有一部分黄金,这些黄金不得外流,不得私自兑换银两,必须如数上缴国库。” (未完待续) 第521章 天下共主 小汤山行宫。 进入六月,天气已有些酷热,康熙也在太医的建议下将每日的行走锻炼改在早晚各一次,一大早起床后,在后院绕着花园行走半晌,沐浴后,又让太医推拿针灸,忙完之后,才开始练习左手写字,随着行动和精力的恢复,他已经不再听书休息,而是让李德全念一众大臣的密折,并亲笔进行回复,当然都是极简单的,诸如‘朕躬安,知道了,已阅’之类的。 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康熙不想因为自己的中风而导致各地人心不稳,通过对密折的回复,可以让地方一众封疆大吏安下心来,这事他不想让别人代劳,如今虽然恢复情况良好,但日后右手肯定是不能劳累的,左手字必须得让一众臣子熟悉起来。 就在康熙吃力的回复地方封疆大吏的密折之时,京城快马已将早朝的情况送了过来,康熙搁笔看了一阵,不由露出一丝微笑,老十四驾驭朝会的手段有长进,能够先发制人,及时的制止事态的扩大,看来还是要多经历一点风波,才能快速的成长起来,略一沉吟,他便吩咐道:“将这些都撤了。” 不出意料,老十四肯定马上就会赶过来,他可的好好休息一会,在太监的搀扶下来到院子里,康熙舒适的坐在躺椅里,微微的摇着,海军征日,瞒着朝廷上下,这事确实有些欠妥,不过,也怪不得老十四,真要将此事拿到朝堂上,定然是个争论不休的局面,太平年月,谁愿意打仗? 对这种事,他是深有感触的,平三藩、征台湾、抗击沙俄、三征准噶尔,哪次不是反对者众,不是他力排众议,乾坤独断,哪有今日大清之昌盛?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感叹,大清如关,鼎定中原之后,满蒙贵族就开始安于享乐,不思进取了,一众汉臣更是惧怕战争,好在老十四还算争气,不仅有野心,而且会赚钱,海军征日,不仅不花一文国帑,反而还给朝廷倒赚七千万两银子,这是大清入主中原之后,从来未有过的战例。 通过此战,老十四可谓是给所有的王公勋贵、文武大臣开了眼界,战争,不再是劳民伤财,不再是穷兵黩武,而是能够给朝廷带来巨大财富和利益,能大力提升朝廷威望和实力!想来,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点,朝中众臣才会反应如此激烈,他们是担心日后老十四继续绕过朝廷而发动战争,将他们完全闲置起来。 正自想的出神,李德全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轻声禀报道:“皇上,太子来了,在外求见。” 恩,来的好快,难不成是骑马来的?康熙微微怔了一下,才道:“宣他进来。” 胤祯在外已经稍事洗漱,听得召他觐见,忙整理检查了下朝服朝冠,而后快步走进院子,请安之后,却未起身,而是摘下朝冠,躬身道:“今日早朝,群臣刻意攻讦儿臣秘密征日一事,群情汹汹,儿臣情急之下,诿过于皇阿玛,罪该万死,还请皇阿玛严责。” 康熙含笑道:“不是诿过,确系朕的疏忽,此事不必再提,平身,赐座。” “皇阿玛宽厚仁慈,实乃儿臣的福分,儿臣谢皇阿玛不罪之恩。”胤祯叩首谢恩之后,才捡起朝冠,从容落座。 俟其坐定,康熙便道:“《江户条约》朕有两点不明,一是为何要日本禁神道教,二是日本和亲一事,你是如何想的?” 对于这两点,胤祯知道康熙是肯定要过问的,早就有准备,当下便从容回道:“回皇阿玛,儿臣在上海就曾听闻与日贸易的商人提及,日本在佛教没有传过去之前,信奉的是神道教,在儒学兴起之后,他们将崇拜天照大神的神道教义与朱熹理学相结合,强调尊皇忠君,主张神道教独立,从而形成了一些学派,并得到大力发展,日本武士作战英勇,不惧死亡,便是受其影响。 全面禁止神道教,必然会极大促进佛教的发展,如此,一方面可以抹杀日本武士的血性,另一方面也可以遏止他们尊皇忠君的信念,将军幕府,其统治的力度和号召力都要远逊于日本的倭皇。 至于让日本派谴王室公主、将军府公主、各地藩主的姬前来和亲,则是受郑成功的影响。日本是一个极度崇拜强者的岛国,郑成功的母亲系日本人,日本也因此对郑成功极为崇拜,为此还专门编写了一部《国信爷合战》的戏剧,在日本广为演出。 另外,日本的天皇虽然号称万世一系,但是却曾经出现过多位女天皇,甚至有母女两代天皇的情况,足以说明他们皇室的血脉混乱。” 听到这里,康熙已是明白过来,老十四这是想通过有日本血脉的子孙彻底的统治日本,或者是分化日本,甚至是融合日本,不能不说老十四想的长远,但是,二十个日本女人,会不会多了点?老十四如今才多少女人?再有,大清历来重视血统,满汉尚且不能通婚,纳日本公主为妾,会不会招致物议?老十四可是皇太子,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口子一开,下面的王公勋贵如何去约束? 康熙自己的后宫虽然也有不少汉妃,象老十五、老十六两人的母妃就是汉人,可他毕竟没有大张旗鼓,反而是多加掩饰,抬了旗籍才纳入后宫的,老十四这二十个日本女人却是搞的轰轰烈烈,唯恐天下不知,这却有些难办。 康熙心里也清楚,老十四之所以要把这条堂而皇之的写在《江户条约》的正约之中,是为日后的子孙正名,便于日本朝野上下承认血脉的存在,便于日本人接受,也便于其子孙对日本的统治,可是这有必要吗? 日本才多大点地方?有多少人,何以老十四对日本如此重视?瞥了胤祯一眼,康熙才淡淡的道:“日本一蕞尔小国,偏居海外一隅,地不过弹丸大小,虽然素有野心,但所倚仗者,不过是海峡天险,否则,灭其国,易如反掌,如今,既有强盛之海军,举手投足间便能令其臣服,何以还要对其倍加重视?” “回皇阿玛。”胤祯躬身道:“日本虽是蕞尔小国,仅占据弹丸之地,却拥有三千万人口,瞬间便能集结十数万敢死之士,如今虽已臣服,不过是无奈之举,儿臣窃以为,其对大清之威胁,远胜西北,想我大清,当年何尝不是偏居辽东,举族亦不过数十万之众,一旦风云际会,便席卷中原,鼎定天下。 日本有三千万之众,不仅多有敢死之士,而且极善学习,实不可掉以轻心,儿臣不仅要封死日本,断绝其与外界之联系,还准备将喇嘛教传入日本,双管其下,彻底弱化日本。” 听胤祯如此比说,康熙不由无语,这些年来,老十四的眼光越发显的长远独到,极少有失误之处,他既是如此严防日本,定然有他的道理,不过,这和亲之事,该如何处理? 略微沉吟,康熙才道:“日本如今是大清藩国,日本派遣公主和亲,那其他藩国,如朝鲜、安南、暹罗、苏禄、缅甸等一众藩国,会否亦要求派遣公主和亲?咱们是宗主国,即便分彼此,亦不可悬殊太大,如此一来,这后宫岂不成了一众藩属国女人的天下? 再有,即可纳藩属国女子入宫,那汉人,藏人、维人、回人这些女子纳不纳?不纳,于理不合,纳,我满族血统又如何保障?后宫会成何等光景?” 胤祯亦未料到康熙竟会由此及彼,由一个日本谴送公主和亲居然牵扯出如此大一篇文章来,未免有些猝不及防,略一思忖,便暗笑康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康熙自己后宫的汉人妃子就不下二十余人,却转头来问,该不该纳汉人? 略一沉吟,他便回道:“回皇阿玛,儿臣以为,各藩属国但凡请求,都不应该拒绝。”微微顿了一下,他又缓缓说道:“皇阿玛非一族一国之天子,乃是天下共主,统御华夏,抚有万方,岂能拒绝一心向往华夏文明的众藩属国联姻之请? 汉,藏、维、回各族皆是大清子民,何分彼此,允许这些女子抬旗入宫,有利于聚集民心,亦利于大清一统万年。 至于血统,可规定诸皇子不得擅自娶外族女子,再加上秘密立储制度,足以保障皇室的血统纯正,各王公勋贵爵位承袭,亦可沿袭此法。” 一口气说完,他便静静的等待康熙的反应,这番话,他并非有备而言,乃是被康熙问了个措手不及,情急之下,只能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他自知说的颇为大胆,也不敢看康熙的脸色。 康熙面上神情毫无变化,心里却是暗自不满,朕登基亲政数十年,所做所为,难道是一族一国之君的表现?微一沉吟,他不由瞥了胤祯一眼,老十四这番话与他上次说的民族融合暗暗相合,这小子是真的想来个民族大融合? 不过,他说的也有理,若是大清连纳几个藩属国的公主也畏首畏尾,又如何配称宗主国,又如何称得上是天下共主? (未完待续) 第522章 游说 想到这里,康熙微微松懈下来,端起茶杯,浅浅的啜了几口茶,老十四所说的保障皇室血统纯正的法子也算是行之有效,皇子如此,宗亲也可如此,允许娶外族女子,不过得以放弃皇位或者是爵位为代价,这倒是比强行禁止有效的多。 至于与藩国女子所生子嗣,公主自然是和亲,皇子只要不继承皇位,倒是没什么不妥的,按老十四的想法,这些皇子,他可能还要派上大用场,这倒不用他去操心了。 微微沉吟,康熙才含笑道:“如此多的女子,后宫如何安置?况且,仅日本一个藩国就谴二十人,是否多了点?” 见康熙竟然是默许了,胤祯不由大为欣喜,忙按捺住心里的兴奋,沉稳的回道:“回皇阿玛,儿臣窃以为,采取分院而居,身份等级限制等措施便可相安无事,况且,各藩国是否愿意,还在两可之间,即便愿意,也不会同时谴派多人,于后宫而言,无足轻重。 日本的人数确实多了点,但日本系被逼而为,儿臣令其多送,意在有挑选余地,不满意者,既可充当宫女,也可赏与宗室。” 原来老十四是这个想法,康熙不由微微点了点头,却是不再言语。 见康熙不再发问,胤祯微一沉吟,便道:“皇阿玛,关于旗人生计问题,儿臣近日有些想法。” 一听这话,康熙立时来了兴趣,旗人生计问题,他可是头痛不已,一直想不出妥善的解决办法,而旗人生计又直接关系到旗人的发展,甚至可以说已经成为制约旗人发展的瓶颈,虽然明知其重要性,却是苦无良法,能够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掉,不论是拔款,还限制旗产交易都只是权宜之计,他曾经还尝试过‘沿边驻防’,却是毫无成效。 老十四接手解决旗人生计问题如此长时间,才首次开口,想来不会是权宜之策,康熙登时就含笑道:“无妨,说来听听。” 胤祯微微沉吟,才从容开口,侃侃而道:“随着‘摊丁入亩’的推广,免除了人头税,种痘疫苗法的推广又消除了天花的传染,提高了小孩的存活率,北方各省推广高产抗旱作物,又将极大的提高粮食产量,台湾、南洋、澳洲的移民,保证了充足的土地,再加上对喇嘛教的逐步限制,可以肯定,未来十数年,大清将迎来人**炸似的增长。 但以上的所有措施,旗人却是受益不多,仅是海军的扩建,多了几千披甲名额,对于日益严重的旗人生计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旗人的生计问题,如今已经严重的遏制了旗人的繁衍,我大清八旗子弟本就式微,此消彼长之下,这劣势就更为明显,因此,解决旗人生计已是朝廷当前首务。 对此,儿臣思虑多日,若是仅仅治标,朝廷如今财力可说富足,供养十数年,没一点问题,问题是十数年后,若是朝廷财政紧张,而旗人又大量的繁衍起来,势必出现不可逆转的冲突,因此,要解决旗人生计,必须得标本兼治,才能一劳永逸,才能免除后顾之忧,才能不给子孙增加负担。” 康熙听的微微点头,老十四看问题,果然是与众不同,竟从满汉的人口增长比较入手,确实眼光长远,待听到标本兼治,他更是有些急迫起来,老十四真是找到了标办兼治,两全齐美的办法? 微微顿了一顿,见康熙身子已是有些不自觉的前倾,胤祯不敢多吊胃口,接着说道:“旗人之所以会造成生计日艰,儿臣以为,不全是挥霍无度、安于游惰,聚众滥赌的原因,主要原因是生齿日繁、不善经营、限制从业造成的。” 听胤祯提到限制从业,康熙不由微皱了皱眉头,这个原因,他何尝不知,却是苦无两全齐美之法,老十四若是要求放开对旗人的从业限制,这番话,可就等于白说了,他不由的微觉失望。 见康熙皱眉头,胤祯仍是从容不迫的接着道:“朝廷必须要鼓励旗人大量繁衍,这是朝廷的长期利益所在,这一点不容置疑,更不能因为生计问题而限制旗人繁衍。 旗人不善经营,这是事实,但这不能怪旗人,是朝廷的从业限制导致他们不善经营,在限制旗人从事其它行业的情况下,要想旗人擅长经营之道,是完全不可能的。 儿臣以为,限制旗人从事其它行业才是导致旗人生计日艰的真正原因,因此,儿臣建议适当的放开对旗人从业的限制。” 康熙敏锐的注意到了胤祯所说的适当,老十四既然是如此说,则说明他对朝廷限制旗人生计的用意是有着充分的了解,微微沉吟,他才沉声问道:“适当?如何放开这限制才能两者兼顾?” 胤祯亦是沉声道:“回皇阿玛,随着海军和禁卫新军的发展,需要大量的火器火药,冶炼钢铁、造船、铸造枪炮、制作火药、军工后勤等都需要建造大量作坊,不妨让旗人进作坊做工匠。” 让旗人成为工匠?康熙亦是大为惊讶,这就是老十四所说的标本兼治的法子?简直荒唐,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老十四可不是信口开河之人。 见康熙不作声,胤祯赶紧解释道:“皇阿玛,这些军工作坊,民间是绝对禁止的,旗人同样脱离不了朝廷的掌控。而且,这些军工作坊都掌握在旗人手中,朝廷也更为放心,对火器的控制也更严密。再则,旗人皆有子弟在军中,他们负责军械的生产,更能保证军械的质量。 而且,有工可做,可以让旗人一改安于游惰,聚众赌博的习气,对于整顿旗务亦大有益处。” 听胤祯这一解释,康熙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这法子是真不错,既未放松对旗人的控制,又解决了旗人的生计问题,而且还益处多多,真是难为老十四,居然想出如此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来。 不过,很快,康熙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523章 士农工商 见康熙皱眉,胤祯心里不由一紧,这法子难道还有不妥之处?自冒出这个想法之后,他可是前前后后反复思虑论证,要想彻底解决旗人生计问题,这是目前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也是康熙和一众王公勋贵能够接受的,难道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就在胤祯忐忑不安之时,康熙已是缓缓开口说道:“这法子确实是别出心裁,堪称是当前解决旗人生计的最佳法子,不过,朕有几点不明,京师旗人有数十万之众,军工作坊能安排多少人?每年的开支又是多少?朝廷能否长久支撑? 再则,旗人做为大清的根本,其身份地位高于民人,高于士绅、农民,但作坊工匠的地位却是远逊于士绅和农民,若是让旗人尽为工匠,岂非将工匠地位骤然提升?如此,士绅会是何反应?会否引起混乱?导致礼崩乐坏?” 见康熙连礼崩乐坏都说出来了,胤祯神情登时一凝,士农工商的排位是中国几千年来重农轻商的结果,旗人身份特殊,全部转为工人,势必会极大提升工匠的社会地位,农民且不说,没有话语权,但士绅阶层的反应却不能等闲视之,康熙这话倒不是杞人忧天,若是士绅阶层感觉自身地位受到威胁,定然会大肆抨击的。 胤祯之前是真没从这个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日后随着工业革命的兴起,工人和商人的地位是必然要上升的,不说超过士绅,农民是铁定要超过的,但大清目前是以农耕为主,公然提出,是肯定不行的,将旗人转化为工人,无疑是起了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必须要支持。 稍稍沉吟,胤祯便欠身回道:“皇阿玛,随着手工作坊的兴盛,从事作坊劳作的工匠已是月滋日盛,这点在江南尤其明显,制铁业、绢织、造纸、印刷、造船、制衣、药行都是已形成劳工密集的作坊,作坊工匠已经成为不容忽视的一个阶层。 随着商贸经济的发展,作坊将日趋繁盛,作坊工匠亦会越来越多,其社会地位的提升也是必然的,旗人转化为作坊工人,确实会极大的助长这股风潮,但是,作坊工匠的地位再提升,亦不至于危及到士绅的地位,也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对此的反应不会过激。 农业为国之根本,是手工作坊兴盛的基础,朝廷鼓励农桑的政策不能变,皇阿玛若是觉得此举会予人一种重工轻农的错觉,不妨同时下旨分流一部分旗人前往辽东恳荒务农,至于有没有旗人愿意前往,相信没人会格外较真,朝廷要做的,不过是表明依然重视农桑的态度罢了,当然,对于士绅,皇阿玛亦可稍加抚慰,他们不可能有多大的反应。” 玩遮眼法?康熙略微沉吟,暗道这法子可行,辽东本就处于封闭状态,就是想较真,也难探虚实,让京报加以正确引导,想来不会有多大问题,不过,说不触及士绅利益,却是未必,从老十四重视上海虹港工匠的情形来看,旗人转为工匠,必然会大量授予官职,连带着现有的汉人工匠亦会跟着受益。 旗人尚且不说,汉人工匠的地位上升,特别是授予官身,读书的士人岂能没有意见?做工匠能授官身,何必十年苦读?而更为忧心的是,士子对此将是何看法,有辱斯文?离经叛道?他们会否对朝廷感到失望? 沉吟半晌,康熙才缓缓说道:“上海虹港的军工作坊,不少总管和技术工匠都授有官身,旗人再转为作坊工匠,会否予人以错觉?士农工商,自古皆然,骤失平衡,朕担忧会起波折。” 闻听这话,胤祯微微沉吟了片刻,解决旗人生计可说是当前朝廷首务,康熙明显已经动心,却又担心工匠授予官身会对士子形成冲击,造成士农工商的平衡,这是要他表态对工匠的身份地位进行遏制。 胤祯却是不想表这个态,大清要发展,要工业强国,就必须大力打破对工匠的束缚,如今有如此大好机会,他岂肯定轻易放过?略微思忖,他便道:“皇阿玛,所有的军工作坊,皆是以朝廷工部的名义筹办,工部的司匠是官身,纳捐的商人亦是官身,并无士绅就此攻击,儿臣窃以为,不妨先试行,同时以京报进行舆论引导。 火药火器的改良、战舰船舶的改进,都需要激发工匠的积极性,若是对工匠加以限制,使工匠没有前途,必然阻止有才有识之士进入工匠行列,以火器为列,火枪火炮的膛线缠角如今就没几个工匠能懂,因为这些东西必须要深研数学之士才能略知皮毛。 制铁业同样如此,如何才能大规模炼制出好铁好钢,这不是一般的铁匠能够鼓捣出来的,必须得大量有识有才之士深入的研究摸索,甚至可能一代人还解决不了,枪炮的铸造也同样如此。 欧洲各国之所以杂学兴盛,便是国家进行鼓励,不仅是奖励钱财,而且还赏赐爵位以刺激,征日一战,大清之所以能以微弱伤亡取得大胜,便在于火器之利,若如大清在火器研制和改良方面不大加发展,一旦被欧洲反超,日本就是前车之鉴。” 听得胤祯借题发挥,康熙不由一阵无语,不过,想到征日之战,如此悬殊的伤亡比,他不由一阵后怕,火器先进与否,如今已经完全可以决定战争的胜负了,确实不容轻忽,老十四既然死活不愿意限制工匠,也由的他,军工作坊毕竟是以朝廷名义筹办的,又多是旗人,真要招致物议,大不了将受封赏的抬入旗籍。 毕竟这法子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旗人生计问题,担点风险也是值得,先看看反应再说,想到这里,康熙微微点了点头,道:“此事,京报不要刊载,暂且试行,密切关注京畿、江南士林的动向,另外,凡事不可操之太急,治大国如烹小鲜,必须有耐心,循序渐进才是中庸之道。”说着,他又问道:“军工作坊能安排多少人?少了可不济事。” 见康熙终于松口,胤祯心里不由一松,忙躬身道:“儿臣谨尊皇阿玛训诲。”起身后,他略显轻松的道:“随着美洲的分封和澳洲的移民,海军这几年会逐步扩招,禁卫新军的训练略有成效之后,会迅速的在驻京禁旅中推广,火器火药的需求量将倍增,一应后勤装备,如军装、被服、帐篷、大车等等亦是需求激增。 儿臣初步估算了下,仅是天津一地军工作坊可吸纳二万人,若是在加上噶罗巴、上海以及日后的广州、澳洲等几地,容纳十万人,应是绰绰有余。 至于军工作坊的军费开支,前期自然是要垫付的,有日本这笔赔款,倒是无须担忧周转不过来,待得发展起来,部队也训练出来了,完全可以以战养战,至少军工作坊这块军费不用朝廷负担。”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道:“旗人这些年已经被惯坏了,上海富庶繁华,倒还好说,噶罗巴、澳洲之地,旗人愿意前往?再说,如此一分散,京师旗人数量岂不骤减?” 胤祯心里不由暗暗腹诽,什么旗人不愿前往,无非是担心旗人散落各处,京师兵源枯竭,略一沉吟,又觉不对,难道康熙是不赞成军工作坊分散,想全部集中在天津,以便能够牢牢掌控?这可不是好想法,太耗费人力物力了。 稍稍思忖,他便从容回道:“回皇阿玛,噶罗巴乃南洋省府所在之地,又是澳洲与大清往来的中转站,繁华富庶不过是时间问题,澳洲军工作坊所在地,同样亦是繁华港口,不虑旗人不愿前往。 再说,南洋、澳洲远离大陆,处在通往欧洲航线的前沿,而且海上气候变幻无常,夏季常有风暴,不利航行,万一有战事,则难以兼顾,因此,两地必须驻防八旗兵丁,建造军港以及军工作坊。 因此而引起的京师旗人数量减少,随着朝廷鼓励繁衍,十数年便能补回,问题应该不大。” 康熙沉吟半晌,才沉声说道:“军工作坊必须相对集中,以便于管理,暂时就以天津、上海、噶罗巴三地为中心。澳洲地域辽阔,一旦有变,难以征剿,实不宜建立军工作坊。” 胤祯也想将澳洲牢牢的掌控在手,当即便道:“皇阿玛圣虑深远,儿臣尊旨。” 将这事定了下来,康熙亦是大感轻松,一直以来,旗人生计便让他耿耿于怀,能够在他手中彻底解决掉,不给后世子孙增添负担,他自然是大为欣慰。 缓缓啜了几口茶,康熙眉头不由又微微皱了一下,旗人入作坊务工,表面上是解决旗人生计问题,实则,已是触动了八旗制度,打破了旗人不得从事其他行业的规矩,想不到老十四竟是以旗人生计为突破口来推动八旗制度革新,只不知,接下来他还有什么举动? 默神思忖了半晌,他才开口问道:“旗务整顿事宜,你可有具体想法?” (未完待续) 第524章 豆汁饭 见康熙转移了话题,胤祯不由微微松了口气,能够将旗人招入军工作坊务工,不异于给旗人不准从事其它行业这条规定撕了条口子,日后推行八旗制度革新可就有了借口。 至于旗务整顿,如何着手,他还未有具体的考虑,微微沉吟,他便道:“回皇阿玛,具体如何整顿,儿臣尚未有全盘的考虑,最近,儿臣一直利用闲暇时间在京城微服私访,但主要针对的是底层旗人,旗人生计的问题既已定了下来,儿臣再暗访一番有权有势的旗人情况,再从容拟订整顿方案。” 听的这话,康熙点了点头,道:“为君者,确实应该不时的微服私访,以了解民生疾苦,如今的官员皆是报喜不报忧,不能完全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言。”说完,他颇感兴趣的问道:“你对底层旗人生活是如何看的?” “安于游惰,限于温饱。”胤祯直言不讳的说道。 康熙也没料到胤祯说的如此直接,不由微微一怔,沉吟片刻,才道:“详细说说。” 微微沉吟,胤祯才道:“京城底层旗人入关之初,分房分田,略有薄产,由于不善经营,几十亩田地早已经折腾干净,虽然朝廷禁止旗产交易,但他们在手头拮据之时,仍通过种种办法将田地出手,租借,典当,如今,大多数人家都是依靠家中子弟的兵饷度日。 由于天下太平,没有战事,驻京禁旅兵丁员额有限,为防旗人断了生计来源,聚众滋事,各旗官吏便将兵丁名额进行平摊,基本上是一户一名额。 马甲因为要养马匹,实际收入跟步甲差不多,一年也就二十石粮食和二十两银子,供养一家老小七、八口,由于居住在内城,他们每年还要雇请大车领粗米、舂米、买水,这些花费虽然不大,经年累月却也不是小数目,原本还要雇请人挑粪,有了公厕之后,这笔钱倒是剩下了。 这种情形下,旗人所得钱粮已经只够解决温饱,习练骑射已是奢谈,况且骑射再精,亦无批甲的名额,时日一长,自然也就懈怠了,成日里无所事事,也就安于游惰了。 但也有极少数旗人做鞋或雕刻等营生,妇女则是刺绣或做纸花等,籍此稍获赢余,弥补家计,不过,都是偷偷摸摸,百般掩藏。 儿臣在内城偏街窄巷中游走,曾听到一首儿谣,‘今晚月儿怎幺那幺高,骑白马,跨腰刀。腰刀快,剁白菜,白菜老,剁皮袄,皮袄厚,剁羊肉,羊肉肥,剁毛贼,光着脚丫上八旗,没马褂干着急,当了裤子买炕席,豆汁饭就萝卜皮儿,看你着急不着急。’” 听到豆汁饭就萝卜皮,康熙不由微微有些动容,朝廷花了诺大的物力财力‘恩养’旗人,底层的旗人生活居然仍是如此清贫,他不由喃喃的道:“何至于如此?即便京城物价贵,一年二十石米、二十两银子也足够解决七、八口之家的温饱了。” 胤祯生怕康熙动怒,连忙回道:“皇阿玛,这些年,旗人已经养成了处处高人一等的风气,即便家里在穷,一身好行头,那是必不可少的,出门在外,必然衣着光鲜,该有场面,也是绝不能少的,生怕被民人看不起,丢了旗人的脸面,这既是虚荣心做怪,也是出于维护旗人的尊严,儿臣委实不知该如何评说。” 经胤祯这一说,康熙的心情也为之好转起来,旗人确实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谁能想到大街上衣着光鲜,论及吃喝玩乐,口若悬河的他们回到家里会是如此光景?不纠正这股风气,再多的钱,也经不起他们折腾。 想到这里,他沉声说道:“整顿旗务,必须彻底扭转他们爱虚荣、好攀比的习气,否则,他们有了钱,会更加助长这种不良习气,旗人的尊严不是靠摆阔气挣来的,而是通过在战场厮杀,通过无数次的胜利竖立起来的。” “皇阿玛能否下道谕旨,训诫旗人。”胤祯连忙顺口说道。 康熙瞅了他一眼,暗笑老十四这算盘打的精,整顿旗务还不忘把朕顶在前面,不过,这事确实该大力支持,当下,他便颌首道:“整顿旗务的具体方案出来之后,朕给你圣旨,只管放手施为,无须顾忌。” “儿臣谢皇阿玛体恤。”胤祯忙躬身道,起身后,又是微笑道:“旗人进了作坊务工,挣得都是血汗钱,想来不会再如此摆阔。” “但愿如此。”康熙微微点了点头,沉吟着道:“旗人好虚荣,让他们入作坊务工,恐会有抵触现象,此事只能诱之以利,晓之以理,你与各旗旗主,王公勋贵详细商议一番,以自愿为主,切不可强迫,以免另生事端。” “儿臣尊旨。”胤祯忙躬身说道,心里却是不以为意,旗人固然好面子,但岂能受得住银子的**,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还担心他们不干? “听闻嵩祝今日早朝祈求还乡养老,是否需要朕允准?”康熙却是突然问道。 胤祯听的一楞,康熙这是试探?还是想刻意维护他的威信?嵩祝可是康熙一手擢拔,而且跟着他出征过噶尔丹的得力大臣,再说,嵩祝退了之后,康熙又会擢拔谁?总不会是提拔他十四党的人。 胤祯瞬间便有了决断,忙躬身回道:“儿臣谢皇阿玛体恤,嵩祝熟悉军务,又久在地方任职,了解各地军事民情,实乃难得干才,如今尚不到六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岂能让他还乡?儿臣身为储君,若这点气度和自信都没有,岂不贻笑大方?儿臣恳请皇阿玛成全。” 康熙微微颌首道:“旗务整顿、八旗制度革新必然反对者众,朕担心朝中一众老臣食髓知味,你既如此自信,朕便依你。”说完,他略显疲倦的说道:“跪安吧。” “儿臣谢皇阿玛体恤,儿臣告退。”胤祯忙躬身说道。 * 回到毓庆宫,胤祯仍是欣喜不已,终于给八旗制度撕开了条口子,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这条口子慢慢的撕大,在殿里踱了几圈,他才叫来包福全,吩咐道:“谴人去通知胤禟过来,另外谴人通知京城一等公以上的王公勋贵明日参加早朝。” (未完待续) 第525章 宗藩关系 待包福全躬身领命退下,胤祯又在殿内缓缓踱了起来,之所以叫老九胤禟前来,他是想把天津的军工作坊这一块暂时交给老九打理,旗人入作坊务工不是件小事,这些个旗人个个都是大爷,七弯八拐都能跟一众王公勋贵拉上关系,没个得力的人坐镇,根本镇不住他们。 再则,跟八爷党关系亲密的王公勋贵不少,由老九前往天津坐镇,不仅可以省却很多麻烦,而且也易于获的大多数王公勋的大力支持,这事关系甚大,他可不想出任何纰漏。 包福全很快就去而复返,进来躬身禀报道:“太子爷,上书房王掞、富宁安二位大人在外求见。” “请他们进来。”胤祯停住脚步,随口吩咐道,而后缓缓踱回书案边落坐。 王掞、富宁安二人来的极快,进来请安见礼后,富宁安便躬身道:“禀皇太子,大清皇家海军一众将领皆系青年俊杰,因战功而白身晋三、四品者比比皆是,实属罕见,今海军又征日大胜,年少高位,既不利于人才作养,亦恐遭物议,奴才恳请押后封赏。”说完,他便躬身呈上早已写好的奏章。 胤祯接过奏章,含笑道:“坐下谈。”说着翻开奏章略略看了看,而后抬头瞅了富宁安一眼,稍稍沉吟,才道:“富大人知道皇家海军现在的规模和初步的计划吗?” 不待富宁安开口,他就自顾接着道:“不算并入海军的水师,也不算仍在上海和天津的二万新兵,仅是现在海军征战的就有三万余人,如今海军才几个总兵和副将?五年之内,海军的规模就会在十万以上,这仅仅才是开始,近几年,海军还会源源不断的提拔大批将领。 远征欧洲在即,征日又系国战大胜,若不封赏,如何激励将士?远征欧洲四万里,不知有多少将士会葬身大海,埋骨异国他乡,朝廷岂能吝啬这点封赏? 我知道有不少官员嫉妒,但海军的封赏凭的是实打实的战功,有功不赏,何以彰显朝廷的公正?何以激励将士用命? 皇上早已有旨意,必须尽快封赏有功将士,富大人这份奏章,还是自己收回去吧。” 听的胤祯这番话,王掞、富宁安二人都是震惊不已,海军在五年内要扩到十万?那得要多少战舰?战舰维护、火器火药的消耗,再加上兵饷,一年的开支至少要上千万,朝廷如何养的起?难道象打日本一样,通过不断的战争获取赔款? 富宁安不敢多想,既然康熙已经下旨,他这份奏章除了得罪人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作用,听的胤祯让他收回,他赶紧的起身上前取回奏章,心里暗暗感激胤祯厚道。 见富宁安碰了个大钉子,王掞自然不想多事,朝廷是否有能力维持那么庞大的兵力,不关他的事,海军可是皇太子的心头肉,在这上面与皇太子较真,纯粹是自找苦头,不过,日本和亲一事,他仍是想一探究竟,这很可能暗示着大清对外政策有重大变化,指望胤祯主动解释,可能性不大。 沉吟了下,王掞便欠身道:“日本既已称臣纳贡,便是我大清藩属国,派遣公主和亲,无例可循,皇太子乃是我大清储君,如此和亲,众藩国必然趋之若骛,大清藩国众多,若都蜂拥效仿,该如何应对?微臣愚顿,还请皇太子指点。” “无例可循?难道事事皆有例可循?什么事不是从无到有?”胤祯连声反问道,稍稍停顿,又语气沉重的说道:“尔等都是饱学之士,不可一味的因循守旧,人云亦云,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要与时俱进,要勇于创新,敢于创新。 就以火器来说,最初的火器是什么样子?不是经过无数次的创新,改良,能有今日之威力?以律法而言,远有商鞅变法、王安石变法,近有张居正变法,我朝的‘摊丁入亩’也是变法,哪有一成不变之法?岂能事事尊循旧例? 而今海贸昌盛,各种新奇事务层出不穷,一味的因循守旧,固步自封,便会落后,落后便要挨打,日本为何称臣纳贡?愿赔巨款?本宫今日明白告诉你们,因为海军在江户一战就杀了他数万人,而自身仅仅伤亡二百余人。 如今大清的敌人不在周边,而是远在四万里之遥的欧洲,因为欧洲各国勇于革新,在不断的进步,大清如是不思进取,不知革新,不知与时俱进,不消数十年,日本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二百年前,谁敢想,谁会想到欧洲人会横跨四万里之遥来到我中华,看看京城的这些欧洲传教士,传教士能来,他们的军队同样也能来,西班牙的舰队不就很好的例子?西班牙能来,难道英国、法国、荷兰等国的舰队就不能来?” 王掞、富宁安都没想到,问一句日本和亲之事,胤祯却抓住无例可循,借题发挥,大加痛斥,二人都是人精,从这番话隐隐猜到胤祯又要开始革新了,听他的语气,似要进行大变法,两人都是颇为的担心,历来变法都没什么好结果,大清更是以少驭多,大变革自然也就更为艰难。 大清入主中原以来,一直就动荡不安,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太平,却又摊上这么一个喜欢革新的皇太子,两人都是暗暗长叹,看来又要穷折腾了。 胤祯稍稍停顿,呷了口茶,才接着道:“大清能派公主和亲,各藩国为什么不能派公主来大清和亲?堂堂宗主国,难道还不敢接受一众藩属国的和亲请求?来多少本宫都照单全收,诺大的紫禁城,难道还容不下几个藩国女子?不仅如此,本宫还有意着各藩国谴质来京,岁岁纳币,各藩和亲也要形成定例。” 王掞、富宁安不由暗暗心惊,大清众多的藩属国,实际上只是每年或者是隔年甚至隔上三、五年谴使朝贡,表示臣服,大清对各藩国的内政外交向不干涉,皇太子令各藩国和亲,押质,纳岁币,显然是准备实际有效的控制各藩国的内政,此举虽然能大大加强对各藩国的控制,但也极易遭到各藩国强烈反对,难道大清皇家海军准备对周边各藩国动武?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胤祯又是刚从小汤山行宫回来,难道康熙已经允准了?王掞、富宁安都拿捏不定,自然也不敢轻易表态。 胤祯也只是先吹吹风,借二人之口传出去看看朝中的反应,并不指望两人能够表态,说完之后,便淡淡的道:“跪安吧。” 待二人退出,胤祯也松懈下来,惬意的靠在椅背上,他放出这个风声,确实是有意改变大清目前的宗藩关系,大清虽然是宗主国,但对一众藩属国根本没有实质上的管理和控制,完全可以说是徒有虚名,各藩属国除了谴使朝贡,册表请封、名义上臣服之外,不受任何限制。 谴使朝贡就不用说了,那完全是赔钱赚吆喝,大清皇帝赏赐朝贡使者的钱物远远超过各藩国朝贡的那点东西,而且还特许朝贡使团在会同馆免税贸易,这种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自然是使各国趋之若骛,各藩国都是千方百计的来朝贡,特别是爱占便宜的朝鲜,每年除了贺冬至、贺正朔、贺圣节、纳岁币的四次固定朝贡使节外,各种不定期使节更是源源不断。 朝鲜每年纳岁币的情况,胤祯只知道之前是黄金一百两,白银一千两,但经多次减免之后,他就不清楚了,这点子银钱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相比起他们的使团贸易免税和回赐的钱物,大清完全是亏本,仅是名义上好听而已。 各藩国的册表请封也不过是表面文章,上表请封,鲜有不允准的,即便是如此,各藩国也并未及时的上表请封,小小的琉球连换了两任的国王,都未上表请封,别说责备,根本就无从知道。 胤祯此举,不仅是要改变这种松散的宗藩关系,这只是一个信号,大清从今年开始,要对各藩国步步紧逼,有针对性的,逼到他们一个个造反,好有出兵的借口,周边沿海各藩国,要让他们造反是亡国灭种,不造反,也亡国同化的下场。 不过,此举定然回遭到朝中一众满口‘仁义道德,怀柔远仁厚往薄来,王者不治夷狄’的朝臣大肆攻击,铁定会有场大辩论,得先给自己人通通风。 正自想着的出神,包福全在外躬身禀道:“太子爷,九爷到了。” 老九到了,胤祯忙起身迎了出去,一出殿,便见身形肥胖的胤禟大步而来,他不由含笑站在台阶上,见老十四迎了出来,胤禟急趋了几步,赶到前面抱拳半鞠道:“皇太子何须如此客气。” “九哥来了,我定然是要迎一迎的。”胤祯含笑说道,然后一伸手道,道:“咱们进屋叙话,九哥请。” (未完待续) 第526章 理关系 稍稍谦让,胤祯、胤禟两人便一前一后进了大殿,落座之后,胤祯便含笑道:“急着请九哥过来,是因皇阿玛已允准旗人进军工作坊以改善日益严重的旗人生计问题。” 皇阿玛准了?胤禟闻言一喜,老十四急召自己前来,难道是让自己负责天津的军工作坊?他登时精神一振,微笑道:“恭喜十四弟,十四弟如今可是深得圣眷,上一本准一本。” “此乃利国利民之举,皇阿玛自然不会横加阻挠。“胤祯谦逊了一句,便缓声说道:“旗人是大清的根本,全国人**增之时,旗人也不应该落后,必须得大力繁衍,而旗人生计窘迫却严重制约着人口的繁衍,旗人入作坊务工不仅是解决旗人的生计问题,也是旗人大力繁衍的机会,这关系到大清的万世基业。” 见胤祯的开场白说的如此慎重,胤禟立刻就收敛了笑容,神情肃然的听着,他心里很清楚,老十四这是在提醒他责任重大,不容轻忽,同时,这番话也是让他转告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这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别不知好歹。 顿了顿,见胤禟神情肃然,胤祯微点了点头,接着道:“这些年来,旗人被朝廷惯坏了,无时无刻不以大爷自居,吃着皇粮,便自觉处处高人一等,好面子,讲排场,虽说入作坊务工的工钱高,但也担心他们撂不开面子,放不下架子,而且又是到天津,担心他们不愿意离京。 皇阿玛又还刻意交代,不能强迫旗人,要对他们诱之以利,晓之以理,。我仔细考虑了下,诱之以利从下面三点着手,一则天津军工作坊修建新房舍提供给所有愿意去旗人居住,二则是月钱,二两银子已是相当于一个步甲的兵饷,最后,开通京城到天津的马车客运,乘马车到天津,二天时间就可到。 晓之以理,我就不赘言了,就是前面说的那些,为朝廷,为八旗子弟,另外,再加上一条,海军和禁卫新军扩招,优先考虑军工作坊的工人和家属。” 听到最后一条,胤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有最后一条,就足够京城旗人趋之若骛了,现在天气热了,护城河四处都是学习游泳的半大小子,这可不都是冲着海军去的。” 胤祯微微笑了笑,才道:“倒不纯粹是逼迫他们,军工作坊所产的军械及后勤装备的质量好坏直接关系到战争的胜负和八旗子弟的生命安全,不愿意进军工作坊的旗人可谓是既不爱国也不爱自家的子弟兵,这样的人如何能招进军队?” 听的这背后竟然是这么个道理,胤禟不由点了点头,道:“十四弟放心,旗人是大清的根本,大清也是旗人的依靠,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他们都清楚,此事无须担心。” 胤祯微微颌首道:“旗人进入军工作坊,首先要跟汉人工匠学习,这有个过程,要让他们放下架子,虚心请教,用心钻研,不要只学得皮毛。再有,旗人进驻天津军工作坊,必然是分批进入,各旗的名额分派,先期的住宿安排、工种分配等事宜都需要安排,这些个旗人都是大爷,随便一个七弯八拐都能与朝中的王公勋贵攀上关系,一般官员根本无法应付,必须要有得力的人坐镇天津。 这事,暂时得借助九哥虎威,天津日后肯定是北方第一大港,其繁华不会下于京城,九哥借此机会也要多加研究,另外,赴俄罗斯商队的事宜可安排好了?此事也不容耽搁。” 随着天津开发,移民澳洲由天津出海,天津如今可谓是日新月异,能够到天津去呆一段时间,那可是美差,胤禟岂肯放弃这个机会,当下就一口回道:“十四弟放心,赴俄罗斯商队的事宜,我这两日就能敲定下来,误不了天津的事情。” “那就好。”胤祯轻叹了口气,道:“我如今还是处处缺乏得力人手,天津的事务,九哥要尽快让它走上轨道,不宜在天津久留,西北如今才是重点。”顿了顿,他才叮嘱道:“旗人的住房可以暂时先租借,要让旗人尽快进入作坊,不仅要学,还要多练习,这都需要时间,首批旗人要尽量安排周到,要让他们能够起到宣传的作用。再有,天津的施世纶,爱民如子,清廉有加,却是个死要钱的主,不要与他闹生分了。” 听的胤祯絮絮叨叨,胤禟不由微笑道:“十四弟放心,九哥明白,旗人入军工作坊事关重大,天津也是堪比上海更重要的地方,一切都要从长远着手,顾全大局。” “呵呵,九哥既然清楚,我就不赘言了。”胤祯轻笑着道:“明日早朝,我便要当众宣布此事,九哥你们今日最好抽出时间与熟悉的王公勋贵沟通一下。” “此事是须谨慎。”胤禟点头道:“我这就去找八哥。” 胤祯起身相送,边走边道:“跟八哥说一下,着理藩院将我们与朝鲜建立宗藩的情况和这些年的变化情况总结一下报上来。” 听胤祯突然提及与朝鲜的宗藩关系,胤禟眼珠子一转,放缓了脚步,试探着道:“十四弟这是打算让朝鲜也谴公主和亲?” “九哥不会是对日本的公主感兴趣吧?”胤祯微微笑道:“日本使团来京,你挑两个过去。” “哪那成呐?”胤禟不好意思的笑道:“把他们藩主的姬赏两个,九哥就心满意足了。” “这没问题。”胤祯含笑道,而后话题一转道:“我们大清与朝鲜的宗藩关系建立的最早,往来也最频繁,现今的关系也最好,我想借鉴一下,随着海军的强盛,海航的发展,咱们大清与其他藩国的关系该好好的理一理了。” “确实该理一理。”胤禟心情大好,顺口便道:“咱们除了得个虚名,根本就没有任何实惠,朝鲜还岁岁纳币,那些个藩国就知道谴使来贸易。” 胤祯微微叹道:“朝鲜那些个岁币,还不够招待他们吃喝的,他们一年来多少拔使节团,还是日本好,一称臣就送了七千万两。” (未完待续) 第527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听的胤祯这话,胤禟含笑道:“日本盛产金银,这一点,朝鲜可是没法比,大清一众属国,没有哪个能跟日本相提并论。” “那倒不一定。”胤祯亦是放缓了脚步,慢慢的踱着,随口说道:“南洋各国,虽不盛产金银,却是各有特产,缅甸的玉石,特别是翡翠相当有名,而且产量也大,真腊的紫檀木,柚木产量也很大,南掌、暹罗、安南则盛产稻米,咱们可不能捧着金饭碗讨饭。” 老十四这是要南洋各国岁岁纳币?还是准备让海军去南洋各国打一打?胤禟心里疑惑,嘴上却附和着道:“十四弟这话极是,这些年来,咱们可不就是捧着金饭碗讨饭,而今海军强盛,咱们应该各国驻军,我去告诉八哥,将南洋各藩国的资料好好整理一份出来,以供十四弟策划。”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道:“确实该仔细摸摸他们的家底了,您让八哥他们将资料收集的扎实一点。” “行,我马上就去。”胤禟说着抱拳半鞠道:“十四弟请留步。” * 俗话说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 大清的皇帝都就跟做贼似的,四更天就得起床,四更在丑时,也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也是鸡鸣狗盗之辈最佳的活动时间,所以叫四更贼,也称为“狗盗”之时。 胤祯自住进毓庆宫后,便不敢懈怠,每日里都按照康熙年青时的作息时间,在三点起床,而他的四个儿子比他还要略微早点,三点就的赶到他窗外给他请安,而后就去阿哥所读书。 对这种作息时间,胤祯可谓是恨透了,但现阶段却是不敢革新,做皇太子就敢偷懒,群臣,特别是那些都察院的言官那还不蜂拥而上,口水就得把他淹死,康熙也会严加训斥,没法子,忍,必须得忍。 次日一早,三点正,包福全准时在门外高声唤道:“请太子爷起床。”紧接着就跟唱戏似的抑扬顿挫的高声道:“黎明即起,万机待理,子孙永志,事必恭亲。” 迷迷糊糊的被吵醒之后,胤祯便一骨碌坐起身来,他身旁的张梦娇也被惊醒过来,也赶紧的起身,胤祯知她不习惯,微微摇了摇头道:“你不用起来了,多睡会吧,让丫鬟们侍侯。” “臣妾可不敢。”张梦娇庸懒的说道,一边给胤祯张罗衣物,一边接着说道:“臣妾若是坏了规矩,又要惹丫鬟们笑话了。” 胤祯笑了笑,却不再言语,宫里规矩大如天,一言一行都的合乎礼仪规范,张梦娇又是汉人出身,平日里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能做的只是多宠爱她一点。 “太子爷,臣妾听说,等您做了皇帝,臣妾就不能陪您一晚了?”张梦娇好奇的问道。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这年头的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现在只是皇太子,还能跟老婆睡一宿,等做了皇帝,那就得一个人独睡了,略微沉吟,他才道:“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句话听说过吗?” “恩。”张梦娇轻恩了一声,不解的道:“跟这有什么关系?” “说的就是这事。”胤祯轻笑道:“皇宫里规矩多,为了预防皇帝专宠和体恤皇帝的龙体,皇帝临幸妃子时,都有一群太监在外听房,到了时间,也就二个时辰,他们就会在外高喊,‘是时候拉。”若是连喊几声,见皇帝还不愿意放人,太监们就敢进屋背了妃子就走。” 一听行**,还有人在外听房,张梦娇不由羞的满脸红晕,扭捏的问道:“毓庆宫有没有人听房?咱们的声音那么大,岂不都让他们听去了?” “什么咱们的声音,就你的声音大。”胤祯调侃她道。 张梦娇轻擂了他几拳,娇羞的道:“还不都是你弄的,不准说。” “呵呵,放心,我也不喜欢有人听房,早废了这规矩。”胤祯轻笑道:“不过,我喜欢听你婉转沉醉的声音。” “作死。”张梦娇轻拧了他一把。 听到屋里有了动静,早就端着一应洗漱用具侍侯在门外的一众丫鬟在秋分、香巧两个贴身丫鬟的带领下开门进来,亮灯之后,一众人便七手八脚的围着胤祯忙活。 待收拾利索,已过了小半个时辰,胤祯便精神抖擞的开始按步就班的进行一天的流程,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至于他的母妃德妃和康熙的一众妃子,却是循皇子例,不须日日请安。接下来,便是早读,早读内容是前朝历代皇帝的《圣训》和《实录》,当然也包括康熙的。 胤祯起的早,围着他转的大臣自然也不敢晚起,特别是上书房大臣,他们起的也不比胤祯晚,当值上书房大臣在五更天(五点)就的进宫以备皇帝传询,因为御门听政的时间一般在辰初刻(早7时),他们得提前赶进宫,将各部各地送来的奏折先写节略并附上处理意见,以供皇帝参考,康熙病重,不理朝政,自然就是供监国太子胤祯参考了。 对于重要的事情或者是大事,必须挑出来原件奏进,而且得自己先打好腹稿,以免被询问意见,另一重任便是接见官员,听取各地进京述职的官员的政绩汇报,从中挑出优异者,引见给皇上,不过,这事胤祯是不敢代劳的,宁愿搁置,也不愿意康熙多心。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的琐事,并且不时还的出差,外人看来上书房大臣尊荣无比,其实一个个都是有苦说不出,劳累也就罢了,日日常伴君侧,看着风光,实际上都是在刀尖上跳舞,而且还的天天跳,这也是大清的上书房大臣少有善终的原因。 这日轮值的上书房大臣是富宁安和张鹏翮二人,两人准点进入值房,各自便开始忙碌,翻捡奏折,看有无重要之事,粗粗扫了一遍,见无大事,两人便坐下开始准备撰写节略,富宁安这时却轻咳了一声,见张鹏翮望过来,他便道:“昨日觐见皇太子,提及令各藩国押质,纳岁币一事,运青可知具体详情?” 各藩国押质,纳岁币?张鹏翮暗自一惊,怎得未听太子提及过?这是太子一时心血**,还是仅只是放出风声,试探朝中反应?略一沉吟,他便道:“令各藩国押质,纳岁币,这可是国之大事,太子岂敢独自做主?” 富宁安听的眉头微微一皱,他也怀疑这事已经得到康熙的首肯,皇太子监国以来处处谨慎,不会如此独断专行,张鹏翮是十四党的领军人物,原是指望能从他这里探听虚实,岂知这家伙竟是滴水不漏。 微一沉吟,富宁安仍是不甘的道:“朝鲜的岁币这些年都是不断减免,宗藩关系亦是大为改善,何以会风云突变?” “此一时,彼一时。”张鹏翮不知底细,自然不愿多谈。简单含糊的回了一句,便埋头撰写节略。 见这情形,富宁安只得悻悻的闭上嘴,取过一本奏折翻看起来,屋里登时一片安静。 半晌之后,一名太监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在门口恭谨的躬身道:“禀二位中堂大人,皇太子叫进。” 张鹏翮头也不抬的道:“知道了。”说着,便搁笔起身,整理冠袍朝珠,检查有无失仪的地方,而后才迈步出门。 两人赶到毓庆宫外,才见另外几位上书房大臣都已在门口候着,张鹏翮不由微觉诧异,难道有重大事情商议?此时也无暇多想,与几人见礼之后,便鱼贯而入,心里却是一个劲的纳闷,难道是商议宗藩之事?不应该不给自己打声招呼的? 萧永藻、马齐、张鹏翮、嵩祝、王掞、富宁安六人进了毓庆宫,便齐齐给胤祯请安见礼,胤祯含笑伸手让座,待几人落座,他才缓缓说道:“昨日陛见,皇上已经允准旗人进入天津军工作坊务工,以解决旗人生计日益艰难的问题。” 听的这话,几位上书房大臣都是一楞,旗人进作坊务工?这可是打破了旗人不准从事其它行业的规定,难道皇太子准备进行八旗制度革新? 王掞、富宁安两人都是恍然大悟,难怪皇太子昨日大说变法,原来他竟然是要革新八旗制度,连大清最根本的八旗制度他都敢革新,日后,还有什么他不敢革新的? 张鹏翮却是暗暗心惊,旗人是大清的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旗人养尊处优惯了,进作坊能吃得了那份苦?这事一旦弄砸了,可没有回头的余地,旗人生计本就是一条死胡同,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十四爷如今处境未稳,羽翼未丰,何以要去趟这趟浑水? 萧永藻、马齐却是昨天就得知了这一消息,并不如何惊讶,嵩祝略微沉吟,却是忍不住问道:“奴才愚顿,不知天津军工作坊是沿袭上海的模式,还是……?” 胤祯瞥了他一眼,缓声说道:“本宫如今已是太子,家即是国,国即是家,岂能再置私产?上海、天津的军工作坊都一体归入工部名下。” 萧永藻、马齐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是暗道,看来这工部尚书是马上要换人了,不是十四党的人,谁做这工部尚书都会灰溜溜的自动请辞,太子这手厉害,让康熙心甘情愿的将工部尚书拱手相让,再加上户部,六部已去其二了。 听的胤祯将上海、天津的军工作坊都上缴给朝廷,王掞、富宁安、嵩祝都不由暗松了口气,他们仨都是康熙阵营的,若是天津的军工作坊仍沿袭上海的模式,那旗人的心可都尽偏向皇太子了,康熙即便是完全康复,要想挽回人心,亦无可能,如今天下太平,旗人有几个不看重银子的?况且旗人的生计本就艰难。 张鹏翮却是暗叹,十四爷这份胸襟,一众皇子还真是无人能及,这些年辛苦挣下的这份家业,竟然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送得干干净净,这回可是真的破家为国了。 见几人都默不作声,胤祯沉声道:“这些年天下太平,驻京禁旅是兵有定额,饷有定数,旗人生计日艰,一家七、八口,仅靠一人之兵饷供养,已经严重遏制了旗人的繁衍发展,也必然要拖累朝廷财政,国家一年之岁入,扣去八旗绿营的饷银和马乾银,扣去朝廷官员的俸禄,还剩几何? 旦与灾荒饥谨之年,何以赈济?若遇大的战事,急切间从何处去凑措军饷?别都盯着日本的那七千万两赔款,那是移民澳洲、发展海军、禁卫新军,建设天津、噶罗巴的钱,那点子银子远远不够。” 几人都被胤祯这语气吓了一跳,七千万两白银,大清两年的岁入总和,在皇太子嘴里竟然是‘那点银子’,转念一想,也确实不够,澳洲移民就要五千万两,海军更是个无底洞,天津要开发,噶罗巴成了南洋首府,也要大力开发,剩下的二千万银子,也确实不经花。 顿了一顿,胤祯接着道:“旗人进军工作坊务工,既能解决旗人的生计问题,也能大力促进军工作坊的发展,更可省却朝廷的后顾之忧,这是利国利民之善举,今日早朝,本宫召集在京的所有的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公布此事,各位都是德高望重之辈,在各旗有很大的话语权,希望诸位能以国事为重。” 张鹏翮立即毫不迟疑的道:“天下太平之后,旗人生计便成为顽症,朝廷费尽财力物力也仅只能延缓的一时,皇上为此亦愁闷不堪,亦曾提出‘沿边驻防’却是收效甚微,此举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旗人生计问题,微臣等自然竭心尽力以支持。” 王掞微一犹豫,便沉吟着道:“此举固然是利国利民,不过,也有不妥之处,微臣窃以为暂缓公布为宜。一则,旗人地位不同于民人,入作坊为工匠,会骤然抬高工匠地位,容易引起混乱。二则,旗人入军工作坊,自然是要发工钱的,工钱何来?仍是朝廷支出。 目前,海军、禁卫新军扩展,军械之类需求大,过得三、五年,或者是十年、八年,海军、禁卫新军不扩展,甚至是裁撤,军工作坊的旗人生计又如何解决?此举无异于将旗人生计转嫁、强加于朝廷。” (未完待续) 第528章 不卖帐 听的这话,众人皆是大有同感,如今是推行海外分封,海军急需扩展,过得十数年,海外分封稳定下来,那必然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届时,军工作坊的旗人又如何安排? 富宁安紧接着道:“王大人眼光长远,虑事深远,奴才亦深以为然,海军扩建,禁卫新军扩招,军工作坊又是如此规模,朝廷现有之财力,如何能常年维持?” 这话可是有欠思量,海军这几年根本就没花朝廷一个大子儿,嵩祝微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旗人之所以能养尊处优,尊荣体面,乃是有功于社稷,我大清历来厚待功臣,岂能将旗人与低贱的工匠等同视之?如此,朝廷脸面何在?旗人亦是颜面扫地!再说,旗人务工,必然荒废骑射,这不合祖制,一旦有战事,兵从何来?” 胤祯冷冷的扫了几人一眼,心里却是暗忖,不知是因为事前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在此借机讦难,还是他们本身就坚决反对此事?若用康熙来压他们,倒是让人小瞧了去,也担心他们有抵触情绪,暗中扇煽风点火,最好还是打消他们的顾虑。 微一沉吟,胤祯便侃侃说道:“旗人入军工作坊务工,不侵害士绅利益,不与农民争利,于商人更有是有利无害,何来混乱?即便有人乘机挑拨,也难成气候。 海军从创建到现在,不仅没花一文国帑,反而还给朝廷赚了七千万两白银、增加了南洋、澳洲三省之地,并且还负担了沿海广东、福建等几个水师数万人的兵饷开支,这几年朝廷的岁入逐年增加,国库的库银子亦是稳步上涨,本宫真不知道你们的担心从何而来? 海军、禁卫新军的扩招,军工作坊的开支,仍将循例,不会从朝廷正项里支出,这一点,诸位无须杞人忧天。 至于说旗人务工,荒废骑射,纯属不明下情。一则,军工作坊不可能安置数十万人,本宫目前只能尽力保证一户能有一个子弟入作坊,以缓解旗人生计,其余子弟并不受影响。二则,习练骑射开支不菲,旗人眼下生计艰难,根本没多余钱财习练骑射,解决旗人生计,不是荒废骑射,反而能够保证、促进旗人习练骑射。” 说到这里,胤祯微微一顿,呷了口茶,又望了几人一眼,才继续说道:“旗人之所以安于游堕,崇尚奢糜,竞相攀比,不思进取,其根源,便在于自觉高人一等。 不错,大清的江山是旗人打下来的,旗人应安享荣华,可诸位想过没有?随着天下太平,旗人的数量正在迅速增长,现今已高达百二十万之众,数十年后,朝廷能够供养数百万,甚至是上千万不劳而获的旗人? 另外,你们也应该便服到京城的偏街窄巷去微服私访一下,看看你们口中养尊处优,尊荣体面的旗人的真实生活,别只看大街上衣着光鲜,时时端着个架子,穷讲究,瞎摆谱的旗人。 本宫最近转的地方不少,见到不少平日想象不到的事情,旗人有干私活的,有做喇嘛的,有自卖为奴的,有私下迁到外城的,还有靠民人接济的,吃的东西更丰富,腌白菜帮子、盐拌小葱,酸豆汁、萝卜皮,菜叶子粥,杂粮窝头。 本宫微服私访,听到过一句最心酸的话,‘旗兵的全部家当,就是打仗用的家伙和浑身的疙瘩肉!’,我不知道你们听了这句话,是何想法?旗人有功于社稷,也是八旗兵丁的兵源,你们是不是该多关注一下,多了解一下他们的真实生活?别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痛!” 听到这番话,嵩祝不觉微微脸红,却是兀自分辨道:“旗人再穷,一家也有十多石米粮和二十两银子,何至窘迫到如此地步?” “没调查就没发言权,自个下去看看,去看看是不是本宫在信口开河,故意夸大事实?”胤祯瞥了他一眼,而后看向王掞,稍稍调整了下语气,道:“你能考虑到军工作坊的长远发展,也算有心,不过,本宫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军械不仅可以装备自身部队,还可以贩卖,贩卖军火的利润很高,足以维持军工作坊的发展。 只要我们的军械一直处于领先地位,就不愁没有市场,欧洲、美洲这些年战乱不断,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军械根本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见胤祯张口就将几人的担忧逐一解说,驳斥,几位上书房大臣不由皆是无语,心里却是颇不以为然,胤祯对此事琢磨良久,他们却是仓促之间,加以反驳,处于下风亦是情理之中。 见三人默然不语,胤祯暗骂了句,不知好歹!略一沉吟,便沉声道:“解决旗人生计,适度放开对旗人的限制,不仅涉及到八旗制度,亦事关朝廷百年国运,诸位所虑,本宫与皇上皆已细细探讨过,皇上深思熟之后,方才允准,诸位是自认才干学识,远胜于皇上?还是质疑皇上的眼光见识?” 嵩祝、王掞、富宁安几人不过是不满胤祯事事独断专行,不与他们互通声气,借此讦难于他,听的胤祯将康熙搬了出来,而且乱扣帽子,哪里还坐不住,赶紧的都跪下来,马齐衔首说道:“皇上雄才伟略,高屋建瓴,圣虑深远,奴才等与之相较,无异于皓月之明挥与萤火之微光,岂能妄自质疑?皇上既已允准,奴才等自必竭心尽力促成此事。”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希望各位心口如一,先退下吧。” 待六人依次退出,胤祯略微松懈的往后靠了靠,萧永藻、马齐两人一直不言声,看来八哥已经打了招呼,有了这个铺垫,再加上宗室子弟在海军的人数不少,旗人入军工作坊的不会有多大的阻力,但康熙不下旨,肯定会有王公大臣不卖帐。 而更让他担心的是以后的朝局,在明知康熙已经允准的情况下,嵩祝、王掞、富宁安三人还敢如此不依不饶,想来是清楚康熙的康复情况,一俟康熙完全康复,会是什么情形?他与康熙如何相处?康熙会不会扶持其他兄弟来制衡他?康熙若是要制衡他,会扶持谁?老三还是老八?可能扶持八哥的机会还大一点,可不能出现这种局面,好不容易才将老八他们拉拢过来,必须得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可如何才能避免呢? 胤祯皱着眉头默想着,或许以退为进是个好办法,若能找由头避出京师,自然就能免除与康熙的冲突,可康熙会让他出京吗? 包福全这时躬身进来提醒道:“太子爷,该准备上朝了。” 胤祯点了点头,起身让太监宫女整理冠服佩饰,而后才迈出殿门,在众人的镞拥下前稳步向乾清门而去。 乾清门前面的广场上,一大片翎顶辉煌的大臣整齐的肃立着,静静的等候在胤祯的到来,皇太子要革新八旗制度,打破旗人不得从业的规矩,让旗人进军工作坊务工的消息早就已经暗暗传开,一众王公勋贵对此却是褒贬不一。 由于各旗之间极少往来,一众旗主,王公勋贵不论是支持还是反对,都是心里无底,都等着在早朝观望风色。 上朝后,胤祯首先处理常务,按着顺序逐一点名着六部九卿主官到东阶进行日常汇报,因为他是每日都听政,若无重大事情,例行汇报还是很快的,半个时辰左右,日常汇报便告结束。 料理完日常事务,胤祯站起身徐徐踱到御路石前端,扫了阶下一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一眼,却没有急于开口,包福全见状,立即命小太监将矮杌子搬上前来。 阶下一众官员见此情形,也立即打起了精神,胤祯并未立即就坐,眼睛掠过一众官员,望向后面的宫墙,沉吟半晌,他才扬声道:“大清自入关以来,不过七十余年,而且多经战乱,天下太平不过二十余载,可旗人已由初入关的三十余万,爆增到如今的一百二十余万,足足涨了四倍,再过二十年,五十年将会是何等光景,诸臣工想过没有? 随着生齿日繁,京师旗人生计日渐艰难,已导致数次**,朝廷亦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然而,却是收效甚微,旗人生计,已经成为朝廷的一块心病,长期悬而不决,必然祸遗子孙后代,甚至是拖跨我大清,皇上对此亦是忧心不已。 为解决这一难题,皇上欲适度放开对旗人控制,允许旗人进入工部的军工作坊务工,以彻底解决旗人生计问题。诸位臣工对此可有异议?” 话一落音,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便出列躬身说道:“启奏皇太子,帐不能如此算,如今旗人虽有百二十万,但这其中有一部分却是收编的,如巴尔虎、达斡尔、费雅喀、索伦、鄂伦春、锡伯等族,实际人口涨得没如此快。” (未完待续) 第529章 驾驭朝会 胤祯瞥了他一眼,这布穆巴既是铁帽子郡王,也是正.红.旗的旗主,历来跟老八他们走得近,今日怎会头一个跳出来,而且直指他言语有误,是他不赞成,还是八哥另有他意?这不存在未通知到的情况,想到这里,他不由瞥了胤禩一眼。 八阿哥胤禩却是低着头,心里暗自骂娘,布穆巴这头倔驴,不是说好了,就是反对,也只能让旗下的人去反对,旗主不要表态,这下倒好,第一个就赤膊上阵了,要卖弄你也选个地方! 见胤禩低着头,胤祯又看向布穆巴,沉声说道:“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对东北情况了解的倒是很详细,巴尔虎、达斡尔、费雅喀、索伦、鄂伦春、锡伯等族,各部族有多少人?一共有多少人?,再有,一百二十万的人口基数,二十年能否翻一翻?” 这事我哪里清楚?这不是成心刁难嘛,略微沉吟,布穆巴才梗着脖子道:“回皇太子,奴才不清楚,不敢信口开河。” 听的布穆巴暗暗嘲讽他信口开河,胤祯心里一沉,看样子,今儿这事怕是有点玄,他不由暗自警惕,缓缓坐了下来。 简亲王雅尔江阿这时却是站出列道:“这些年,京师物价逐年上涨,旗人生计是一年不如一年,旗人入军工作坊,既能妥善解决生计,又能逐步掌控火器制造,实乃两全其美之事,奴才及镶.蓝.旗大力支持。” 见雅尔江阿大力支持,胤祯心头一亮,何不先试探各旗旗主的意见?旗主若是支持,他下面的王公勋贵即便是反对,也要好好掂量掂量,这样一来,至少更容易判断形势。 大清八旗,分为上三旗,下五旗,上三旗正.黄,镶.黄,正.白,都是皇帝亲领,这旗主自然就是康熙了,有旗主的唯有下五旗,现有雅尔江阿的镶.蓝.旗支持,再有两旗支持,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这里,胤祯瞟了显谨亲王衍潢一眼,直接点名道:“衍潢,你们镶.白.旗对此事是什么意见?” 一见胤祯直接点名询问各旗主,八阿哥胤禩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由暗暗佩服,老十四如今是越来越厉害了,这招擒贼先擒王,用在这里,可谓是再好不过,康熙都同意了,这些个旗主敢不同意?旗主一同意,下面的王公勋贵就算有意见,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除非是群起而攻。 显谨亲王衍潢是海军北洋舰队总兵衍德的兄弟,因着这层关系,他与胤祯走的稍近,他也未料到胤祯会直接征询他的意见,他本人对旗人入作坊是反对的,但却又不便出言反对,况且此事康熙也是同意了的,出列之后,微一犹豫,他便躬身道:“回皇太子,旗人生计日艰确实是事实,但旗人入军工作坊为工匠,亦有损旗人身份,不过,既然皇上和皇太子有意为旗人生计寻找一条出路,奴才和镶.白.旗自当极力支持。” 这是个小滑头,胤祯听的暗笑,但其既然表态支持,他也不愿意节外生枝,当下,便看向庄亲王博果铎,沉声道:“博果铎,你们镶.红.旗是何意见?” 庄亲王博果铎没有子嗣,平日里与一众宗室亲贵关系十分密切,与胤祯的关系也不错,‘澹泊居’就是他的产业,因此,各旗大多王公勋贵反对此举的情况,他是很清楚的,而且还谴人快马通传给了康熙,康熙当初允准他开‘澹泊居’便是要他及时收集、汇报各种情况。 旗人入作坊务工这事,康熙既然是允准了,对于此事的情况,他自然是要及时汇报的,见胤祯点到他头上,他立刻出列躬身道:“回皇太子,此乃利国利民之举,镶.红.旗自然是大力支持,不过,显谨亲王说的不错,此举确实有损旗人的身份,皇太子能否酌情考虑一二?奴才们回去,给旗下也好有个交代。” 见这两旗都明确表示大力支持,胤祯不由稍稍放心,不过,他两人都提到有损旗人身份一事,却是给旗下一众持反对意见的王公勋贵留下了借口,这事怕是会另生波折,这剩下的一旗若是含糊其词,一场大争论仍然是避免不了。 必须得先声夺人,震慑他们一下,让剩下的一旗有所顾忌,能拉拢四旗支持可就轻松多了,想到这里,他抬头望了一眼顺承郡王布穆巴,沉声问道:“布穆巴,你们正.红.旗可有意见?” 布穆巴没想到胤祯掉过头来,又再问他,不由微微一怔,老八胤禩亦是一楞,马上就反应过来,老十四这是准备拿正.红.旗杀鸡儆猴了,他不由暗暗着急,这头倔驴,可千万别上当。 微微一怔之后,布穆巴便朗声道:“旗人入军工作坊做工匠,既是皇上的意思,奴才岂敢有意见,不过,正.红.旗下的旗人是否愿意做工匠,奴才可不敢保证。” “哼。”胤祯轻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以后你可别怪本宫不一事同仁,正.红.旗的旗民也不要到本宫这里来哭诉,军工作坊是为大清皇家海军和禁卫新军生产火器弹药和一应后勤装备的,既是不愿意进军工作坊,大清皇家海军、禁卫新军也不需要这些不爱国不爱子弟兵的旗人,正.红.旗的海外分封看来也不需要大清皇家海军的保护。” 布穆巴一听就傻眼了,海军和禁卫新军不收人就算了,连海外分封也不受保护?那旗下一众王公勋贵还不得闹翻天? 阶下的一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登时都是一楞,合着不同意旗人进作坊,皇太子竟然还可以此为要挟?海军一直在源源不断的扩招,禁卫新军这架势看来也是走的海军的路子,日后定然是要大举扩招的,他们不担心旗人的生计,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禁卫新军可不比海军,康熙已经下旨,禁卫新军全部从八旗子弟中招收。海军不用说,皇太子是一言九鼎,禁卫新军,皇太子虽然不可能象掌控海军那样,但铁定是要皇太子出钱的,他说的话,就连康熙也得卖面子,要不就可能面临没米下锅的情形。 美洲的海外分封不受海军的保护,那还不是一盘菜,不用等到欧洲人来,自家人就能把你吃的渣都不剩,到时候,连告状都没门,而且没有海军支持,如何去美洲?难道放弃海外分封? 看皇太子这架势,可不是说着玩的,几位旗主,一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心里都不由一阵打鼓,八旗之间,特别是下五旗之间,历来就是明争暗斗,互相较劲,大家都穷,谁也没话说,可若是自己旗下的都是苦哈哈,而其他旗的旗人在海军在禁卫新军混的风声水起,那会是什么结果? 简亲王雅尔江阿,显谨亲王衍潢的两个旗,不就是出了两个总兵,旗人进海军都容易的多,海外分封也占足了优势,这还是眼前的,日后,这优势会越来越明显,总不能让自己的旗人不进海军和禁卫新军,天知道以后这海军和禁卫新军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难道等到这两军都成了气候再着急? 胤祯却是不理会众人怎么想,停顿片刻,便望向信郡王德昭,直接就点名问道:“德昭,你们正.蓝.旗有何异议?” 信郡王德昭一听,连忙闪身而出,躬身道:“回皇太子,奴才很赞同简亲王雅尔江阿所说,旗人进军工作坊务工,既利旗人,又利八旗子弟,更能减轻朝廷负担,还能纠正旗人安于游堕,崇尚奢糜之风,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奴才及正.蓝.旗自当不遗余力的支持。” 庄亲王博果铎亦是紧跟着道:“奴才糊涂,我大清没入关之前,旗人同样是耕地放牧,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这一入关,一个个倒变的身娇肉贵起来,纯属是猪插大葱装象,进入军工作坊务工,同样是吃皇粮,也不辱没了他们,反倒还可以让他们知道钱财来之不易,狠刹崇尚奢糜之风,实是一举数得。 奴才的镶.红.旗必定竭力支持,但凡不愿意进军工作坊的旗人,即是不忠不孝之徒,奴才坚决将他们驱除出旗籍。” 一见庄亲王博果铎抢先表了态,显谨亲王衍潢哪里敢落后,亦紧跟着道:“奴才的镶.白.旗岂敢落后于人,必定全旗上下一心,竭力支持旗人入作坊务工。” 一见形势急转直下,顺承郡王布穆巴是彻底的傻了眼,各旗都去了,就他的正.红.旗格外一条筋,那会是什么结果,且不说旗下的旗人和一众王公勋贵怎么看他,他首先想到的是康熙会如何看他? 犹豫了片刻,他才赶紧的跪下道:“奴才鼠目寸光,一叶障目,竟未想到进入军工作坊也同样是吃的皇粮,奴才的正.红.旗从奴才到下面旗人必定尽心尽力贯彻执行旗人入军工作坊务工一事,还恳请皇太子怜惜正.红.旗下之旗人生计艰难,给予一次机会。” 见有如此效果,胤祯不由暗乐,却是矜持的道:“八旗子民皆是大清之根本,本宫岂能弃正.红.旗于不顾?”说着,他扫了阶下众人一眼,朗声道:“大清入关七十余载,八旗子弟已经惯于安逸,安于享乐,丧失了人关之初的锐气,环顾四周,大清已再无对手,诸位是不是都以为到了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的地步? 今日本宫明确的告诉你们,永远不会有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的日子,咱们的北边,俄罗斯正在快速的强大,现在已经是横跨欧洲、亚洲的大国,他们对于的土地的渴求永远没有止境,不要以为签订了《尼布楚条约》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所谓的条约,当你国力强大时,那就是条约,当你国力衰弱时,那就是一张废纸,这是一个强权的时代,一切都要靠武力说话,没有强大的军队,大清就是一块肥肉,谁都可以来咬一口。 为什么北方这几十年很安静?那是因为俄罗斯正在欧洲与欧洲各国大打出手,待分出胜负,他们就会掉头直奔我大清而来,现在你们应该明白为什么要创建禁卫新军了? 除了俄罗斯,大清还有海上的强敌,就是欧洲的海上强国,英国、法国,而目前与我大清交战的荷兰和西班牙,在欧洲只能算是二流的国家,这就是为什么要不断扩建海军的原因。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居安思危,忘战必亡,都是老生常谈了,可纵观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历朝历代都在重蹈覆辙,大清也不例外,看看我们的八旗禁旅,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可还有一丝当年笑傲疆场的雄风?可还有当年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 鼎定中原才多少年?七十年!一支千锤百炼,纵横白山黑水间,让敌人闻风丧胆,望风而逃的赳赳雄师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一众大臣谁也不知道皇太子怎么好端端的又提起这茬来了,你要革八旗制度,要让旗人进军工作坊,不是都已经同意了?还罗嗦什么? 马齐却是眼皮一跳,暗道这位太子爷进步快,这是乘热打铁,为整顿旗务造势了。他不仅暗暗感叹,这位太子爷还真是没说得,这才多长时间,驾御朝会的手段就如此谙熟了,八旗的旗务就是一团乱麻,凡与旗务沾上边的,鲜有不争吵的,今儿朝会这情形,稍有失误,就会引发一场持续几日的大争议,却被他快刀斩乱麻,干净利落的定了下来。 果然,胤祯微微顿了一顿,又扬声道:“如今,不仅是八旗兵丁败落了,八旗旗务也是一团糟,必须大力进行整顿,诸位旗主,各旗统领先自行整顿,解决了旗人生计,本宫便要着手旗务整顿,别说本宫没有提前告知你们。” 包福全一直站在后面,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太子爷处理朝务的经验太少,上面又还有尊大神,朝中不卖太子帐的朝臣大有人在,这种大朝会,一个不好,便是难以收拾的局面。眼见太子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一个小太监却是在旁拉了拉他的后襟,回头一看,包福全不由一楞,竟然是康熙身旁的大总管太监李德全来了。 (未完待续) 第530章 顺水人情 李德全在这节骨眼上赶来何事?难道是传旨?可为何却又只站在门后并不声张?包福全不由一阵纳闷,他是毓庆宫的总管太监,自然是不敢擅自离位,万一胤祯要散朝,不见他人,可不是小事。但李德全前来,同样不是小事。 微一沉吟,包福全便不动声色的向前移动了几步,待胤祯话音一落,他便低头垂首,轻声的禀报道:“太子爷,李德全来了,在门后立着。” 听的李德全在门后,胤祯同样也是一楞,转念间,他便明白过来,康熙这是不放心,担心他压不住阵脚,特意谴李德全前来,想来,这李德全定然带有圣旨,想到这里,他心头不由微微一热,看来,康熙对解决旗人生计的问题,还是很上心的,只要康熙态度坚决,这事就好办多了。 不过,他现在已经全面掌控了局面,倒是无需再借助康熙的威信,再则,从李德全只是在门后观望,便可看出康熙显然是不愿意公开的,大张旗鼓的支持此事,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康熙这是把他当过河卒子用? 台上胤祯不爽,台下一众旗主,王公勋贵却是噤若寒蝉,胤祯最后这句话,有意将旗人生计和整顿旗务连在一起,那是明明白白的警告他们,旗人入军工作坊务工一事,胆敢阳奉阴违,整顿旗务时,就会拿谁开刀。 康熙下旨着皇太子整顿旗务和解决旗人生计的事情,他们都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太子除了策划了一出京师严打和建了几所宗学之外,就毫无动静,原本都认为太子是知难而退,闹了半晌,太子却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由皇太子主持旗务整顿,一众旗主和王公大臣心里都有些发怵,这位太子连八旗制度都敢动,天知道他会不会借此机会对旗务大举革新?看来,这旗人入作坊务工一事,还真不能怠慢。 胤祯扫了阶下众人一眼,见无人吭声,便站起身来,包福全连忙扬声道:“退朝。” 见胤祯从乾清门台阶上下来,李德全急忙迎了上去,恭敬利落的扎了一个千儿,道:“奴才李德全给皇太子请安。” 胤祯微微一笑,道:“李总管无须多礼,劳你一大早赶过来,辛苦了。” “皇太子这话,可是折杀老奴了。”李德全起身,陪着笑道。 “皇上可是有旨?”胤祯和煦的问道。 “回皇太子。”李德全躬身道:“皇上确实有旨,不过,却是给吏部左侍郎王项龄的,升王项龄为工部尚书。”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王项龄是《南山集》一案,他亲自出面捞出来,拉入十四党的,康熙此举不过是送了份顺水人情,上海、天津的军工作坊全部纳入工部,几万旗人进入军工作坊务工,每年的开支是笔惊人的数目,仅靠朝廷的正常岁入根本就无法支撑,这工部尚书不是他胤祯的人,根本就驾驭不了如此大的局面。 想到这里,胤祯不由暗叹了一声,他原本是想提拔他岳父——工部侍郎罗察为工部尚书的,没料到康熙却将王项龄提了起来,如此一来,他在吏部可就真没人了,康熙还真是好手段,送个顺水人情,都能送得出这等水平,不仅可以起到支持他的作用,还顺手压缩他的势力范围,这手段倒是真得好好学学。 见胤祯未做声,李德全躬身道:“皇太子若无别的吩咐,老奴这就赶去吏部宣旨。” “那就不耽搁李总管了。”胤祯微微颌首,转头又吩咐包福全道:“王大人为官清廉,马上着人给他送一千两银子,就当本宫贺他迁升之喜。” 李德全一听,自然知道这是皇太子变着法子给他送银子,人多眼杂,他也不敢道谢,一躬身道:“奴才告退。” 回到毓庆宫不久,便闻报八阿哥、九阿哥求见,胤祯知道两人定然是为顺承郡王布穆巴的事情,前来解释的,微微沉吟了下,仍是起身迎了出去,犯不着为这点小事给他们脸色看,甭说现在还只是太子,就是御极登基,借重他们的地方也多,得多多笼络才是。 迎出殿外,便见胤禩、胤禟二人连袂而来,胤祯前迎几步,在阶前站定,微笑着道:“八哥、九哥,今日可着实让我虚惊一场。” 一听胤祯这话,胤禩、胤禟都不由暗松一口气,老十四能当面抱怨,就说明这事他并不见怪,若是闭口不提,那反倒是麻烦了。 两人上前抱拳半鞠,见礼之后,胤禩才含笑道:“布穆巴这头倔驴,真是让我们颜面扫地,昨日说的好好的,即便有意见,也只能让旗下的人提议,旗主不能乱表态,事到临头,他却率先赤膊上阵,朝会上,八哥都没脸见您。” “那是个粗人,十四弟无须与他一般见识。”胤禟亦是轻笑道:“好在是有惊无险,否则,咱们都没脸来见十四弟。” “进屋再说。”胤祯含笑道,说着便伸手礼让。 三人进屋落座,胤禟才接着道:“十四弟今日这招擒贼先擒王,用的可谓是恰到好处,海军不保护海外分封领地,更是神来之笔,可算是抓住了各旗旗主的软肋,昨日,怎得不见您提及,要昨日有此一说,今日的情形定不会如此之惊险。” “昨日与您提及,海军、禁卫新军优先从进入军工作坊的旗人家属中选拔,本以为一众旗主和王公勋贵会有所顾忌,哪知道他们全然不顾旗下旗人的死活。”胤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我亦是被逼无奈,才情急生智,虽然情知在朝会上如此要挟,已是完全落了下乘,却也无可奈何,若是早能想到,何至如此狼狈?” “多亏了十四弟这份急智。”胤禟点头道:“这些个旗主,最怕的还是旗下的那些个王公勋贵不满,旗人倒是其次了。” 胤禩却是不愿再顺着这个话题谈下去,略微沉吟,他便神情肃然的开口问道:“皇阿玛既是支持,何以不下道谕旨?却让十四弟孤身冲锋?” 胤禩此问,分明是怀疑康熙对此事的支持力度,胤祯自然不会如实说,以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微微点了点头,他才道:“此事触及八旗根本,皇阿玛也是担心一众旗主和王公勋贵反应激烈,刻意留下回旋余地,今日早朝,李德全便一直在乾清门后,皇上下了道谕旨,迁吏部左侍郎王项龄为工部尚书。” 王项龄是老十四的人,胤禩、胤禟自然都清楚,这节骨眼上提拔王项龄为工部尚书,康熙虽未明言,但其态度却是明确无遗,一听这话,二人都是放下心来,康熙既然是力挺老十四,这事他们也就底气十足了。 略微沉吟,胤禩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昨日听九弟提及,十四弟要朝鲜藩国的资料,朝中亦有风声,说十四弟要强化宗藩关系,此事非同小可,不知十四弟是有意吹风,以观反应,还是已经得到了皇阿玛首肯?” 见胤禩颇有忧色,胤祯不由微微一笑,看来,朝中大臣是担忧者多,大清的这些近邻,可没什么好东西,朝鲜是个无底洞不说,越南更是条白眼狼,老挝、缅甸的金三角更是毒品的生产基地,日本就更不消说了,印度也是争端不断,如今乘着这大好机会,自然要一劳永逸的解决他们。 微微沉吟,胤祯才道:“朝鲜藩国最早臣服我大清,两国关系也最为密切,但这些年来,我们对朝鲜的内政外交却是极少干涉,大清现在的主要敌人是欧洲的海上强国和北方的俄罗斯。 俄罗斯暂且不提,就说欧洲的海上强国,他们要入侵大清,必然要先在我们附近寻找落脚点,否则漫长的后勤补给,他们受不了,这也是南洋舰队远征欧洲必须先找盟友,而且还要在非洲寻找落脚点是一个道理。 八哥,海洋很大,有很多利于海上航行的潮流,咱们前往美洲的舰队就必须借助黑潮暖流,途经日本,也就说,欧洲各国的舰队可以从美洲经日本或者是朝鲜进入我大清,若是他们将日本或者是朝鲜作为落脚点,建立后勤补给基地,要侵犯我大清,就易如反掌。 藩国也是国,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与宗主国翻脸乃是寻常事,一旦足够强大,反过来攻打宗主国也不鲜见,以前,咱们是没能力,现在有这能力,为何还要给子孙留下隐患? 正所谓鸟尽弓藏,日本既已臣服,朝鲜便再不是缓冲地带,已无继续存在之必要,日本、朝鲜、琉球,这三个藩国必须乘着国力强盛之时纳入大清版图,不能留下隐患。” 胤禩、胤禟都没想到,老十四根本不是要强化什么宗藩关系,而是要直接侵吞这三个藩国,而且还是出于战略上的考虑,微微一想,两人都已明白过来,老十四刻意放出强化宗藩关系的风声,不过是一种手段,造成各藩国恐慌,进而逼迫他们断绝宗藩关系,以便名正言顺的侵吞他们。 (未完待续) 第531章 防范未然 想明白这点,胤禩、胤禟二人不由面面相觑,老十四实在太让人无语了,连藩属国都要侵吞,而且还振振有词,如此一来,大清日后还会有藩国?现有的众多藩国会是何种反应? 沉吟了一阵,老九胤禟才试探着问道:“日本、朝鲜、琉球是出于战略需要,南洋诸国,难道也是战略需要?” 听的这话,胤禩不由狐疑的看了看胤禟,而后又看向胤祯,南洋诸藩国难道也要侵吞?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道:“英国已经在莫卧儿帝国建立了商贸据点,并且往来频繁,缅甸与莫卧儿帝国接界,又濒临孟加拉湾,暹罗则濒临安达曼海,都在南洋之外,也都有可能成为欧洲人东侵的据点,纳入大清版图自然更为放心,而且南洋诸国,富庶不下于江南,你们可知道南洋稻米多少银子一石?” 胤禟对商业最为上心,立即便问道:“多少钱一石?” “三钱到四钱一石,我才采购了五十万石。”胤祯沉声道。 三、四钱银子一石稻米?胤禩、胤禟二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是江南,稻米也在一两二钱银子一石的价格上下浮动,南洋竟然只要三、四钱一石?难怪老十四要侵吞南洋藩国,什么战略需要纯属扯谈,仅仅这一条,就令大清垂涎三尺,这简直就是一大粮仓! “他们究竟有多大的产量?”胤禟身子往前微微一倾,连忙问道。 “九哥动心了?”胤祯微微一笑道:“乘早别打这主意,澳洲移民的口粮,我计划都从南洋诸国出,日后的漕粮,也可能要改由南洋诸国供应,不允许商人私自贩粮。” 一听这话,胤禟不由微感失望,老十四手里握着海军,整个南洋,如今都是南洋舰队掌控,他说不准私贩粮食,估计没有海商敢不听话,即便偷偷摸摸的能运点,那也赚不了多少钱,还不如贩卖其它货物。 见胤禟一脸的遗憾,胤祯不由微笑道:“九哥何必在意那点蝇头小利?海外的金矿才是大头,您负责组织的勘探和提炼金矿的工匠可有眉目了?” “此事已经谴人分赴各地有名的金银矿区联系、聘请。”胤禟从容说道:“最迟在年底,都能聚集到天津。” 胤祯点了点头,道:“也好,聚齐了一块动身,噶罗巴的驻军少了点,民团还需要时间训练,年底正好,也利于海上远航。” 胤禩身为理藩院的尚书,对于宗藩关系自然是格外上心,按老十四这种搞法,不消数年,这理藩院可能就将变成大清最为清闲的部院,略一沉吟,他便继续问道:“十四弟,侵吞藩国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而且大清的藩国众多,一个不慎,甚至会引得诸藩国群起而攻之,此事,皇阿玛可会同意?” “侵吞藩国,自然是要找借口的,岂能出师无名?”胤祯不以为然的道:“皇阿玛那里,更无须担心,嘴边的肥肉,强忍着不吃掉,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一听康熙也是这想法,胤禩不由半晌无语,看来,侵吞藩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思忖了半晌,他才道:“此事,朝中一众大臣怕是会极力反对。” “他们反对有何用?”胤禟不屑的道:“海军远征,他们连一丁点风声都听不到,怕是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能说服他们自然更好。”胤祯含笑道:“说服不了,就只能打了再说。儒家治国乃是上上之选,但在开疆拓土方面,却是有些迂腐,怀柔远仁厚往薄来,只能是在无力征服的情况下,唾手可得的情况下,仍坚持这点,那岂非食古不化?我大清若是也如此迂腐,此时岂不仍在辽东?” “正是如此,天授弗用,反受其咎,天授弗取,反受其害。”胤禟兴奋的道:“嘴边的肥肉,强忍着不吃,那还不馋出病来?” 胤祯点了点头,却是看向胤禩,沉声说道:“从今日早朝的情形来看,反对旗人进军工作坊的务工的王公勋贵怕是不少,要提防着他们唆使一些较为富足的旗人聚众闹事,九门提督鄂伦岱那里,还需八哥去叮嘱一声,着他加派兵丁在内、外城巡逻,发现旗人有聚众闹事的苗头,快马回报,若因怠慢而失职,八哥也须救他不得。” 胤禩肃然道:“十四弟放心,鄂伦岱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我这就亲往步军统领衙门走一趟。” 胤祯微微颌首,又对胤禟道:“旗人进军工作坊的务工已成定局,九哥要尽快起程赶往天津,旗人抵达天津后,要尽量妥善安排,银子,我通知‘四大恒’,您径去天津的分号支取,五十万两上限,你自斟酌,如今处处等着用钱,九哥切毋铺张,这钱要用在刀口上。” 胤禟沉声道:“十四弟放心,九哥就是把铁算盘。” 起身将胤禩、胤禟二人送走,胤祯返身便吩咐包福全道:“着人叫达春、罗静二人来我书房。” “喳。”包福全忙躬身应到。 待胤祯一路缓步踱着回到书房,达春、罗静二人已在门口候着,他也不跟二人客气,径直进房落座,沉声道:“罗静,命人严密监视内城动静,密切注意内城有无旗人聚集,有情况随时快马回报,无事一时辰一报。” “奴才尊命。”罗静忙躬身领命,随即退了出去。 胤祯随即提笔写了封信,用了印,吹干之后,才递给达春,道:“快马去顺天府,将信交给顺天府府尹王懿,着他留意内、外城的动静,满城张贴告示。” * 虽然胤祯口口声声是说康熙欲适度放开对旗人控制,允许旗人进入工部的军工作坊务工。但既不见康熙的谕旨,也不闻口谕,一众旗主、王公勋贵、文武大臣自然都心知肚明,这是胤祯在拉大旗做虎皮。 因此,散朝之后,皇太子要将旗人投入天津军工作坊做工匠的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迅速的在内城传了开来,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内城的大街小巷,整个内城也随之轰动起来。 (未完待续) 第532章 托儿 京师旗人本来一天到晚就闲的无聊,素来最喜以主人翁的心态对朝廷大事评头品足,侃大山已成为平日里消磨日子,打发时间的重要方式,一般朝廷大事,他们尚且津津乐道,何况是涉及到他们旗人自身利益的事? 皇太子要将旗人投入天津军工作坊做工匠的消息一传开,整个京师内城立即便沸腾起来,各大小茶楼、街边的早点铺子、各街各坊的街头巷尾,立刻就聚集了一堆堆旗人,老少爷们都扎在一处议论纷纷。 旗人是什么?旗人是大清的根本,是大清的功臣,是大清的铁杆庄稼,大清这万里江山就是他们祖辈浴血厮杀得来的,也正是因为这点,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律法、入仕、任职、免赋、高薪等种种特权,享受着朝廷的恩养,享受着不劳而获的悠闲日子。 作坊的工匠是什么?绝大多数旗人并不知道作坊的工匠是什么光景,他们见过最多的是聚集在‘口儿上’等着工头来招人的泥瓦匠、木匠、棚匠,那就是一群卖苦力,成天一身臭汗,地位低下,人嫌狗不待见的苦哈哈。 吃着皇粮,养尊处优,享受着各种特权待遇的旗人,身份比士绅都还要高贵的旗人怎能去做那种地位低下,见人矮三分的工匠?这还是不是大清的天下?朝廷难道要放弃他们旗人了?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崇文门大街,‘天宝轩’茶楼一大早就人满为患,生意出奇的火暴,伙计们前前后后来来回回的跑,一个个都忙的额头冒汗,虽然没时间听一众大爷们谈论的是什么,但从飘进耳朵里的只言片语,却是隐隐知道,皇太子这次要拿这帮子‘铁杆庄稼’开刀了。 经常进茶楼喝早茶的都是家境较为富足的旗人,对于旗人入作坊务工,他们自然是坚决反对,旗人之所以倍受尊敬,便是因为种种特权和不劳而获,若是与工匠为伍,岂不自失身份?整个大厅里闹哄哄的,无一例外都是抱怨的声音。 镶。白。旗的马平原也是一早便听闻了这个消息,如此重大的的事儿,可是出风头的好机会,他自然极为上心,正准备出门去打听详细的情况,却有人主动将消息送上门来,虽然不认识来人,但一看消息,他就知道这绝对是真的,记熟整理一番之后,他才踱着方步,悠闲自如的进了‘天宝轩’茶楼。 一众茶客见到马平原进来,仿佛是看见了主心骨,纷纷起身打躬作揖让座,‘天宝轩’茶楼的常客几乎都知道,马二爷家的老爷子是刑部的大员,素来消息灵通。 马平原扫了大厅一眼,见自己的老对头——正。蓝。旗的那常山还未到,不由暗自得意,今儿可得好好扬眉吐气一番,眼见大厅人满为患,他径直走到居中的一桌,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落座。 一俟马平原落座,整个大厅都渐次安静下来,这里的茶客都只是听到些小道消息,谁都想从马二爷这里听到真实具体的情形。 同桌的一名茶客给马平原斟了杯茶之后,才含笑道:“马二爷,今儿人到的齐,可都是冲着旗人入作坊务工一事而来,您说,皇太子这不是成心打咱们旗人的脸吗?这往后出门,都不敢提咱是旗人了。” “你们呐,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马平原说着端起茶盅,斯条慢理的轻啜了一口,放下茶盅,又扫了厅中众人一眼,才朗声道:“允许旗人入作坊务工,乃是皇太子体恤底层旗民生计艰难,刻意恳请皇上允准的。” “体恤旗民生计艰难,就非要咱旗人进作坊,做那人憎狗嫌的臭工匠?”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楞,谁敢如此不给马二爷面子,回头一看,却见那常山一摇一摆的踱了进来,众茶客一见,都不由暗乐,打擂台的来了,今儿特定又有场好戏,一众与那三爷熟络的连忙起身招呼,那常山瞥了马平原一眼,径直就在他旁边的茶桌落座。 见那老三摆出一副打擂台的模样,马平原暗自高兴,微撇了撇嘴,便道:“可没人说一定要旗人进作坊做工匠,皇太子只是说允许,允许,懂不懂?不是强迫,而是自愿。” “旗人做工匠,没这个先例,而且也有损咱们旗人的体面,往后,别人用哪只眼看咱们旗人?大家伙说是不是?”那常山说着望了众人一眼。 “那三爷这话地道,就是这个理,旗人真要做了工匠,咱们可没脸出这四九城了。”一众人轰然应到。 那常山团团一揖,又扬声道:“士农工商的排位,那是千年不易,颠扑不破的至理,这读书人还讲究个有辱斯文,咱们旗人身份贵重,操持贱业,岂不有失身份?” “贱业?”马平原一下就抓住了这个漏洞,朗声道:“各位怕是不清楚皇太子允许旗人进的是什么作坊吧?对!是作坊没错,但不是一般的作坊,而是天津的军工作坊!军工作坊懂不懂?那是专门生产火枪火炮火药战舰的作坊。 咱大清皇家海军为何屡战屡胜?靠的就是船坚炮利,海军征日,为什么日本称臣纳贡,赔款七千万?那是因为江户一战,咱们五千人对倭寇十万人,生生杀退了他们十几波亡命的攻击,杀了倭寇三万人,自己只伤亡了二百余人,咱大清有多少年没听闻过如此辉煌的战绩了? 你们以为这七千万两银子就那么容易拿?若不是将倭寇惊破了胆,他们肯乖乖的赔这么多银子?海军靠什么胜的?靠的就是火枪火炮! 江户一战,你们没看到,海军攻击阜成门那一战,你们应该见过听过吧?那么坚固的防御,不到一个时辰就攻破了,战力之强,可想而知,知道海军为何如此厉害?他们倚仗的就是优良的火器! 天津兵演,有不少人都见识过海军的火炮吧,打的那叫又远又准,可海军的火枪,你们还没见识过,告诉你们,都听瓷实了,百步之外,就能一枪将你撂下马来,甭说步兵了,骑兵也没戏唱。 还有个消息,你们还不知道吧,皇太子准备在顺义新建禁卫新军,已经在勘察营地了,为何叫禁卫新军?那就是跟海军一样的全火器营,而且全部只招八旗子弟。 为什么要另建一支禁卫新军?那是因为如今已是火器时代!咱们满人靠什么得的天下?凭什么能稳坐江山?靠的就是武力! 太子爷为何要让旗人进军工作坊?你们想过没有?太子爷此举的目的就是要把火器牢牢的掌握在咱们旗人手里,唯有如此,咱们大清江山才能千秋万代!” 一口气说到这里,马平原略做停顿,呷了几口茶,而一众茶客却被他抖出的这些猛料镇的半晌没回过神来,那常山瞥了他一眼,暗道这小子从哪里打听来的,为何如此详尽? 见镇得一众人无话可说,马平原心里不由大为得意,挑衅的看了那常山一眼,而后放下茶盅,索性站起身来,扫了满厅的人一眼后,又接着大声道:“咱们旗人为什么身份贵重,咱们这份体面又是从何而来?凭什么能享有如此优厚的待遇? 咱们旗人是大清的根本,这没错,可大清也是咱们旗人的依靠,没了大清,咱们这份尊荣体面从何而来?所以,这军工作坊,不管我们旗人是否需要这份工钱,都必须大力支持,既是为大清,也是为咱们旗人的子孙后代。 至于说,进军工作坊务工是贱业,我不那么认为,天津的军工作坊是归于工部名下的,工钱也是由朝廷按月发放的,而且跟八旗的兵饷一样,远高于一般的作坊,二两银子一月,这可是相当于一个步甲的兵饷。 咱们旗人进军工作坊务工,同样是吃得皇粮,跟打散工的那些个工匠可是天差地别,这同样是份待遇优厚,光鲜体面的差事,再说了,面子是靠自个挣的,腰包里有银子,你还怕别人不拿你当大爷? 更别说了,皇太子还在天津给旗人安排住房,开设天津到京城的马车行,二天时间就可以回到京城,更重要的是,以后海军和禁卫新军的扩招,只从军工作坊的旗人家属中招收,诸位,海军的升官速度那可是谁看了谁眼红,如果说当初错过了海军的机会,那么,禁卫新军的机会可就千万别再错过了!” 话音一落,厅中一众人立时就“轰”的一下议论开来,进军工作坊的待遇,他们倒不稀罕,但海军和禁卫新军的扩招只从进军工作坊的旗人家属中招收,可就要命了,谁不知道现在海军好升官,禁卫新军估计也差不那里去,毕竟朝廷是最重军功的,几仗下来,还愁没机会升官? 海军的发展速度和规模,谁都看的明明白白,有澳洲和南洋在,有美洲的封国在,有欧洲的海军舰队存在,大清的皇家海军就不可能压缩,必将是一个长期的存在,禁卫新军就更难说了,真要有海军那么厉害,取代驻京禁旅的可能都有。 (未完待续) 第533章 过河拆桥 有道是一步先,步步先,这海军也好,禁卫新军也罢,抢先进入一步,可就占了莫大的先机,海军的情形便是明证,做为一般的旗人家族,子弟出人头地的机会可不多,能让整个家族兴旺强盛的机会更是千载难逢,若是家族子弟能够在海军或是禁卫新军中以战功封爵,整个家族都将兴旺起来,这个机会是绝不能错过的。 想到这里,一众旗人哪里还有心思喝茶闲聊,一个个都赶紧的会帐,回家去通知族人,此事可万万不能反对,相反,必须极力高调的支持,不就是派几个子弟进军工作坊嘛,多大点事。 在街头巷尾扎堆议论的旗人,则多是底层旗人,消息也不灵通,他们考虑却不是什么有失身份,有损面子这些虚的,他们关注的是进作坊有没有工钱,既然能进作坊务工,那是不是意味着朝廷不再对他们的从业加以限制?另外,天津距离京城有些远,五百多里路,来回要好几天,这可不方便。 因为没有确切的消息,都只是道听途说,听的一鳞半爪,谁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形,一众旗人聚集在街头巷尾议论,更主要的不是议论,而是等待着确切的消息,如此大事,朝廷应该马上就会张贴告示的。 众多旗人聚集街头巷尾、茶楼,自然是引起了步军统领衙门的高度重视,九门提督鄂伦岱本来就担心出现聚众闹事的情形,在得到八阿哥的叮嘱之后,立刻就调集兵力,加强了内城的巡逻兵丁。 顺天府府尹王懿在得接到胤祯的信后,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就召集人手抄写告示,写一张贴一张,同时,又谴人带着书信赶往五城兵马司,请求协助配合,一同张贴告示。随后,他又将一众衙役兵丁尽数安排上街巡逻,忙完之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心里却是微觉奇怪,太子爷为何不让京报出刊?那多省事! 随着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一张张告示连续张贴出来,为解决旗人生计,允许旗人进天津军工作坊务工的一系列奖励措施立即就传了开来,当然,不利于团结不利于稳定的话,在告示上是没有的。 消息传开之后,聚集在街头巷尾的底层旗人自然是欣喜不已,如此一来,各家又能多出一个吃皇粮的名额,多得一份稳定的收入,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实惠,至于是否有失身份,有损旗人的脸面,这不是他们考虑的事情,对他们而言,腰包有钱,才是最实在的。 毓庆宫。 接到汇报,得知街上的旗人已经逐步散去,胤祯不由放下心来,微微松了口气,他最怕的,便是底层的旗人闹事,底层的旗人不闹事,上面的旗人根本就闹不起来。 他是真没料想到,一众旗主和王公勋贵竟敢如此消极抗议,居然不给旗下的旗人解释,反而是有意的误导,看来,几个旗主散朝后是互通了声气的,想弄成一个法不责众的局面,必须得抓紧时间将旗务整顿推出来,否则,他们不定还会出什么妖蛾子,这些旗主对旗下旗民的控制力是不容小觑的。 包福全在时在门口躬身禀报道:“太子爷,方赞善在外候见。” “请他进来。”胤祯随口吩咐道。 方苞刚刚从城里回来,进屋见礼后,便道:“禀皇太子,内城各条大街上的情形已经大为好转,聚集的旗人已经逐步散去。”稍一犹豫,他又道:“有句话,微臣不知该不该说。” 胤祯颇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有话但说无妨。” “这话有挑拨嫌疑。”方苞沉声道:“太子爷与八爷、九爷谈及过旗人进军工作坊的目的和具体的待遇,但今日仍有如此多的旗人不明事情真象,而太子爷又是委任九爷前往天津负责旗人之事,微臣实在有些担心。” 胤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你不了解八旗的情况,八旗对外虽然是一个整体,实际上,各旗之间罕有往来,高层稍好点,底层基本是没有往来,要不,旗人也不会说隔旗如隔山了。八哥、九哥都在正。蓝。旗,能告之的也就限于一旗。 再说,天津可不比京师,九哥即便有心,在天津也不可能翻出多大的浪来,真若出了意外,随时可掐断天津至京城的驿道,不用为此担心,倒是京师的这些个旗主和王公勋贵,让人放心不下,此事,我担心被两面夹击。” 两面夹击?方苞转念间便明白,太子爷这是担心皇上借题发挥,略微沉吟,他才道:“皇上如今对京报基本是不再过问,能否通过京报将皇上推上前来?” 胤祯微微摇了摇头,道:“京报影响太大,旗人入军工作坊若是刊在京报上,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可不能因小失大。”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我想顺势推出旗务整顿,你意如何?” 快速的思忖了片刻,方苞才沉声说道:“太子爷的旗务整顿在于加强皇权,削弱各旗旗主、统领、王公勋贵对旗人的掌控,眼下,皇上态度不明,微臣以为,暂且不宜竖敌太多,适当的敲打一番,或者是杀鸡儆猴,可能效果更好,再则,也要防着过河拆桥。” 康熙会过河拆桥吗?胤祯微微皱了皱眉头,康熙连送个顺水人情都不忘借机压缩自个的势力范围,若是有机会,他会放过吗?眼看康熙康复的情况越来越好,究竟该如何与康熙相处,也应该拿出个具体的方案来了,眼下,消停一下也好,先看看康熙是何章程? “太子爷,王项龄在外求见。”包福全又在门口禀报道。 王项龄定然是接到康熙谕旨,前来请示的,胤祯微微点了点头,道:“请他进来。”说完,又看向方苞,道:“此事先放放也好,不过,皇上的情况日渐好转,这事咱们得有个准备,以免届时进退失据。” 这事,方苞也一直在想,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王项龄马上就进来了,不宜让他久等,略一沉吟,他才道:“容微臣先下去细细思虑一番,等下再出向太子爷回奏。” (未完待续) 第534章 意外收获 王项龄确实是一接到升迁谕旨后就匆匆进了宫,倒不为了谢恩表忠心,而是情知这节骨眼上的工部尚书就是个烫手山芋,上海、天津的军工作坊尽纳入工部名下,旗人又入天津的军工作坊,不仅事务繁多,而且还是火烧眉毛的事,他岂敢有丝毫怠慢? 接到谕旨后,他与一众同僚虚虚应酬了几句,便推掉宴请,赶进宫求见皇太子,一路行来,他是又喜又忧,吏部侍郎是从二品,迁升至从一品的尚书乃是实实在在的超迁,从二品到一品更是一道巨大的门槛,绝大多数官员终其一生也不能突破这个槛。 京师的二品官员本身就不少,地方的二品官员诸如布政使、按察使、巡抚、漕运总督、河运总督、未加尚书衔的地方总督更是多如牛毛,但一品大员就那么几个位置,竞争之激烈,那是可想而知,他今年已经七十有二,能在有生之年迁升一品大员,已是足慰平生。 而令他担忧的却是这一迁升,他在十四党就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无异于将他一下推到了风口浪尖,皇太子如今虽是如日中天,却是有些锋芒毕露,康熙如今康复情况良好,一旦痊愈,这皇权之争是不可避免的,康熙春秋已高,再废太子的可能倒不大,届时,遭打压的可能就是他们这些十四党大员。 再则,所有的军工作坊纳入工部之后,工部虽然权势大增,但事务也必然更为繁忙,而且根本不可能指望满尚书满笃会为他分忧,他一上任就面临这么大的摊子,还真有些担心这把老骨头不知能否撑得过来,皇太子行事历来深谋远虑,既将旗人塞进军工作坊,不可能就此止步,应该还有后继动作,他可不能误了皇太子的事。 进了毓庆宫,王项龄急趋了几步向胤祯行了个跪安礼,道:“微臣王项龄叩见皇太子。”礼毕,他又恭敬的叩头道:“皇太子知遇之恩,微臣即便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唯有勤勉办差,以不负皇太子隆恩。” 胤祯静静的看了王项龄一眼,此人年轻时即负诗名,一生著作不断,堪称大清著名诗人,文学家,但其为人处事谨慎平和,年龄又偏大,实不适宜在此时出任工部尚书一职,不过,其人居官清廉,并不持才傲物,亦不居功自傲,善于提拔人才,奖掖后进,这却是一大长处。 微微沉吟,胤祯才沉稳的道:“颛士不必拘礼,起来,坐下谈。” 王项龄谢恩之后,才斜签着身子坐下,俟其坐定,胤祯才道:“工部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必然让你忙的焦头烂额,瞧着你精神尚好,不过,却也不能太过劳累,我手头能用的人着实不多,可不希望你累倒了。 军工作坊,事关海军和禁卫新军的后勤供给,也关系到旗人的生计,你上任伊始,要作为首务来抓,日后,整个工部也必须坚持不懈,长期的将其视为首务。 军工作坊既是收归朝廷工部,即是官办作坊,但却不能因循守旧,沿袭官办手工业作坊那一套,让旗人入军工作坊,不仅仅是为了解决旗人生计,也有探索革新官办作坊,摸索出一套成熟的作坊管理体制,以达到引领私营作坊的目的。” 说到这里,胤祯有意的停顿了一下,端起茶盅缓缓的啜了几口茶,旗人进军工作坊对大清的日后发展必然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旗人不仅身份特殊,受教育的普及率也高,组织纪律性强,而且有很强的责任感,将他们培养成大清的第一批产业工人,还是有极大的可行性的。 旗人进入军工作坊之后,便可尝试着推行全新的管理模式,大量开发引进欧洲的先进技术,自己的一些见识也可逐步的灌输给他们,有雄厚的资金,又能及时引进新技术,再加上成熟的管理模式,不愁吸引不来人才,也不可能落后于欧洲的发展。 听的胤祯最后一句话,王项龄心头不由一震,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子鼓动旗人入军工作坊的背后,竟然是抱的这个目的!官办作坊如何革新?现有的管理难道有问题?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管理的,可没见出什么纰漏。 略略停顿,胤祯才接着道:“现有的官办作坊管理混乱,模式僵化,根本无法适用于军工作坊,因为军工作坊不仅要求质量,而且追求产量,这就要求必须极大的提高作坊工匠的积极性,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银钱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刺激、激励他们积极性的办法。 军工作坊的工种、劳作时间、产品的质量、数量、对原材料的消耗、残次品率的高低等等都必须与他们的工钱挂勾,也就是按劳计件支薪。 除此之外,还要将工匠分等级,工钱跟等级挂勾,就跟官员的品级和薪俸一样,以激励他们的上进心,因为军工作坊长期需要熟练的工匠,培养一个熟练工匠不仅要花费时间,也需要消耗不少的原料,那种临时雇请散工的方式,不适宜于军工作坊。” 稍稍沉吟,胤祯才接着道:“旗人进作坊,一律先做三个月学徒,工钱按一两银子算,合格之后,工钱按二两银子一月算,以此为基数向上递增,允许最高级的工匠拿到一月十二两。学徒半年仍无法合格的,坚决辞退,咱们不养废物。 工匠的评级必须有严格的制度,必须公开,而且要公开考核,不允许有私相授受、买卖、送人情等丑恶现象,以免打击所有工匠的积极性。 军工作坊生产的都是军械,在管理方面要多下功夫,再则,旗人虽然有诸多忧点,却是不易管理,因此,必须制度详尽的管理制度,对不服从管理的,再高级别的工匠,都一律辞退。 你初次接触军工作坊,缺乏了解,可以亲往天津去了解一下,广泛征求意见,不仅要征求一众作坊总管、主管、司匠的意见,也要广泛征求工匠的意见,对于表现好的工匠,本宫届时给予他们抬籍的奖励。” “给工匠抬籍?”王项龄忍不住惊讶的问道,前面高薪他都忍住了,听到抬籍却终是没能忍住。 “有何不可?工匠也是大清不可或却的人才。”胤祯沉声道:“制定的所有制度,都必须在军工作坊公告,并且组织工匠们学习,把抬籍的奖励也写进去,军工作坊要以优厚的待遇和破格的奖励吸引全国的优秀人才,这制度还要在京报公开刊出。” 王项龄听的一阵发楞,皇太子那么大的手笔,这军工作坊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此时,他也不敢多想,赶紧的用心默记胤祯的方才说的这些要点。 停顿片刻,胤祯才接着道:“工部的满尚书满笃是镶。黄。旗人,由左都御史转任,其为人谨慎,不会为你分忧,亦不会掣肘,你只管放手施为,无须顾忌。不论是军工作坊还是工部,你都要着力发现人才,提拔人才,不要怕破格提拔,整个海军如今都是破格提拔,也不差工部这几个。 工部事务繁多,而且杂乱,你年纪大,精力有限,要格外注意身子,能放手的不妨让下面人去做,眼下,先将军工作坊理出头绪来,工部原有的作坊再慢慢借鉴军工作坊的成功之处。” 王项龄忙躬身道:“微臣谨尊皇太子钧令。”抬起身,略微犹豫,他才问道:“太子爷,军工作坊的开支是纳入工部,还是另行开支?” “名不正,则言不顺,还是纳入工部。”胤祯略微沉吟,便道:“不过,与工部原有的帐目不要混在一起,找得力的信得过的人专门管理,军工作坊的收支数额巨大,帐目必须独立,而且需要保密。” 听到还要保密,王项龄心里不由一紧,太子难道还要设私帐?这事关系太大,他可不敢多问,忙躬身应承下来。 * 待王项龄躬身退出,胤祯起身活动了一下,而后在殿里缓缓的踱了起来,旗人入军工作坊,将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先受到影响的是工匠的社会地位,他们将不会再遭人轻贱鄙视,军工作坊对工匠的重视,特别是高薪和抬入旗籍,必将让越来越多没有出路的闲人转为工匠。 再则,与工匠息息相关的杂学、算学和西学亦会随之兴盛起来,如今人丁兴旺,文风昌盛,想要通过科举考试中举入仕,无疑是越来越难,三年一次,数万人考试,能中进士的不过三百多人,相反,举人的队伍却是年年增加,不少人终其一生,仍是童生一个。 朝廷如今重视农业,重视工匠,不仅抬高其社会地位,而且有优厚的待遇,必然会吸引一部分士子转而攻读杂学、算学和西学,以图能在农业、手工业出人头地,至不济,也比在私塾教蒙童强上许多,如此一来,各地新建的西学必然大受欢迎,不担心遭受冷遇。 这些个益处和影响,还真是有些出乎胤祯的意料之外,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未完待续) 第535章 海军威武 得知王项龄辞了出去,方苞便赶了过来,见胤祯在房里背着手缓缓的踱着,他不觉迟疑了下,正待转身,过段时间再来,胤祯却是一眼瞥见了他,当即便含笑道:“进来吧。” 方苞进来见礼后,便笑道:“微臣担心搅乱了太子爷的思绪。” “无妨。”胤祯含笑道,说着一伸手道:“别拘礼,坐吧。”说着,他便踱回自己的座位上,呷了口茶,才道:“将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微一沉吟,方苞便沉声道:“太子爷如今乃是一国之储君,自然不能如做皇子一样,轻易离京,皇上乃千古雄主,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十六岁擒鳌拜,独掌大权,数十年来,一直处于权力颠峰,指望皇上主动放权,无异于痴人说梦,别说是放权,就连分权亦无丝毫可能,以皇上的性格,是不可能允许皇权有丝毫的旁落。 太子爷最大的依仗是海军,在朝中的势力与皇上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皇上康复之后,与皇上争权,威胁皇权,那是极不明智之举,二爷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便是不理智,八爷当年一呼百应,却屡遭打压,也是因为威胁到皇权。 不能避,不能争,那便只能退让,如今的局势已是大利太子爷,有争储之心的四爷已经远去欧洲,三爷遭受二爷的牵连,已是有心无力,八爷如今已经倒向太子爷,即便不死心,也只能出暗招,不可能公然亮出旗号争储。 皇上春秋已高,又遭受中风之创,在这种情形下,皇上对身后事定然是要考虑的多一些,微臣窃以为,应该大步退让,彻底让皇上安心,即便是被削减羽翼也在所不惜,中风之后,皇上的龙体已经大不如前,而太子爷却是春华正茂,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退让等待虽然了无新意,却是正道,康熙这身体即便完全康复,那也是大不如前,还能活几年?略微沉吟,他才道:“我即便是大步退让,皇上也不会完全放心,毕竟海军在我手上,而且又能随时调动巨额银钱,这两样,却是不能交出去的,以皇上惯用的手段来看,他会不会扶持八哥来制衡我?” 方苞听的也是眉头一皱,这倒不是杞人忧天,太子手中握着海军,能调动的钱财比朝廷还多,要说康熙会完全放心,还真是难说,而这两样,太子也确实不能放弃,这可是他最大的倚仗,放弃了这两样,便等于是给其他皇子机会,他们的野心又会冒出来,说不定还会步二爷的后尘。 太子为拉拢八爷党很是费了番工夫,自然不愿意八爷再被扶持起来,这不仅是离间他们兄弟情分,而且也太危险了,八爷的威胁实在太大了,而偏偏又不能象打发四爷那样将八爷远远的打发出去,方苞一时间也是颇感棘手。 见方苞默然不语,胤祯不甘心的道:“若能出京避上一年半载,则最为理想,既表明了态度,又可自然过渡,届时再回京城,一切都已恢复原状,只是,这借口实在是难找。” 沉吟半晌,方苞才道:“太子是一国之储君,这个借口还真是难找,除非是发生威胁到大清安危的战事,您看南洋能否做点文章?” 南洋!胤祯眼睛不由一亮,前往澳洲,南洋是必经之路,南洋若是被攻,朝廷必然要倾力相救,只是,让谁来做这个替罪羊?从地理位置来看,南洋的满刺加紧靠暹罗,但暹罗不仅是大清的藩属国,而且一向较为软弱,再说,先打暹罗也不符合吞并整个东南亚的战略布局。 除了暹罗,就只有缅甸了,要让缅甸来打南洋,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康熙多半也不会相信,这事得好好筹划一下,康熙如今离完全康复还要段时间,南洋舰队远征也要到九月,时间还是很充足的。 微微沉吟,他才道:“这事先放一放,忙了一上午,你先下去歇息一下。” * 朝阳门外。 隆科多远远的看到朝阳门高大的城楼,不由暗松了口气,终于平安的将这二百二十万两黄金押运到京城了,虽说一路有海军护送,又是在京畿之侧,不可能有蟊贼劫道,但他还是打起了十二分小心,二百二十万两黄金,这可是大清一年的岁入,又是海军的战利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还不把海军的脸给丢尽了?老十四不剥他的皮才怪。 回头望了一眼长达两里的大小马车,隆科多高声喝道:“到京城了,叫大伙儿都加把劲,进城了请他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亲卫们立刻骑马将话传了下去,整个车队立刻就响起一片轰然叫好声。 这一车溜车队一进城,立刻就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隆科多前后望了望,见海军和步兵统领衙门的兵丁将马车守的严严实实,便吩咐道:“谴人以红旗报捷的方式沿途喊话,海军大捷,日本首批赔款二百二十万两黄金解押进京!” 听的吩咐,两名亲卫立刻扬开早已备好的红旗,催马前行,沿途一路高喊:“海军东征日本,大捷!日本称臣纳贡,赔款七千万两白银,首批二百二十万两黄金押解进京。” 随着红旗报捷的呼声传开,整个京师内城都轰动起来,一时间万人空巷,纷纷都涌上朝阳门大街来观看这押解的二百二十万两黄金,整条朝阳门大街立刻就被挤的水泻不通,望着那一长溜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一众百姓都是兴奋莫明。 纷纷低声的议论着朝廷会怎么花这笔黄金,并不时指点着海军士兵的军装,火枪,大多都是羡慕的眼神和语气,唯一感到紧张的则是大首饰铺子的掌柜们,京城一下多出二百多万两黄金,这金价还不应声而跌?这下可是亏大了。 也不知谁带头高喊了一声,“大清万岁!海军威武!” 街上众人立刻就不由自主的跟着高喊起来,“大清万岁!海军威武!” (未完待续) 第536章 旗主担忧 口号最能鼓舞人心,振奋士气,历来是军中常用的激励士气的手段,内城居住百姓又多是旗人,自然没能披甲入伍,但对军营的一切却是毫不陌生,“大清万岁!海军威武!”的口号声一传开,整条数里长的朝阳门大街立时便响起了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呼喝声。 听着接连不断恍如雷鸣般的呼喝声,隆科多亦是大觉意外,他还真未料到京师百姓竟然会爆发出如此疯狂的热情,想想也是,大清入主中原七十余年,虽然战事不少,却都是倾尽国力而战,劳师糜饷不说,百姓也跟着遭殃,与俄罗斯一战,虽然胜了,但最终却只是签了个《尼布楚条约》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还开了商禁,可说是虽胜犹败。 但海军征日却是既不扰民也不花国家一个大子儿,不仅胜得漂亮也胜的彻底,《江户条约》更是让人扬眉吐气,七千万两白银的巨额赔款更是前所未有,不论从哪方面来说,这一战都是大清从未有过的辉煌战例。 隆科多骑在马上,望着沿街两旁热血沸腾高呼口号的百姓,心里也是颇为激动,难怪太子爷谴人吩咐他高调入城,这二百二十万两黄金实在是太振奋人心了,有什么能比真金白银更能动人心弦?太子爷此举,不仅仅是为了激励民心,应该是想籍此来展示海外征战所能带来的巨额财富,以此来刺激大清发动更多的海外征战。 想到这里,隆科多亦是一阵兴奋,登时就热血上涌,沉声喝道:“传令,车队原地停下,各车揭开上面档板,露出黄金。” 随着命令,整个车队缓缓的停了下来,大街两旁的百姓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登时就安静下来,待看到装载黄金的马车拆开罩篷,卸下顶板,露出了叠码的整整齐齐的金砖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在阳光的照射下,一车车的黄金闪耀着令人目眩的光芒,再没有比这更能刺激眼球的景象了,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车车黄金,大清历来最缺黄金,陡然看到如此多的黄金真实的展现在自己眼前,所人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大人,会不会出现意外?”一名亲卫颇为担忧的问道。 隆科多摇了摇头,含笑道:“这内城大多都是我八旗子弟,能有什么意外?”说着,他扫了一众目不交睫的盯着金车,脸上皆是震惊之色的百姓的们一眼,扬声喝道:“海外有取之不尽的黄金白银,海外征战,征战就能获得数不清的黄金白银!” “征战!征战!”早被一车车黄金刺激的眼睛发红的一众百姓立时就狂热的吼了起来。 车队又缓缓的动了起来,望着眼前令人热血沸腾的场面,隆科多不由暗自得意,八旗子子弟还是血性尚在,嗜血好战的,并未完全丧失进取之心,所欠缺的不过是足够的利益驱使而已。 小汤山行宫。 康熙完成例行的晨练沐浴之后,便一直呆在大殿里,随时听取来自京城的快马汇报,京城到小汤山的快马二刻一报,源源不断将京城的情况传到康熙手里,即便在得知聚集在大街上的旗人都已经散去,他仍然是要求二刻一报,并且要求严密注意各旗旗主的举动。 老十四虽然在早朝以限制海军、禁卫新军的征招对象和海外封国的保护要挟逼迫一众旗主和王公勋贵低头,但康熙却是丝毫不敢松懈,允许旗人军工作坊务工,不仅是触动到八旗制度,也触及到了各旗旗主和王公勋贵的利益,这些个旗主和王公勋贵应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老十四当初提议旗人入军工作坊时,绝口不提对八旗制度,他也乐的不问,大清皇权与旗主的权利冲突历来已久,能够加强皇权,削弱各旗旗主的权利,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两日,他越琢磨越觉的老十四这步旗走的妙,不仅可以有效的解决八旗生计问题,而且还可以逐步削减旗主对旗下的旗民掌控,想来,老十四是准备以这种办法逐步的架空各旗旗主和王公勋贵。 在接到隆科多解押二百二十万两黄金进京,并且开箱展示黄金在内城引起轰动的消息,康熙不由微微一笑,暗道这老十四会造势,这批黄金进城的时间也是恰到好处。如今就看各旗旗主会是什么反应,是忍气吞声,还是暗中捣鬼?也不知道老十四还有没有后手? *西直门,顺承郡王府的银安殿此时亦是热闹非常。 正.红.旗下的一众王公勋贵正为旗民入军工作坊一事争的不亦乐乎,旗主顺承郡王布穆巴闷闷不乐的端坐上首任由他们争论,他今日在早朝可谓是闹了灰头土脸,他实在没料到太子竟然当众以不保护海外分封来威胁,昨日八爷他们可没提起这茬。 限制旗人进入海军和禁卫新军,他倒是不怕,康熙素来讲究个平衡,朝中如此,八旗各旗间也是如此,康熙不可能让那一旗独大,但是海外的封国,康熙绝对不会多加过问,而且他也管不了,美洲封国,唯有太子能说了算,海军现在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康熙也难以插手。 现在看来,这海外分封倒象是个陷阱,可如今已经投入了众多的人力物力财力进去,即便明知是个陷阱,也得捏着鼻子往下跳,毕竟封国的诱.惑太大了,谁也不愿意退出来,即便是因此而被太子要挟,估计也没人肯退出来。 听一众人争了半晌,都是反对旗人入军工作坊务工,却是想不出具体的办法来阻止,布穆巴不由更为烦闷,正在这时,却是闻报十阿哥胤誐到了,他忙亲自迎了出去。 胤誐昨日和老十三胤祥在顺义为禁卫新军勘察营房,这些事他纯粹就是个外行,到了顺义,他才知道,老十四把他塞进去是为了征地的事,因此,在顺义转了一圈,歇了一晚,今日一早他便径自回了京,岂料一回京,八哥就打发他过来探听虚实。 听闻布穆巴在朝会上吃了憋,胤誐心头不由暗乐,这家伙,与老十四对着干,能有好果子吃吗?一众兄弟中,就他属于正.红.旗,这事也就他最适合,问清楚情况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胤誐一进门,便见布穆巴带了一众人迎了上来,也不好打趣他,含笑与众人见了礼,进屋落座后,布穆巴便道:“敦郡王来的正好,你们有什么意见只管给敦郡王提。” 合着是想把我当枪使来着?胤誐微微一笑,暗忖正好摸摸底,当下便扫了众人一眼,含笑道:“诸位有何不满,尽管说出来,本王也是正.红.旗的人,断没有胳膊往外拐的道理。” 话一落音,二等公洛噶山便开口道:“十爷,这旗人入军工作坊也就罢了,可偏偏还要到天津去,这岂不是脱离了咱们的掌控?听说在天津还给他们安排房子,时日一长,这些个旗民还归咱们管吗?” “就是这理,听说军工作坊要几万人,这不是成心削弱咱们的实力嘛?”另一人紧接着道。 “话可不能如此说。”胤誐沉吟着道:“军工作坊建在天津是早就决定下来的,海军的弹药消耗有多大,你们想必也知道,听闻海军征日,一战就消耗了五船的弹药,再则,天津也方便原料的运输,总不能将就旗人,将所有的军工作坊迁到京城来吧?这笔帐,可是怎么也算不通的。” 略一沉吟,他又接着道:“让旗人逐步的掌控军工作坊,皇太子这也是为大清的万世基业着想,咱们总不能盯着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不放,你们想想,皇太子这些年的做所为,那一件不是考虑长远之事?再说了,不就损失一部分旗民嘛,解决了旗民的生计,旗民就能快速繁衍,这人口十来年不就补回来了?何必斤斤计较于一时?” “十爷,帐可不能这么算。”洛噶山一口就顶了回来,“这是此消彼长的事,旗民进入天津的军工作坊,各旗都是鞭长莫及,这批旗人究竟如何管理?会不会抬旗?又归属哪个旗?各旗的实力如何均衡?这都是大问题。” 听到这连珠炮似的问题,胤誐不由一阵头大,他本就没有急智,登时便不知该如何应对,微一沉吟,他便道:“入军工作坊的旗民不在少数,大清也没如此大规模抬旗的先例,再说,抬旗是大事,必然要皇上做主。” 皇上做主?一众人心里都不由暗自腹诽,皇上恨不得一口将八旗全部吞掉才好,从皇太极到顺治再到康熙,哪一个不是绞尽脑汁的削弱他们下五旗的实力?这几万旗人到了天津,康熙不想方设法的纳入他上三旗才怪,没有大规模抬旗的先例?多尔衮当年连混编两旗的事情都干过,大规模抬旗又算什么? 稍一犹豫,一等候胡什布欠身说道:“十爷,此事牵扯甚大,能否转告皇太子稍延时日,商议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来。” (未完待续) 第537章 进退之道 稍延时日?这可真是美得你,老十四这明显是要快刀斩乱麻,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会同意稍延时间?微一沉吟,胤誐便道:“我今日方从顺义回来,禁卫新军的营地已经勘察确定,从规划来看,是足以容纳三万人的军营,首批三千人的新军马上就要招募,如何可能拖延?” 一听顺义的军营初始规模就有那么大,一众人心里不由暗暗欣喜,这禁卫新军果然是走的海军扩张的路子,日后的规模定然大为可观,这凭空添出几万的兵额,旗人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可恼的是皇太子却偏偏打着解决旗人生计的问题将旗人塞进军工作坊,看来,解决旗人生计不过是皇太子的一个托词,以此为借口削弱下五旗的实力才是太子的主要目的。 可就算是看穿了太子的目的又能如何?禁卫新军的兵额如此之多,下五旗谁敢放弃这份兵额?而更要命的则是美洲的封国安全以及发展都捏在太子的手里,谁敢明目张胆的得罪太子?除非是能够剥夺太子对海军的掌控权,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至于联合下五旗一起抗衡,他们更是连想都不敢想,康熙还在上面虎视耽耽的盯着呢,稍有风吹草动,必然会遭到康熙狂风暴雨般的打击,那结局比现在会更惨。 就在众人拧眉沉思之时,顺承郡王布穆巴缓缓开口说道:“旗人入军工作坊务工既是利国利民,咱们也不能不识时务,八旗历来同进退,正。红。旗也不能落后于人授人口实,我在朝堂上就已经表态,竭尽全力支持,不过,进入天津的旗民,各旗能否派人自行管理?如此,则可两全其美。” 众人听的都是一楞,各旗派人前去天津管理旗务,这级别低了,不起作用,派王公勋贵前去,康熙又不会同意,再说,军工作坊必然有其管理制度,皇太子也不可能同意,这能行的通? 胤誐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布穆巴怎会提出如此一个建议来?他自然不敢胡乱应承,略微沉吟,便点头道:“此事,我只能进宫帮你传个话。” 送走胤誐,洛噶山便担忧的问道:“王爷,这皇上和皇太子能同意咱们派人去天津管理旗务?” “太子若是连这点进退之道都不懂,他这太子位也保不住。”布穆巴沉声说道:“皇上那里,自然是由太子去周旋了,太子若是不识趣,咱们就把旗下的老弱病残都送去军工作坊。” “送老弱病残?”洛噶山一楞,才迟疑着道:“太子会善罢甘休?” “哼,不甘休又能如何?”布穆巴冷哼一声,道:“如何才能保住天津的旗民不被吞并,各旗旗主现在也应该在大为头痛,只须放出风声,他们自然会依样画葫芦,我就不相信那些个旗主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实力被吞并。” * 胤誐急匆匆的赶到毓庆宫,才进前星门,包福全便迎了上来,极利落的打了个千儿,“奴才给十爷请安。”起身后,他又躬身道:“十爷,太子正在接见简亲王雅尔江阿、庄亲王博果铎,十爷若是急务,奴才这就去给您通报,十爷若是不急,了劳您在偏殿等等,十五爷和隆科多也在偏殿。” 一听雅尔江阿、博果铎在里面,胤誐心知二人必然是为旗人入军工作坊之事而来,布穆巴这建议可不能当着他二人的面提,略一沉吟,他便含笑道:“爷的事不急,带爷去见见老十五和隆科多。” 胤禑与隆科多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见胤誐进来,忙起身见礼,胤誐回礼之后便笑道:“三表叔今日可是大长海军威风,押解二百二十万两黄金招摇过市,老十这辈子也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黄金,把京师百姓的眼都晃花了吧。” 隆科多是康熙的嫡亲表弟,辈份比着胤誐他们高一辈,但身份却是不及他们尊贵,两下一拉平,他也就显得较为随意,当下便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他们不相信嘛,赔款说的是银子,结果拉回来的却是黄金,招摇一番为的是堵他们的嘴,再说,也让他们开开眼,饱饱眼福,并借机宣传一下,咱们大清以后不缺黄金。” “呵呵,这京师的金价怕是要应声而落了。”胤誐微笑着道,说着又羡慕的道:“海军征日大胜,必然有一番封赏,舅舅这官是没法加了,想来定是赏赐爵位了,战功封爵,您和十三哥可赶上好机会了。” 这话可是搔到了隆科多的痒处,此番征日大捷,他虽出力不多,但爵位赏赐是免不了的,这可是自个凭战功挣得爵位,在族人面前那是倍有面子,再跟着海军打几仗,封个公爵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见胤誐一脸的羡慕,他却是不好流露出来,便含笑安慰道:“十爷何须着急,您这亲王的爵位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再说,海军还在不断扩招,以后有的是立功的机会。” “那倒是。”胤誐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胤禑,道:“十五弟怎得今日也来凑热闹?” 听两人说到封爵一事,胤禑也是暗自羡慕不已,他都已经二十一岁了,却仍然未得封爵,他也清楚自个的身份,虽是皇子,但母妃却是汉人,与十哥他们不能比,只能傍着太子,实心办差,别说亲王了,能封到贝勒就心满意足了。 听的胤誐发问,他忙含笑回道:“也是为了海军征日一事,明日京报要出刊,我把样报拿来请太子掌掌眼。” “此番征日大捷,着实该大力宣传一番,这些年,咱大清从未打过如此痛快的胜仗。”胤誐轻笑道:“七千万赔款,可是相当朝廷两年岁入的总和了,这样的胜仗多打几场,咱大清还不富得流油。” “十爷这话可说点子上了。”隆科多接着道:“咱们以前打的那些个仗,是越打越穷,海军却是越打越富,不是开疆拓土,便是巨额赔款,这样的仗打起来才有意思不是。” 三人闲聊了一阵,包福全便匆匆赶来,躬身道:“三位爷,皇太子有请。” 听得这话,三人都站起身来,胤誐却是不放心的问道:“简亲王、庄亲王已经出宫了?” 包福全躬身道:“回十爷,已经出了毓庆宫。” 胤誐点了点头,便迈步先行,三人赶到毓庆宫,见礼落座之后,胤祯便看向隆科多,问道:“黄金都已经入库?” “回皇太子,二百二十万两黄金,一钱不少,已经全部入库。”隆科多忙欠身回道。 胤祯点了点头,道:“海军征日,你谈判有功,皇上已经有旨,尽快封赏有功将士,这几日,你就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封赏下来,又该指派新的差事了。” 见胤祯说到差事,隆科多不由顺着话头道:“太子爷,能否将奴才安排去海军?” “喜欢上海军了?海军这两年可没大的战事。”胤祯不由微微一笑,道:“你会俄罗斯话吗?” 俄罗斯话?隆科多不由一楞,太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准备打俄罗斯了?他心里顿时一跳,忙欠身道:“俄罗斯话,奴才不懂,不过朝廷办有俄罗斯官学,京城也有不少俄罗斯人,奴才可以去学。” 胤祯颇为赞赏的颌首道:“有此心志,何事不能为?好好学一学俄罗斯语,日后能派上大用场。” 太子果然是要准备收拾俄罗斯了,隆科多心头登时大喜,忙欠身道:“奴才谨尊太子爷教诲。” 一见是话缝儿,胤誐生怕老十四先问京报的事情,那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因此便抢先说道:“禀太子,正。红。旗旗主顺承郡王布穆巴恳请皇太子允准派遣人到天津管理旗下的旗务。” 闻听这话,胤祯不由微微沉吟了一下,他方才见简亲王雅尔江阿、庄亲王博果铎二人谈的便是如何有效管理进入天津军工作坊的旗民一事,布穆巴提议的各旗派人到天津管理各自的旗务,这肯定是不利于军工作坊的管理,但是如不允许,那便无异于是公开吞并各旗的这部分人口,必然引起各旗的强烈反对。 如此一来,就有因小失大之嫌,他目前最急迫的是需要在八旗制度上撕开一道口子,为以后的八旗制度革新打好基础,至于削弱各旗旗主的权利,这是后话,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他现在没那个实力,也不能在这如今这关头得罪下五旗的旗主,否则就有可能招到来自康熙和各旗旗主的两面夹击。 政治是什么?政治就是妥协,在妥协中谋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必要的让步,是不可缺少的,他之前对简亲王雅尔江阿、庄亲王博果铎二人就已经表了态,坚决不吞并这部分旗民,布穆巴这个提议倒是能够很好的解决这一难题。 同意各旗派人到天津管理旗务,下五旗的旗主和王公勋贵必然是大为放心,不说全力支持,至少是不会暗中捣鬼,默然半晌,他才道:“各旗谴人前往天津管理各旗旗务,本宫没有意见,不过,各旗的管理不能有悖于军工作坊的管理制度,两者有冲突时,必须服从军工作坊的管理。 其次,朝廷对皇族宗室,王公勋贵管理极严,不奉旨不得离京,谴往天津管理旗务之人只能局限于参领以下,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得皇上允准,明日陛见之后,本宫才能才能给予明确答复。” 微微一顿,他又接着道:“九哥就按我原话回复布穆巴,明确告诉他们,本宫无意吞并各旗的人口,旗人入军工作坊务工,事关大清国运,让他们别总是盯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 听的胤祯这话,胤誐心头不由一松,老十四既是无意吞并这部分人口,这事可就好办多了,他忙欠身道:“臣胤誐谨尊太子钧令。” 胤祯点了点头,道:“告诉布穆巴,各旗首批挑选五百旗人前往天津,要三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身体强壮,为人机灵的,能识字更好,五日后动身,十日后,禁卫新军开始挑选新兵,就从各旗这五百人中挑选,本宫会恳请皇上增加首批兵额,增加到四千。” 这么快就征兵?胤誐不由一楞,迟疑着道:“这军营还未开始征地呢?” “征地要几日?”胤祯含笑道:“旗人都游手好闲惯了,让新兵加入修建军营,要抽掉他们的懒筋。” “谨尊太子钧令。”胤誐站起身,躬身道:“臣先告退。” 待胤誐、隆科多两人退下,胤禑才起身双手将这期的京报样刊呈上,道:“这是明日的样刊,请皇太子教正。” “不必拘礼。”胤祯微笑着接过样刊,道:“没有外人在,随意点。”说着便看低头看报。 胤禑哪里肯随意,如今这位十四哥可是监国太子,权威日盛一日,一众旗主亲王在他面前都是小心谨慎,之前的废太子二哥,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他瞥了一眼低头凝神看报的胤祯一眼,心里暗自感慨,海军这几年可真是争气,打一仗赢一仗,而且仗仗都赢的漂亮,十四哥的威望亦是水涨船高,但他却似不知足,这旗人入军工作坊,看来又是大手笔,京报这段时间可有的忙了。 胤祯将京报细细看了一遍,便沉声道:“海军征日大捷,朝中大臣颇有非议,必须要着重突出皇上的决策,以堵朝臣之口,日本增开两港自由贸易,乃是大清海军乃至朝廷首次在海外为商人争取利益,必须着重突出。 日本献公主和亲之事,涉及到整顿大清的宗藩关系,可不能一笔带过,另外——。”胤祯说着瞥了一眼这位带有汉人血统的兄弟,微一沉吟,便接着道:“征日大捷,乃是国战大胜,不仅是朝廷的胜利,也是所有臣民的胜利,是所有满人、汉人、蒙古、回人、藏人的胜利,这一点,必须在京报中指出来。” 听的这话,胤禑心里一惊,十四哥这话的意思是不分满汉蒙回藏,全都一体?这可是一篇极大的文章,略微迟疑,他才小心翼翼的道:“如此刊载,朝中满蒙大臣和王公亲贵会否有微辞。” “无妨。”胤祯不以为然的道:“海军中本就不分满汉蒙回藏,他们能有什么意见?如此,既能收揽人心,又能增加朝廷威望,还可加强民心的聚附,他们有何意见?”说完,见胤禑一脸的犹豫之色,他又接着道:“不用担心,各族融合是大趋势,大清疆域辽阔,子民过亿,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融合各族,不分彼此。” 说着,他轻叹了口气,才接着道:“大清即将开创一个新的盛世,八旗子弟堕落腐化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不能完全指靠他们来守护这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必须让所有的子民对大清产生归属感,衷心的拥戴大清,大清方能稳如磐石。” 胤禑听的半晌没回过神来,十四哥想的也太长远了吧?这得闹出多大的动静?各族融合,会不会侵害满族的利益?皇上会同意?宗室亲贵会同意?沉吟半晌,他终是不敢问出口。 见胤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胤祯不由笑了笑,道:“这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非是一蹴而就之事,慢慢来,不要急,你主管京报事务,平日里要多学习,多观察了解国家和这个世界的变化,不仅要善于看,而且要多思考。 当然,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不过,京报一旦体系成熟了,每日都能收集到大量的来自各地的消息,对这些消息,你必须分门别类的建档,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农业、商业、宗藩外交等各个领域,你都可以培养专业的人才甚至是团队进行分析研究。 帮助朝廷随时了解各地及各个领域的情况动向,及时向朝廷提出各种建议,体系完善之后,独立一部也有可能,你若能将京报办到这个程度,封你个亲王也不为过,不要羡慕别人,做好你的本职差事。” 一听这话,胤禑登时大为激动,他做梦也没想到,胤祯竟然会给他如此许诺,也没想到京报的发展前景居然有如此之大,独立一部,晋封亲王,他一张脸立时胀的通红,立刻起身长揖道:“皇太子训诲勉励,臣弟铭记于心,定然安心职守,竭心尽力完善京报体系,不辜负皇太子重托。” 胤祯点了点头,道:“先去忙吧。” “臣弟告退。”胤禑躬身说道。 待胤禑退出,胤祯起身伸了个懒腰,稍稍活动了一下,便闲适的在房间里缓缓踱了起来,各旗派人到天津管理旗务,康熙会不会同意?对康熙而言,这是一个极好的的削弱下五旗的机会,这可是几万青壮旗民,要说康熙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该如何打动,说服康熙同意? (未完待续) 第538章 公示 次日,早朝之后,胤祯便出了宫赶往小汤山行宫。 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衙役兵丁却同时出动,在内城的大街小巷,四处张贴告示,公布天津军工作坊在各旗首批招收五百名旗民,禁卫新军十日后开始征招新兵,并且只从进入军工作坊的家属中征招。 告示中详细列有招收进军工作坊旗人以及征招新兵的条件,新兵的条件与八旗禁旅没什么区别,只是注明只要马兵。而最吸引人的却是告示中详细介绍了军工作坊工匠的等级划分及相应的工钱,最低的学徒一两银子一个月,最高的一个月工钱十二两银子。 告示一经张贴,立时就在内城引起了轰动。 进军工作坊做工匠一个月最高可以拿到十二两银子!这一点立刻就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一名四品京官一年的俸银才一百零五两,加上五十石米,也才折合一百六十余两,而一个顶级工匠一年也能够拿到一百四十四两工钱,这自然是引了不小的议论。 批甲领饷一个月才多少?一个马甲的月饷才三两银子,如此一比较,做工匠似乎比披甲更有前途,工匠可是能够终身为业的,说不定年纪越大,级别越高,最高的工匠工钱没几个人敢奢望能够拿到,但除了学徒,却是二两银子的工钱起底,一众旗人都忍不住细细盘算。 进军工作坊有工钱,入禁卫新军披甲有兵饷,这可是两份薪俸,加起来一年至少是五十多两银子,二十三石米的收入,折合下来一年就是八十两银子,而且,海军扩招还有优先权,海军就暂且不说,仅是这一年八十两银子,就能彻底改变底层旗人的一家生计窘迫的状况,一举步入中等人家。 这笔帐人人都会算,不仅是底层旗人心动,就是一些富裕人家也是心动不已,一年八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因此,消息一传开,各旗旗主、王公大臣的府邸门口就挤满了要求报名去天津进军工作坊的旗人,面子也好,身份也罢,都不及白花花的银子现实,更何况,皇太子还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借口和理由——进军工作坊就是爱国爱子弟兵。 旗人一天无所事事,每日都是天南地北的胡吹海侃,个个都练就了一副好口才,这在京师那可是出了名的,谁都知道旗人会说话,于是乎,这进军工作坊务工经一众旗人一加工,这意义立刻就被无限放大,入军工作坊也就变成了忠君爱国,保护大清的江山社稷,自立更生,减轻朝廷负担,热爱子弟兵,尊老爱幼的行为,说的你不入军工作坊都没脸出来见人一样。 各旗旗主、王公大臣都未料到平日里游手好闲,喜欢摆谱装大爷的这些个旗民竟然对入军工作坊做那苦哈哈趋之若骛,闻报之后都有些惊讶,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哪有心情去了解调查底层旗民的生活情况,自然也不会去算这笔细帐,不过在弄清楚具体的情况之后,一个个心里都只嘀咕。 给工匠分等级,工钱还那么高?这事也就皇太子做的出,京城虽然物价高,但一年八十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一个七品官一年的朝廷俸禄也才四十多两呢。 仔细想想,一众王公勋贵不由暗自腹诽,皇太子这一手可真叫厉害,他这可不是收买人心,而是挑拨鼓动一众旗民来督促他们,若是敢玩花样或者是拒绝,这些知道真相的旗民首先就不会答应,正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些生计艰难的旗人绝对不会容忍他们毁掉这个能够改变窘困局面的机会。 下五旗各旗旗主在闻知这个情况后,都不由暗暗心惊,太子为何如此迫不及待?是口是心非,还是担心康熙不允许派人到天津去管理旗务? 这手公开告示,明摆着是想挑起旗民与他们的矛盾,明着反对已是不可能,那样的话,会激起众怒,若是旗民聚众闹事,可就正好给了朝廷机会。拖,也不行,一共就五天时间,能拖得几天?用老弱病残塞搪,也不可能,招收的条件写是明明白白,旗民们肯定有意见。 一众旗主和王公大臣心里都是腹诽不已,却也大感无奈,历经皇太极、顺治、康熙这三朝上百年的不断打压削弱,如今的各旗旗主权利早已大副缩水,已经无力与皇权抗争。 为了稳定住旗民的情绪,一众旗主只得一边安排人下去挑选合格的旗民,一边静静的等候着太子的消息,若是允许各旗派人去天津管理各旗的旗务,他们还必须得领太子这个人情,若是不允许呢?他们又该如何?逼急了也只有联手抵制这一条路了。 胤祯之所以要一早就将这些情况以告示的形式公告出来,心里确实是没把握说服康熙不打这几万旗民的主意,所以只好先让旗民知道真相,争取民心,这样,即便康熙不同意,他也能挑动旗民与各旗旗主和王公勋贵争斗,稳立于不败之地。 *朝廷挑选旗民进入天津军工作坊的消息很快就由内城传到了外城,立时就引发了广泛的关注和争议,历来处处高人一等,享受着种种特权的旗人竟然进入作坊做工匠,这实在是有悖于常理之事。 对军工作坊的工匠的进行分级,并且还配以如此高的工钱,更是闻所未闻之事,而且更为可虑的是,军工作坊规模庞大,工匠众多,如此一带头,会否带动所有的官办作坊,进而影响到私人作坊?其他行业会否被冲击,暂时还不得而知,但是与军工作坊息息相关的制铁业、造船业、铸造业等行业必然会大受影响,这些行业的工匠待遇必然要水涨船高,否则就留不住人。 朝廷此举,不论是意还是无意,都在无形中抬高了工匠的地位,做工匠既有面子又有那么高的工钱,必然会吸引大量的人转行。 士农工商各阶层虽然对朝廷此举大为关注,但最为关注和感兴趣的还是士子,喜欢杂学、对杂学有研究的就不用说了,一些对科举感到灰心的士子也是大为动心,一年数十两,上百两的银子收入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京城的大大小小茶楼历来是消息的集散地,不仅是旗人喜欢泡茶馆,京师的士绅也喜欢泡茶馆,这几日,又是海军征日大捷,又是旗人入作坊做工匠,大小茶楼都是生意兴隆,宣武门外的‘云来茶楼’生意也是出奇的好,才是上午就已人满为患。 二楼靠窗的一张茶桌上,两名士子打扮的年青人一边喝着茶一边静静的听着一众茶客高谈阔论,海军征日大捷已是过时的新闻,一众茶客谈的正是旗人入作坊做工匠的话题。 听了半晌,身形稍胖的年青士子才开口道:“明安兄,这世道怕是要变了,咱们何不投到军工作坊去?” “投军工作坊?”王运山微微一怔,道:“恒之难道不知,这军工作坊的待遇只是针对旗人的?” 李清明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明安兄,上海、天津两地军工作坊现有工匠就已上万,以皇太子的行事风格,自然会一视同仁,咱们可去上海,听闻上海有专门从事火药和枪炮改良的机构。年前,那个盔甲胡同火药作坊的罗天云,听说就是被调去了上海,我与罗天云也算相熟,托他引见,定无问题。” 王运山听的沉吟不语,他两人皆是科场不顺,连着两届都是名落孙山,如今仍是个秀才,对于科举前途,两人都是信心渺渺,对于杂学和算学,两人都颇有涉列,若能去军工作坊发展,自然比继续科考要强上不少。 见王运山沉吟不语,李清明继续鼓动道:“明安兄,你想想皇太子这些年所倡导之事,建农学院、建海军、提倡西学,鼓励杂学,如今又重视军工作坊,提高工匠待遇,我敢断言,皇太子一登基,这世道定然要大变,科举不会再是唯一的出路。 农学院不就是明证?以前谁能想到,学农还能入仕?皇太子既然将这工匠定级发工钱,就绝不会仅限于如今这规模,今年会试刚过,咱们现在去,若是不合意,也可及时抽身,不至影响下届的会试。” 经这一说,王运山是真有些动心了,略微沉吟,他才道:“恒之,这旗人大规模的进军工作坊,日后难免要大举排挤汉人工匠,这事你想过没有?” “明安兄此言差矣。”李清明说着递过今日的京报,低声道:“你看看京报上怎么说的,评价征日大捷那一段。” 王运山迅速的看了一遍,抬头疑惑道:“有何不妥之处?” 微微摇了摇头,李清明才蘸了点茶水将‘征日大捷,非仅是朝廷之胜,海军之胜,乃是我大清满人、汉人、蒙古、回人、藏人等所有臣民之胜利。’这段话划了一下,而后递过去,道:“朝廷这些年胜仗不少,亦大胜俄罗斯,可曾见朝廷如此说过?” (未完待续) 第539章 误猜 接过京报,王运山细看了一眼,微微沉吟,才不以为然的道:“不就是满蒙一体、满汉一体的延伸?朝廷这些年可没少提,却是未见落到实处,难道恒之对此另有见解?” “如今是皇太子监国,这其中含义自然大为不同。”李清明肃然道:“皇太子一手创建的海军是率先提出不分满汉蒙回的,这一点整个京城皆有耳闻,如今又在京报上如此说,这明摆着是要一视同仁,若是所料不差,这仅仅才是试探,太子继位之后,便会大力推行。 真若如此,何必担心受排挤?再说,进军工作坊,又不是做官,那是全凭本事吃饭,没那个本事,不受排挤也得走人,有本事又何必担忧过甚?” “言之有理,那咱们就去上海看看,早就听闻上海繁华不在江宁之下。”王运山说着又轻笑道:“恒之不入仕,还真是可惜了,就凭你这份推敲的能耐,必能大有作为。” “明安兄取笑了。”李清明轻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就我这秉性,也就是个师爷的料,而且还得寻个言听计从的主子,否则一年不到就得辞馆。” 听的这话,王运山不由微笑道:“恒之这脾气,非得有上官赏识不可,罢了,还是与我结伴埋首做学问。” 小汤山行宫。 康熙在经过例行的恢复针灸推拿之后,破例没有练字,而是在花园里静静的半躺在躺椅上,望着眼前的景色出神,一众太监宫女见此情形,都识趣的远远散开,唯有李德全躬着身子立在后面,一声也不敢吭。 康熙费神思虑的也是如何管理进入天津军工作坊的旗民,这批旗民可不是小数目,按老十四的计划,至少是几万,甚至是高达十万的青壮旗民,若是仅按青壮来算,已经相当于二、三个旗的规模。 对这批旗民,他确实是心动不已,但却是犹豫不决,若是公然下手,势必引起下五旗旗主和王公勋贵的强烈反对,有可能破坏旗人入军工作坊的计划,毕竟解决旗人的生计才是本意,不能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若是慢慢侵吞,又担心老十四先下手为强,军工作坊虽然挂在工部名下,但谁都知道那是老十四的地盘,若是任由老十四吞并这批数万青壮旗民,会是什么后果?旗人自小都是习练骑射,这数万青壮就是数万精兵!而且就在京畿之侧,京城还有何安全可言?老十四当初提议旗人进军工作坊是否就已存了这份心思? 康熙沉吟不语,李德全躬身肃立于后也不敢乱动,生怕惊扰了康熙,不过,院中的动静他却是随时都留意着的,当看到园子门口有小太监缩头探脑时,他便猜到应该是京城的快报到了,打手势问了下,见猜测无误,他便轻声禀道:“皇上,京城的快报送来了。” 康熙没言声,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李德全会意,立刻快步到园子门口,小太监一边躬身呈上快报,一边低声禀报道:“皇太子已经出京奔这里而来。” 李德全面无表情的接过快报转身便走,到康熙跟前才小心的拆开夹袋,里面不仅有快报还有一份京报,待康熙伸手接过,他才轻声道:“皇太子已经在路上了。” 康熙仍是没有言声,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快报,眉头不由微皱了皱,老十四居然以告示的形式将招收旗人的条件和工匠的待遇公之于众,他这是想以旗民来督促各旗旗主和王公勋贵?看来,老十四也在打天津旗民的主意,他可真是好算计! 沉吟半晌,他才草草看了一下工匠分级和各级的具体工钱数额,这个东西他倒是不上心,军工作坊规模庞大,定级按酬发放工钱更便于管理和刺激工匠的积极性,至于那个最高工钱,不过是噱头,相信没几个人能拿到那份工钱。 对于京报,康熙倒是重视,从头到尾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期京报只字未提旗人入作坊一事,连篇累牍都是征日大捷的文章,老十四倒不居功,反而将他以审时度势,决策之功大肆颂扬了一番,他心知老十四这是要堵一众朝臣之口,不由微微笑了笑。 对于一笔带过的有民族融合之嫌的那句话,他并未在意,宣传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倒是侧重突出了日本献公主和亲之事,让他颇为不解,这事主要是针对日本的,为何在京报上加以突出,老十四想做什么?想改变大清的宗藩关系?还是冲着南洋的藩国去的? 为免在路上耽搁时间,胤祯刻意骑马前来,出了城,一路急驰半个时辰便可抵达小汤山行宫,下马稍事洗漱之后,他便匆匆赶到园子外求见。 在得知老十四到了,康熙便回了房间,接到禀报,便宣他立即进来。 胤祯进屋例行请安见礼后,康熙亦是按例赐座,俟其一落座,他便沉声问道:“京报上侧重突出了日本献公主和亲之事,是为何故?” 胤祯没料到康熙张口就问这事,忙沉稳的道:“回皇阿玛,这是夺取南洋诸藩国的步骤,儿臣着重宣传此事,是准备勒令各沿海诸藩国纳币、押质、和亲,一步步逼反他们,以便师出有名。” 对于南洋诸藩,康熙也是垂涎不已,那可是大清的粮库,一听老十四果然是冲着南洋诸藩国去的,他不由微微点了点头,海军扩兵不过二、三年时间,是该未雨绸缪了,微微沉吟,他才道:“这些年,大清与朝鲜的宗藩关系日渐亲密,也该留一个宗藩关系的典范,朝鲜就暂且免了吧。” 免朝鲜?胤祯一楞,他对朝鲜可没好感,周围都吞了,留个朝鲜做什么?那些个棒子,后世跟着日本侵华时,可是残杀了不少百姓,造的孽不比日本鬼子少,不过康熙既然开了口,就只能等康熙死了之后再取了,反正也不急于一时,收拾了东南亚,再回头北上,他忙躬身道:“儿臣尊旨。” (未完待续) 第540章 举荐将领 见胤祯微微有些迟疑,康熙知他对此有抵触,略微沉吟,才道:“朝鲜不过一蕞尔小国,历来奉行事大主义,对前明如此,对我大清亦是如此,自天聪元年签订兄弟之盟以来,累世恭敬,尽极臣礼,其国近百年来,尊照盟约,不修筑城池,不操练兵马,于大清而言,实属不设防,取之易入反掌,何须急于一时?” 稍做停顿,他才接着道:“对待藩国,无非是‘羁縻’二字,这些年大清征战不休,自顾不暇,于众藩国侧重于笼络,如今国泰民安,兵锋强盛,自然要转为束缚。 大清疆域越大,藩国亦必年盛一年,宗藩关系亦势必越发复杂,然终离不开羁縻之策,朝鲜藩国,乃大清立国以来,羁縻最为成功之典范,应令来京朝贡之新旧藩国使者多与之交流,可收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诸藩尤为见效。” 原来康熙是这么个想法,胤祯心里颇不以为意,要竖立典范,大可另找藩国,朝鲜这丫挺的必须得灭,这次他学乖了,毫不迟疑的就躬身道:“皇阿玛教诲,儿臣定当铭记于心。” 康熙微微颌首,却是不再言语,海军征日一战以微小代价大获全胜,又获巨额赔款,必然要助长老十四,助长海军和朝中好战的王公大臣向外扩张的野心,隆科多押解黄金招摇过市,京报上连篇累牍的宣传,便是为了造势。 有野心是好事,却不能再步元蒙的后尘,疆域再宽,无法有效的控制和治理也是枉然,徒耗国力。南洋和澳洲之地,地广人稀,又系无主之地,大举移民便可牢牢掌控,但南洋诸藩及朝鲜、日本却是人口众多,历史悠久,再用移民来进行掌控则显然不实际,同化他们的难度也不小。 见康熙半晌不语,胤祯便开口道:“禀皇阿玛,各旗旗主和王公大臣恳请皇阿玛允准能够谴人到天津去管理各旗的旗务。” 一听这话,康熙登时就是一喜,这些个旗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敢提出派人到天津去管理旗务,不过这法子好,可以维持现状,谁也别打这几万旗民的主意,微微沉吟,他才不动声色的问道:“此事,你是何看法?” 见康熙并未直接反对,而是一脚将球踢了回来,胤祯心里暗道有戏,微一沉吟,便从容道:“朝廷有制度,宗室亲贵不奉旨不得离京,八旗也有制度,旗民不得擅离各旗驻地四十里。不过,正所谓时移势变,旗民既至天津入军工作坊,各旗谴人至天津管理旗务亦是顺理成章之举,儿臣赞同。” 康熙微觉诧异的瞥了胤祯一眼,老十四没打算吞并这几万旗人?这么好的机会,他就没动心?还是他另有打算?略微沉吟,他便道:“各旗旗主担忧天津的旗民脱离掌控乃是意料中事,若如不允,各旗必疑此乃刻意吞并削弱各旗实力之举,势必有所抵触。 旗人入天津军工作坊乃是为从根本上解决旗人生计,事关重大,岂能因小失大?事有轻急缓重,不可一例因循守旧,天津至京城,快马一日可至,朝廷亦不虑失控,允其所请,着各旗择一勋贵驻扎天津掌管各旗旗务。” 一听康熙如此痛快的应允下来,胤祯不由大感意外,当下便道:“儿臣尊旨。” 这事能如此解决,康熙亦是大感轻松,呷了口茶,他便转了话题,“禁卫新军组建在即,这将领,你可有推荐人选?” 这事胤祯早有准备,听闻康熙提及,却仍是沉吟了半晌,才道:“组建禁卫新军,目的有二,一则为拱卫京师,二则为横扫西北。拱卫京师将领人选还请皇阿玛圣决,进军西北的将领人选,儿臣窃以为应选熟悉了解西北情形之年青将领,儿臣举荐年羹尧、岳钟琪两人。” 年羹尧不用说,岳钟琪这名字,康熙也听老十四提及过,四川提督岳升龙之子,没料想老十四对他如此赏识,此二人都在四川任过职,对西北也只能说有所了解,毕竟年青,阅历有限,略一沉吟,康熙才问道:“西北为何要挑年青将领?” 胤祯沉声回道:“回皇阿玛,儿臣窃以为西北不仅有野心不死的漠西蒙古各部,更有大清最强的对手沙俄,必须做好长期作战甚至是大规模作战的准备,基于此点,必须挑选年青将领加以培养,如此,至少数十年内不用担心西北缺乏将才。” 听闻胤祯将俄罗斯做为大清日后最强的对手,康熙不觉微微动容,前两日胤祯在早朝就说过一次,他并未在意,以为那不过是胤祯危言耸听,为整顿旗务而刻意恐吓一众朝臣,如今看来,老十四并非是虚言恫吓。 略微沉吟,康熙才道:“沙俄扩张的矛头既然是欧洲,何以又会转向我大清西北?” “不仅是西北,还有东北。”胤祯言之凿凿的说道:“随着新航线的开辟,美洲的发现,海贸已成为各国的主要商贸方式,沙俄却是一个内陆国家,没有出海口,这对于野心勃勃的沙俄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他这些年极力向外扩张的目的相当明确,就是夺取出海口。 沙俄在欧洲与北欧强国瑞典之战,为的便的波罗的海的出海口,之所以说沙俄会掉转矛头指向我大清的西北和东北,也是因为这两个方向都存在出海口,其中处于西北方向的黑海,就地理位置而言,更优于波罗的海,沙俄必欲取之而后快。” 康熙的世界地理知道可是远远不及胤祯,拧眉想了半晌,才迟疑着道:“黑海那地方离在准噶尔应该还很远吧?” “是远,不过沙俄在黑海立住了脚跟,自然就会向四面扩展,不排除他们会勾结漠西蒙古。”胤祯老神在在的说道,准噶尔叛乱的背后,可是有着沙俄的影子,微微一顿,他接着道:“一旦沙俄从欧洲抽出身来,奥斯曼帝国和我大清帝国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这是一个堪与我大清势均力敌的对手,必须彻底打痛他,才能确保大清西北、东北的安宁。” (未完待续) 第541章 允准出京 听的胤祯言之凿凿,康熙不由半晌无语,当年在雅克萨与沙俄两次交手,虽说是胜了,却是胜得分外艰难,从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的奏章来看,二次雅克萨之战分别是五比一和三比一的兵力优势,二千多人打八百人,却攻不下来,最后还是围了十个月之久,才得以取胜。 雅克萨之战之所以是惨胜,根本的原因便是火器的差距,如今大清拥有性能远超欧洲各国的优异火器,康熙是绝对不介意一雪前仇,让沙俄也尝尝火器落后的滋味。 略一沉吟,他便沉声道:“沙俄野心勃勃又实力强大,如此近邻实是大清的心头之患,海军远征欧洲,能否帮助瑞典拖住俄罗斯?禁卫新军的组建至少也得两年时间,能让俄罗斯腹背受敌,大清的胜算更大。” 帮助瑞典拖住俄罗斯?胤祯心里暗笑,俄罗斯的北方战争,不拖也会再打几年,根本不用操心,不过,他仍是神情肃然的点头道:“皇阿玛高瞻远瞩,儿臣立即写信给四哥,让海军大力支持瑞典,尽力将沙俄陷在欧洲。” 康熙瞥了他一眼,老十四对欧洲情况更为熟悉,又处心积虑的要对付俄罗斯,应该是早有此打算,倒是不用他来额外操心,微微点了点头,他便不再言语。 胤祯却是顺着话头说道:“时间紧迫,儿臣计划禁卫新军首批招收兵丁规模略做扩张,首招四千人,另外,旗人入天津军工作坊的协调安排事宜,儿臣欲让九哥前去,还望皇阿玛允准。” 多招一千人,康熙如今还有些嫌少,不过,老十四练兵自有一套,扩张的速度极快,他也不着急,微微点了点头,他才道:“照准。”略一沉吟,他又道:“上海的军工作坊,你是何打算?” 胤祯心里一沉,康熙如此问是什么意思?准备裁撤上海的军工作坊?让天津垄断所有的军工?那可不行,上海虹港的基地现在可是块金字招牌,日后还要派上大用的,可不能让康熙有这念头,稍稍思忖,他便沉声道:“回皇阿玛,上海地理位置优越,又有海军基地,亦耗费了不少的财力物力,裁撤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他略做停顿,而后试探着道:“儿臣计划将上三旗的旗民分到上海的军工作坊,这法子是否可行?还请皇阿玛示下。” 上三旗没有旗主,乃是由康熙亲领,让上三旗的旗民进入上海的军工作坊,不存在隐患,而且也利于对上海军工作坊的掌控,康熙不由微微点了点头,稍一沉吟,才道:“派二个旗去上海,镶。黄。旗留在天津,另外,着镶。红。旗分去上海。” 康熙这是要留一旗在天津牵制其他四旗,镶。红。旗虽是下五旗,在两旗的下挟持下,在上海也不可能翻出多大的浪来,胤祯顿觉有些汗颜,康熙的平衡之术已是深入骨髓,与之相较,自个还是显的不成熟,可得多学着点儿。 想到这里,胤祯心里猛的一跳,不是一直找出京的机会吗?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他赶紧的躬身道:“皇阿玛圣虑深远,挥洒自如,儿臣实不及万一。”刻意奉承了一番,他才接着道:“上海军工作坊工匠繁多,又多系江南之人,三旗旗民进入,恐导致人心不稳,儿臣欲亲往上海一趟,顺道前往噶罗巴封赏海军,视察澳洲移民情况,恳请皇阿玛允准。” 康熙听的一楞,老十四要出京?他是见自己的康复情况良好,出京一趟以借机交权,避免出现冲突?这法子倒是不错,略微沉吟,他才道:“远征在即,上海军工作坊任务繁重,不能有丝毫波动,论及在上海的威望,朝中无人能及得上你,你亲去一趟也好。 海军征日大捷,听闻有不少朝臣抱怨海军将领升迁太快,无须理会,尽快将有功将士报上来,远征欧洲,事关朝廷百年大计,岂能自泄士气,扰乱军心? 另外,去年年底整顿,罚往澳洲、南洋历练的宗室子弟,你知会雅尔江阿一声,将他们全部黜出宗室,一并跟你前往噶罗巴,先去适应气候环境。” 说到这里,康熙微一沉吟,又问道:“禁卫新军的组建,你欲着何人负责?” 这事胤祯早有安排,当下便欠身回道:“新兵入伍,有半年时间的队列训练,押送黄金进京的海军士卒可以留下二百人充任教官,此事十三哥完全可以胜任。”微微一顿,他又接着道:“此番征日谈判,隆科多表现的可圈可点,日后与沙俄亦少不了各种谈判,、是否让隆科多也进入禁卫新军,还请皇阿玛圣裁。” 对于《江户条约》,康熙确实大为满意,他亦未料想到隆科多还有这个天份,当下便微微笑道:“他品阶太高,暂时不宜进新军,着他暂去理藩院熟悉西北的情况。”顿了一顿,他又缓声说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沿海各省转悠,漠南漠北你也曾随朕出巡过,但内陆各省,你却极少涉及,有机会要多了解各省的军情民情,一旦登基御极,便很难看到真实的东西。” 康熙这是什么意思?让自己不急着回京?胤祯心里登时一喜,忙躬身道:“儿臣尊旨。” 稍稍沉吟,康熙又叮嘱道:“你现在身为储君,不可轻涉险地,一应防护务必周全,每到一地,记的来信报平安。” * 从小汤山行宫出来,胤祯顿觉浑身轻松,没想到出京竟然如此容易,看来康熙亦是力图避免与他起冲突,如此更好,这一出京,至少可以转上一年两年的,再回京城,安安分分的做几年太子,便可和平交接皇权,这自然是最为理想的局面,可谓是皆大欢喜。 胤祯纵马进城,守在城门口的各旗旗主眼线立即就各自飞奔回去报信,谁都急于知道康熙到底是否允准各旗谴人去天津管理旗务。 回到毓庆宫,胤祯稍事洗漱,换了身衣服,才步入书房,方苞便赶到门外求见,胤祯含笑道:“你来的正好,进来。” 方苞进来见礼之后,便试探着道:“皇上可是允了各旗谴人去天津管理旗务?” 胤祯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允了,而且还允许我出京。”说着将与康熙后半段的交谈情形说了一遍。 方苞听完之后,微笑着道:“恭喜太子爷,皇上此举是为避免再度出现皇太子与皇上争权的局面,亦足以说明皇上对太子并无猜忌之心。”说到这里,他收敛了笑容,语气一转,道:“不过,太子这一离京,朝局必然为之一变,再回京,太子只能安心等待了。”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方苞这话倒是说的实在,不过,一年之后的变化谁能说的清楚?再说,他本就不欲与康熙争,康熙如今这身体,怕是没几年好活了,三年都等了,又何必在意多等六个月? 包福全此时在外躬身禀报道:“太子爷,简亲王雅尔江阿、庄亲王博果铎在外求见。” 这两人倒是动作快,胤祯微微一笑,道“请他们进来。” 雅尔江阿、博果铎两人来得很快,进来见礼后,胤祯便含笑道:“皇上已经允准各旗派勋贵前往天津管理各旗旗务。” 一听这话,雅尔江阿、博果铎两人不由大喜,正待起身感激,胤祯却是摆了摆手道:“此乃皇上恩典,不过,本宫先要声明,旗务管理必须服从军工作坊的管理,若是妄自干涉、影响到军工作坊的管理,本宫会毫不犹豫的奏请皇上撤回驻扎天津的各旗勋贵。” 两人忙躬身道:“皇太子放心,旗务管理绝不会与军工作坊有冲突。” 胤祯点了点头,看向博果铎,道:“博果铎的镶。红。旗不在天津,与正。黄、正。白两旗去上海,可有问题?” 去上海?博果铎不由微微一怔,略一沉吟,他才道:“上海却是有些远了,不知旗下的旗民是否愿意前往?” “如今上海至天津走海路,往来便利,不过五、六日的航程。”胤祯沉吟着道:“上海的旗民一年可额外放假一月,并补给来回的车马费,当然,不愿意去的,坚决不勉强。” 一听这话,博果铎不由微笑着道:“皇太子如此体恤,他们可是没理由不去了。” “恩,皇上刻意交代不能够勉强旗民,你回去做好宣传鼓动事宜。”胤祯说着,便看向雅尔江阿,起身道:“皇上有旨。” 一听这话,雅尔江阿、博果铎、都连忙起身跪下,方苞更是退后老远才跪下,胤祯肃然道:“着宗人府宗令雅尔江阿将一应犯过宗室子弟黜出宗室。” 一听这话,雅尔江阿忙叩首道:“奴才雅尔江阿恭领圣谕。” 胤祯含笑坐下,道:“起身吧,出去将消息通知各旗旗主和勋贵,省得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来问。” (未完待续) 第542章 刺激农业 待雅尔江阿、博果铎两人退了出去,胤祯浅浅的啜了口茶,马上要出京南下,而且时间还不短,手头的一些事情都必须处理好,天津军工作坊倒不用担心,经过天津再指导,日本、琉球两藩国肯定是要谴使来京请封,这要叮嘱八哥,西北的布局也要开始着手,至少要选定两个地方储存战备物资,京城的农学院也该去看一看,顺带点拔一下,高产抗旱作物的推广可耽搁不起。 强化宗藩关系、摊丁入亩推广、澳洲移民这些事都可以让张鹏翮奏请康熙去做,康熙对此自会不遗余力,倒不用操心。 还有什么?胤祯拧着眉头细想了想,天津到京城的驿道修筑,他一边想一边用笔将这些事情记录下来,记完之后,他瞥了窗外一眼,见还不到午时,便搁笔起身,看了方苞一眼,道:“时日尚早,咱们去一趟京城农学院。” 去农学院?方苞不由微微一楞,太子怎得突然想到去农学院?他忙起身道:“是换便装还是……?” “摆开仪仗去,让京城大小官员知道,皇太子很关心农学院。”胤祯含笑道:“早该去看看的,一直拖到现在。”说着,他又对外吩咐道:“包福全,着人通知十三哥,明日来一趟,另着人通知八哥、九哥、十哥、十五弟晚上去九哥的庄子聚一聚。” 京城农学院较为偏僻在外城的北城区,紧挨着陶然亭,胤祯的皇太子仪仗才进官菜园子街,农学院院使吴长浩就接到了快马急报,听闻是皇太子大张旗鼓的前来视察,他不由大为兴奋,老天开眼,皇太子总算还记得这农学院是他倡建的,他急忙召集一众官员、教员到门口恭迎。 大轿落地,胤祯自轿中一出来,吴长浩就带着一众人迎了上来,马蹄袖打的山响,齐刷刷跪了一片,“臣等恭迎皇太子大架光临。” 胤祯扫了众官员一眼,只见一片白瓷顶儿和铜溜金顶儿,都是六品以下的官,他不由含笑道:“诸臣工平身。” 吴长浩爬起身便躬身道:“皇太子日理万机,百忙之中能亲临农学院视察,微臣等荣幸万分。” “本宫早就想来看看,一直抽不出身。”胤祯微微笑道。 “皇太子请。”吴长浩忙侧退一步,礼让道。 胤祯在一众官员的镞拥下将整个农学院逛了一遍,发现整个布局基本上与江宁农学院一致,最后,一行人才来到实验区,粗粗扫了一眼,他便微微皱起了眉头,整个实验区的玉米、番薯、马铃薯的长势不可谓不好,不过,土壤却是没有多大的区别。 微微沉吟,他才道:“负责实验田的是谁?” 副院正唐顺谨慎的上前道:“回皇太子,实验田是微臣主抓的。” 胤祯瞥了他一眼,不过三十出头,长得甚是白净,蓄着长须,一副儒士派头,微微点了点头,他才道:“将在实验田劳作的官员、教员、学生都召集过来。” 见胤祯脸色并无不快之色,吴长浩微微放下心来,立即就命人将与实验田有关系的一众人等都召集过来。 待人都集中起来,胤祯扫了众人一眼,才道:“实验田是做什么用的?谁能告诉我。” 听的这话,一众官员都暗道不妙,却是没人敢吭声,胤祯正待开口,一名生员鼓起勇气道:“实验一词出自王充《论衡?遭虎》等类众多,行事比肩,略举较著,以定实验。” “说得好。”胤祯看了那名生员一眼,道:“等类众多,行事比肩,略举较著即为实验,实验田的用意便是要你们将农作物按不同的土壤、水分、肥力、温度等等进行栽培,比较农作物在不同条件下的生长情况,逐步摸索总结出最适宜的耕种方式。 实验田不是示范田,农学院是做什么的?就是研究农作物的习性,就以玉米为例,你们要研究它什么时间段播种最好,它的幼苗、成苗、开花、结果等各个阶段各要多少天,总的要多少天?它在各个阶段对水的需求有多大,大到什么具体的程度? 它会出现什么病害,该怎么防治,它是喜阳还是喜阴,每一颗苗要间隔多远才长的好,它适宜种在什么土地当中等等之类的问题,都是农学院研究的科目。 当然,我说的并不全面,农作物我懂的也不多,我只能给你们指出农学院的职责和任务是什么,以上这些东西都是研究农作物最根本的东西。 再深一点,就是杂交,牲畜杂交能得到新品种,农作物同样也可以杂交得到新的品种,皇上这几年就培育出了一种御田胭脂米,色泽朱红、米粒细长,晶莹如玉。 京城农学院的最终任务就是培育上产量大,病害少,抗旱,适宜在北方各省推广的农作物,本宫郑重的给你们许诺,只要你们能够培育出这种新品种,不仅给农学院破格升级,对主要培育人亦破格授予男爵以上的爵位封赏!”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登时都是一呆,培育出新的品种,授以男爵以上爵位?大清历来都是以战功封爵,文官能得爵位者都是凤毛麟角,更别提是男爵了,这可是正二品的爵位,这个封赏可是重得不能再重了! 微微一楞,吴长浩结结巴巴的道:“太子爷,封——男爵?” “对,男爵!”胤祯索性好好的刺激他们一把,扬声道:“新品种性能优良者,封公爵亦有可能!本宫的这句话,将出现在下一刊的京报上。” 刊在京报上,那可是向全天下的承诺,以胤祯皇太子的身份,绝不可能是开玩笑,农学院的一众官员和生员登时都兴奋的涨红了脸,大多数人进农学院不过是以此为跳板晋身仕途,谁也未料到皇太子对农业竟然重视到了这个地步。 做官能够做到二品大员,那要熬多少年,能否熬到二品,还要看机遇,研究农作物就能够得到正二品男爵的封赏,那还有必要去做官? 方苞听的却是心头一颤,皇太子这话在京城又要引发地震了,这务农的都能够封爵,那些个已经封了爵的王公勋贵明日早朝怕是又要大闹一场了。 (未完待续) 第543章 出大事了 对培育出杂交品种的有功人员给予高品爵位的封赏,并且晓喻全国,这并非是胤祯一时的心血**,旗人入天津军工作坊必然会提升工匠的社会地位,也容易导致人们误会朝廷开始改变一贯的重农政策,原本是计划让康熙发布圣谕,命一部分旗人进入辽东垦荒来显示朝廷并未改变重农的政策。 不过这个办法显然不足以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这年头没有专家学者的称号,最吸引人的便是高官厚禄,以高品爵位刺激对农作物的杂交研究可谓是一举两得,既可说明朝廷重视农业,又可以刺激促进对杂交品种的研究。 完全可以预见的是,京报一旦刊出这条消息,足以在全国上下掀起一股学农重农的风潮,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康熙绝对会大力支持。 京城农学院的一众官员、生员虽然都是振奋不已,却是没人敢在胤祯面前失态,一个个都强行压住心头的喜悦,满脸热切的盯着胤祯。 胤祯望了众人一眼,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农业是国家的根本,是商贸的根本,是人口增长的保证,是商贸繁荣的基础,是大清国力强盛的保障,大清能否兴盛繁荣,能否开创亘古未有的盛世,首先必须看农业。 大清的农学才刚刚起步,继江宁农学院、京城农学院之后,将会有更多的农学院建立起来,你们是大清农学的先行者,不仅要从事农业研究,还要完善农学体系,你们不仅要学习前人的著作,还要进一步发扬,要勇于创新,勇于质疑,敢于提出自己的新观点,本宫很希望你们能够将农学发展完善成一门独立的学科。 不仅是培育出好的杂交品种有封赏,能够否定前人著作,能够创立新观点,能够完善每一种主产农作物的体系,朝廷都会有封赏!” 听的这番话,农学院的一众官员、生员不由大为激动,真若按皇太子所说的,这务农升官的机会岂不是更大?一个个都是眼睛发亮,仿佛发现了一条仕途的捷径。 见此情形,胤祯不由暗自得意,不怕你们热衷名利,只要能拿得出研究成果,能将农学完善发展,朝廷有的是官封赏,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农业研究事关重大,稍有差池则可能影响农民一年的收成,因此,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求真、务实、谨慎、精益求精。 举例说,玉米的花期,是七至十天,那就是七至十天,不能记录什么七天左右,一旬上下,农民们不识字,听不懂文言文,跟他们不能玩虚的,你们的研究记录,农学著作必须都用白话文,这不是文学,要力求精准,数据详实。 最后,本宫希望大清的农业能够在你们手中大放异彩,希望你们成为大清兴盛繁荣的功臣,希望诸位能够成为大清著名的农学大家。” 出了农学院,胤祯回首望了眼京城农学院的大门内的影壁,略微沉吟,才吩咐跟在后的吴长浩,道:“将‘求真务实,谦虚谨慎’做为校训刻在影壁上面。” 一听这话,吴长浩立刻躬身道:“皇太子是农学院的倡建者,微臣斗胆恳请皇太子留下墨宝。” 胤祯微微笑了笑,道:“等本宫登基了,你再来索取。” 等称帝了再题字,这可是高度重视,吴长浩登时大为欣喜,忙躬身道:“微臣谨尊皇太子钧令。”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道:“农学院初建,官阶有些过低,对此,本宫心里有数,你们只馆安心教学研究,升格的问题,本宫会有考虑,另外,本宫赏你随时觐见的资格,不论是教学还是研究,有了进展或者的有新的研究科目,经费紧张等情况,你都可以直接递牌子求见。 目前,朝廷在北方数省大力推广高产抗旱的玉米、番薯、马铃薯等三样农作物,农学院要大力摸索总结出这三样农作物的习性和耕种应注意事项,配合朝廷推广。” 给他这个六品官随时觐见的机会!吴长浩登时心花怒放,皇太子对农学院的关照果然是非同一般,他忙躬身道:“微臣必定竭心尽力办差,不敢辜负皇太子厚望。” * 自农学院出来,已是日头西斜,胤祯着包福全带着仪仗队回宫,自个换了便装带着达春一行护卫从广渠门出了城,径往东郊关家庄而去。 胤祯之所以要召集老八几兄弟到老九的庄子聚会,而不是让他们进宫,一则是图个随意,不受礼法拘束,二则也是有意做给康熙和朝中官员看的,离京在即,刻意秀一秀与老八一党的亲密关系,省得有人动心思。 出的广渠门,一行人纵马急驰,不过两刻钟便赶到了关家庄,进入庄内,胤祯便勒马慢行,胤禩、胤禟、胤誐、胤禑几人听到动静都齐齐迎了出来。 “九哥,您这庄子怎得没取名字?”胤祯一边翻身下马,一边朗声问道。 胤禩几人抱拳半鞠,见礼之后,胤禟才微笑道:“都察院的一干御史鼻子比狗还灵,我可不想被他们盯上。” “没名字,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胤祯颇为诧异。 “九哥的算盘贼精。”胤誐含笑道:“九哥不常来这里,又没有名字,别人谁敢肯定这就是九哥的庄子?就算知道,没凭没证的事,谁吃饱了撑的?” 胤禩却是含笑将话题岔开,道:“十四弟今日陛见,可是有重要事情?” “确实有大事。”胤祯点了点头,道:“进屋再谈。”说着他又看了胤禑一眼,道:“十五弟,我今日在京城农学院去了一趟,你明日跟方苞碰个头,将我的讲话整理出来,下期在京报上刊出来。” “十五明日一早就去找方先生。”胤禑忙点头道。 胤誐好奇的问道:“十四弟又有新举措?” “鼓励农业而已。”胤祯微微笑道:“不能让士绅百姓认为朝廷不重视农业。” 几人边说边进了正殿,落座之后,胤祯便开口说道:“今日陛见,我恳请离京去上海处理旗民入军工作坊之事宜并顺道下南洋去噶罗巴封赏南洋舰队。皇阿玛已经允了,过几日我就得离京一段时间。” 老十四要离京?胤誐不由急道:“十四弟,您现在可是皇太子,怎能轻易离京?这一去,来回可是好几个月。” 胤禩却是暗赞了一声,老十四还真是提得起放的下,康熙如今康复情况良好,重掌朝政不过是时间问题,老十四选择此时离京,巧妙的回避了与康熙发生冲突的可能,而康熙能够允准老十四在这个时候出京,亦说明他对老十四十分信任,只要能够维持这种局面,老十四顺利继位已无任何悬念,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胤禟显然也想到了这层,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道:“天津的军工作坊刚刚建立,旗民进入,不会有多大影响,上海的作坊却多是江南的工匠,而且数目庞大,这一千五百名旗民猛然涌入,必然会造成混乱,甚至出现人心慌乱的局面,十四弟确实有必要亲自跑一趟。” 胤祯点了点头,看了胤禩一眼,才看向胤誐道:“十哥这话不然,皇阿玛还常年离京巡幸塞外或者是南巡,我身为皇太子何以不能轻易离京?十哥可是担忧这段时间又无差事?” 这话可是说到胤誐心里去了,他也不掩饰,很干脆的道:“我这段时间可就盼着十四弟整顿旗务,您这一离京,少说也要几个月甚至是半年才能回京,八哥、九哥都有差事在身,我一人闲着,岂不闷的发慌?” 好嘛,这是埋怨自己没给他分派差事了,胤祯微微笑了笑,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该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好,稍稍沉吟,他才道:“旗务整顿势在必行,十哥这些日子不妨多帮着收集点资料,届时,也可帮十四弟出出主意。” 胤誐听的一阵失望,顿了顿,他才道:“十四弟,我这性子耐不得琐碎,处理政务我是不行的,要不,让我去禁卫新军,如何?” “十弟,又来胡闹。”胤禩不悦的瞥了他一眼。 老十性子直爽,素无心机,康熙对他应该是大为放心的,去禁卫新军也未尝不可,老十三呆在禁卫新军,康熙反而是最不放心的,想到这里,胤祯点头道:“八哥,不妨事的,既然十哥愿意去禁卫新军体验一下,我去求皇阿玛,应该问题不大。” “多谢十四弟。”胤誐顿时就眉开眼笑的道。 胤禩却是皱了皱眉头,道:“十弟又不懂练兵之法,十四弟何必迁就于他。” 胤祯正待开口,却听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丝毫未有减速迹象,听马蹄声,这人数还不少,至少有十余人,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纵马急驰入庄?几人不由都是一楞,齐齐望向老九胤禟。 胤禟亦觉莫名其妙,他这庄子知道的人少,怎得有人敢如此放肆,纵马急驰入庄? 见胤禟一脸的疑惑,胤祯不由心里一沉,出大事了! (未完待续) 第544章 康熙病危 胤禟的庄子不可能没有护院仆从,而且外面还有胤祯、胤禩、胤禟、胤誐、胤禑几人的护卫,一般人岂能纵马急驰而入?来人肯定是他们熟识的人!速度如此迅疾,定然是急务。 扫了几人一眼,胤祯立刻站起身道:“出去看看。”说着便迈步出了大厅。 胤禩、胤禟对视了一眼,都隐隐猜到可能出事了,这批人应该是冲着老十四来的,忙起身跟了出去,几人出得门来,听的马蹄声居然是直接奔着他们院子而来,不由得面面相觑,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竟然如此急迫? 出得门来,胤祯反而是沉住了气,站在台阶之上静静候着,心里也在急速猜测着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居然有人找到这里来了? 来骑很快就转了进来,冲进内院的只有三骑,一看马上三人竟然是老十三胤祥、领侍卫内大臣伊德和上书房大臣马齐,胤祯几人脸色都是一变,难道是康熙出事了? 老十三、伊德和马齐三人一见胤祯几人立在门外,立刻勒住马缰,齐齐跳下马来,急趋几步上前,就地扎了一个千儿,沉声道:“奴才给皇太子请安。”说完也不起身,伊德接着就道:“禀皇太子,皇上病危,请皇太子速速前往小汤山行宫。” 康熙病危!胤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胤禩、胤禟、胤誐、胤禑几人脸色也是刷的一下变的苍白,怎么可能?不是说康复情况良好吗? 微微一怔,胤祯已是反应过来,沉声音问道:“出了什么事?上午本宫陛见,皇上还精神健旺,谈吐如常,何以突然。” 伊德叩首道:“皇上今日心情极好,下午在温泉沐浴,时间稍长了点,出浴时却突然昏迷,太医们束手无策,让奴才们早做准备,奴才出行宫时,皇上已是气若游丝。” 气若游丝!气若游丝!胤祯顿觉有些慌乱又夹杂着几分惊喜和兴奋,康熙这明显是二次中风!该不会是泡温泉泡出个二次中风吧?用温泉治疗中风可是出自他的建议,得防止有人以此大做文章。 达春在门口看见老十三胤祥、伊德和马齐三人快马急驰而来,已经意识到出了大事,随后就与罗静二人跟了进来,一听康熙病危,他一颗心立时就提了起来,低身叮嘱了罗静一眼,他便返身出去召集护卫,并且谴人快马回城调集人手。 胤祯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康熙病危,满城兵马他却根本调不动,而九门提督却是老八的人,他可不能有丝毫的慌乱,略一沉吟,他便沉声道:“马齐、胤禑、胤誐你三人快马赶往京城通知所有的成年皇子和上书房大臣赶往小汤山行宫,让他们在门外候着,以防皇上召见,所有人限带六名护卫。” “奴才、臣弟尊命。”马齐、胤禑、胤誐忙躬身领命,飞快的转身而去。 胤祯又回头看了老九胤禟一眼,道:“笔墨侍侯。” 胤禟一听,连忙催促下人取来笔墨,胤祯转身进屋,飞快的写了道手令,用印后,又在蜡烛上烘干,而后折叠好,出来沉声吩咐道:“胤禟,胤祥,你二人持本宫手令赶往京城,命令九门提督鄂伦岱封闭九门,除皇子和上书房大臣外,禁止任何人出入,胆敢抗命,就地处决。” 听的这道命令,胤禩、胤禟心里都是一紧,胤祥已是大步上前,躬身道:“臣胤祥尊命。”说着恭敬的接过手令,一见这情形,胤禟哪敢有丝毫怠慢,也不敢看八哥胤禩,紧跟着上前躬身道:“臣胤禟尊命。”说着,躬身退下,转头就和老十三一起出了院子。 胤禩顿觉一阵冰凉,老十四这是在防范他,担心他与鄂伦岱勾结,先支走老十,又将老九与老十三绑在一起,看来,老十四对自己还是不放心。 见胤禟,胤祥二人领命而去,胤祯才回头看向胤禩道:“八哥与我一道前往小汤山行宫,一应事宜,还须八哥从旁协助。” 胤禩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忙躬身道:“臣胤禩尊命。” 胤祯点了点头,道:“情非得已,八哥不要多心。”说完,他便急步走下台阶,听的这句话,胤禩心里不觉稍稍好过一点,老十四这话倒是句大实话,这节骨眼上,可是宁愿错杀三千,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此时,达春早已牵着马赶了过来,见胤祯走近,他便低声道:“奴才已经谴人回城召集人手,主子还有何吩咐?” 胤祯点了点头,低声道:“谴人通知隆科多去找老十三。” *小汤山行宫。 平日里内紧外松的行宫,在外面也就宫门口有几名值勤的兵丁,此时整个行宫外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戒森严,一片肃杀的景象,天色才微黑,整个行宫里就已是灯火通明,行宫内同样是戒备森严,丁哨密布。 领侍卫内大臣富尔丹神色焦急的在大门口张望着,康熙的情况丝毫未见有好转,听太医的语气随时都有可能龙驭上宾,可皇太子却是迟迟不见身影。 寝宫内,康熙静静的躺在宽大的御榻上,一名太医跪在地上全神贯注的为他把着脉,半晌,才放开手,起身后,他摸出一条手巾拭了拭额头,走到门口,李德全便焦急的轻声问道:“张太医,若何?” “不好说。”张太医轻叹了口气,道:“寸脉关脉尺脉浮滑,几难察觉。”说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进了偏殿,见他进来,随侍康熙左右的周、罗两位太医忙站起身来,见他脸色凝重,心里都是一沉,看来康熙此番真的凶多吉少了。 张太医略显疲惫的坐了下来,轻叹了口气,才道:“中风之后,二次中风的几率很大,高达四、五成,皇上此次中风,显然是在温泉中沐浴时间较长引起的,何以会有如此重大失职?” 周太医满腹委屈的道:“早有提醒,而且让小太监催促了两次,皇上却说今日在水中感觉比往日轻灵许多,要多泡一阵。” (未完待续) 第545章 夺权 “糊涂。”张太医听的心头火起,端起院判的身份训斥道:“你們是御医,不是太监,何以让太监提醒?太监邀宠,向来只看皇上的心情説话行事,你們竟然让太监提醒?昏聩!” 经这一呵斥,周、罗二人心里不由大为懊恼,这事十有八九是太监见康熙兴致颇高,不敢搅了康熙的兴头,只是略略提醒一下,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提醒!事已至此,埋怨已无意义,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才是眼前急需考虑的。 周、罗两位御医是随身侍侯护理康熙的,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两人的结局可想而知,轻则逐出太医院,名声扫地,重则抄家杀头都有可能,而且整个太医院都要被牵连。 如何才能将自个和太医院摘出来?罗太医罗生平拧眉苦苦思索着,周太医却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张院判,皇上情况可有好转?” 张院判微微摇了摇头,道:“生死悬于一线,如今药石已然无效,就看皇上自己是否能挺过来。”説着他长叹一声,道:“温泉治疗中风,果然是大不吉利。” 罗生平听的这话却是心里一跳,提议康熙以温泉治疗中风的是太子,这该不会是太子刻意为之吧?康熙今日出事,恰巧太子又来过,康熙心情之所以大好,应该是与太子有关,难道这一切都是皇太子早就布好的一个局? 想到这里,罗生平登时感到一阵恐惧,真要如此,他和老周二人怕是难逃一死,太子进言以温泉治疗中风,知道的可没几个人,康熙自中风之后,就不理朝政,可没起居注记官在场随时记录,以太子的手段,要灭他們几个,自是易如反掌。 不能将康熙的再次中风归咎于泡温泉!只有这样,他們才有条生路,罗生平快速的思忖了片刻,抬起头瞥了老周一眼,才沉声道:“张院判,要想太医院不遭牵连,就不能将皇上再次中风的原因归咎与温泉沐浴。”顿了一顿,他才一字一句的説道:“向皇上进言以温泉配合治疗的是皇太子。” 听的这话,张院判心里一惊,这事牵扯到皇太子?他不由探询的看向周太医,老周也不笨,立刻就反应过来,忙重重的点了点头。 张院判心里一沉,这事既是牵扯到皇太子,可就非同小可了,如今可是太子监国,康熙若是驾崩,太子就是新君,康熙的脉案,太子肯定是要过目的,看来,不仅是病因得改,这脉案都必须得改,沉吟半晌,他才沉声道:“你二人呆在这里不要出去,这话也不能再跟任何人提起,我去跟院使他們商议一下。” * 夏天黑得迟,戌时四刻左右,天才黑尽,不过,崇文门衙署里的大钟却是在戌时正就会准时响起,值巡的兵丁听到钟声,就通过敲击‘云排’将讯息传到京师内城的其它八门,各城门听到‘云排’声就会关闭城门。 朝阳门今日却是例外,十三阿哥、马齐、伊德三人出城时便刻意交代暂缓关闭城门,值守的城门领见他們这阵容,哪敢违抗,急忙连声应承,躬身领命,待一行人跑远,他才下令,虚掩城门,同时谴人快马禀报九门提督鄂伦岱。 鄂伦岱是在回转府邸的半途接到禀报,心里登时就是一惊,十三阿哥、马齐、伊德三人为何会聚在一块,老九在东郊有座庄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难道与八爷、九爷有关?略微沉吟,他便向报讯的军士问道:“今日下午,八阿哥可曾出城?” 能前来报讯的军士自然都是机灵的角色,闻言立即躬身道:“禀军门,今日酉时初刻,八爷、九爷、十爷、十五爷相继出城。” 鄂伦岱点了点头,既然十五爷也在,那么太子肯定也会去,有可能是出大事了,朝廷对一众宗室和皇子阿哥管束极严,虽然他們私下多有滞留城外的情况,但绝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下令,暂缓关闭城门。 他也不敢怠慢,立刻沉声道:“回衙门,着朝阳门城门领索朗尼随时禀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朝阳门外,城门领索朗尼颇有些不安的向外张望着,心里却是暗道倒霉,怎么今儿偏偏就摊上他论值,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正暗自抱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传了过来。 回来了!索朗尼精神一振,立即吩咐道:“都打起精神来,摆出一副熊样给谁看呢?” 胤誐、胤禑、马齐三人带着各自的护卫一路都是快马加鞭,恨不得能够立即赶进京城,康熙病危,皇太子胤祯就是新君,这可是他們大力表现的好机会,所谓通知在京的各个成年皇子赶到小汤山行宫等候,以防康熙临终召见,那不过是表面之词,实际上却是要通过这个办法将几个皇子控制起来,特别是有争储意向的老三。 三人对此都是心知肚明,谁也不敢保证康熙病危的消息是否泄露出去,是以都快马加鞭,毫不爱惜马力。 索朗尼见一众人临近城门却毫无减速的迹象,立即命人大开城门,登时就见十余骑怒卷而入,毫不停顿的冲进城去。 娘的,什么事急成这样?索朗尼暗骂了一声,转头正待吩咐关闭城门,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他不由暗自嘀咕了一声,还有完没完?眼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忙吩咐道:“将火把点起来,别让人钻了空子。“ 火把才刚刚燃起,十三阿哥胤祥已是一马当先进了城门,瞥了索朗尼一眼,他一拉马缰,兜了半个圈子回来,居高临下的问道:“朝阳门此时未关,可曾禀报鄂伦岱?” 索朗尼一眼觑见是十三阿哥,忙就地扎了一个千儿,道:“回十三爷话,已经上报鄂军门。” “鄂伦岱现在何处?”胤祥接着问道。 见一众人都是快马急驰,索朗尼也不敢绕舌,简短的回道:“回十三爷,鄂军门现在步军统领衙门。” “驾。”胤祥一催坐骑,甩手一鞭,扬长而去。 胤祥一行才刚刚驰离城门,又是二骑如飞而至,索朗尼瞟了一眼,却见是两名身着便服的剽悍汉子,正待开口下令阻拦,却见两人伸手亮出了腰牌,一见是椭圆形的龙纹腰牌,他赶紧的闭上了嘴,心里却是一阵忐忑,今儿这样子,看来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三批快骑一入城,立刻就搅乱了京城的宁静。 十三阿哥胤祥和九阿哥胤禟率着一众护卫直趋崇文门内的步军统领衙门。 步军统领衙门内,因为九门提督鄂伦岱去而复返,一众官员闻报后也都相继赶来,却又不见有命令传出来,一个个心里都是大感纳闷,私下相询,却是都不知情,一个个只得满头雾水的干耗着。 当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直奔自己的衙门而来时,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喜,这谜底看来是要揭开了,闷在签押房的鄂伦岱也是微觉诧异,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出门,方到大门口滴雨檐下站定。 胤祥、胤禟便急驰而至,见鄂伦岱带着一群官员站在门口,胤祥一勒马缰,身手利落的跃下马来,待老九胤禟下马赶到身旁,才与他并肩走上前去。 待二人到的近前,鄂伦岱等人才发现竟然是九阿哥和十三阿哥,忙率先跪地请安行礼,“奴才鄂伦岱给九爷、十三爷请安。” 胤祥却是取出胤祯的手令,面无表情的道:“奉皇太子手谕,着九门提督鄂伦岱立即封锁九门,除成年皇子和上书房大臣外,禁止任何人出入。” 鄂伦岱听的不由一楞,发生了什么事情,要封闭九门,为什么成年皇子和上书房大臣可以出入?是康熙病情有变?可这一段时间都是听説康熙的康复情况良好,这两日用秘折上的请安折,康熙还用左手批复发了回来,不可能有变。难道是皇太子等不及了,意图不轨?他不由抬头看了一眼九阿哥胤禟。 胤禟一见这头倔驴不奉令,却抬头看他,恨不得一脚踹过去,要找死,你可别拉我下水,老十四如今是明摆着在防着他們,他也不敢多嘴,只得沉声道:“皇太子乃是监国太子,还不奉令行事?” 鄂伦岱性情高傲,又与胤祯有仇,一听老九这话,心里登时大不舒服,胤祯是监国太子没错,可如今康熙就在小汤山行宫,他这个九门提督却不能稀里糊涂的听命行事,微一沉吟,他便道:“封闭九门,干系重大,皇上就在小汤山行宫,可否容奴才前去请旨,再行定夺。” 胤祥刻意不説明康熙病危,一则是怕消息传出,引起慌乱,特别是担心各旗旗主和王公勋贵做乱,老十四才在旗人入军工作坊这事上要挟他們,他們心怀不满那是肯定的,可不能给他們机会。 二则,老十四虽然没有明説,但一句‘胆敢抗命,就地处决’却是暴露了他要夺取九门提督之权的心思,康熙病危,这节骨眼上,九门提督之职位是必须要掌握在手中的,否则寝食难安。 (未完待续) 第546章 如出一辙 康熙如今只是病危,此时出手抢夺步军统领衙门的兵权,冒的风险可是不小,万一康熙没死,那将是什么后果?老十四就很可能惨淡收场,步废太子胤礽的后尘,所以这种事,太子不能出手,不能明令,只能由他老十三来做,只要老十四没事,他老十三的结局就不可能差。 这一路上,胤祥早就把前后的得失考虑是清清楚楚,这一把若是博对了,他就是老十四这个新君的左膀右臂,以后也就有本钱为四哥求情,况且康熙既是病危,驾崩的机会就相当大。 因此鄂伦岱话一落音,胤祥根本就不容老九有任何开口的机会,立即就喝道:“绑了!” 话一落音,胤祥身后一众早有准备的护卫立时就分做两拨一拥而上,一拨阻挡鄂伦岱的亲卫,一拨则扑向鄂伦岱,不待他起身,就将他死死压在地上,七手八脚的瞬间就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鄂伦岱刚想张口,一个‘麻胡桃’就顺势塞进了他嘴里。 步军统领衙门的一众武将、官员不由看的目瞪口呆,这位十三阿哥的手段怎得与皇太子当年在天津的手段如出一辙,众人看了看板着脸的两位阿哥爷,心里都是直打鼓,这鄂伦岱可是八爷党的人,怎得九爷竟然无动于衷?皇太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們该怎么办? 鄂伦岱的随身亲兵护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一怔,待见自家的主子被绑了,也顾不上那许多,登时就不管不顾的拼命向前冲,企图先将人抢回来再説,不过,顾忌着胤祥和胤禟的身份,却是没人敢动用兵器。 眼见场面一片混乱,胤祥一把扯过鄂伦岱,“锵——”的一声,从身旁的护卫身上抽出一把腰刀,比着鄂伦岱的脖子上,暴喝道:“住手,否则爷一刀砍了他。” 一见这情形,不仅是鄂伦岱的亲兵护卫吓了一跳,就连胤禟亦是脸色一片苍白,这鄂伦岱可是八爷党的大员,若是当着自己的面被老十三一刀砍了,那八爷党还不立马消散殆尽,到时非被八哥埋怨死不可,可眼下这情形,老十三是明摆着要夺兵权,总不能窝里反吧?那非害死八哥不可,犹豫了下,他便一声不吭。 步军统领衙门的一众武将、官员亦是噤若寒蝉,十三阿哥这哪里是皇子,分明就是江湖豪客的作风。 见唬住了众人,胤祥立即扬声道:“鄂伦岱狂妄不羁,目无尊上,皇太子早有预料,另有手谕,九门提督鄂伦岱,若擅自抗命,着就地免职,由皇九子胤禟,皇十三子胤祥暂时接管步军统领衙门。” 胤禟听的只想骂娘,好端端的把我扯进来做什么,嫌我还不够丢人?这让我日后出去怎么见八党中人?还好,老十三没説是就地处决,否则,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可是公然抢夺兵权,皇太子难道要造反不成?步军统领衙门的一众武将、官员不由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是领命,还是不领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循声望去,一队火把由远及近急速而来,所有人包括老十三都是大为诧异,这时节,谁会如此急速的跑到这里来? 来骑转眼便到,当先一骑正是隆科多,他一接到传信,便大喜过望,皇太子这是要他重掌步军统领衙门!他哪里敢耽搁,立刻就带上随身的亲兵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他在马上飞快的扫了一眼,见鄂伦岱已被控制,场面一片混乱,暗道来的及时。 飞身下马后,隆科多立即急趋几步,利落的给胤祥和胤禟扎了千儿道:“奴才隆科多,奉皇太子之命前来协助九爷、十三爷。” “来的正好。”胤祥朗笑道:“知道该怎么做吗?” “奴才明白。”隆科多躬身道,而后起身,大步走到滴水檐下,扫了众人一眼,便直接点名道:“唐元宏,马二贵、常富贵都跟我进来。”他一口气点了十多个人的名字,这些人是都是他一手提拔的老部下和亲信,在步军统领衙门都有一定的威望和人脉。 隆科多带着众人就近进了间偏房,扫了众人一眼,才道:“你們都是我一手带出来,有好处自然是记着你們,告诉你們实情,但消息不能外传,以防引起恐慌。”顿了顿,他才加重语气道:“皇上病危,皇太子已经赶去小汤山行宫了,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步军统领衙门必须掌握在皇太子手里。” 康熙病危?一众人登时都有些不敢置信,这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一人轻声问道:“这些日子,外面传闻,皇上的康复情况一日好似一日。” “你們是不相信吧?”隆科多毫不客气的打断道:“时间紧迫,我只説一点,皇太子这两天才捣鼓旗人到天津入军工作坊务工,为这事跟几个旗主差点没闹起来,你們认为,皇太子要图谋不轨,会选在这个时候?” 听的这话,众人都不由放下心来,确实如此,皇太子若是要篡位,岂会选在这个时候?一众人心里立刻就火热起来,只要能帮着控制住京城,可就是大功一件,新君登基,必然会有封赏,立时,便有人躬身道:“属下們都是大人一手擢拔的,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大人有何吩咐,尽管开口,哪怕是刀山火海,属下們也跟着大人趟。” “好!”隆科多高声説道:“我隆科多没看走眼,诸位,这可是从龙之功,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听十三爷安排。” “属下尊命。”众人轰然应道。 站在大门外的胤祥听到这轰然尊命的声音,不由暗松了一口气,这步军统领衙门的兵权是夺到手了,只是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他瞥了一眼被捆得跟粽子似的鄂伦岱,又看了老九胤禟一眼,暗忖,还是要给老八、老九他們留点面子,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 (未完待续) 第547章 人非草木 听的众人轰然尊命的声音,九阿哥胤禟亦是暗松了一口气,步军统领衙门的兵权既已夺下,他也该为鄂伦岱说话了,否则会让八爷党一众大员心寒齿冷。 想到这里,胤禟移步过来,走到胤祥跟前,低声道:“十三弟,鄂伦岱忠心耿耿,此番也算是无妄之灾,此间大局已定,不如令他回府闭门思过?” 回府?这节骨眼上,怎能让他回府?眼下可抽不出人手去守他,胤祥暗道老九糊涂,略一沉吟,他才道:“九哥,虽然大局已定,但为防生变,还是将鄂伦岱软禁在步句统领衙门为宜。九哥放心,必不让他受委屈。” 胤禟不过是当着鄂伦岱的面做个姿态,见老十三说的是软禁,他也不再坚持,这节骨眼上,放鄂伦岱回府不异于放虎归山,这道理他岂能不懂?略一沉吟,他便对鄂伦岱道:“别多想,安心在步军统领衙门呆个一天半日的,皇上病危,这九门提督之职,你迟早的让出来了,迟让不如早让。” 鄂伦岱原本是恼羞成怒,虽然被几名护卫按住,仍在不停挣扎,听的康熙病危,不由一怔,真是康熙病情有变,难怪皇太子要以这种手段抢夺兵权,难怪步军统领衙门的一众武将官员立即就倒向了隆科多,他登时便软了下来,一朝天子一朝臣,自个与皇太子有仇,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结局? 隆科多此时已是带领众人快步而出,率先跪下道:“禀九爷、十三爷,步军统领衙门上下谨尊皇太子谕令,请十三爷下令。” “好。”胤祥矜持的点了点头,而后朗声道:“封闭九门,除成年皇子和上书房大臣外,严禁任何人出入。实行宵禁,全城戒严,另外,加强皇城的防守兵丁。” 命令一下,训练有素的步军统领衙门兵丁立刻四面出动,满城皆闻整齐的脚步声和密集的马蹄声,打着火把的兵丁快速的赶往各条大街,整个京城立时就呈现出一片肃杀景象。 *西直门南小街,西官园,诚亲王府。 虽然还有些酷热,但三阿哥胤祉仍在书房掌灯夜读,废太子胤礽天津兵变,他虽然及时抽身,未遭牵连,但是圣眷却是大不如前,为讨康熙欢心,挽回圣眷,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于整理近几年编撰的《数理精蕴》、《历象考成》、《律吕正义》等书,以便康熙康复之后能够及时进献,博个好彩头。 正在用功,却闻的太监在外低声禀报,“王爷,十五爷和上书房马齐前来拜见。” 胤祉听的一楞,这时分,老十五和马齐会一块上门?难道出了什么大事?稍一沉吟,他便问道:“人呢?” “他们快马已经进了南小街,转眼便能到。”那回事太监谨慎的道。 快马?真是出大事了,胤祉放下手中的书,沉声喝道:“赶快去拿朝服来,命人开中门。” 胤祉换好朝服匆匆赶到大门口,正好见到老十五和马齐急驰而至,他自顾身份,仍是站在台阶上未动,胤禑和马齐却是急步行了过来,上了台阶,两人也不寒暄见礼,胤禑就朗声道:“皇太子谕令,着皇三子诚亲王胤祉即刻赶往小汤山行宫。” 这时分去小汤山行宫?胤祉不由一楞,出了什么事?康熙病情有变?他也顾不得礼节,上前两步,急切的问道:“皇阿玛病情有变?” 胤禑却是瞥了一眼门口的众人,胤祉回过神来,立刻挥手屏退门口的一众人等,回头又着急的道:“出了什么事?” “皇阿玛病危。”胤禑沉声道:“皇太子和八哥已经赶往小汤山行宫,特地命十五来通知三哥,速速前往,以防皇阿玛召见。” 康熙病危?临终召见?胤祉不由一惊,脱口说道:“昨日本王上的请安折,皇阿玛还亲笔回复,何以突然病危?”说着,他便死死盯着马齐,谁都知道老十五是太子一党的,他是真有些不敢相信。 一见胤祉不相信,马齐忙长身一躬道:“此事千真万确,乃是领侍卫内大臣伊德、诺尔布亲至上书房禀报,皇上沐浴出来时再度中风,病情危急。” 短短时间内,胤祉已是冷静下来,不论此事是真是假,自己目前根本不是老十四的对手,而且老十四已经是皇太子,没必要冒天下之大不讳,弑君篡位,他立即点了点头,转头沉声吩咐道:“备马。” 见胤祉尊命,胤禑和马齐都是暗松了口气,京城的几个皇子,有争储之心的就是这个老三,他肯尊命前往小汤山,这差事就算完成了大半。 |*胤祯、胤禩、伊德一行没有进城,而是由城郊直本小汤山行宫,一路上,众人皆是毫不怜惜马力,频频扬鞭催马,八十余里路程半个多时辰便即赶到。 听的马蹄声,几个领侍卫内大臣都一齐迎了出来,待胤祯跃下马来,几人忙恭敬的上前请安见礼,胤祯却是没心情闹这些个虚礼,劈头就问道:“皇上病情如何?” 富尔丹忙道:“回皇太子,皇上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太医说药石已经无效。” 药石已经无效,胤祯心里暗自腹诽,二次中风,这年头还能有什么特效药不成?他一边快步前行,一边问道:“可施行针灸?” 几人都未料道胤祯会有此一问,微楞了一下,显亲王衍潢才小心的道:“未听闻太医提及,想是风险较大的缘故。”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太医们一般都是采取保守治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路急行,他很想问问侍卫处和亲军营、前锋营、护军营的兵力掌控情况,另外还有西山大营的情况,但却觉的有些太着痕迹,最好是先见了康熙再问。 听闻皇太子到了,一众太医也都赶紧的聚在门口恭迎,见到胤祯在众人的镞拥下大步前来,立时就跪了一地。 胤祯仅仅只扫了众人一眼,便脚不点地的进了寝宫,整个寝宫灯火通明,宽大的御榻上,康熙侧身躺着,脑袋微垂,下巴向前面略微探出,殿里的宫女太监见胤祯进来,都是不言声的跪下,胤祯微微摆了摆手,缓步踱到康熙的榻前,坐了下来。 看着毫无知觉的康熙,胤祯心情万分复杂,自康熙四十八年他上书倡立农学院以来,康熙对他是恩赏有加,多方回护,可谓是圣眷深隆,没有康熙的支持和宽容,他岂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发展到如今这地步? 想到在广州遇刺后,康熙赠送火铳,帮他物色侍卫,想到三年三晋爵,康熙在朝堂上的回护,想到康熙在观看西班牙舰队时的后怕和担忧,想到康熙平时里的和蔼笑容,淳淳教诲,胤祯不觉大为内疚,若是自己不进言以温泉辅助治疗,康熙或许不会二次中风,虽说他最后的死因也可能是脑溢血,但那毕竟是九年后的事情。 在榻前呆了半晌,胤祯才起身走了出来,此时,几位上书房大臣已经赶了过来,静静的候在门口,见到胤祯出来,都不言声的跪了下来,胤祯扫了众人一眼,见李光地和温达两位久不上朝的上书房大臣也都赶来了,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一言不发的径直进了旁边的偏殿,一众人都不由面面相觑,迟疑了下,才鱼贯而入。 见一众人都跟了进来,胤祯的目光从一众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身上逐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一名戴着水晶石顶官帽的官员身上,这是五品顶戴,太医院的院使就是正五品,略一沉吟,他才问道:“皇上病情如何?” 太医院院使孙之鼎早被胤祯盯的浑身不自在,一听这话,连忙上前躬身呈上早已准备好的康熙脉案,道:“这是皇上的脉案,请皇太子过目。” 胤祯幼年时处略学读过一点医书,这些年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当下接过脉案放在一边,道:“直接说。” 康熙的脉案可是太医院一众太医精心整编过的,见胤祯看都不看一眼,孙之鼎登时便大感紧张,稍稍沉吟,他才躬身道:“回皇太子,皇上此乃二次中风,眼下病情危及,药石无效,微臣等手段用尽,却毫不见效,微臣等无能,恳请皇太子责罚。” “皇上昏迷多长时间了?”胤祯沉声问道。 孙之鼎听的心里一紧,生怕胤祯问中风缘由,在座一众上书大臣,可是有懂医的,要是现场质疑,可不是好玩的事,他忙躬身道:“回皇太子,皇上昏迷时间已有近二个时辰。” 胤祯略一沉吟,才沉声道:“药石无效,何以不尝试针灸?” 针灸?孙之鼎一楞,中风可是头部问题,如何敢针灸,好则罢,如是有个万一,康熙若是因此死了,那可是脱不了干系的,稍一沉吟,他才谨慎的回道:“回皇太子,针灸风险太大,无人敢尝试。” “风险太大,难道拖延不治就没有风险?”胤祯语气颇为不善的道:“你说说,皇上这情形,再拖延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未完待续) 第548章 太子心思 皇太子就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放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致康熙于死地?孙之鼎登时就额头见汗,这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事后不论成败,他都难逃一死,他不觉又将身子往下躬了躬,迟疑着道:“回皇太子,微臣不敢言。” “本宫问你,针灸有没有丝毫希望?”胤祯沉声问道。 看来皇太子这是铁了心,要把他往死里逼了,孙之鼎顿时急的满头是汗,急速的思忖了片刻,他不由灵机一动,沉声道:“回皇太子,脑部针灸治疗中风,惯用疗法是放出淤血,风险极大,若是见效,皇上或有清醒的机会,不过,这机会微乎其微,而且,稍有差池,皇上会即刻,诸位中堂大人,有明医理者,微臣恳请皇太子征询之后,再做决断。” 听的这话,一众上书房大臣顿时腹诽不已,有这么祸水东引的吗?这事情谁敢表态?一个个立刻低头不语,生怕胤祯点到自己头上。 胤祯扫了众人一眼,微一沉吟,才道:“张鹏翮。” 张鹏翮心里一跳,暗暗叫苦,这事又不是朝廷政务,可不能率先表态,他忙躬身道:“微臣在。” “你马上谴人回京将京城所有懂医术的西洋传教士带来,俄罗斯馆也着人去问问。”胤祯吩咐道:“一个时辰内必须赶到。” 一听这话,张鹏翮不由大喜,忙躬身道:“微臣谨尊皇太子谕令。”说着便赶紧躬身退了出去。 其他几位上书房大臣不由大为傻眼,太子这招可是太着痕迹了,这事随便谴个护卫都能办,何必要张鹏翮亲自去办?这不是成心把他摘出去吗? 胤祯看了众人一眼,才道:“孙之鼎,你先去与众太医商议具体针灸的方案,皇上昏迷的时间已经足够长,耽搁不起。”稍一沉吟,他才接着道:“本宫与诸臣工也商议一下,是否进行针灸?” 见胤祯居然如此处理,孙之鼎不由一阵失望,看这情形,最终还是要针灸,他忙躬身道:“微臣尊命。” 待孙之鼎退出,胤祯第一个便望向八阿哥,道:“胤禩,你是何意见?” 胤禩是真不知道老十四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是想救康熙,还是担心康熙不会死?不过,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回答,略一沉吟,他便从容道:“回皇太子,臣是关心则乱,此时已是六神无主,实难辨别其中利弊,还望皇太子恕罪。” 这话虽有油滑之嫌,却也算是得体,胤祯又瞟向了显亲王衍潢,沉声道:“衍潢,你是何意见?” 衍潢显然未料到胤祯会突然问到他头来,这事情可大可小,坚决不能乱说的,微一沉吟,他便沉声道:“奴才不懂医理,实不敢妄言。” 胤祯眉头微微一皱,正待开口,却听的达春在外禀报道:“禀太子,三爷、五爷他们赶到了,在外候见。” 他们来的倒是够快,胤祯毫不迟疑的道:“请他们进来。” 很快,老三胤祉、老五胤祺等一众皇子就鱼贯而入,齐齐抱拳半鞠见礼,胤祯看了看,除了老九、老十三两人,京城的成年皇子皆已到齐,他不由暗松了口气,看来,老十三两人已经掌控了步军营的人马。 待众人起身,胤祯便道:“衍潢,你将方才的情况给他们通报一下。” 衍潢应了一声,便将情况简短的说了一遍,胤祯接着便道:“如今正在商议是否考虑对皇上进行针灸治疗,时间紧迫,大家各抒己见。” 康熙不论是否进行针灸治疗,怕都是凶多吉少,这事情猜对了没奖,猜错了怕是有大祸,在场众人都掂的清这事情的份量,谁也不敢轻易开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去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等了片刻,见众人都不出声,胤祯便缓缓说道:“本宫对中风病症知之不详,但皇上昏迷不过一个时辰,领侍卫内大臣就连夜通知我们,可见病情之凶险猛烈,若不及时施救,继续拖延,情形可能更坏,我认为针灸治疗,至少还多出一份希望。” 一众皇子、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都揣摩不透胤祯的真实想法,太医院院使孙之鼎说得很清楚,针灸治疗风险很大,治愈的希望却很小,不知道太子是真心想救康熙,还是想借这机会彻底致康熙于死地,这事谁也不敢掺合,反对也不妥,赞成也不妥,胤祯既然不点名问,他们也乐的不做声。 见没人吭声,胤祯干脆的道:“既是无人反对,那就这样定了。”说着,便站起身来。 八阿哥胤禩此时却开口道:“针灸治疗,风险太大,万一有不忍言之事,恐招致物议,有损皇太子声誉,恳请皇太子三思。” 听的这话,胤祯缓缓的坐了下来,心里却是颇为的欣喜,老八肯如此说,那是设身处地的为他考虑,可见老八是彻底的放下了争位的念头。 见胤祯是铁了心要针灸治疗,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做为十四党的大员的李光地都必须得支持,他现在才明白胤祯为何要将张鹏翮支开,见胤禩开了口,他便接着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皇上目前病情凶险,针灸治疗总比束手无策多出一分希望,老臣赞成皇太子提议。” 李光地说完之后,整个偏厅一片安静,众人都清楚,李光地这是在抛砖引玉,正在犹豫是否借这个机会投太子所好,富尔丹却已躬身说道:“奴才附议。太医院的那些个太医历来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更喜欢夸大风险,以便事后推卸,奴才不懂医理,太医既说有希望,便应全力一试。” 一听这话,马齐登时就动了心,八阿哥方才的话已是彻底的表明了支持太子的立场,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正待开口,十阿哥胤誐却是抢先开了口道:“这话有理,那些太医生最喜虚言恫吓,应该命他们竭力一试。” “好。”胤祯立即接着道:“即便拼着遭人非议,本宫也要命太医全力以赴,本宫不想因此而抱憾终生,事不宜迟,命令太医马上准备。” (未完待续) 第549章 稳定人心 西偏殿,自太医院院使孙之鼎回来说,皇太子让准备针灸的方案后,一众太医便都是愁眉苦脸的枯座不语,他们都不是滥竽充数之辈,康熙这情况,他们都清楚,是脑内出血,凶多吉少,若是侥幸能挺过去,还是有清醒的可能,但康熙能不能挺过去?之后能不能清醒,多长时间才能清醒?却是谁心里也没底。 有关康熙的针灸治疗方案,他们是早有准备,制定出来之后又经反复讨论,却是没人愿意或者是敢于实施,因为康熙现在本就是命悬一线,即便是针灸,也不敢保证康熙不是死,而且,即便是有效,也不可能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而朝廷一众王公大臣却是历来只看疗效,康熙若是就此驾崩,他们按例也就是个即行革职,戴罪当差的处罚,毕竟还有日常侍侯护理康熙的周、罗两位太医做替罪羊。如果针灸之后,康熙当即驾崩或者是拖个一天半日的驾崩,那搭进去的可不就是几个太医那么简单。 这笔帐,太医院的一众官员、太医都会算,因此,在听到皇太子让准备针灸的方案之后,一众人都不由一脸的苦涩,太医看起来是荣耀无比,名利双收,实则个中甘苦,唯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给皇帝、妃嫔治病,可是非比寻常,真正是‘一药误投,生死所系’此并非虚言,乃是御医的真实写照,别说是用错药,便是份量有误,那也是祸不可测。除此之外,他们还得处处防着内府官员、太监设置障碍,不时得给这些人行贿孝敬,以免这些个小人从中作梗,银钱都是小事,太医毕竟名声在外,不愁没有进项。 他们最怕的是卷进权力斗争的旋涡,宫禁之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变幻莫测,他们这些随时进出皇宫的太医,稍有不慎,便会卷入进去,惨遭杀身之祸。 康熙中风的背后隐隐约约有皇太子的影子,这事情,院使、院判和几个当事太医都是心知道肚明,皇太子如今又坚持用针灸治疗,其用心亦是不言自明。 真不知道,此劫过后,太医院能有几人逃得活命?院使孙之鼎暗叹了一声,才打起精神道:“诸位,针灸治疗应是在所难免,既然已无退路,只能拼力一博,再顾虑也是枉然。”说着,他取过针灸方案,提笔利落的署上自己的名字,而后递给张院判,道:“皇上病危,乃是朝野瞩目之大事,不要存侥幸心,都签字吧。” 张院判接过方案,却是大为犹豫,这哪是什么治疗方案,纯粹是生死薄,签名之后断无生理,就凭这十几个太医还能弄成法不责众的局面?就在他犹豫之时,皇太子胤祯却是带着一帮人走了进来。 众太医一见,连忙起身准备行礼,胤祯却摆了摆手道:“免礼,针灸方案可已制定出来?” 孙之鼎忙躬身回道:“回皇太子,针灸治疗方案早已备下,皆因成功治愈的机率太小,未敢提出,微臣恳请皇太子三思。”说着,他便躬身呈上方案,道:“请皇太子过目。” 胤祯却没接,径直在一张椅子上坐定,开口说道:“既是早备有方案,即说明针灸治疗还是有一定的机会,不必再犹豫,竭心施为便是。” 一听这话,孙之鼎也不敢再进言,忙躬身道:“微臣尊命。” 胤祯点了点头,语气温和的说道:“皇上病情凶险危急,你们不要有顾虑,尽管放手施为,事急从权,本宫给你们最大限度的权限,扎针、药方、用药等都不必请示,只管施展你们的手段。 若是万一有不忍言之事,本宫绝不责罚,若能邀天之幸救醒皇上,便是擎天保驾之功,有功人员一律官升三级,赏银二千两,本宫还另划拨十万两给太医院以资奖励。” 这话一出,孙之鼎不由一呆,皇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救康熙,还是杀康熙?不过,不管怎么说,有这句话,太医院的一众太医算是有了条活路,他忙率先跪下,叩首道:“皇太子隆恩,太医院上下,即便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胤祯起身道:“皇上昏迷时间太长,要抓紧时间,本宫期待着你们的好消息。”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 一众皇子、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皆是满头雾水的跟了出去,皇太子这话,可真是让人难以琢磨,太医们把康熙治死了,不追究责任,救活了有重赏,到底哪个才是重点? 出了西偏殿,胤祯扫了一众兄弟一眼,才道:“皇阿玛病危,诸位兄弟就暂在小汤山行宫住下,为皇阿玛祈福吧。” 一众皇子心里都清楚,老十四这是要软禁他们,不过这理由却是光面堂皇,无法驳斥,胤禩、胤誐、胤禑三人已是带头躬身道:“臣等尊命。”老三、老五几个没法,也只的躬身领命。 待一众皇子退下,胤祯才带着一众上书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来到前宫正殿——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 见胤祯一行进殿,值守太监急忙多加了几盏烛台,整个大殿立时明亮起来,胤祯落座之后,便招呼众人坐下,微微沉吟,他才道:“诸位皆是朝廷股肱之臣,骤逢大变,当以何事为先?” 胤祯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抓兵权,马齐先前就欲表现,却是被人抢了先,当下不再犹豫,立即便开口说道:“皇上一身之安危,系江山社稷之稳定,奴才窃以为,当前应封锁消息,以免京师地方动荡不安,继则,令京畿兵马严阵以待,以防居心叵测之人乘机做乱。” 听的这话,几个领侍卫内大臣心里都是一惊,康熙还未死呢,皇太子也还未登基,就开始要剥夺他们的兵权了?这可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李光地却是不动声色的瞥了马齐一眼,这种情况下,胤祯若是不掌控兵权,极易予人以可乘之机,可康熙现在能否清醒过来,还是未定之数,事情可不能做的太绝,否则万一康熙清醒过来,则难以收场,而且只认康熙的那几个上书房大臣和几个领侍卫内大臣也未必会同意,若是引起争议,反倒可能搁置下来。 略一沉吟,他便开口道:“皇太子身负监国之责,当此大变,唯稳为上,一则加强皇上陛驻行宫之警卫,二则加强皇宫之戒备,三则严控京师之兵马,唯有掌控步军营和西山丰台大营,才能维护京师之稳定。” 胤祯一听这话,便知李光地这是在提醒他,先不要动侍卫处、亲军营、前锋营、护军营的几万人马,不由的暗暗点头,这些人马暂时不动也好,万一康熙没事,也好有回旋余地。 同是八爷党大员的萧永藻见马齐已抢先表态,也不甘落后,立即便道:“皇上病情危急,奴才恳请皇太子召集皇族宗亲、王公大臣前来,一则为皇上祈福,二则也防皇上召见。” 这法子是不错,将各旗的旗主和王公勋贵都一并软禁在小汤山行宫,可谓是彻底断了乱源,不过,如此一来,再夺兵权可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微微沉吟,胤祯才沉声道:“皇上病危,不容有乱,嵩祝,你历任军中要职,熟悉营伍,西山丰台大营统辖十二营,其中不少是你以前的部属,这几日你暂住丰台大营,以防生变。” 嵩祝没想到胤祯竟然会派他去坐镇丰台大营,皇太子这是在向自己示好?他微微一怔,立即躬身道:“奴才尊命。” 李光地却是暗暗赞不已,皇太子这手段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此举对嵩祝可谓是恩宠有加,嵩祝是康熙一步步擢拔起来的,对康熙忠心耿耿,有他坐镇丰台大营,丰台大营绝对乱不了,康熙没清醒过来之前,这部分人马都可说是在皇太子的掌控之中,即便康熙清醒过来,对此也不会有意见。 更重要的是,皇太子通过这事释放出来的信号,他会重用原来康熙信任的大臣,这有利于稳定人心,稳定朝局。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又接着道:“衍潢、富尔丹你们几个领侍卫内大臣职责差事不变,不得有丝毫懈怠。” 虽说职责差事不变,但经胤祯这个皇太子嘴里说出来,意义可就不一样了,这意味着,即便胤祯登基,他们也可能继续担任领侍卫内大臣,衍潢、富尔丹几人急忙齐齐躬身道:“奴才尊命。” 稍一沉吟,胤祯接着道:“富宁安、萧永藻、富尔丹、伊德,你四人连夜进京,会同胤禟、胤祥两人,通知京城贝勒以上爵位的宗室赶来小汤山行宫为皇上祈福,也防着皇上万一要召见他们。” 富宁安四人忙齐齐躬身道:“奴才等尊命。” 李光地原本还暗自奇怪,胤祯怎得闭口不提位置最为重要的步军营,一听这话,才明白原来不见露面的九阿哥和十三阿哥是去夺步军营的兵权去了,他不由放下心来,太子行事周密果断,手段老辣,根本无须多加操心。 (未完待续) 第550章 掌控局面 见嵩祝、富宁安二人都分派了差事,王掞颇有种受冷谈的味道,略一沉吟,他便躬身说道:“禀皇太子,皇上病危,被圈禁的大爷、二爷是否也能召来,以全孝道,另则,能否着京畿各寺院道观为皇上颂经祈福?” 胤祯看了王掞一眼,这老臣还真是念旧的主,胤礽、胤禔两人如今已是不足为惧,召集过来,万一康熙有什么不测,也能见上临终一面,既能卖人情,也可显示自己的气度,这二人也不能总是关着不放。 微微沉吟,他才道:“此事虑的周全,本宫写份手谕,富宁安你们一并将他二人带来。”说着,他便提笔草写了份手令,用印后交给富宁安,而后说道:“至于京畿各寺院道观颂经祈福一事,明日视情况再定。” 待嵩祝、富宁安等五人躬身退出,胤祯看了众人一眼,才道:“皇上这情形,一时半会怕是不会清醒,明日事务繁多,几位老臣就不用陪本宫守着了,先去歇一歇。” 李光地忙躬身道:“皇太子体恤臣下,乃是臣等福分,不过,皇上病情未稳,臣等岂能合眼,请皇太子前去配殿守侯,臣等在此为皇上祈福。” 胤祯点了点头,也不多言,起身出了正殿,在门口看了一眼站的跟钉子似的兵丁一眼,又回头望了殿内一众老臣一眼,他停住脚步,招来一名太监吩咐道:“着行宫的御厨给诸位皇子、大臣还有一众太医做一份夜宵,这几日辛苦,一应宫女太监,本宫额外打赏,叫他们都精神点。” “喳。”一听有赏,那太监利落的扎了个千儿,道:“奴才这就去通知。” 跟在后面的衍潢不由微笑道:“皇太子可真是宅心仁厚。” “这是应该体恤的,本宫还指望他们出力呢,都累坏了可不成。”胤祯边走边说道,两名站姿笔挺的兵丁见他过来,忙半跪行礼,他停住脚步看了一眼,才对衍潢道:“侍卫处的侍卫和亲军营的兵丁,宵夜是不成的,每人加发一个月的饷银,你把名册报上来,本宫明日给你银票。” 衍潢听的一喜,忙躬身道:“皇太子爱兵如子,奴才替一众兵丁谢皇太子厚赏。” 那两名兵丁也是大为欣喜,跟着行礼道:“奴才们谢皇太子赏。”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吩咐道:“着人将八哥、十哥两人请到东偏殿去。” 胤禩、胤誐两人赶到东偏殿,见胤祯还未到,待太监奉上茶水之后,胤誐便屏退了屋内的太监,低声问道:“八哥,老十四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如此卖力?”说着他指了指康熙的寝殿,接着道:“我还真是没琢磨透。” “没事别瞎琢磨。”胤禩低声告戒道。 “八哥,您就点拨一下嘛,要不这心里跟猫爪挠似的。”胤誐涎着脸央求道。 胤禩白了他一眼,微微沉吟,才道:“皇阿玛的情况,是针灸好,还是不针灸好?” 听的这话,胤誐微微一怔,略想了想,才道:“这谁知道啊?” “对,这就是关键。”胤禩沉声道:“老十四如此做,已是最好的办法,这里处处都有人盯着,还能怎么着?别忘了,他是皇太子身份。” 胤誐点了点头,已是明白过来,康熙这情况不针灸会是结果?针灸又是什么结果?只有天知道,老十四坚持针灸,康熙若是清醒了,那完全是他的功劳,康熙若是驾崩了,他就是新君,谁敢说他做错了?针灸治疗也是为救康熙不是?相反,老十四若是不采取措施,反而容易招人诟病。 胤禩却是低身问道:“你从京城出来,京城可有动静?” 京城?胤誐转念已是明白,八哥是问的步军营情况,他忙道:“出城时,步军营已经开始戒严了。” 动作那么快?胤禩不由微皱了皱眉头,不知道鄂伦岱是什么下场,老九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斩吧,那八党可就烟消云散了。 胤禩正待细问,却见胤祯快步走了进来,忙起身虚迎了两步,正待行礼,胤祯已是含笑道:“没有外人,八哥无须多礼。”说着,他径直走上前,随意的坐下,道:“我刚从西偏殿过来,太医们已经开始在施针了,是否见效,天明便可知道。” 略一停顿,他才接着道:“我已命人连夜将京城贝勒以上的宗室召集过来,八哥、十哥帮着安顿一下。” 将贝勒以上的宗室都召集了过来?那不得有近百人?胤禩暗叹老十四狠,没有这些个王公宗亲,京城想乱也乱不起来,他忙躬身道:“臣胤禩尊命。”起身,他又道:“是否要将他们单独隔离开来?” 胤祯略一沉吟,才道:“那倒不必,以旗分隔便可。”顿了顿,他才道:“若是他们要见皇上,告诉他们太医正在施针,在院子门口磕头就行,你二人先去忙吧。” 待胤禩两人退出,胤祯微微往后靠了靠,康熙的二次中风,死亡率和致残率是相当的高,这年头,仅靠中医,机率就更低了,他最怕的是康熙落下偏瘫的残疾,那对他对整个大清而言,都不亚于一场灾难,不知道针灸之后,会是什么结果?他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转而他又想到,来了这么长时间,怎得不见李德全来见他?李德全应该是最清楚康熙中风的情况,要不要叫他来问问?略想了想,胤祯又达消了这个念头,此时见李德全,容易让人胡思乱想,还是不见的好,估计李德全也是顾虑这一层,才不敢来见自己。 正自东想西想,达春却在外禀报道:“主子,罗静在外求见。” 估计是京城有什么情况,胤祯随口吩咐道:“让他进来。” 罗静进来便躬身道:“禀主子,京城传来消息,十三爷、九爷、隆科多已经强行羁押了鄂伦岱,掌控了步军营,如今步军营兵丁尽出,对京城实行了宵禁。”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老十三和隆科多两人掌控了步军营,一众王公大臣又都全部软禁在小汤山行宫,若是康熙驾崩,这局面则尽在掌控之中。 (未完待续) 第551章 针灸见效 不知不觉中,夜已经深了,诺大的小汤山行宫里外皆是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却是显得分外安静,胤祯在东配殿里来回的踱着,耐心的等待着各方的消息,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现在只能是等待。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很快,达春就在外禀报道:‘主子,张鹏翮、方苞在外求见。” 方苞也来了?胤祯心里微微一喜,立刻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一进门,张鹏翮便躬身道:“禀皇太子,供职与宫中的西洋郎中罗德先、安泰、巴新等六人已经接来了。” 胤祯点了点头,道:“西医与中医各有擅长,你带他们去西偏殿,允许他们查阅皇上的《病源》,《脉案》等资料,让他们与太医交换意见,但不能干涉太医现在的治疗,若是有争议,着人马上回报。” “微臣尊命。”张鹏翮忙躬身退了出去。 方苞这时才给胤祯请安见礼,胤祯摆了摆手,道:“无须多礼,坐。”说着,他自己也在主位上落座,一俟方苞落座,他便含笑道:“你来的正好,事起仓促,你帮着拾遗补缺。”说着,便将一应布置详细说了一遍。 方苞细细听完,暗暗琢磨了下,胤祯的这些举措主要可归纳为三点,一是救治康熙,二是掌控京畿兵马。三是控制王公宗亲。此三点皆是题中应有之意,大清以孝治天下,胤祯身为皇太子必须得起到表率作用,救治康熙,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须大张旗鼓。而控制王公宗亲、掌控京畿兵马是为断绝乱源,稳定京师,在康熙病危的情形下,也是必须为之。 略一沉吟,他便欠身道:“皇太子思虑周密,谋划周详,并无遗漏之处,不过,京城今晚宵禁,又有如此多王公大臣出京,难免会引起恐慌,皇太子明日是否命顺天府出告示通告皇上病情,以免人心恐慌,流言四起。 皇上中风近百日,谢绝一众皇室宗亲、王公大臣探视,坊间传闻,皆是龙体康复良好,突然再次中风,颇引人生疑,毕竟二爷有过谋逆之举,如不善加引导,日后皇太子推行八旗制度革新,恐有心怀叵测之人散布谣言以中伤。”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方苞说的不错,后世的雍正便被谣言弄的焦头烂额,为端正视听,还亲自撰文辟谣,鼓捣了一份大义迷觉录,广发天下,引发了不小的波澜。 而他虽然是皇太子,但康熙此次中风实在太突然,也太出人意料,若不加以引导,确实容易被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他日后推行八旗制度革新肯定是要得罪不少人的,若被不满革新之人以此造谣中伤,可能引发新的危机。 微微沉吟,他才道:“此事提醒的及时,不仅要稳定京师,还要安抚人心,不过,这是明日的事情,今晚还的看皇上是什么情况。”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问道:“目前这局势,你有何看法?” 方苞一路都在考虑这问题,微一沉吟,他便沉声道:“皇上病情凶危,无非三种可能,一则,皇上驾崩,二则皇上长时间昏迷不醒,三则皇上清醒过来。 皇上若是清醒过来,即便是偏瘫加重,也不会放弃对朝局的掌控,之前两月来,皇上一直努力练习左手字,其心思已是十分明了,如此,太子擅夺步军统领衙门兵权一事,怕是不好解释,这毕竟是大犯忌讳之举,皇上即便不会明言,也必然要对太子大加提防。 皇上若是驾崩,倒最是省事,如今一切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皇上若是昏迷不醒,仍是太子监国,大可从容布置,对太子也颇为有利。” 说到这里,他略一犹豫才道:“恕微臣斗胆,微臣窃以为,太子应该尽快将禁卫新军建起来,或者是抽调天津的海军新兵进京,不论是太子登基,仰或是八旗革新,都必须有一支绝对忠于太子的兵马在京,就如今而言,唯有海军最值得信赖。” 方苞这话不仅大胆,而且有挑拨之嫌,胤祯微微皱了下眉头,却是没有呵斥他,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康熙清醒的可能不是很大,而且即便清醒,他在意的也是侍卫处和亲军营的兵权,步军营对他毕竟不存在威胁。 方苞建议调海军新兵入京,目前却是用处不大,那批新兵训练才半年多,还形不成战力,也无法对抗驻京的八旗禁旅,不仅起不到威慑作用,反而是徒惹非议,不过,海军目前确实是自己最值得信赖的兵力,特别是推行八旗制度革新,必须有一支绝对忠于自己的兵马在京,不过,不能局限于海军,那会捅大漏子的。 看来,禁卫新军必须抓紧时间组建起来,而且必须加大上三旗子弟的比例,没有可以信赖的兵马在手,行事确实束缚太多。 沉吟良久,他才缓缓说道:“禁卫新军的组建确实必须抓紧,此事明日再说,眼下,皇上的病情今晚应该就能清楚。” 话音刚落,就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传来,胤祯心知应该是首批的王公大臣到了,微一沉吟,他便吩咐道:“你去通知廉郡王一声,命令所有赶来的王公宗亲在三里外下马,进来后,都先去皇上寝宫外磕头。” “微臣领命。”方苞忙躬身道。 达春这时却在外禀报道:“禀主子,太医院孙子鼎在外求见。” 康熙有消息了?胤祯稳了稳神,才沉稳的道:“让他进来。” 方苞听的也是脚步一滞,康熙的病情,他也是极想知道,胤祯瞥了他一眼,道:“无妨,听了再去不迟。” 孙子鼎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进来便跪下,语气微微激动的道:“恭喜太子,皇上洪福齐天,脉象已经转强。” “真的?”胤祯欣喜的追问道:“针灸见效了?” “回皇太子。”孙子鼎略略平复了心中的激动,才沉稳的道:“针灸之后,皇上寸脉明显增强,可谓疗效显著。” “皇上何时能够清醒过来?”胤祯急切的问道。 听的这话,孙子鼎不由一怔,暗忖这也太心急了,康熙如今这情况还没渡过危险呢,能否清醒还是个问题,就问起何时清醒了,微微沉吟,他才如实的道:“回皇太子,皇上的病情如今仍不算稳定,何时能够清醒,微臣不敢妄言。” 病情仍不算稳定?这报的是哪门子喜?胤祯眉头不由微皱了下,盯着孙子鼎却是不言声。 一见胤祯紧盯着他,孙子鼎心里不由暗自腹诽,这种情形下,针灸风险奇高,能够收到疗效已是侥天之幸,怎得还不知足,略一沉吟,他便沉声道:“禀皇太子,中风之症,发作时最为凶险,皇上脉象由弱转强,说明已过了最为凶险的关头,此全赖皇太子坚持针灸治疗之故。” 胤祯听的一头雾水,迟疑着道:“你是说皇上性命已经无碍?” 孙子鼎顿觉无语,这话谁敢说,稍一迟疑,他才实打实的回道:“回皇太子,微臣目前不敢妄言,过了今晚,或许能够断定下来。” 胤祯也是一阵无语,说了半天的废话,一句康熙如今病情稍有好转迹象,但仍未过危险期,还须继续密切观察,不就结了?微微沉吟,他才道:“将这消息通报给一众皇室宗亲和王公大臣,另外,皇上的情况,四刻一报。” “微臣尊命。”孙子鼎忙躬身道。 方苞也躬身道:“微臣告退。” 针灸见效,康熙脉象转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小汤山行宫的每个角落,一众皇子和大臣不由都暗暗松了口气。 小汤山行宫外,各旗的旗主和王公或是骑马或是乘坐驮轿相继赶来,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对内城实行宵禁,他们就已隐隐猜到是康熙出了事,在接到上书房大臣和领侍卫内大臣的通知后,人人都是心慌意乱,急急赶了过来。 历来皇权交替对官场而言都不亚于一场地震,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绝不是虚言,对官场如此,对宗室勋贵和王公大臣同样如此,大清立国不过四代,哪一次皇权交替不是伴随着大清洗?多少战功显赫,权势熏天的宗室就此黯然退场,又有多少新贵就此一飞冲天? 皇太子如今不过才二十出头,又是雄心万丈,野心勃勃之辈,一旦被清洗,影响可不是一代人,因此,谁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胤禩、胤誐二人得到方苞的传讯之后,立时就忙的脚不沾地,一批接一批的领着一众王公贝勒前去康熙寝宫前磕头,然后又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人实在太多,胤禩只得将一众宫女太监的住房都腾了出来。 一直忙到大半夜,胤禩、胤誐二人才将各旗的旗主和王公都安排妥当,两人都累的不行,一路前往东配殿去向胤祯汇报,胤誐左右瞧了瞧,才轻声道:“八哥,我打听了下,听说鄂伦岱没事,只是被软禁在衙门里。” 鄂伦岱没事就好,胤禩微微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心里却是琢磨,康熙若是没死,清醒过来,老十四擅夺步军营兵权,两人会否暴发冲突? (未完待续) 第552章 布局 “梆梆梆梆”四声略显沉闷的木鼓声远远传来,胤誐不由打了个哈欠,又赶紧的用手掩住嘴,略显疲倦的咕哝道:“都四更天了,不知道皇阿玛的病情是否已稳定下来?” 胤禩却没接这话头,只是轻声道:“这里人多耳杂,十弟要注意言行,毋使十四弟为难。” 胤誐虽然心里颇不以为然,却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八哥说的是。” 两人一路逶迤而行,到的东配殿门口,却正碰上脚步匆忙的孙子鼎,见是胤禩、胤誐二人,孙子鼎忙上前请安,今日整个行宫随处都能碰上个王爷郡王,他请安都请烦了,不过,却是不敢稍有失礼,仍是恭敬的打千儿道:“下官孙子鼎给廉郡王、敦郡王请安。” 胤禩知道他是去禀报康熙病情的,微微一笑,便道:“去见皇太子吧,免礼,别耽搁了。” “谢廉郡王体恤。”孙子鼎站起身,微微一躬才转身而行。 见胤誐也跟着前行,胤禩忙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康熙的病情如今关系重大,他虽然也想知道,但此时跟进去,却是不妥当,胤誐回首望了老八一眼,微觉诧异,正待开口询问,却听的胤祯的声音传来,“八哥、十哥来了,一块进来吧。” 听的这话,胤禩心里微微一热,老十四还真是没把他当外人,他忙加快脚步跟了进去,胤誐则是莫名其妙的跟了进去。 一进门,胤禩便瞅见方苞也在,他忙抱拳半鞠道:“臣胤禩、胤誐见过皇太子。” 胤祯看了两人一眼,道:“累了半夜,坐着歇息下。”说着又对孙子鼎道:“孙子鼎也坐着回话。” 三人谢过之后,才相继落座,一俟三人坐定,胤祯才道:“皇上病情可有变化?” 孙子鼎欠身道:“回皇太子,这两个时辰中,皇上的脉象皆无多大的波动。” “这是不是意味着皇上的病情况已经稳定了?”胤祯沉声问道。 孙子鼎顿觉有些为难,犹豫了下,才斟酌着道:“皇上如今呼吸平稳,暂时可以说是稳定了,不过,这脉象实在有些微弱,微臣担心还会有变化。” “针灸不是有效吗?”胤祯不满的问道。 跟胤祯说就几次话,孙子鼎已经摸清楚,这位皇太子不精医道,忙解释道:“回皇太子,针灸虽有效,却是不能频繁施针,最快也得明日才行。” 胤祯却是不耐与他磨牙,直接便道:“你也别藏着掖着,把你们太医院的看法直接说出来,对了另有赏赐,错了也不责罚,这治病跟用兵是一个道理,多有变化,本宫不苛求你们,尽管直说。” 听的胤祯这话,孙子鼎暗道,这主子虽是不精医道,却是颇为体恤人,沉吟了下,他却是不自觉的瞟了胤禩、胤誐一眼,胤祯微微扬了扬下巴,道:“无妨,直说。” “喳。”孙子鼎不再犹豫,沉声说道:“皇上前次中风,昏迷的时间较长,但脉象却是有力平稳,此次,脉相却甚是微弱,从目前情况来看,应无性命之忧,当何时能清醒,却无人敢妄言,有一点是敢肯定的,昏迷的时间较上次会更长。” 一听无性命之忧,胤祯不由稍稍松了口气,老十胤誐却是猛不丁插话问道:“会昏迷多久?能否移驾畅春园?” 这个问题,孙子鼎可不敢乱开口,忙欠身回道:“回敦郡王话,下官不敢妄言,至于移驾畅春园,皇上目前不宜移动。” 胤祯担心老十失口,微一沉吟,便开口道:“你们与西洋的郎中多探讨一下,集思广益,不要有门户之见,也不要畏首畏尾,只管全力施救,不要有顾虑,先下去吧。” “微臣尊命。”孙子鼎长松了一口气,忙躬身退了出去。 待孙子鼎一退出去,老十胤誐便急着开口道:“皇阿玛又是昏迷不醒,这次时间会有多长?总不能让所有人一直都守在这里吧?” “十弟。”胤禩轻声呵斥道:“小心失仪。” 胤祯摆了摆手,无所谓的道:“这里没外人,没那么多讲究。”略微沉吟,他才问道:“这种局面,八哥认为该任何处理?” 胤禩略微沉吟才道:“上次皇阿玛昏迷了近十日,孙院使既说皇阿玛这次昏迷的时间会更长,怕是得有半月甚至是更长,虽说皇阿玛病重,他们侍侯左右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过,那么多人都守在这里,却是有些不妥,是否分批守侯?” 胤祯却是不置可否的看向方苞,道:“方苞,你如何看?” 方苞微微楞了下,看来,太子是不愿意放弃软禁这些个皇子、旗主、王公大臣的机会,他想做什么?利用这个机会安排旗人进军作坊,组建禁卫新军?这事已经定下来了,各旗旗主不会反对,没有必要为此软禁他们。 难道是整顿旗务?这也没理由,这节骨眼上太子岂肯去得罪一众旗主和王公勋贵?难道是借此机会抢夺兵权?康熙暂无性命之忧,太子不可能如此莽撞。 凝神想了半晌,方苞也没能猜透胤祯的心思,不由暗叹了一声,道:“大清以孝治天下,皇上病重,皇族宗亲、王公大臣,于情于理都应侍奉在侧,但朝廷事务繁杂,京行距此五十余里,往返不便,恐耽搁朝廷政务。” “快马半个时辰便至,何至于误了朝务?”胤祯不以为然的道,微微沉吟,他才接着道:“皇上病危,本宫身为皇太子,自当为朝廷百官、天下万民之表率,否则,孝治天下便无以贯彻,至于一众皇子、宗室王公、臣子也应为君父恪尽孝道,一并在此侍奉。” 胤禩、胤誐、方苞三人不由面面相觑,不知胤祯此举究竟有何意图,如此一来,朝廷的重心都要移到小汤山行宫来了,这时间可不短,最少可能都在半月之上,这下,可是有得罪受了。 老十胤誐不由苦着脸道:“九哥和老十三倒是得了份好差事。” 胤祯瞥了他一眼,道:“十哥也不必守在这里,你另有差事。” (未完待续) 第553章 收买人心 一听不用闷在这里天天守侯康熙,胤誐登时眉开眼笑,意识到有些不妥,又赶紧的板起脸来,沉声说道:“胤誐必定竭心办差,请皇太子吩咐。” 胤祯微微一顿,才道:“你明日返回京城,与胤祥一道将旗人入军工作坊和禁卫新军招兵事宜尽块办妥,顺义军营驻地先行占用,日后再行补偿,原定是四千马甲,再从上三旗征招一千,一共五千马甲,这是预定兵额,一旬之内,必须办妥。” 一听是这差事,胤誐不由暗暗高兴,这差事不难,时间又长,差事办完,康熙也该醒了,他忙欠身道:“臣谨尊皇太子谕令。” 禁卫新军征招新兵一事早已议定,原计划不过是十日后开始征招兵丁,胤祯现在改为十日内征招完,倒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在上三旗额外扩招一千,不过是想加大对禁卫新军的掌控力度,毕竟上三旗是皇帝亲领,这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胤禩倒没觉的什么,方苞心里却是隐隐一动,禁卫新军不比海军,八旗子弟皆是自小习练骑射,这五千人马召集起来,配上兵甲,稍加操练,立刻就是一支劲旅,太子加快禁卫新军的组建与执意软禁一众皇子和王公大臣这事有没有联系?难道太子这么快就有了全盘的计划? 胤祯微微沉吟,才缓声说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禁卫新军不比驻京八旗,是为远征西北和俄罗斯而建,国战胜败非同小可,直接关系到大清的国威军威,影响大清百年国运。 目前,大清火器虽优于俄罗斯,但战争胜败,武器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乃是士卒,必须得有一批勇敢、忠诚、坚强、纪律严明、勇于牺牲、敢于冒险,善于总结、绝对服从、富有荣誉感的士卒,大清才能彻底打败俄罗斯,雄霸亚洲。 禁卫新军第一批士卒,他们不仅是整支禁卫新军的榜样,也将是禁卫新军未来的中低层甚至是高层军官,所以在征招新兵之时须得严加把关,优中选优。 海军第一批学员的淘汰率是超高的,为保证能够挑选出五千合格的兵额,允许你们多招,一倍两倍也无所谓,本宫不缺那点银子,半年训练期后,本宫亲自主持考核,严加筛选。 十哥没有营伍经验,胤祥在海军呆的时间不短,这方面有经验,这征招新兵一事以他为主,你要虚心请教,多多学习,不能有丝毫轻忽懈怠。” 听胤祯说的如此慎重,胤誐神情肃然起身,抱拳半鞠道:“臣谨尊皇太子谕令,征招新兵,必定层层筛选,优中选优,不负皇太子重托。” 胤禩、方苞两人听到这里已是品出了点味道,太子这是以淘汰率超高为由大举扩招禁卫新军,半年训练期,半年后怕是又开始第二次征兵了,不知道他会扩招到多少人?一万还是二万?看来,太子是开始未雨绸缪了。 康熙清醒之后若是知道这事会是何反应?胤禩心里一跳,赶紧的压下这个念头,禁卫新军的组建是康熙允准的,老十四扩招的借口也是光面堂皇,海军之前也确实是大幅淘汰,这事只能在心里猜疑,摆不上桌面。 胤祯微微沉吟,扫了三人一眼,又沉声道:“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机事不密则害成。这句话十哥要多加体悟,否则,难成大器。” 老十四这是要他保密?还是有其它意思?难成大器是什么意思?老十四要重用自己?胤誐无暇多想,赶紧躬身道:“臣谨尊皇太子训诲。” 胤禩、方苞两人却是清楚,胤祯这是有意敲打他二人,皆是心中凛然,胤禩更是心惊,老十四这话怎得听起来有让老十掌蠹禁卫新军的意思?老九已经被他挖走,老十若是掌蠹禁卫新军,自己可就没了帮手,八爷党也就名存实亡,老十四这手段可不比康熙差。 见三人皆是一脸的凛然之色,胤祯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淡淡的道:“皇阿玛既已无性命之忧,也不必都熬着,先下去歇一歇。” * 夏日,天亮的早,还不到酉时,天边便露出了鱼肚白。 小汤山行宫的一众太监宫女早早便开始忙碌起来,行宫一下住进来那么多人,而且都是皇子和王公大臣,他们谁也不敢偷懒,如今康熙病危,没人心里舒坦,若是侍侯不周,打罚还是小事,送了性命可就忒冤了。 提心吊胆熬了一夜的一众皇子、王公大臣们见并无噩耗传出,心里也都是暗暗松了口气,康熙能够熬过最凶险的这一晚,情况说不定就会大有好转,不过,在没有确切的消息前,他们仍是不敢彻底放下心来,一众人都以请安为名,相继到康熙的寝殿外去磕头行礼,希望能够探出一点消息。 不过整个行宫里戒备森严,侍卫兵丁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就连太监宫女也都是避的远远的,太医更是连人影都见不着,一众人都是大失所望。 一直到辰时初,才有太监来报,皇太子召集众人到前宫正殿会议。 接到通传,一众人不敢怠慢,都脚步匆匆的赶到前宫正殿,乘着胤祯还未到,纷纷相互打探消息,一众皇子、王公大臣都是一夜未眠,谁也不知具体的情况,唯一知道内情的八阿哥、十阿哥也不敢稍有透露,自然是探不出什么新的东西。 胤祯在天快亮时小眯了一觉,辰时才被唤醒,洗漱用餐之后,又听取了太医院的汇报,准时于辰时四刻赶到前宫正殿。 见胤祥升座,一众皇子、王公大臣立时痰咳不闻,在恭请圣安之后,才向胤祯见礼。 礼毕,胤祯扫了阶下众人一眼,便沉声道:“蒙列祖列宗庇佑,皇上昨晚逢凶化吉,度过了最为凶险的关头,此乃我大清之福、朝廷百官之福、天下万民直福。 不过,皇上仍是昏迷未醒,病情也仍未稳定,如今仍处于危险之中,我大清首重教化,素以孝治天下,诸位皆是皇族宗亲,大清的臣子,自当为朝廷表率,百官楷模,自当随侍皇上左右,以尽孝道。” 一众皇子、王公大臣听的都是一惊,中风之症,痊愈的可能极小,康熙上次中风就昏迷了一旬左右,此次显然更为厉害,何时才能醒来?醒来后又是何等光景?难不成一直守在这小汤山行宫?可皇太子这话堂堂正正,根本就没法反驳。 再说,康熙如今这情况,即便能够清醒,也会加重偏瘫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再处理朝政,皇太子将长期监国,谁没事,吃饱了撑的,去触他的霉头? 八阿哥胤禩跨出一步,躬身道:“圣人训,首孝悌,孝悌乃仁之根本,乃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皇上病重,我等身为臣子,随侍左右,既是尽忠也是尽孝,此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臣胤禩谨尊皇太子训令。” 胤禩话一落音,张鹏翮立刻就闪身而出,躬身道:“孝悌忠信,人之根本,礼义廉耻,国之四维,礼乃国之根本,仁乃政之根本,礼中有仁,仁中有礼,方为中庸之道,我大清既以孝治天下,朝廷百官自当为万民之楷模,微臣谨尊皇太子谕令。” 听的胤禩和张鹏翮这话,一众皇子和王公大臣不由暗自腹诽,也没人反对不是,至于如此上纲上线?腹诽归腹诽,一个个却都生怕落后,赶紧的出列附议。 听的一片附议之声,胤祯不由暗笑,八哥用好了,可是一大助力,得好好笼络一番,微一沉吟,他才开口道:“皇上病重,王掞,你回京命礼部下文,着京畿各寺院道观之僧众为皇上颂经祈福。” “微臣领命。”王掞忙出列躬身道。 胤祯接着又道:“尔等昨晚匆忙出京,京中百姓必然胡乱猜测,人心慌乱,胤禑,你回京着顺天府出告示,如实公告,以安抚人心,稳定京师。” 胤禑忙躬身道:“臣胤禑领命。” 胤祯点了点头,道:“皇上病重,本宫身为皇太子,自然也要随侍皇上左近,为免耽搁朝廷政务,每日就改在小汤山行宫听政,时间定为巳时四刻(十点),往来不便,平增一份费用,着赏在京所有官员双俸。” 一听赏双俸,一众皇子王公大臣皆是欣喜不已,他们的俸禄是最高的,赏双俸,他们可谓是最大的受益者,李光地连忙出列跪奏道:“皇太子体恤臣属,实乃百官之福,微臣叩谢皇太子隆恩。” 一众皇子王公大臣立时齐齐跪下,叩首道:“臣等叩谢皇太子隆恩。” 胤禩心里是佩服不已,老十四这明明是收买人心,却是顺势而为,毫不着痕迹,这手段还真是没得说。 待众人谢恩毕,胤祯微微颌首道:“诸臣工每日早晚到皇上寝宫前请安即可。”说着,便起身道:“散了吧。” 出了正殿,胤祯便吩咐达春道:“着人去请几位领侍卫内大臣到东配殿来。” (未完待续) 第554章 自保 胤祯一路踱着回到东配殿,才到门口,就见老十三胤祥和年羹尧两人脚步匆忙的赶了过来,他心里不由大为纳闷,老十三怎么来了?难道京城有变?京城现在应该没人能够做乱?心中疑虑,他停下脚步静静的等着两人。 见胤祯停住脚步,胤祥和年羹尧两忙加快了脚步,急趋了几步赶上前见礼,待两人起身,胤祯看了看胤祥,见并无焦急之色,才点了点头,道:“进屋说吧。”说着便迈步先行,到的门口,又吩咐侍立在门口的太监道:“送两份早点过来。” 胤祥和年羹尧都知胤祯这是为他二人叫的,心里微微有些感激,进屋落座后,胤祯便伸手道:“坐,别拘礼。” 胤祥是径直落座,年羹尧却是跪下磕头道:“奴才年羹尧叩谢皇太子点拨举荐之恩,无以为报,愿为皇太子效犬马之劳。”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年羹尧是老四的门下奴才,与老十三关系好,想来是老十三有意提携他,刻意带他过来表忠心,老十三的面子得给,这年羹尧本身也是大才,用得好也是一把利刃,老四远去欧洲,已不足为虑,用年羹尧已再无顾虑。 微微沉吟,他才看了胤祥一眼,道:“十三哥可曾去给皇阿玛请安?” 胤祥岂会失了礼数,忙点头道:“回皇太子,臣等先去皇阿玛寝宫外磕头,才过来的,皇阿玛病情可已稳定?” “已经稳定下来,暂无大碍。”胤祯说着,又看向年羹尧,略一沉吟,才道:“皇上对你屡加超擢,你去皇上寝宫门口跪半个时辰,为皇上祈福。” 听的这话,年羹尧不敢迟疑,忙躬身道:“奴才尊命。”说着,便起身告退。 胤祥却是有些不解,不知胤祯此举是何用意,不由瞥了眼年羹尧的背影,又望向胤祯,却是忍住了没问。 胤祯微微笑了笑,道:“年羹尧才干还是有的,不过,少经挫折,有些心高气傲,刚愎自用,皇上待他不薄,去跪一跪,对他有好处。” 老十三转念已是明白过来,年羹尧更换门庭,老十四这是怀疑他的忠心和人品,既是如此折腾他,说明还是准备要大用的,他不由含笑道:“皇太子驭人有术,年羹尧这几年升迁过快,确实有些浮燥。” “这是块好料,不过得好好琢磨才行。”胤祯说着已是换了话题,“十三哥一早赶来,可是牵挂皇阿玛病情?” 胤祥点了点头,道:“不来给皇阿玛磕头请安,心里总不塌实,既知无恙,十三也就安心了。” “九哥还在京城?”胤祯有些奇怪的问道。 “在半途中,他是坐驮轿来的。”胤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忒急了点,一路快马加鞭赶来的。” 胤祯微微点头,才道:“皇阿玛病情仍然未稳定,可能要昏迷一段时间。” 胤祥点了点头,道:“这是意料中的事。”说着,又问道:“皇阿玛眼下既然无碍,这鄂伦岱如何处理?” 胤祯却是反问道:“十三哥是何想法?” 胤祥也不扭捏,沉声道:“既然已经夺了他的兵权,断无还回去的道理,只是,十三有些担心皇阿玛若是追查此事,该如何应对?鄂伦岱又该如何安置?” 老十三这话不错,既然已经夺了步军营的兵权,再还回去,那可就成了笑话,沉吟了片刻,胤祯才道:“十三哥说的不错,不可能还,步军统领衙门必须处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否则很多事情受制于人,本宫也跋扈一次,这就下令,让隆科多接任九门提督之职。 皇阿玛那里,届时再见机行事,至于鄂伦岱,还是要给八哥他们留点情面,让他继续做领侍卫内大臣。” 老十三不由暗赞了一声,鄂伦岱与老十四有过节,他做回领侍卫内大臣,康熙是绝对放心的,如此安排,也足以向所有人表明皇太子没有篡位的心思,同时也展示了皇太子过人的胸襟和气度,而且,八哥他们面子上也好看,可谓是一举数得。 达春这时在门口禀报道:“禀主子,十爷在外求见。” “来的正好,请他进来。”胤祯随口吩咐道。 待胤誐进来见礼落座后,胤祯才开口说道:“禁卫新军的组建不能耽搁,十哥、十三哥这段时间抓紧处理此事。” 胤誐却是问道:“禁卫新军的淘汰率定为多少?还请皇太子示下。” “淘汰一半。”胤祯沉吟着道:“必须优中挑优,这批人将来是禁卫新军的骨干,不能马虎。”略微顿了顿,他才问道:“押运日本赔款黄金进京的海军士卒有多少人?” “五百人。”胤祥飞快的说道。 胤祯点了点头,道:“淘汰一半,禁卫新军首批就招一万人,五百人充任教官足够了。” 听到这里,胤祥不由隐隐有些担心,老十四禁卫新军首批就招一万人,仅仅是为了淘汰?还是另有目的?他忙试探着道:“这五百人充做了教官,十三剿海盗的兵力可就捉襟见肘了。” 听的这话,胤祯盯着胤祥看了半晌,才道:“十三哥想抽身事外?” 胤祥心里一惊,老十四难道真是为对抗康熙扩招的兵马?他是真不想趟这趟混水,名声尚在其次,他是真的没有信心,对康熙的手段,他可是深有体会,微一迟疑,他才佯装迷糊的道:“剿海盗的兵力本身就少,再抽调五百人,三成的战舰都无法出海。” 胤祯微微笑了笑,才道:“十三哥也曾患过鹤膝风,对病人有很深的体会,我不想步二哥的后尘,无非是自保罢了。” 这几句话胤誐听的稀里糊涂,听到最后这句话,才总算是听明白了,当下他就快口说道:“必须自保,若是皇阿玛病中糊涂,做出糊涂之举,非得天下大乱不可,我支持十四弟。” 听的这话,胤祥不由一阵汗颜,老十平时看着迷糊,在这件事情上,却是看的透彻,康熙中风,难保不会做出糊涂事来,况且人在病中,特别是行动不便时,难免有脾气暴躁之时,这一点,他是深有体会的。 (未完待续) 第555章 妇人之仁 见胤祥沉吟不语,胤祯也不言语,只是含笑对胤誐点了点头,老十三他倒不担心,老十三号称‘侠王’素来重情重义,绝不可能半途下船,之所以如此试探,完全是出于对康熙的畏惧,这些年来,康熙的威望实在太高了,老十三可能从来就未敢想过与康熙对抗,一时的犹豫和惶恐自然是在所难免。 令胤祯惊喜的是老十的态度,老十向来心直口快,不会玩口是心非那一套,他能脱口而出,毫不犹豫的赞成支持自己,可见他心里是早已心悦诚服的以自己为尊,这倒是省了他不少心力,拉走老九和老十,八党的实力将被大幅削弱,日后要打压,相对也就容易的多。 稍稍沉吟,老十三胤祥很快就有了决断,康熙已年逾六十,两次中风对他身体的影响应该非常大,以康熙的仁厚,即便是再背次黑锅,也不至有性命之忧,只要老十四不倒,无非是再苦熬几年,若是半途退缩,还真是对不住老十四的一番恩情。 想到这里,胤祥便开口道:“皇太子忠孝仁厚,乃是我大清之福,十三不敢惜身,甘愿在前冲锋陷阵,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听的忠孝仁厚四字,胤祯不由微微一笑,老十三这是话里有话,若是自己篡位,他可不愿冲锋陷阵了,略微一顿,他便缓缓说道:“大清这些年日渐繁华富庶,但暴露出来的问题也不少,本宫不仅是要让大清富国强兵,更立志要让大清民富国强。 这以后将会有一系列的革新举措,不仅要触及八旗制度,还要触及士子、缙绅的利益,本宫岂敢立身不正,授人以柄?十哥、十三哥不用多心,本宫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罢了。” 一听这话,胤祥是彻底放下心来,太子这话并非虚言,这几年来,太子倡导的革新不少,大多都才在起步阶段,他若是得位不正,日后推行革新,必遭肆意攻讦,他忙躬身道:“皇太子锐意革新,泽被天下,实乃大清亿兆子民之福。” 胤誐却是颇为担忧的道:“皇太子,这革新不会触及咱们的利益吧?” “十哥何必杞人忧天?”胤祯微微笑道,却是不愿沿着这话题多说,恰在这时,达春在外禀报道:“主子,显亲王衍潢等几位领侍卫大臣在外候见。” 胤祯略一沉吟,才道:“请他们进来。” 见此情形,胤祥忙起身道:“臣等先行告退。”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道:“这段时日,事务繁多,十三哥要注意身子,要特别注意鹤膝风复发,十哥的性子要改改,在军中要慎言谨行。” 两人齐齐报拳半鞠道:“臣等谨尊皇太子训诲。” 待二人出去,衍潢、富尔丹几人便鱼贯而入,俟几人见礼,胤祯便道:“皇上病情未稳、清醒尚需一段时日,行宫如今人员众多,一则要加强皇上的守护,二是要加强对一众太监宫女的管理,三则是加强对一众皇子和王公大臣的警卫,大清以孝治天下,本宫可不希望宗室闹出笑话来。” 几人一听,都是心知肚明,太子这是要他们加强对一众皇子和王公大臣的监管,衍潢忙躬身道:“臣等谨尊皇太子谕令。” 胤祯微微颌首,道:“侍卫处这段时日任务繁重,原九门提督鄂伦岱性情跋扈,刚愎自用,不堪再任九门提督一职,着仍回侍卫处,任领侍卫大臣,也能帮你们分点忧。” 一听这话,衍潢、富尔丹几人皆是震惊不已,皇太子这可是公然夺取步军统领衙门的兵权,不过,想到他刻意将鄂伦岱安排到侍卫处,倒是不象有篡位的意思,几人又不觉稍稍安心。 *虽然内城九门一早便大开城门,但步军营昨晚一夜宵禁,皇子王公尽数出京,自然是引起了京师百姓的无数猜疑,直到顺天府衙门出了告示,众人才知是康熙昨日再度中风引起的异常反应,虽然好奇,却是没人敢妄自议论。 相比于百姓的惊疑,京城的微未官员却是暗暗欣喜不已,因为皇太子下令赏发双俸,这对没有灰色收入的他们而言,可是天大的喜讯,各部院寺监的大员却是没几个高兴的,发双俸自然是好事,可每日要赶到小汤山行宫早朝,可是件辛苦事,虽然皇太子体恤他们,推迟了早朝时间,但每日一个往返,时间可都耗在路途中了,更别说现在还是大热天,坐在驮轿里,就跟坐蒸笼里似的。 不过康熙病重,皇太子要尽孝道,这也是天经地义之事,谁也不敢有半分抱怨,只能是暗叹倒霉,纷纷将一应急务交给手下处理,以免耽搁。 内城的一众下层旗人却是无心关注康熙的病情,因为旗人入军工作坊的报名和禁卫新军的新兵征招从午时开始,就在各城区同时展开,他们更关心家属子弟的录取情况。 *次日一早,胤祯起床后稍事洗漱便赶到康熙寝宫请安,查看康熙的情况,见康熙病情并无多大的变化,便在孙子鼎的陪同下走进了西偏殿,一众人见礼后,孙子鼎便将康熙的情况进行了例行的汇报,完了之后,略一犹豫,他又接着道:“禀皇太子,上次皇上昏迷前后二次,总计八天时间,但中途醒过一次,喝了点水和参汤,实际上最长昏迷时间才六天。”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下,却是打住了,胤祯听的莫名其妙,这话是什么意思?略想了想,却是没能琢磨出他的意思,便沉声道:“有话尽管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孙子鼎叩了个头,才道:“禀皇太子,经过两次针刺放血,皇上虽有好转,但脉象仍是较上次弱上许多,上次皇尚且昏迷了六天,微臣担忧此次昏迷的时间可能会更长。”微微顿了一顿,他才接着道:“皇上处于昏迷之中,不能进食,不能喝水,超过七日,恐有不忍言之事。” 胤祯听的一楞,合着这年头昏迷七天以上就有生命危险?想想也是,如今可没有静脉注射,无法补充能量和营养,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植物人,七天不吃东西还没事,不喝水,那绝对是要命的,不过,喂水应该是没问题的,为什么说不能喝水?略一沉吟,他才迟疑的问道:“不能喂水?” 孙子鼎耐心的解释道:“皇上处于昏迷之中,不会吞咽,喂水会呛着引起咳嗽,稍有不慎,轻则病情加重,重则导致窒息。” 胤祯点了点头,这应该是水进气管引起的,他微微默了默神,静脉注射是不可能的,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办法?鼻饲胃管?到哪里去找胃管?七日就七日吧,做到这一步,他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只能看康熙的造化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一身轻松,转念又大为警觉,自己下意识里就如此盼望康熙死掉?他赶紧稳下心神,略一沉吟,他才沉声道:“今日才是第二日,先观察两日再看吧。”说着,他又问道:“西洋的几个郎中可有好的建议?”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孙字鼎对西洋郎中历来是嗤之以鼻,没有丝毫的好感,当下便道:“回皇太子,西洋医学根本就不成体系,这类疑难病症,他们向来是望而却步,哪能提出什么好的建议?” 胤祯瞥了他一眼,这年头的西医竟然如此不被待见?微微沉吟,他才道:“中医固然是博大精深,但西医也自有其过人之处,不可一味贬低,岂不闻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能够兼蓄并重,岂不更好?问问他们,能否有办法解决进食喂水的难题。” 孙子鼎虽然不以为然,却也不敢辩驳,忙躬身道:“微臣尊命。” 出得西偏殿,胤祯心里不觉又矛盾起来,若是任由康熙七日后活活饿死渴死,又如何对的起康熙这些年来对他的回护偏爱?可如今根本没有橡胶,到哪里去找胃管?再说,康熙清醒过来之后,定然是偏瘫的下场,极可能对自己对大清不利,撒手不管,应该是最理智的做法。 昨日才赶过来的包福全见胤祯出来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他是担忧康熙的病情,不由暗自感叹这主子仁厚,犹豫了下,他才开口道:“皇上吉人天相,太子爷不用太过担忧,该用早餐了,一会而要听政呢。”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却是心不焉的慢慢踱着,七日之期,今日已是第二日,康熙若是再昏迷五、六天,不管是否能清醒,都是凶多吉少,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康熙就此挂掉,又于心何安?他纠结的皱了皱眉头,自己是否有些妇人之仁? 跟着走了一段路,见胤祯没做声,包福全不由有些着急,再过得一刻,上书房大臣就该前来议事了,然后就是听政,这早餐得拖到什么时候?又跟着走了几步,他才躬身道:“太子爷孝行可嘉,皇上若知必然大为欣慰,不过,这节骨眼上,太子爷可万万不能病倒,奴才恳请太子爷珍惜身子。” (未完待续) 第556章 心结 欣慰!康熙必然大为欣慰!听的这话,胤祯心头一亮,不知不觉的停住了脚步,出于对皇位的渴望,他内心里一直刻意加大了康熙清醒后可能对他构成的威胁,却是忽略了好的一面。 若是能够救活康熙,而且是他出了大力,将会是什么情形?两次中风昏迷,康熙的身体必然大大衰弱,偏瘫亦会加重,可能还会失语,即使权欲再强,也不得不放手,在得知他的孝行之后,在确保能够安享晚年的情况下,康熙会做出何种选择?仅仅只是欣慰? 想到这里,胤祯长长的松了口气,若是这种局面,那可是皆大欢喜,自己也能落个心安,不至于死了之后不敢入皇陵,即便康熙最终没能清醒过来,他也尽心尽力了,问心无愧。 解开这个心结,胤祯顿觉浑身轻松,康熙初次中风后谢绝探访,在康复情况良好的情况下又突发二次中风,这种情形下,必然有人猜疑他这个皇太子暗中动了什么手脚,这也是他这两日来倍感矛盾,犹豫不决的原因。 他自然是渴盼能够早登基称帝,但他更希望能够光明正大,心安理得的登上皇位!一众兄弟既是野心勃勃之辈,也皆是出类拔萃之辈,唯有正大光明的登上皇位,才能让他们彻底死心,杜绝内耗。 他不希望在登基之后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内耗上面,他要对外扩张,对内革新,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内耗,没有一个稳定的局面,革新,那纯粹是奢想。 回头赞赏的看了包福全一眼,胤祯也不言声,加快了脚步向东配殿而去,至于用什么东西代替胃管?只要肯认真的想,应该能够找到替代品,不过,先得找个法子掩饰一下,略微沉吟,他便吩咐道:“早朝之后,谴人将几位西洋郎中叫来。” 见胤祯心情明显转好,包福全亦是暗暗高兴,忙躬身道:“奴才尊命。” *前宫正殿。 虽然还较早,但已有不少京城官员为躲避日头,早早赶了过来,前去康熙寝宫门前磕头请安之后,他们便三、五成群的聚在前宫正殿前的树荫下闲聊,等候着早朝。 康熙的病情一众朝臣都是讳莫如深,最热门的话题是九阿哥、十三阿哥、隆科多抢夺步军统领衙门的兵权,九门提督鄂伦岱的调任领侍卫内大臣,当然,旗人入军工作坊和禁卫新军新兵征招的火暴情形也是主要话题之一。 在小汤山行宫闷了两夜一天的一众皇子和王公宗亲在听闻这些消息之后都是大为震惊,皇太子虽然没动康熙的兵卫,却是调了上书房大臣嵩祝坐镇丰台大营,如今又公然夺取了步军营的兵权,而且加快了禁卫新军的组建进度,同时又将他们都羁縻在小汤山行宫,皇太子这是想做什么? 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十二阿哥胤裪三人没与其他朝臣掺合,三人在正殿前一颗大树下轻声的议论着,“老十四如此举动,是不是意味着皇阿玛大限将近?” “别胡乱猜疑,这事难说,皇阿玛的情况如何,还得看老十四接下来的举措,之前的那些举动,不过是昨日皇阿玛病危时的紧急举措,没什么奇怪的。” “五哥说的是,老十四比老二可厉害的多,咱们。” 胤裪却是提醒道:“三哥来了。” 老三来做什么?胤祺也不回头,警惕的问道:“他一个人?” “恩。”胤裪轻恩了一声,道:“三哥不会是还不死心吧?” “不识时务。”胤祐低声道。 见三人假装没见到他一样,胤祉的脚步不由微微滞了一下,却仍是走了过来,含笑道:“五弟你们在议论何事,如此入神?” “三哥来了。”胤祺三人假意才看见,忙与之见礼。 稍一寒暄,胤祉便道:“五弟你们可曾留意到,一众兄弟就咱们四人和老八还在这里,其他几人都不知去向。” 胤祺淡淡的道:“朝廷事务繁多,其他兄弟各有差事在身,不在这里也不足为奇,何况他们每日都来请安,也不失孝道。” 听的这话,胤祉不由微觉失望,他本意是来试探一下看看他们三人是否有抱怨不满之心,见老五如此警惕,丝毫不给机会,他立时转了话题,道:“也不知道皇阿玛的病情究竟如何,听闻头部针刺放血风险极大。” 见老三仍在埋刺,胤祺三人都不免有些反感,既不想接这话头,也不愿意跟他呆在一块,以免招祸,正想着如何抽身,胤裪却含笑道:“八哥来了。” 胤祺回头看了一眼,胤禩正径直往他们这里而来,他急忙借机岔开话题,道:“我那院子当西晒,正好让八弟帮着调换一处。”说着就迎了上去,他这一动,老七、老十二也跟了上去。 一见这情形,胤祉不由暗自腹诽,稍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八阿哥胤禩是见老三与老五几个凑堆儿,特意赶过来的,这节骨眼上要防着老三出妖蛾子,可不能让老十四借机将老三以及老五他们仨一锅端了,有损老十四的名声是一回事,他也不想落个鸟尽弓藏的结局。 见到老五几人都迎了上来,胤禩不由大为放心,加快了脚步迎上前,含笑与几人见礼,而后语带双关的道:“几位兄长若是有安排不周之处,尽管跟八弟明言,如今皇阿玛病重,咱们一众兄弟皆须谨言慎行,以防人多口杂,另生波折。” “八弟这话甚是。”胤祺一口就接了过去,含笑道:“五哥那处院子当西晒,早朝之后,八弟能否调换一间。” *虽说赶来小汤山行宫参加早朝颇为辛苦,但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却是尽数都赶了过来,康熙病重,他们身为臣子,那是必须前来磕头请安的,当然,探听风声,才是他们最主要的目的。 闻报参加早朝的人多,胤祯不敢托大,担心出现意外情况,仍是按惯例,召集各部分别汇报,各部大员也尽都识趣,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压下不报,只拣重要事情汇报,仅仅半个时辰,早朝便告结束。 下朝回到东配殿,胤祯刚刚坐下,便闻报八阿哥胤禩在外求见,他不由微楞了下,便吩咐请他进来。 待胤禩进来见礼后,胤祯便伸手让座,含笑道:“八哥如此着急赶来,有何要事?” “禀皇太子。”胤禩欠身道:“参加早朝的朝臣太多,而前宫正殿地方狭小,王公与朝臣杂处一地,隐患颇多,还望皇太子能妥善处理。” 听的这话,胤祯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老八的担忧不无道理,眼这这情形,须得小心谨慎,微微沉吟,他便道:“小汤山至京师路途遥远,为免影响朝廷政务,明日起,只限各部院寺监的主官参加早朝。” “臣胤禩尊命。”胤禩心里不由一松,控制了参加早朝的人数,就容易管理多了。 “八哥无须拘礼。”胤祯沉吟着道:“如今这情形,皇阿玛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对一众王公的约束,就劳八哥费心了。” 胤禩却是不肯失礼,起身半鞠道:“臣必定竭心尽力,不使皇太子为此分心。”说着又是一躬,道:“微臣告退。” 胤祯微微点了点头,心思很快就转到了胃管的替代品上,什么东西中空,柔软,不易折断?稻草梗行不?麦杆应该也可以?得先找几个太监实验一下。 *胤祯的突发奇想,可是把他的几个小太监折磨苦了,稻杆、麦杆、大葱,芦苇杆往口中插了无数次,最后发现,未成熟的稻杆最合适,柔软,不易折断,虽然口子小了点,但是喂水,却是没有一点问题。 经过两天时间的反复训练实践,一名小太监终于能够熟练的将一整根稻杆插入,灌水也不会被呛到,唯一的麻烦是灌水很慢,胤祯又建议做了一个口阔管细的漏斗,实验了几次,才终于定型。 孙子鼎等一众太医和罗德先、安泰等几名西洋中医生被邀请现场观看之后,都是大为惊异,连换了三个太监现场表演,见灌水确实不会引起咳嗽和窒息,一众中外郎中都是兴奋不已。 既然可以喂水,那自然也就可以喂药,可以喂参汤,可以喂奶子,有此创举,以后对昏迷病人的治疗就将轻松许多,最重要的是,康熙清醒的机会将大得多。 孙子鼎激动的道:“皇太子这一创举,实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德,必将千古流芳。” 胤祯没理会这奉承,淡淡的说道:“这全赖于西洋人对人体结构和各器官功能的了解。中医博大精深,但几千年来,却无大的发展,你们要勇于创新,不能总是承袭前人的成果。中医之所以能够形成完整的体系,是经过无数人的研究和创新,你们不能固步自封,既要继承,也要发扬。对于西医,不能一味排斥,要兼蓄并用。” 孙子鼎及一众太医忙躬身道:“皇太子教诲,微臣等定当铭记于心。” (未完待续) 第557章 荒诞之言 六月十五——上供节。 按习俗,这一日家家户户都要摆起香案,放上五样供果,燃鞭炮,在香案前磕头,祈求上天保佑能够风调雨顺,生活富裕,合家安康。 一大早,就不断有稀疏的鞭炮声传到小汤山行宫,行宫里虽然不敢放鞭炮,但早餐却是多了一盘抹着红点的大馒头,这是上供节的特色,吃了这馒头能保证一年身体健康,康熙这还病的半死不活的,一众王公宗亲自然都要图吉利。 早朝之后,一众闲极无聊的王公宗亲都闷在各自房间,康熙病重昏迷不醒,娱乐那是不敢想的,即便是下棋也不允许,除了看书,就是发楞——美其名曰为康熙祈福,算算日子,康熙已经昏迷了足足九天,他们一个个就跟被圈禁似的在行宫中苦苦的煎熬着,也不知道康熙什么时候能够清醒。 不少人更是在心里暗骂皇太子多事,没事鼓捣出一个喂水喂药的办法来干啥?要不康熙现在差不多就该驾崩了,他们也省得在这里受罪。 几位阿哥,老三胤祉、老八胤禩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老十四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如此大好机会,却不知利用,实在是不可理喻,不过,这话即使是私下议论都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前宫偏殿,萧永藻、马齐、张鹏翮、王掞、富宁安、李光地、温达等一众上书房大臣都是各自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不过,一个个心里却都是牵挂着康熙的情况,已经是第九天了,若是没有皇太子新创的喂食之法,康熙这会儿说不定已经驾崩了。 一众大臣皆是饱读经书,熟读史书的饱学之士,历朝历代围绕着皇权争夺上演了一幕幕残酷无情、尔虞我诈甚至是血流成河的场景,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可这位皇太子倒好,居然想方设法的救康熙,有如此仁厚孝悌的皇太子,实是大清之福。 忠于康熙的王掞、富宁安,八党的萧永藻、马齐对胤祯都不由多了份敬服,同时也暗暗感激康熙,给他们挑了这么一位才干出众,品行高洁的主子。 东配院后面的一排太监住的小房间里,方苞正泼墨挥毫,他很清楚十四爷的想法,如此做既可博取孝悌名声,又可消除禁绝可能出现的流言蜚语,而且即便是有这法子,康熙也不一定能够清醒,若是康熙最终还是不治驾崩,他以皇太子身份继承大统,那就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之极,无人敢有半分置疑。 若是康熙清醒过来,十四爷也是大功一件,康熙对他会更为信任,连着两次中风,又是长时间昏迷的康熙,即便是能够清醒,怕也是去日无多,严重偏瘫,能否说话都还在两可之间,根本就不可能重掌大权。 皇太子此举可谓是收尽人心,而且不担丝毫风险,方苞笔下的文章便是为京报撰文,题目就是孝治天下,当然是为胤祯吹嘘,博取天下的官心士心民心。 京城里,各大小茶楼、酒肆、会馆也都在纷纷议论着皇太子的创举,赞扬皇太子的孝悌,而最热闹的却要数前门大栅栏的同仁堂药铺,密密麻麻的人群内三层、外三层,把个药铺大门围的水泄不通,比天桥看杂耍还要热闹三分。 药铺门口自然不是玩杂耍的地方,在同仁堂大门口表演的是胤祯身边的几个小太监,正在给同仁堂的郎中演示如何把稻杆插入胃里灌水,围观的也多是京城各药铺的伙计和郎中。 这个法子能够解决昏迷病人的灌药和灌水的难题,自然是吸引了无数的郎中前来观摩,通过现场演示,不仅推广了这一法子,无形中也起到宣扬皇太子孝悌的作用。 康熙爷昏迷不醒,无法进药进水,皇太子孝悌动天地,神仙托梦授奇法,这个说法,不到半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 小汤山行宫,东配殿。 看到这一说法,胤祯不由微微一笑,神仙托梦,亏他们想的出来,不过,这倒也好,利于这法子推广,也省的有人追问一个不懂医术的人怎会想出这个法子来的。 不过,稍稍沉吟,他的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连神仙都都扯出来了?康熙若是驾崩了,岂不成了笑话? 正自腹诽,包福全躬身进来,禀报道:“太子爷,十爷和十三爷在外求见。” 胤祯听的一喜,禁卫新兵征招完了?他忙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胤誐、胤祥两人进来后便恭敬的抱拳半鞠道:“臣胤誐、胤祥见过皇太子。” “没外人,别闹那些虚礼。”胤祯含笑道:“坐吧。” 两人谢过之后才落座,一落座,胤誐便急急问道:“皇太子,真的是神仙给您托梦,传授的那灌水的法子?” 胤祯微微一皱眉,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十哥岂能相信市井荒诞之言?” 胤誐一开口就被训斥了一句,登时脸上就有些讪讪的,胤祯不忍让他难堪,微一沉吟,才道:“我正为这传闻烦闷,皇阿玛如今能否清醒还很难说,若是万一有不忍言之事,这岂不成了笑谈,更为可虑的是,若是有心怀叵测之人,由此而谣传皇阿玛非天命所归,则更为麻烦,因此,十哥不可再提及此事,当然,皇阿玛清醒了,倒是可以大力宣传。” 听的这传闻背后竟然还可以如此大做文章,胤誐、胤祥两人都不由一怔,胤祥忙沉声道;“此事要否彻查,还请皇太子示下。” 查什么?说不定还是自己的人捏传的,胤祯微微摇了摇头道:“不能查,这一查,又无端生出事非来。”说着,便问道:“新兵征招事宜可还顺利?” 胤祥忙欠身回道:“回皇太子,很顺利,各旗旗民皆是踊跃报名,臣每日都暗访各旗的招兵点,审查极严,基本是五取一。”略一犹豫,他才接着道:“兵丁没问题,都是优中选优,只是他们自带的兵器马匹,不堪入目。” (未完待续) 第558章 传位 旗人的兵器、号褂、马匹都是自备的,即使是家徒四壁,这些东西也必须的置办,这些年,底层旗人生计艰难,披甲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自备的兵甲马匹不堪入目,也在胤祯的意料之中,闻听胤祥这番话,他倒也不觉惊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见胤祯未言声,胤祥接着又补充着说道:“臣大致暗访了一番,就这些不堪入目的兵器、马匹,大都也是举债购置的,特别是马匹,大多是退役战马,还有很多根本就不是骑乘马,而是挽马。” 听的这话,胤祯不由暗笑,养一匹马可是笔不小的开支,这些个底层旗人在披甲无望的情况下,谁会去花闲钱养战马?再说了,京城一共能有多少战马,突然征招一万马兵,能够凑齐这一万马匹之数就算不错了,完全可以想象的到,这几日京城的马市定然是火暴异常,老十三这番话是想让他掏钱统一换马。 不过,组建禁卫新军,他本意就是要打建一支能够远征的精锐骑兵出来,这马匹确实是不容忽视,只是,这笔开支可不小,按一骑三马算,仅是初建的这五千人,就得一万五千匹战马,后继扩招,至少要扩到二万至五万人,从哪里来那么多战马?仅仅是买马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得自己养马。 略一沉吟,胤祯便对外喝道:“包福全。” 候在门外的包福全一听吩咐,连忙急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奴才在。” “早朝才散不久,谴人快马去追太仆寺卿李华之,宣他觐见。”胤祯沉声吩咐道。 一听这话,胤祥不由一喜,太仆寺是管理边外蒙古地方及京城左右两翼牧马场事务的机构,主管全国的马政。胤祯此召见太仆寺卿李华之,显然是要长期解决禁卫新军的站马问题。 待包福全退下,胤祯才看向胤祥、胤誐两人,道:“新兵的兵甲马匹既是不堪入目,便令他们不用自备,由朝廷统一配制。” 胤誐闻言不由大喜,如此一来,这兵可就好带多了,他忙躬身道:“皇太子此举可真真是恪天体物,一众新兵及其家属必然感恩不尽。” 胤祥脸上的喜色却是一闪而过,微微沉吟,他才躬身道:“禀皇太子,五千兵马的兵甲马匹费用开支不菲,且又无先例,兵部只怕不会同意,而且驻扎京师的八禁旅亦会有意见,引起非议,对皇太子不利,能否稍稍延后。” 老十三这是想让他登基之后,再从容施行,以免厚此薄彼,引起各旗反对,不过,天知道康熙是什么情况,禁卫新军不宜再拖。 胤誐却是说道:“兵部是否有意见,暂且不说,不过,驻扎京师的八禁旅想必意见不会太大,禁卫新军征招的都是八旗子弟,而且还要扩招,这是惠及大部分旗人的好事,谁没事跟自家的钱袋子过意不去?” “十哥这话不错,不过,十三哥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胤祯微微颌首道:“这不光是钱的问题,这涉及到兵制,眼下没精力顾及此事。”说着,他微微一顿,才接着道:“禁卫新军跟海军一样,都是一种全新的尝试,可以沿袭海军旧例,在正式成军前,一应开支不占用朝廷军费开支,悉数从杂项开支,如此,军部便不会有意见,另外,新兵半年的训练期,不发军饷,对外宣称以饷银统一购置兵甲马匹,如此,则谁都不会有异议。” 有钱就是好!所谓杂项开支,谁都清楚是胤祯自掏腰包,不过,他既点明是尝试,又比出海军,朝廷上下即便是有意见,也没人敢吭声,毕竟海军的战绩实在是太辉煌了,令胤祥暗暗惊心的是,听胤祯的语气,象是对兵制也要进行革新,老十四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想革新?他也不敢多想,立即欠身道:“皇太子深谋远虑,虑事周详,如此一说,朝廷上下皆无异议。” 话音刚落,包福全却在门口躬身道:“禀太子爷,太医院院使刘声芳在外求见。” 没见这正跟老十、老十三谈话吗?胤祯眉头一皱,不满的瞥了包福全一眼,却是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例行的汇报康熙病情,应该是康熙的病情有变化了,他忙沉声道:“宣他进来。”说着,他便端起茶盅轻呷了两口凉茶,心里一片坦然,如今的局面,不管康熙的病情如何发展,对他都不会再产生太大的影响。 刘声芳来的很快,一进门便叩首道:“恭喜皇太子,皇上醒了。” 康熙醒了!胤誐、胤祥两人心情不由万分复杂,闻言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胤祯也是一脸的惊喜,追问道:“皇上清醒了?” “回皇太子。”刘声芳强压住心里的兴奋,沉稳的道:“皇上已经醒了,孙院使及一众太医正在为皇上把脉,谴微臣先来给皇太子报喜。” 胤祯微微颌首,站起身来,沉声道:“马上通知在行宫的各位兄弟、各亲王郡王及一众上书房大臣赶到皇上寝宫前。” 听的这话,胤祥不由微楞了下,老十四是不是太光明正大了?康熙情况不明,就急急召集众人前往?不过,这话大犯忌讳,他也只敢想想,却不敢说出声,胤誐、胤祥两人都不想随同胤祯一起去康熙寝宫,忙齐齐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待两人退出,胤祯也快步赶往康熙的寝宫,虽说这情况,他早有预料,但他胸里仍然有些忐忑,康熙醒过来了,会是什么情形? 赶到康熙寝殿门口,候在门口的领侍卫内大臣富尔丹、伊德及一众太医立刻不言声的跪了一地,胤祯停下脚步,轻声问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富尔丹忙轻声回道:“回皇太子,孙子鼎院使正与几名太医为皇上把脉。” 还没出来?胤祯心里也微觉焦急,却又不便贸然进去,扫了众人一眼,才道:“都平身吧。” 一众人起身后也不敢与胤祯站在一起,立刻都退到了门外的院子里静静的候着。 康熙清醒过来的消息很快就在传遍了小汤山行宫上下,一众皇子、亲王、上书房大臣闻报后立即都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三阿哥胤祉、八阿哥胤禩最先赶到,见胤祯仍候在门外,两人忙上前见礼,胤祯微微点头,便轻声道:“告诉他们,免礼,就在院子里候着。” 不一时,一众人等都相继赶到,默默的候在门口外的院子里,一个个心里既欣喜又不安。 胤祯回身扫了众人一眼,见一众人都立在日头下,略一沉吟,便吩咐道:“着胤祉、胤禩、胤祥、胤誐、衍潢、博果铎、雅尔江阿、德昭、马齐、张鹏翮、王掞、李光地几人在这阶下阴凉处候着。其他人就近寻阴凉处候着。” 六月的日头正毒,况且又是将近午时,在院子里站立不过才盏茶时间,一众人都是汗湿重衣,听的胤祯吩咐,一众人心里不由暗暗感激,立时就散了开来。 足足又等了一刻钟时间,孙子鼎才带着几位太医出来,见胤祯候在门口,忙上前请安,胤祯摆了摆手,道:“皇上情况如何?” “回皇太子。”孙子鼎躬身道:“经初步检查,皇上虽然醒了,但偏瘫却是大为加重,以前只是右侧偏瘫,如今左侧肢体也无反应,自醒来后,一直未见开口说话。” 胤祯追问道:“皇上神智可还清醒?” “回皇太子,目前无从判断,从眼神看,应该是清醒的。”孙子鼎沉声回道。 胤祯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康熙这情形,怕是难以康复了,还不知道是否落下痴呆的后遗症,正欲问现在是否适宜探视,却见李德全急步而出,见到胤祯,微微一躬,便道:“皇太子,列为大人,皇上叫进。” 康熙是清醒的?能够说话?胤祯一楞,不会是回光返照吧?他立即就快步而入。 宽大的御榻上,康熙面向外侧趟着,几日未进食,一张脸越发显的消瘦,眼眶深陷,倍显憔悴,见到胤祯等人进来,他眼神微微亮了亮。 见这情形,胤祯急趋几步,跪在康熙身前重重的磕了三响头,抬起头来,仅是轻唤了声,“皇阿玛。”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胤祉、胤禩、胤祥、胤誐四人亦是紧紧的跟随其后,磕头后都泪眼模糊的望着康熙,却是不敢言语,几个亲王、上书房大臣则是跪在四人身后。 康熙看了众人一眼,才含糊不清的咕哝了一句,却是谁也没听清楚,侍立在旁的李德全却是轻声道:“朕去日无多。” 听的这话,所有人都盯着康熙,康熙这是要交代遗言?难道真是回光返照?胤祯一颗心也是砰砰直跳,手心,后背都是汗,目不交睫的盯着康熙。 康熙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接着又含混的说了一句,这次一众人却是听清楚了命、刻两字,李德全又说道:“命在顷刻。” 康熙微微点头,又费力的,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道:“着皇太子克承大统。”说完这句话,他仿佛是用尽了气力,却仍是盯着床前的一众人。 (未完待续) 第559章 年号 这句话,不用李德全重复,众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胤祯心里顿觉热血上涌,康熙竟然让他登基了!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康熙一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传位。 略一琢磨康熙说的三句话,他就反应过来,康熙上次昏迷醒过一次后,立即又陷入长时间昏迷,而这次情况更严重,他是担心昏迷之后再也醒不过来。 这时可不是谦虚的时候,康熙这情形也不容他谦让,胤祯立刻重重的磕头道:“儿臣胤祯尊旨。” 胤祯这一开口,一众皇子亲王、上书房大臣立即磕头,齐声道:“奴才尊旨。” 听的这话,康熙微微扯动下脸上的肌肉,又轻轻咕哝了一句,这次却是谁也没听清楚,不由都看向李德全,李德全默神了一下,才道:“治大国如烹小鲜。” 听的这话,胤祯不由眼圈微红,康熙在这种情况下,仍是担心他革新的步子迈的太快,他忙哽咽着叩首道:“儿臣谨尊皇阿玛教诲,必定循序渐进,先试行再推广。” 康熙象是耗尽了气力,不再说话,但眼睛却看着胤祯,望着康熙充满鼓励的眼神,胤祯又磕了三响头,这才站起身来,转过身扫了众人一眼。 一见这情形,一众皇子亲王、上书房大臣也都立刻起身,然后恭敬的跪下道:“奴才、微臣等拜见太上皇。”三跪九叩之后,又对胤祯跪拜道:“奴才、微臣等拜见皇上。”同样是三跪九叩首的大礼。 礼毕,便听的李德全轻呼一声,“太上皇。” 胤祯转头一看,康熙已是两眼紧闭,蜡黄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不由急声叫道:“太医。” 孙子鼎匆忙跑了进来,不及行礼便跪在康熙前面用心号脉,满屋立时静的落针可闻。 在殿中一众人复杂的眼光中,孙子鼎终于放开了康熙的手腕,跪转身叩首道:“微臣拜见皇上。” 胤祯伸手止住他行礼,关切的问道:“太上皇病情如何?” “回皇上。”孙子鼎从容回道:“太上皇龙体并无大碍,系心神松懈而致昏迷。” 心神松懈?看来康熙对皇权的交接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挣扎,才做出这个决定,胤祯微微颌首道:“太上皇何时能够清醒?” 略微沉吟,孙子鼎才回道:“回皇上,太上皇龙体虚弱,快则一、二日,慢则三、四日,既能进食,不会有大碍。” “用心治疗,悉心照料。”胤祯沉吟着道:“随后将太医院有功人员报上来,朕厚赏。” “微臣谢皇上隆恩。”孙子鼎忙叩首谢道。 胤祯微微颌首便迈步出了康熙的寝殿,一出大门,便见一众王公整齐的跪在台阶下,见他出来,一众人立刻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待得礼毕,胤祯才道:“诸臣工的孝心可嘉,太上皇如今已经转危为安,不过由于龙体虚弱,又陷入昏迷,好在并无大碍,诸臣工先散了吧。”说着,他便迈步径向东配殿而去。 一众人皆是躬身道:“奴才躬送皇上。” 一众皇子、亲王、上书房大臣略一迟疑,也紧随其后而行。 跨进东配殿大门,一应护卫太监都是赶紧的跪下行礼,胤祯暗笑这消息倒是传的快,却是不理他们,脚不点地的进了大殿,坐定之后,才吩咐道:“让他们都进来。” 一众人进来见礼后,皆是恭敬的跪在地上,胤祯是深知跪奏的痛苦,扫了众人一眼,便道:“诸臣工平身。” 众人谢恩起身后,李光地便躬身道:“皇上既已嗣承帝位,当务之急是须将年号定下来。” 胤祯看了众人一眼,道:“皇阿玛御政五十余年,革新苛政,发展生产,重农治河,兴修水利,兴文重教,编纂典籍,亲征朔漠,和善蒙古,远征海外,抗击沙俄,文韬武略,历代帝皇无人能及。 朕之心性与皇阿玛一脉相承,必然敬天法祖,于内仁爱子民,锐意革新,发展生产,对外开疆拓土,将皇阿玛一手开创的盛世延续下去,为大清开创一个亘古未有的百年盛世,将大清打建成为一个民富国强,兵力鼎盛,横跨亚欧美非四大洲的日不落帝国!” 这不啻是一篇登基宣言了,众人谁也未料到胤祯竟然是如此野心勃勃,一登基就宣布要开创亘古未有的百年盛世!打建横跨亚欧美非四大洲的帝国!虽然胤祯口口声声打着敬天法祖的幌子,但谁不清楚,远征海外和锐意革新都是这位主子一手倡导的。 由此观之,胤祯这一番话里,锐意革新和开疆拓土这两点才是重中之重,想到康熙临昏迷前犹自不忘提醒‘治大国如烹小鲜。’可见康熙对革新也是极不放心的,众人心里不觉有些惴惴不安。 众人正在用心琢磨,老十胤誐却是躬身问道:“禀皇上,臣不解日不落帝国为何意,恳请皇上指点。” “十哥是实诚人。“胤祯微微含笑道:“咱们大清所处的是东半球,而美洲、非洲、欧洲是西半球,大清太阳升起的时候,西半球则正是太阳落下的时候。所谓日不落帝国,便是指,不论什么时候,太阳总是照耀着我大清的国土上。 诸臣工皆是朝廷栋梁,随着海外扩张脚步的加快,大清的疆域将遍及世界各大洲,尔等要加强对西学的学习,加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否则,届时根本就不知道大清的疆域有多大。” 海外扩张脚步的还要加快?众人都是一惊,忙躬身道:“臣等谨尊皇上训诲。” “至于朕的年号,没必要那么复杂。”胤祯微微顿了一下,才道:“天覆地载之道以贞正得一,天地万物莫不保其贞以全其用也,朕名字里也有个祯,开疆拓土谓之武,就叫‘贞武’。” 一众上书房大臣都还在绞尽脑汁、搜索枯肠的想胤祯的年号,没想到胤祯自己两句话就定了下来,一众人不敢怠慢,立即跪下三呼,“贞武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贞武(老十四更名叫贞武了)顿觉浑身热血上涌,多年媳妇熬成婆,属于自己的时代来临了! (未完待续) 第560章 考核 贞武元年春,正月十八。 刚刚过完上元节,各地署衙都还未开印坐衙,但京郊顺义县的县衙却是提前开衙治事,知县黄成章连年都没过好,自初五开始便带着县丞、典史、巡检、司狱、教谕、训导、主簿、典吏及三班衙役忙碌起来,检查境内的桥梁道路、邮传驿站,视察城池、学宫,官仓,检查御道,彩棚,不敢有丝毫懈怠。 潮白河对岸新建的禁卫新军大营——顺义大营也是从大年初五以后就开始忙碌起来,经过半年的建设,顺义大营的营房、大教场、演武厅、抱厦、配殿、看守房、月台、门楼等都已初具轮廓,如今皆装扮一新,彩旗烈烈。 经过半年的训练,禁卫新军将在正月二十日正式成军,届时,皇上会亲临阅兵,而禁卫新军的成军也意味着一场大淘汰,一万新军将被淘汰一半,所有的官兵都大为紧张,闻听这一消息的一众兵丁家属也是大为着紧,纷纷跟各自旗主禀报,提前赶到顺义来观看。 大量的人群从京城涌来,小小的顺义县城立时就人满为患,仅有的几家客栈早就客满,城中各百姓家中也都住满了借宿的。 见到这种情形,知县黄成章更不敢懈怠,命令三班衙役不分昼夜连抽转的巡查各条大街,就为担心走水引发大案,这些京城来的可都是旗人,烧死几个,他这知县可就做到头了,还好,顺义大营未袖手旁观,分出了五百兵丁在街上协助巡防,这让他感觉轻松不少。 禁卫新军大营内也是一片繁忙,东门外与西门外的两个大教场都是号令声不断,所有的官兵都在抓紧时间操练。 禁卫新军是当今皇上一手创建的,从组建之日起,一众兵丁就被不断的灌输,禁卫新军将和大清皇家海军一样四方征战为大清开疆拓土,所有八旗子弟心里都清楚,朝廷历来最重战功,特别是开疆拓土的战功,战功就意味着升迁,意味着出人头地的机会。 面对这种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一万禁卫新军,从上到下,谁也不愿意被淘汰出局,面对这超高的淘汰率,所有官兵都在玩命的训练自己。 敦郡王胤誐、怡贝勒胤祥皆是一身戎装立于演武厅前面宽大的月台上,看着火热朝天的训练场景,胤誐却是轻叹了口气,道:“十三弟,禁卫新军的操练之法确实没得说,别说训练三年,就是现在拉出去,也是一支无可匹敌的强军,比起驻京八旗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这一万禁卫新军分属八旗,皇上却有意打破了各旗的统属,根本就不以旗驭人,这分明是有意吞掉各旗的这部分人马,我担心各旗旗主对此有意见。” 胤祥瞥了他一眼,胤誐的有此担心不足为奇,正所谓隔旗如隔山,历来八旗之间都是互不统属,也很少往来,各旗兵丁都被视如旗主的私产,即便出兵,各旗之间也是泾渭分明,极少合兵。 老十四此举,应是实施兵制革新的一个前奏,可能还是旗务整顿的前奏,就看那些个旗主是什么反应了,贞武元年了,老十四稳了半年,怕是该要出手了。 想到这里,胤祥微微点了点头,含笑道:“十哥担忧的不无道理。不过,禁卫新军既是号称一个新字,自然是不会沿袭旧例,皇上既然敢于尝试,想来也是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十哥何须担忧。” 见胤祥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胤誐也不以为意,这些事他也操不上心,当下他就换了个话题,道:“十三弟,您说这皇上又不是没钱,为何却只给禁卫新军配蒙古马?金州马多好,南番马也不错,再不济哈萨克马也可以,这些马都可以大规模配备的。” 听的这话,胤祥不由笑道:“都说十哥爱马,还真是不假,您说的这些马是不错,也可以大规模装备,皇上倒不缺这点银子,不过,皇上建禁卫新军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西北,他多次提到俄罗斯对大清的威胁,十三猜想,西北不过是禁卫新军练手的地方,禁卫新军的最终对手还是俄罗斯。 俄罗斯地域远比西北辽阔,而且又多是苦寒之地,唯一能够胜任的便是蒙古马,十哥别看蒙古马矮小,速度慢,冲刺差,但是蒙古马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强,对食物要求极低,极少生病,都说铜锣铁驴纸糊的马,唯有蒙古马堪与铁驴相比。 另外一个优点就是,长距离远征,后勤很难及时补给,有时吃穿都难以保证,下了仔的蒙古母马即使是食用最粗劣的马料,在最恶劣的条件下,仍可以靠马奶就养活它的主人,这是别的马种所不具备的。 皇上在为禁卫新军挑选战马时,可是经过多方的征询,才最终定下来的,可不是为了省钱,京城那些个高头大马看起来俊美,骑起来威风,可那都是些爷,马爷,比人还娇贵,拉上战场,与蒙古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胤誐自己就养了不少的骏马,可这些马平日里都是下面的马夫饲养,其中的难处,他自然不知,蒙古马,他平时更是连看都懒的看一眼,闻言不由讪讪的道:“都说人不可貌相,想不倒马也不能貌相。” 这时年羹尧,岳钟琪双双赶了过来,抱拳一鞠,道:“末将年羹尧,岳钟琪见过十爷、十三爷。” 胤祥含笑望了二人一眼,年羹尧是自己举荐的,岳钟琪则是老十四直接从松藩镇中军游击调来的,禁卫新军成军后,这两人多半就是统领,当下便微笑道:“军中不必多礼。” 起身后,年羹尧便含笑道:“十爷、十三爷,这些个兵现在都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精兵,淘汰一半,实在是可惜了,属下肯请十爷、十三爷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能否少裁撤一些,能训练到这个程度实属不易。” 胤誐笑了笑,道:“一手训练出的兵,要裁撤掉,谁都舍不得,不过,这事仅是美言是不成的,还得看他们后日的表现,表现好,咱们也才有进言的机会不是?” 一听这事还有松动的可能,年羹尧,岳钟琪两人都是大喜,忙躬身道:“十爷、十三爷放心,后日考核,必不让皇上失望。” 胤祥点了点头,道:“一切迎驾事宜可都安排妥当?” “回十三爷。”年羹尧躬身道:“事无巨细,皆是属下两人亲自过问检查,绝不会有半点差错。” “恩。”胤祥微微颌首道:“前年,海军天津兵演,出了大漏子,今年顺义的禁卫军考核不容出半点差错,否则,别说是增加兵额,禁卫新军能否留得住,都在两可之间。” “属下明白。”年羹尧两人忙躬身道。 * 担心顺义考核出纰漏的不止是胤祥,贞武也有此担心,为此还刻意调看了顺义的地方志,发觉并无地震的记载,他才放下心来,在闻报有不少旗人涌往顺义之后,他稍稍交代了一番,也微服出宫直奔顺义而来。 当皇帝过年,绝对是种折磨,各种规矩和宴会层出不穷,熬完上元节,贞武也想出来透透气,而且他听闻八旗子弟陋习众多,担心影响到禁卫新军的考核,也想先摸摸底。 贞武带着衍潢、方苞、达春、罗静等人出了内城便发现街上有不少举子打扮的人,不由微觉诧异,瞥了一眼身后一副举子打扮的方苞,道:“今年没有会试,何以有如此多举子?” 方苞含笑道:“新皇登基,这些举子都盼着朝廷开恩科,路途稍远的都早早赶到了京城。” 原来如此,贞武微微一笑,道:“朝廷若是开恩科,京报肯定要刊登,难道他们都不看报?这岂不是白跑一趟?” “主子是不知道赶考的苦。”方苞微笑道:“明年就是会考之年,未开恩科,他们大不了在京住一年,他们这是两手准备。” 倒是难为他们,贞武微微点了点头。 一行人出了东直门才上马,沿着御道一路策马而行,这条御道经顺义、怀柔、密云直到承德的避暑山庄,是从康熙四十二年开始动工修建,所谓御道,也就是土路,不过拓宽了不少而已,足以四马并行。 当初康熙建议将禁卫新军大营建在顺义,可能是考虑到这位置能够同时顾及京城和承德的因素,想到避暑山庄,贞武的心思就转移到康熙身上,康熙清醒过来后,便搬回了畅春园,但瘫痪的情况较为严重,说话不仅含糊,而且相当费劲,好在人还不糊涂,这半年的治疗,见效甚微,昨儿去请安,听的李德全提起,康熙有搬到避暑山庄去住的意思。 贞武清楚康熙的意思,想离京城远点,对他来说,呆在京城只会更烦闷,另外,康熙也有可能是想远离京城,以利于他培养威信。 对此,贞武倒是无所谓,康熙如今对朝局的影响已经不大,在不在京城都差不多,搬到避暑山庄,却是诸多不便,不过,他仍是应承下来,天气转暖,再护送康熙前往。 这半年时间,他一直没有大动作,便是为了稳定人心,禁卫新军考核,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反应?他现在是颇为期待。 (未完待续) 第561章 入营 顺义距离京师并不远,不过五十里左右,一路皆是御道,不仅宽阔而且被修理的平滑如镜,贞武一行人一路策马奔腾,不到午时便赶到顺义。 临近城门,贞武便轻轻一勒马缰,待马慢跑停下,他便翻身下马,身后众人也都齐齐翻身下马,领侍卫内大臣显亲王衍潢快步跟了上来,含笑道:“主子,何不骑马入城?” 贞武看了他一眼,道:“这些御马太过显眼,骑马入城,还谈何私访?” 话音才落,城门方向已有七八个便装精悍的汉子一路小跑迎了上来,一见这情形,贞武便知是打前站的宫中侍卫,不由瞥了衍潢一眼,道:“后面是不是也跟着大队人马?” 见贞武语气淡淡的,衍潢知他心中不喜,忙躬身道:“主子安危非同小可,拼着责罚,奴才也不敢稍有懈怠。” 贞武也知他是职责在身,微微沉吟才道:“这是外面,别一口一个奴才的,自称小的,别让他们行礼,告诉他们,别坏了我的兴致。”说着,便迈步前行。 衍潢忙躬身称是,心里却是暗忖,这主子喜欢微服私访,这领侍卫内大臣可不是个轻松活儿,这侍卫处是不是各色人等都要招揽一些,以便防护周全。 一见这情形,方苞忙紧趋几步跟了上去,稍稍落后半步,岔开话题,道:“主子,顺义城东有座龙兴寺,乃是顺州八景之一,名“龙泉烟寺”,开元年间,这里是每年举办千秋节盛会,盛况空前,至今仍然是香火鼎盛。” “有暇去逛逛。”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略一沉吟,他又道:“文物古迹是文化的传承,以后,要将保护地方古迹,也列入地方官的职守,这事你记下来。” 听的这话,方苞不由大为欣喜,忙奉承道:“主子此举实为大善之举,天下士子必然交口称赞。”他反应极快,保护古迹可是笔不小的开支,真要推行,必然要遭人反对,可别自个陷进去,他当下便小心翼翼才道:“主子,此举固然大善,不过,小的却是怕地方官借机敛财。” “岂能因噎废食?”贞武不以为意的道:“如今吏治败坏,腾出手来,该彻底整治一番。” 整顿吏治可是大文章,如今贞武根基未稳,却是不可操之过急,方苞忙说道:“主子圣虑深远,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一听方苞带出了奏对的语气,贞武轻笑道:“这可是在顺义。” 方苞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奏对的格局,忙掩饰道:“让主子见笑了。” 顺义的县城并不大,但是布局严谨,自顺义大营兴建以来,便吸引了大量的商贩,市面也日趋繁华,加上这两日涌来的人多,整个县城的大街小巷都是熙熙攘攘,显的分外热闹。 进城之后,见大街上虽然熙熙攘攘,却是秩序井然,不时可见一队队巡逻的兵丁衙役,贞武颇觉满意,走了一段路,他便对衍潢道:“既然带了那么多人来,也别闲着,派出去分赴各茶楼酒楼,大小摊点,看看能否探出点猫腻来。” 让侍卫去做密探?衍潢微楞了下,忙微微躬身道:“是,小的这就吩咐下去。” 贞武先去河边了望对岸的顺义大营,而后便在顺义大街上闲逛,逛了龙兴寺,孔庙,学宫,又刻意绕城墙走了一段,直到申时初才折回大街,进了顺义最大的茶楼——‘潮白居’,虽然茶楼仍是人满为患,但茶座早安排有人抢先占位。 走了这半晌,贞武也感觉有些饥渴,随便用了些点心,喝了些茶,见他停了下来,衍潢便躬身递上一张叠好的信纸,拆开一看,贞武的脸色便有些凝重。 见贞武脸色不对,方苞心里不由颇为忐忑,他心知这信纸上所写必然是侍卫们打探来的消息,却是不知是何消息,惹贞武如此不快,禁卫新军挑选严格,训练和管理更严,按理不应该存在什么猫腻。 沉吟了片刻,贞武才沉声道:“不准泄露消息。”说着,他已是站起身来,道:“去顺义大营。” 潮白河东岸,顺义军营大门警戒森严,贞武还未到,达春已率着几名护卫快马急驰先至,轮值士卒和一名武官见几人一身便服,想也不想便上前将几人拦了下来。 达春清楚军营规矩,勒住马便掏出贞武的随身玉佩,递上前去,沉声道:“速交予敦郡王、怡贝勒,圣驾到了。” 一听是圣驾到了,那武官不敢怠慢,接过玉佩立即飞奔入内。 敦郡王胤誐、怡贝勒胤祥闻报贞武到了,不由大感惊讶,后他才考核,怎得贞武今日就来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看了看那块龙形玉佩,两人都认的,是康熙赠予贞武的那块,略一沉吟,胤祥便道:“皇上既是命人持玉佩前来,定然是微服前来。”微微一顿,他便沉声道:“传年羹尧,岳钟琪带领二百海军士卒速速赶到营门迎驾。” “怎得让海军士卒前往迎驾?”胤誐颇为不解的道。 “走吧。”胤祥边走边道:“海军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微服入营,由海军士卒迎驾,皇上一则感觉亲切,再则也觉安心不是。” 胤誐、胤祥两人赶到军营大门口,一见达春几日都是身着便装,便知贞武肯定是微服私访,不由放下心来,达春则早已下马,急步过来,就打千儿道:“下官达春给十爷、十三爷请安。” 胤祥交还玉佩,才沉声道:“皇上到哪里了?” “皇上就在顺义县城,随后就到。”达春躬身道。 几句话功夫,年羹尧,岳钟琪两人已经率着二百身着海军军装,全副武装的海军士卒赶了过来,还不及见礼,就见贞武带着上百侍卫骑马过了桥。 胤祥望了一眼,颇为诧异的问道:“皇上微服私访怎得就带了这么点人?” 达春含笑道:“皇上每次微服私访都不准多带人,这些侍卫只是明面上的,多了怕遭皇上训斥,十爷、十三爷可千万别点破。” 贞武爱微服私访,胤誐、胤祥两人皆有耳闻,闻言都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回身打手势着年羹尧,岳钟琪两人准备好,一俟贞武在门口停下,两人立即迎了上去,单膝下跪行了个军礼,道:“臣胤誐、胤祥躬迎圣驾,躬请圣安。”年羹尧,岳钟琪两人亦是紧随其后,单膝下跪以军礼觐见。 而一众海军士卒却是在口令声中齐齐行了个举手礼。 见到两种不同的军礼,贞武在马上微微楞了下,平心而论,还是举手礼更显军人风范,不过,举手礼必须得配合新式军装,若是穿着八旗号衣,可就显的不伦不类了,这陆军的军装换装,还得稍等等,整顿了旗务再说。 收回心神,贞武扫了众人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含笑道:“免礼,平身。”说着便翻身下马,走到胤誐、胤祥两人前面,微笑着道:“看着还精神,可还适应?” 胤誐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忙抱拳半鞠道:“回皇上,我大清八旗子弟自幼习练骑射,岂能不适应军伍?” “恩。”贞武笑着道:“入伍不过半年,学会煽情了。” 一听这话,胤誐不好意思的道:“天天训话,说习惯了,让皇上见笑了。” 胤祥已是躬身道:“请皇上入营视察。” 贞武点了点头,迈步而行,走到一众海军面前,见一双双眼睛热辣辣的盯着自己,不由停下脚步,微微颌首,才扬声道:“大清皇家海军,你们是朕的骄傲!是大清的骄傲!” 听的这话,二百海军士卒顿时热血上涌,齐齐吼道:“皇上万岁!”“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贞武扬了扬手,这才继续迈步前行。 胤誐跟在身后,不由暗自腹诽,说我煽情,你比我更会煽情,一句话就刺激的这帮小崽子嗷嗷叫。年羹尧,岳钟琪两人都是暗暗咋舌,早听说皇上在海军中的威信高,看着情形,何止是威信高,简直就是狂热。 一行人进得演武厅大殿,贞武落座后便道:“朕在顺义微服私访,无意中听闻一些消息。”说着,便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道:“你俩看看。” 胤誐躬身接过纸条一看,脸上立即就变了颜色,胤祥一看,也是脸色大变,禁卫新军中竟然有人不是八旗子弟,而是雇请顶替的! 这些年天下太平,八旗子弟亦是日渐骄奢,懒散,八旗禁旅的操练情形亦是每况逾下,有钱人家的子弟雇请人当差会操的事,胤祥也有风闻,只是没想到禁卫新军也有这等事情。这批新兵的征招从头到尾都他两人负责的,两人哪里还坐的住,立刻就跪了下来。 胤祥叩首道:“臣罪该万死,对此事竟然毫无所察,实有负皇上重托,恳请皇上严惩。” 贞武盯着两人看了半晌,才沉声说道:“朕之所以创建禁卫新军,便是因为驻京八旗已不堪使用,无法胜任稳定西北和征讨俄罗斯的任务,朕更打算以禁卫新军取代现有驻八旗,征招的首批士卒,就出现这种陋习,朕闻之寒心不已。” (未完待续) 第562章 开局 听的贞武这话,胤誐亦是连连叩首道:“皇上息怒,臣马上在军中一一盘查,绝不容忍禁卫新军染上驻京八旗之种种恶习。” 胤祥却是吓了一跳,以禁卫新军取代现有驻京八旗,那得花多大的代价?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凝神想着冒名顶替一事。 禁卫新军管理训练都极严,担任基层教官的五百名海军士卒对各自手下的二十名士卒也是了若指掌,即便有八旗子子弟冒名顶替,也不可能再调包混进禁卫新军来,不可能带坏禁卫新军的风气,影响禁卫新军的战斗力。 冒名顶替进来的士卒虽然不是八旗子弟,但从贞武在海军中推行不分满汗蒙回的举措来看,他对此应该并不会很在意,他在意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胤祥立刻明白过来,贞武这是要借此机会大做文章,是震慑各旗的旗主王公,以使他们不敢干涉禁卫新军?还是要借此开始整顿旗务?怕是两者兼有。 微一沉吟,胤祥便沉声说道:“八旗子弟雇人冒名顶替入伍,影响极为恶劣,不仅败坏旗人的声誉,也有损朝廷的威严,务必严惩不贷。臣有失察之罪,臣不敢推委,然各旗征招新兵皆有所属佐领举荐文书,户籍证明。 如此情形下,仍出现冒名顶替之事,显系各旗佐领循私舞弊,禁卫新军还将不断扩招,臣恳请皇上严惩冒名顶替所属之佐领,严惩臣二人,以儆效尤。” 听的这番话,胤誐不由暗暗欣喜,老十三脑子就是好使,一下就将主要责任推到佐领身上去了。 贞武颇为赞赏的瞅了胤祥一眼,老十三的反应不满,转瞬间就能看出自己的目的何在,在朝堂上好好历练一下,将是一大臂助,略一沉吟,他才道:“起来,坐下说。” 待两人落座,贞武才道:“当时征招时间紧迫,也不容你二人有仔细甄别的机会,此事的根子确实在各旗的佐领身上,不过,你二人失察之罪是免不了的,会有小的惩戒。” 听的这话,胤誐、胤祥两人都不由松了口气,贞武这话的意思是要门内撒土,迷外人眼,两人忙躬身道:“皇上圣明烛照,赏罚分明,臣等钦服。” 略一沉吟,贞武便沉声道:“命人马上将禁卫新军所有士卒所属佐领统计出来,朕要请他们前来观看禁卫新军的考核,另,马上展开自查,查明究竟有多少冒名顶替者,顶替何人,所属何旗,在哪个佐领之下,给朕切实查清楚。” 胤誐、胤祥忙躬身道:“臣等尊旨。” 贞武又接着道:“冒名顶替者皆系贫苦之人,但凡主动承认者,允许参加考核,合格者,朕给他们抬入旗籍,继续在禁卫新军披甲,拒不承认者,依法重处。” 听的这话,胤誐、胤祥不由精神一振,有这道旨意,这事就好办多了,冒名顶替者会抢着主动承认,两人忙又躬身道:“臣等尊旨。”说着便躬身退了出去。 出得门来,胤誐便嘀咕着道:“十三弟,你说那些个八旗子弟吃饱了撑的是不?这禁卫新军又不是强迫征招,名额根本就抢不到手,那些个富家子弟不愿意到军中吃苦,不报名便是,何必要玩什么冒名顶替,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无非是名利熏心而已。”胤祥不以为然的说道:“皇上一手创建的海军官兵一年数迁,朝野上下谁不眼红?皇上为鼓动旗人入军工作坊,对禁卫新军大肆宣扬,一众旗人谁不心动? 征招新兵时,咱们挑选严格,一众富家子弟平日里养尊处优,懒散惯了,情知通不过选拔,又不愿意放弃这难得的出人头地的机会,自然就会找人冒名顶替。他们以为禁卫新军与驻京八旗一样,待正式成军后,花点银子上下打点一番,就能够从容的调包顶替入伍,这生意可谓是一本万利。” “嗬,他们这算盘倒真是打得精。”胤誐说着,左右扫了一眼,道:“上三旗有没有?要不要明列出来?” 上三旗没有旗主,是由贞武亲领,若是也有冒名顶替之事,贞武脸上可不好看,老十这一问,胤祥不由犹豫了一下,若说上三旗没有这事,下五旗的旗主王公谁也不会相信,略一沉吟,他便道:“单独列出来,由皇上去定夺。” 两人一路说着,已是出了演武厅,一直候在月台旁,眼巴巴指望着有面圣机会的年羹尧,岳钟琪见两人出来,忙一溜小跑上前,躬身道:“十爷、十三爷,有何吩咐?” 胤祥望了他二人一眼,道:“击鼓,集合全军。” 年羹尧,岳钟琪还以为是贞武要训话,忙兴奋的道:“末将尊令。” “咚咚”的鼓声很快就响彻整个军营,正在训练的各队士卒立刻纷纷聚集而来,大教场上立刻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号令声,报数声。 很快,队伍就集结完毕,胤誐、胤祥两人登上月台,扫了一眼台下黑压压的一片排列整齐的士卒,胤誐沉声命令道:“命令各队小队长以上的队长到前面集合。” 演武厅内,听的鼓响,贞武站起身推开窗,饶有兴致的看着禁卫新军集合,眼见集合迅速,队列整齐,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支新军,他可是寄予厚望,他不仅要靠这支军队去四方征战,还要籍这支军队来打破八旗的兵制,不单是融合各旗,而且还要融合满汉蒙回各族,由兵制去推动八旗革新,这事得一步步来。 驻京八旗必须得逐步削减压缩,将精锐溶入到禁卫新军来,这又牵扯到旗人生计,抽空得去天津实地看看,了解下进入军工作坊的旗人情况,民用作坊也该打着军工后勤的幌子建起来了,才能安排更多的人,否则裁军就是一句空谈。 不过,驻京八旗也不能放任自流,该好好整顿一番了,这事怕只有老十三最为适合,康熙要去热河避暑山庄长驻,也要调拨兵马,让护军营前去驻防,一万多人足够了。 正自想的出神,衍潢躬身进来,道:“皇上,天色已经不早,今晚是回京,还是在顺义,还请皇上示下。” 贞武转身踱了几步,回京,这么多人,人多口杂,难免走漏风声,略微沉吟,他便道:“不回京了,住在军营也不妥,去蟠龙山行宫。” “奴才尊旨。”衍潢忙躬身退出。 衍潢一退出去,胤誐、胤祥两人便急步走了进来,行礼之后,胤誐便躬身递上一份名册,道:“皇上,已经统计出来,计有八百二十三人系冒名顶替。” 八百二十三人,贞武脸色不由一沉,接过名册仔细的翻看了一番,眉头不由微微一皱,道:“怎么不见有上三旗的?” 听这一问,胤祥忙上前递上一份名册道:“禀皇上,这是上三旗名册,也不少,计有三百四十五人。” 贞武瞥了两人一眼,接过名册看了看,便放在一旁,沉吟半晌,才开口道:“朕鼓励旗人入军工作坊,是为解决底层旗人生计问题,不想竟被一众富足旗人占了一千多名额,还真是没有嫌银子多的。” 胤誐不由暗自腹诽,谁让您把工钱银定那么高,最高可以拿到十二两一月,谁不心动?银子多了又不压手。 胤祥却是躬身道:“回皇上,臣稍稍询问了一番,雇请人冒名顶替的,也不尽是富足旗人,底层旗人也有,因自问不熟骑射,难以入选,便让亲朋好友顶替报名,以免浪费名额。” 贞武点了点头,看来,连底层也烂了,略略沉吟,他才喝道:“达春。” 听的喝声,达春急步跨了进来,躬身道:“皇上有何吩咐?” 贞武微一沉吟,便道:“传旨,着在京入值的上书房大臣、兵部大员、各旗旗主、王公、贝勒、贝子、统领、参领及所有的佐领明日一早赶到顺义参加禁卫新军的考核暨成军仪式。” “奴才尊旨。”达春忙躬身道。 考核提前一天?胤誐、胤祥都是微微一楞,却是不敢多问。 待达春退出,贞武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看了眼兀自躬身站立的胤誐、胤祥两人,含笑道:“十哥、十三哥不必拘礼,坐,随意点。” 一听这话,胤誐、胤祥两人心里一松,称谢之后,便坐了下来,胤誐微笑着道:“皇上不怒自威,臣这心里此时还有点忐忑。” 贞武微微笑道:“任你官清似水,奈何吏滑如油,十哥,十三哥以后可是要多加警惕下面的官员,如今这些官员,龌龊不堪,万不可大意。” “皇上训诲,臣等铭记在心。”胤誐、胤祥两人忙躬身道。 “说了不要拘礼。”贞武含笑摆了摆手,道:“这不是宫里,没人记档,朕也乐的松懈下。”说着,他端起茶盅呷了口茶,才看向胤誐,随意的问道:“十哥,可愿呆在军营?” 听的贞武语调轻松,胤誐也松懈下来,微微一笑,便道:“皇上,臣既不懂经营之道,也耐不得政务烦琐,思来想去,只能是在军中为皇上出点力,一众兄弟都各有差事,臣总不能闲着京城无所事事。” “十哥何必自谦。”贞武含笑道:“十哥若是喜欢军伍,你就呆在禁卫新军,若是不喜欢,朕整顿旗务时,让你去管理旗务,另外,十哥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直接提,但说无妨。” 听的这话,胤誐心里一热,果然是自家的兄弟好,微微沉吟,他才道:“皇上,臣没什么志向,也没什么特别喜好,在禁卫新军也行,管理旗务也不错,臣任由皇上安排。” “好。”贞武轻笑道:“等稳定下来,朕任你为领侍卫内大臣,微服私访时也好有个伴。” 胤誐登时眉开眼笑,道:“皇上,这差事臣必定能胜任。” 见气氛轻松,胤祥插话道:“皇上,您要带十哥微服私访,那可得多带几名随身护卫,他可是见了石头都要踢三脚的。” “有必要如此埋汰十哥?”胤誐不满的白了老十三一眼。 老十三这话不错,老十可是个惹祸的胚子,贞武微微笑了笑,又看向胤祥,道:“朕登基已有半年时间,一众兄弟的安排,我亦时时在考虑,十三哥文武全才,朕想征询下你自己的想法,这里没有外人,就我们兄弟,尽管直说无妨。” “臣不敢当皇上如此赞赏。”胤祥微微欠身说道,这事他也早有琢磨,禁卫新军虽好,但他极力推荐的年羹尧在这里,他再留在这里,却是大为不妥,略一沉吟,他便从容道:“臣倒是喜欢禁卫新军,奈何西北、俄罗斯皆是苦寒之地,皇上一再提及臣的鹤膝风,臣揣摩着皇上也不放心让臣远征西北等苦寒之地。既是不能领兵出征,臣自是愿意去海军,朝中历练一番也行,臣听从皇上安排。” 贞武含笑道:“你的鹤膝风,非是朕不放心,实是太易复发,西北、俄罗斯苦寒之地,朕实不放心你前去,海军如今正大举练兵造舰,朕如今准备整顿驻京八旗,十三哥暂管理兵部,领丰台大营,负责整顿驻京八旗。” 管理兵部、领丰台大营,负责整顿驻京八旗?胤祥微微一楞,忙躬身道:“微臣尊旨。” 贞武点了点头,道“禁卫新军扩军在即,十哥继续坐镇禁卫新军。” 胤誐也意识到贞武要开始出手了,忙神情肃然的躬身道:“微臣尊旨。” 贞武接着又问道:“海军与八旗子弟相处的如何?” “回皇上,很好。”胤誐欠身道:“禁卫新军军纪严明,等级森严,自第一天除名十二人之后,再无人敢违反军规。” 贞武点了点头,道:“禁卫新军成军后,马上便要进行火枪火炮射击训练,朕已从上海、天津两地的海军中抽调了一千名精擅射击的士卒押运大量的火枪火炮及弹药前来顺义,这两日应该就会到,你做好接收准备。” 一千名精擅射击的士卒?这是准备编入禁卫新军?胤誐微微怔了下,忙欠身道:“微臣尊旨。”抬起身,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这批海军是否编入禁卫新军?” “暂时充任教官。”贞武颌首道:“禁卫新军随后将扩招一万人。” * 次日一早,还不到卯时,朝阳门便缓缓打开。 在一长溜灯笼映照下,一排大轿和驮轿鱼贯出了城门,逶迤而行,径奔顺义而去,稍后则是规模不一的骑队。 这些人正是接到旨意的一众上书房大臣、兵部大员,各旗的旗主、王公、贝勒、贝子、统领、参领、佐领,听闻皇上已经提前赶到了顺义,预定的考核日期又提前了一天,而且还要所有佐领前往,不少人心里都微觉奇怪,参领参加也就罢了,何以让佐领也参加? 心中疑惑,一些旗主王公也有谴人打听询问,却是毫无头绪,冒名顶替非是小事,一众佐领都是收了好处的,谁也不愿意自己抖落出来。 顺义距离京城五十里,快马半个时辰左右可到,但坐轿子可就慢了,直到巳时四刻,一众王公大臣才陆续赶到顺义大营。 闻报人已到齐,贞武才从配殿缓步而出,接受朝拜后,直接就带着一众王公大臣上了演武厅门前的月台,人数众多的佐领则只能在月台两则站立了。 见贞武落座,点头示意,敦郡王胤誐立时便转身喝道:“擂鼓。” “咚咚咚”浑厚的鼓声立刻响了起来,随着鼓声,四面营房大门洞开,一众禁卫新军如潮水一般涌向大教场,在各自划分的地段上整队集合,整个大教场立刻便响起了接连不断的口号声,报数声。 上书房大臣、兵部大员、各旗旗主、王公、贝勒、贝子、统领、参领、佐领却都看的面面相觑,禁卫新军士卒都是清一色灰色的号褂,各个方阵也没一面旗帜,根本就无从分辨下面那些方阵的士卒是属于哪一旗的。 一众人心里都是暗暗琢磨,皇上此举是何意思?难道禁卫新军不分八旗?这岂不是公开抢夺各旗的丁壮?禁卫新军若是不扩军,这也不是不能忍,一旗不过就一千多人,送了也就送了,可禁卫新军明显是走的海军扩张的路子,再扩到几万规模,各旗的丁壮,岂不是被抽调一空,那还是八旗吗? 胤誐却未理会众人,挥动令旗,禁卫新军的第一个考核项目——20里徒手跑,在一阵紧凑的鼓声中,各分队依次跑出了大教场。 待鼓声停歇下来,整个大教场已是空无一人,正红旗满洲都统镇国公普奇却是率先出列,躬身道:“禀皇上,奴才一事不明,禁卫新军皆是我八旗子弟,但奴才却不知士卒所着号褂是我大清八旗哪一旗的?” 正。红。旗旗主顺承郡王布穆巴一见,不由气的暗暗骂。娘,这么多人都是瞎子?就你普奇能耐,忍一忍会死?上次咱们旗就是出头鸟,这次又来,如今老十四可是皇上。 (未完待续) 第563章 放纵 一见正.红.旗的普奇站出来开了头炮,一众王公、统领都是精神一振,皇上今日此举,摆明了是准备步步蚕食,逐步削弱各旗,最后将八旗一统,尽归皇帝所控,这个头一开,下五旗可就名存实亡,各旗的满蒙汉三旗都统也会逐步被裁撤。 这可是直接关系到下五旗的切身利益,绝对不能有丝毫退让,一众旗旗主、王公、都统顿生同仇敌忾之心,借势谁不会? 因此,普奇话一落音,正蓝旗蒙古都统,一等伯觉罗阿腊纳便紧跟着出列,躬身道:“禀皇上,奴才也不明白,禁卫新军乃八旗子弟组成,何以不见各旗的旗帜,战场之上,又该如何号令?” 镶蓝旗蒙古都统,三等公马尔赛随后便站出来,直言不讳的道:“皇上,海军乃是新兵种,臣等孤陋寡闻,不敢有丝毫置疑,但骑兵不比海军,自太祖高皇帝创建大清以来,我八旗兵马历经战阵,浴血奋战数十年,早已经形成一套完善的军制,不宜更改。” 镶红旗汉军都统周卜辅紧跟着道:“臣附议。” 正红旗满洲副都统毛奇塔特:“奴才附议。” 随后只见一个接个一个的王公、都统站出来,附议之声不绝于耳。 胤誐、胤祥两人是早料到会遭受各旗王公的反对,却是未料到声势如此浩大,一时间不由感到有些紧张。 八阿哥胤禩却是紧皱着眉头,这事牵扯到下五旗旗主和王公的切身利益,他根本就插不上口,心里不由暗暗埋怨,老十四事前怎得不先打个招呼,先联络些人,也不会造成如此大的声势。 老三、老五、老七、老十二等几个则是事不关己,低头欣赏地面的石板,等着看老十四如何收场。 一众上书房大臣也都是默然不语,张鹏翮、王掞是汉员根本不敢开口,其他四人却是不好开口,左右为难,索性是做闷葫芦。 贞武则是不动声色的望着众人,直到没人再站出来,他才看了众人一眼,道:“胤祥,你既熟悉禁卫新军,也曾在海军呆过不短的时间,东征日本,江户一战,你也是亲身经历,你来给他们说说。” 胤祥却是没料到老十四将他推了出来,忙站了出来,躬身道:“微臣尊命。”稍一沉吟,便扬声道:“众所周知,海军没有八旗之分,舰队作战,不论多少战舰,都是只听一人号令。 江户一战,是海军舰炮、海军陆战队的炮兵、火枪兵一次极完美的配合,仅仅依托一个半日时间构建的大营,打退倭寇十二万人的四波冲锋,杀敌三万,自身伤亡二百。对于这一战,胤祥实无法形容,皇上概括的很精辟,这一战拉开了火炮时代的序幕。 诸位都是我朝宿将,也有不少人看过天津军演,对于海军的火炮,诸位印象都应该很深刻,面对海军的火炮,骑兵连冲锋的机会都没有,如今的火炮已经足以主宰整个战局。 禁卫新军虽然是骑兵,但同样是装备大量的火枪火炮,就是你们在天津见识过的那种用马可以驮着跑的轻便火炮,有鉴与此,禁卫新军才不分八旗,以便于炮兵与骑兵的指挥和配合。” 话一落音,三等公马尔赛便沉声道:“装备大量火枪火炮,奴才们没意见,即便是这种训练方式,各旗也能够接受,下五旗,每一旗都是兵丁过万,装备火炮,同样能够相互配合,并不影响八旗军制。” 听到马尔赛再次提及八旗军制,贞武不由暗叹了一声,八旗军制经过百年传承,已是深入骨髓,这才稍有点苗头,一众人等就如此**,看来,日后欲废除八旗军制,只能是慢慢侵蚀。如今康熙还在,他自身的威望也还不够,他才不会自不量力的去动八旗军制。 马尔赛这番话却是立刻就博得了一众人的支持,下五旗各旗的兵力最少的都在一万五上下,只要有火炮,各旗自己完全可以训练,新军的训练方式,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完全没必要另外再建一支禁卫新军。 正蓝旗满洲都统班滴当即就躬身道:“皇上,海军征日大捷,江户一战,战绩辉煌,奴才等对此战也多次探讨,改良火炮的威力奴才们都有深刻的认识,加强各旗火炮的配置,派遣海军帮助各旗训练,奴才们都毫无异议,奴才窃以为,实无必要再另行组建禁卫新军。” 这话一落音,众人都反应过来,禁卫新军才是他们最大的威胁,毛奇塔特立刻就接着道:“奴才附议,各旗都愿意接受新式训练和改良火铳的训练,汉军旗更希望获得改良火炮的训练。” 汉军八旗也叫乌真超哈(重装部队)其主要就是炮兵,是八旗的炮兵部队,他们对海军的改良火炮早就垂涎三尺,岂有不愿意之理,一听这话,镶红旗汉军都统周卜辅立刻便道:“奴才等汉军八旗早就联名致函兵部,奏请配置改良火炮,汉军八旗欢迎海军前来指导训练。” 几个八旗汉军统领闻言立刻出列附议,一众王公统领借机开始了新一论的附议,声音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响亮。 贞武老神在在的望着一众人,待附议之声停了下来,他才从容说道:“你们都是老行伍,你们说说,决定胜败的,是兵器还是士卒?” 听的这话,胤誐、胤祥两人眼睛都是一亮,肉戏来了,老十四开始下套了,胤誐默了默神,算了下时间,便出列,躬身道:“回皇上,臣觉得兵器更重要,改良的火炮火枪威力惊人,江户一战,纯粹就是屠杀。” 胤祥会意,立刻也出列,躬身道:“回皇上,臣觉得士卒更重要。” 胤誐、胤祥两人这一说,众人都不觉微微一怔,这两人这半年来一直坐镇禁卫新军,何以唱起反调来了,不过,到底哪个更重要,还真是难说。 贞武瞥了他二人一眼,微一沉吟,便道:“允许相互探讨。” 一听可以相互探讨,众人立时纷纷交头接耳,不过探讨的不是兵器、士卒谁更重要,而是该如何设法去掉禁卫新军这个祸患。 (未完待续) 第564章 发作 就在一众王公统领低声议论时,参加二十里的徒手跑考核的禁卫新军士卒已陆陆续续的返回大教场,贞武掏出一块与核桃形状、大小都相仿的金怀表,看了看,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三十六分钟时间。 见人马陆续回营,胤誐、胤祥两人一躬身退下了月台,忙着统计汇总成绩,待最后一人进入大教场,两人便再次返回月台。 胤誐躬身禀报道:“禀皇上,禁卫新军的二十里徒手跑考核已经完成,成绩优异者为二刻四须臾,最劣者为三刻,二刻七须臾后的人数不足五百人。” 听到须臾一词,贞武不由默想了下,老十这是按十须臾一刻来换算的,一须臾就该是一分半钟,这算法太不准确,得大力推广小时、分钟的概念,略一沉吟,他才道:“继续考核骑射。” “微臣尊旨。”胤誐一躬身便退下了下去。 月台上一众王公、贝勒、贝子、统领、参领听到这里,已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他们都是带兵之人,手下士卒虽然从未进行二十里长跑的训练,但人人心里都清楚,大队人马徒步奔袭二十里,最迟只要三刻钟,他们旗下的兵丁根本不可能做到,五刻钟能够赶到就已经烧高香了。 一众人都不再作声,开始默默的望向大教场上已经排列整齐的禁卫新军的士卒,随着三通鼓响,整个大教场立时就开始热闹起来,站射,骑射、骑术都各分场地同时进行,整个考核分在三个教场举行,胤誐、胤祥两人自然是将平日表现优异者安排在众人面前考核。 大清以武功开国,所恃者便是骑射,定鼎中原后,几代皇帝都对骑射格外重视,骑射已成为八旗的传统,上至皇族宗亲,下到普通旗人,没有不熟悉骑射的,即便是八旗幼童,也是自小便用小弓小箭习练,八旗中人不懂满语的人渐渐增多,但骑射却是一直没有放下。 八旗兵丁每年都要进行严格的骑射考核,驻京八旗兵丁的考核是站立着射十支箭,再骑上马奔驰着射五支箭,立射中七箭,骑射中三箭的,评为上等,立射中五箭,骑射中三箭的评为中等,立射中三箭,骑射中一箭的,评为下等。 如果立射、骑射只中一箭或都脱靶的,则要责打军棍,一个佐领下的兵丁若是超过十人不合格,佐领则要被扣薪俸,连旗里的参领、统领也要受连带之责,规矩可说是严苛到了极点,这也是八旗子弟要找人代为操练会试的原因。 一众王公、统领、参领可说都是骑射的行家里手,稍稍看了两轮,便知禁卫新军这批士卒确实不错,这些士卒都是才跑完二十里路,可骑射的水准比起他们的旗下的兵丁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贞武对射箭不是很上心,因为禁卫新军是要配备马枪的,但对骑术和马上劈砍的训练,他是做了训练要求的,草草看了两轮,他便知禁卫新军的骑射比之驻京八旗不过是半斤八两,即便强点,也强的不会太多,不会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有道是打铁要乘热,当下,他便开口问道:“诸臣工,兵器与士卒,孰轻孰重,可已有定论?” 众人这时都隐隐猜到这个话题是涉及到禁卫新军的士卒,是贞武有意引导的话题,当下都是默然不语。 八阿哥胤禩此时已是琢磨出了贞武欲在士卒的素质上做文章,立时便打定主意,反其道而行之,送上话柄,好让贞武借题发挥,见一众人都不吭声,他便出列躬身道:“回皇上,臣窃以为,兵器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却不料,一直没有吭声的兵部满尚书殷特布,此时却出列道:“回皇上,奴才窃以为不可一概而论,若是兵器优势太大,轻易便可定胜负,若是优势不明显,则取决于士卒。” 贞武也不愿让一众人在这上面浪费口舌,立时便驳斥道:“此言大谬,兵器重要,士卒更重要,一支军队能否战无不胜,所向披靡,靠的不是兵器,靠的是士卒!士卒永远比兵器重要!” 一听这话,一众人不由暗自腹诽,说的漂亮,海军连番大捷,难道不是靠着改良火炮的优势?不过,却是没人敢在这当口站出来辩驳。 微微一顿,贞武又扬声说道:“大清入关,八旗子弟为何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不是靠的兵器,靠的是八旗子弟临大敌而不惧,遇重挫而不馁,敢于短兵相接,不畏生死,勇于肉搏的精神,靠的是八旗子弟骁勇善战,以勇捍立威,可现在是什么情形?入关才数十年,当年威风不可一世,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八旗,已经连绿营都不如!” 说到这里,他轻蔑的扫了众人一眼,不屑的道:“亏你们还好意思跟朕要改良的火枪火炮,这些火器再好,落到你们手里,你们能够发挥出应有威力吗?不是朕小瞧你们,这些火器交到你们手里,那是明珠暗投,那是暴殄天物,是资敌!” 说到激动处,贞武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横扫了一众王公统领一眼,怒斥道:“朕叫你们来看禁卫新军的考核,是让你们来看禁卫新军的士卒素质,不是让你们来看战甲,看旗帜的!你们都是驻京二十四旗的统领、副统领、参领,你们自己看看你们带的都是些什么兵?有没有人敢把自己旗下的兵丁拉出来与禁卫新军比一比? 同样是八旗子弟,为何禁卫新军的素质比驻京八旗强?你们平时是怎么操练兵丁的?旗下兵丁操练考核有没有请人顶替的?” 见贞武发怒,满月台的上书房大臣、兵部大员、各旗旗主、王公、贝勒、贝子、统领、参领顿时就跪了一地,马齐连连磕头道:“奴才恳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奴才们玩忽职守,尸位素餐,该打该罚,只管重重惩处,皇上万金之体,不值当为些许小事动怒。” 一众大臣立时都叩首道:“奴才等恳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 听到顶替两字,月台下的数百佐领一个个都是面如土色,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脑子里转去转来,就是四个字,东窗事发! “你们都是满蒙亲贵,大清的栋梁,却一个个不思进取,只知道盯着眼前一丁点儿利益,朕不怒,朕只是失望。”贞武不胜疲累的说着,而后缓缓坐回龙椅,道:“胤祥,将禁卫新军冒名顶替的情况通报给他们。” 胤祥正暗自佩服老十四这戏演的情真意切,听的这话,忙叩首道:“微臣尊旨。”他也不起身,掏出名册,便朗声道:“昨日奉皇上谕旨,在禁卫新军中严查,总计发现禁卫新军中有冒名顶替入伍者一千一百六十八人……” 听的胤祥逐旗逐个参领、佐领的点名报数,一众旗主、王公、贝勒、贝子、统领、参领个个后背都是一身冷汗,这群天杀的,竟然有那么多冒名顶替的,这次可真是玩大了,难怪贞武大发雷霆。 一众佐领更是噤若寒蝉,一个个心里叫苦不迭,后悔不已,早知会有那么多人冒名顶替,何苦去趟这趟浑水?被点到名字的,都是惴惴不安的想着,不知道皇上这次会如何惩处? 几个上书房大臣和兵部大员听的也是暗暗心惊,总计才征招一万人,竟然有一千一百余人是冒名顶替的,这让人情何以堪?这事该如何处理?涉及到如此众多的佐领,肯定也少不了参领、王公参与,这可是天大的丑闻,该如何遮掩? 贞武却根本不给他们机会,胤祥一念完,他便沉声道:“征兵一万,竟有如此众多的冒名顶替入伍者,八旗声誉何在?朝廷威信又何在?旦有战事,兵从何来?” 一众人哪里敢开口,一个个都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估摸着又将是一番雷霆之怒或是诛心之语。 贞武微微一顿之后,却是语气一转,沉声道:“禁卫新军征招事宜,系由敦郡王胤誐、怡贝勒胤祥二人负责,虽然征兵时间紧迫,根子也不在二人身上,但二人负有失察之罪,着罚俸三年,以儆效尤。各旗之旗主、王公、统领、参领、佐领该如何惩处,上书房先行商议定罪,拟出条陈再行奏报。” 一众上书房大臣听的这道旨意,都不由暗松了口气,忙齐齐叩首道:“奴才尊旨。” 胤禩听的却是大为叹服,老十四这一手,还真是妙!好一招引而不发! 一听是罚俸三年,胤誐、胤祥两人心里都是倍感轻松,老十四有钱,罚三年俸禄,转手就赏回来了,两人忙磕头道:“臣领旨谢恩。” 一众旗主、王公、统领不由暗暗叫苦,胤誐、胤祥两人仅仅只是失察之罪就是罚俸三年,他们这些人会是什么惩罚?上书房商议定罪不过只是个遮眼法,最后还不得是贞武拍板,这种情况下,还怎么反对禁卫新军? (未完待续) 第565 章铁帽子王 贞武扫了一眼跪伏在地的众人,微微沉吟,才放缓了语气说道:“八旗互不统属,各旗历来是隔旗如隔山,组建禁卫新军是为了征战四方,大军在外数千里,统军主将若不能收以臂使指之效,何能克敌制胜?禁卫新军统一战甲统一旗帜,乃是出于征战的需要,是为了全军上下紧密团结,各军种合作无间,聚散自如。 军中虽不分八旗,但军中八旗子弟隶属各旗的户籍未变,禁卫新军所有士卒亦非终身服役,最长期限为十年,退役后,仍各回本旗。” 听的这番话,一众旗主王公不由暗松了一口气,贞武既无一统八旗的意思,他们也不用如此担心,服役十年,这些兵丁也才三十上下,能活着回来的,都堪称是百战精兵,补入各旗,倒是能够提高各旗的战力。 马齐听的暗暗点头,贞武可是深谙驭下之道,敲了众人一记闷棍,又稍加安抚,他忙率先说道:“皇上志吞天下,圣虑深远,奴才等鼠目寸光,安于现状,实不及皇上万一。” 领侍卫内大臣,镶.白.旗旗主显亲王衍潢亦是心思灵动,一见大局已定,亦是赶紧立起身奉承道:“皇上圣明烛照,洞悉万里,宏图远略。” 一见这架势,贞武知道接下来必是颂词如潮,忙伸手阻止他接着往下说,略微沉吟,他才道:“八旗乃国之根本,朕焉能放任不管,朝廷也不能白养一群只知玩鸟溜狗,泡茶馆,逛戏园,成天打架赌博的八旗兵丁。” 微微一顿,他便道:“丰台大营提督阿尔图,年迈体衰,着回家休养,着怡贝勒胤祥总管兵部,领丰台大营,并整肃驻京二十四旗军纪,制定新的训练考核制度,今春必须完成逐旗考核,凡考核成绩下等及舞弊者,一律革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次考核,不论革退多少兵丁,皆不追究各旗统领、参领、佐领之责任,所缺兵额,着各旗自行补齐,明年春季考核,朕亲自主持,凡考评下等者占据三成以上之旗,所属统领、参领、佐领尽行革职。” 胤祥忙立起身道:“微臣尊旨。” 听的这道谕旨,一众统领参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禁卫新军的闲事,各旗如今都是军纪散漫,训练懈怠,一年之期,如何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革职才是他们眼下该关心的问题。 八阿哥胤禩及一众上书房大臣、各旗旗主王公却都是心里一惊,贞武此举,无异于将京师二十四旗的兵权尽揽在手,看来,经过半年时间的布置,贞武要开始大力整合朝局了。 *正月二十三日,贞武在交泰殿举行了御宝开封仪式,长达一个月的年假就此结束,京师各部院寺监府的大小衙门官署也都随之开印,贞武元年正式拉开序幕。 次日一早,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及京师四品以上的文武朝臣尽皆赶来参加贞武元年的第一个早朝,贞武在顺义考核禁卫新军的情形以及对十三阿哥胤祥的任命,早就传遍了京师,所有人都意识到,贞武皇帝开始真正的掌控这个庞大的帝国了。 开年的第一个早朝,自然没人敢缺席,谁心里都清楚,贞武这时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若是撞到他的枪口上,他应是丝毫不介意杀几只鸡给猴看的,可没人愿意成为那个倒霉鬼。 由于天气冷,入冬之后,贞武便将听政地点改在了乾清宫,平时人少,乾清宫倒能容的下,但今日官员众多,品极低的,就只能够是站在门外的走廊上了。 虽然官员来的齐,又是新年的第一个早朝,贞武却没有长篇大论,仍如平常一般,升座后,便开始逐个部院的点名,叫各部院主官汇报情况。 整整一个月,全国各地都在休假,能有什么事?即便有事,也不可能报上来,因此各部院寺监的主官很快就完成了例行的日常汇报。 例行汇报一完,上书房大臣张鹏翮便出列,躬身道:“禀皇上,进人二月,天气便日趋暖和,天津港再有一个多月便要解冻,去岁雪小,微臣担忧今春恐有春旱,澳洲移民乃是朝廷一大要政,微臣恳请皇上下旨,着北方各省地方官员严加管束各地流民,以防流民大量流入天津。” 春旱?贞武略一回想,去年冬天确实雪小,开年后虽有几场小雪,却是不大,今年倒真有可能大旱,这可是贞武元年,可不能出什么漏子,稍稍沉吟,他才道:“此乃老成谋国之言,此事上书房先会同钦天监议议,再奏报上来。” “微臣尊旨。”张鹏翮躬身道。 贞武扫了阶下一众官员一眼,微微沉吟,才道:“吏部汉尚书吴一蜚病故,其职不宜空缺,着张鹏翮兼任。” 一众官员听的都是精神一震,贞武是不是开始调整京师各部院大臣了?一个个忙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不料,等来的却是包福全拉长声调的一声,“退朝。” 回到乾清宫东暖阁,贞武换下了朝服,便吩咐道:“包福全,将胤祥、胤禩、胤祉、胤祺、胤佑、胤祹叫来。” 一众阿哥散朝后走的不远,听闻贞武召见忙匆匆折了回来,胤祉、胤祺四人心里都是颇为纳闷,老十四登基之后,极少单独召见他们几兄弟,今天是为何事?想到老十四正开始着手巩固皇权,几人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包福全进去禀报后,很快便出来躬身道:“八爷、十三爷,皇上叫进呢。” 一见贞武做的竟然如此明显,胤祉、胤祺、胤佑、胤祹四人不由有些惴惴不安,待胤禩、胤祥两人进了殿,包福全才含笑道:“皇上吩咐,四位爷不必跪候,站着等就行。” 胤祉几人心里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看这样子,不象是坏事,不妨十二阿哥胤祹却道:“包总管,你可别害我们。” 听的这话,胤祉三人都是一惊,难道是老十四有意设的套?包福全忙躬身陪笑道:“十二爷说笑了,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也不敢在乾清宫门口矫诏诓骗四位爷。” 胤祹这才站起身,微笑着道:“我这是跟几位兄长开玩笑,倒吓着包总管了。” 听的这话,胤祺不由轻斥了他一句,“胡闹也不看看地方。” 东暖阁内,胤禩、胤祥两人进殿请安后,贞武便含笑道:“赐座,赏茶。”两人谢恩落座后,胤禩便开口道:“皇上继位后,臣便奏请过,咱们一众兄弟太多,这名字应该稍改一下避讳,皇上当时未允,臣每次陛见,心里都甚是不安。” 贞武微微笑了笑,老八这是见自己开始大力整合朝局,有意试探自己对一众兄弟的态度,当下他便随意的说道:“所有兄弟的名字皆是皇阿玛所取,朕岂能做了皇帝便令一众兄弟改名避讳,一众兄弟在奏折上,都已将“胤”字少写了一横,如此甚好,改名之事,八哥不必再提。” 说着,他便看向胤祥,直接说道:“清理整顿驻京八旗兵丁,制定新的训练考核制度等事宜,十三哥必须抓紧,若有难处,尽管跟朕说。” 胤祥知道贞武这是关心他接收丰台大营的情况,忙躬身道:“微臣尊旨。”起身后,他才道:“禀皇上,臣正月二十日便赶到丰台大营,一应交接,极为顺利,这几日来,驻京二十四旗的统领、副统领尽数前来拜访,征询考核和新的训练事宜。”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放下心来,微微颌首道:“驻京八旗暮气沉沉,论资排辈情况较为严重,年纪大了,思想容易僵化,难以接受新事物,若遇抵制情形,尽管给朕放开手脚,大胆提拔擢用年轻将领,一切有朕为你做主。” 胤祥听的心花怒放,忙躬身道:“微臣尊旨。” 贞武微微笑了笑,道:“你刚刚上任,事务繁忙,先跪安吧。” “臣胤祥告退。”胤祥忙起身,行礼后,便躬身退出。 待胤祥退出,贞武回身望了一眼坐在里面的起居注官张廷玉一眼,张廷玉忙知趣的起身,躬身告退,待其退出,贞武端起茶盅轻啜了两口,才缓缓道:“八哥,胤祯从未忘记过咱们四兄弟的盟誓,即便是最困难的时候,也从未起心对八哥不利,这些年来,八哥对胤祯的关爱,胤祯从未忘记过。” 微微一顿,贞武话头一转,道:“皇阿玛名为守成之君,实为开拓之君,胤祯不才,也愿效仿皇阿玛,内修政治,外治武备,为大清开疆拓土,把大清发展成繁荣富庶,兵锋鼎盛的大帝国。 我希望八哥、九哥、十哥、十三哥能够与我齐心协力为大清创建一个辉煌的贞武王朝,创造一段君臣兄弟的佳话,永世流传,朕不吝啬爵位,大清能有八大铁帽子王,也能有十二大铁帽子王。” 听的贞武竟然以铁帽子王相许,胤禩哪里还坐得住,忙起身跪了下来,沉声道:“四兄弟盟誓,臣不敢一日或忘,即便甘脑涂地,臣亦愿追随皇上,鞠躬尽瘁,亦在所不辞。” (未完待续) 第566章 收服 见胤禩明确说出不忘盟誓,贞武心里微微一松,老八重情重义,以兄弟之情和当年的兄弟盟誓束缚他,是最好的办法,他忙伸手虚扶了一把,道:“八哥请起,无须拘礼。” 俟胤禩落座,他才诚恳的说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一众兄弟或文或武,皆是才智超群,惊羡之才,若能齐心协力,必能开创大清百年盛世。 大清这数十年天下太平,日趋稳定富庶,已有盛世之象,不过,却远未到高枕无忧的地步,西北之地,一直未能有效管理,乃是一大乱源,北方近邻俄罗斯野心勃勃,对大清虎视耽耽,海上也不容乐观,欧洲各国海上力量远强于我大清。 国内瞧着是海清河晏,却因承平日久,武备松弛,八旗绿营军纪散漫,懈于训练,旦有战事,根本指靠不上。吏治,这些年皇阿玛以宽为政,吏治亦是日趋败坏,玩忽职守,敷衍懈怠,已习为故常,大小官员竞相奢靡,贪污腐化,贿赂成风,盘剥压榨地方亦是花样百出,变本加利,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每到一地,皆是弹劾不断,由广东到江南,一路弹劾的大小官员已足有四十余人。”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道:“这半年来,朕没有一天感到轻松过。” 贞武要整顿吏治?这可是伤筋动骨之举,胤禩不由微微一怔,眼下是否早了点?他不敢多想,忙躬身道:“主忧臣辱,皆是臣子们无能,不过,眼下事务繁多,臣斗胆恳请皇上,将整顿吏治略放一放。”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八哥虑的是,吏治确实要先放一放。皇阿玛常告戒朕,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说着,他话头一转,道:“皇阿玛二次中风前,曾与朕谈及过大清的宗藩关系,大清如今有强大的海军,对一众藩属国的政策亦该随之调整,必须实质性的掌控各藩国,而南洋诸藩国,乃是天赐我大清之粮仓,必须得纳入大清版图。 朕之前曾提出着各藩属国押质、和亲,纳岁币,便是有意逼迫各藩国,八哥如今管着理藩院,以前也曾管理过礼部,这两部院,你都总管起来,尽快拟定出新的宗藩政策,另外,还要注意培养翻译人才,包括各藩国和俄罗斯、英国、法国、西班牙等欧洲国家的语言翻译。” 一听让他总管理藩院和礼部,胤禩不由颇为兴奋,老十三掌了兵部,他掌礼部,张鹏翮兼着吏部尚书,工部和户部原本就是贞武的地盘,看来,刑部也是逃不掉,他忙躬身道:“微臣尊旨。”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才道:“跪安吧,叫三哥他们几个进来。” 虽然已是正月底,京城却仍是寒意十足,胤祉、胤祺、胤佑、胤祹四人站在室外等候贞武召见,不多时便冷的手足发麻,却又不敢走动,一个个都在原地轻轻的搓手跺脚,待见到胤禩出来,四人都是精神一振。 胤禩上前含笑与四人见礼,见胤禩一脸微笑,胤佑不由问道:“八弟满脸喜色,可是得了彩头?” 胤禩微笑着道:“皇上叫进呢,八弟可不敢耽搁四位兄长的时间。” 一听贞武叫进,四人也不敢多寒暄,忙匆匆进了东暖阁,进门之后,四人便恭敬的跪下,胤祉总头道:“臣胤祉等躬请圣安。” 贞武瞥了四人一眼,老五、老七、老十二是一直未参与争储的,平日里也是谨慎小心,安份守己,少与一众兄弟和朝中大臣往来,倒是老三,有心无胆,几次出手,却又及时退缩,加上康熙对他的宠爱,得以保全。 见贞武未做声,胤祉、胤祺、胤佑、胤祹四人起身后,便走到寻常跪奏的白毡毯边,正欲下跪,贞武却是开口道:“免了,赐座、赏茶。” 待四人谢恩落座,贞武一一望了四人一眼,才缓缓说道:“朕登基御极已有半载,一众兄弟皆有差事,独你们四人,朕未安排,实不知你们心中是何想法。五哥、七哥皆曾追随皇阿玛西征,掌过镶黄、正黄两旗,又正值壮年,是愿出来为朝廷效力,还是愿窝在府中终老一生?” 听的这话,胤祺、胤佑不由暗自腹诽,这话让我们有选择的余地吗?胤祺忙躬身道:“回皇上,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臣等岂敢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皇上有何差谴,臣等万死不辞。”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五哥、七哥奉差勤谨,恪守本分,皇阿玛曾多次赞扬,既愿为朕分忧,为国效力,朕心甚喜,至于差事,有适合的,朕再指给你们。” 没有具体差事?胤祉心里不由一惊,老十四这是试探他们?他不由加了几分小心,贞武却没注意他,而是看向了十二阿哥胤祹。 胤祹今年不过二十八岁,康熙四十八年与胤祯、胤禟一道晋封为贝子,胤祯是三年三晋爵,由贝子晋到亲王,现在更是九五之尊,老九胤禟也晋至贝勒,就连当初未被晋封的老十三胤祥,如今也晋为贝勒,他却仍是原地踏步,在一众受封的成年皇子中,他的爵位是最低的,这已然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与他一样不参与争储的老五、老七,一个亲王一个是郡王,两人即便是窝在王府,也足以舒舒服服过完这辈子,对儿孙也算是有个交代,可他不行,贝子一年才多少俸银,一大家子人吃马嚼的,根本就是入不敷出,再说,也愧对儿孙,大清的爵位,除了铁帽子王,都是逐代降爵承袭,贝子能福荫子孙几代? 因此,他不能跟老五、老七两人比,必须得奋斗,为自己,也为儿孙后代,不说亲王,晋个郡王,也能对自己对子孙有个交代,大清的爵位不是那么容易晋封的,没有战功,就只能是讨皇上的欢心了,而眼下,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一见贞武望过来,胤祹忙主动说道:“微臣身为皇族宗亲,忠君爱国,乃是大义所在,为皇上分忧,为朝廷效力,乃是臣子本分,微臣年少,精力充沛,亦能吃苦耐劳,恳请皇上指派差事。” 见胤祹如此乖巧,贞武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老十二虽然不结党,不争储,但其才干却不输于一众争储的兄弟,微微沉吟,他才道:“十二哥自幼为苏麻喇姑教导,学识过人,才干出众,深受皇阿玛喜爱,却是缺少历练。” 微微一顿,他才缓缓道:“刑部满尚书哈山,糊涂不更事,着革职。调镶蓝旗满州都统赖都为刑部满尚书。调镶黄旗满州都统善丹接替镶蓝旗满州都统,着贝子胤祹接替镶黄旗满州都统。” 一听接替镶黄旗满州都统,胤祹不由大喜,镶黄旗乃是皇帝亲领,不是亲信,根本不可能出任上三旗的都统,贞武此举,是明确的将他当做了亲信,他连忙起身,跪下道:“臣胤祹尊旨,谢皇上隆恩。” 三阿哥胤祉却是暗暗惊诧于贞武的手段,贞武本身出自镶蓝旗,与旗主简亲王雅尔江阿关系密切,都统赖都定然是他心腹,出任刑部尚书,这无疑是对六部开始清洗了,但看起来,却是丝毫不着痕迹。 胤祺、胤佑两人却是没想到,居然是老十二先得了彩头,不由颇为不解,他两人都有管理旗务的经验,何以贞武不用他二人,却用了没有经验的老十二?是对他二人不放心?这似乎没有理由。 贞武哪里知道他二人心里的疑惑,看了他三人一眼,含笑道:“五哥、七哥、十二哥先跪安吧,须得日日参加早朝,不得懈怠。” 三人忙身跪下道:“臣等尊旨,臣等告退。” 见他三人退了出去,三阿哥胤祉心里不觉有些忐忑,参与争储的一众兄弟,老大、老二仍在圈禁之中,老四去了欧洲,老八已是死心踏地的支持老十四,如今就他一个浮萍般飘着,老十四不会是要对他下手吧?康熙还在,想来老十四不会如此迫不及待。 正在心上心下之时,贞武已是开口说道:“三哥乃文人本色。” 什么意思?胤祉不由微微怔了下,却是不敢接口,满脸狐疑的瞥了贞武一眼,又低下头来,贞武却是语气一变,沉声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句话三哥听闻过没有?” 果然是算旧帐来了,胤祉心里一惊,不敢再坐,忙一提袍角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闷声道:“微臣不敢。” “三哥无须惊慌,起来坐下回话。”贞武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大哥、二哥圈禁,三哥既是长子,又素为皇阿玛宠爱,论才学,三哥精于律算,擅于西学,文学造诣,一众兄弟也无人能与三哥比肩,立嫡立长立贤立爱,三哥可谓占全了,三哥知道为什么皇阿玛不立你为储吗?” 胤祉不由抬起头诧异的望了贞武一眼,老十四这是什么意思?显摆吗?炫耀吗?还是成心奚落他? (未完待续) 第567章 不解 贞武缓缓的啜了口茶,瞥了胤祉一眼,才道:“胤祉意志不坚,遇难则退,为臣尚可,岂能为君?”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这是皇阿玛对三哥的评语。” 听闻是康熙对他的评语,胤祉不由大为沮丧,想想也确实如此,太子胤礽两度废立,他都大有机会,却是稍遇挫折,便偃旗息鼓,康熙有此评语,亦不为怪。 见胤祉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贞武放缓了语气,道:“二哥被废时,朕早有言再先,一众兄弟皆是皇子,有争储之心,乃是人之常情,与八哥的君子之争就不说了,与四哥势如水火,朕也只是谴他去欧洲,回来之后,还要大用,三哥在占尽优势之时,尚不能如愿,难道如今仍然放不下?” 这话可就重了,胤祉凳子还未坐热,忙又跪了下来,磕头道:“皇上明鉴,臣绝无此心,皇上继位,乃是皇阿玛亲口传诏,得位之正,天下皆知,微臣岂敢再生觊觎之心,况且,自天津之变后,臣便已绝了争储之心,岂能到如今仍放不下?” 说到这里,他已是明白了贞武的心意,忙接着道:“臣身为亲王,自当为君分忧,为朝廷效力,皇上若有所谴,微臣必定竭心尽力,勤谨办差。” 见胤祉还算识趣,贞武微微点了点头,略微沉吟,才道:“朕非器宇狭小之辈,亦非不能容人,亦不耻于鸟尽弓藏之事,三哥无须猜忌顾虑,非独是你,大哥、二哥,朕不日亦会放出来,允准他们展其所长。 三哥精于律算,擅于西学,这些年一直忙于编撰《古今图书集成》,《律历渊源》,成绩不菲,如今大清西学人才奇缺,朕欲在京创建大清皇家科学院,不仅要揽尽大清律算、历学、杂学人才,更要重金招揽欧洲的各色人才,科学院的院长就由你来担任,选址筹建,招揽人才,都由你操办,一应费用,朕由内帑划拨。 另外,大清的官学、书院、西学也由你抓起来,朝廷如今财力宽裕,会逐步分批对全国所有的书院、西学拨款,并且扩大官学规模,十年数木,百年数人,大清要想民富国强,必须得依靠人才,特别是西学人才!” 听到这里,胤祉已是有些蒙了,大清皇家科学院!扩大官学规模,给全国的书院、西学拨款,这银子还不淌水似的往外流,老十四有多少钱?听到没声音了,他才回过神来,忙躬身道:“微臣领旨。” 贞武呷了口茶,瞥了他一眼,道:“三哥不要小瞧了这份差事,皇家科学院乃是历朝历代未有之创举,更是关系到大清数百年的国运兴衰,三哥做为首任院长,足以让你留芳百世。 教育亦是国之大事,再穷,朕也要咬牙坚持投入,随着官学、书院、西学的规模扩大,教育这一块迟早会独立成部,朕希望三哥能成为大清首任教育部尚书。” 胤祉听的不由一呆,成立教育部?那不是变成七部了?大清皇家科学院又是什么性质的学院?何以老十四如此看重?如此说来,老十四交办的这份差事并非是苦差,而是名利双收的肥差?他也不敢多想,忙躬身道:“皇上有此宏志,实乃大清子民之福,臣胤祉不才,唯有竭心尽力,勤谨办差。” 贞武微微颌首道:“目前,朕的摊子铺得大了点,处处都要花钱,教育这块更是开支巨大,你务必要挑选得力人才,手长贪墨的,朕绝不姑息放纵。” “臣谨记皇上训诲。”胤祉忙躬身道。 *贞武接连发出的三道谕旨,不到半天时间就传遍了京师,六部的几位尚书不由都暗暗松了口气,谁也未料到贞武会以如此温和的方式夺取六部的掌控权,六部尚书除了刑部满尚书哈山倒霉透顶,被革职外,基本未动。 这种结果,极为不合贞武的行事风格,刚刚开衙署事的一众官员也没什么事情,立时就开始三、五成群的扎堆议论起来,纷纷猜测琢磨,贞武接下来会否对六部的二品大员大幅度是调整?或者是对六部就此罢手,将目标转移到各院、寺、监、府的大员? 就在一众官员忐忑不安,胡乱猜测之时,贞武又发出一道谕旨:调镶黄旗蒙古副都统和礼、为本旗满洲副都统。升护军参领德勒慎,为镶黄旗蒙古副都统。调镶蓝旗蒙古副都统翩图,为镶红旗满洲副都统。升护军参领和克屯,为镶蓝旗蒙古副都统。调正白旗蒙古副都统睦森、为镶黄旗满洲副都统。升前锋参领温普,为正白旗蒙古副都统。升正黄旗满洲副都统鄂代,为镶红旗蒙古都统。 这道谕旨一出,京师众官员都来了精神,看来,贞武是准备在开年第一天就一步到位,调整了武将之后,自然就轮到文官了,揣摩的不错的话,接下来,应该对京师各部院的二品大员进行调整了。 一众二品大员提心吊胆的等到休衙,也再未见有谕旨传出,不由都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对各部院的二品大员和各寺、监、府的三品大员调整,要放到明天去了。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第二天,第三天,贞武都没有动静,再未进行人事调整,这可将一众二品、三品官员给煎熬坏了,一个个也无心处理公务,每日都眼巴巴的等着谕旨,可接连几天,贞武都没有动静,一众官员心里也是大为疑惑,这到底还调不调整?与其整日里提心吊胆,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二月初二,贞武御驾启程前往天津。 整个京师官员都长长的松了口气,看来,在短时间内,贞武是不会进行人事调整了,放下心来,一众官员却又大为疑惑,琢磨不透贞武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就这么调整一下,便算完事了?这是哪门子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更让人费解的是,贞武才升迁调换了这么多武将,又让十三阿哥总掌兵部对驻京八旗进行清理整顿,按理他此时该坐镇京城,为何却选在此时去了天津? (未完待续) 第568章 直隶总督 贞武选在这节骨眼上巡幸天津,一众文官疑惑不解,各旗的旗主和王公勋贵却是长松了一口气,贞武登基御极不过半年时间,对京师各旗稍加调整,就敢离京,说明他对各旗的王公统领是极为信任的,这也意味着,对京师各旗的武将调整可能已经结束,他们自然是宽心不少。 廉郡王胤禩却是清楚,贞武前往天津乃是为实地考察旗人在天津军工作坊的情况,回京之后极可能马上就要动手整顿旗务,各旗届时只怕还要大调整,老十四可不是行事半途而废的人,既然已经动手,不可能就此罢手。 怡贝勒胤祥却是次日就开始组织各旗进行春季大考核,各旗王公统领的心思立即就转到这上面来,贞武可是发了话的,一年之后,要亲自考核检查各旗的训练情况,若是各旗考评下等者占到三成,一应将领尽数革职。 事关头上的官帽,一众佐领、参领、统领谁也不敢懈怠,一个个都是分外的卖力,对考核的一应制度皆是严格尊行,谁也不隐瞒虚报,弄虚做假,反正这次不追究责任,一众佐领对所属的兵丁更是逐个的检查,旗中的老弱病残、懈于操练、骑射不精者统统都借此次考核之机予以剔除,丝毫不讲情面。 这一来,各旗的旗主王公不由叫苦不迭,这些个被剔除的兵丁,家中若有人顶替,倒还好说,若是没有谙熟骑射的青壮顶替披甲,一家的生计可就成了问题,用脚指头想,他们也能想的到,这些旗人转眼就可能被拉入天津的军工作坊。 虽说天津的旗务有人管理,可毕竟离的远了点,他们又不能随便出京,时日一长,谁知道是什么光景? 眼见一批批兵丁被剔除出来,一众旗主王公自然是坐不住了,纷纷要求旗下的统领、参领酌情考虑,尽量少开缺兵丁,但一众参领、统领哪里肯跟自己的官帽子过不去?一来二去,矛盾自然就出来了。 闻知这一情形,胤祥不由暗自感叹,老十四这手段,还真是让人无语,事前有谁会想到清理整顿驻京八旗,会闹出这种局面?偏偏还没人能反对,八旗兵丁乃国之根本,整肃军纪,强化训练,淘汰老弱,乃是光明正大之事,如何反对?旗人入天津军工作坊,乃是为解决旗人生计,不仅朝廷所有官员支持,旗人本身亦是踊跃欢迎,也无法反对。 又是一个阳谋,胤祥心里暗笑,这些个旗主王公在老十四面前,还真不够瞧的,既然是老十四刻意为之,胤祥也就索性佯做不知,照常考核各旗。 *二月初五,贞武带着上书房大臣张鹏翮、富宁安,工部尚书王项龄及新迁翰林院侍读学士的方苞等人抵达天津。 老九胤禟、老十六胤禄、天津海关监督海善、海军总兵武格、钦差施世纶、直隶巡抚赵弘燮、天津总兵杜呈泗,率着天津地方官员士庶恭候在城北,无数百姓风闻而来,以求一睹圣颜,城郊大道两旁,挤满了密密麻麻前来瞻觐的百姓。 胤禄、武格两人担心出事,将特意挑选出来准备充任宿卫警戒的二千海军官兵调来维持秩序,二千军装齐整的海军官兵如两条墨线一般候立在驿道两边,笔挺的军姿和与众不同的军装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天津百姓虽然都知道大沽口驻扎有大量海军,平日里却是极少有机会看见海军士兵出动,自然是颇觉新奇。 午时,贞武御驾才姗姗而来,贞武并不讲究,历代帝王宣示天威的卤簿大驾他根本就没带,也未设前导车驾、护卫甲盾、仪仗旗幡及乐舞之类,惟,遣一人张九旒华盖前驱,他自骑马缓行。 见贞武到来,立时鼓乐齐鸣,迎驾的一众官员、士庶、百姓纷纷焚香跪迎,高呼万岁,骑在马上缓步而行的贞武只是微微颌首,到得一众官员前,才略做停留,待一众人等大礼跪拜之后,他便催马前行,径直进了城,住进了丁字沽行宫。 一众官员自然是紧跟着赶到行宫外候见,小半晌之后,包福全才出来,扬声道:“皇上有旨,召胤禟、胤禄、武格、施世纶、赵弘燮觐见,其余官员不用候着,各自回衙办差。” 听的这道谕旨,一众官员不由眼热的瞅了眼被点到名的几人,不情不愿的散了开去,对一众地方官员来说,觐见天颜的机会可不多,这不仅是荣耀,而且是机会,一语合了贞武帝的意,减少十数年奋斗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此被打发回衙,一个个心里自然是大感失落。 胤禟、胤禄、武格、施世纶、赵弘燮五人躬身进了大殿,才发现张鹏翮、富宁安、王项龄、方苞几人都在,忙恭敬的磕头,胤禟总头道:“臣胤禟等躬请圣安。” 贞武抬头看了几人一眼,才道:“免礼,赐座,赏茶。”待几人坐定,他才仔细的逐一的瞅了几人一眼,胤禟明显瘦了不少,看来,在天津这段日子,他倒是没闲着。胤禄倒是黑了许多,却也壮实了许多,看着更显精神,施世纶却似衰老了不少。 略微沉吟,贞武便开口道:“天津这两年发展迅速,可谓是日新月异,施世纶、赵弘燮功不可没。” 施世纶、赵弘燮两人没料到竟然能得到贞武如此好评,忙躬身道:“天津在短短三年内,能够发展成如今之规模,全仰仗皇上恩德,微臣等不过是恪敬职守,实不敢贪天之功。” 贞武微微颌首道:“有功当赏,有过必罚,朕岂能赏罚不明。”稍一沉吟,他便道:“升施世纶为直隶总督,总督直隶、河南和山东等地军民政务,赏兵部尚书衔,并兼都察院右都御史衔,直隶总督衙门迁至天津。” 贞武果真是恢复了直隶总督!赏兵部尚书衔,可就是从一品的大员了,施世纶忙起身跪下,叩首道:“微臣领旨,谢皇上隆恩。” 贞武温和的道:“差事重要,身子也重要,朕还指望你多为朕出几年力,要懂的惜养身子。” 见贞武如此体恤,施世纶心里不由热烘烘的,忙重重的磕了个头,沉声道:“天恩浩荡,微臣岂敢惜身,皇上体恤臣工,实乃朝廷之福、百官之福,微臣身子还硬朗,还能再为皇上效几年犬马之劳。” 见施世纶不服老,贞武不由微微笑了笑,道:“平身。”说着便看向赵弘燮,道:“赵弘燮恢复原有品级,加工部右侍郎衔。” 赵弘燮是直隶巡抚,一直是降级留任,如今不仅恢复了原来从二品的品级,还加了加工部右侍郎衔,一下就成了正二品,他也是满心喜欢,忙起身跪下道:“微臣领旨谢恩。” 贞武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又接着道:“如今海上航运便捷,大清藩属国众多,沿海藩国朝贡多系走水路,南下北上之官员日后亦多会选择海路,天津是海路进京必经之地,直隶总督衙门不可简陋,朕从内帑划拨十万两用于建造直隶总督衙门,施世纶,这钱不可挪做它用。” 施世纶正为兴建总督衙门发愁,一听这话,不由眉开眼笑,他知道贞武是要他将总督衙门修成兼有接待性质的,忙躬身道:“微臣尊旨,立即着人选址修建,必然高堂广厦,雄浑严谨,不损我大清威仪。” 见他一点就通,贞武不由微微颌首,这施世纶什么都好,就是太抠,让他掌内务府是最好人选,只是有些个屈才了,微微沉吟,他才问道:“开年后,天津流民可有增多?” 施世纶亦是最喜微服私访之人,因为容貌丑陋,一旦微服,根本没人会把他当做朝廷官员,加之他又善谈,微服私访往往能收奇效,也因此,他对民间情弊知之甚详,了解的也甚为及时,听的贞武这一问,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贞武这是冲着今年春旱来的。 微微沉吟,他才欠身回道:“回皇上,天津这几年发展极快,处处都在修建,开年后,周边各县便有不少百姓赶来天津务短工,因此,尽管港口还未解冻,开年后,天津的流民亦会暴增。 不过,今年的流民人数比前两年有所增加,也不限于周边县镇,微臣曾经微服私访过,皆因去年雪小,今春雨水又少,不少人担心遭遇大春旱,是以早早出门务工。” 微微顿了顿,他才犹豫着道:“这两年,百姓在天津务短工所得,要胜于农耕,微臣颇为惶恐,忧心百姓对农耕心生懈怠。” 贞武点了点头,道:“趋利避害,追名逐利,乃是人之天性,务工比农耕强,百姓自然更乐意务工,担忧荒废土地,倒是不必,自有贫瘠之地百姓填补过来,朝廷和地方官员加以正确引导便是。 鉴于这种情形,澳洲移民的方案可稍稍修改一下,京畿附近的贫瘠州县,稍稍延后,观察几年,再做决定。” 主管澳洲移民的张鹏翮、富宁安、施世纶齐齐躬身道:“微臣等尊旨。”(未完待续) 第569章 大旱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略一沉吟,便看向施世纶,含笑道:“直隶总督衙门既然迁至天津,天津也该由州升为府了,你这个新上任的总督是否也该为天津百姓做点实事?” 施世纶听的微微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做什么实事?一转念,他便隐隐猜测到个中的原由,心里不由一惊,难道今年真是有一场大春旱?皇上这是打算以工代赈?但贞武没有明说,他也只得装糊涂,当下便微微欠身道:“微臣鲁钝,恳请皇上点拨。” 贞武微微笑道:“回去整理一下,将想做又没钱做的事务都罗列出来,朕选一件,由朝廷给你划拨银子,算是为你锦上添花。” 果然是有大旱,施世纶不由一阵忧心,忙起身叩谢道:“皇上宽厚仁爱,乃天下万民之福,微臣谨代天津子民叩谢圣恩。” “恩。”贞武温和的看了二人一眼,道:“你二人先跪安吧。” 待施世纶、赵弘燮躬身退出,贞武呷了口茶,发现已经凉了,便对外唤道:“包福全,换茶。”放下茶盅,他便看向胤禄、武格二人,含笑道:“这批海军新兵的训练情形任何?” 海军的新兵训练从头至尾都是由武格负责,见贞武问起,他忙微微欠身道:“回皇上,这批新兵的素质较好,经过一年的队列和实弹训练,已能熟练的使用火器,所欠缺的只是实战经验。”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初一登基,他便下令,天津的海军新兵全部以陆战队的训练方式训练,以防不时之需,可以说,这一万海军新兵,实际上就是陆军,略一沉吟,他便道:“既是已经一年,开始招第二期新兵,兵额仍旧一万。” 稍稍一顿,他又问道:“再招一万兵员,学院能否安排得过来?” “回皇上。”武格躬身道:“天津海军学院是本就是按容纳三万兵额的规模修建的,如今已经大体完工,二万人,丝毫没问题。” “好。”贞武微笑道:“朕再给你们拨二千匹战马,海军不是骑兵,但必须会骑马。” 武格不由微微一怔,海军学会骑马做什么?人多,他也不好问,便躬身道:“奴才尊旨。”微微起身,他又接着道:“这批新兵中八旗子弟和大家子弟、富豪子弟足足占到四成,都是会骑马的。” “那更好,让他们一带一的帮教练。”贞武含笑道:“北洋舰队的目标是美洲,美洲地域辽阔,不会骑马可不成。” 原来是为征伐美洲做准备,武格忙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奴才必定严格督促。” 贞武微微颌首道:“你先跪安吧。” “奴才告退。”武格忙起身跪安,躬身退了出去。 胤禄不由抬头望了贞武一眼,心里颇为犹豫,不知是否也该跟着退下,见他一脸的犹豫,贞武不由含笑道:“十六弟暂留下。”而后,他扫了张鹏翮、富宁安、王项龄、方苞四人一眼,收敛了笑容,沉声道:“北方齐鲁陕甘京畿之地,十年倒有九年旱,张鹏翮、富宁安,年年春旱,你们身为上书房大臣,可曾探询过究竟?” 张鹏翮、富宁安两人心里都是一惊,贞武这话是什么意思?北方十年九旱,难不成还是人为原因不成?难道是暗指康熙政治不清明?这不可能,大清以孝治天下,子不言父过,这是最基本的准则,不是暗指康熙,那贞武这话的意思就只能是准备找人顶锅了。 自董仲舒提出,‘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的观点后,历朝历代皆是奉行不逾,上至帝皇,下至升斗小民,无不把天灾与政治联系在一起,政治清明,则风调雨顺、五穀丰登、万民欢腾,政治乖谬,则天象异常、多灾多难、社会动盪。因此,每每天灾降临,一众帝皇要么自纠自察,下罪己诏,要么就找替罪羊。 稍一沉吟,富宁安便躬身道:“回皇上,历来天象异常,皆是上天警示,或是用人不当,奸佞当朝,或是政事不明,有干天和,又或是刑狱不清,有重大冤案,皇上登基不过半载,改元仅才一月有余,出此旱情,实乃臣等奉职无状,致干天和,补才恳祈即赐罢斥,以安人心。” 这番话却是大出贞武的意料,他不由颇为诧异的瞥了富宁安一眼,这是借机请辞?还是试探自己对他的态度?应该不会,富宁安身上兼的吏部满尚书,根本就没剥夺,他不应该感到不安。 张鹏翮心思灵动迅捷,一见这情形,便知富宁安奏对不得体,贞武刚刚登基改元,便遭遇大旱,本就极易招人非议,若是按富宁安说法,必然要授人以柄,贞武继承大统,乃是康熙当众口谕,得位之正,无人敢质疑,更何况如今康熙仍在。 贞武担心的应该是有人借机攻击他对八旗制度的革新,想到这里,他略一思忖,便开口道:“回皇上,天道有常,不在人谋,正所谓物极必反,极盛则衰,天道亦然。 北方数省春旱不绝,非是大清独有,微臣曾查阅过有关史料,近百年皆有实据可考,自前明神宗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始,便异常寒冷干旱。” 说着,他凝神想了想,才接着道:“微臣记得,云南通志有载,明神宗万历二十九年九月,云南大雨雪。广东通志有载,神宗万历四十六年冬十二月,广东雪,时恒阴,寒甚,白昼雪下如珠,次日复下如鹅毛,历六日至八日乃已。云贵两广之地尚且如此,北方则自不待言,而严寒则导致干旱,明未数十年,旱灾记载亦是不绝于书。 而气候异常寒冷,亦并非明朝始有,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周朝后期,汉未隋尾,北宋、前明后期皆有严寒干旱记载,由此可见,北方春旱,实乃天道轮回,非人力可为。” 听的张鹏翮这番言论,贞武脑子里不由蹦出了一个词,小冰河时期,他虽然记的不太清楚,但中国经历了几次小冰河寒冷期却是隐有印象,清初这段时间正是处于小冰河未期,他不由赞赏的看了张鹏翮一眼,原本是要他们找个借口,以防有心坏叵测之人拿天灾说事,指责他对八旗的革新,特别旗人入军工作坊和禁卫新军这两件事, 另外,便是借机灌输一番如何预防水土流失,在移民澳洲之后,对贫瘠之地推广植树造林保护环境的的举措,没想到张鹏翮竟然有如此见地,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 微微沉吟了片刻,贞武才问道:“严寒会引起旱情?” 见贞武毫不掩饰的赞赏眼神,张鹏翮心里不由一松,忙躬身道:“此乃微臣妄自推断。不过,遍查史料,皆可发现,大旱之年,无不寒冷异常,北宋之亡,便是汴河一夜封冻,让金兵铁骑过河如履平地,明末大旱十三年,天下扰扰,灾民蜂拥,周未,戎狄南侵,便是因为干旱连连,隋未亦是如此,就连魏晋南北朝也都拢罩在乾旱之中。” “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好!”贞武颇为兴奋的道:“读史学史要善于总结,善于归纳,这才是治学之道。” 微微沉吟,他才接着道:“如今北方虽然仍是十年九旱,但很明显的是,大旱越来越少,朕记的年幼时,京城的冬天比现在冷的多,这说明气候在转暖,万历二十九年,距今已有百余年,如今极可能正是天道轮回交替之时,偶有异常,亦属正常,度过这几年,大清便将迎来风调雨顺的盛世年景,百年盛世,非是妄想。” 听的贞武这番话,众人都微微有些动容,前些年确实要比现在冷的多,难道真是天道轮回交替之时?张鹏翮不由暗赞这主子心思灵动,轻轻一转,便破而后立,这大旱倒成了黎明前的黑夜,他忙起身跪下道:“,天道轮回,佑我大清,皇上英明睿圣,必能开创大清百年盛世。” 张鹏翮这一跪,一众人自然都坐不住,纷纷跟着跪下称颂。 贞武微微笑了笑,右手虚抬,道:“开创大清百年盛世的是太上皇,朕不过是继往开来而已,都平身。” 待众人落座,他才缓缓说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此并非虚言,民以食为天,唯有保证百姓温饱,百姓才不会造反,大清要想万世传承,必须要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 方才张鹏翮所言,实则是从另一个角度揭示了历史王朝的兴衰更替,天道轮回,盛极而衰,大清不会总是好运,数十年或是百余年后,必然会遇上再一次轮回,大清如何才能不重蹈前明之覆辙?” 众人谁也未料到贞武转念间又居安思危,抛出诺大一个话题,都不由微微一怔,有些跟不上他的想法,张鹏翮琢磨着,他是想借此大力发展农学院,老九胤禟却是以为他要借此大肆对外扩张,一个个正自琢磨。 贞武已是开口道:“张鹏翮素有文名,长于实务,谙于政务,品行高洁,作风严谨,清操自矢,政绩卓著,着迁保和殿大学士。” (未完待续) 第570章 天道 一听这道谕旨,在座几人都是羡慕的看向张鹏翮,武英殿大学士富宁安更是又嫉又妒,大清的大学士官职是沿用明朝之制,分三殿三阁,保和殿、文华殿、武英殿、体仁阁、文渊阁、东阁,六个殿阁的大学士,等级高底,依次排序,保和殿大学士乃是首位,例不轻授,最近的一次授予,还是康熙三十七年,自康熙四十四年以后,朝中保和殿大学士一直空缺。 授张鹏翮保和殿大学士,无形中就将他抬到了首辅的位置,上书房一众大学士都以他为尊,多年的宦海生涯,身居高位的张鹏翮早已是荣辱不惊,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殊荣,他沉稳的起身跪下道:“臣,谢主隆恩。” 在座的都是人精,心里都清楚,张鹏翮获授保和殿大学士绝非是一言获幸,贞武也非是兴之所至,随意封赏,这不过是贞武调整朝中大员的延续,看来,朝中大员的调整远未结束,各地的督抚大员也势必有一番调整。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顺着先前的思路说道:“天道自然,非无迹可寻,所谓天道轮回,即自然规律,万事万物皆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细心观察,勤于探索,善于总结归纳,便可一探究竟。 着上书房会同钦天监,将历史上各个时期寒冷期,天灾密集爆发期进行总结归纳,指出北方春旱的形成原因,并揭示近些年气温变化与天道轮回的关系,就以天道自然为题,撰写文章在京报刊发,允许进行辩论。” 贞武这是未雨绸缪,为即将到来的春旱找理由,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众也不觉为奇,张鹏翮、富宁安两人忙躬身领命。 贞武却是说的兴起,微微沉吟,又说道:“凡事有弊必有利,有利则必有弊,正所谓多难兴邦,大旱一场也未必没有丝毫益处,朕已飞鸽传书噶罗巴,命南洋总督陈鹏年前往暹罗、安南、缅甸大量采购粮食,并六百里加急传谕上海、厦门、广州,一应赴南洋商船,回航必须粮食满舱,粮食进港,免征一应费用。 赈济的粮食无须担心,但各省也不能坐待援助,必须积极展开自救,你们都谙熟政务,抗旱的举措,朕就不再赘言,朕提醒几点,一则是借此大力推广高产抗旱作物,二则是预防由干旱而形成的虫、饥、疫多重性灾害,三则是严查各地储粮备荒的常平仓、义仓,旦有亏空,必须严惩不贷。” 说到这里,贞武看向工部尚书王项龄,道:“对水旱灾害的管理向由工部负责,各地的水利工程,都是朝廷花大气力修建的,务必要要保证在抗旱期间能充分发挥既有之作用。 另,远在秦汉之时,就已经认识到,斩伐林木亡有时禁,水旱之灾概有此起,旱灾频频,虽系严寒所至,但未尝不能稍加改善,澳洲移民空缺出的贫瘠之地,要逐步恢复林木,这些暂由你工部揽着,把植树造林列为北方各省官员政绩考核之中,朝廷在随后几年,稍稍宽裕,会划拨专款用于此项。” 张鹏翮、富宁安、王项龄、方苞等人听的这番话,心里都是一松,只要有粮食赈济,再旱也出不了大问题,一众人忙叩首领旨。 贞武扫了几人一眼,才道:“对于此次旱灾,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如何化害为利,你们下去仔细琢磨一下,先跪安吧。” 待张鹏翮四人退下,老九胤禟微微欠身道:“皇上天姿明睿,圣虑深远,庙算周详,无远不照,无微不察,挥洒之间,化害为利,实令臣等大开眼界。” 贞武看了看老九和老十六,微微一笑,道:“九哥,没有外人,别摆出一副奏对的架势,朕一天到晚跟他们端着个架子,就已经够累了,随意点。”说着,他便除了头冠,端起茶盅轻呷了一口。 一见贞武摆出这架势,胤禟亦是一笑,道:“皇上,臣是真心敬服,古来帝皇能有几人,能有气魄将大旱化害为利?” “那是有南洋藩国这个大粮仓,还有日本的战争赔款,否则朕何敢如此泰然?”贞武含笑道:“九哥来天津半载,便清减了不少,可是差事太繁?” 说到差事,胤禟不由苦笑了一下,道:“这些个旗人在京城里是脚底泥,到了天津,却是楞充大爷,一个个都眼高于顶,做事情拈轻怕重,脏活苦活不愿意干,技术活又做不好,胡吹海侃,倒是人人拿手,这些年是真的惯坏了他们。”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道:“臣清楚皇上对旗入军工作坊寄予厚望,不敢稍有懈怠,然而管事的工头换了一茬又一茬,却似那走马灯一般,换去换来都是老样子。 臣私下了调查了一番,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一众旗人都心知朝廷此举是为解决他们生计,因此都是有持无恐,皇上刚刚登基,臣不忍败坏皇上的兴致,打算再拖一拖,待禁卫新军初具规模后再上奏,不料皇上圣驾却到了天津。” 怎会没有积极性?贞武不由大感诧异,微觉奇怪的问道:“他们不想转为正式工匠,不想拿二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 “涨工钱谁不想?”胤禟没好气的道:“他们以为熬资历,便可转为正式工匠,说了无数次要通过考核才能转为正式工匠,却是没多少人相信。” 这些事情贞武都清楚,此次前来天津,这也是原因之一,旗人之所以如此玩忽懈怠,根子还在‘恩养’二字上面,跟吃大锅饭一样有些相似,没积极性,不过,胤禟的手段也柔弱了一些,对这些个旗人须得恩威并重。 微微沉吟,他才道:“这批旗人入军工作坊已经半年,就这二日公开考核,与军工作坊的所有工匠同一个标准,过关的转为工匠,未过关的再给三个月时间,三月后,若仍是过不了关,其亲属或是子弟从禁卫新军中开革,一家人发往盛京。” 略微一顿,他又补充道:“将朕的旨意用白话文书写,张贴在各作坊大门口,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军工作坊容不得半点马虎,考核敢有徇私舞弊者,流放澳洲。” 一听如此严厉,胤禟不由迟疑着道:“皇上,是否严苛了点,臣担心他们闹事。” “闹事?”贞武不屑的道:“朕正愁找不到人立威,有胆敢聚众起哄者,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胤禟心里暗自嘀咕,若是有得一半人闹事,这禁卫新军岂不是废了?微微沉吟,他才问道:“若是有人不愿意,要回京城,该如何处理?” “允许。”贞武毫不犹豫的道:“不过在禁卫军的家属子弟同样要革退。”说着,他看了胤禟一眼,道:“不要担心,他们又不傻,禁卫军是统一发放马甲的饷银再加上军工作坊的工钱,一年的收入超过一户上等人家,这笔帐,他们自己会算,这些年,朝廷对旗人太过纵容,如今必须得严苛一点,眼下大清国力蒸蒸日上,日趋富庶,将会迎来数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太平,如是对旗人继续宽纵,数十年后,大清将无可战之兵,咱们不能只顾眼前,得为后世子孙着想。” 胤禟不敢多言,忙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臣尊旨,后日便举行公开考核。” 贞武点了点头,便看向老十六胤禄,含笑道:“十六弟,你今年虚岁已经二十,在海军也已呆了两年,有何打算?” 胤禄没想到贞武留他下来,竟是为的此事,不由微微犹豫了下,才欠身道:“回皇上,臣弟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臣弟在天津海军学院两年,感触颇多,所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诚非虚言,臣弟自问没有领军的才能,但臣弟又想呆在海军,因为在海军才有游览四海的机会。” 见胤禄说的实在,贞武不由微微一笑,道:“十六弟倒是实诚。” “在皇上面前,臣弟岂敢虚言?”胤禄却是毫不拘谨的微笑道。 微微沉吟,贞武才沉吟着道:“去年,朕让你网罗人才,在天津建立从事火器改良的研究室,进展如何?” “回皇上,研究院已经建起来了。”胤禄说着,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迟疑了下,才接着道:“不过,大家对火器接触的少,不知从何处着手改良,如今,仅是在研究火炮的仰角与射程,对炮膛的的膛线虽然很感兴趣,却是不明原理。” 听说已经建了起来,贞武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研究火器改良非是朝夕之功,无须急噪,既是对膛线感兴趣,你们不妨大胆的尝试,试试增减膛线会是什么效果,试试增减膛的缠角会是什么效果,研究改良就是通过不断的尝试取得突破的。 刚起步,不能急,先找准研究目标和方向,例如火炮身管的长短、口径的大小变化与射程的关系,火炮的后装密封问题如何改进等等,你们不能闭门造车,要多与士兵交谈,多听听士兵的抱怨,了解火器有那些地方不足,才能有针对性的改进。” (未完待续) 第571章 试探 听的贞武并无责怪之意,胤禄不由放下心来,他自知没有统兵征战的才能,处理政务也毫无经验,根本及不上一众兄弟,唯一能出彩的便是贞武交办的这个海军火器研究所,他自然是下足了功夫,他自幼擅长算数,多次被康熙夸赞,在京城也结识了不少历算学者。 去年接了差事后,他就将在蒙养斋纂修《律历渊源》的一众历算大家梅文鼎,梅成,年希尧、魏廷珍、王兰生、王之锐、陈万策、徐用锡,李锺伦,梅瑴成等网罗到了天津,奈何朝廷对火器管理甚严,一众人对火器知之不深,虽然算学造诣不低,一时之间,却不知从何着手,他心里其实比贞武还急。 听到贞武提出要找准研究方向和目标,多与士兵交流以了解现有火器之不足,又提出了具体的要求,他登时就大为兴奋,忙躬身道:“经皇上这一点拨,臣弟茅塞顿开,回去就给布置具体的任务。” 见胤禄一副少年心性,贞武微微笑了笑,这一年时间,他事务繁忙,对海军的这个火器研究所大为疏忽,如今想了起来,自然要一步到位,略一沉吟,他便道:“兵器研究所必须有专门的铸造作坊、炼铁作坊、最好的工匠,用以铸造用于研究的火器,你在海军学院附近寻个地方,将研究所建起来,一应设施都要最好的,研究人员的待遇,比照七品官员,以后再逐步提升。 另外,对火药也须着重研究,你跟上海的军工作坊联系一下,将各类的研究人才都集中起来,对造船有兴趣的,可调往上海造船厂,一应开支无须担心,概由朕负责。” 胤禄一听眼睛就亮了,看样子,贞武对这个火器研究所是给予很高的期望,他忙躬身道:“臣弟尊旨。” 老九胤禟不由颇觉惊讶的道:“皇上,咱们海军的火器如今不是远优于欧洲各国吗?何以还花费诺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来研究改良火器?” 贞武看了看二人,才缓缓的说道:“弓马骑射已经不行了,如今主导战争胜败的是火器,朕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二万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海军完全可以横扫京师十二万驻京八旗,京师城墙虽然高大浑厚,在海军重炮面前跟纸糊的没差别,骑兵面对火枪火炮,连冲锋的机会都没有,唯有逃跑出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海军火器有如此犀利?听的这话,胤禟不由一惊,稍楞一下,又觉不对,老十四这话言不对题,是什么意思?不可能是敲打自己,难道是要自己传话?正自琢磨,贞武已是接着道:“欧洲各国对火器的认识比我们早,也比我们更重视,他们同样在加紧对火器的研究和改良,他们很清楚,火器的优劣,直接决定战争的胜负。 目前,我们的火器虽然占有优势,但很不明显,随时有被追赶或者是被超越的可能,我们不能沾沾自喜,更不能就此裹足不前。 火器的优劣,决定了海军的强弱,大清海军初建,起步本就比欧洲海上强国晚了数十年,在航海和造战舰方面,我们落后于欧洲,唯一的优势便是火器,若是火器没了优势,大清海军必然是屡战屡败的局面。 真若出现这种局面,甭说美洲的封国,就连澳洲也会被人抢夺,甚至是大清本土也会被不断割让,大清虽然疆域辽阔,可经不起几次割让。 要想维持海军的辉煌,保证海军的强大,就必须坚持不懈的研究改良火器,学习欧洲的造船航海技术,在各方面超越领先欧洲。” 微微一顿,他看向胤禄,道:“海军中,朕最重视的不是士兵和将领,而是火器和造船的研究人员,他们才是海军强大的保证,十六弟精通数学,也结识了不少数学大家,在海军大有用武之地,给朕将海军的兵器、造船、炼铁的研究所建起来,朕记你大功一件。 兵器、造舰、炼钢炼铁等方面研究,旦有小成,朕亦会封赏有关研究人员,朕不吝啬爵位官职银钱。” 听贞武明确提到爵位,胤禄一张脸立时胀的通红,他眼下最关心的就是晋爵,他当即便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臣弟必当竭心尽力,尽快将火器研究所建起来。” 说了这半晌,贞武也乏了,微微点了点头,便道:“先跪安吧。” * 待两人退出,贞武也起身出了大殿,闲适的一路往后花园散去,此次前来天津,他明面上是实地考察旗人在军工作坊的情况,暗里为即将到来的大春旱未雨绸缪,而最主要的目的却是借此机会试探各方的反应。 由于康熙仍在,登基以来,他基本上是萧规曹随,力求平稳过渡,再一个也是想看看康熙的康复情况,康熙虽然瘫痪,人却是清醒的,畅春园的防护都是他用老了的几个领侍卫内大臣,贞武根本就安插了不了人手,当然,他也不想安插人手,对康熙,他是深怀感激之情的,康熙如今已是活一年少一年,他实在不想让康熙心里感到不安或者是憋屈,那对谁都没好处。 原本,他以为这种情况至少要维持一年左右,未料康熙却是主动提出要搬去热河行宫——避暑山庄,避暑山庄虽然有大清第二个政治中心之称,可毕竟与京师无法相比,康熙此举,无异于表明他已经对康复不抱希望了,主动退出大清的权力中心。 既是如此,贞武自然也没必要再稳,他登基已经半年,人心早已安定下来,也是时候巩固皇权,培植自身势力,大展拳脚了,不过,为了维护康熙的颜面,对一众大臣的调整,他还是很有分寸的,但是对一众旗主王公,他就没那么客气了,兵权上面,半分妥协的余地都没有。 从禁卫新军的不分八旗,老十三总理兵部,领丰台大营,清理整顿驻京八旗,到用上三旗的统领顶替下五旗的统领,这一系列手段下来,他倒是想看看这群旗主王公的反应,看看有没有不怕死的敢乘着他不在京城兴风作浪,他现在是急需一、二个立威的对象,身份越尊贵越好。 另外,这次来天津,对老八也是个考验,老八跟一众旗主王公关系不错,老十现在又掌着禁卫新军,可谓是要人有人,要兵有兵,自己又不在京城,他若是真有不臣之心,大可乘机挟持康熙废黜自己这个皇帝,另立新君,这对他而言,可谓是最后的机会了,他若放弃这次机会,也就意味着甘心为臣了。 正自边走边想的出神,却突然自右边林子里飘出一阵歌声,“鸿影翩来,骤觅得花枝遮翠秀,浣了弓鞋新绣,墙边瞥露裙纱……”歌声甜美,清脆,字字咬金断玉,贞武不由驻足倾听,不料歌声却是嘎然而止,他不由微微笑了笑,这些个大胆的宫女是以此来吸引自己,以博上位,该是被侍卫赶走了。 自从康熙去了畅春园,后宫的妃嫔和宫女自然也都跟了过去,就连他额娘德妃都跟了过去,他登基半年,却还未曾选秀,后宫着实空虚,也不怪这些宫女有想法。 微微笑了笑,他又不紧不慢的向前漫步而去,忙完这正子,是该开始选秀了,三宫六院,是个男人都盼望,不过,这侍寝的规矩的改改,太死板了。想到这里,他眉头不由微皱了皱,已经半年时间了,怎得日本的还未谴使来朝?日本那个小将军德川家继,该不会是被逼退位了吧,解冻后,得谴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 天津城里衙门多,明代天津是三卫衙署重地,仅是三卫的大小衙署就有二十四座,另外还有诸如户部分司、天津兵备道、都察院署、屯田察院署、提刑兵备分司署、清军厅署、盐运都司署和文学、武学官署等等总计就有三十余座,到了大清,天津三卫合一,另外又新建了一些官署。 衙门多,自然是官员也多,因为夹杂有各部院的派出分司,因此满人官员不少,其中不乏消息灵通者,施世纶大轿还未回到衙门,朝廷恢复直隶总督,升施世纶为直隶总督,并且总督衙门迁至天津,天津也随之升格为府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消息一传开,整个天津登时就轰动起来,官绅士庶皆是举手相庆,天津设总督衙门,并且升格为府,这意味着大把的官缺,意味着升迁的机会,一众官员自然欣喜不已,立即就开始四下钻营,上下打点,以期能分一杯羹。 士绅们则是庆幸天津将迎来更大的发展,天津升府,又是总督衙门所在地,那必然是锦上添花,更为繁华富庶,百姓们举手相庆则是因为施世纶这个清官能够在天津多留几年。 在确认了消息属实后,天津城里的士绅富户商贾百姓便开始放鞭炮庆贺,鞭炮声起初还较稀疏,很快就密集起来,更有不少的士绅富户商贾百姓前往丁字沽行宫外远远的磕头。 (未完待续) 第572章 紫竹林 天津东门里路北,有一所官衙,原是前明的兵备道衙署,始建于明弘治四年,前明的兵备道统辖三卫军事、司法和城建事宜,可谓位高权重,衙署自然亦是规模宏大,布局严谨,轩敞肃穆,如今这里已是施世纶的临时衙门。 整个天津城鞭炮声四起,处处都洋溢着欢庆的气氛,新迁的直隶总督施世纶却是一脸愁容的端坐于签押房,升为直隶总督的喜悦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大旱的担忧,他这可是临危受命,直隶总督管着直隶、河南和山东等地军民政务,三省皆是春旱的重灾区,若是抗旱救灾不力,他这个总督怕是做不长。 啜了口浓茶,他详细回想了下陛见时的情形,贞武对旱灾一字不提,却又积极着手准备以工代赈,这是担心走漏风声引发恐慌?还是他对赈济已经胸有成竹?贞武刚刚登基改元,便遇上大旱,没理由不重视,只怕是另有想法,眼下,贞武既未明说,还是装糊涂的好,轻举妄动,反而不美,不过,还是得未雨绸缪,以免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放下这头,他又为自己的亲兵发愁起来,直隶总督乃是天下总督之首,一举一动都分外引人侧目,总督按例拥有一标三营的亲兵——督标,人数即便再压缩一点,基本的二千兵马是不能少的,问题是总督衙署设在天津,贞武又说的分外明白,天津是朝廷的脸面,这二千兵马是按绿营兵丁的标准配置,还是按海军士兵的标准配置? 从心里来说,他更倾向于海军士兵,不仅号褂简单大方,而且军姿肃然,号令严明,训练亦非是绿营可比,不过,他身为直隶总督,督标仿海军,似有标新立异之嫌,然而从贞武组建禁卫新军的举措来看,似有推广新军的意思,看来,这事得奏请贞武圣裁。 想到这里,他不由轻叹了一声,这直隶总督看着威风,实则却是难当,还不如两广或者是云贵总督,天高皇帝远,事事皆可自主。 感叹之后,他又皱起了眉头,以工代赈,针对的都是身无一技之长的苦力,什么工程才适合,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解决可能出现的大规模的流民潮? * 天津城外南郊,紫竹林。 紫竹林位于海河西岸,原本仅仅只是一个村庵,规模非常小,其名不见经传,但随着海军军工作坊征地之后,紫竹林便名声大噪,成了天津人茶余饭后挂在嘴上的一个长盛不衰的话题。 不过二年时间,紫竹林已是面目全非,之前简陋的村庵和紫竹林庙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厂房和规划齐整的道路民居,随着上海虹港的一部分工匠陆续的转移过来,大量的各地工匠也都闻风而至,一众嗅觉灵敏的商人亦是紧随而来,整个紫竹林仿佛是一夜间便热闹繁华起来,很快就发展成为天津的另一个繁华中心。 半年前,当大批的八旗子弟涌入军工作坊后,无异于是锦上添花,使得紫竹林更添几分繁华,旗人扎堆的地方,根本就无须担心酒肆茶楼的生意不好,这一点,不仅是京城的商人知道,稍稍有点见识的商人都知道。因此,旗人一来,紫竹林的各类大小茶馆酒楼便应运而生,而且皆是生意兴隆。 老九胤禟从丁字沽行宫回到紫竹林的别院之后,他也懒的费神召集各旗派驻在天津管理旗务的勋贵,而是直接就命人到紫竹林的各作坊张贴告示,到大小茶楼酒肆去散布消息,目前天津的旗人不过四千,派来天津管理旗务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而且一个个不识好歹,胤禟对他们殊无好感,也想借此机会给他们一个教训。 后日一早公开考核,与所有工匠同一开河标准,不能转为正式工匠者,三月后复试,复试仍不能合格者,逐出作坊,将其亲属子弟从禁卫新军中开革,一家人发往盛京,考核徇私舞弊者,流放澳洲,聚众闹事者,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消息一传开,整个紫竹林立时就轰动起来,一众平民工匠早就对旗人出工不出力,成天在作坊混日子的行为不满,一听这消息,无不拍手称快,而一众旗人则是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紫竹林的大大小小的茶楼立时就人满为患,一众旗人闻讯之后纷纷赶到各自熟悉的茶馆,紫竹茶楼同样是人满为患,这里的常客多是镶蓝旗的,此时,一大群旗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听说是九爷派人张贴的告示,这事会不会是贞武爷的意思?” “这还消说,自然是贞武爷的意思,让咱们进军工作坊不就是贞武爷提出来的?” “逐出作坊,开革禁卫新军中的亲属子弟,举家发往盛京,这也忒狠了点,咱们不考核,也不做这什劳子工匠了,回京去。” “别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痛,九爷可是说了,不愿意做工匠的,要回京也可以,不过,亲属子弟照样要开革出禁卫新军,这不又回到老样子了?咱们来天津可就是冲着能改善一家人生计来的。” “早就提醒过你们,不要混日子,你们看看作坊的那些个工匠,谁跟咱们似的?” “一边去,少来马后炮,你后响能考核过关?” “我自然能过关,这可不是胡吹,我那师傅早就说我可以出师了,我这可不是马后炮,这话也不是今天才说,早就提醒过你们,贞武爷为啥让咱们旗人进军工作坊?解决咱们生计只是一方面,朝廷如今可不缺银子,打日本一仗就赚了七千万两……” “得了喂,你老省点唾沫,咱可没功夫听你瞎掰,直接说吧,咱哥几个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聚众闹事者,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告示上写的清清楚楚,我看这回可不象是闹着玩的,别没事找事。” “哎,要我说,在军工作坊踏踏实实的干呗,这可是两份钱粮,何必去找不自在,不就是活儿苦点累点嘛,民人能做,咱旗人就不能做?无非是放不下架子,觉得给民人当徒弟有失身份嘛,有什么放不下的,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什么都得放下。” 一众人正说的唾沫飞溅,一人快步走了进来,高声说道:“最新消息,十三爷在京师开始全面清理整顿驻京二十四旗,前日开始进行各旗春季大考核,极其严厉,已经考核的三个旗,有三成兵丁考评不合格,被革除。” 众人一听,心里都不由一沉,朝廷这回看来是玩真的了,京师也在大张旗鼓的整顿,半晌,才有人担忧的问道:“革退了三成,这生计如何解决,总不至于甩手不管咱们了吧?” “瞧你这话说的,怎么能说不管?如今又是海军又是禁卫新军,还有军工作坊,咱们的出路比以前可多了不少,不过,当兵那得要你有本事,吃不了兵饷,这不还可以做工匠嘛,工匠也做不了,那就只有回盛京去种地了。” “盛京那地儿就甭说了,还是在作坊踏踏实实的干吧,这活计也不难,这次考核过不了关,三个月后准没问题,只要认真肯做,还真没咱旗人拿不下的。” 这话倒是实在,盛京那地儿,虽说是大清的龙兴之地,可见惯了京师和天津的繁华,谁还愿再回那苦寒之地,更何况回盛京种地哪有在作坊舒心? 一众人垂头丧气的正准备散场,又一个镶。蓝旗的后生跑了进来,嚷嚷道:“诸位叔伯兄弟,天大的好事儿,刚刚从九爷那里传出消息说,顺义禁卫新军考核已经结束,一万人合格者达到八千余人,未合格者继续无饷留在顺义训练,半年后再行考核,所有考核合格者,一律领取马甲的兵饷。” 一听这话,众人不由大为欣喜,他们家中都有亲属子弟在禁卫新军,原本是听说禁卫新军要淘汰一半的,如今竟然只淘汰了二成不到,而且被淘汰下来还可以继续留在顺义训练,虽然没饷,但如此一来,通过考核的机会就大的多,再说也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不是,别小看一人的口粮,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七、八岁的后生,一年的口粮可不是小数。 众人登时又议论起来,“考核一通过就拿马甲的饷,那一个月的钱粮折合下来,可是足有四两半,这一年下来可是五十两银子。” “禁卫新军是皇上亲手组建的新军,待遇当然优厚,你看看海军,最低的饷银是四两,出海还额外有补贴,一月下来,足能拿到六两,征日本那一战,知道海军得了多少赏银不?一百万两,南洋舰队才多少人?” 这时,一个叫佟十五的工头插话道:“亏你们还是旗人,那么丁点银子就把眼睛晃花了?眼睛别总是只盯着银子,这可是禁卫新军的第一批兵丁,海军的第一批兵丁现在最少也是七品的把总一级,禁卫新军最低待遇是马甲的饷,这说明什么?圣上重视!诸位,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大家都懂,怎么事到临头就都看不明白了呢?” (未完待续) 第573章 大同婆娘 听的佟十五这番话,众人心里都是一热,这话一点不错,早就听说禁卫新军跟海军是一样的,要四方征战,也要不断扩军,既是如此,首批兵丁则占有巨大的优势,不仅升迁容易,而且升迁的机会也大,不过,众人对后半句话却是没听懂,一朝天子一朝臣,跟咱们这些脚底泥有什么关系?一众人都眼巴巴的盯着佟十五,等着他往下说。 不料,佟十五却是半晌没开口,与他相熟的马军便开口催促道:“十五哥,咱不兴说话只说一半的,快接着说,大伙这心里都跟猫挠似的。” 佟十五微微笑了笑,道:“我也是瞎琢磨的,正所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咱大清入关七十多年了,这风水是否也该轮流转一转了,不出意外,禁卫新军几战下来,定然有一批新贵冒出来,在座诸位,若是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提携一二。” 这话虽然没说透彻,但几个心思灵动的却都是品出了其中的含意,他这是暗指贞武爷刻意培养一批新贵来牵制或者是说平衡如今朝中的这批王公勋贵?真若如此,可就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佟十五说完,自觉失言,感觉说的太直白了,向众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欲走,马军一见,忙道:“回去也没事,十五哥何必如此急着走?” “怎会没事?”佟十五停住脚扫了众人一眼,道:“还不赶紧买了礼物去拜访各自的工匠师傅,复试若是过不了,一切都是扯淡。” 一听这话,众人不由纷纷结帐出门,禁卫新军不仅兵饷高,难得的是前途无限,若是因为自身考核不过关而致使家中的兄弟子侄被开革出禁卫新军,可真就没脸回京见人了,看来,以后想在军工作坊混日子,是不可能了。 见一众人纷纷购置点心糖果,佟十五不由暗松了口气,他虽是镶蓝旗的,但妹妹却是嫁给了胤禟府的一个小管事,今日是刻意来做托儿的,虽说是做托儿,但他心里却一点不觉内疚,他本身就对禁卫新军抱以极大的希望,而且他弟弟佟小海也在禁卫新军。 对旗人在军工作坊混日子,佟十五也有几分看不惯,不过,他心里清楚,旗人这些年来油手好闲惯了,偷奸耍滑,拈轻怕重,沉不下心来做事是在所难免的,这些个毛病在短时间很难改掉,除非是有极大的动力或者是压力。 这次皇上下狠心纠改这种风气,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毕竟这是生产军械的作坊,生产的军械又是给他们八旗子弟用的,这可来不的半点马虎,否则就是害自家的子弟,再说,在军工作坊也是大有可为的,工匠的工钱可是分等级的,只要认真踏实,几年后,拿五、六两一个月的工钱还是有可能的,不比吃兵饷差。 镶蓝旗的旗人买礼物拜访各自的工匠师傅的消息很快就在紫竹林传了开来,佟十五的那番话也随之传了开来,其他各旗自是不甘落后,尽皆争相效仿。 * 紫竹林新建的别院中,胤禟颇为烦闷的在后院散心,自将考核的消息散布出去后,他心里就有些忐忑,虽然刻意在镶蓝旗、正红。旗安排了托儿稳定人心,他仍是有些不放心,以前,他极少与这些下层旗人打过交道,偶有接触,留下的也是恭顺谨慎的印象,到紫竹林半年,几次的微服私访下来,他才算是对这些个旗人有了深刻的了解。 一众破落旗人又穷又要面子,样样稀松却架子天大,惟独一张嘴能说会道,正经事做不好,闹事他们个个可都不含糊,真不知道老十四是怎么想的,竟然将这么一群废物打发来军工作坊,若是日后由旗人独力生产军械,那火器谁敢放心使用? 如今老十三在京城清理整顿驻京八旗,他这也算是整顿军工作坊的旗人,可不能出什么乱子,老十四登基之后一直没有封赏一众兄弟,如今既然开始调整官员,那离着封赏他们也不远了,这时候若是出点乱子,封爵是肯定要受影响的,要是让老十三的爵位超过自己,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正自心烦意乱,他的护卫包大同快步赶了上来,躬身道:“禀主子,镶蓝旗的率先采购礼品拜访各自的工匠师傅,其他各旗纷纷效仿。”说着,他又将佟十五的话复述了一遍。 胤禟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对佟十五这个名字倒是记下了,待包大同说完,他才淡淡的道:“知道了。”见包大同并未退下,他不由微觉诧异,瞅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事?无须隐瞒。” “回主子。”包大同犹豫了下,才道:“奴才不敢太确定,皇上好象在紫竹林。” 老十四在紫竹林微服私访?胤禟听的不由一楞,忙问道:“你见过皇上,怎会不确定?” 包不同躬身道:“奴才是认得皇上,不过在紫竹林并未亲眼看到皇上,只是看见御前三等侍卫塔毕克,是以只是猜测,皇上到了紫竹林。” “知道了,不可走漏风声。”胤禟微微颌首叮嘱道。 待包大同退下,胤禟便原路折返回书房,紫竹林的军工作坊建起之后,老十四一直未来过,前来微服私访的可能很大,但也不排除他只是派人来关注旗人的动静,一路思忖着回到书房,胤禟便唤来跟随他来到天津的二管家常有志,吩咐道:“整治一桌上好的席面,将新送来的几个大同婆娘和扬州瘦马也装扮一下。” 一听这吩咐,常有志亦是微觉诧异,天津这地面上,有谁值得九爷如此倾力招待,莫不成是皇上要来?他也不敢多想,忙躬身道:“奴才明白,这就吩咐下去。” 待常有志退下,胤禟才靠近火盆坐下,一众旗人既然是安守本分,老十四若真是到紫竹林微服私访,则必然是要到他的园子来的,扬州瘦马不希奇,大同婆娘定会让老十四耳目一新,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笑了笑。 所谓大同婆娘乃得名于前明大名鼎鼎的《嫖经》,又名《青楼韵语》,书中有载,“九边如大同,其繁华富庶,不下江南。而妇女之美丽,什物之雅好,皆边寨之所无者。市款既久,未经兵火故也。谚称‘蓟镇城墙’、‘宜府教场’、‘大同婆娘’为三绝。”随着《嫖经》的流传,大同婆娘也随之名扬天下,名头更在扬州瘦马之上。 包大同猜测的不错,贞武确实到了紫竹林,紫竹林就在天津南郊,离城不过十余里,快马盏茶时间便至,天津军工作坊不仅涉及到解决旗人生计问题,更是大清日后的军工重地,贞武岂有不亲自前来视察的道理,之所以微服前来,自然是想看到真实的一面,详细了解旗人在军工作坊的情况,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亲眼看看,他实不放心。 贞武赶到紫竹林时,正撞上一众旗人提着点心礼品去拜访各自的工匠师傅,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穿着体面拎着礼品的旗人,他手下一众侍卫稍加打听,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闻报后,贞武不由暗自好笑,这些个旗人,说白了,就是欠收拾。 在达春、罗静、车同几名侍卫的护卫下,贞武沿着大街缓缓的踱着,已是晚饭时分,离着天黑又还有段时间,正是紫竹林人气最旺的时候,不少工匠不畏寒冷,三三两两的结伴在大街上闲逛,大街上也就显的分外热闹。 最让贞武意外的是人群中不少人都是穿着仿制的海军棉大衣,式样完全相同,就是颜色不一样,看来,海军已经成为这些工匠的崇拜对象了,等到明年,这种军大衣式样可能就会流行起来,他不由着意留神看了下街上人群的衣着,大都衣着厚实。 一路闲逛下来,他稍稍留意了下各类店铺,生意最好的要数酒铺,不少工匠就在店门口买酒,一口饮了接着闲逛,也有站在门口慢慢品的,再一个就是小饭铺,家家都人满为患,喧闹不已,同样的喝酒的多。 贞武看的不由微微摇头,大清的酒税虽然不高,但自康熙二十八年始,为培育国力,节省粮食,康熙便陆续下旨,饬禁北方各省多造烧酒,糜费米粮,着严加禁止。由此,北方酒水多由南方贩运而来,酒价可不便宜,如此嗜酒,这些个工匠一个月的工钱怕是没有节余的了。 着人去随便探问了下,原来这些嗜好喝酒的工匠多是单身,一则是为了喝酒御寒,二则也是无聊,晚上无事可做,喝个半斤酒回去一觉睡到天亮,省却了不少烦恼。 贞武听的微微一笑,这事没法阻止,他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建议各作坊办个免费的夜校,给有上进心的年轻工匠一个学习的机会,他转身正欲去寻个茶楼酒楼坐坐,却见一人犹犹豫豫的直对着他走了过来。 还离着七、八步远,侍卫车同就上前将来人拦了下来。 (未完待续) 第574章 谋划晋商 一见有情况,罗静也赶紧的护在了贞武身前,达春却甚是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忙凑上前轻声道:“主子,是希望义学出来的举子,叫宋时凡的。” 一听是宋时凡,贞武不由微微笑了笑,这宋时凡穿着棉大衣带着个大棉帽,丝毫不象一个士子,他还真没认出来,略一沉吟,便道:“让他们几个明日一早来行宫觐见。” 来人确实是宋时凡,他们六个在希望义学任教的举子如今都在紫竹林的各个作坊管事,今日刚好路过,远远的瞧见胤祯,他有些不敢相信,走近了细看,确实是胤祯,他不由颇为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上前见礼,胤祯一身便服显然是微服私访,上前贸然打搅,又怕怪罪,不上前相见,他又不甘心,面圣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因此便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 被人拦住后,他心里不由有些胆怯,却见达春快步走了上来,轻声道:“无须行礼,主子口谕,着你们几人明白一早去行宫觐见。” 一听贞武这道口谕,宋时凡不由大为欣喜,忙习惯性的就要下跪,好在达春早有防备,一把就将他拉住了,轻声道:“先回去吧,不要泄漏了主子的踪迹。” “学生明白。”宋时凡忙躬身一揖,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折会贞武身边,达春便轻身道:“主子,快意、失意之人口快,为防走漏消息,奴才恳请主子回宫。” 贞武抬头看了看天色,略微沉吟,便道:“那就去胤禟的别院看看。” 胤禟的别院离着大街不是很远,不过盏茶时间,贞武一行人便步行而至,接到侍卫传报的胤禟早就恭候在大门口,一见贞武过来,忙急步上前欲行跪拜大礼。 “九哥不必拘礼。”贞武上前一步,轻轻将架住,含笑道:“没有外人,亦不是在宫里,别闹那些个虚礼。” 胤禟顺势站起,抱拳半鞠道:“臣不知皇上驾到,未曾远迎……” 贞武已是摆手道:“说了别拘礼,怎的都跟八哥一样,走,去看看你的新园子。” 天都快黑了,还看什么新园子,胤禟知是托词,不敢再多礼,忙侧身道:“皇上请。” 两人进了正房,一落坐,贞武便道:“随意点,别闹得跟宫里一样。” 胤禟不由暗自腹诽,怎么随意,难不成还叫你十四弟,他忙欠身道:“皇上还没进膳吧,臣已经叫人了备好了席面。” “这里也没外人,九哥还是唤我十四弟吧,开口皇上,闭口臣的,这饭都没法吃。”贞武说着,微微一顿,便含笑道:“连席面都准备好了,九哥是知道我到紫竹林了?” 见老十四连朕都不称了,胤禟也只好随着他,当下便直言不讳的道:“园子里一个护卫在大街看见了一个相熟的御前侍卫,我也不敢肯定十四弟是否来了,自然要做还万全的准备。” 贞武微微笑道:“既是准备了,就开席吧,走了半天,我也饿了。” 一听这话,胤禟忙起身走到门口低声吩咐了两句,见他回来,贞武有些疑惑的道:“莫非还不止席面?” “新进才送来几名大同婆娘和扬州瘦马,歌舞双绝。”胤禟笑吟吟的说道:“十四弟看腻了宫中歌舞,想请十四弟换换口味。” 大同婆娘,这名字怎得如此之俗?却又跟扬州瘦马相提并论?贞武微微一怔,便问道:“九哥在大同的点已经布好了?” 胤禟一阵无语,这才一句话,老十四又扯到政务上来了,他也不敢不答,微微沉吟,才欠身道:“十四弟交办的差事,我岂敢怠慢,不仅是大同,包头、鄂尔多斯、榆林、西安一线及宁夏、兰州、两地,晋商皆有商号和固定的经商路线,以上各地,我已谴人前往收集相关的资料,不过,我实在是好奇,十四弟准备如何整合晋商?” 微微沉吟,贞武却是说道:“西安历来是重兵驻防,禁卫新军日后定然要在西安设立后勤基地,大同乃三代京华、二朝重镇,也是通往山西、河北的咽喉之地,向有‘北方锁钥’之称,亦是要设立后勤基地,这两处九哥派人重点设点,做为对西北的商贸输出基地。 整合晋商,自然是以商制商,咱们用商品逼迫他们与主动靠上来,然后再捆绑他们,晋商的活动范围广,与俄罗斯、西域、漠北、漠西蒙古都有往来,必须用利益捆绑他们,他们才不会出卖信息,不会资敌。” 胤禟听的心里暗惊不已,老十四这是准备在西北大打出手?见下人开始进来布菜,他也不便多问,心里却是琢磨,用商品逼迫晋商,那无非就是茶、盐、铁,这些东西虽是专卖,但总不能不允许晋商经营吧,真要如此,那还不如直接纵兵为匪强抢来的干脆,朝廷最多也就落个地方不靖,剿匪不力的名声。 待下人退出,贞武便接着道:“天津的军工作坊开支浩大,而且仅靠军工作坊也解决不了众多旗人的生计问题,因此,必须大力发展民用作坊,不过,为防有人反对,暂时还得打着军工后勤的幌子,我在南洋接触过不少欧洲人,也重金请了不少欧洲的工匠。” 说着,他掏出随身带着的那块核桃模样大小的金表道:“比如生产比这还漂亮几倍的怀表,大小座钟,毫无瑕疵,明亮透明的玻璃器皿,还有洗脸刷牙的小东西,靠这些东西,足以弥补一部分军工作坊的开销。” 胤禟一双眼睛登时就瞪的溜圆,不相信的道:“十四弟,钟表、玻璃都是有钱人才用的起,虽然利润可观,但销量并太大,再加上那什么洗脸刷牙的小东西,撑破天一年也就能挣几十万两而已,对军工作坊的巨额开支而言,不异于杯水车薪,能济得了什么事?” “九哥这生意经可不行,你要学会将市场分为高中低三个档次来分析,最赚钱的是中间那个档次。”贞武微微笑道:“一年能有二百万,我就知足了,至少能将旗人的工钱赚回来,不白养他们就成。” (未完待续) 第575章 裁弯取直 一年赚二百万养旗人?老十四打算在军工作坊养多少旗人?十万?胤禟不由微微一楞,这得多大的规模?不过他心思马上就转到赚钱这方面来,老十四口中所谓的中档,应该就是指一般的士绅,难不成是将钟表、玻璃器皿降价销售?难道这样一年就能赚二百万? 胤禟不由狐疑的看了贞武一眼,暗忖老十四并非是信口开河之人,更何况现在又是帝皇之尊,岂会虚言诓他?他既如此说,那一百多万是少不了的,不过,就旗人那秉性,好经也会被念歪了,能产出什么好东西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迟疑着道:“十四弟,旗人这些年可是被惯坏了,大量进入作坊,一则难以管理,二则,他们的能力也着实让人担忧。” 贞武自斟了一杯酒,微笑道:“旗人又不笨,能力不用担心,管理方面确实要费番工夫,打掉他们的优越性就容易管理了,不过这事不能急,得一步一步来,暂时就将进入军工作坊的旗人实行准军事化封闭管理。” 准军事化封闭管理?胤禟听着新鲜,不由迟疑着道:“是跟军营一样?” “对。”贞武饮了一小杯,道:“旗人本就是军民合一,没什么不妥,军事化管理能够加加强他们的纪律性和服从性,不仅利于管理,也利于提高他们的生产效率,军工作坊的所有工匠以后也要逐步推行这种管理模式。” 把作坊当做军队来管理?胤禟顿觉耳目一新,这法子绝对可行,特别是对旗人而言,虽然现在的旗人疏于骑射训练,但自小都经过训练的,对军营的情形并不陌生,也易于接受,真不知老十四是怎么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的,正想奉承几句。 贞武又开口接着道:“对于旗人,朝廷不能总是实行恩养政策,这既害旗人,也害朝廷,如今旗人不过数以百万,朝廷还养的起,但太平几十年,百余年后,旗人突破了千万,朝廷又如何养?等到养不起了,再把旗人推出去,那是要出大问题的,所以,现在就必须未雨绸缪,逐步放开对旗人的限制,让他们学会自食其力。” 听的这话,胤禟不由一惊,犹豫着道:“旗人若是都放开了限制,日后这兵从何来?” 贞武的本意是面对全民征兵,但这话有劾物听,也易动摇人心,微微沉吟,他才含笑道:“进入军工作坊的旗人不都是准军事化管理吗?就从他们之中招。”说完,他不愿意再沿着这话题谈下去,便转移话题道:“九哥,紫竹林是军工作坊,必须有护卫队,你先组建起来吧,兵额暂定一千,旗人、民人各占一半,请海军训练,以海军的标准严格要求。 对旗人的管理,该硬的必须硬,不能再宽纵他们,旗人在军工作坊若是不能生存,大清也就百年之运,事关重大,九哥须得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 见贞武说的如此郑重,胤禟忙肃然道:“十四弟放心,之前对旗人宽纵,是因为他们初来乍到,拘束过严,恐其心生离意,在京师旗人中造成恶劣印象,亦不利于禁卫新军的训练,既是事关国运,胤禟必定竭心尽力,大力整肃旗人风纪。”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一众兄弟各有所长,九哥长于经营之道,实乃打理军工、民用作坊的不二人选,不过,经营与管理乃是相辅相成,若是管理不善,经营也就无从谈起,九哥于管理一途,得多下番功夫才是。” “皇上训诲,臣定然谨记于心。”胤禟忙躬身道。 见他不知不觉又进入了奏对的格局,贞武微微笑了笑,道:“不谈政务了,开席。” 听的这吩咐,胤禟心里不由一松,忙对外招了招手,而后站起身为贞武斟了一杯酒,笑道:“这是江南沛酒,十四弟尝尝。” “方才喝了一杯,清而不薄,厚而不浊,入口甘美,入喉净爽,实是好酒,九哥……”贞武正说着,却被四个袅袅娜娜走进来的女子给吸引住了,四个女子两名骨感,两名匀称,皆是面容皎好,特别是第三个女子,花生丹脸,水剪双眸,意态天然,左颊一个酒涡,笑起来真个是满室生辉。 上下打量了几眼,贞武才收回眼光,微笑道:“九哥好眼力。” 见贞武的眼光追逐着第三名女子,胤禟微微一笑,道:“《青楼韵语》首推大同婆娘,其次方是扬州瘦马,不为无因,大同果是出美女,四女皆是完壁之身,十四弟既是可意,晚上我就谴人送去行宫。” 贞武不由微微一窒,是喜欢,不过却不能如此急,微一沉吟,他才道:“既是九哥美意,我就笑纳了,倒是无须四人,一人就足矣,今晚就不必送去行宫了,在满州旗寻一旗人,补个身份,先学礼仪,选秀女时再进宫。” 一听贞武安排的如此周到,胤禟不由暗忖这个叫轩轩的女子这下可是走大运了,忙欠身道:“是胤禟孟浪了,十四弟放心,一准安排妥当。”说着,旋又笑道:“此女名叫轩轩,歌舞双绝……” 正说着,已是琴声乍起,四名女子轻移莲步,缓舒舞袖,载歌载舞起来,但听轩轩唱道:“一枕闲欹春昼午,梦入华胥,邂逅飞琼侣,娇态翠颦愁不语,彩笺遗我新奇句。几许芳心犹未诉,风竹敲窗,惊散无寻处。惆怅楚云留不住,断肠凝望高唐路。” 贞武听的不由微微颌首,确实副好嗓子,犹如黄莺出谷,字字咬金断玉,收到宫里,一定要教她几首流行歌,没事过过瘾。 * 不在京城,自然不用早朝,贞武一觉醒来已是巳时(九点),昨晚听歌赏舞,灯下观美人,不知不觉中,多喝了几杯,回来也略微迟了些,好在是在天津,倒也无碍。 用膳之时,包福全低声禀报道:“皇上,津海关监督海善,直隶总督施世纶、直隶巡抚赵弘燮,天津总兵杜呈泗及天津四品以上官员皆在外候见,另有举子白子云等六人。” 贞武略一沉吟,便道:“召施世纶、白子云等人觐见,其他人让他们回衙办差,另告诉海善,朕会去天津海关视察。” “喳。”包福全忙躬身道:“奴才这就去宣旨。” 用过早膳,贞武稍事洗漱,便先查阅来自京城的快报和奏折,见无大事,便开始快速的批阅奏折,不一时,包福全便躬身进来禀报道:“皇上,施世纶、白子云等人已在外恭候。” “叫施世纶进来。”贞武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待施世纶进来见礼后,贞武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才道:“赐座,赏茶。” 待其谢恩落座之后,贞武才问道:“天津目前最急迫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施世纶对此早有准备,忙欠身道:“回皇上,天津河流众多,水网密布,微臣窃以为应是防涝灾,其中又以海河为最,微臣恳请皇上调拨巨款修筑海河河堤,一劳永逸。” “修筑河堤可不能一劳永逸。”贞武微微一笑道:“海河水量巨大,屡屡破堤成灾,真正原因乃是河道九曲十八弯,一旦发水,无法及时排泄洪水,致使屡屡破堤成灾。”说着,他拿过一幅画卷缓缓摊开道:“这是海河的平面示意图,你来看看。”而后他指着画卷道:“自三岔口以下,若是一条直线,直通渤海,只要河道够宽,就绝无再泛滥成灾的可能。” “皇上要裁弯取直?”施世纶不由一楞,那得多大的工程,一瞬间,他便反应过来,朝廷有钱,这是要花大力气彻底根治海河,今年哪怕是再多的流民,都不愁没地方安置,他忙站起身来,跪下后连叩了三个响头,道:“皇上天姿明睿,圣虑深远,更有如天之仁,实乃大清子民之福,微臣替海河流域万千子民叩谢圣上天恩。” “起来坐着回话。”贞武微微颌首道:“决定开发天津之后,朕便起心彻底根治海河,海河河道弯曲,泥沙淤积严重,不利于航行,如今海运日趋发达,船只越造越大,漕运也准备改走海路,海河的航道叫更为繁忙,况且,年年清淤,花费亦不是小数,与其如此,不如彻底根治,一劳永逸。 此项工程巨大,不仅要防洪,还要顾及航运,这份裁弯取直的工程仅仅只是初步草案,尚须广泛征求意见,民间自古多能人,你在天津悬榜征求意见,看看各方反应,具体勘探测绘,朕请西洋的传教士负责。” 见贞武考虑周详,施世纶忙躬身道:“微臣尊旨。”起身后,又道:“天津乃大清沿海藩国进京朝贡必经之地,直隶总督衙署设在天津,微臣实不知督标二千兵丁是沿袭绿营兵丁,还是仿海军兵丁,恳请皇上示下。” 见他张口就先将督标定为二千人马,贞武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略一沉吟,才道:“直隶总督乃天下督抚之首,一举一动无不引人注目,海军乃是国家经制之师,各地督抚岂能仿建?你的标兵就依照禁卫新军组建。” (未完待续) 第576章 李卫当官 听的贞武吩咐按照禁卫新军组建,施世纶不由大为发愁,禁卫新军那都是骑兵,我一直隶总督养二千骑兵,那不是吃饱了撑的?这一年要多开支多少银子? 见施世纶没做声,贞武不由微楞了一下,转念已是明白他担忧的原因,便笑了笑道:“禁卫新军也有步兵的,换军装也只是迟早的事。” 听的这一说,施世纶才放下心来,忙躬身道:“微臣尊旨。” 沉吟了片刻,贞武才接着道:“直隶总督位高权重,总揽三省军民政务,又正值多事之秋,澳洲移民、推广高产抗旱作物,马上又将整治海河,推行摊丁入亩,事务繁杂,桩桩又皆是要务,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 你为官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体恤民情,这些都是优点,不过,遇事偏执的秉性却是要改一改,太上皇曾说过,‘清官多刻,刻则下属难堪,清而宽方为尽善,居官人,清而不自以为清,乃为真清。’ 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过于苛刻,反而于事无益,不要自认为官清廉,便盲目自信,刚愎自用,处事全凭一己之好恶,置世俗人情于不顾,这对你无益,对百姓对朝廷皆无益。 身居高位,处事惟求得中,政事不同于个人修为,是各方利益的博弈,施政要想有所作为,就不能仅凭道德上的居高临下,一味的偏执强硬,要学会妥协。 前明有个清官叫海瑞,一生廉洁耿介,平时所学以刚为主,自号刚峰,慨然以天下为己任,但命途多舛,道不得行,几次为官,皆是黯然收场,个中原由,你闲暇之余好好琢磨一番。 历史上清官不少,然于国计民生却无多大益处,你虽稍有偏颇,但极重民生,这便是朕擢拔你的原因,望你好自为之,不要有伤朕识人之明。” 听的贞武絮絮叨叨,施世纶心里一阵阵发热,他多年停滞于二品侍郎,便是吃亏在‘偏执’二字上,如今天津又是海军学院、军工作坊,又将大力整治海河、还有澳洲移民,摊丁入亩,坐镇天津的王公大臣定然会越来越多,要想做事,非得学会妥协不可。 待贞武说完,他便起身跪下道:“皇上训诲,微臣必定铭记于心,时时尊循,戒骄戒躁,公允处事,断不敢辜负皇上擢拔之恩。” “恩。”贞武微微颌首:“先跪安吧,叫白子云几人进来。” 望着施世纶躬身退出,贞武微微轻叹了一声,施世纶在民间口碑极好,但愿他偏执的性子能改一改,朝廷培养清官难,臣子做清官更难,历史上留名的清官皆是性情偏执之辈,象汤斌、张鹏翮之类的清官在民间是极难得到好评的,就因为他们不偏执不严苛。 贞武对施世纶的期望极高的,想将他树立为朝野一致赞许的清官典型,不仅是朝廷需要,百姓也需要,大清百年盛世,总的推出几个象样的清官来。 白子云、丁善、潘祥、武安邦、扬敏、宋时凡等六人进了殿之后,便恭敬的跪头道:“学生白子云等躬请皇上圣安。” 贞武看了几人一眼,微微笑了笑,见几人走近了又要下跪,才道:“免礼,站着回话。” 白子云六人都是学了面圣的礼仪的,见贞武对他们日常优遇,心里都是一阵激动,忙躬身谢恩。 贞武逐一看了打量了几人一番,这六个举子是他还是贝子的时候,招揽进希望义学任教的,一转眼,已经六年时间了,略一沉吟,他才温和的问道:“你们如今都在紫竹林的军工作坊?” 六人如今都已习惯的以白子云为首,听的贞武问话,白子云稍一犹豫,便躬身道:“回皇上,他们五人一直在紫竹林的作坊,学生是在天津至京城的驿完工之后才进的作坊。”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天津马上要根治海河,白子云着授工部都水清吏司员外郎,全程参与根治海河的工程,到希望义学去挑几个资质好的做学生,边学习边实践,给朕尽快带出一批可用的人才出来。” 工部员外郎可是从五品的官阶,扬敏几人一听,不由大为羡慕的瞥了白子云一眼,虽然一个个都知道授予官身是迟早的事,可从未敢想贞武直接就授予五品的官阶,即便是中进士,外放也不过是七品,运气好能授个六品,升到五品,尚须几年的打拼。 白子云心里亦是大为激动,却是极力压抑着,尽量沉稳的跪下道:“微臣尊旨,躬谢圣恩。” 贞武又看向扬敏几人,道:“着授扬敏户部主事,丁善为刑部主事,潘祥、武安邦、宋时凡皆授工部主事留在军工作坊。” 各部院的主事是正六品的官阶,虽然比起白子云低了一级,众人仍是欣喜不已,忙齐齐跪下谢恩。 贞武扫了几人一眼道:“你们也算是朕的藩邸旧人,务必清廉为官,勤谨奉差,若有过不了的难关,可以奏报与朕,你们都年轻,切忌骄横轻狂,自毁前程。” 一听贞武这话,六人心知这是贞武对他们寄予厚望,一个个忙叩首道:“皇上训诲,微臣等谨记于心,不敢或忘。” “跪安吧。”贞武轻声吩咐道。 * 批阅完送来的奏折,贞武闲适的在殿里踱了几圈,江南的人事也该乘机动一动了,两江总督是八哥的人,暂时还得留点情面,完颜海锋现在是正牌子的国舅,也该升一升了,问题是上海的摊子让谁去守?凝神踱了几圈,他才想起了李卫。 想到李卫,他不由微微笑了笑,不知道他将上海的风月场所建的如何了,这小子打理上海应该是没有问题。 默神想了半晌,贞武随后就发出一道谕旨:转刑部右侍郎觉罗法喇为盛京刑部侍郎,调江苏巡抚张伯行为刑部右侍郎,升松江知府完颜海锋为江苏巡抚,升上海知县查嗣庭为松江知府,任李卫为上海知县。 (未完待续) 第577章 劝输 发出了这道谕旨,贞武便搁开了手,眼下江南正大力推广摊丁入亩,江南的地方大员不宜调整,以免人心惶惶,不利于施政,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这个‘官屠’也应该及早令其离开江南,让他前往山东、山西、河南、陕甘一带,他反正是走一路弹劾一路,眼下大旱将至,有他这个‘官屠’在灾区转悠,既有利于对各地的赈济,也可借他之手从容调整北方各省的大员。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康熙为什么对赵申乔这个‘官屠’要百般呵护了,这类清官用的好,简直就是一大杀器,不过,这个赵申乔已经七十了,得赶紧给他物色一个接班人才行,思忖了一阵,他才提笔给赵申乔写了封密旨,令其北上各省观风,考察各地旱情。 随后,他又给两江总督朗廷极写了封密旨,授意其在江宁创办一份宁报,江南人文萃集之地,名士极多,办报影响力极大,仅只一份京报,没有打擂台的,不论如何辩论,也不激烈,创办一份宁报,便可以南北呼应,日后要举行大辩论也就容易的多,这样一来,更能扩大影响力。 贞武在天津发出的三道谕旨很快就在京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升张鹏翮为保和殿大学士,迁施世纶为直隶总督、调张伯行为刑部侍郎,升完颜海锋为江苏巡抚,这无疑是表明了贞武是准备由地方到中央进行一次大调整,各部院大臣立时又紧张起来。 等了几日,见贞武又没了动静,一众大员也就隐隐猜到,贞武极有可能是采取循序渐进的法子,堪破了这一点,从京城到地方的二品以上大员人人心里都是警惕不已,个个勤勉奉职,亏空的则赶紧的想法子填上,或者是想方设法的做平帐目,手头有案子的也是赶紧的结掉,谁都不愿意撞到贞武的枪口上。 *朝廷根治海河,对海河裁弯取直的告示一张贴出来,立时就在天津城引起了轰动,一众士绅百姓皆是奔走相告,喜形于色,这些年海河屡屡泛滥,天津城亦是屡遭淹没,更遑论沿河的大小村庄了,天津百姓可谓是吃足了海河的苦。 朝廷此次不修筑堤坝,而是裁弯取直,以利于洪水及时宣泄入海,确实算是彻底根治,一时间无数有识之士纷纷献策荐言,短短三天时间,施世纶的临时直隶总督署衙就收到了上百条建议。 天津的大小茶楼酒肆会馆这几日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海河裁弯取直和贞武爷与天津的渊源,从天津设立海关、扩建京城到天津的驿道,天津兵演、北洋舰队进驻,澳洲移民一直细数到海河根治,就连贞武从天津路过都刻意的渲染,真可谓是事无巨细,无一遗漏,一众士绅百姓对此却是百听不厌。 贞武这几日却没闲着,视察海军学院、军工作坊、海关,还乘船去了军港,并查看大沽口炮台的修筑进展。 忽忽便是四日,这日一早,书房大臣张鹏翮、富宁安,工部尚书王项龄,直隶总督施世纶便在外求见。 贞武按例是用了早膳便翻看京城来的快报、奏折、密折和京报,这几日,京城依旧太平如昔,不过,老八胤禩、老十五胤禑,上书房大臣萧永藻、马齐、嵩祝、王掞的请安折上都简略的提到了京城流民日趋增多的事情。 上书房的动作不慢,以天道自然为题的文章已经刊载在京报上了,不过,略显不足的是辩驳的文章有些苍白乏力,略想了想他便搁开了,临时辩驳,若是数据详实,倒让人难以置信了,如此抛砖引玉,效果更好。 想到日趋增多的流民,他不由皱了下眉头,京城如此,那么涌来天津的流民应该更多,毕竟现在谁都知道天津是澳洲移民的港口,而且又正处于开发阶段,容易找活做,天津他倒是不担心,毕竟有海河的工程在,足以以工代赈。 可涌入京城的流民又该如何赈济?以工代赈,修什么?疏浚河道,修路?沉吟半晌,他才吩咐包福全道:“将他们都叫进来。” 张鹏翮等人进来躬请圣安后,贞武便按例吩咐赐座赏茶,待一众人等都坐定之后,他才问道:“天津这几日可是流民急增?” 见问天津之事,施世纶忙躬身回道:“回皇上,确有其事,如今已进入二月中旬,仍是滴雨未下,周遭府县已有不少流民涌入天津谋求生路。” 张鹏翮担心贞武没有独力处理旱灾的经验,也担心他对农事一知半解,忙躬身道:“皇上,北方各省,如山东、山西、河南、直隶等地,近些年因推广两年三熟制,各省普遍种植大麦、小麦,尤以冬小麦为主,去岁冬季雨雪少,开春后又持续干旱,各省势必出现大面积麦苗枯死的情况。 根据钦天监的推算,要到三月底四月初方有降雨,届时,仍可播种豆类、蜀黍以及美州高产抗旱作物。若是百姓此时大举离乡,一则增加赈济的难度,二则也易扰乱地方安宁,三则降雨后,又耽搁播种自救。微臣恳请皇上先行拨粮赈济,安抚受灾百姓,以稳定人心。” 拨粮赈济!朕现在从哪里变出粮食来赈济?贞武不由暗自腹诽,天津港还未解封,不论是河运还是海运,江南之粮、漕粮、南洋之粮皆无法抵达天津,这粮从何来?只能是下令各府县开常平仓、社仓和义仓放粮了。 见贞武沉吟不语,张鹏翮便又躬身道:“皇上,数十年来,全国各省灾害不断,朝廷不断总结经验,已经制定出完善的救灾备荒措施,凡荒政总计十二条:一曰备祲;二曰除孽;三曰救荒;四曰发赈;五曰减粜;六曰出贷;七曰蠲赋;八曰缓征;九曰通商;十曰劝输;十一曰兴土筑;十二曰集流亡。 这十二荒政基本囊括了历代相沿而成的各项救灾、备荒措施,概括起来则是蠲缓、赈济、调粟、借贷、除害、安辑、抚恤,以工代赈等八个方面。” 贞武点了点头,他隐隐记的在《大清会典》中有救灾备荒措施,却不料张鹏翮竟是张口就来,不由大为赞许,当下便起兴考较他,便道:“你历任地方要务,又长于政务,对救灾备荒应是谙熟,不妨详细说说。” 听的这话,张鹏翮不由楞了一下,皇上是想借次机会详细了解?这要详细说,可得费点时间,稍一犹豫,他便道:“蠲缓乃最常见之救荒之法。政府之岁入,赖乎租赋,而赋从田出,遇灾则田荒;田荒则赋无所出。灾民救死不赡,若犹责以输将,徒重其困,苟为之施旷荡之恩以宽假之,则民悦无疆,此历代之所以有蠲缓之议也。 蠲缓之策,基于蠲缓之议。历代朝廷于凶荒之后,必伸蠲缓赋役之诏令,殆已成为例行之政策。 一般而言,被灾十分者,免正赋的十分之七;被灾九分者,免十分之六;被灾八分者,免十分之四;被灾七分者,免十分之二;被灾五、六分者,免十分之一。” 一听张鹏翮竟然详细到如此地步,贞武不由微皱了下眉头,照他这说下句,非得说上半天不可,他忙插话道:“说说以工代赈。” 见贞武直接跳到最后一条,张鹏翮也知道自己说的罗嗦了,忙简洁的道:“救荒之法,莫善于以工代赈。此法集赈济、安辑、调粟于一身,实乃救灾之大成。 灾荒之年,由朝廷召集青壮灾民兴土筑,修堤坝道路,建宫观佛寺,给予米粮工钱,既可渡过灾荒,又利于灾民灾后重建。” 建宫观佛寺?贞武大不以为然,原本还想从他这里找点灵感给京城找个好的以工代赈项目,没想到也就只修堤坝道路,建宫观佛寺,微微沉吟,他才道:“此次春旱,该蠲免几何?” “回皇上,若是三月上旬之前无雨,北方各省冬小麦皆是绝收,但并不影响豆类、蜀黍、美洲作物耕种,应属被灾八分,免四成正赋。” 才免四成正赋?这年头农民的命可真够苦的,贞武不由暗叹了一声,赈灾有成例,这事不能率兴而为,略一沉吟,才道:“冬小麦乃主要作物,绝收则损失惨重,着免掉六成正赋。” 施世纶一听,忙起身跪下道:“皇上宽厚仁爱。” “皇上。”张鹏翮知道施世纶是一心只想着为百姓谋利,却不顾朝廷的死活,忙一口就打断了施世纶的颂圣之词,亦是起身跪下道:“皇上有如天之仁,实乃大清亿万子民之福,不过,此次受灾遍及北方各省,蠲免仅是救灾的一部分,还要赈济、调粟、借贷、除害、安辑、抚恤,以工代赈,桩桩件件都要花费巨额银两。 再则,蠲免向有定例,目前朝廷财力富裕,多免无可厚非,但灾荒时有,下次若朝廷拮据,即便按定例蠲免,百姓心中亦恐有怨言,皇上体恤百姓,可在安辑、抚恤,以工代赈上给予优厚,微臣恳请皇上三思。” 话一落音,富宁安,王项龄两人皆是跪了下来,道:“微臣附议,祈望皇上慎虑。” 施世纶一开口便被张鹏翮生生打断,心中郁闷可想而知,不过,这张鹏翮说的实是有道理,他也不好辩驳,见富宁安,王项龄两人尽皆附议,他亦心知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但要他改口,却是无论如何拉不下脸,索性低着头不吭声。 贞武原本是想全免的,有所顾忌才说免六成,却仍是遭到三人反对,不由一阵无语,他也知道人心不足,这蠲免就跟工资一样的,能上不能下,微微沉吟,他才道:“朕去年登基,今年改元,特例蠲免总成吧。” 见贞武提到登基改元,张鹏翮哪里还敢再坚持,忙叩首道:“皇上体恤百姓,实乃大清之福,既是特例,自无不可。” 施世纶一见有戏,忙磕头道:“皇上既已免了六成,剩下四成正赋不过数百万两,皇上登基改元,蠲免天下,亦是一大盛举。” 张鹏翮、富宁安,王项龄三人听的这话,皆是暗暗腹诽,这个施不全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不过几百万而已,说的真是轻巧,但这话却谁也不敢驳斥,张鹏翮生怕贞武同意,不由偷偷瞥了他一眼,却见他似笑非笑的的盯着施不全,心里不由一阵疑惑,这主子是什么意思? 见贞武半晌未言声,富宁安,王项龄二人亦是大为奇怪,施世纶却是微微有些不安,这主子是有钱,却也花的厉害,这话怕是有些不妥。 正自心中忐忑,贞武已是开口道:“朕心中所想,亦是全部蠲免,不过,朝廷如今并不富足,朕的内帑亦是大为拮据,施世纶,这几百万缺口,你能否给朕补上?” 施世纶不由暗暗叫苦,果然是祸从口出,几百万的缺口,从哪里给您补?这主子是什么意思?难怪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事可万万应承不得,他忙磕了头道:“回皇上,微臣两袖清风,直隶亦是重灾区,岂有能力填补这数百万之巨。” 贞武却是微微笑道:“张鹏翮,朕记得,救灾备荒措施第十条是劝输,是也不是?” 劝输!张鹏翮不由微微诧异,贞武这是打谁的注意?天津的有钱人就是盐商,难不成是要盐商劝输?他精神一振,忙躬身道:“回皇上,是。” “钱是什么?一把咸盐而已。”贞武微微笑了笑,道:“天津的四周遍布私家园林,皆是盐商所有,咱们让他们输捐几把咸盐,施世纶,天津的咸盐能否填补这个缺口?” 听到这里,施世纶亦是长松了一口气,有贞武坐镇,还担心那些个盐商不输捐?不过仅是天津的盐商输捐可不成,不公平!微一沉吟,他才道:“回皇上,有道是‘两淮盐,天下咸’扬州才是盐商聚集地,天津的盐商虽不少,却是不及扬州,要输捐数百万,微臣窃以为极难。” (未完待续) 第578章 蠲免 见施世纶祸水东引,贞武不由暗笑,朕岂有不知道扬州那帮徽商富有之理?两淮盐场先是富了山西的晋商,接着才是徽州的徽商,他是早有心敲剥盐商了,却是一直没有好的借口,这次旱灾,倒是个很好的机会,盐商可不是什么正当的商人,敲剥他们,不会引起恐慌,只会让人拍手称快。 对于现在沿用的纲盐法,贞武早就有意革新了,不过在革新之前,必须让他们吐出一点银子来,革新之后,再对他们下手,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天津的长芦盐场不仅是北方最大的盐场,也是首创日光晒盐法的盐场,盐产量丝毫不逊色两淮的盐场,虽无扬州豪富,却也相差不大,不过要他们输捐几百万两银子,一众盐商怕是会倾家荡产了,那样的话,会引起所有盐商的恐慌,可谓是得不偿失了。 见贞武沉吟不语,施世纶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贞武若是刻意要从天津的盐商身上搜刮数百万两,对天津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但他身为直隶总督,贞武的意思又是要他参与敲剥,却是不好再开口劝说,不由微微偏头瞥了张鹏翮一眼,希望他能帮着说话。 张鹏翮却是低着头用心思忖着贞武的用意,根本就没留意到施世纶求助的眼色,这几年朝廷的岁入是年年增加,堪称富足,贞武的内帑保守一点估计也在三千万两以上,赈灾根本就毫不费力,他何以要向盐商输捐?而且数额还如此巨大,难道是对盐政有想法?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跳,盐政虽有弊端,却是跟地方官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说各级地方官员都在利用盐政营私,即便要动,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动。 稍一沉吟,他便开口道:“皇上,盐商乃是世业,实则已非是纯粹商人,而是半官半商之身,历来有重大灾荒或是战事,盐商皆是踊跃输捐,天津、扬州盐商虽富,然则一次输捐数百万两,恐有伤皇上圣明,微臣祈恳皇上三思。” 富宁安亦是紧跟着道:“皇上,盐商之所以富足皆得之于朝廷盐政,报效朝廷乃是大义所在,数十年来,但逢灾荒战事,都少不了盐商输捐,因此,盐商输捐亦形成定例,此次旱荒,贸然课以巨额输捐,奴才担忧引起南北盐商群起抵制。再则,奴才亦担心盐商提高盐价以嫁祸于百姓,如此,恐有伤皇上爱民之心。” 王项龄亦是猜到贞武有革新盐政的念头,也跟着说道:“禀皇上,除了正赋之外,盐税乃是朝廷的最大收入,每年的税额都在四百万两以上,贸然课以巨额输捐,恐引起盐政混乱,望皇上慎虑。” 听的三人这话,施世纶不由暗自心喜,敲剥盐商他是乐意之极,但却不能过度,毕竟盐业是天津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若是竭泽而渔,天津的繁华必受影响。 见三人一致反对,贞武端起茶盅啜了口茶,略一沉吟,才缓缓说道:“盐商之所以巨富,既得利于盐政,又得益于不法之举,你们皆曾历任地方要务,你们扪心想想,也帮朕算算这笔帐,循规蹈矩之盐商,要几代人才能如此豪富?若不夹带私盐,他们能如此巨富?非法所得,输捐乃理所应当,若是善财难舍,朕不介意查查他们的家底。” 张鹏翮四人听的都是神色一变,贞武这话说的一点不错,大小盐商无一不私自夹带,甚至有一千官引夹带私盐引一万的,但所得利润,却是与地方各层官吏层层私分,若是贞武真让刑部彻查,整个官场都会为之震动。 贞武扫了四人一眼,接着道:“朕也不竭泽为渔,着天津盐商输捐一百二十万两,扬州盐商输捐二百万两。”微微一顿,他又道:“朝廷其实并不缺钱,为什么要盐商输捐?此举意在倡导商人的风气,如今商贸昌隆,有钱的商人日益增多,朝廷必须着意引导他们乐善好施,赈荒救灾、铺路架桥,资助贫困、改善民生。 象晋商那样将银子埋于地窖,徽商大肆修筑园林,穷奢极侈,于朝廷无分点益处,于百姓亦无丝毫益处,既不利于银钱的流通,亦不利于促进商业的发展,反而引起百姓的仇视,应景的时候,首先遭难的便是他们。 盐商身份特殊,必须起到表率作用,天津的劝输着施世纶负责,扬州的劝输着两江总督郎廷极和苏州巡抚完颜海锋两人负责,若有不识时务者,朕亲自上门去劝输。” 听的贞武言明着盐商输捐竟是包含这么层意思,张鹏翮几人都不由暗松了口气,倡导慈善也是桩大功德,虽然输捐的数目仍有点大,大不了又打贞武登基改元的幌子,这些借口,不用教他们也知道。 施世纶亦是长舒了一口气,天津盐商输捐一百二十万两,虽然数目大了点,但也不会太为难,至少不会让盐商们伤筋动骨,他忙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倡化王道,体恤子民,微臣谨尊谕旨,即便有铁公鸡,微臣亦要拔下他几根毛来。” 听他回奏的不伦不类,贞武不由微微一笑,微微思忖,才敛了笑容,道:“凡输捐数目在五万两以上之盐商姓名、籍贯、输捐数目皆在京报刊载,其他商人输捐数目在一万两一以上者,亦按此例,不让他们白出钱,朕给他们扬名。” 说到这里,他马上就联想到了京报的广告,这可是个好机会,因此,他马上又接着道:“凡办有实体者,如药铺、酒楼、茶楼、成衣店、银号、金器店、绢织作坊等等皆允许在京报上以字号代替姓名,不过,输捐数目必须在二万两以上,所有输捐商号,按输捐数目可在京报副刊醒目位置连续刊登几日或者是一月数月。 朕在这里替‘四大恒’表态,输捐一百万两,大清远洋贸易船队输捐六十万两,上海沙船协会输捐二十万两,广州万利隆茶行输捐二十万两。” 几人听的都是一楞,仅仅这四家字号就输捐了二百万两!更让他们奇怪的是,前面三家字号他们都知道,可广州万利隆茶行是哪里冒出来的?从来就没听说过,也输捐二十万,是十三行的? 张鹏翮长于经济之道,又任过户部尚书,一下就听出了贞武这个在京报上刊登商家字号的妙处,京报可是全国刊发,在京报刊登商号、字号,无异于在整个大清打出招牌,一些有实力的商会、商号绝对会趋之若骛,此次赈灾,朝廷可能一个大子儿都不要花,这主子,可真是生财有道!这四家商号纯粹就是抛砖引玉,而且无形中将价钱也定了下来。 稍一沉吟,他便躬身道:“皇上点石成金,实乃冠绝古今,令臣等大开眼界,不仅旱荒无忧,京报至此亦将财源滚滚,实乃朝廷之福、灾民之福。” 经张鹏翮这一说,几人都马上反应过来,立时便是一阵称颂。 贞武颇为赞赏的看了张鹏翮一眼,微微一笑,道:“既是不愁赈灾之银,北方各省受灾之地,就以朕登基改元的名义,实行全免,这只是蠲免。”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四大恒’有专项的救灾低息放贷,借贷一事,朝廷无须再为此操心,除害、安辑、抚恤乃是灾后之事,日后再议,调粟,朕已下令从南洋、江南调运一百万石稻米北上,但天津如今尚未解冻,远水难解近渴。你们先就赈济一事议议。” 听的这话众人心里都是一松,微微沉吟,张鹏翮便开口道:“赈济与抚恤密不可分,实为一体,赈则分为赈粮、赈款、赈物三种,恤则是施粥、施衣、施药等。具体的赈恤步骤、人员安排,《大清会典》、《户部则例》皆有明确规定,依法办赈即可。 如今赈粮未至,唯有先行令各省府州县镇奏明具体受灾数目,再决定开仓放粮之数额,各地皆有备荒仓储如义仓、常平仓、正仓、太仓等,应付半月之需毫无问题,届时,天津早已解冻,完全能够接济得上。”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奇怪,这些个地方官员为何迟迟不见报灾,沉吟了一阵,他也没想明白,便问道:“如今灾情已经初显,何以不见地方官员上报灾情?” 这事,几人都是心知肚明,贞武去年登基,今年改元,一众地方官员哪有如此不开眼的,自然都是报喜不报忧,不确证灾情,谁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的,稍一斟酌,张鹏翮才沉吟着道:“回皇上,报灾乃是大事,没有确证,谁也不敢妄报,今年又恰逢皇上改元,一般小灾,官员皆不会上报,以防扰了皇上兴致。” 原来是报喜不报忧,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历来赈济灾民,皆有丧尽天良之官吏不顾灾民之死活,借机生财,侵吞赈灾钱粮,仰或是层层克扣,赈济钱粮落入灾民之手不过十之四、五,实乃神人共愤。” (未完待续) 第579章 捐纳 听的贞武这话,张鹏翮四人神情都是一凝,历来朝廷赈灾,都是地方官员借机抹平亏空,侵吞、克扣赈济钱粮的大好机会,赈济钱粮从户部拨出,督、抚、司、道、府、州、厅、县基本是层层截留,下到坊厢、市镇一级已经十去其五,而后还要遭受一众小吏克扣侵吞,最终落到灾民之口的,不过十之三、四。 此等弊端,积习已深,而且牵扯甚广,各部院大员官吏皆有好处,四人虽是心知肚明,却也无人敢进言,便是号称‘官屠’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也不敢去揭这个盖子,那得罪的人可就海了,而不是一个二个。 贞武扫了四人一眼,沉声道:“此次赈济,钱粮皆丰,未免一众龌龊官员上下其手,层层截留,侵吞克扣,令富宁安及户部、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四人总揽赈济事宜,从都察院十五道监察御史、六科给事中抽调三十人,另从国子监抽调二百名品学兼优之监生分赴各府州县镇进行监督。敢有从灾民口中夺食者,不论官吏,满门抄斩,此例着为永例,记入《大清会典》、《户部则例》。” 四人听的心里都是一紧,康熙是以宽为政,这主子看样子可不象是宽仁的主,可千万别行苛政,这主子可正是风华正茂,身体又好,随便也能做个三、四十年的天下,若是实行苛政,康熙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宽松氛围可就一扫而光了。 见四人呆怔着,贞武不由脸色一沉,道:“怎么,断了你们的财路?” 四人皆是吓了一跳,因为旨意中有富宁安的差事,他也不敢多想,急忙磕头道:“奴才尊旨。” 施世纶则叩首道:“小忠,大忠之贼也,小利,大利之残也,小慈,大慈之贼也。侵吞克扣嗷嗷待哺之灾民钱粮,旦遇大灾,必然导致无数灾民饿毙,对此等丧心病狂之官吏,不能以常理度之。皇上此举实乃大仁之举。” 见施世纶如此说,张鹏翮忙躬身道:“皇上,对侵吞克扣赈灾钱粮之官吏,微臣亦毫无怜悯之心,其罪确实当诛,然其家人何辜?微臣恳请皇上只诛首恶。” 王项龄亦是紧跟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微臣窃以为,犯过之官吏,当按《大清律》依律惩处。”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瞥了一眼这两个心腹大臣,微微沉吟,才缓声道:“朕非是残暴之人,亦不愿推行苛政,但侵吞克扣赈灾钱粮已是积重难返,不如此不足以震慑一众贪官污吏,不如此不足以让他们心生敬畏,官吏是人,灾民也是人,一人侵吞可能导致数百人甚至上千人饿死,这对灾民不公平!” 说着,他又看向富宁安道:“最重要的还是监督,既是对灾民负责,也是对官吏负责,朕之所以要派谴国子监的监生分赴各地监督,便是因为他们未沾染官场的恶习,不会官官相护,不会欺上瞒下,心中还有丝天良未泯。经历赈灾对他们也是一种锻炼,读万卷书,不如行百里路,让他们多了解一下民生,对他们对朝廷都有益处,对这些监生,要严令地方加以保护。” 富宁安此时哪里还敢多言,忙躬身道:“微臣尊旨。”见气氛沉闷,他抬起身,便有意的引开话题,道:“皇上,此次输捐,有各商号和盐商带头,必然应者如云,自然少不了士绅富户,朝廷已经多年没有捐纳,又恰逢皇上改元,能否开纳以鼓励输捐?” 一听这话,施世纶不由暗骂他糊涂,一开纳,岂不是把皇上的功劳抹杀的干干净净? 听到捐纳,贞武的心思立时是被吸引了过来,捐纳制度是朝廷选拔官吏的重大途径之一,与科举、荫袭、保举并行。这一制度可谓是大清的一大败笔,大清之亡与这一制度也不无关系。 贞武之前也未想到富宁安会突然冒出这个话题,对于捐纳,他是深恶痛决,不过,他却是没有急于表态,捐纳始于顺治,康熙也曾几次开纳,此事他不能贸然表态,至少不能太急进,微微沉吟,他便扫了张鹏翮、王项龄、施世纶一眼,道:“你们是何看法?” 施世纶立即不假思索的开口道:“回皇上,微臣以为不妥,如今朝廷并不缺钱,再说,此次输捐无须开纳也足以筹集大笔善款,何须节外生枝。” 张鹏翮、王项龄两人对这个问题也是始料不及,皆是沉吟不语,见这情形,贞武不由微觉奇怪,这捐纳难不成还另有名堂?他瞥了两人一眼,点名道:“王项龄,你是何意见?” 见贞武点到自个头上,王项龄忙躬身道;“捐纳制度始于世祖章皇帝,太上皇讨伐‘三藩’之乱时,因度支一时不继,曾经开纳,允许士民纳赀捐官,复因西安、大同饥馑和修浚永定河及增置通州仓厫,数开捐例,数次捐例,除了翎衔、封典、加级记录外,不仅可以捐知县,还可捐道、府实缺官。 为平‘三藩’和赈济西安、大同饥馑两件事开纳,是因为朝廷财力紧张,周转不继,但修浚永定河及增置通州仓厫却并非急务,而且当时国库颇有盈余,微臣对此亦颇为费解,想来太上皇此举顶有深意。”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微微一楞,这捐纳制度还真是别有用意?康熙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代贤主明君,不可能如此短视,在国库充盈的情况下还为区区数百万两银子开捐纳官,他不可能看不到捐纳的危害,为何还要先后数次开纳?这背后有何深意?难不成还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成? 张鹏翮听的这话,却是暗骂了一声“滑头。”这王项龄非是不知情由,而是看出贞武对捐纳不喜,有意回避,却又挑起贞武的兴趣,让自己来出头解说。 暗自腹诽了几句,张鹏翮便抬头看了贞武一眼,见他眉头微皱,心知他不知道这段公案,为捐纳一事,当初在朝堂之上曾经公开辩论过,持反对意见的,便是以王掞。 (未完待续) 第580章 官缺 贞武凝神想了半晌,终是记起康熙在平定‘三藩之乱’时,曾经说过的‘开办捐例不仅为了筹饷,还在于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及。’这句话,这是他每日早起读前朝历代皇帝的《圣训》和《实录》时偶然看到的。 当时,他以为这不过是康熙为粉饰开捐例筹集军饷而找的一个光面堂皇的理由,并未深思,很不以为然的就跳了过去,如今看来,康熙说这句话,并非是为了粉饰,而确实是抱着这个目的。 何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及?异途二字何解?略微思忖,贞武便望向张鹏翮,道:“凡事有利必有弊,捐纳亦然,张鹏翮,你对此提议是何看法?” 一听贞武开口就定下了捐纳有利有弊,张鹏翮不由微微沉吟了下,贞武见四人仍是跪着,便道:“都平身,赐座。” 四人谢恩落座之后,张鹏翮便从容开口道:“回皇上,世祖章皇帝规定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学习,此乃首开捐纳,太上皇随后又数次开捐例,并且明确指出,开捐例之目的在于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及。 所谓异途人才,即未入仕途之富余过剩之士子,所谓“补科目所不及”,即于科举之外,另辟入仕之途径。此举实乃稳定人心,巩固国本之举。 国初平三藩,收台湾之后,天下归心,四海升平,人口随之猛增,缙绅士子数目亦随之急剧扩展,然各地之府学、州学、县学却数十年无所增加,不能入学便断绝了科考入仕之途,大量缙绅子弟因此而游手好闲,椎鲁游荡,兴灭词讼,武断乡曲,抗官扰民,为害乡里,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入学之士子亦因科举录取名额有限,三年一科,每科录取名额不过三百余人,对于数以万计的士子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旗人尚能通过笔帖式入仕,民人却唯有科举一途。 如此,则致使众多文人士子屡蹶科场,殚其毕生精力,终不得一第。年复一年,落第士子数量已是极为惊人,不少士子久试不第,难免心怀愤懑。 朝廷之所以开捐纳,主要目的便是为了缓解这两种局面,太上皇曾先后谕令各省:各省之童生,每人捐银百两,准予入泮(入官学),一科一岁。随后又令廪生、增生、附生一体准其捐纳作贡。旨在让更多的缙绅子弟有入仕的机会。” 听到这里,贞武已是明白过来,康熙之所以开捐纳官是为了拉拢广大的缙绅阶层,以巩固统治基础,再则,开捐纳官也是对汉人士子缙绅的一种补偿,根子便在‘官缺制’上面。 所谓‘官缺制’,是为了保证满族官员的优先权,将官缺分满官缺、蒙古官缺、汉军官缺、汉官缺四种,根据固定的官缺任用各族官吏。 如宗人府、理藩院及管理钱粮、火药、仓库和各省驻防将军、都统、参赞大臣均属满官缺;地方知府以下,才多由汉官充任,汉人不许补任满官缺,但满人却可补任汉官缺。 这种‘官缺制’自然是极大的制约了汉人入仕,捐纳无疑仅仅只是对汉人的一种补偿,社会地位和身份的一种补偿,在这种官缺制度下,捐来的官员能够补到实缺的实在是太少,因为捐纳的人数太多,而朝廷对一些官缺又有明文规定,例如知县,就必须是正途科举出身。 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开捐纳实是一本万利,拿出些许官缺套住天下缙绅士子,绝大多数卖的仅仅只是社会地位和身份,而且因为候补的官员没有薪俸,数目再庞大的候补官员对朝廷也构不成负担。 康熙显然是看到开捐纳是利大于弊,所以之前才数开捐例,想到这里,贞武不由暗暗苦笑,康熙一世英明,这捐纳制度却是一大败笔,他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大清最后就亡在这捐官制度上。 见贞武默然不语,张鹏翮也摸不准他的想法,微微沉吟,又接着道:“当初太上皇开捐纳,朝中亦有不少朝臣反对,王掞便曾于朝堂之上奏请,说捐纳开侥幸之路,辟言利之门,请求禁止。附议者不少。 但太上皇却说‘天下何地无才,何途无品,赀郎始自汉文,而文章如司马相如,政事如张释之,皆以赀郎显。故国家用人不必分其门而阻其途,实政惠民,不必格于成议而徇迂见。’ 微臣窃以为,捐纳制度既能聚附士绅人心,又能稳定地方秩序,朝廷亦能于田赋收入之外,另辟财源,以济国用,减缓百姓之负担。 皇上登基改元,恰逢大旱,朝廷又十数年未开捐例,对此次输捐佼佼者,给予虚衔封赏,亦能彰显皇上恩德。” 听的这话,施世纶不由撇了撇嘴,说的好听,不同样是开捐例,不过是把价钱提高了而已,不过,张鹏翮刚刚才替他解围,他也不好翻脸不认人,当下便默然不语。 司马相如,张释之二人都是捐官出身?这事平时还真没留意,贞武微微沉吟了一下,开捐例是不可能的,捐官制度在他手中是一定要废除的,而且必须着后世子孙永不得开捐纳。 但废除捐纳后,又如何笼络士绅?这年头不笼络好士绅,绝对是天下大乱,略一思忖,他便意识到这是兴西学的绝佳机会,借废除捐纳之机,推出理工类的开科取士,不分满汉官缺,以此来增加士绅入仕的机会,此举定能尽收士绅之心。 想到这里,他不由略微兴奋,但脸上却未带出丝毫喜色,眼下这几人可都是赞同捐纳制度的,稍稍沉吟,他便道:“此议不妥,朕既未开恩科,如何能开捐例,岂非本未倒置?况且,这捐纳制度之前是利大于弊,然时移势易,利弊亦非一成不变,上书房先议议捐纳之利弊,然后将其刊在京报上,看看是何反应。”说着他又叮嘱道:“此事尽快见报,正好以此分散转移士绅百姓对北方旱情的注意力。” 听的贞武这话,张鹏翮四人都是心里一紧,难道皇上有废除捐纳制度的想法?这可是朝廷遴选官吏的三大途径之一,贸然废除,如何安抚天下士绅?这已经捐纳之士绅又如何处理?四人不由面面相觑,但贞武这话虽然温和,却是毫无斡旋余地,微一犹豫,四人都忙躬身领旨。 张鹏翮起身后便道:“如今已是二月中旬,仍是滴雨未下,旱情已是初显,微臣等恳祈皇上早日回京,至天坛圜丘祭天祈雨,以安民心。” 贞武不由暗暗苦笑,这年头的皇帝也不好当,稍有天灾,皇帝都脱不了干系,这雨,他还非得去求不可,钦天监推断要到三月底才降雨,他若不去求雨,持续干旱,他必遭千夫所指,略一沉吟,他便点了点头,道:“京城、天津,乃是流民聚集之地,海河截弯取直乃以工代赈之浩大工程,朕实不放心,京城的勘测队已经动身,今明两日必至天津,安排妥当,朕便启程回京。” 说着,他又看向施世纶,问道:“天津何时方能解冻?” 施世纶忙躬身道:“这几日天气转暖,或比往年提前数天解冻,再有六、七日准能解冻。” 贞武点了点头,如此,倒是可以令上海的沙船早做准备了,只要大批的粮船在天津靠岸,便能有效的遏止粮价因旱情显露而暴涨。 *次日上午,贞武便收到了来自噶罗巴南洋总督陈鹏年的鸽信,南洋因为距离遥远,又是海路,盛夏时有风暴,因此在通讯方面积极发展鸽信,二年下来,已是颇具规模,信鸽由噶罗巴至广州,再由广州转至京郊,三天便可至,为稳妥起见,每次飞鸽传信皆是五、六只同放,极少有失,鸽信皆用密码书写,每一字也仅有米粒大小,倒也能写下不少内容。 此封鸽信自然是与赈灾粮食有关,陈鹏年在信中禀报首批五十万担稻米已经启航,第二批稻米也已谴人去暹罗、安南、广南、占婆等国购买,随信又将噶罗巴仓厫的修建情况简略的汇报了一下。 噶罗巴做为大清与澳洲的中转站,日后不仅要驻扎南洋舰队,而且也是征南洋诸藩国的基地,贞武下令大建仓厫,以备中转之需。 看完鸽信,贞武彻底放下心来,眼下是青黄不接,上海首批能凑齐二十万石就不错了,有南洋这五十万石,首批赈灾粮就有七十万石,足够对整个市场形成冲击了。 刚刚松懈下来,包福全边躬身进来禀报道:“皇上,京城来的勘测小队已经抵达天津,带队的是工部右侍郎阮尔询,现在外请见。” “让他进来。”贞武随口吩咐道,阮尔询是他点名前来总管海河改道工程的,此人系徽州歙县人,康熙二十一年进士,前年康熙将其自广东道御史擢拔为工部右侍郎,由从五品骤升正二品,据闻居官官极为清廉正直,海河工程乃是以工代赈,所用皆是流民灾民,不是清廉之人,他还真不敢用。 (未完待续) 第581章 返京 丁字沽行宫大门外,工部右侍郎阮尔询一身轻松的静候着,这一段时间京城各部院寺监的大员们可谓是人人自危,都处于无尽的煎熬之中,而他却在此时接到贞武的谕旨,主持天津海河河道整改工程,这对他而言,不啻于喜从天降。 他是康熙二十一年壬戌科一甲进士,今年才五十有六,宦海沉浮三十年,几经起伏,成也正直,败也正直,康熙四十五年他从佥都御史升为太常寺卿,不过几年时间,又因党附太子而遭贬至从五品的广东道御史,原以为仕途就此受阻,不想,在康熙五十一年又被骤升为工部侍郎,还未高兴两年,却又碰上新皇登基。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个原太子党大员,太上皇破格擢拔的大臣,在新皇眼里绝对是属于打压的对象,他亦早有心理准备,却是未料到贞武根本没动他的意思,反而还委以重任,这让他如何不喜?这桩差事如能漂漂亮亮的办下来,不仅能坐稳工部侍郎的位置,说不得还会受到贞武的赏识重用,升官他倒是不敢想,二品升一品,那不是一般的难,仅有政绩是不行的,还得看机遇,不知道这次重任,对他而言,算不算是机遇? 正自胡思乱想,一个小太监已是脚步匆忙的走了出来,扬声道:“皇上有旨,宣阮尔询觐见。” 阮尔询忙收住心神,躬身道:“微臣领旨。”说着便爬起身,快步跟随太监而入。 进得殿内,阮尔询飞快的瞥了贞武一眼,见他身着宝兰色便装正伏案疾书,忙在门口跪下道:“微臣阮尔询恭请皇上圣安。” 贞武抬头看了他一眼,看着年龄倒不大,不过五十出头,这在二品大员中算是年轻的了,身形偏瘦,一张脸甚是白净,颇有几分儒雅,见他起身在身前跪下,才问道:“你是安徽徽州歙县人人,宣城梅文鼎,梅成你可熟识?” 一听这话,阮尔询不由颇觉意外,忙躬身道:“回皇上,微臣祖籍徽州歙县,后迁移至宣城县,与梅文鼎,梅成多有往来。” 贞武微微点了下头,才道:“此次勘测队由谁领队?” “回皇上,京城精擅勘测的西洋传教士雷孝思、白晋、杜德美以及一些士子如索柱﹑白映棠﹑贡额﹑胜住都已远赴漠北蒙古勘探测绘地图。精于勘测并且富有勘测经验的仅有何国栋一人。” 何国栋?贞武根本就未听闻过这名字,略微沉吟才道:“此人参加过哪些勘测?” 阮尔询知道贞武这是对何国栋不放心,忙躬身禀道:“回皇上,此人数年来一直与雷孝思、白晋等人在各地勘测大清全图,去岁因病回京静养。” 是参与绘制《康熙皇舆全览图》的?那倒是个人才,微一沉吟,贞武边朝外扬声吩咐道:“宣何国栋觐见。”说着又看向阮尔询,沉声说道:“海河截弯取直,工程浩大,既为泻洪,又为航运便利,更是解决旱荒的以工代赈工程,此事由你和施世纶共同负责。 今年春旱预计较为严重,届时涌入天津的灾民不是小数,海河工程既是以工代赈,对灾民的安置抚恤须得放在首位,饮食、放疫等皆须细致周全,当然工程质量亦不能稍有含糊。 灾民的工钱,亦须随行就市,这是灾民灾后重建的本钱,不得克扣或者是压价,你与施世纶二人素有清名,朕倒是放心,不过,下面的官吏可就难说了,各级不仅要有专人核算,还得有专人监督,你二人也务须随时抽查,微服私访,杜绝各级官吏克扣侵吞灾民钱粮,朕亦会派人暗访,若一众官吏有不法之事,朕不介意借几颗人头立威,此项工程不仅关系到朝廷的形象,亦关系到你二人一世清名,希望你二人好自为之。” 阮尔询听的心里一紧,历来赈灾,都是下面官吏的发财良机,那些个龌龊官吏的一些捞钱手段和门道他多少知道一点,要想完全杜绝,怕是有点难,但贞武这话却是说的足够明白了,出了事,他和施世纶都逃不了干系。 这差事难办,但无疑也是个绝好的机会,差事若办的漂亮,必然会受到贞武的赏识,微微沉吟了下,他才躬身道:“皇上训诲,微臣谨记于心。”起身后,他又躬身道:“皇上,历来是官清似水,吏滑如油,下面官吏的贪贿侵吞手段花样百出,层出不穷,微臣担忧防不胜防。” “无妨。”贞武淡淡的道:“朕已有旨意,敢有从灾民口中夺食者,不论官吏,满门抄斩,而且着为永例,记入《大清会典》、《户部则例》。真有要钱不要命的,无须等候旨意,就地处斩,再灭其满门。” 听着这淡淡的话语,阮尔询登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满门抄斩,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他忙躬身道:“微臣尊旨。”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放缓了语气道:“施世纶为官清廉,性情却稍有偏执,极爱偏帮弱势,在银钱上更是锱铢必较,你虽清廉,却是出身大富之家,事事须以大局为重。” 阮尔询忙躬身道:“微臣尊旨。” 话一落音,一身便装,不过三十出头的何国栋已是快步走了进来,叩首道:“学生何国栋恭请皇上圣安。” 听他语声稍稍急促,请安后也不见起身,贞武知他心里紧张,同时也颇为奇怪,他怎得没有官身?略一沉吟,他便道:“都免礼,平身。”说着,便自桌上拿起一幅卷轴,道:“时间紧迫,海河工程须得尽快开工,第一期改道工程,由挂甲寺至杨庄,全长不倒三里,削除了天津湾、老鸦湾与东河湾,缩短海河航道近五里,这是详图,你看看,勘探测绘要多长时间?” 何国栋听见这情形不由有点发蒙,他并不熟悉宫里礼仪,进来时太监教了些,却是未教这种情形下,他该如何做,君前失仪不是小事,他不有求助的看向阮尔询,见这情形,贞武不由微微一笑,索性将卷轴直接递给阮尔询,含笑道:“无须拘礼,仔细看看。” 见贞武态度温和,何国栋不由稍微放松下来,走到阮尔询身边,一眼就在图上寻找到画上红圈的挂甲寺和杨庄,微微沉吟,他便跪下回道:“回皇上,三日内便可勘绘划线。” 听的三日内便可完成,贞武赞赏是看了他一眼,略一沉吟,便道:“修路架桥、筑堤治河,勘探矿藏,测绘地图、海图,都离不开算学与勘探测绘,如今西学方兴未艾,人才紧缺,此番海河勘测,乃难得的实践机会,你务需多提携后进。”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何国栋才学出众,立志远大,以身许国,着实授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 何国栋乃是举人出身,平日与官员交往并不少,各部院主事是正六品官衔他是很清楚的,但他根本就没想到贞武竟然会直接给他实授正六品官职,一时之间,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连谢恩都忘了。 阮尔询却是又羡又妒,何国栋不过一举人,得觐天颜已是莫大荣幸,没想到竟然由白身而实授六品官职,这让高中的一众进士情何以堪?须知即便是一甲进士,外放亦不过是六品、七品的衔。 不过,他毕竟是久历宦海,很快就反应过来,贞武连何国栋的具体情况都未问,仅知其这数年来与西洋传教士雷孝思、白晋等人在外勘探测绘便实授其五品官职,这绝不是轻率随性,真要是轻率,那便只能是授予虚衔,而不是实授工部清水司主事,再说,贞武亦非轻率荒唐之主,断不会拿实职官缺开玩笑。 想通这点,再联系贞武的那番话,他立时就反应过来,贞武这是借破格擢拔何国栋以达到提倡西学的目的,看来,朝廷要开始大力提倡、鼓励西学了,这何国栋运气还真是好的离奇,想到这里,他不由瞥了何国栋一眼,见其仍是楞楞的发呆,他不由轻声提醒道:“还不叩谢天恩。” 何国栋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有君前失仪之嫌,忙强压下心头的兴奋,沉稳的磕头道:“微臣叩谢皇上隆恩。” *三日后,在一片喧天的锣鼓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海河改道工程在挂甲寺正式破土动工,整个仪式由直隶总督、工部侍郎阮尔询两人主持,大半个天津城的百姓都兴冲冲的跑来观看助兴。 贞武的御驾却在隐隐的鞭炮声中启程回京,离京已近半月,京城平静如常,他也没有再逗留天津的必要,况且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却仍是滴雨未下,不要说是靠天吃饭的农民,便是城中的商贩官绅也都意识到,今年怕又是一场大春旱,京城、天津及周围府县的米价已经开始闻风上扬了。 这种情形下,贞武确实得赶紧的回京去天坛圜丘祭天祈雨,否则一众百姓非得把天旱的原因归咎到他头上不可。 (未完待续) 第582章 仓鼠 贞武御驾出了天津,当日陛驻武清县的韩昌府,稍事洗漱,他便接见了几位前来迎驾的官员,皆是周边府县官员,稍稍询问了一番各地春旱的情形和粮价,他便一众官员打发了出去,他对这些官员的话不敢尽信,眼看天色还早,便换了便服,准备到县城微服私访一番,实地了解下情况。 正欲出门,包福全却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躬身呈上一份密折,道:“皇上,这是直隶总督施世纶方才谴人快马送来的。” 难道是海河改道工程不妥?贞武微微感觉有些诧异,接过密折翻看了一下,他不由微微笑了笑,施世纶这是给他送替罪羊来了。 皇帝号称天子,天子天子,即是上天之子,一应日食、月食、星变皆与天之息息相关,这天灾自然也跟天子脱不了关系,朝野上下都将天灾视为天象示警,但凡天灾,皆要找出召灾之由,是天子不携?还是政治末协?还是用人不当?还是狱有怨屈?总之得找个召灾理由,或者是说找个替罪羊。 施世纶在密折中奏报,通州每到发放禄米之时,皆有皇族宗亲、王公大臣之下人挑选米厫,甚或是数人霸占一米厫,不容他人领取。按朝廷规矩,厫米支放,应是按序而行,发完一厫,再开一厫。 虽然施世纶密折中没有明说,但贞武一看,便知这是在暗指通州仓储存在重大的钱粮亏空,他原本是准备出去微服私访一番的,立时就打消了念头,又折回房内坐下。 仓储亏空并非是新鲜事,自康熙三十年后,地方仓储亏空屡见不鲜,但通州仓储亏空,可就不是小事了,通州粮仓可是号称‘天子外仓’所储尽皆白米,亦是朝中宗室亲贵、王公大臣禄米皆领自于此,其规模亦非地方各仓所能相比。 通州共有粮仓三座,分中仓、西仓、南仓,加上城北的‘兵米厂子’一共是四座,共有仓厫四百余厫,所谓厫,乃是储米谷的房屋,五间称为一厫,每厫可储粮一万二千石。仅是通州仓厫便可储粮五百万石。 如此大的仓储亏空,绝对非同小可,贞武眉头不由微微皱了皱,眼下正值旱荒之时,若这时将此案捅出来,会否刺激京畿之地粮价暴涨?看来,还是得等等,等到南洋的第一批米粮运到,算算时间,也就在月底。 通州。 通州地处大运河终点码头,距离京师四十里,白河、闸河、浑河、榆河等大小九条河流相汇于此,是为九河下稍,太行之水,京城西山之水,北面燕山之水,距通州城皆不太远,是极为重要的枢纽之地,自建城之后,即为京城仓储重地。 通州自建城后,经过大小几十次修缮,城内人烟辏集,军民漕厅官吏杂居,寺院塔庙,楼阁会馆,书院学校,土石二坝,粮储各仓,繁华无比,实为通都大邑,粮船客船,骚人墨士,公子王孙来来往往,终年不绝,号称京城之左辅雄藩。 不过,通州城内最大的特色还是官署,不大的县城内,官署林立,有仓场总督衙门,州署衙门,通永道衙门,户部坐粮厅署,贡院行辕,大运西仓监督署,大运中仓监督署,东路厅署,州同署,理事厅署,州判署,学正署,训导署,吏目署,通协副总衙门,左营都司署、右营守备署及县衙等大小二十余个衙门。 闻知贞武御驾抵达通州,合城官员士绅皆在城郊恭迎,然而贞武御驾却未进城,而是径直住进了燕郊行宫,并以旅途劳累为由,未接见任何官员士绅,这两日气候变幻无常,通州一众官员皆以为贞武龙体不适,倒也没人多想,闻讯后,便各自散去。 贞武其实却并为陛驻燕郊行宫,而是带着一众侍卫快马赶进了京城。 次日一早,贞武并未举行早朝,而是赶去了畅春园青溪书给太上皇康熙请安,出京半月,回京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给康熙请安,大清以孝治天下,他这个皇帝自然是要为天下表率,再则,这段时间,他折腾出那么大的举动,他也想看看康熙的反应。 禀报之后,李德全很快就迎了出来,给贞武请安之后,他才道:“皇上,太上皇叫进呢。” 贞武看了他一眼,有心想问问康熙的病情,却又担心给他招祸,微微一顿,他便一言不发的径直进了大殿,进入殿内,见康熙半躺在一张躺椅上,他忙上前跪下道:“皇儿胤祯,恭请皇阿玛圣安。” 康熙上下看了他一眼,才费力的道:“座。” 贞武起身落座后,李德全便奉上茶水,贞武瞅了他一眼,才问道:“皇阿玛的治疗最近可有长进?” “回皇上。”李德全忙躬身道:“太上皇病情已经稳定下来。” 这就是没长进了,贞武正沉吟着如何宽慰几句,康熙却又费力的说了两个字,“祀,雨。”李德全忙在旁边说道:“太上皇这是提醒皇上不要忘了祭祀和祈雨。” 贞武心里微微一动,康熙看来还是放心不下,他忙躬身道:“皇儿谨尊皇阿玛圣谕。”略一犹豫,他又试探着将天津海河改道工程和对贪侵赈灾钱粮官员的惩罚详细的说一遍。 康熙微微颌首道:“好。”说完,便不再言声,李德全见他嘴角有涎水,忙上前挡在贞武的前面,飞快的帮他擦去。 见这情形,贞武略觉心酸,微一沉吟,便对李德全吩咐道:“如今天气渐暖,你跟太医商量下,看太上皇每日里能否到园子里走动一下,必要的活动有利于康复。” “奴才尊旨。”李德全忙躬身道。 *回宫后,贞武稍事洗漱出来,包福全便进来躬身道:“禀皇上,廉郡王胤禩、怡贝勒胤祥、胤禑,上书房大臣张鹏翮、马齐、萧永藻、嵩祝、王掞、富宁安,户部尚书噶敏图、刑部尚书赖都、,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等在外递牌子求见。” 略微沉吟了片刻,贞武才道:“都叫进来。” (未完待续) 第583章 从谏如流 对于一众人的来意,贞武是很清楚的,他在调整一众文武大员之后离京半月,乍一回京,老八、老十三赶来汇报京城这段时间的动向,乃是题中应有之意,老十五应该是冲着京报刊登广告一事而来。 户部尚书噶敏图、刑部尚书赖都、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这三人应是为了赈灾一事而来,这三部如今皆只有一人在部当家,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在北方各省观风,刑部汉尚书胡会恩请假回籍迁坟,户部汉尚书原本是张鹏翮,他升为大学士之后一直就空着,贞武暂时也没有适合的人选,索性也就空着,实际上等于是仍由张鹏翮兼着。 至于一众上书房大臣齐集而来,则很有可能是来打擂台的,对贪侵赈灾钱粮官员的满门抄斩,对捐纳制度的讨论,都是让他们难以接受的事情,再则可能就是求雨的事了,他也没闲情一拨一拨的见,干脆一块商议,省时省力。 很快,廉郡王胤禩等一众人便鱼贯而入,在门口恭请圣安之后,便分成三排齐齐跪在回事的白毡毯上,贞武扫了众人一眼,却并未象往常一样赐座赏茶,任由他们跪奏,略微沉吟,他便开口道:“这段时间朝廷事务繁杂,京报可忙的过来?” 一听贞武率先问的是京报,老十五胤禑颇觉意外,京报这点子事,贞武不都一清二楚的,何以当众又问?他反应也快,立即意识到贞武可能对京报会有调整,忙躬身道:“回皇上,经过三年时间的不断发展,京报的规模已今非昔比,如今已可日印万份,三天一刊,亦毫无问题。”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稍一沉吟,便道:“京报是地方官员和士绅百姓了解朝廷政策的主要途径,既能三天一刊,那便固定下来,以后都三日一刊,如此,能方便地方快速及时的了解朝廷的动向。 另则,各商号、盐商输捐一事及严惩贪侵赈灾钱粮官员的谕旨必须尽快见报刊发天下,京报刊载广告一事,也必须得订制一个详细的制度出来。” “微臣尊旨。”胤禑忙躬身道。 一听这话,一众上书房大臣心里不由着急,贞武的谕旨若是刊发天下,那便再无回旋的余地,他们急急赶来候着,便是有此担忧,当下,王掞沉声道:“禀皇上,官吏贪污腐化乃是吏制败坏的根本原因,贪侵赈灾钱粮之官吏更是丧尽天良,寡廉鲜耻,微臣等对此类毫无人性之官吏亦是深恶痛绝,严惩这等官吏,不仅利于朝廷,亦利于天下万民,即便是处以凌迟亦不为过。 然刑不及孥,官吏犯过,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官吏贪赃枉法,父母妻儿何罪?微臣恳祈皇上慎虑。” 见王掞说的如此直接,马齐不由暗暗埋怨,生怕因此而触怒贞武,事情便再无斡旋的余地,忙跟着道:“皇上宽厚仁德,爱惜子民,体恤臣属,天下臣民皆知,官吏贪侵赈灾钱粮,危害甚烈,给予严惩,朝野上下无不拍手称快,然若因此而有伤皇上仁德之名,未免得不偿失。 犯官家属亦是皇上子民,皇上何忍不罪而诛?奴才祈恳皇上将满门操斩改为抄家,如此,既能震慑官员,又不伤皇上仁德之名。” 贞武倒不在意什么名声,吏治是篇大文章,这些年天下承平,物阜民丰,而康熙又持续推行以宽为政,一众官吏已是贪贿成风,他之所以执意要严惩贪侵赈灾钱粮的官吏,既是为了此次赈灾少出纰漏,亦有意吹风,为日后整顿吏治做铺垫。 一见贞武不为所以动,萧永藻情知二人未说道点子上,忙紧跟着道:“如今天下太平,海内乂安,此皆太上皇宽仁之故,皇上这道谕旨一旦刊发天下,一众士绅百姓难免心中忐忑,疑改宽政之道,最为可忧者,乃地方管吏妄自揣摩圣意,以严苛邀宠,以求幸进,如此,难免民怨沸腾,有伤皇上宽厚仁德,抚恤万民之心,奴才跪祈皇上三思。”说着便连连磕头。 听到这里,贞武脸色已是凝重起来,萧永藻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点子上,新君登基,地方一众官员皆在观望,若以严苛邀宠,遭殃的还是士绅百姓,况且,康熙仍在,不可骤然改宽为严,这不是怕的问题,而是仁孝的问题,再则,他也不想推行严刑苛法,那会给大清盛世蒙上一层阴影,自古就未听闻严刑苛法之下能有盛世。 见贞武神情凝重,张鹏翮不由松了口气,看来,贞武有些动摇了,他微一沉吟,便道:“皇上这些年重农耕,兴海贸,倡西学,皆是以宽为政,若是让士绅误会将改宽为严,微臣恐有半途而废之虑。”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严刑苛法之下,极不利于学术的繁荣,亦不利于经济的发展,不能让士绅百姓误会,日后即便是整顿吏治,亦要利用京报大加宣扬,如今这宽松的景象得来不易。 略一沉吟,他便道:“朕本意是以严刑苛法震慑一众贪官污吏,既是容易被地方官员曲解,被士绅百姓误解,那便将满门抄斩改为抄家,并着上书房在京报撰文,痛陈贪侵赈灾钱粮之害以及朝廷整肃纲纪,严惩贪官之必要。” 众人一听,无不大为欣喜,马齐忙叩首道:“皇上明睿宽仁,体恤民心,从谏如流,实为大清之福。” 他这一开头,一众人自然不甘落后,登时颂语如潮,不过,因为是跪奏,为着膝盖着想,大家都很自觉,纷纷点到为止。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既然已经让了步,也没必要再折腾他们,轻啜了一口茶,他才含笑道:“都平身吧。” 一众大臣登时如蒙大赦,忙谢恩站起身来,贞武略一沉吟,便开口侃侃而道:“明太祖朱元璋曾以严刑苛法整顿吏治,甚至于对贪官处以剥皮萱草之酷刑,却也只能收一时之效,明中后期仍是贪官遍地,前车之鉴,朕岂会仿效? 经过数十年的励精图治,大清如今是民丰物阜,贪官也如雨后春笋,一批批的冒出来,现而今,从京城到地方,贪贿成风,究其根源,乃是人性使然,贪婪是人之本性,严刑苛法只能奏一时之效,且严刑苛法于民不利,不能长久贯彻,然如何才能有效遏止官吏贪贿? 唯有监督,有效的监督,才能长期持久的遏止官吏贪腐,大清要想不被这些贪官污吏蛀空,必须要制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监督办法出来,这事,上书房议议,务必在历代惩治贪腐的基础上推陈出新。” 一听贞武并无改宽为严的意思,一众大臣不由都松了口气,只要不推行严刑苛法,什么都好说,当下一众上书房大臣齐齐躬身道;“臣等领旨。”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扫了富宁安、户部尚书噶敏图、刑部尚书赖都、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四人一眼,问道:“早有旨意着你们四人总揽此次赈济事宜,如今已有六日,有何进展?” 富宁安是上书房大臣,自然是四人之首,他领旨后便从天津快马赶回了京城,这几日一直都在紧锣密鼓的与三人商议布置,听的这话,他忙躬身道:“回皇上,各府县报灾的折子这两日开始才零星的送到京城,数日来,奴才会同噶敏图、赖都、揆叙三人分头在都察院、六部、国子监抽调选拔官员和监生,并且已经令他们分批奔赴各省了解情况,一接到报灾折子,便快马通传安排。” 见他们动作还算快,贞武微微颌首道:“告诫他们,惩治贪官是次,赈济百姓才是主,切毋本未倒置,一门心思抓贪官而忽略了百姓的赈济情况,令各府县监督人员每日皆做调查记录,通过京报的传递人员将信息直接传回京城。” 听的是将调查监督记录直接送回京城,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便沉声道:“禀皇上,奴才四人商议是各驻一省负责赈济事宜,若不能够及时了解辖下各府、县的赈济情况,一旦有遗漏,则无法及时采取补救措施?。” 贞武看了揆叙一眼,此人乃是康熙朝权盛一时的大学士纳兰明珠之子,康熙三十五年由侍卫升翰林院侍读,充日讲起居注官,之后累擢掌院学士,兼礼部侍郎,奉使册封朝鲜王妃仁显王后闵氏。康熙四十七年,升工部右侍郎,后转工部左侍郎,康熙五十一年,迁都察院左都御史,仍掌翰林院事。 纳兰明珠柄政之时,势焰薰灼,门生故吏众多,揆叙因此亦交游广阔,在朝中人颇有人脉,而更重要的是,他是老八的铁杆支持者,与老九关系亦是非同一般。 微微沉吟,贞武才道:“京报乃是由省府转发各府县,着一众监督人员的调查记录一式两份既可。” 四人一听,忙躬身领命。 胤禑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京报的传递人员还有这等作用,回去可得将北方各省的塘官们好好叮嘱一番,这事要是出了漏子,这三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眼下这光景,说不定旱情一过,十四哥就有可能对一众兄弟大肆封赏,这节骨眼上,可千万不能出丁点差错。 (未完待续) 第584章 出路 富宁安四人今日前来觐见,既是陛辞,也是来探听虚实的,朝廷赈灾历来是工部和户部的事,也自有一套相当完善的程序,但此次赈灾贞武却将刑部和都察院的两位主官拉了进来,而且别出心裁,抽调大量的国子监监生奔赴各府县监督。 四人都是心知肚明,贞武登基改元便恰逢大灾,倍加重视乃是情理中事,另外,如此大张旗鼓,未尝没有借机立威的意思,甚至还是借机更换北方各省大员的想法,这次赈灾不是贪不贪的问题,而是如何提高效率,表现平庸的怕都逃不过丢官罢职的现场。 历来赈灾皆是美差、肥差,但他们四人此番总揽赈灾事宜,却是份苦的不能再苦的差事,不仅苦,还要得罪人,康熙历来对江南极为重视,派往两江、湖广、闽浙一带的都是操守好,清廉的官员,北方各省的官员,特别是府道官员则大多是旗人,其中不乏皇族宗亲、王公勋贵的门人家奴,一趟差事下来,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见贞武不再发问,富宁安便躬身道:“禀皇上,赈灾救荒,赈济、调粟、抚恤、安辑皆须齐头并进,赈济历来以赈谷、赈粥为主,以赈钱、工赈为辅。调粟,历来则是以移民就粟为主、以移粟就民、平籴为辅,奴才冒昧,不知赈灾钱粮何时到位,奴才们下去开仓放粮、赈粥方好筹划。” 贞武略一沉吟,便道:“前期自然是以赈粮为主,南洋、上海首批赈粮月底便可至天津,两江、湖广漕粮在四月便能进入河南、山东境内,若是接济不上,快马飞报。再则,移民就粟易生混乱,况且也仅只是春旱,尽最大能力移粟就民,交通不便之地,征用驻军马匹。至于银钱,各府县皆有‘四大恒’分号,就地拆借,一律使用银票,有囤积居奇者,杀一儆百。” 听的月底便有赈粮,而且可在‘四大恒’拆借银票,富宁安四人登时都放下心来,有钱有粮,这差事可就容易办了,四人忙躬身领旨。 贞武微一沉吟,便道:“历来遭灾,京城皆是流民汇聚之地,天津有海河改道的以工代赈工程,京城自然也不能少,诸臣工议议,京城有何工程可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可谓是赈灾救荒的必用手段,一众大臣亦是早有考虑,听的贞武问起,张鹏翮便躬身道:“通惠河乃通州至京城的主要水上通道,年年皆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疏浚,如今天旱水少,微臣奏请彻底疏浚通惠河。” 嵩祝则躬身道:“奴才奏请增加京师或是通州仓厫。” 胤禩紧着道:“臣附议,日后南洋、澳洲开拓才来,必然会有更多粮食北运,京中、通州确有必要扩大仓厫数量,另见大仓亦无不可。” 胤祥亦躬身道:“京师内外火器营平日里训练不便,臣请在城外新建火器营,将内外火器营迁移一处,以便于集中训练。” 贞武本是对以工代赈颇为头痛,没想到众人竟是早有盘算,看来集思广议,以济其事,这话倒是一点不错,微微沉吟,他才点了点头,道:“这几条提议都不错,各自尽快上个条陈交予上书房,与工部议论议,三日内定下来,另外,热河行宫、畅春园也该扩建一番,一起议议。” 扩建热河行宫、畅春园?如今年康熙可是住在畅春园的,一众大臣都是人精,哪敢往下深想,忙齐齐躬身道:“臣等尊旨。” 稍候了片刻,见几位上书房大臣没有提出捐纳制度一事,贞武心知他们还未商议出结果,对这事情,他也不着急,机会日后有的是,又稍稍等了片刻,他便扫了一众大臣一眼,道:“都跪安吧。” 待一众大臣都退了出去,殿中仅仅剩胤禩、胤祥、胤禑三人,贞武才含笑道:“别站规矩了,赐座。” 听的这吩咐,胤禩三人不由微微松懈下来,谢恩之后便相继落座,坐定之后,胤禩便含笑道:“皇上首次出京,回京理应百官郊迎,臣与礼部一众官员筹备了几日,不想皇上到了通洲却毫不停留,快马回京。” 老八这是在埋怨他不尊礼仪,贞武不由微微笑了笑,道:“有劳八哥费心,春旱严重,朕早一日回京,便能给灾民多争取一日时间。”说着,他便对胤禑道:“十五弟,春旱期间,有些事情须得急时通传,京报要做好随时加刊的准备。”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免北方遭灾之省一年正赋,严惩贪侵赈灾钱粮官吏,天津海河以工代赈工程,京师筹备以工代赈工程,‘四大恒’等商号输捐情况,明日可以刊报发行吗?” 胤禑欠身道:“回皇上,明日本就是京报的发刊时间,皆已准备妥当。” 贞武点了点头,道:“忙完这一茬,朕将对一众兄弟论功行赏,这段时间可别出什么纰漏。” 胤禑虽然都隐隐猜到贞武在不久之后会进行封赏,但听到贞武明确的说出来,仍是不免有些激动,忙躬身道:“臣弟必当竭心尽力,不敢辜负皇上期望。” “恩。”贞武微微颌首道:“明日出刊,你事务繁忙,先跪安吧。” “臣弟告退。”胤禑忙起身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贞武呷了口茶,才望向贞武呷了口茶,才望向胤禩、胤祥二人,道:“这段时间,京师可有情况如何?” 胤祥瞥了老八一眼,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欠身道:“回皇上,臣弟奉旨整肃驻京八旗,这段时间对驻京二十四旗进行了统一考核,各旗统领、参领皆是积极配合,共革退不合格兵丁三万二千余人,经各旗自行回补合格兵丁二万又六百余人,如今仍有兵缺一万一千八百余人。” 革退了三万二千?贞武亦是暗暗惊叹,驻京二十四旗,一共才有十二万余人,不合格者竟然几近三成,这样的部队,还能拉出去打仗?略一沉吟,他才问道:“新补进的兵丁是分散在各旗训练的?” 胤祥微顿了顿,才回道:“回皇上,是各旗自行训练。” 贞武仰脸沉吟半晌,才道:“在西山新辟一军营,以后所有增补兵丁皆集中在西山训练,训练期为一年,考核合格才允许补进各旗,每年会试,固定刷下一万二千兵丁进入新兵营训练,不合格者予以革退,新兵营不发饷,各旗兵丁但有一千人进入新兵营者,撤换统领。” 胤祥不由暗赞一声,这法子好,如此一来,各旗兵丁非得拼命训练不可,兵丁自然是不愿意没饷,各旗之间也会拼命的竞争,一旗五千人,刷一千就撤换统领,那帮统领还不玩命的操练兵丁,他忙欠身道:“微臣尊旨。”起身后,他又小心翼翼的道:“新兵训练以骑射为主还是以火器为主?” 贞武简单的道,“参照禁卫新军的训练方式。” “微臣尊旨。”胤祥忙躬身道。 胤禩心里却是暗叹,贞武此举虽是冠冕堂皇,但如此一来,却是生生自各旗抽走了一万二千人,几年轮训下来,这驻京八旗可就成了禁卫新军了,这手段实在让人无语,见老十三已经说完,他便接着道:“十三弟整肃驻京八旗,虽然各旗回补了二万余人,表面上是有一万二千人断了生计,实则总数应在一万五千人上下。 对此,各旗旗主王公却是颇有微辞,但也只敢在私下发发牢骚,毕竟整肃八旗乃是利国利民之举,只是这一万五千断了生计的旗人该如何安置,算上这些兵丁家属,足有十万旗人,事关重大,微臣恳请皇上早做决断,时日一长,未免夜长梦多。” 十万旗人,这可不是小数目,贞武微微沉吟了片刻,才反问道:“八哥以为当如何安置这些旗人?” 闻听此言,胤禩不由微微一怔,这事,老十四如何反倒问起他来?贞武会如何安置这些旗人,他之前也猜测过,沉吟片刻,他才道:“臣窃以为,无非是三条途径,一,仿效皇阿玛沿边屯垦。二则是发回关外,三则是分流一部去天津入军工作坊。”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胤祥,道:“十三哥有何想法?” 对这个问题,胤祥也是再三的考虑过,当下便沉声道:“除了八哥所说,微臣窃以为还有两点可行,一则迁移澳洲、南洋,澳洲地域辽阔,仅是迁移民人过去,不利于巩固,时日一长,恐有野心之辈妄生自立之心,南洋则是战略要地,即便气候炎热,亦应该迁移一部分旗人前往。 再则便是美洲封国,若是航行顺利,衍德率领的北洋舰队在三月底便可返回天津,美洲封国要发展,就必须有大量的人口,各旗王公应该很乐意将这些被革退的兵丁及其家属运往美洲的封国。” 听到这里,贞武不由微微一笑,老十三在海军混了一年多,这眼光确实开阔不少,略一沉吟,他便道:“八哥、十三哥的提议都不错,这一万五千被革退的兵丁,就给他们五条路,盛京,天津、满刺加、澳洲、阿卡普尔科港,都允许携带家眷,朝廷打发盘缠、安置费。” 胤禩却是颇为担忧的道:“京师繁华,这些旗人享乐惯了,若是不愿离京,该如何安置?” “不愿离京的,革除旗籍。”贞武毫不犹豫的道:“不能再惯着他们,自古慈母多败儿,朝廷不能再姑息纵然他们,迁移至南洋、澳洲之旗人也必须严加训练,澳洲要负责向南美洲封国输送兵力,满刺加的则要配合南洋和莫卧儿帝国的行动,都不得懈怠。” “臣等尊旨。”胤祥抬起身,又问道:“皇上,这一万多兵缺,是否需要补齐?” “宁缺毋滥。”贞武沉声道:“兵额空着,可以鼓励京师旗众加强训练。” *胤禩、胤祥二人出的殿来,到景运门便见各旗的旗主王公都候在这里等候贞武召见,两人不由停住了脚步,贞武此时肯定是不会召见他们的。 一众旗主王公这段时间被折腾的不轻,每日府邸门口都聚集有大批的旗下旗民,若不是在革退时保证多发一季的禄米,只怕早就闹将起来,可即便如此,每日上门的询问出路的旗众仍是络绎不绝,闹的他们不胜其烦,听闻贞武已经回京,他们自然急忙赶来诉苦。 一见胤禩、胤祥二人连袂而出,一众旗主王公自然都围了上来,宫中不得喧哗,众人皆是轻言细语的请安问候,乱糟糟一片,胤祥含笑与众人寒暄,胤禩却微皱了一下眉头,这里不您细说,正在犹豫之时,包福全急步走了出来,扫了众人一眼,他便扬声道:“皇上有旨,解决开革八旗兵丁生计问题,着廉郡王胤禩、怡贝勒胤祥二人详加解说。” “臣等尊旨。”胤禩、胤祥忙跪下领旨。 待包福全转身,一众旗主王公不由都眼巴巴的望着二人,胤禩望了众人一眼,微笑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本王简单的说一下,被开革八旗兵丁,有五条出路。” 在听到允许被革退的兵丁携带家眷前往澳洲、阿卡普尔科港,一众旗主王公的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去盛京,天津、满刺加这三个地方,无异是剥夺了他们旗下的这部分人口,但去澳洲和阿卡普尔科港则仍然可以将这些旗民掌恐在手,特别是去阿卡普尔科港,这可是扩大美洲封国的好机会。 胤祥这时适时的补上一句道:“衍德率领的北洋舰队,应该在三月底、四月初便可从阿卡普尔科港返回天津。” 听的这话,众人都是一喜,有人急切的问道:“十三爷,返航有那么快?” 胤祥老神在在的道:“据西班牙的船长说,返航是顺风顺水,三个月便可由阿卡普尔科港抵达马尼拉。” 听的这话,一众旗主王公立即纷纷告辞,风风火火的赶回各自府邸。 (未完待续) 第585章 新版银票 朝廷对被革退旗人安排的五条出路很快就在内城传开了,立刻就引的一众旗人议论纷纷,盛京,天津、满刺加、澳洲、阿卡普尔科港,这五个地方,除了盛京没人过问之外,其余四个地方,一众旗人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京城虽是繁华,但腰包没银子,再繁华也只能一饱眼福,出门装大爷,回家啃窝头的日子他们早就受够了,再则,朝廷对京旗的管制也极严,不乞假备案,不得离开旗营驻地,这对年青的旗人而言是一种巨大的压抑,外出闯荡是大多数年青旗人的梦想,更何况前往南洋、澳洲、美洲等地既可大开眼界,又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谁不向往? 消息一传开,不仅是被革退的八旗兵丁欣喜,一些在家闲极无聊的年青旗人亦是欢心鼓舞,纷纷赶往各自的佐领家中抢报名额,至于哪个地方更好,却是根本就没人在意,南洋、澳洲、美洲皆是天高皇帝远,总比京城强,就连天津军工作坊的名额也有不少人争抢,去天津不仅有钱,而且家属招兵有优惠,也是打着灯笼难着的好事。 这一来,可是将各旗的旗主王公乐坏了,一个个都是可着劲的挑选前去美洲的人选,反正贞武也没定下名额,待的名额定下来,再优中选优便是,早先的那点子不快和担忧早就被扔到爪哇去了。 *正阳门、西江米巷,京报馆。 经过两年多时间的扩建翻修,京报馆已与临近的大理寺衙门相差无几,虽然不是正式的衙门,但门禁之森严却远甚一般的衙署,由于明日是京报的出刊日,京报馆上下一片忙碌景象。 胤禑回到报馆便召集报馆的一众主要人员通报了京报改为三天一刊的情况,并点出这段时间是非常时期,要求一众官吏工匠皆须严阵以待。 出了签押房,郑世昌正准备前去印刷作坊通报一下出刊变更的情况,还未出角门,就听的有人在后高呼,“郑大人请留步。” 郑世昌不仅是‘四大恒’的总掌柜,京报的印刷亦是他一手负责,去年贞武登基后便破格赏其正五品的郎中虚衔,虽说这官衔在京师不值一提,但他在京报馆的地位却是举足轻重,京报馆上下都对他皆是礼敬三分,听的呼声,郑世昌急忙驻足转身,便见一小吏一溜小跑而来,恭身一揖之后,便道:“郑大人,宫中有太监前来传旨,请郑大人速去接旨,传旨太监在十五爷的签押房。” 郑世昌虽然年纪大,但身体一直很硬朗,闻听有旨意,忙快步折回签押房,进屋之后,便见原恂王府的小太监高进喜含笑望着他,两人打过几次交道,郑世昌也深知太监得罪不得,向来对他们出手大方,有银子开路,这关系自然是大为不同,见是熟人前来传旨,他知道定不会是坏事,不由微微松懈下来。 高进喜也不寒暄,见他进来跪下,便道:“奉皇上口谕,宣郑世昌即刻觐见。” “微臣尊旨。”郑世昌叩首起身后,看了一眼高进喜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不动声色的递了一张银票,微笑着道:“高公公辛苦,改日再请几位喝茶。”说着又压低声音问道:“皇上急着召见所为何事?” 宫中太监皆是玲珑之辈,出来传旨自然是要打听一番,否则怎好收钱?至于什么话说的,什么话说不的,那更是一清二楚,高进喜一边熟捻的用袖子遮住银票,一边含笑道:“好事儿。” 听是好事,郑世昌大为放心,略一沉吟,便道:“几位公公稍待片刻,有一物事,正好上呈皇上,下官去去便来。” 高进喜才收银票,心里正美滋滋的,当下便道:“既是上呈皇上的物事,那我等便在此候候郑大人。” 郑世昌去取的是新版银票,原本是为贞武改元准备的,却因为出了点瑕疵,一拖再拖,此番觐见,他正好一并带上。 乾清宫东暖阁内,贞武却正为谴人各地去祭祀而头痛,康熙这是第二次提醒他祭祀了,他不得不倍加重视,不过,在翻看了有关典籍《礼略》之后,他登时就一阵无语,《礼略》竟有十二卷之多,难怪号称礼仪之邦。 总的来说,礼分五类,祭祀之事为吉礼,冠婚之事为嘉礼,宾客之事为宾礼,军旅之事为军礼,丧葬之事为凶礼。朝廷主持的吉礼则包括祭天、祭地、宗庙之祭,祭先师先圣、尊师乡饮酒礼、军礼等。 而顺治、康熙一贯奉敬天、法祖、勤政、爱民,以治国平天下的心传家法,一再强调‘圣天子孝先天下,首重山陵。’又加了祭祀山陵,归入吉礼之中,并与祭祀天、地、太庙、社稷合称“五礼”。 看了半晌,贞武才轻叹一声放下《礼略》,仅是祭祀之礼,就够他一年到头忙个不停,好在除了祭天之外,其它的祭祀都可找人代劳,否则可就什么事情也不用做了,光是祭祀就能累个半死,不过,对于要祭祀的山川、陵寝,他可不象康熙那样能够倒背如流,只得提笔一一记下来,正所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这些东西是不好叫大臣起草的,必须的亲力亲为。 忙了半晌,刚刚搁笔,包福全便进来躬身禀报道:“皇上,郑世昌来了。” “宣。”贞武随口吩咐道,而后起身稍稍活动了下,待郑世昌进殿,他便踱回到炕上盘腿坐下,待郑世昌恭请圣安之后,他便道:“免礼,赐座、赏茶。” 一俟郑世昌落座,他便道:“北方数省春旱严重,朕已做主让‘四大恒’输捐了一百万两银子赈济灾民。” 听的这话,郑世昌马上反应过来,今日召见,为的是赈灾低息放贷一事,‘四大恒’输捐一百万两银子乃是小事,贞武本身就是‘四大恒’最大的股东,而且‘四大恒’这几年扣下的利润也有数百万两之多,捐一百万根本就是小事一桩,仅为此事,贞武用不着召见他刻意解说。 他忙躬身道:“微臣尊旨。”抬起身,他又道:“还请皇上明示,这笔银子是从往年的利润扣,还是从今年的利润中扣除?” “就从今年的利润中扣,以防有人借机中伤。”贞武毫不迟疑的说道,微微一顿,他又接着道:“‘四大恒’是皇室背景,这点是人尽皆知,此次赈济须得起到表率作用,低息放贷是针对日常百姓周转不便,赈荒放贷不能收息,否则有碍朝廷名声。 此次赈荒放贷是对‘四大恒’办事效率的一次检验,机会难得,可从各地分号抽调得力人手赶赴北方各府县分号,既加强各分号人手又可增强他们赈荒放贷的经验。 此次赈荒放贷,朕提几点注意事项,一要做好宣传鼓动,无息放贷和‘四大恒’的背景都可广为宣传,让百姓放心借贷。二则每一笔放贷要落到实处,无息放贷是针对受灾百姓的,不仅要落实到人,其家庭情况也要做详细记录,不独是为了还贷,朝廷也要通过‘四大恒’的还贷情况了解各地的民生。 三则是要杜绝官吏、商人变相套取无息放贷,各分号要多到下面了解情况,告诉各府县分号的掌柜,朕有意赏给他们七品到五品的官身,此事阻力不小,要他们在此次赈灾中好好表现。” 郑世昌正埋头强记,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由大为震惊,给各府县分号掌柜赏以官身?还是七品至五品的,那自个这总号掌柜岂不是也要水涨船高?这消息对‘四大恒’的掌柜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忙跪下道:“‘四大恒’上下必定竭心尽力以报皇上旷世之恩。” “起来坐着回话。”贞武微微颌首道:“给予‘四大恒’掌柜以官身是为让他们不受地方官员制约、胁迫,各分号的掌柜,你得拟订一条制度,要经常轮换,店员伙计也要给他们上进的机会,‘四大恒’迟早要纳入朝廷的体系,一应人才,你要多多留意。” 郑世昌虽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听的贞武这话,也仍是一阵激动,‘四大恒’纳入朝廷体系,那意味着什么?他郑世昌注定要因此而流芳百世,他忙又跪下,磕头道:“皇上天恩,微臣无以为报,愿将‘四大恒’的一成股份捐给朝廷。” 贞武听的一楞,怎得起捐股份来了,这老头子的反应可就真是不一般,微微沉吟,他才含笑道:“此事还早,收归朝廷之时,朕再收购你手上的股份,好好做养身子,朕希望你能亲眼看到那一天。” 听的这话,郑世昌不由感激涕零,叩首哽咽着道:“微臣尊旨。”起身后,他急忙双手呈上新制作的银票样本,道:“这是刚赶制出来的新银票样本,微臣恭请皇上过目。” 听闻是新银票,贞武径直伸手接过,入手轻轻一搓,心里便是一阵欣喜,新银票纸张已有很大的改进,纸张细腻挺刮,凸凹感强,而且周边采用了四色套印,色彩和图案都相当清晰,平面也看不到水印,对光看了看,水印也大有变化,立体感强,层次丰富,反复折叠了几次,亦不见毛边。 见贞武神情颇感满意,郑世昌忙解说道:“这种纸张便是按照皇上的吩咐用棉短绒为原料反复尝试做出来的,不仅手感强而且奈磨损,这种纸张目前根本无法仿制。”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不要满足,纸张、印刷、雕版等各方面继续加大改进,多做尝试、勇于尝试,纸张的制造工艺必须严加保密,各地的存银开始小批量的向省府集中。”微微沉吟,他又接着道:“重赏造纸的工匠,对他们既要严密控制,亦要高薪礼遇,将其家属都迁入内城分散安置起来。” 郑世昌知道贞武这是开始为发行纸币未雨绸缪了,至于对工匠的控制和防范,他更是上心,早在研究之时,便开始周密的防范,不过,他可不敢在贞武面前表功,当下便躬身道:“微臣尊旨。” 贞武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四大恒’用于赈灾的无息贷款有多少?” 郑世昌略微一顿,便回道:“赈灾用的无息放贷金额核定是六百万两,零星放出约八十万两,尚有五百二十万两。” 才五百多万?贞武眉头不由微微皱了皱,北方人口虽不如南方,但数四、五千万是有的,按六口一户算,也有七百万户以上,此次遭灾面积大,这点银子怕是不够,稍一沉吟,他便问道:“历年的积攒的利润有多少?” “尚余四百七十余万。”郑世昌赶紧回道。 贞武稍一沉吟,便道:“抽出三百万补入赈灾放贷款,朕另外再调拨三十万两黄金,着‘四大恒’总部给北方各分号增添四百万两银票,以便各地官员拆借用于购粮。”微微一顿,他接着道:“给灾民无息放贷的消息明日在京报刊出,以稳定人心。” “微臣尊旨。”郑世昌忙躬身道。 *次日一早,随着京报的发售,整个京师都随之轰动起来,京报头版头条便是严惩贪侵赈灾钱粮之官吏,紧随着又是蠲免北方遭灾之省一年正赋,接下来又是‘四大恒’对一应遭灾之民实行赈灾放贷——无息放贷二年。再往下便是天津以工代赈工程——海河改道工程已经破土动工,京师的以工代赈工程正在紧急筹备之中。 而最令人感兴趣的则是四个商号为赈灾输捐的巨款,‘四大恒’输捐一百万两,大清远洋贸易船队输捐六十万两,上海沙船协会输捐二十万两,广州万利隆茶行输捐二十万两。 平头百姓关心的是这四个商号输捐的巨款,仅是四个商号一举就输捐了二百万两白银,这是大清开国以来闻所未闻之壮举。而一众商人却更关心后那句,凡输捐数目在二万两以上之商号,均按输捐数目之多寡,在京报副刊醒目位置连续刊登几日、一月甚或是数月。 (未完待续) 第586章 粮价暴涨 京报的前身就是邸报,不仅是发行全国,而且各地的官员、士绅、商贾是期期必看,在京报上刊登商号的名字,商号必将是一夜扬名,此次输捐的四家商号,前三家皆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在京报上刊载博的不过是乐善好施的名声,但那家从未听闻过的广州万利隆茶行可就真真是一夜成名了。 京师一众商铺掌柜和大东家们不由大是羡慕,实力强横在地方有分店的酒楼、客栈、药店、首饰店、成衣行、皮货店、颜料油漆店、鞋店、棉丝店的东家、掌柜们都在暗暗盘算、犹豫,考虑是不是也博一把,二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但能在京报上露脸,带来的回报想必远不止这二万两银子,有了名声,这生意可是自动找上门的。 然而,京师的一众粮商却是没功夫考虑在京报上扬名立万的事,那与他们无关,不过,他们也未闲着,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忙着涨价,转眼时间,京城的粮价便涨了两成,这消息一传开,京城百姓也都意识到又是一场大旱将至,无不纷纷四出抢购米粮,这更加刺激了粮价的上涨。 粮价上涨,必然导致民心不安,京畿之地民心不稳,这可不是小事,顺天府、九门提督、都察院、户部等各衙署主官闻讯之后立即拜折上奏请开仓减粜以平抑粮价。 折子送抵上书房,轮值的上书房大臣张鹏翮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连节略也不写,便起身赶往乾清宫觐见,一路之上却隐隐觉得有些蹊跷,贞武历来心思缜密,他既然在京报如此大张旗鼓的捅开了大旱的情况,何以丝毫没有采取防范措施,是百密一疏,还是刻意为之? 百密一疏的可能不大,贞武不可能预料不到旱情宣扬出去会引发粮价上扬的结果,这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事情,那就是刻意为之了,他这样做有何目的?想到这里,张鹏翮心里不由一紧,粮仓,贞武要整治京师和通州的粮仓!这可是现成的替罪羊! 养心殿西暖阁,贞武正逐一查阅并回复来自各地大员的密折,这些密折批阅不能假手他人,御笔批复之后都要密封原件发回,这是康熙定下的制度,之所以如此,是为了让地方大员放心言事,不至于有所隐瞒,增加他们的安全感。 这种密折制度,贞武感觉有些象是发展线人,同样都是单线联系,而且保密性强,每天批阅密折是件很辛苦的事,因为每份密折都要回复,最简单的也要写上‘已阅’或者是‘知道了。’几字,遇上大事,那就得写上一大段了。 虽然辛苦,不过密折制度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能够随时随地的掌握了解各地的情况,利于正确决策和推行革新,也利于提高行政效率,能有效的震慑和控制一众臣属,也能借助密折往来与臣属联络感情。 不过,密折虽然好处多多,害处也不少,这是纵容臣下互相攻讦,使的一众大员凡事都循规蹈矩,小心翼翼,时时都如履薄冰,不利于发挥大臣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再则,越级言事,容易导致上下不合,不利政务的推行,不利于层层负责的管理体制。 贞武如今倒也不准备改动密折子制度,即便要改,要废除,那也得等到巩固皇权,推行新政之后,相反,他现在还准备扩大上密折的范围,为日后推行新政做准备。 包福全这时蹑手蹑脚的进来,轻声禀报道:“皇上,上书房张鹏翮在外递牌子求见。” 闻言,贞武停笔抬起头来,微微沉吟片刻,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是巳时四刻。”包福全忙躬身回道。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已经猜到张鹏翮为何而来,略一沉吟,便吩咐道:“让他进来。” 张鹏翮进殿见礼之后便从容奏道:“禀皇上,京报发售之后,京师粮价猛涨,如今已经涨到一两四钱一石,粮价走高,小民必致艰食,辇毂之旁尚且如此,京畿之侧必变本加利,微臣恳祈皇上轸念天下民生,即行开仓减粜,平抑粮价,以稳定民心。” 贞武瞅了他一眼,微微沉吟,才问道:“京城粮价暴涨,所为何因?” 粮价上涨原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张鹏翮微微一怔,忙躬身道:“回皇上,微臣窃以为,小民百姓手头钱财不多,骤闻大旱,纷纷抢购储备,是以刺激粮价上涨。” “京师通州有大仓十个,储粮近千万石,年年春粜秋籴,旦遇灾荒,必然开仓放赈。”贞武沉声缓缓说道:“何以听闻有灾,百姓仍是闻风抢购?” 张鹏翮压根就未料到贞武竟然会如此考虑问题,闻言不觉鄂然,稍一思忖,他便躬身道:“百姓闻风抢购,乃是朝廷赈灾措施不力,百姓此举实属不信任朝廷,此皆上书房一众臣子筹划不周,恳祈皇上降旨责罚。”他实不知贞武究竟是何想法,先坦然认罪再说,认罪总无大错。 见张鹏翮揽罪,贞武不由暗笑,略一沉吟,便顺着话头道:“此事上书房确有些责任,朝廷的措施制定的不可谓不详尽,但执行却总是差强人意,务必由上至下究查原因。”说着,他微微一顿,才接着道:“百姓风闻有灾,购粮备荒,亦是天性使然,不过,却也足以说明京师仓厫不足,储粮不足以满足京城百姓所需,此番以工代赈侧重于在朝阳门、东直门、德胜门一代增建几座仓厫。” 听的贞武没有降罪的意思,张鹏翮不由微微松了口气,忙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见微知著,京师增建仓厫储粮,实是利国利民之举,微臣领旨。” 贞武稍稍斟酌了一下,才说道:“百姓争购,导致粮价上扬,虽事出有因,然此风气亦应逐步扭转,否则真遇粮仓空虚之时,易生大乱,不过,此事只能让百姓稍吃点苦头,却不能放任不管。 江南漕运三月初便能陆续抵达通州,南洋首批赈荒之粮五十万石在二月底三月初亦能抵达天津,上海亦有三十万石海运而来,京师根本不缺粮,命人将这消息散布出去,并提前发放京师官吏、兵丁的季米(禄米皆是按季发放,一般都是三月、六月、九月发放。),另外,着海运仓、兴平仓各调拨十万石减粜,以平抑粮价,稳定民心。” “微臣尊旨。”张鹏翮躬身道,心里却是暗忖,二十万石能济得了什么事,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倒是提前发放禄米,可以极大的稳定民心,毕竟一众官吏、兵丁的所领禄米皆有富足,价高发卖,既能赚钱,也能起到平抑粮价的作用,不知这散布粮食充足的消息是否是请君入瓮? 待张鹏翮躬身退出,贞武起身在殿内缓缓的踱了起来,京师、通州的十大粮仓多年未经整顿,其中不知有多少猫腻,这盖子一揭开,怕是会引起朝野震动,不过,也该下狠手整顿一番了,西北爆发大战已为期不远,待到那时再整治可就迟了,既是要整,就该彻底整治一番,有关制度也要跟着完善。 不过,现在还不到火候,得等粮价再涨点,放出二十万石粮食减粜,对整个京师而言,作用有限,反而可能促使粮价继续上扬,提前发放季米,不过是为免粮价涨的太离谱,再则,他也担忧各仓亏空太大,引起恐慌,得再拖两日,等漕粮和南洋、上海之粮快到之时再动手,让他们再蹦达两日,也便于一网打尽*京师不缺粮,提前发放京师官吏、八旗兵丁季米、调拨二十万石稻米减粜的消息很快就传播开来,消息一传开,京师内城的大小官吏及一众旗人登时就安下心来,但外城经这消息一刺激,粮价却是不降反升,转眼间便升到一两五钱一石。 京师的商人不仅消息灵通,也多是见多识广之辈,漕粮征收仅只限于山东、河南、安徽、江苏、浙江、江西、湖南、湖北等八省,所谓三月初有漕粮抵达通州,纯粹是开玩笑,三月初开始便有漕船陆续到通州交粮是没错,可三月初来交漕粮的是山东、河南两省。 但京报上明确写着蠲免山东、河南一年的正赋,这就是说山东、河南皆已遭灾,按惯例,朝廷定然会就地截拨漕粮赈灾,哪有运到通州来的?而两江、两湖和浙江的漕粮至少要到五月之后才能陆续抵达通州。 至于说南洋、上海两地走海路运来的几十万石粮食倒是有可能,天津二月底便可开港,不过那批粮食一则数量少,二则是用于赈灾的,不可能进京师。 官方的消息既是漏洞百出,那就说明京师不是不缺粮,恰恰相反,京师缺粮食,这从仅仅只放出二十万石粮食来减粜就可看出来,二十万石减粜就想抑平京师粮价,开什么玩笑?这粮价不涨就真是没天理了。 眼见粮价节节攀升,京师一众百姓自然是人心惶惶,抢购之风亦是越演越烈,粮价也很快就升到一两六钱一石,却仍是供不应求,京师大大小小的粮商一个个都忙的脚底生风,各显神通四处调集粮食。 (未完待续) 第587章 准备 粮食的利润在平日里并不高,主要是以量取胜,今日粮价一日三涨,而且供不应求,可谓是难得的发财良机,一众粮商岂肯坐失良机,眼见库存的米麦粟豆尽皆销售一空,自然都是使出浑身解数的调集粮食。 冬季京师根本就不可能自外调运粮食入京,能去哪里调粮食?不消说,当然是从是京城、通州两地十大粮仓中中达主意了,那可是数以百万石计的粮食,随便漏点出来,就足以狠捞一笔。 能在京师立住脚根的大粮商无一不是富商巨贾,不仅背景深厚,而且关系通达,平日里也没少用漕船运粮,跟京师、通州各大粮仓的官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面对这种难得的牟取暴利的机会,自然是有财大家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暴利机会,仓场的大小官吏亦是眼红不已,除了禄米仓要忙于发放禄米,抽不出身来,其他各仓、包括皇仓、内仓在内,都是千方百计的欲在这场盛宴中分一杯羹,历来开仓减粜,春粜秋补,都是上下其手侵吞平帐的好机会,两下里可谓是一拍即合,一时间各仓官吏纷纷各显神通,私用花押白票装米出仓,偷梁换柱以次充好,伙同出黑档私领粮食,上下其手公然偷运,偷换厫座,钓扇偷米,开写假票等等可谓是花样百出,不一而足。 京师粮价一日三涨,京师百姓不免怨声载道,朝中文武大员对此亦是深为担忧,京畿之地,民怨沸腾,可不是什么好事,顺天府、五城兵马司,步军统领衙门的衙役、捕快、兵丁皆被悉数派出在京城大街小巷巡逻,维持秩序,加强防范。 次日早朝,一众文武大臣纷纷具本上奏恳请开仓减粜,平抑粮价稳定人心,贞武亦是从谏如流,下令除禄米仓之外的各大粮仓各自开仓放出十万石稻米用于减粜,以稳定粮价。 仓场的一众官吏接到开仓放粮减粜的消息皆是欢心鼓舞,比京师的百姓还要高兴,历来粮食入仓出仓才是最好动手脚的机会,这道旨意对他们来说,不啻于是一场及时雨。 随着各大粮仓的稻米上市,京城的粮价应声而落,很快就由一两六钱一石降到一两五钱一石,半天之后,又回落到了一两四钱一石,而后,便再也降不下去,京师百姓观望了半天,确信不会再降之后,又纷纷开始出手购买,不过,已是理智了许多,不再盲目,往往买足三个月的米粮后便即收手,不少昨日买了高价的,都是后悔不已。 *顺义前往京城的御道上,老十敦郡王胤誐、禁卫新军两个新统领年羹尧、岳钟琪带着一众亲兵护卫正在快马加鞭赶往京城,三人皆是奉旨入京觐见。 胤誐也不清楚贞武有何紧要之事,他如今一天到晚都忙的脚不沾地,禁卫新军刚刚扩招的一万新兵才入营不久,老兵正在进行紧张的实弹训练,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层出不穷,老十三偏偏又在这时去了丰台大营,他独自一人坐镇顺义大营颇感吃力,好在年羹尧、岳钟琪两人都甚为得力,否则还真有些应付下来。 虽然辛苦,但胤誐却是觉得值,在看到禁卫新军的实弹训练之后,他总算是明白了海军那帮新兵何以能够连战连捷,贞武对于新军的训练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完全可以说是不计成本。 不论是火枪还是火炮的实弹训练,京师内外火器营与禁卫新军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自进入实弹训练以来,顺义大营的三个靶场每天都是枪炮声不断,不到一个月时间,每个新兵都已进行了六、七次实弹射击,不算火器的损耗,仅是火药和铅弹的消耗就是笔惊人的开支,每天的训练纯粹就是在烧钱。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禁卫新军训练用的新式火枪火炮,不论是射程还是射击速度、射击的精度比起京城内外火器营都要强上太多,驻京八旗的骑射在禁卫新军面前根本没有一丝还手之力,不仅是他,年羹尧、岳钟琪两人初次看到新式火器的威力也都是震惊不已,年羹尧甚至夸口,有这九千禁卫新军在手,足以横扫整个西北。 一众将领自信满满,禁卫新军的一众士卒亦是充满了自信,没办法不自信,火炮火枪的巨大威力,特别是配合作战的威力,不仅让他们大开眼界,也让他们无比的自豪,对于一般的骑兵和火器,他们根本就不屑一顾,实弹训练不到一个月时间,一众士卒的精气神就已完全不同,一个个眼睛都只差长到脑袋顶上,根本不用严令督促,一个个都是玩了命的训练,生怕犯错或者是成绩太差被淘汰出去。 一众士卒皆是心知肚明,以禁卫新军的战力,只要出战,战功可谓是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在禁卫新军当兵,完全与驻京八旗不一样,不是为了领饷糊口,而是为了唾手可得的前程拼搏。 士卒尚且如此想,一众将领就更不用说,一个个心里都是憋着一股劲,暗暗攀比较劲,详细的研究新火器的各项数据性能,以及由新火器带来的新战法,都希望能在禁卫新军扩编之后能够更上层楼。 新扩招的一万新军已经全部到位,其中蒙古八旗、汉军八旗所占比例大为增加,民人也不少,足有三千人,教官仍然是从天津的海军中抽调过来的一千人,新兵的这种比例让一众将领大为兴奋,不局限于八旗子弟,禁卫新军的扩招就不会受到限制,不影响禁卫新军的壮大,毕竟禁卫新军招收的条件太苛刻,八旗子弟能够满足条件不多。 顺义到京城的距离不远,胤誐、、年羹尧、岳钟琪三人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午时便进了宫,在景运门递了牌子,才从太监口中得知贞武正在召见九门提督隆科多,听的这消息,胤誐心里不觉一紧,贞武又是招见隆科多,又是召见自己等人,难不成京城将有大事? 是一众旗主王公还是八哥胤禩?旁人他倒不担心,他唯独担心八哥,他在顺义半年多,对天津的海军和顺义的禁卫新军可有深刻的认识,甭说那些个旗主王公和八哥他们了,就是康熙如今完全康复,也不可能撼动老十四的地位了,天津的海军和禁卫新军,除了老十四,谁都调不动,他虽是坐镇顺义,但若敢下乱命,年羹尧,岳钟琪绝对是不会尊命的。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暗笑自己多心,八哥岂是如此不识实务之人,之前占尽了优势也没能斗过老十四,更何况是现在?再说,即便八哥要倡乱,也不可能事先不跟他联系。 正自胡思乱想,包福全已是笑吟吟的急步赶了过来,见胤誐一身戎装,他忙利落的扎了千儿道:“奴才给敦郡王爷请安。” “免礼。”胤誐瞅了他帽子上的五品顶戴,微笑道:“升大总管了?逮个机会可要请客。” 包福全听的心里一跳,太监是严禁跟大臣私下接触的,更别说是王爷,更是大忌,换做别人如此说,他早就拂袖而去了,但这位十爷不同,贞武对他颇为回护,他也清楚这位十爷有嘴无心,平时不注意细节,当下他忙起身,赔笑道:“十爷说笑了,皇上让十爷三人随到随进呢。” 一听这话,胤誐也不与他磨牙,赶紧的正了正了衣冠,迈步前行,到的乾清宫门口,便有小太监迎上来,道:“皇上有旨,请十爷等人直接进去。” 胤誐三人进入东暖阁后,见贞武正在说话,忙不言身的跪下请安,见三人进来,贞武打住话头道:“免礼,平身。”说着,又接着对隆科多道:“步军统领衙门兵丁油滑惯了,此次行动必须申明军纪,敢有扰民,或者是借机敲诈勒索财物的,就地处斩,上面三级官员跟着撤职,如是有参将违纪,你这个九门提督就做到头了。” 听的这话,隆科多哪里还敢站着,忙跪了下来,道:“奴才尊旨,必定严令整饬军纪。” “恩。”贞武点了点头,道:“怡贝勒整顿驻京八旗,唯独就是步军统领衙门没有整顿,而步军统领衙门兵丁又是直接与京师百姓打交道,军纪之好坏自己影响到朝廷的声誉,不可等闲视之,禁卫新军的这批新军刚刚开始训练,过几日,你在步军统领衙门中挑选两千精锐进入顺义大营参加训练。” “奴才尊旨。”隆科多忙躬身道。 “先跪安吧。”贞武说着便看向胤誐三人,待隆科多躬身退出,他才含笑道:“禁卫新军的这批新兵素质如何?” 胤誐忙躬身道:“回皇上,总体素质还要优于前一批,不过,有一部分新兵骑术并不精擅。”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胤誐虽未明说,他也知道指的是汉军旗的那批新兵,蒙古八旗不存在骑术不精,招的那二千汉人为防遭非议,更为严格,射箭差是允许的,但骑术则是要求的很严,不存在骑术不精,唯有汉军旗历来重视火炮的训练,对骑射的要求稍稍松懈些,略一沉吟,他便含笑道:“汉军旗的子弟是特意做炮兵培养的,禁卫新军不缺马,让他们多练练骑术。” (未完待续) 第588章 试探 大清的八旗兵是由满州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总计二十四旗组成,汉军八旗成军最迟,乃是皇太极于崇德七年组建的,虽然都是旗人,但在八旗中的地位却是最轻,居于满州八旗、蒙古八旗之后,历来由民人抬入旗籍,都是先抬入汉军旗,再抬入满州旗、再抬入上三旗。 汉军八旗地位虽轻,但兵额并不少,入关时定额为一百六十七个牛录,要高于蒙古八旗,这是因为汉军八旗擅用火器,战力优于蒙古八旗,大清的火枪兵、炮兵,如京师的火器营就大多是出自汉军旗。 贞武这话虽有偏袒汉军旗的嫌疑,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胤誐心里却仍是颇不以为然,汉军旗重视火器是没错,可骑射也没那么不堪,骁骑营的数千汉军旗人可没见几个射术不精的,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年羹尧,岳钟琪二人也都是属于汉军旗,这话说出来,可是四面不讨好,因此,他忙躬身道:“臣等尊旨。” 年羹尧,岳钟琪二人却是暗暗欣喜,贞武格外重视火器,不仅大力促进火器改良,而且在海军中亦是实实在在的推行满蒙汉一体,如今又明显的偏袒汉军旗,看来,这禁卫新军迟早也会跟海军一样,大力推行满蒙汉一体,这对他们汉军旗人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 贞武含笑看着三人,接着又问道:“禁卫新军的训练情况如何?” 一路前来,胤誐便预料到贞武肯定要还问训练情况,因此早有准备,张口便道:“回皇上,自从开展实弹训练之后,在见识到改良火器的威力之后,禁卫新军上下二万人皆是士气高涨,如此密弹的实弹训练亦是闻所未闻,显示了朝廷对禁卫新军极端重视,有鉴于此,所有官兵皆是自发的刻苦训练,根本无须多加操心。” 年羹尧紧接着道:“禁卫新军不仅军容严整,军纪严明,而且操练有方,训练勤苦,与驻京八旗禁旅相比,可谓是云泥之别,奴才愚顿,实未明白,同是八旗子弟,何以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平时还真没看出来,这年羹尧奉承的水平可不低,贞武微微笑了笑,才道:“既是不明白,那就好好总结一下,仔细的查找一下原因,身为将领,便是要勤于思考,善于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皇上训诲,奴才铭记于心,不敢辜负皇上的重任。”年羹尧忙躬身道。 岳钟琪却是躬身道:“禀皇上,按这种训练方法,一年之后,禁卫新军必然是一支难逢敌手的强军,然末将担忧的是,禁卫新军以后是否太过依赖于火器,末将更为担忧的是因为火器威力强大,禁卫新军上下皆滋生出一种骄气,正所谓骄兵必败,禁卫新军训练未成,亦未经一战,便盲目骄纵,实难锤炼成百战雄师。” 听的这话,年羹尧不由瞥了岳钟琪一眼,这人是贞武亲自点名调入禁卫新军的,而且一来就委以重任,与他平起平坐,他在四川任巡抚之时,岳钟琪不过是靠捐纳捐的一同知改的武职,出任中藩游击,依仗的是他当四川提督的老子岳升龙,不过是一籍籍无名之辈,原本以为贞武破格擢拔他,调其入禁卫新军是为了制衡,因为满京城都知道他年羹尧与岳升龙不合,现在看来,不完全是那么回事,这小子肚子里还有点货。 贞武却是颇为赞赏的瞅了岳钟琪一眼,此人能号称‘三朝武臣巨擘’,还真不是浪的虚名,如今他才多大,三十岁不到,就能有这番见识,确实难能可贵,看来,为将者,还是要有一定的天赋的。 略一沉吟,贞武便缓缓说道:“朕曾在不同的场合多次说过,一支军队是否强大是否精锐,能否百战百胜,看的不是兵器犀利与否,看的是将领和士卒是否有敢死之心,决死之心,看的是将领和士卒有没有勇气短兵肉博。 说到短兵肉博,朕提前告知你们一声,上海军工作坊已经制造出了可以方便装卸在火枪上的刺刀,朕看了样品,很好使,已经下令更换所有的火枪,以后的火枪全部是配有刺刀的,刺刀拼杀,也就是短兵肉博,以后必须大力训练,不仅是拼刺的技巧,更重要的是拼刺的勇气,朕不希望禁卫新军培养出一群只会依赖火器远程攻击的士卒来。另外,骑兵的新式马刀也已成型,很快就能批量生产,马上的劈砍训练也需要加强。” 听的火枪上可以装刺刀,年羹尧、岳钟琪两人心里都是一喜,要说火枪最大的缺陷便是无法近战,而近战又恰恰是最能培养士卒的勇气,他们也都是带过兵的,亦是深知一支不敢肉博的军队根本就称不上是强军,打顺风仗倒是可行,一旦遇上势均力敌的对手,立刻就会崩溃。 两人虽说都没见过刺刀是什么式样,但只要能在火枪上装上一把一尺来长的短刃,近战之时,火枪兵就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倒是对于新式马刀,两人都不太上心。 贞武微微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组建禁卫新军,最主要是针对沙俄,那是一支欧洲强军,不仅有强大的骑兵,火器也丝毫不比禁卫新军逊色,你们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不要因为新式火器优于弓箭,优于火器营的火器而沾沾自喜。 仅是兵器精良,训练刻苦,不足以练出一支精锐之师,强兵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不经历实战,训练的再好,也只能做銮仪卫使用。 实战的机会有的是,眼下,你们的任务是给禁卫新军灌输优良的传统,你们要抽出时间多研究一下历朝历代的强军,项羽的八千子弟兵,高顺陷阵营、谢玄北府兵、大唐边防军、神策军、岳飞的岳家军、戚继光的戚家军,要善于取长补短,综合各家之长。 朕带海军经年,也有一点心得,一支军队要想战无不胜,攻无不刻,所向披靡,要想成为百战雄师,要想历久不衰,必须要有必胜的信念、要有顽强的战斗意志、要有傲人的战史传承,要有优良的光荣传统,这些东西综合起来,即是一支军队的军魂! 有道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将领、士卒一茬茬的换,但只要战史、传统、战斗意志、信念一代代延续下去,这支军队的军魂就在,军魂不散,军队就不会衰败。 我大清八旗不缺傲人的战史和必胜的信念,也有勇于短兵相接的勇气和优良的传统,为何仅仅只辉煌了二十年?为何衰败的如此迅速?就是因为这些好的经验没能继承,没能一代代的延续。 朕要将大清皇家海军和禁卫新军打建成一支历久不衰的百胜之师,必须要吸取这个教训,禁卫新军必须跟海军一样,要善于总结,不论是训练还是实战,不论战事大小,都要总结归纳,要找出长处,发现缺点,所有的战史都要记录,而且要善于树立榜样,广为宣传。 以后每一拨新兵入伍,在训练之余,在战前战后都要加强学习,学习军队的优良传统,各级将领亦要切实抓好新兵的教育训导。 正所谓将为兵之胆,帅为军之魂,有什么样的将领就能带出什么样的兵,因此,你们务必要严格要求各级将领,不论是训练还是实战,各级将领都必须以身做则,事事身先士卒,作为禁卫新军的第一任统兵将领,朕希望你们能够为这支军队带来辉煌的战史,创下优良的传统,希望你们因这支军队而千古流芳。” 听的贞武这番言论,胤誐、年羹尧、岳钟琪三人皆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贞武可不是纸上谈兵,海军就是他一手创建的,海军好些优良作风也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听闻当年海军在澎湖首战西班牙舰队时,贞武便是冒着如雨点一般的炮弹傲立舰首以鼓舞士气,海军那个林卫,在西班牙人的炮门下集合整队也是受他影响,也难怪海军上下对贞武狂热的崇拜。 三人都从未想过,贞武竟然想的如此长远,欲将海军和禁卫新军建成二支历久不衰的百战之师,真若如此,他们做为第一任的统兵将领必然会因为辉煌的战绩而代代相传,流芳百世,想到这里,三人都觉的浑身燥热。 三人也不敢多想,当下便齐齐跪下,胤誐领头说道:“皇上淳淳教诲,臣等必谨记于心,回营之后,便制定详尽的制度,且实抓好禁卫新军的训练和将领的培养,以不负皇上重托。” 一口气说了这一大篇,贞武亦不觉口干,呷了两口茶之后,他才道:“甲胄在身,无须多礼,平身。”待三人起身,他才沉吟着道:“此番召见你们,乃是想将禁卫新军拉出来练练,后日一早,胤誐率四千人进驻通州,封锁通州所有大小仓场,不准一颗米进出。年羹尧率三千人进驻富新仓、兴平仓、海运仓。岳钟琪率三千人进驻禄米仓、南新仓、旧太仓。 进驻各仓后,迅速控制整个仓场,各仓都贴上封条,一应帐目亦尽数查封,要防着心怀叵测之人行那借机毁坏帐目或是纵火烧仓等龌龊之事。但有丝毫消息泄露出去,朕不问清红皂白,一并撤了你们和九门提督隆科多的差事。” 这是要大力清理整顿京师、通州两地的仓场!胤誐听得心里一惊,不由暗暗叫苦,他心里很清楚,老九胤禟可是在掺合粮食生意,这要是妄自通报消息,不仅自个脱不了干系,还得连累隆科多、年羹尧、岳钟琪三人,甚至可能连八哥也会受到牵连,罢了,只能事后联合八哥一起为老九求情了,老十四不是不念旧情之人,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影响老九这次晋爵。 三人当下不敢犹豫,忙齐齐躬身道:“臣等领旨。” 贞武微微颌首道:“这是禁卫新军首次在京师露脸,可别让京师官员和士绅百姓失望,跪安吧。” “臣等尊旨。”三人忙行礼,躬身退了出来。 出了景运门,见胤誐兴致不高,年羹尧微一琢磨,便试探着道:“十爷,可是担心九爷?” 胤誐瞥了他一眼,却是未做声,这年羹尧的原配是明珠的孙女,继室是辅国公苏燕的次女,与老九和自个都算得上是姻亲,但同时他又是老四的门人,老四失势后,他又在老十三的举荐下拜到了贞武的门下,此人这几年在几位兄弟中周旋,对老九胤禟的事情有所了解也不足为奇,在顺义这半年来,二人的关系亦是大有长进,不过,当着岳钟琪的面如此问,却是有些孟浪了。 见胤誐沉吟不语,年羹尧赔笑道:“十爷,恕末将放肆,您是关心则乱,实则大可不必为九爷担忧。” 恩?胤誐诧异的瞅了他一眼,有意放慢脚步,笑道:“你小子倒是机灵,有什么说法,说出来听听。” 年羹尧也跟着放慢了脚步,谨慎的落后半步,娓娓说道:“九爷善经营,这事京师的宗室亲贵谁个不知?皇上自然亦是心知肚明,皇上若是有意保全,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皇上若是不想保全,十爷担忧又有何益?”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皇上重情重义,岂会不顾全九爷?再说,天津军工作坊如今可是在风口浪尖。十爷且将心放宽,此番举动甚大,牵连必广,摘一两人出来,纯属轻而易举之事。” “这话有理。”胤誐微微点了点头,老九现在天津军工作坊忙的焦头烂额,老十四不可能这节骨眼上让他难看。 见胤誐脸上神情松懈下来,年羹尧亦是暗松了一口,调禁卫新军进驻各大仓场不过是小事一桩,贞武完全可以提前半天下旨,便不虑消息泄漏,却为何要提前两天时间下旨?这是有意试探!这话有挑拨之嫌,他可不敢说出口,不过,从这点可以看出,皇上有心要打压八爷党了,以后可得跟他们保持点距离。 (未完待续) 第589章 动手 京师发官米平粜,皆由京师五城米局发卖,发粜之米,皆是各仓气头廒底之成色米及成色不足六成之扫收土米。有道是陈谷子烂芝麻,陈年谷米也能填饱肚子,况且又是平价粜卖,自然是大受欢迎,不过,五城米局没有额外的铺点,诺大的京师就五个米局,要想买到平价米,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各城米局门口都被挤的水泄不通。 京师、通州仓场虽说一口气抛出百万石米麦,但由于发卖速度太慢,效果并不理想,民间米铺的粮价在降到一两四钱一石之后,却再也不肯下跌,根本原因却是京报上刊载的完全躅免北方遭灾各省一年正赋。 一众粮商都清楚朝廷赈灾的规矩,一般而言,被灾十分者,免正赋的十分之七;被灾九分者,免十分之六,此番竟然是完全躅免,人人心里都没底,不知道是灾情太过严重,还是因为新皇登基改元的原因,一个个都抱着观望的态度,灾荒之年,有粮食在手,根本就无须担忧会砸在手里。 粮商们观望,仓场的大小官吏却是乘着出仓平粜的机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肆意营私舞弊,中饱私囊,大清官员俸禄不高,京师物价昂贵,京官清苦是普遍现象,仓官庾吏自然亦不例外,待遇着实不怎得,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守着粮仓,他们也就唯有打粮食的主意。 大清的仓场制度并不健全,一众仓官庾吏不仅继承了前朝的营私舞弊手段,更是屡有创新,花样百出,仓场制度在这些个积年官吏眼里,实是形同虚设。这些年北方屡遭春旱,粜卖仓储以平抑粮价于他们而言亦是轻车熟路,营私舞弊亦是尊循旧例,令他们稍有不满的是贞武不懂仓场事务,一下抛出一百万石,而且是各仓同时开仓,对市场粮价冲击太大,这对他们是不小的损失,忙着贪侵粮食忙着数钱的一众仓官庾吏谁也没有意识到一场泼天大祸正等着他们。 * 两日后,一大清早,京师内外城的各条主要大街、有粮仓或者是大米铺的街巷皆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一早出门口的百姓看到这种情况,吓得立时就缩了回去,各自关门闭户,躲在门窗之后偷偷观望,心里皆是暗自猜疑,不知道京师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年羹尧、钟琪两人率着六千军容整齐的禁卫新军亦是一早就开进了京城,入城后,两人便兵分两路,分别进驻富新仓、兴平仓、海运仓、禄米仓、南新仓、旧太仓。 镶黄旗满州都统胤祹则率领旗下兵丁进驻户部内仓、北新仓、太平仓、五城米局。与此同时,胤誐率着四千禁卫新军也开进了通州,迅速的封锁了通州各个大小仓场,通州的大小粮铺和私仓及东家、掌柜也被随即控制起来。 一时间,京城内外的各条大街皆充斥着密集的马蹄声和士卒整齐的脚步声,京城的大小官吏、士绅百姓都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胆小的则躲在家中,生怕遭惹事端,胆大的则纷纷四处探听的消息,街上虽然随处可见兵丁,却并未戒严,这倒让一众官绅松了口气,既是不戒严,就不是兵变,倒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如此大的阵仗为的又是哪般?这反而更是激起人们的兴趣。 完全控制了各大粮仓之后,一众将领便迅速的将各仓的大小官吏分开隔离,封锁所有的帐房,封存帐目,等候后继命令。通州的胤誐做的更彻底,连仓场衙门也一并戒严,所有的官员不论官职大小,品阶高低,一概分隔软禁。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仓场一众官吏皆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一个个都是面如土色,谁也没预料到贞武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有闲心来整顿仓场,这实是大出他们的意料,这些年,康熙倦政,一众皇子又忙着争夺皇位,满朝文武大臣忙着站队,谁也没闲情来管仓场的闲事,贞武这段时间又是夺兵权又是调整朝中及地方大员,其间又还夹杂着整顿旗务,解决旗人生计,谁会料到他虚晃一枪,竟然会对仓场开刀? 这两日,京报突然公开北方各省有大旱,京城粮价一涨再涨,各仓的大小官吏都乘着开仓平粜之机,大肆营私舞弊,这些帐目都还没机会做平呢,这一封帐盘查,将是什么结果?京报上可是才刊载贞武发布的严惩亲贪侵赈灾钱粮的谕旨,自己会不会成为贞武立威的对象?想到这里,一众仓官庾吏皆是后背直冒冷汗。 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隆科多端坐在大堂,各营将领的传讯兵流水一般源源不断的前来汇报各营将领的情况,半个多时辰后,闻报已经将京城的各大粮仓、米铺,私家大粮库完全控制下来,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贞武登基,他隆科多可是实实在在的从龙之功,废太子谋反、东征日本、抢夺九门督兵权,他可谓是功不可没,如今贞武既是连番大动作,那就足以说明论功行赏的时间已经不远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什么纰漏,否则可就亏大发了。 他心里很清楚,此番清理整顿京师、通州两地仓场,至少要得罪一大批人,他佟家号称‘佟半朝’,如今虽然在朝中大员不多,但中层官吏可不少,仓场十几个监督,与佟家有关系的就有三人,至于各仓的经承、攒典之流的就不知凡几了。 不过,他却是丝毫没有出手拉一把的意思,这可是贞武登基以来继清理整顿驻京八旗之后的第二个大整顿,以他对贞武的了解,绝不会如此简单,整顿仓场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他若是敢循私,之前的功劳很可能会被剥夺的一干二净,他要再倒了,佟家才叫是真的没一点指望了,他如今仍记的很清楚他家老头子叮嘱的话语,‘佟半朝’实乃君王大忌,必须尽力撇清,只有上了二品的大员,才允许他伸手相助。 * 京城内外一片肃杀,一众王公亲贵、文武大臣却都被集中在乾清参加早朝,也有一部分朝臣隐隐察觉到京城情形有些异常,却是不明其故,私下探问,自然是问不出所以来,只得是打起精神,等待贞武揭晓。 各部院寺监例行汇报完毕,贞武扫了阶下一众朝臣一眼,轻咳了一声,才缓声说道:“朕诞膺统绪以来,宵旰孳孳,勤求民瘼,不敢暇逸,惟以不克仰承上天之眷佑,丕显祖宗之鸿庇为惧。 天下之要务,当事事以民为先,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京师百姓闻旱情而争相抢购米粮,以致粮价暴涨,朕令京、通各仓发官米平粜,不意却闻仓官庾吏借机肆意侵吞贪污,此等丧心病狂之举,闻之实令人心寒。” 一众王公亲贵、文武大臣听的都是莫名其妙,贞武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得这时节突然想起要整顿仓场?难道是为春旱找替罪羊?府中门下有人在经营粮食生意的一些王公大臣心里则不由暗暗叫苦,一个个都在心里盘算,散朝后要马上让他们收手,如今这节骨眼上,可不能被贞武抓到把柄。 张鹏翮迁升保和殿大学士后,已成为上书房大臣之首,这时候自然是不能保持沉默,何况他心里很清楚贞武的想法,当下便率先站出来,躬身道:“皇上前日才发谕旨,严惩贪侵赈灾钱粮之官吏,仓官庾吏贪侵吞平粜之米粮,实属顶风做案,不严惩不足以正朝纲,如今北方数省赈灾在即,微臣恳祈皇上严惩一众营私舞弊之仓官庾吏,以收杀一儆百之效。” 听的这番话,满朝大臣心里都是一紧,张鹏翮这是将侵吞仓粮上升到贪侵赈灾钱粮的高度,真要如此,可就不是杀一儆百那么简单了,那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张鹏翮如今可是贞武的第一宣力大臣,他如此说,难道是出自贞武的授意? 亦有人马上就联想到了总督仓场侍郎,这满仓场侍郎可一直是上书房大臣富宁安兼任的,贞武此举,难不成是要收拾富宁安,主要目的还是调整上书房? 正当一众朝臣暗暗揣摩之时,上书房大臣王掞亦跟着出列道:“仓官庾吏侵贪平粜之米粮,有伤皇上爱民之心,亦有损皇上清誉,实属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听的这话,一众王公大臣皆是暗自腹诽,你王掞要表忠心,也用不着如此落井下石,不过是侵贪点米粮,何至于上升到十恶大罪的地步? 见王掞自己冒了出来,贞武丝毫不给一众人等反对或是附议的机会,立即接过话头道:“侵贪平粜之米粮非是一般的贪贿,必须从重从快从严惩处,朕已令步军统领衙门、禁卫新军与今早封了京、通各仓。 着上书房大臣王掞、左副都御史田从典,刑部左侍郎李旭升、大理寺卿张志栋、户部侍郎王原祁立即对各进行彻查。” (未完待续) 第590章 彻查 听的贞武这道谕旨,满朝文武大臣不由都是一怔,已经封仓了?而且是动用的步军统领衙门和禁卫新军!掺合粮食生意的王公大臣不由一阵心惊肉跳,贞武放着驻京八旗不用,反而从顺义调动禁卫新军,这是整顿仓场还是冲着冲着他们来的? 王掞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看贞武这架势,完全是要全面清理整顿仓场,这背后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人来,而田从典等四人却是又忧又喜,忧的是这差事烫手,但有这份差事,他们也就不用担心被调整了,表现好,甚至还有迁升的可能,五人不敢犹豫,忙出列躬身道:“臣等尊旨。” 贞武瞥了众朝臣一眼,淡淡的道:“无农不稳、无商不活,对于商贸,朕历来是大力鼓励、支持。商人逐利,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无可厚非,但为商亦须有道,逐利之时亦须兼顾正义和良知,要时时心存敬畏,诚实、信义,利人利己,方是最朴实最基本的商道。 对于残民害民,损公肥私之商贾,朝廷必须予以严惩,京师粮商逢灾则屯聚居奇,哄抬粮价,与仓官庾吏内外勾结,狼狈为奸,侵吞官粮,祸国殃民,实属商贾败类,此番清理盘查官仓,对不法粮商亦须重重惩处,不论牵扯到谁,皆给朕一查到底。” 这话可谓是图穷匕现,一众王公大臣登时都明白过来,清理整顿粮仓不过是个幌子,最终的目的还是官员调整,一众掺合粮食生意的王公大臣一个个不由心急如焚,恨不得早些散朝,赶回去善后。 几位上书房大臣亦是暗暗担忧,贞武这番话虽是为打击粮商找原因,但话中也流露出了鼓励和倡导商贸的意思,之前,他才提高工匠的地位,如今鼓励兴商,长此以往,农业岂能不受冲击?虽然担忧,但几人心里都清楚,眼下是万万不能劝谏的,只能稍后再找机会。 * 步军统领衙门和禁卫新军的兵马封了京、通所有粮仓和大米铺的消息很快就在整个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对于仓场官吏的营私舞弊,一众士绅百姓知情的并不多,反应也较淡,但是京城的大粮商、大米铺逢灾抬价,他们可谓是深受其害,各大米铺被封查的消息一传开,士绅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京城一众未被控制的小粮铺见这情形吓得纷纷关门准备观望一番再说,不料,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很快就找上门来,勒令他们开门营业,不过,对于粮价却未做任何限制,可这种情形下,谁敢高价卖粮?粮价立时便跌至一两三钱一石。 尽管如此,这粮价仍比官价多了三钱,一众百姓更乐意去五城米局购粮,而对米麦稍挑剔的一众士绅却是早已备足了口粮,因此,虽然降价了,也未出现抢购的情况,而五城米局门前却仍是人山人海,见这情形,一众提心吊胆的小粮商们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 散朝之后,王掞、田从典等五人都是刻意留在了最后,一则怕熟人求情,二则这案子究竟该如何办,所谓的彻查,要查到什么程度?他们心里都没底。五人磨蹭着刚出乾清宫,包福全便自后匆匆追了上来,道:“皇上召见各位大人。” 听的贞武召见,王掞五人都是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贞武是有具体的指示,那就好办多了,几人忙跟在包福全身后进了东暖阁,叩头见礼后,贞武便淡淡的道:“免礼,平身。”待五人起身,他才道:“国家设立仓储,乃是备战备荒,可谓用意良厚,若行之不善,则滋烦扰,有损朝廷声誉事小,耽搁战事或是救荒赈济,便是大祸。 如今天下承平,国富民丰,各地所建之粮仓如雨后春笋,官仓、常平仓、社仓、义仓比比皆是,但若管理不善,岂非形同虚设?” 难道整顿京、通仓场,只是一个开始?贞武这是要整顿全国的粮仓?王掞稍一走神,立即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实令臣等惭愧。” “你们是该惭愧。”贞武毫不留情面的说道:“这些年各地建了多少粮仓?你们对粮仓的管理现状可曾调查了解?可知各地粮仓的亏空情况?” 听的这话,王掞哪里还敢直挺挺的站着,忙跪了下来,其他四人一见,也赶紧的跟着跪了下来,王掞摘下头上的顶戴,轻磕了个头,才道:“微臣等尸位素餐,祈求皇上责罚。” 贞武瞥了三人一眼,微微沉吟,才道:“此番整顿京、通仓场,乃是要为大清各地树立一个清理整顿粮仓的样本,因此,不仅要彻底,而且还要完善粮仓管理制度。” “臣等尊旨。”王掞五人忙躬身道。 “不要只知道一味的磕头尊旨。”贞武沉着脸道:“说说你们打算如何清理整顿?” 王掞历任吏部,刑部,工部、兵部、礼部尚书,独未任过户部尚书,对仓场这一块还真是不熟悉,微一沉吟,他便躬身回道:“回皇上,微臣对仓场的情形并不熟悉,既是彻底清理整顿,微臣窃以为该封存帐目,逐仓盘查存粮,核算出各仓亏空之数,而后再追查亏空,审讯一众贪官污吏营私舞弊的手段,详加研究,最后完善管理制度。” 田从典几人一听,不由暗暗叫苦,京、通两地仓厫少说也是数百,如此查法,得查到何年何月?不过,不如此查,又如何能够彻查?随意抽查,极可能遗漏,日后一旦暴露出来,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这法子虽然笨,却是最为彻底。”贞武微微颌首道:“既是彻查,就当如此。”微微沉吟,他才接着道:“不要担心人手不够,你们除了在各部抽调精干人手外,还可到翰林院、国子监抽调人手,朕再将丰台大营的兵丁调到各仓当搬运工,务必逐仓彻查,过秤盘底。” 想到曾经看过的粮仓舞弊手段,他又叮嘱道:“仓场已经多年未彻查,这群仓鼠营私舞弊手段层出不穷,花样翻新,务必处处留心,连仓厫也不能放过。” 一听连丰台大营的兵丁也调个来当搬运工,几人不由大为振奋,这回可就真是彻查了,什么老底都能查出来,五人忙齐齐躬身道:“臣等尊旨。” * 京城大小官员谁也没料到贞武所谓的彻查竟然是如此的彻底,看到源源不断的兵丁和大量的官员、监生进驻各仓,都不由为之瞠目,这种架势,有什么猫腻查不出来?一众掺合粮食生意的王公大臣更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因为与他们有关系的一众粮商早就被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丁控制起来,不仅是人被控制起来,粮库和宅子都处于兵丁的严密看守之下,想递个话都找不到人。 而贞武摆出如此大的阵势来清理整顿仓场,那是绝不可能草草收场的,这一点,所有的官员皆是心知肚明,情急之下,不少人都想到了八爷胤禩,八爷不仅与贞武关系好,而且急公好义,为人仗义,请他出面去斡旋一番,不说网开一面,能落个从轻发落也是好的。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八爷偏生在这时候病了,不能见客,任谁心里都清楚这是托词,可八爷不愿意见客,他们亦毫无办法。 廉郡王府,胤禩并未歇着,而是在书房安静的看书,老十四的意图他很清楚,是冲着王公勋贵来的,京城的大粮商多半都是各王公勋贵的门人奴才,其实京城能赚钱的门道不少,木材、人参、盐都是暴利,比粮食赚钱远了,但那都是各位大佬的地盘,而粮食虽然利薄,却胜在量大,更重要的是仓场的官吏多是各旗王公勋贵的奴才,漕运可以私带,粮仓可以周转,毫无风险,稳赚不赔,是以大多王公勋贵都在里面插上一脚,就连老九胤禟也有份。 对于胤禟,他倒是毫不担心,老十四不是卸磨杀驴的主,再怎么着,也不会在这时候让老九难堪,他之所以装病闭门拒客,是担心树大招风,八爷党势力稍大了点,康熙在位防着他,老十四上位了同样要防着他,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已无丝毫上位的可能,就该自剪羽翼了,等到老十四出手收拾,可就没意思了,自个也就罢了,连累老九、老十两人,可就心里难安了。 正自想的出神,太监四喜子却匆匆在门口禀报道:“主子,庄亲王来了。” 胤禩抬起头恼怒的盯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发作,因为他听到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应该是博果铎自个进来了,他忙起身挥了挥手,道:“还不奉茶。” “老八好闲暇。”庄亲王博果铎一身便装走了进来,微笑着道:“就知你装病,不过这事儿还非的找你拿个主意,别怪他们,我自个硬闯进来的。” “我这不是装病避祸嘛。”胤禩一脸苦笑着道:“来,请上坐,我让他们去冲壶好茶。” 博果铎也不客气,落座便张口道:“我镶红旗下一个贝子、一个二等公都卷进去了,你可得给我出面去老十四那里说合一下。” (未完待续) 第591章 反应 听的博果铎这话,胤禩不由一脸的苦涩,下五旗五个旗主,跟他关系近的就有三个,各旗王公勋贵牵扯进去的不知凡几,他总不能帮一个不帮一个,再说,这博果铎和雅尔江阿两人平日里跟老十四的关系也不差,何以巴巴的跑上门找自己帮忙? 想到这里,他已是明白过来,这镶红旗被卷进去的定然不止这两人,博果铎自问无法在老十四面前保的太多,这才来找自己分开做保,这算盘倒是打的精。 微微沉吟,胤禩才压低声音道:“五叔,您看老十四这位子坐的稳否?” 听闻此言,博果铎心里登时一惊,难道老八还不死心?他不由暗暗叫苦,今儿这趟可是莽撞了,这两人保不住也就是个削爵革职的下场,若为这事把自个卷入谋逆的大案中,可真就叫得不偿失了,微一沉吟,他才轻叹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皇上实乃天纵之才,从康熙四十八年下江南创建海军开始,这才几年功夫?他能登基可不是侥幸,之前,你们一众兄弟尚且奈何不了他,如今谁还能撼动他分毫?” 胤禩微微一笑道:“五叔既是心里明白,何以还要与老十四较劲?” 较劲?博果铎不由一怔,讶然道:“你是说这次整顿仓场是冲着各旗来的?” 胤禩微微点了点头,道:“若我所料不差,老十四整顿仓场一则是为春旱找几个替罪羊,以堵天下人之口,二则便是由此案牵扯出与之有瓜葛的京师粮商,京师粮商多是出自各旗王公勋贵的门下,此事京城有谁不知? 再则,太上皇在位时便命老十四整顿旗务、解决旗人生计,旗人进军工作坊是为解决旗人生计,这整顿旗务难道您以为老十四仅仅只是弄一个京师严打便算完事?这事仅仅只是个开端,老十四行事历来是一环扣一环,实不能简单度之。” 这话说的不错,从贞武一开始便刻意控制各大米铺和粮商的情况来看,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博果铎神情一下就阴沉起来,真要如此,旗下的这些个王公勋贵怕是保不住了,沉吟半晌,他才道:“如今战事少,爵位得之不易,而朝廷如今又大力推行海外分封,爵位越发显的珍贵,为这点小事被削爵,实是憋屈,难道没法子可想?” “五叔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胤禩含笑道:“大清日后的战事并不少,不过,那都由海军和禁卫新军包揽了,没驻京八旗什么事。但大清的爵位铁定会越来越珍贵。”微微一顿,他接着道:“要想保住爵位,也并非不可能,但有得则必有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博果铎盯着他道:“你是说职位?” 胤禩微微点了点头道:“老十四行事虽说有失中庸,却并不偏执,绝不会赶尽杀绝,他铁定会见好就收的,卷进仓官庾吏营私舞弊案的,不管愿不愿意,这职位都是保不住的,与其如此,不如退而求其次,主动写服辩,上折子请辞,这爵位兴许还能保得住。”说着,他轻叹了一声,道:“让他们把心思用在海外吧,那才是海阔天空。” 主动写服辩,上折子请辞?博果铎不由大为犹豫,这些个王公勋贵的职位大多都是各旗的统领、副统领、参领,这一请辞,无异于将各旗的兵权拱手相送,没了兵权,他们这些个旗主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见博果铎犹豫,胤禩肃然说道:“没什么好犹豫的,等老十四出手,各旗的兵权同样会被剥夺的干干净净,届时,怕是你们也讨不了好,再说了,如今的驻京八旗禁旅能与海军和禁卫新军抗衡?裁撤、削减、整顿合并,不过是时间问题,这点您不会看不出来吧?” 博果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海军和禁卫新军的扩张速度都相当的惊人,以贞武的性情是不可能白养十几万没用的八旗禁旅的,裁撤、削减、整顿合并是毫无疑问的,不过是早晚而已,自大清建国以来,下五旗的旗主和王公权力便一直被不断的削弱打压,贞武有海军和禁卫新军在手,已是毫无后顾之忧,加强皇权,一统八旗已是势在必行,看不清这点,即便是铁帽子王爷,也绝对没好下场,沉吟半晌,他才长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胤禩微微笑道:“五叔无须沮丧,这是大势所趋,镶红旗若能起到表率作用,或许另有好处,这可是大功一件。” 这确实是大功,博果铎不由微微点了点头,保住他旗下王公勋贵的爵位应该是毫无问题。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封仓的情况下,数万兵马分别进驻各大粮仓,将所有仓厫储存的粮食逐一搬出过秤检查米质好坏,无论一众仓官庾吏营私舞弊的手段如何高明,在这种笨拙到极点的方法面前都无所遁形。 贞武花如此大的人力物力严查仓场营私舞弊一案,王掞、田从典等五人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各自坐镇分管的粮仓亲自指挥监督,吃住都窝在粮仓中,主官如此,下面的一众官吏自然不敢轻忽,一个个都分外卖力,尤其是翰林院的翰林官和国子监的监生,对他们而言,这可是极难得的锻炼和表现机会。 翰林官虽然地位清贵,却是穷的叮当响,对这些城狐社鼠自是深恶痛绝,况且此案是贞武亲自主抓的,若是表现好,必然会得到重用,因此他们不仅监督严格,而且对一众仓官庾吏的营私舞弊手段潜心研究,期望能够在健全规范仓场管理制度上能一鸣惊人。 国子监的监生本来出监之后就有任官的资格,这差事对他们而言是实实在在的锻炼,更让他们兴奋的是,贞武在赈灾和查案中大量的借调监生,这说明贞武对监生的极度重视,差事办的好坏,不仅关系到国子监的名声,也关系到他们日后的前程,他们岂敢不卖力。 仅仅三日时间,富新仓、旧太仓、通州西仓的盘查结果就出来了,三个仓总计亏空米麦豆一十六万石,以次充好一十五万石,牵连官吏高达七十四人,十二名粮商牵扯其中。 看着统计出的结果和十二名粮商背后的关系,王掞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才三个仓就亏空如此多,那整个京、通粮仓的亏空有多大?这可是惊天大案,稍稍犹豫了下,他便急忙赶进宫递牌子求见,这案子实在是太大,不知道要牵连多少王公大臣,这趟水可谓是深不可测,他丝毫不敢自专。 养心殿里,贞武正大张旗鼓的求雨斋戒祈祷,对于祈祷求雨这一套,他是一丁点也不相信的,不过,他却必须煞有其事的大做特做,这年头宣扬的可是君权神授,他这当皇帝的都不敬畏上天,还如何维护君权的神圣?因此,即便不信他也得做,大张旗鼓的做。 闻报王掞在外求见,贞武知道仓场营私舞弊一案有了眉目,立即便命召他进来。 王掞进殿便叩首道:“微臣王掞恭请圣安。”起身后,前行几步又欲跪下,贞武却是温言说道:“免礼,赐座。” 谢恩之后,王掞才谨慎的在贞武面前斜签着身子坐下,俟其落座,贞武便道:“是有结果了,还是遇上棘手之事了?” “回皇上。”王掞欠身道:“经过三日的彻底盘查,富新仓、旧太仓、通州西仓的盘查结果已经出来。”说着,他便将盘查的结果详细的汇报了一遍,不敢搀杂一点意见。 贞武听后半晌没有做声,王掞也不敢看他,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却颇为紧张,生怕贞武会勃然大怒,有心开口权,如此大的案子却又不知任何开口,默然足时,贞武才开口淡淡的问道:“以次充好,次到什么程度?” 王掞暗赞这主子涵养好,忙躬身道:“回皇上,以次充好之粮主要是三类,一则系霉烂米粮,二则是陈放不知多少年的陈粮,手一捻便成粉末,三则是石沙搀杂过量。” 贞武点了点头,仍是语气淡然的说道:“三个仓总计储粮二百八十万石,竟然亏空了三十万石有余,京、通之地大大小小粮仓十余个,总计要亏空多少万石?” 这话,王掞哪里敢接,说多说少都讨不了好,索性三缄其口,贞武沉吟良九,才沉声道:“京、通各仓如此,运河沿线的水次七仓怕更是不堪,着嵩祝领骁骑营七千骑兵沿河南下,清查水次七仓,着张伯行、鄂尔泰火速前往协助。 已查明之贪侵官粮的仓官庾吏、粮商严刑审讯,务必弄清贪侵舞弊之手段,不论官位大小,一律抄家追回亏空,不论牵扯到谁,一律彻查。” “微臣尊旨。”王掞忙躬身道。 贞武微微颌首道:“查,继续加大力度查,不仅要查,而且要深挖!另外,将调查结果泄漏出去。” 王掞听的满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要将调查结果泄漏出去,他也不敢多想,忙躬身道:“微臣尊旨。” (未完待续) 第592章 收兵权 出了乾清宫,王掞一路走一路暗暗琢磨,仓场营私舞弊案可谓是惊天大案,贪侵米粮数额之大,牵连官员之广,有清以来实属罕见,何以贞武一边下令大张旗鼓的严查,又一边让将调查结果泄漏出去?如此大案传扬出去,朝廷颜面何存?再说,如今旱灾初显,如此大的亏空传出去,百姓会不会因此而恐慌,会否引发新一轮的抢粮风潮?越想,他越觉的事关重大,犹豫再三,索性掉头去了上书房。 上书房里,嵩祝刚刚接谕旨,率兵前去清查沿京杭大运河所设的七大水次仓,见王掞进来,忙笑着迎了上来,道:“藻如来的正好,刚刚奉旨前去清查水次仓,还望藻如不吝指教。” 王掞瞟了一眼,见萧永藻、马齐、张鹏翮三人都在,不由放下心来,含笑说道:“嵩大人说笑了,对于仓务,我亦不熟,清查京仓的法子着实笨拙。” “法子虽笨,却最为彻底。”张鹏翮坐在椅中突然插话道,他在户部时间长,对仓场、粮仓这一块的情形较为熟悉。 见张鹏翮开口,嵩祝不由转过身来,道:“还请运青指点。” “指点谈不上。”张鹏翮含笑道,说着望向王掞,探询着道:“皇上下旨清查水次七仓,应该是藻如的调查有进展了吧。” 王掞回上书房正是要谈这事,当下便道:“正是。”说着便将调查结果说了一遍,而后接着道:“诸位,此案不仅牵连众多,而且亏空数额也着实有些骇人听闻,一旦传扬开来,朝廷颜面何存?况且亦可能引起更大的恐慌。” 在座的都是人精,见他毫不迟疑的将结果说了出来,对此又担心过甚,便都隐隐猜到可能是贞武有旨让他有意泄露,贞武此举用意何在?这结果一泄漏出去,与仓场官吏有往来的王公勋贵、大小官员必然会引起恐慌,也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撇清,可一众仓官庾吏和粮商如江今都已被控制起来,又有几人能撇得清?也不知贞武这是想打草惊蛇?还是想将将此案界定在一定的范围,以免牵扯太大,不好收场。 张鹏翮对于贞武的性情和心思都有所了解,默然半晌,见几人都不开口,他便沉吟着道:“朝廷大力清理整顿仓场营私舞弊,乃是反腐倡廉,此乃大得民心之举,何惧公开?至于说亏空太大,民心慌恐,倒也不必过虑。 京、通粮仓所储麦粮总计在八百万石左右,即便亏空一百万石,也还有七百万石,赈灾平粜皆绰绰有余,另则,天津已经开港,运河也已解冻,江南的漕粮,南洋的赈灾之粮随后便可运抵京师,出不了乱子。 诸位对南洋的米粮可能不甚清楚,据悉,南洋稻米产量远胜江南,而人口却不及江南一半,若是倾力购买,三百万石都不在话下,朝廷眼下不缺钱,皇上更不缺钱,藻如不必担忧过甚。” 王掞、马齐几人虽然听闻南洋稻米富足,却也未曾料居然富足到如此地步,难怪贞武敢一边赈灾一边清理粮仓,原来底气在这里,有南洋三百万石稻米救急,还真是出不了乱子,若是百姓掀起抢购风潮,朝廷还正好借此机会更换粮仓的陈米,好算计! 稍稍顿了一下,张鹏翮又对嵩祝说道:“我琢磨着,皇上既然下旨清查水次七仓,接下来很可能会对各省、府、州、县的常平仓、社仓、义仓进行大规模的彻查,这些年粮仓建了不少,对仓储的管理却是有所疏忽,确实该彻底清理整顿一番,否则遇上大灾或是战事,非的误大事不可。 皇上久在江南,洞悉地方弊端,此举可谓圣虑深远,以皇上一惯的风格,经过此番彻底清理整顿之后,亦可能对粮仓的管理制度有所革新,所以水次七仓必须跟京、通仓场一样,彻底清查,不能留下后患。 水次仓乃运河沿岸的转运仓库,储粮数额并不大,但粮食进出频繁,营私舞弊的情况可能更为严重,嵩大人最好再带些帐房先生前往。” *富新仓、旧太仓、通州西仓清理结果的泄漏并未引起多大的反响,士绅百姓们对官员贪污早已见怪不怪,这一大案浮出水面,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给他们茶余饭后添了个话题,只要五城米局仍在源源不断的平价卖粮,他们根本就不着急,一众小米铺更不敢在这风口上提价,宁愿少赚几个,也不冒这个风险。 京城的大小官员们对这个结果则早在预料之中,仓场已经好些年没整顿了,如此彻查,陈年的老底子都被翻了出来,数额不大,倒才叫奇怪。最为愤然不平的,则是翰林官和国子监的一众监生,京官俸禄微薄,他们在京城的日子堪称是清苦,对此自然是分外仇视。 但一众在仓场粮仓捞过好处的王公勋贵和官吏则是惶惶不安,亏空数目如此巨大,贞武不可能雷声大雨点小,况且这又是他登基以来亲自主抓的第一起大案,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接下来必然是一番狂风暴雨,削爵、革职、抄家、流放的只怕会有一大批,一个个岂有不惶恐之理? 次日早朝,有资格上朝的朝臣基本是一个不拉的赶来参加,无事一身轻的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如此一桩大案,贞武不可能没有反应,能看到一众平日趾高气扬的王公勋贵吃憋,亦是一大快事,心中有鬼的则是想来探探风头,此案牵连官员众多,旗人尤其多,不知贞武会如何处理?是抓大放小,还是大小通吃?是快审快结,还是细审慢查? 乾清宫正殿,贞武端坐在龙椅上神情肃然的听着各部院主官的汇报,京报刊载了贞武躅免北方遭灾各省一年的正赋钱粮,又倡议输捐赈灾,开建以工代赈工程,随着京报的送达,各省、府、州、县的主官哪里还敢观望,纷纷谴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上报各地灾情,各部随之也忙碌起来,事务繁多杂乱,足足一个多时辰,例行听政才算完结。 贞武在龙椅上微微挪动了一下,才沉声吩咐道:“叫一众王公勋贵、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都进来。” 听的太监宣众人进殿,早就等的不烦闷的一众王公大臣皆是精神一振,立刻自动按官阶排好队依次而入,进殿行礼叩拜毕,贞武才干巴巴的道:“诸臣工平身。”俟众人起身,他扫了阶下一众王公勋贵、文武大员一眼,微微沉吟了下,正待开口,镶红旗蒙古都统,一等公阿尔西已是咬牙站了出来,径直跪下叩首道:“启奏皇上,富新仓监督马富贵乃是奴才门下,其入仕亦是奴才举荐,富新仓出现巨额亏空,奴才难辞其咎,奴才驭下不严,举荐有误,有失察及连带罪责,无颜再位列朝堂,恳请皇上允准奴才辞去镶红旗蒙古统领一职。” 听的这话,满殿王公大臣皆是一楞,这是唱的哪一出?辞职脱罪?有那么容易吗?一众文武大臣立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静听贞武如何处理。而下五旗的另四个旗的旗主王公心里却都是一惊,镶红旗是什么意思?将蒙古都统之位拱手相送? 贞武显然也未料到阿尔西竟然如此上道,他瞥了一眼庄亲王博果铎,又扫了一眼廉郡王胤禩,心里颇觉欣喜,这倒是省了他一番口舌,略一沉吟,他便简短的道:“允准。” 一听贞武没有追究的意思,阿尔西不由暗松了口气,这步棋还真是蒙对了,他忙磕头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一见阿尔西这法子奏效,镶红旗汉军都统鄂代、副都统吴舒、讷音图也赶紧了跟着出列,有样学样。 贞武心里暗自高兴,脸上却神情如常,略微矜持一番,便一一允准。 一见这情形,满殿的王公勋贵、文武大臣都琢磨出味道来了,贞武这是欲借仓场营私舞弊一案彻底的夺取各旗的兵权!镶红旗如今已是彻底成为一个空架子了。 其他四旗的旗主王公不由一阵犹豫,交出手中的职权,他们可就真成了空筒子王爷了,简亲王雅尔江阿却是最先反应过来,贞武收缴各旗的兵权已是势在必行,即便能逃过此劫,也逃不过下一劫,再拖下去只会更加吃亏,他忙给身旁的多罗贝勒都统满都呼递了个眼色。 满都呼早就跃跃欲试了,通州西仓的满监督就是他府上的门人,这些年他可没少掺合粮食生意,见阿尔西等人保住了爵位,他就已经大为心动,他可是袭的贝勒爵位,若是被削爵位或者是降爵,那损失就不是一般的大,见雅尔江阿给他使脸色,他不由的心花怒放,急忙出列跪奏道:“启奏皇上,通州西仓监督尼牙哈是奴才门下。” 见镶蓝旗也跟着动了起来,贞武心里一阵兴奋,瞥了阶下其他几旗的王公勋贵一眼,连忙出声打断了满都呼的话头,道:“罢了,上折子说吧。” 胤禩不由暗暗叫好,这一招妙,让他们上折子请罪辞职,这既是给其他几旗一个考虑的机会,也给一众王公大臣留存了体面。 (未完待续) 第593章 祸水西引 听的贞武让上折子请罪辞职,各旗的王公勋贵都不由暗松了口气,这一来,总算有了考虑回旋的余地,虽然才清查了三个仓,但各仓的满员监督、经承、攒典、稽察、仓吏以及暗中勾结的粮商却已或明或暗的牵扯到他们身上,根本就无法撇清,但要让他们主动请辞,却是太突然了,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定,贞武让上折子,可谓是正中他们下怀。 让一众王公勋贵上折子请罪辞职,贞武却是另有考虑,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将各旗的王公勋贵逼的太急,虽说收了镶红旗、镶蓝旗的兵权他已是稳操胜券,但也要预防其他几旗狗急跳墙,他可不想在御极之初便大开杀戒,那样容易遭人诟病,也不利于稳定。 稍稍沉吟,贞武才沉声说道:“京、通粮仓不仅是京师大小官吏、十数万八旗兵丁的俸禄粮饷,亦是京师数百万士绅百姓的口粮保障,亦是调节京师粮价、逢灾赈济的根本保障,更是战事的后勤保障和底气,说是国之根本,亦不为过,其重要性,你们难道不知? 如今天下承平不过数十年,你们就忘乎所以,就崇尚奢靡,争夸靡丽、畜声伎,恢园囿,安图于享乐,沉溺于浮华,你们都扪心自问一下,这些花费从何而来?如今为了几个银钱,你们竟然敢向京通粮仓伸手,你们这是自掘坟墓,是挖大清的墙角!”说到最后几句,贞武已是声严色厉。 满殿大臣尤其是王公勋贵尽皆色变,牵连进仓场营私舞弊一案中的王公勋贵更是不堪,张鹏翮、萧永藻、马齐等几位上书房大臣见贞武有发怒的迹象,都不言声的跪了下来,老三、老五、老七、老八、老十三、老十五等一众皇兄弟也赶紧的跟着跪下,见这情形,其他人哪里还敢站着,整个乾清宫里立时就跪了一片。 马齐膝行几步,跪出列磕头道:“皇上息怒,奴才们有错,该打该罚任由皇上处置,皇上乃万金之体,不值当为奴才们的过失动怒,奴才恳祈皇上暂息雷霆之怒。” 老八胤禩亦紧跟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奴才们不识大体,贪贿无度,任人唯亲,此风由来已久,要彻底扭转,亦非一日之功,皇阿玛病重之时仍是淳淳教诲,治大国如烹小鲜,皇上一身系天下安危,臣恳祈皇上珍惜龙体,切毋心急。” 听的胤禩暗示他不要操之过急,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放缓了语气道:“你们仔细想想,你们的高官厚禄是从何而来?你们今日为何能在这京师繁华之地安享尊荣?你们今日的荣华富贵皆是你们的祖辈在战场上一枪一刀,豁出性命厮杀挣来的。 看看你们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满朝王公大臣皆以模棱为晓事,以软弱为良图,以钻营为进取之阶,以苟且为服官之计,贪恋禄位,墨守陈规,不以国事为重,事事只贪图私利,长此以往,大清迟早得葬送在你们手中,列祖列宗创下的这万世基业,朕容不得你们如此糟蹋!” 说到这里,贞武的语气不知不觉又高亢起来,满殿就听的他的声音回荡,“要奢靡,要畜声伎,要恢园囿,朕给你们机会,战场上去拼杀,去美州、去非州、去欧洲,那里有的是金山银海、有的是数不尽的财富,朕为你们创造一切可以创造的条件,但是!在我大清的疆域里,谁敢再胡作非为,苞苴贿赂,朕定不轻饶,削爵、革职、抄家、流放一样不会少,别谓朕言之不预也!” 一口气说完,贞武站起身,看也不看众人,手一挥,道:“散朝。”说完,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满朝王公勋贵不由面面相觑,贞武后面这段话是什么意思?为他们创造一切可以创造的条件,鼓励他们到海外去贪,去胡作非为?这是要大对海外大肆扩张!要扩大美州的封国规模,要开拓非州的封国了!这可是意外之喜! 胤禩心里却是暗忖,贞武这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是刻意将各旗的王公勋贵的注意力和发展重心引往海外,如此,则既便于他掌控国内局势,又极大的促进了海外封国的快速发展,可谓是一举两得。 *回到乾清宫东暖阁,贞武紧绷的脸上便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事情顺利的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原本他还准备杀一儆百,拿阿尔西等直接被牵连的王公勋贵开刀的,不成想他们居然如此识趣,这确实是省了他不少心思。 想到阿尔法几人奏言举荐有误,有失察和连带责任,他心里不由一动,对于举荐连带责任,他仅只是含糊的知道一些,并不太清楚,找出有关大清的举荐制度细读之后,他不由哑然失笑,以后对大清的典章制度实有必要下番苦功。 大清举荐官员之风较盛,康熙就曾屡屡下旨,着上书房和各地举荐清正廉洁之官吏,旗人有功名在身的少,官缺又多,更主要的是王公勋贵地位尊崇,位高权重,所以旗人的举荐之风更盛。 不过,举荐官员可不是举荐之后就能甩手不管的,根据朝廷的荐举制度,荐主对被推荐者是负有连带责任的,被推荐官员犯事,如果荐主检举,可以免除连带责任,如是出自公心举荐,罪责要比私心用人小得多,被推荐官员犯罪的根源对荐主的责任也有影响,虽然弹性较大,但这些规定对贞武来说已是足够了。 京、通仓场各大粮仓计有坐粮厅、大通桥监督以及各仓的监督十余人,皆是满汉各一,这些个监督皆是由各部院寺监举荐、保送记名人员内引见委任,由于康熙这些年以宽为政,这些个满员监督基本上都是各旗王公勋贵举荐的人,不是门下奴才就是各自的近亲姻亲。 一众王公勋贵举荐自家的门下奴才亲戚,说是出自公心,为国荐才,那是说不过去的,检举,也早已错过了良机,贞武完全可以据仓场营私舞弊一案名正言顺的追究这些王公勋贵的连带责任,就凭这点,就可轻松的玩死他们,根本就不用费尽心思的深挖严查他们门下的粮商。 想到这里,贞武不由微微笑了笑,如今既有法理可循,又有阿尔法、满都呼几人带头,不愁其他几旗的王公勋贵不识趣,对于不识趣者,他丝毫不介意处理几个立威,对于下五旗的兵权,他是势在必得。 他可没康熙那么高的威望,再说,即便是康熙,也是到了康熙三十几年后才对各旗掌控自如的,他可等不起,必须以雷霆手段收了各旗的兵权而后才能放开手脚整顿旗务,捏合八旗兵丁,唯有如此,他才能尽快的大胆的放心的推行实施各种革新。 *散朝之后,一众犹疑不决的旗主、王公勋贵立即便谴人四处探询了解镶红旗果断弃职,将兵权拱手相让的原因,个中原由,镶红旗的一众王公勋贵已经稳占先机,自然是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很快,廉郡王胤禩的那番贞武凭借海军和禁卫新军的优势,裁撤、削减、整顿合并驻京八旗禁旅乃是势在必行,让遭牵连之王公勋贵主动请辞,以保爵位的说辞便传扬开来。 各旗旗主王公勋贵听闻之后,皆是无语,闹了半天,清理整顿仓场,这所谓的仓场营私舞弊案竟然是冲着各旗的兵权来的,仔细想想,这番说辞确是实情,海军他们倒不觉威胁,禁卫新军的组建,他们是深为担忧的,但禁卫新军是康熙、贞武两代皇帝都极力倡建的,他们又能如何? 对于禁卫新军,贞武不仅极力扶持,而且创建之初既不花朝廷的国帑,又打着解决旗人生计的旗号,他们根本就无计可施,明里不敢反对,暗里也不敢捣鬼。 一众王公勋贵心里也都清楚,贞武迟早会一统八旗兵权,只是未料到贞武连这点过渡的时间都等不起,直接就以仓场营私舞弊案突破口,强行收取他们手上的兵权,这确实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即便是康熙,也只是采取不断分封王公到下五旗的办法削弱他们的实权。 八旗现有的这种上三旗下五旗分治的局面之所以能够长期存在,便是因为下五旗的力量足以与皇帝亲领的上三旗相抗衡或者是说足以自保,而且下五旗之间又互不统属,互不往来,形成一种相互制约的微妙的平衡局面。 如今镶红旗、镶蓝旗彻底倒向了贞武,这种平衡也就随之被打破,他们还能怎么着?除了乖乖交出手上的兵权,再无第二条路可走,硬抗,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软抗,拿祖制说事,贞武可能会让步,段时间内不会强求,但牵扯进仓场营私舞弊案的一众王公勋贵定然是保不住的,即便换上一批人,就能保证贞武不会再找借口开刀?真到那个地步,不仅兵权保不住,各旗亦会原气大伤。 想到贞武在朝堂上说的,为他们创造一切可以创造的条件让他们向海外发展,迟疑不决的三旗旗主、王公勋贵很快就做出了决断,拱手上交兵权,保存实力,发展海外封国。 (未完待续) 第594章 输捐热潮 既是决定了上交兵权,那自然是宜早不宜迟,这跟站队表态是同样的道理,越早好处越多,落在后面,那可就大打折扣了,各旗的都统、副都统、参领立时都争先恐后的上折子请罪请辞,就连与仓场营私舞弊一案毫无牵连的王公勋贵亦是纷纷上折子请辞。 一众王公勋贵皆是心知肚明,任谁屁股下面也不干净,与其等贞武找他们的茬子逼迫他们交出手上的兵权,不如乘早主动上交,还能落得个好印象,也省的成天提心吊胆。 面对这股请辞的风潮,贞武也不在乎吃相是否难看,一道接一道的谕旨毫不犹豫的接连发出,任命老五恒亲王胤祺出掌正红旗的满州都统,老七淳郡王胤佑正蓝旗满州都统,对于这两个兄弟,他还是很放心的,他们既是不敢参与争储,说明他们谨慎,没野心,再一个,任用他们也能团结一众兄弟。 其他几旗的满州、蒙古、汉军都统、副都统,贞武则从跟随自己多年的侍卫以及上三旗一众参领、副都统、护军统领中擢拔人才,干净利落的将各旗兵权接管过来,对于上三旗空出的位置,他倒也不急着填补,为了稳定人心,下五旗的王公勋贵他还是要甄别出一部分有才能、操守好的,将他们抬入上三旗,让他们填补上三旗的空缺,这也是给各旗的王公勋贵一点念想,激励他们为朝廷出力。 上三旗历来是皇帝亲领,在旗人中的地位最为尊贵,从王公勋贵到旗下旗民对皇帝都是忠心耿耿,不仅是皇权最为有力的保障者,亦堪称大清最为忠君爱国的一份子,即便是让下五旗的王公勋贵担任都统、副都统,也出不了一丁点乱子,这一点,贞武是丝毫不用担心的。 他担心的这些新擢拔的都统副都统无法有效的掌控各旗,毕竟各旗的王公勋贵皆是德高望重之辈,在旗里不仅威望高,而且关系亦是盘根错节,要想全盘掌控各旗,短期是不可能的,得给他们时间和机会树立威望,同时,对各旗的王公勋贵也要分化拉拢打压。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得一步步来,逐步引导他们向美洲各封国发展,随着海外封国的兵力投入加大以及丰厚的收益回报,相信他们会乐意甚至是主动将自身的势力移向美洲,再有一个多月时间,衍德的北洋舰队就该抵达天津,届时,有关美洲的消息会让他们疯狂的。 *京师这几日轰轰烈烈的清查粮库,收缴八旗兵权,上至王公勋贵,下至大小官吏,皆如惊弓之鸟,天津也有批人寝食难安,当然不是官员,而是盐商,自贞武御驾回京之后,新上任的直隶总督施世纶便三天两头召集天津的盐商开会,目的就一个——输捐。 之所以频频召集一众盐商,皆是因为天津的盐商小气,远不如扬州的盐商出手大方,募集了几次,才筹集了五十万两,而贞武交代的却是要天津盐商输捐一百二十万两,七十万的缺口,他施时纶可填不起,如今天津处处要钱,他恨不得一个大子儿掰成两个花,哪里有钱填这个窟窿,再说,他生平亦是最恨为富不仁。 因此,每日一早,他便着人将一众盐商请来,安排在一间四面漏风是破房子里候着,他自个却出去视察河工,处理公务,该干啥干啥,天黑之后才回衙署,然后会见一众盐商,一句“公务繁忙,明日再来。”便将一众盐商打发回去。 呆在直隶总督衙署这间四面漏风的破房子里,自然是冷了,可别说碳火,热茶都没一杯,饭食自然是更指望不上了,门口的衙役跟防贼似的盯的死死的,进了门就甭想出去,外人也无法将东西送进来,可怜一众盐商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何曾受过这种苦,吃了几日的冷饭,喝了几日的冷水,一个个都不由叫苦不迭。 他们倒不是胆子大,实在是这次输捐的数目大了点,天津自长芦盐场兴盛以来,从来未有如此大数额的输捐,五十万已经是顶破天了,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这次输捐了一百二十万,那下次赈灾可能又要一百二十万,甚至更多,这年头的天灾人祸实在是太多,如此个输捐法,即便是万贯家财用不了几年也会折腾的精光,因此,他们才咬着牙硬扛着。 见一众盐商死活不开口,施世纶也着急,时间拖长了,即便最后能募集到一百二十万,也会落下个办差不力的印象,他是贞武擢拔的第一个封疆大吏,可不能让人看笑话,但是,他又不愿意对盐商用强,倒不是珍惜名声,实在是天津的繁荣与盐商息息相关,他不想做杀鸡取卵的事。 见再拖下去不是个事,施世纶又不愿自降身份,那只能是牛不喝水强按头了,一众盐商不吃敬酒也就怪不得他,当下便谴人将驻扎在天津的长芦巡盐御史卢长浩和长芦都转盐运使司常鹏请到衙署,说明了其中的原委。 长芦巡盐御史和长芦都转盐运使司虽然驻扎在天津,却并不受直隶总督节制,卢长浩和常鹏两人早就听闻施世纶着令盐商输捐之事,本以为是施世纶是借此邀宠,所以一直也就甩手不理,等着看笑话,待听说这一百二十万两的输捐数额是贞武亲口下达的谕旨,两人不由暗暗埋怨这个施不全不晓事,如此大事,竟然不知会一声,若是误了事,施世纶固然是讨不了好,他们两人也逃不了干系,户部、内务府必定会拿他二人做替罪羊。 稍一沉吟,常鹏便欠身道:“还请制台大人明示,这输捐一百二十万两是特例,还是?” 听的这话,施世纶不由恍然大悟,闹了这么长时间,根子竟然在这里,盐商们是担心这个输捐数目成为常例,当下他便含笑道:“今年是圣上改元之年,常大人何须明知故问?” 一听不是常例,常鹏两人登时就放下心来,这事好办,正欲表态,不想施世纶又接着道:“天津的繁荣和发展皆是圣上一手促成,圣上对天津亦是极为上心,而且,圣上在谈及盐政之时,隐有革新之意,提前告知两位,也算是本督投桃报李了。” 卢长浩和常鹏两人一听,不由微微楞了下,这哪里是什么投桃报李,这纯粹是在敲诈,这是说贞武对天津的盐商不满,你们自个看着办,两人心里不由暗自腹诽,真真是人丑心黑,卢长浩连忙起身一揖道:“多谢制台大人提携,下官不胜感激,输捐一事,还请制台大人宽心,绝不会让大人为难。” 见两人一口就包揽下来,施世纶不由暗叹了一声,果然是县官不如现管,忙起身将二人送了出去。 次日上午,天津盐商便送来了整整一百万两的会票,外加五万两银票,而且特别说明银票是修缮那间四面漏风的破房子的,施世纶却是毫不犹豫的将银票退了回去,直隶总督衙门有贞武出钱,不缺那五万银子,倒是完成了贞武制指定的输捐任务让他长松了一口气。 相比于天津盐商,扬州的盐商却是大方的多,新任江苏巡抚完颜海锋一到苏州上任,扬州的一众大盐商们便纷纷赶到苏州庆贺,完颜海锋的底细,整个江南可谓是人尽皆知,正牌子的国舅爷,瞧这升官的速度,在江南怕是呆不上几年,自然是要乘着这机会好好巴结下,就连两江总督朗廷极亦是亲自到贺,更不说江南的其他官员和盐商了。 对于输捐一事,朗廷极和完颜海锋只是稍带提了下,一众盐商便一口应承下来,二百万两的输捐任务,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当回事,平三藩、征台湾、三征准噶尔,扬州盐商前前后后输捐了一千多万两,如今天下承平了二十多年,这二百万的输捐数目对他们而言,还真就是小菜一碟,为讨完颜海锋的欢心,他们主动提议多捐了一百万。 一百万不是小数目,但既可讨完颜海锋的欢心,又能在贞武那里落下个好印象,这笔钱花得值,更主要的是他们不怕露富,扬州盐商富甲天下,早已名声在外,况且,这次输捐与众不同,输捐者的姓名与输捐数目是要刊载在京报上的,一众盐商也有暗中攀比的意思。 对于扬州盐商的主动认捐,朗廷极和完颜海锋自然是高兴,但更让他二人欣喜的是京报刊载了‘四大恒’等四家乐于输捐的商家字号,并且言明允许输捐二万两白银以上的商家在京报上刊载字号,这一消息在江南引发了一股狂热的输捐热潮。 江南富足,各行各业竞争激烈,能在京报上打出名号,不仅是商号实力的象征,也是树立商家慈善形象的机会,更是对商号广而之的最佳方式,各个实力雄厚的商家对此举皆是趋之若骛,纷纷解囊输捐,而且在同行之间相互打探输捐的情况,相互攀比,以致输捐数目节节高升。 (未完待续) 第595章 严惩 眼见一众商家对在京报上刊载商号如此热衷,两江总督朗廷极自然是暗喜不已,贞武有密旨着他在江宁创办一份‘宁报’,原本他还以为这‘宁报’是桩赔钱的买卖,如今看来,竟是大错特错,随便刊载两家商号的收入便能收回成本,若是一年四季都刊载,那收入将极为可观,即便是要上缴所得,也能截留下一笔可观的数目。 将扬州盐商的输捐数目敲定以后,朗廷极便急急赶回了江宁,必须催促下面官员尽快的将宁报办起来,当然,也要最大限度的发动两江的士绅商贾为北方春旱输捐,江南号称天下首富之地,这输捐的数目若是及不上浙江、广东、福建等地,那可就成了笑话,至少一条教化不倡的罪名是逃不掉的,若有御史弹劾,他这两江总督也该主动请辞了。 新上任江苏巡抚的完颜海锋也没闲着,下车伊始便一天数轮,转着圈的接受当地士绅名流的宴请,一则是熟悉民情,再则便是借机鼓动众人输捐,贞武登基改元便遭逢大旱,又下旨躅免北方遭灾各省全年的钱粮,若是动用国帑太多,即便赈济得力,也不免遭人非议,唯有多募集一些赈灾银子,方能减轻贞武身上的压力。 江南一众盐商、商家虽是踊跃输捐,但一众缙绅却是需要好好动员一番的,至于名声,完颜海锋现在根本顾忌不上,只要贞武巩固了皇位,日后有的是机会挽回声誉,再说了,他的身份在官场本就尴尬,顶着一个国舅爷的名分,差事办好了,那是理所当然,差事办咂了,一个草包国舅的评语那是现成的,贞武将他从松江知府骤然提带江苏巡抚本就遭人私议,他也不在乎别人再多议论几句。 整个江南输捐最为踊跃的则是上海,上海能有今日的繁华完全归功于贞武,建军工作坊、远洋贸易船队,开埠、棉布、生丝的垄断出口等等措施使的上海县城短短几年时间便飞速的发展繁华起来,也吸引了大批的富商巨贾聚集于此。 新任上海知县的李卫虽然书读的不多,但心思却是分外活络,一看到京报上号召输捐,而且输捐数额稍大的都要在京报上宣扬,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扩大上海名声的好机会,当即就与松江知府查嗣庭、张元龙、汤德贵等人一道广邀上海的士绅名流、巨商富贾,号召众人解囊输捐,既做善事又为扩大上海的名声尽一份绵薄之力。 上海如今虽然繁盛,但毕竟崛起时间不长,论及名声,则远不如江宁、苏州、杭州、扬州,甚至连广州也不如,名气越大,生意就越好做,这个浅显的道理谁都明白,因此,这个倡议一经提出来,一众士绅特别是一众富商巨贾对此纷纷响应,皆是大力支持。 两江之地,不仅富庶亦是江南的中心,这股输捐热潮很快就波及四方,浙江、福建、广东、两湖的地方封疆大吏以及商贾皆是纷纷效仿,商贾求名,官员求的是贞武的欢心。 京师和通州两地粮仓的彻底盘查,不过六天时间便告结束,亏空粮食以及以次充好基本不能够食用的粮食,总计一百一十二万石,参与营私舞弊的仓官庾吏高达三百余人,京师大小粮商被牵连进去的亦达到五十六人。 总揽清查仓场事宜的上书房大臣王掞、左副都御史田从典,刑部侍郎李旭升、大理寺卿张志栋、户部侍郎王原祁五人看到这个统计出的数额,皆是心惊胆颤,面面相觑,这结果如实报上去,立时就会引发京师官场的地震,不知道多少人要遭受牵连。 根据各仓帐薄上的明面数据,京师通州两地的所有粮仓储粮不过才七百八十二万余石,竟然亏损了一百一十二万石,已经是接近两成了,总计四百余人的仓官庾吏,竟然有三百多营私舞弊,这让朝廷的颜面何存? 不知贞武看到这个统计结果会是何反应,王掞五人不觉都有些惴惴不安,若是贞武震怒,大发雷霆,他们几个汇报的可谓是首当其冲,不过,即便明知要遭受无妄之灾,这事他们也没胆子隐瞒,稍一商议,五人便匆匆赶进宫。 看到最终统计出的结果,贞武并未震怒,略微沉吟,才淡淡的吩咐道:“宣几位上书房大臣觐见。”随后又看了五人一眼,道:“免礼,赐座。” 见贞武并无预料中的震怒,王掞五人不由暗松了一口气,忙谢恩落座,心里却是暗自诧异,如此大的亏空,如此多的官吏贪侵官粮,这主子竟是丝毫不见动怒,这份涵养可真是无人能比。 上书房大臣如今也就张鹏翮、萧永藻、马齐三人在,听的贞武召见,急忙便赶了过来,进殿行礼后,贞武也按例赐座,而后便道:“彻底清查京师、通州粮仓的结果已经出来,总计亏损一百一十二万石,涉案仓官庾吏三百余人,京师大小粮商五十余人,你们先议议。” 一听到这巨额的损失和如此多的涉案官员,几位上书房大臣心里心里皆是一紧,粮食的亏损倒在其次,不过百多万两银子,贞武财大气粗,朝廷如今也富裕,亏得起,只是这营私舞弊的仓官庾吏数目实在太大了,足足占了八成,这可着实有些骇人听闻,而且上书房对此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贞武若是震怒,接着便整顿吏治,非的乱成一锅粥不可。 微微思忖,张鹏翮便欠身道:“皇上,当务之急是预备赈灾所需,京师通州两地储粮总在八百万石左右,提前发放了季米,又用数十万石官粮平粜,如今又亏损一百余万石,如此,仓储也就四百余万石。 虽说南洋、上海等地赈济之粮月底能到,但那是指到天津,进京至少得到三月初,如今京师的流民却是每日倍增,就这四百余万石存粮,微臣担心民心不稳。” 听的张鹏翮这话,马齐不由暗急,这不是成心煽风点火嘛,如此多的官员营私舞弊,贪侵官粮,本就棘手之极,这当口说粮食不够,岂不是雪上加霜?当下他便欠身道:“皇上,赈济灾民可以移民就粟,天津海河工程浩大,而且赈济之粮亦是先抵天津,大可组织流民前往天津,既可以工代赈又可减轻京师的压力。” 张鹏翮立即便道:“皇上,天津的存粮怎比得上京城?如今天津也只是勉力支撑而已,岂能再移送流民?” 萧永藻却接着说道:“每逢饥谨,京师百姓皆是储粮渡荒,经过这几日抢购粮食,京师百姓早已储足一季之口粮,一众官员兵丁亦才发季粮,这四百万仓储完全可以全部用来赈济灾民,奴才窃以为,有四百万石粮食赈济灾民,支撑一年亦毫无问题,不存在丝毫紧张之说。” 一见这情形,王掞也插了进来,直言不讳的说道:“每逢灾荒,皆是人心慌乱,亏空仓粮数额如此巨大,消息一旦传出,必然引起百姓和灾民极大的恐慌,微臣窃以为,应抄没涉嫌仓场舞弊一案所有粮商的粮库,填还亏空。” 听的这话,满屋立时便静可落针,抄没营私舞弊的仓官庾吏家产以追还亏空倒还说的过去,抄没涉案粮商的私库,可就有点过了,况且在座众人心里都清楚,这些个粮商背后就是一众王公勋贵,这可是往死里得罪人的话。 瞥了四人一眼,贞武亦是默然不语,他也觉的王掞的提议有些过了,各旗的王公勋贵刚刚才交出兵权,此时不宜做的太过分,但是亏空的粮食却是必须得追补回来,虽然京师不缺粮食,但这帮粮商却不能轻易放过,仓场贪弊的情形如此严重,必须要借这个机会对全国各地的官仓、常平仓、义仓、社仓进行一次彻底的整顿,若是京师的整顿是虎头蛇尾,那地方就更加不堪了。 沉吟了半晌,贞武才沉声道:“迅速审理一众贪侵的仓官庾吏,贪侵数量在一万石以上者,明正典刑,抄没家产,举家发往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数量在五千石以上者,抄没家产,举家流放澳洲,一千以上者,抄家革职,一千以下者,勒令退赔,革职。 与仓官庾吏勾结之粮商,查明非法得利,勒令三倍退还,必须以粮折银,粮价比照平粜之官粮价折算。” 听的这话,众人心里都是一紧,贪侵上万石就明正典刑,只怕有几十颗人头要落地,贞武刚刚登基改元,这可是大不吉,正沉吟着如何劝说一下,贞武又接着道:“兼任总督仓场侍郎富宁安,着降五级,罚俸一年,仓场侍郎唐德生着革职,查出贪侵之举再另行定罪。户部尚书噶敏图降三级留任。”说着,他瞥了一眼在座的四个上书房大臣一眼。 张鹏翮、萧永藻、马齐、王掞四人都是心知肚明,赶紧的跪了下来,一见这情形,田从典,李旭升四人哪里还敢坐着,立刻也跟着跪了下来。 贞武微一沉吟,便道:“京畿之内,仓场重地,出此惊天大案,上书房众臣一无所查,一律罚俸禄一年。” (未完待续) 第596章 平衡 听的只是罚俸一年,几位上书房大臣皆是暗松了口气,连富宁安也只是降级、罚俸,而并未将其逐出上书房,可见贞武并无借题发挥的意思,上书房的格局基本是稳定了,马齐心里却是暗暗嫉妒,张鹏翮居然未被牵连,他不仅兼着吏部尚书,实则还兼着户部尚书,连噶敏图都被降三级,他却一丁点事都没有,圣眷之浓着实让人羡慕。 张鹏翮却丝毫没有沾沾自喜,反而叩首道:“微臣担任户部尚书多年,户部事务至今亦有所涉及,仓官庾吏舞弊侵贪成风,乃是经年累月所至,微臣亦有不可推卸之责任,恳祈皇上一并降罪严责。” 一众人听的这话都不由暗暗敬服,张鹏翮这话说的实在,并非是虚言做态,这份心态胸襟实属难的,也难怪贞武对他青睐有加,就连马齐亦是暗自佩服。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微微沉吟,才开口道:“仓场营私舞弊一案不宜牵扯太广,就此打止。”说着,瞥了马齐一眼,道:“武英殿大学士马齐,历任要职、居官勤慎、清廉有加、忠心体国、始终如一,着升保和殿大学士。” 众人听的都是一呆,谁也未想到贞武在这时候突然将马齐升为保和殿大学士,如此一来,上书房可就是一满一汉两位保和殿大学士了,这是平衡上书房的格局,在场之人皆是天份极高,马上就悟到了贞武此举的用意。 迁升的实是太突然,马齐亦毫无心理准备,闻言稍怔了怔,便沉稳的叩首道:“奴才谢皇上隆恩。”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马齐是镶黄旗,亦是勋贵之后,也是老八一党的顶梁柱,将其升为保和殿大学士不仅是为了平衡朝局,亦有安抚王公勋贵、激励上三旗一众王公勋贵效命,拉拢老八一党大员的意思在内。 微微顿了一顿,他才接着道:“萧永藻、嵩祝加太子太保衔,文渊阁大学士王掞升文华殿大学士。” 几人都未料到,上书房一众大臣除了富宁安竟然是人人都有封赏,萧永藻、王掞急忙叩首谢恩。” 张鹏翮马上就意识到,贞武此举是放出了大肆封赏群臣的信号,此举意在稳定人心,激励一众大臣实心办差,这火候拿捏的还真是时候,见贞武封赏完便不再做声,他忙叩首道:“仓官庾吏贪侵官粮,堪称祸国殃民,籍没家产、明正典刑实是罪有应得,然皇上御极登基,改元之初,理应大赦天下,以示恩德,微臣恳祈皇上对仓场营私舞弊一案的犯官处置略微宽松一些。” 听的这话,马齐立即稳住心神,今年是贞武元年,真要一开年就杀的人头滚滚,这兆头可是大不吉,而且也不定生出怎样的闲话来,他也不及细思,便紧跟着叩首道:“一人向隅而泣,满堂之人皆不乐,仓官庾吏多系旗人,皆在旗内结亲,一家有丧百家哀,皇上御极登基,普天同庆,如此严惩,奴才恐有伤皇上仁德之心,奴才恳请皇上稍稍从宽处置,以示皇恩浩荡。” 听的二人这话,贞武不由一阵默然,历来新皇登基皆是大赦天下,以显皇恩浩荡,惠泽天下,这已经成了惯例,他若反其道而行之,难免遭人非议,马齐说的则更为可虑,因为旗、民不通婚,上三旗与下五旗亦鲜有通婚者,因此,旗人的婚嫁皆是在很狭窄的范围内。 入关七十余年,历经了四、五代人的相互联姻,旗人之间确是盘根错节,血脉相连,一家有丧百家哀,并非是夸大其词,真要砍上百十颗脑袋,半个内城都得挂白幡,若是各旗心怀不满的王公勋贵再加以怂恿鼓动,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 不过,不严惩这批贪官,地方粮仓整顿就会流于形式,这可真是有些左右为难,就在这时,王掞开口沉声道:“皇上,历来新皇登基、更换年号、立皇后、立太子等重大喜庆之事,朝廷皆广施恩德,大赦天下,然而,历朝历代大赦,皆不赦免贪官污吏。 唐太宗于贞观四年、贞观九年两次大赦天下,连死罪都给予赦免,独枉法贪贿之官吏不在赦免之列,宋太祖两次颁布赦令,官吏受赃者亦不在赦免之列,微臣窃以为,整治仓场,严惩贪侵之仓官庾吏,无损皇上仁德,亦不影响皇上恩泽天下。” 听的这话,张鹏翮、马齐、萧永藻三人皆是腹诽不已,贞武眼下刚刚登基,上面有个太上皇,下面还有几个参与争储,势力不弱的兄弟,而贞武又在这节骨眼上收缴八旗兵权,推行八旗革新,各旗旗主、王公勋贵皆是心怀不满,一旦严惩,数十上百颗人头落地,岂不民怨四起,稍有疏忽,便生大乱,这情形如何能与唐太宗、宋太祖相比? 微一沉吟,张鹏翮便道:“皇上,仓场营私舞弊案数额巨大,涉案之仓官庾吏及粮商众多,不如先行查封一众涉案犯官、粮商之家产,再从容细审甄别。” 听到这里,贞武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他将此案拖一拖,这法子倒是不错,拖个三月半载,再从容收拾他们,只是便宜了地方的一众官员,不过,如此一来,这春旱的替罪羊岂不没了? 听的张鹏翮提议查封粮商的家产,马齐不由微皱了下眉头,略一沉吟,便躬身道:“此言大善,不过,奴才窃以为粮商与官员还是要有所分别,不如严令粮商自行加倍退还粮食,若如不实,查出后再严惩不殆。” 贞武微微沉吟了一下,见没人再吭声,便开口说道:“仓场营私舞弊一案震动朝野,贪侵官粮数额如此巨大,实属罕见,其中必有巨贪,先行快审揪出几个巨贪来明正典刑、整肃朝纲,平泄民怨,余者细审。至于涉案之粮商,勒令自行招供,加倍退还粮食,若所报不实,与一众犯官同例。” 听的贞武终于松了口,众人皆是暗松了口气,先杀几个巨贪以震慑京师及地方官吏,提振民心,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此大案,不杀几个肯定是不行的,而勒令粮商加倍吐出粮食,既全了一众王公勋贵的脸面,又填补回了损失的官粮,更重要的是,如此处置不会引起旗人的恐慌。 (未完待续) 第597章 监生日记 待一众大臣退了出去,贞武亦起身在殿里缓缓的踱了起来,入关数十年,通过不断的结亲联姻,各旗之间在无形中已经连成了一片,所谓的隔旗如隔山,仅仅只是上层的王公勋贵不相往来而已,各旗的旗民早已是血脉相溶,这种情形对他而言却并非好事,会加大对八旗革新的阻力。 要想改变这种局面,必须得打破现有的这种限制旗、民通婚的制度,不过,这是动摇八旗制度根本的大事,至少在目前,他是不敢破除的,如今能做的,只能是破除上三旗、下五旗轸域隔阂,鼓励八旗自由通婚,如此才能进一步削弱各旗王公对旗民的掌控。 不过,对于宗室和各旗的异姓王公勋贵,还是得由他这皇帝来指婚最好,不能任由他们联姻,以免形成大的利益集团,那不利于江山社稷的安稳,想到这里,他不由轻叹了一声,沾上政治,便别奢望婚姻自由,除非是能够放弃现有的身份。 朝廷对仓场营私舞弊一案的惩处意见很快就在内城传了开来,各旗的王公勋贵听闻之后皆是暗松了口气,对于犯案的仓官庾吏他们倒不是太上心,他们关心的只是对一众粮商会如何惩处,既然只是勒令加倍退还,就说明贞武对他们没有深究的意思。 一众旗人闻知这一消息后,亦是长松了一口气,既然只是惩处巨贪,那就不会杀太多的人,一般的仓官庾吏他也没资格能够上巨贪,没什么好担忧的。 最郁闷的则是涉案的一众粮商,相比于明正典刑和抄家革职的惩处,双倍退还非法所得不异于是法外开恩了,可问题是并没有确切的年限,这笔糊涂帐该从何时算起?谁都清楚,与犯官同例是什么下场,一众粮商拧着眉头再三思量,为保险起见,只能是量力而行,将手中所有的存粮全部赔了出去。 京师大小粮商大规模的将粮食运回官仓立时就引起了轰动,对这些粮商,京师百姓素无好感,见次情形,无不拍手称快,官仓粮食越充足,粮价就越稳定,平粜的官粮也就有保障,一众百姓自然大为欣喜。 时间一晃便进入三月,仍然是滴雨未下,不过,南洋、江南、湖广的赈济钱粮已开始源源不断的运抵天津,随之便转运至各省灾区,天津的大小码头每日里都是一片繁忙,所有进埠之船,无一例外,全部是装的粮食,出港之船则是奔赴澳洲之移民。 这是朝廷考虑到灾情严重,以及北上运粮的船只多,为尽可能的减少空船的损失和减轻灾区的压力,从而大副度增加了各省的移民数量。 赈灾粮食源源不断的到来,京畿之地的民心立即便安稳下来,贞武与一众朝臣见此情形也都是暗松了一口气,赈灾粮食、银钱及时接济上了,具体的赈济事宜就是下面各省的官员的事了。 山西、陕西、河南、山东等省的赈济灾事宜早就已经全面铺展开来,各地官员从‘四大恒’提取到划拨的赈灾银子后,便开始收购当地储粮大户的余粮进行施粥、施药,以工代赈工程也在各地相继展开。 各地的大小官吏都清楚此次赈灾意义重大,谁也不敢有丝毫的轻忽懈怠之心,再加上京师往各地派了不少监督的官员和监生,更令他们如履薄冰,官员尚且好说,最难防的是那些个年纪轻轻的监生。 监生虽然有做官的资格,可毕竟还未做官,对官场的规矩可说是一窍不通,赈灾的事宜他们虽然从未经历过,但下地方来之前都专门做过了解,一些常识却是基本都懂,凡事都喜欢加以印证比较,更是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一众地方官员皆是烦不胜烦,偏生又得罪不得,这些个监生每日都要写监督日记,并随京报直接送回京师,可说是直达天听,他们如何敢轻易得罪? 喜欢与地方官员交流的监生倒还好应对,最令他们惧怕的是喜欢微服私访的监生,那才叫是防不胜防,这年头做官的有几个屁股下面是干净的?若是道听途说一些贪贿、冤屈之类的事记入日记,那可真就叫要命了。 对这些要命的监生,地方官们可说是头大无比,一边忙着赈灾事宜一边还要分心招架他们,可谓是苦不堪言。 苦不堪言的不仅是地方官员,朝中的一众大臣亦是因为监生的日记痛苦不堪,一众监生皆知日记有可能直达天听,因此也是格外认真,不仅是勤于观察,而且多附有各自的见解,以期能得到贞武的青睐,日记也不仅只局限于记录赈灾事宜,对各地的驿站、路桥、城池、书院、学宫、年岁,催科,狱讼等等皆有涉猎,篇篇皆是长篇大论。 初时,贞武还逐一细看,只看得一天,便大觉受不了,便将一应日记转交上书房先行初审,有价值的再行呈报,上书房几位大臣本就繁忙无比,哪里抽得出那么多时间逐一细看,当下就请旨,建议将日记转给各部院寺监府及翰林院的官员先行阅览甄选,仅只保留一小部分在上书房和贞武手里。 对此建议,贞武自是没有意见,只是提醒留意各地方官员的关系,以防有人刻意隐瞒,这一来,京师官员便多了一件事,每天都要看上几篇监生日记,还得写出节略,一个个自然是满腹牢骚,但此举是贞武创举,众官员也只能是腹诽几句而已。 看的几天下来,一众亲力亲为的官员便觉的受益不小,前往各地监督的监生皆是从国子监挑选出来的,基本都是举监、贡监,廪增附生、及旗人勋臣子弟,大都是才学品行兼优,清高自律的,日记所叙,涉猎广泛,看的几日下来,对其所在的府县便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当地的官员的形象亦是跃然纸上,一些有心的官员渐渐认识到这些个监生日记的重要性。 因为这些监生没入官场,不了解官场的规矩,也不存在利益关系,可以说完全是站在公正的立场,如实的记录下当地的情形,这些日记完全可以做为官员考评的依据或者是佐证,他们对此事都逐渐上心起来。 (未完待续) 第598章 士子监督 上书房的几位大臣虽然每日忙碌不堪,但都会尽力挤出时间查看一众官员对监生日记所写的节略,监生日记虽然繁杂,搀杂了太多私货,但是对各地赈灾情况记述的却甚为详尽,有助于他们及时了解各地的赈灾情形,再说,这个创举出自贞武之手,贞武每日也都会抽出时间看上几篇,他们又岂敢偷懒? 京师官员对监生日记由轻视到逐渐谨慎重视的态度,自然而然就从所写的节略中反映了出来,以前他们所写的节略只提及赈灾,如今也开始提及其他方面,这一变化很快就引起了上书房的注意,张鹏翮、马齐几人略微商议了一番,便前往乾清宫递牌子求见。 乾清宫里,贞武正忙着批阅奏折,这段时间为了北方各省赈灾事宜,他亦是忙的一塌糊涂,各地大员上的奏折、密折皆是有关赈灾、输捐、灾粮采购、漕粮、澳洲移民、低息放贷等事,桩桩件件他都不敢懈怠,听闻上书房大臣张鹏翮、马齐二人在外求见,头也不抬的道:“让他们进来。” 张鹏翮、马齐进来见礼后,贞武才放下笔,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道:“免礼,赐座。” 谢恩落座后,张鹏翮便欠身道:“皇上,谴往各地监督赈灾事宜之监生所写日记,涉猎颇广、记述详实,公允,观之可大致了解一地之军情、民情、风俗、官声、年岁,催科,狱讼等事,似不可局限于赈灾一事,微臣恳请抽调专人掌管、整理、分析、归纳总结这些监生日记,以备日后查阅。” 贞武这两日因为事务繁忙,对监生日记也仅只挑选记述赈灾的片段看,其他的皆是一跳而过,听的这话,他不由微觉诧异,这些监生日记写的有如此之好? 见贞武沉吟不语,马齐接着说道:“皇上圣虑深远,别开蹊径,选拔监生到地方监督实是利国利民之举,一众监生不受官场束缚,记述沿途及地方所见所闻,信笔由缰,虽然繁杂,见解亦不值一提,但胜在记述真实,可信度极高,有助于朝廷了解地方的真实情况,亦有助于对地方官员的大计考核,倘若加以整理归纳,实于朝廷大有裨益。”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马齐这话算是说的很透彻了,监生没入官场,不知官场规矩,不知隐讳,监生日记记述的皆真实可靠,与一般的官样文章不一样,通过监生日记可以更为真实的了解地方的情弊,这倒是意外收获。 微微沉吟,他才道:“让京师的官员看看这些监生日记,让他们了解一下各府县的真实情况亦是好事,至于抽调专人整理归纳,就着翰林院负责,允许官员、监生借阅,但所有原件不能丢失,损坏、有丢失损坏者,官员降级、革职,监生革除身份。 另外,赈灾之事完结之后,从这批监生中挑选出十名表现优异者实授七品官职,此事在下期京报上刊出。”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了一顿,看向张鹏翮、马齐二人,道:“此事既是利国利民,能否形成制度?” 张鹏翮、马齐二人听的不由一怔,形成制度?难不成年年派监生去各地?国子监一共才多少监生?仅是此次赈灾抽调和仓场抽调,就差不多将国子监抽调一空,这如何形成制度?再说,北方各省还可将就,两广、云贵、四川之地路途遥远,来回就要一年时间,年年谴监生去,岂不荒废学业? 见两人发楞,贞武便自顾说道:“朕之所以令人选拔监生到地方监督赈灾事宜,看重的便是监生未经官场浸染,未沾上官场习气,还未泯灭良知,敢于仗义直言,敢于直抒己见。 如今吏制败坏,就坏在‘和光同尘’这上面,此乃官场最大的恶习,百姓亦是深受官官相护、同流合污之苦,如何才能彻底革除这等陋习?靠官员监督无异于缘木求鱼,唯有借助于士子之手,监生日记便是极好的例证。 地方官员何以敢肆无忌惮的贪侵贿赂?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缺乏强有力的监督,因为缺乏有效的、及时的监督,地方官员才敢为所欲为,恣意妄为。 如何才能够有效的监督地方官员?朕对此思虑了数年,在各级地方设立类似都察院的监督衙门,既担心机构臃肿增加百姓负担,又担心时日一长,官员们同流合污,得不偿失。在革新京报之时,朕就有念头利用京报的发行渠道来实施对地方官员的监督。”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端起茶盅轻呷了口茶,张鹏翮、马齐二人却是未料到贞武竟然由监生日记扯到整顿吏治,而且是早在做皇子之时就开始筹谋整顿吏治,心里皆是暗暗惊诧,连忙用心琢磨,如何才能利与士绅来监督地方官员,与京报的渠道,与监生日记又有何关联。 微微沉吟了下,贞武才接着说道:“士子是朝廷的基石,士子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须的关注民生,关心国事,朕欲鼓励各地士子仿效监生日记,撰文投稿于京报,以达到监督地方官员的作用,此举既能提高士子的到位,也能使地方官员有所忌惮。 为防地方官员勾结士子,欺瞒朝廷,对杜撰造假的士子要给予革除功名的惩处,以防他们弄虚做假或者恶意中伤,做弊之官员亦要给予降极调任或是革职惩处。 再则,国子监的监生、新科进士等,但凡是官员,在入仕之前,能否指定几个地方下放一年或者二年游历观风,以收历练和监督地方官员之效,此事,你们上书房先行议议,看看有何益处和弊端。 另则,国之监乃是为国选拔官员、储备官员的国立官学,捐纳入监之举必须坚决予以取缔,对监生的教授科目也须有所增加,算学、经济、农学、水利等皆须兼顾,否则下到地方,如何能够胜任?对监生的考核以及监照的发放也必须从严要求,要做官,先的立品立德,先的才干出众,大清不需要只知唯唯诺诺、欺上瞒下的糊涂官员,更不需要贪官污吏。” 听的贞武说到后面声音渐高,张鹏翮、马齐二人忙齐齐躬身道:“臣等尊旨。”立起身来,两人皆是沉吟不语,鼓励各地士子监督地方官员,此举必然是大受士子欢迎,朝廷可谓是不花费丝毫便可收到对地方官员的监督之效,至于弊端,那肯定是有的,不过,两人心思都不在这上面,贞武要废除捐监,才是两人最为关注的。 关于废除捐纳制度,上书房早有讨论,一致都认为,眼下这情形不宜在京报上刊载讨论,眼下北方春旱,正是人心不稳之时,抛出废除捐纳的消息,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原指望贞武自己能够认识到这一点,不料他却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略一沉吟,张鹏翮便欲岔开废除捐监一事,拖的一时是一时,能拖到下雨则最好,当下他便躬身道:”皇上,鼓励士子监督地方官员确是益处甚多,不过,微臣担心各地的士子、缙绅会联合起来要挟地方官员,那将会给地方官员施政带来极大的阻碍,历来皆是士绅不分家,众多的士子本就出自缙绅,贫寒子弟一旦挤身入士子之列,也与缙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微臣担忧此举会极大的助长地方的士绅势力,初期尚不明显,等到察觉地方士绅势力庞大之时,恐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如此,不仅地方官员难有做为,朝廷亦会处处受掣,微臣祈望皇上三思。” 听的这话,马齐立时就明白了张鹏翮的意图,忙紧接着道:“皇上,前明之亡,与缙绅势力恶性膨胀不无关系,缙绅虽有承上启下之效,却不宜让其势力膨胀,否则会加重土地兼并的程度,引发一系列的矛盾,甚至可能再度爆发国初江南缙绅联合抗税之事。”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缙绅势力确实不宜膨胀,不过,鼓励士子监督地方官员却与此无关,一则,对于地方官员,朝廷的态度是既要监督,又要保护,二则,士子仅仅只是撰写文章反应地方问题,并未授予任何实权,三则,为官清廉者,何惧之有?能被要挟的,皆是贪官污吏。 朕意着地方士子半年写一份反映地方吏治民情的文章,文笔不通,反映不实者,革除功名,废除捐监之后,士子功名将更显金贵,功名来之不易,没人会拿自身的功名开玩笑。 地方士子联手要挟官员,那只能是极少数,不能因噎废食,这类案子,一旦查实,严惩不殆,杀得一批,相信就无人再敢以身试法,再说,即便不鼓励士子撰文反映地方实情,地方官员难道就不倚重当地缙绅?征税、教化、农桑、缉盗哪样不需要倚重当地缙绅?此事你们下去详细的议议,不要急于反对,真要弊大于利,朕自会斟酌。” 说完,他又接着问道:“朕在天津之时,曾下旨着上书房先议议捐纳之利弊,你们可曾讨论出结果?” 一听贞武直接提起这茬,张鹏翮、马齐两人皆是心里一紧,看来,贞武是铁下心来要废除捐纳制度,微一沉吟,张鹏翮便微微躬身,直言不讳的说道:“回皇上,捐纳制度是朝廷遴选官吏的三大途径之一,贸然废除,微臣等实不知如何安抚天下士绅?臣等商议的结果仍是利大于弊。 再则,山西、山东两省捐纳者着实不少,眼下又系大旱,臣等担忧在京报上贸然抛出废除捐纳会引起众多是士绅不满,不利于朝廷赈灾。这些日子,皇上忧心灾情,微臣等实不忍此时提出来,还望皇上恕罪。” 山西、山东两省捐纳者多?山西有钱的商人多,捐官是较为出名的,怎的山东也多?印象中,山东皆是多流民,闯关东的多,贞武瞥了他一眼,这情形之前倒是忽略了,如此,则真是不适宜在此时抛出废除捐纳制度,微一沉吟,他便问道:“山东捐纳者也多?” “回皇上。”马齐忙躬身道:“山东之民归附甚早,旗人中不少皆是山东籍,也因为此,山东之民在京城谋生者众,与内城旗人关系也甚为密切,手头有余钱的,基本都捐有官身。”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敢于说真话、实话,朕不罪你们,此事缓一缓也好,等灾情稍缓,再徐图之,朕不心急,凡事皆须循序渐进。” 听的这话,张鹏翮、马齐两人皆是暗松了口气,忙躬身道:“臣等尊旨。” 贞武微微颌首道:“朕前几日在京城微服私访,听闻京师有人在唱‘十可笑歌’。”说着,他微微仰起头想了下才道:“这十大可笑是,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神乐观祈禳,武库司刀枪,营缮司作场,养济院衣粮,教坊司婆娘,都察院宪纲,国子监学堂,翰林院文章。这十大可笑你们可曾有耳闻?” 马齐听的心里一惊,这什么‘十可笑歌’竟然是横扫了京师的十大衙门,是什么人居心如此险恶,编出此等俚谣来讥讽朝廷?贞武特意提出来又是何用意?难不成刚刚清理整顿了八旗兵丁和仓场,又要对这些部门进行清理了? 他正自心中忐忑,张鹏翮已躬身从容回道:“回皇上。此‘十可笑歌’乃是前明嘉靖年间流传下来的,乃是讥讽嘉靖帝一心求仙问道,不理朝政,并非是讥讽我大清。” 原来从前明流传下来的,贞武不由点了点头,他初听的这歌谣亦觉不解,似乎不象是刻意讽刺当今的,歌谣里的这些个部门即便有些不堪,似乎也沦落不到可笑的地步,微微沉吟,他才道:“歌谣虽是前明流传下来的,但京师有人传唱,焉知是否有借古讽今之意?其他且不论,国子监学堂确实是名不符实,武库司刀枪也是多年未清理了,叫他们都上心点。” (未完待续) 第599章 使团 从抽调到各灾区监督赈灾事宜的监生中挑选出十名表现优异者实授七品官职的谕旨,在京报上刊出后立刻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一众监生自然是欢欣鼓舞,贞武发出这道谕旨足以说明他们每日记述的灾区见闻确实能够直达天听,而且还引起了朝廷足够的重视,一个个不由的兴致高涨,对所在地方的赈灾事宜的监督更为上心,对其他各方面也大为留意,进行系统的观察和记录,一个个都憋足了劲争抢那十个实授七品官职的名额。 如此一来,遭灾的各省、府、州、县的地方官员不由的叫苦不迭,不仅要一手亲抓各项赈灾事宜,还得抽出时间兼顾其它,官声不好的,手上有冤案的,火耗银子收高了的,驿站、道路桥梁、学宫破败的,都纷纷赶紧想法子善后,有的甚至不惜倒贴钱,乌纱帽与银子孰轻孰重,他们自然是分的清楚。 这些工程反过来极大的促进了各地的以工代赈,此次赈灾本就钱粮丰足,各级官员迫于形势不敢层层克扣,一众油滑小吏亦是见风使舵之辈,哪会笨到顶风做案的地步,最多也就是利用职权玩点小手脚,不论是施粥、施药、施衣、施钱皆是严格按照标准,丝毫不敢含糊,没人愿意为这点小利丢了差事。 如此一来,赈济钱粮足有八成以上落入灾民手中,比以往的赈灾要多出一倍不止,最高兴的莫过于灾民了,不仅是赈济到位,粮食充足,而且务工的机会多,再加上‘四大恒’赈荒无息放贷的宣传,所有灾区的民心都相当稳定,未提前逃荒的百姓基本都是聚集在境内的城镇。 北方各省灾荒连连,朝廷的赈济次数亦不少,但如此实惠的救灾赈济,百姓们还是头一次遇上,灾时能糊口,有活干,灾后还有无息借贷,如此周到体贴,一众百姓自然是感恩不尽,对新君贞武爷皆是交口称颂。 三月二十三日,天津,三岔口。 三岔口码头是漕运、盐运枢纽,亦是商贾云集、五方杂处之地,百姓商贾皆是沿河而居,形成了以港口码头为中心的商埠,港口解冻之后,每日进出的船只皆是高达上百艘,堪称是天津最为繁华之地。 今年因为北方各省春旱,北上船只尽皆是装运赈灾之米粮,不过也有例外,两大六小八艘插着青底金龙旗的福船缓缓靠进了码头,这支船队一路上分外引人注目,一众在码头上讨生活的都是微觉诧异,这时节正是海贸旺季,这种适宜远海航行的福船正是下南洋的黄金时节,怎得却跑到天津来了? 船上插的金龙旗,在海上,在码头上的讨生活的人都是分外熟悉,那是大清皇家海军颁发的验明身份的令旗,如今在大清的海面上航行的船只若是没插金龙旗,出海就会被海军当做海盗船只击沉。 当八艘船只靠上码头,从船上下来几个发式、服装皆异于大清,说话也听不懂的水手之后,码头上一众人才意识到这六艘船是前来朝贡的藩属国的使节船,这可没他们揽活的份,一众人都一哄而散,此时码头上繁忙无比,他们可没时间和精力瞧热闹,见多识广的都知道那是琉球藩国的使节团。 来的八艘船并非琉球的,而是分属琉球和日本两个藩属国,琉球的使节是封禄大夫程可正,日本的使节也是熟人,江户幕府辅佐幼君大臣新井君美,两藩属国的来意皆是一样,前来上表请封。 日本是新归附的藩属国,自然是要谴使来京上表请求册封倭王和将军,而琉球却是国王尚敬继位之后未及请封,江户一战,琉球虽无功劳也有苦劳,更是见识了清国海军的强盛,特意谴使前来请封,一则是以示隆重,二则也是想要订购战舰,随便捞点好处。 新井君美并未急着下船,而是站在船头打量着天津的繁华,一路沿海河而上,沿河两岸停的密不透风的船只让他极为震撼,眼前所见的繁华景象超出了他的想象,比他收到的情报所描述的景象更胜几分,他不由冒出了与清国互贸的念头,日本国内现在是闭关,要想打破这种现状,由清国提出互贸则最为理想,可清国愿意吗? 当看到停泊在码头的船只卸载的都是稻米,新井君美眉头不由一皱,难道清国北方遇上了灾荒?这可不是好消息,他急忙吩咐道:“谴人去码头打探一下,清国北方是否遇上了灾荒?顺带探听下米价,以及他们的金银兑换比。” 下人鞠躬退下后,新井君美望着一片繁忙的码头,却是暗叹了口气,此番出使大清,之所以由他亲自领队前来,一则是因为他通晓礼学、熟悉朱子礼仪,二则是巨额的战争赔款,使的江户幕府出现了极为严重的财政危机,各地大藩蠢蠢欲动,已经危及到幕府的统治,此次出使,他是寻求帮助而来,至不济,也要将战争赔款缓一缓。 若是清国真是遇上了灾荒,这个时候提出暂缓战争赔款,清国的皇帝只怕不会同意,那只能是寻求帮助了,支援火枪火炮,可能性极小,派兵倒是有可能,却又担心请神容易送神难,正在左右权衡,探听消息的武士已经赶了回来,躬身禀报道:“禀大人,清国北方数省确实是发生了严重的春旱,如今天津的米价在一两四钱银子一石,金银汇兑在一比一十六左右。” 灾荒之年,米价才一两四钱银子一石?新井君美不由微微怔了一下,这个价位可是比起康熙在位时还要低,这个贞武果然是治国大才,看来,用粮食折抵白银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想到这里,他暗叹了一声,清国不仅疆域辽阔而且物产丰饶,即便是遇上灾荒,也能南北照应,这物价实是太低了,灾荒之年的粮价都比日本要便宜几倍,可惜清国严禁粮食出海贸易,否则开通两国互贸的话,仅是粮食一宗贸易,幕府就能够彻底稳住局势。 直隶总督施世纶很快便听闻了琉球、日本两藩属国使节团抵达的天津的消息,他如今一天忙的脚不沾地,也没心思去接见使节团,只是按规矩命人将使节团安置到驿站,并派出兵丁护卫使节团安全,忙完之后,又给贞武写折子禀报此事,谴人快马送往京城。 呆在紫竹林的老九胤禟听的这消息心里不由一喜,日本的使节团到了,那和亲的二十名日本公主、姬什么的也应该到了,老十四可是答应送他两个的,不知道这日本女人和大同婆娘哪个会更胜一筹,仰或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很快,他的心思就转了开来,日本称臣纳贡、谴使请封、送公主和亲这对朝廷可是大事,更难得的这些全是老十四的功劳,京师必然要大举庆贺,老十四会不会籍此对一众兄弟进行封赏? 如今已是三月底了,已足足旱了两个月之久,说不定近期可能就会下雨,那可是喜上加喜,还不止这两件事,听说,北洋舰队在三月底也会抵达天津,这更是大喜事,不行,得赶紧把手头的事情安排好,老十四随时有可能召有回京。 京城。 乾清宫,贞武批阅完奏折,呷了口茶,才三月底,竟是有些酷热了,他偏头望了一眼窗外的阳光,起身在殿内舒展了一下身子,而后步出殿外仰头望了一眼一碧如洗的蔚蓝天空,眉头却是不知不觉的皱了起来。 守侯在殿外的几个太监见他出来,早就不言声的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跟在他后面的包福全见贞武仰头望天,知道他是忧心旱情,也不敢胡乱开口,陪着小心的肃立着。 贞武在殿外台阶上站立了一阵,才道:“去宣钦天监监正纪利安,五官灵台郎张显望两人觐见。”说完,他便转身进了殿,在殿内缓缓的踱着。 从富宁安、噶敏图、赖都、揆叙等人和北方几省的大员上的奏折、密折以及监生的日记来看,各灾区的赈济事宜处置的井井有条,民心也算安稳,只是这天何时才会降雨? 想到这里,贞武不觉微微有些焦躁,虽然目前形势尚好,可这都是大笔的银子砸出来的,灾区每天的钱粮消耗是相当惊人的数目,若是再有十天半月不下雨,这募集来的银子可就该见底了。 此番赈灾募捐,由于有京报广告的**以及盐商的大笔输捐,募集的银子着实不少,高达一千二百余万两,堪称创下了大清募集之最,不过,这一千二百余万两银子足有七百万是各地盐商的总会输捐的,加上自个捐了二百万,真正是民间输捐的只有三百多万。 而盐商之所以肯大出血,不外乎是国家太平了二十余年,他们攒足了家底,亦有可能是欲革新盐政的消息传了出去,盐商们急着表忠心,他这次算是真的见识了盐商的财力,对于盐政革新他也打算再仔细的掂量一下,这些个盐商等于是皇家的小金库,也难怪康熙对盐政弊端视而不见。 (未完待续) 第600章 有雨 在殿内踱了两圈,贞武的心思又绕回到旱情上面,此次赈灾不仅关系到他的威望,也关系到对北方各省的官场整顿,同时也是博取民心的机会,自然不能虎头蛇尾,若是持续干旱下去,花光了募集的银子,他唯有用他的内帑去填灾区这个窟窿了。 国库虽然不缺银子,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用的,若是花费巨大,容易招惹物议,至少一个好大喜功的帽子是免不了的,若是所费不多,则根本没有必要。 登基改元便遭逢大旱,他心里也是憋着一股气,得知募集的银两足有一千二百万两,便起心不花费国帑一个大子儿,漂漂亮亮的赈济此次大旱灾,一举压过康熙的威望,对他而言,康熙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他可不想活在康熙的阴影之下,那对他日后推行革新不利。 不过,灾区的消耗实在太大,他虽然富足,也禁不住如此消耗,况且,他如今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手头这点银子,根本不敢乱花。 想到这里,他不觉微感伤神,军队要钱、建作坊也要钱,教育一旦铺开,更需要钱,还要给康熙修建避暑山庄,‘四大恒’的低息放贷也要及时的补充,澳洲移民也是大头,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 看来,得想办法再弄点黄金白银,最好是黄金,以便日后推行金本位制,山东就有超大的金矿,这他是知道的,不过,国内本土的金矿他却不想动,澳洲、美洲、非州都有不少超大金矿,只是大清禁矿数十年,这方面的人才奇缺,还得大力培训,远水难解近渴。 发动战争?南洋诸藩国、莫卧尔帝国、奥斯曼帝国都是好对象,不过,在西北未定之前,他还真不敢轻举妄动,看来,唯有在日本人身上压榨了,日本的金银矿可不少。 贞武正自盘算如何压榨日本,包福全却是满脸喜色的进来禀报道:“皇上,钦天监监正索朗、纪利安,在外求见。” 这么快?灵台郎张显望为何没来?贞武立时便反应过来,这是正好遇上索朗、纪利安前来求见,二人既来求见,定然是好消息了,他停住脚步道:“宣二人进来。” 索朗、纪利安进来磕头请安之后,索朗便说道:“恭喜皇上,钦天监观测到,三日后必定有雨。” 三日后有雨?贞武热切的盯着二人问道:“可能确定?” 纪利安是法国的传教士,不过在京多年,早已是一口流利的京腔,当下便叩首道:“回皇上,千真万确。” 索朗也跟着道:“奴才亦知滋事体大,不敢妄言,三日后有雨,乃是纪利安与灵台郎张显望经过再三证实的。”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事关重大,钦天监确实不敢妄报,三日后能够有雨,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能够减少不小的损失,微微沉吟,他才道:“天文历法用途广泛,不可局限于一隅,战争、航海皆用的上,着钦天监扩大对天文生的招募,既要从落第的士子中选拔,亦要大力从幼童培育起。” 一听这话,索朗不由大喜,贞武如此重视天文,这可是钦天监的绝好机会,他忙磕头道:“奴才尊旨。”抬起身,他便接着诉苦道:“皇上,钦天监官吏终生不得改迁转职,又是子孙世业,况且俸禄亦不高,钦天监扩招实是难度不小,奴才恐有负圣恩。” 钦天监官吏终生不得改迁转职,子孙世业?贞武不由暗自腹诽,这都是些什么破规矩!微微沉吟,他才有点明白,这钦天监职掌制历、观象、报时,同时还具有选定历注、出具占语、诹日择地的职责,而且与诸多的国家政务、礼仪甚至的皇家的行为都有较大的联系,这个规矩应该是防止泄漏皇家的一些机密。 这事贸然废除,显然是不能的,不过,不废除的话,则必然导致人浮于事,逃不出一代不如一代,逐步衰落的格局,微一沉吟,贞武才道:“子孙世业是人才凋零的根本原因,钦天监适当整理一下,将天文历算、天象观测等隔离出来,废除子孙世业。 微微顿了顿,他才接着道:”钦天监现有品级过低,着由正五品升格为正三品,其下官职升迁,你与吏部商议一下,写个条陈上来。” 一听将钦天监升格为正三品,索朗、纪利安皆是大喜,立即便磕了几个响头道:“奴才尊旨。” 贞武微微颌首道:“钦天监不要过多的涉及政务,要致力于对天象、气象的研究,不要固步自封,要善于博采百家之长,天象、气象的应用将会越来越广泛,必须的大力培养人才、招揽人才,有关待遇,朕会给你们逐步提高,能出研究成果,朕另有封赏,朕不吝啬爵位。 另外,随着大清海外领土的扩张,航海业的兴盛、大清皇家海军的壮大,海洋上的天象、气象、洋流、风暴也必须有专人研究,此事,必须得专门成立一个部门负责,你先把架子搭建起来,慢慢招揽人才、培养日才充实,有关的经费按例从内帑中划拨。 再则,观测天象、气象离不开各种仪器,钦天监的仪器大多仍是沿用元、明等前朝旧的仪器,太上皇督建的新仪也不多,仅只天文仪、地平经仪、地平纬仪、黄道经纬仪、赤道经纬仪等几件。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办法多添几件仪器,也要多培养能够制造仪器的人才,朕上次去观象台就注意到了,你们居然连望远镜都没有,望远镜在海军早已普及了,朕实不知每年划拨的银钱都用到何处去了。” 索朗原本听的满心欢喜,听的最后一句,却是吓的连连叩首道:“回皇上,奴才不敢贪墨,下面官吏也极少有人敢贪墨,观测天象之望远镜非一般可比,钦天监实是制造不出,非是不想。” 贞武也觉的话重了点,钦天监是个清水衙门,就是想贪也无多少可贪的机会,微微沉吟,他才道:“朕今年便要建玻璃作坊,抓紧时间找人研制。” 见贞武就此揭过,索朗不由松了口气,忙躬身道:“奴才尊旨。” “跪安吧。”贞武淡淡的吩咐道:“确定了下雨的时辰,速速来报。” “奴才尊旨。”索朗二人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待两人退出,贞武顿觉一身轻松不少,三日后有雨,玉米、番薯、土豆、黍类、豆类的种植都不会被耽搁,赈济的钱粮也能省下不少,这下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微一沉吟,他便轻唤道:“来人。” 一直就候在殿外的包福全急忙快步进来,躬身道:“奴才在。” “传旨,三月二十七日,圜丘祈雨。”贞武沉声道:“着百官斋戒三日。” “喳。”包福全忙就地打千儿应承到,心里亦是分外欣喜,这钦天监的监正方才果然是前来报喜的,天一下雨,这旱情也就随之缓解,贞武的心情必然大好,他们一帮子太监宫女侍侯起来也轻松不少,不过,这事却是不能多嘴的,只能是佯做不知,见贞武没有别的旨意,他便躬身退了下去。 圜丘祈雨,于贞武而言,纯粹就是做秀,不过,这个过场却是非做不可,之前他已经率百官祈过一次了,此番大雨将至,自然得装模做样再去祈一次,不仅要去圜丘祈雨,还的借机杀几个贪官,如此才称得上顺天意,下快民心,整顿吏治也才顺理成章,如此,也才对得住这场大旱,也不枉自个花了这上千万的银子。 上书房,几位大臣听的小太监传旨之后,不由都是暗自一喜,萧永藻起身后便低声问那小太监道:“钦天监监正今日可曾觐见皇上?” 这话可是犯忌讳,包福全对贞武贴身的这些太监宫女管的可比李德全严多了,口风不严的可不是坐冷板凳那么简单,那小太监不敢回话,却又不愿得罪萧永藻,忙躬身道:“奴才今日不当值,实不清楚,还请萧大人见谅。” 马齐却对那太监挥了挥手道:“去吧。”说着含笑对萧永藻道:“斋戒三日就足可一窥究竟了,采之何必为难一奴才,皇上对内监管理甚严,实乃朝廷幸事,这紫禁城真要象个筛子,对咱们亦无益处。” 张鹏翮却是岔开了话题道:“诸位,旱情缓解之后,百姓自然要忙着回籍抢播,京城的以工代赈工程却不能因此而停下来,西山的新军营、南郊的火器营、东城的三座粮仓、疏浚通惠河,还有热河行宫的扩建都是耽搁不得,如何保障这些工程的进度,皇上定然会问起,各位可有良策?” 萧永藻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此番以工代赈的摊子铺的确实有些大,不仅是京城,还有天津的海河改道也是大工程,一旦下雨,这人手实难保证。” 听的他语带埋怨,马齐不由瞥了他一眼,道:“事有轻急缓重,不能一概而论,工程亦然,疏浚通惠河、粮仓、火器营皆可缓行,再则,亦可提高工钱挽留工匠。” (未完待续) 第601章 藩属之议 缓行?张鹏翮眉头不由微皱了一下,略一沉吟,便开口道:“夏季多暴雨,这些工程一旦缓行,则可能前功尽弃,提高工钱挽留民工倒是可行,不过,荒废了农耕却又得不偿失。” 听的这话,马齐、萧永藻皆是无语,又要顾及农耕,又要保证工程进度,这岂不是两难?以工代赈的工程都是贞武亲自御批的,此事若要出了纰漏,上书房首先就讨不了好,沉吟半晌,马齐才含笑道:“运青可有良策?” 张鹏翮微微摇了摇头,道:“此事实难两全,此番赈灾,钱粮充足,筹划得当,各项赈济事宜皆安排的井井有条,细致周全,尤为难得的是不耗国帑丝毫,朝野上下必然好评如潮,可不能在以工代赈的工程上留下败笔,惹人非议。” 听的这话,马齐、萧永藻两人的神情不由都肃然起来,事关贞武的声望,可就不是小事,默然半晌,马齐才沉吟着道:“皇上行事,历来圣虑深远,谋划周详,旱情缓解,百姓回籍务农一事,皇上岂能预料不到?何以会允准如此多的以工代赈工程同时开工?” 张鹏翮抬头瞥了他一眼,这话说得有失臣子本分,上书房一大职责便是拾遗补缺,岂能事事皆指望贞武筹划周详?若是贞武没有考虑到,岂不坏事?不过,此事他也想不出好法子来,不便加以驳斥,心里却是暗忖,明日找机会探探贞武的口风再说。 次日早朝之后,贞武便收了施世纶的快报,琉球、日本两藩属国的使节团抵达天津,贞武看的心里不由一喜,正想找日本弄点黄金,他的使节团就来了,来的可真是时候,至于琉球的使节团,他则根本没多想,琉球与朝鲜一样,派遣使节团来京城朝觐最为积极,都是冲着那免税的贸易而来,一年来几拨亦是常事,新君登基,前来朝觐亦是情理之中事,他自是不会在意。 欣喜之余,贞武马上就想到还可以利用此次日本使团的朝觐来推行新的宗藩制度,沉吟半晌,他便吩咐候在一旁的包福全道:“宣廉郡王胤禩、怡贝勒胤祥、在京的上房大臣、礼部尚书等人觐见。” 一听同时宣召那么多人觐见,包福全不知又出了什么大事,忙躬身道:“喳。”起身又谨慎的将又将贞武的旨意复述了一遍,见贞武点头,他才躬身而出。 早朝刚散不久,一众人都还不及出宫,接旨后马上又匆匆折回乾清宫,一个个心里同样是颇为纳闷,不知道又出了何事,方才散朝,又接着召见他们,而且还涉及到礼部,一众人进了东暖阁行礼起身,见贞武神情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见一众人上前准备跪奏,贞武含笑道:“免礼,赐座,赏茶。”俟众人坐定,他才微笑着道:“方才接到直隶总督施世纶的折子,琉球、日本两国的使节团已于昨日抵达天津,你们先议议。” 琉球的使节团没什么可议的,要议的是日本使节团,不过,日本谴使前来朝觐,无非是上表请封,再则便是和亲,有什么好议的?听的这话,众人心里不由微觉诧异,不过在座的没一个是含糊的,很快就联想到去年传出的要重新调整宗藩关系的风声,日本是新归附的藩属国,难道贞武有意将新的宗藩关系在日本头上实施,然后再向其他藩属国推广? 虽然猜到了贞武的意图,但一众人却都不敢贸然开口,大清的宗藩政策大多是沿袭明朝,亦可说是沿袭秦汉,因为几千年来,各朝各代的宗藩政策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贸然改变,谁也不清楚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迎合圣意固然重要,若因此而成为众矢之的,可就没必要了,到了他们这个地位,稳妥才是最重要的。 见一众人都默然不语,贞武也不急,扫了众人一眼,将目光停在了礼部汉尚书陈元龙身上,略一沉吟,便道:“陈元龙,你是礼部尚书,你先来说说。” 见贞武点到自己头上,陈元龙不由暗叹倒霉,礼部满尚书瓦尔答也在,怎得偏偏点到我头上,这番应对,既不能拂了贞武的意,又不能引火烧身,更不能装糊涂,否则贞武一句糊涂不更事,自个就可能去做冷板凳。 微微沉吟,他便躬身道:“回皇上,大清的宗藩关系的朝贡及册封体制渊远流长,始于周天子的分封制,至汉武帝时期,藩属国便已达到五十余个,秦汉以下,各朝各代皆是尊循不悖。 日本并非首次臣服于我中国,在西汉、东汉、曹魏、隋唐、明朝等时期,日本皆曾是我中国之藩属国,不过,日本自前明时期闭关锁国之后便脱离了与我中国之宗藩关系。 鉴于日本反复无常,背信弃义,国朝初立之时,对我大清更是报有敌意,微臣建议对日的宗藩关系应有别于其他藩国。” “微臣不敢苟同。”陈元龙话音一落,礼部满尚书瓦尔答一口便接了过去,“我大清立国之初,朝鲜亦同样报有敌意,如今朝鲜则堪称藩国之典范,岂能厚此薄彼,因此而对日本例外?””朝鲜亦称不上典范。”陈元龙当即便反驳道:“甲申年,前明崇祯皇帝自缢甲子日(60周年纪念日),朝鲜国王李焞亲诣‘禁苑坛’祭祀前明万历皇帝,并下令设立‘大报坛’专门祭祀万历帝,但凡是他的诞辰日、即位日、忌日,朝鲜国王均会亲临祭奠,世子、世孙随行,年年如此。 朝鲜如此公开祭奠明帝,既不曾上表解说,又不曾谴使请罪,居心何在?如此倒行逆施,如何堪称典范?” 一见礼部的两名尚书当众掐了起来,众人心里都是暗笑,朝鲜公开祭奠明帝一事乃是康熙四十三年的事情,一众大员皆有所耳闻,当时日本尚未归附,朝鲜作为大清辽东与日本之间的缓冲地带,其利用价值还是非常明显的。 康熙当时对此也是充耳不闻,数十年来,大清对朝鲜推行的都是绥靖政策,只要朝鲜贯彻执行‘事大主义’原则,承认是大清的藩属国,朝觐不断,朝鲜国内的事情,大清基本不管。 贞武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当下心里就是一动,他正愁找不到朝鲜的把柄呢,竟然还有这等上好的借口?此事暂且纵容一下,日后可作为征伐的一大罪状。 见陈元龙毫不留情面的驳斥,瓦尔答心里暗自气恼,但这事却是没法反驳,只会越描越黑,当下只得悻悻的闭口不言。 见有些冷场,马齐沉吟着开口道:“宗藩关系事关重大,自当一视同仁,诸藩属国方能相安无事,如若厚此薄彼,奴才恐为日后诸藩国不和埋下祸根,况且日本与朝鲜素有积怨,又系近邻,若妄分彼此,实属不妥,奴才恳请皇上慎虑。” 这话也算是老成谋国之言,贞武暗赞了一声,不过,大清周边的这些个藩属国如朝鲜、日本、越南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最好是都一体纳入大清的疆域,一劳永逸,省的日后翻脸不认人,甚至是反咬一口。 廉郡王胤禩、怡贝勒胤祥两人都知道贞武有吞并周边藩国的心思,听的这话,不由暗笑马齐杞人忧天,胤祥也不在乎会否遭受攻讦,他日后想领兵出征,自然就得极力支持贞武,稍一沉吟,他便开口道:“日本与其他藩国不同,历朝以来,沿海之诸藩国鲜见有侵扰中国的,然日本却不然,出兵朝鲜在前、侵扰江南沿海于后,更与南明余孽勾结,足见其狼子野心,仅是羁縻,日后恐再为祸患,臣建议对其严加控制,派兵驻防亦无不可。” 派兵驻防日本?贞武心里不由暗笑,眼下根本腾不出兵力来,腾出手来,可就不是驻兵那么简单了。 见老十三开了口,廉郡王胤禩亦不甘落后,紧跟着道:“臣附议,日本地狭民稠,向外扩张乃是势所必然,今来归附,非是真心,不过是为情势所逼,俟其坐大,必然脱出宗藩,为祸我大清海疆。” 老八、老十三两人这一开口,一众人皆不由微怔了下,派兵驻扎沿海藩属,此事非同小可,这两人是投贞武所好?还是得了贞武的授意? 王掞也无暇多想,当即便躬身道:“皇上,对于沿海之藩属国,朝廷从未曾派兵驻防过,若在日本驻兵,不说日本的反应,朝鲜、琉球、安南、南掌、暹罗、缅甸等沿海藩属国必然大为惊恐,甚至是脱离宗藩体系,造成边疆不宁,微臣祈望皇上三思。” 萧永藻亦紧跟着道:“日本不过蕞尔小国,地狭民贫,又闭关锁国,我大清海军如今兵锋强盛,随时皆可兵临城下,何须在日驻军?再则,大清新占南洋、澳洲辽阔之地,尚未及巩固,实不宜于此时与沿海诸藩属交恶,奴才窃以为,当务之急,是巩固南洋、澳洲,沿海诸藩属应保持现状为佳。” (未完待续) 第602章 三分天下 贞武逐一看了在座众人一眼,仍是一言不发,他早就预料到改变现有的宗藩关系必遭众人反对,却未料到反对力度如此之大,老十三支持那是因为他要指靠海军出征,老八应该是为了表明立场,陈元龙的态度模糊,其余人尽皆反对,独剩一个张鹏翮未吭声,看来亦是不赞成的居多。 见贞武默然不语,张鹏翮心知贞武在等他表态,微一沉吟,便斟酌着道:“皇上,自秦汉以来,中原历朝历代推行的皆是宗主朝贡制,对待藩属皆是本着王者不治夷狄,来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宗旨,对一众称臣纳贡之藩属皆是本着‘正其谊不计其利,明其义不计其功’的态度,不搀杂丝毫军事控制、经济掠夺等功利要求,简言之,便是怀柔远仁,厚往薄来,之所以如此,是希望四夷顺而天下宁,以此形成万邦来朝、八方来仪之盛世局面。 对于一众藩属,历届宗主国皆是防多于攻,即便是攻,亦是以攻为守,非是出于占领、掠夺等目的,历来对对外战争,多是靡师耗饷,劳民伤财之举,不仅破坏生产亦导致国库空虚,胜则无非多一称臣纳贡之藩属,败则不堪设想。 汉武、唐宗亦屡屡扬威域外,然战胜之后亦是班师回朝,损兵折将换来的不过是域外之国的附属与臣服而已,除了名声,于国毫无实利,有鉴于此,内安华夏、外抚四夷,便为历代帝皇所尊崇。” 话声一落,马齐便顺着话头,紧接着道:“华夏居内,夷守四方,乃是自汉以来颠扑不破之至理,自古帝王临御天下,中国属内以制夷狄,夷狄属外以奉中国,四夷固守边疆,华夏安抚四夷,四夷向华夏朝贡,华夏赏赐四夷,实乃天经地义。” 听到这里,老十三胤祥不以为意的道:“怀柔远仁,厚往薄来也好,赏赐安抚也罢,不过是说的好听而已,实则不过是花钱买太平罢了。” “胤祥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一直未吭声的贞武此时却一口就接了过来,侃侃而道:“秦汉以来,不乏雄主,为何却对此有名无实之宗主朝贡制尊行不悖?历朝开国,无一不是兵锋强盛,为何对周边藩属视而不见?根本原因在于局限!观念的局限!眼界的局限! 观念局限也就是疆域的局限,自古以来,这天下的疆域就局限于中原与东南这半壁江山,除此之外尽皆视为蛮夷,对其不屑一顾,正是基于此,历朝开国之君在打下天下之后便守土安民,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上皆是采取防御态势。 正如张鹏翮所说,对四周蛮夷征战,得不偿失,非是不能将四夷纳入版图,而是不愿,即便战而胜之,亦是班师回朝,仅得一臣服之虚名,究其原因,便是对四夷的极度鄙视,因为蛮夷落后,纳入版图,不易教化,不易治理,得不偿失! 眼界上的局限,便是一直以来,皆以为中原之地是天下中心,文明的中心,然则随着欧洲商人的到来,随着欧洲传教士的到来,随着美州、澳洲的发现,我们才知道这天下究竟有多大,这几千来,我们一直是在坐井观天。” 微微一顿,他才放缓了语气,徐徐说道:“朕现在很明确的告诉你们,这天下分为三大块,其一,东方,以我大清为核心,包括众多的藩属国,其二,则是西方的欧洲各国,包括俄罗斯,那是基督教的世界。其三,是夹在大清和欧洲之间的信奉伊斯兰教的穆斯林世界,包括奥斯曼帝国、莫卧儿帝国、萨非帝国、阿拉伯诸部。至于美州、非洲,还是蛮荒之地,不计在内。 如今这格局是三分天下,咱们大清只是居于东方,不在这天下的中心,咱们引以为傲的华夏文明亦非是文明的中心,欧洲的文明并不比我们逊色,在天文、历法、造船、航海等方面更是远远超越了我们。 在欧洲人眼里,所有的藩属国都包括在我大清帝国之内,但实际是什么情况?大清对沿海的一众藩属国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控制力,一旦欧洲各国联手来侵,大清该如何应对?把这些藩属国拒之门外?任由他们遭受欧洲各国的侵占掠夺?还是出兵援助,帮他们抵抗欧洲人的入侵?” 老十三胤祥不失时机的接过话头道:“皇上,沿海诸藩属若是遭受欧洲入侵,大清绝不能袖手旁观,否则将后患无穷。” 贞武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欧洲各国大举入侵,并非是危言耸听,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等欧洲强国对我大清的富庶早已垂涎三尺,不过是慑于我大清的强大,不敢轻举妄动而已,欧洲传教士源源不断的来到我大清,荷兰占我台湾、西班牙占我吕宋,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旦欧洲各国弄清楚我大清与沿海各藩属国的实际关系,必然要大举人侵沿海藩属国,届时,不救则有唇亡齿寒之虑,救,为一个仅只是徒有虚名的藩属国而兴师动众、劳师糜饷,不说朝中大臣反对,海军的官兵也会有怨言。” 听到这里,在座的一众人也都明白了贞武的意思,他这是要将大清周边的藩属国都纳入大清的疆域,整合成一块,与欧洲和穆斯林抗衡,一直就想去海军的胤祥不由大为振奋,如此一来,何愁没有建功的机会? 廉郡王胤禩和陈元龙、瓦尔答两个礼部尚书却是暗暗叫苦,如此一来,礼部和理藩院可就有的忙了,不仅是沿海一众藩属国会方寸大乱,就连西藏、回疆、内外蒙古、廓尔喀、哈萨克、尼泊尔、锡金、不丹、浩罕等藩属国闻知后亦会跟着恐慌,只怕都会谴使来京打探究竟,那还不忙的人仰马翻? 一众上书房大臣却是忧心重重,一句三分天下,贞武的野心也显露无遗,大清以后怕是不得安宁了,将沿海诸藩属国都纳入大清的版图,必然战火不断,大清好不容易才太平了二十多年,难道又要硝烟四起?再说,吞并藩属国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这主子怎的一点也不珍惜羽毛? 心中虽是担忧,但几位上书房大臣却是谁也不敢吭声,几人心里皆是清楚,贞武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大清的南洋舰队远征欧洲,如今尚无丝毫的消息传回,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再说,为了占领南洋、澳洲,早就跟西班牙和荷兰开打,与欧洲各国已经是无法善了,交战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见众人不语,贞武接着道:“南洋诸藩地广人稀,气候适宜、土地肥沃,乃是天然之粮仓,产量倍于江南,大清要海外扩张,要发展人口,非取南洋不可,朕也不妨明白告诉你们,朕占领南洋,大力发展噶罗巴,为的便是图谋南洋诸藩。” 见贞武说的毫无回旋的余地,廉郡王胤禩忙开口缓和道:“前朝之所以对沿海诸藩不屑一顾,是未能认识到沿海诸藩的价值,南洋诸藩经过数百年的开发,如今已是堪比江南的鱼米之乡,虽不及江南富庶,然稻米产量却远甚江南,更有造船所需的各类木材,日本的金银铜矿富足,大清所铸铜钱之进口铜材多出自日本,金银的产量亦是闻名遐迩,如此物产丰饶之地,又是唾手可得,大清不取,难道白白便宜欧洲各国?” 说到这里,他躬身道:“臣恳请皇上将沿海诸藩属国一体循西藏、回疆、内外蒙古、廓尔喀、哈萨克等藩属例,派驻官员辅助治理。” “皇上。”张鹏翮忙躬身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须得徐徐图之。” “此事不急于一时。”贞武微微颌首道,心里却是暗忖,急也急不来,总得等海军腾出手来才行,没有海军的配合,一切都是奢谈,见众人不再言声,他便一锤定音,“对沿海诸藩属的宗藩关系调整就从日本开始,纳岁币、押质、和亲,一样不能少,日本情况特殊,倭王及将军都要押质,胤禩,你总理理藩院、礼部,此事就由你负责。” “臣,尊旨。”胤禩忙起身躬身道。 贞武点了点头,又看向礼部尚书陈元龙道:“朝鲜是最早归附之沿海藩属,陈元龙,你先给朝鲜的使节吹吹风,让他们自己上表请求纳岁币、押质、和亲,给一众藩属做个榜样。” 这个榜样,朝鲜肯做?陈元龙不由暗暗叫苦,忙躬身道:“微臣尊旨。” 一见已成定局,众人也不愿意再做无谓的进言,此事有利有弊,究竟如何,谁也不敢轻易下定论,毕竟南洋的稻米产量大,价钱便宜是明摆着的事,没必要此时去扫贞武的兴致。 马齐却是躬身道:“皇上,日本是新归附之藩属,又是首开纳岁币、押质、和亲之例,是否隆重其事,以利宣扬。” 贞武瞥了马齐一眼,日本称臣纳贡完全是他的功劳,马齐这话的意思是想大张旗鼓的宣扬,以提升他的威望,此事倒无必要,改变宗藩体制不知道要招惹多少非议,别威望没提升多少,反成了众矢之的,微微沉吟,他便道:“不必,不过一蕞尔小国,没得抬举了他。” (未完待续) 第603章 出红差 天坛圜丘祭祀祈雨的典礼叫雩祭,是清代天坛三大祭天隆重典礼之一,正所谓“为祈丰年登九重,圜丘膜拜祝苍穹回音互闻疑互答万户千门响织耕”。雩祭有定期和不定期之分,定期就是每年孟夏之月,占卜日期举行致祭,即使不旱也要雩祭,这是每岁常行之礼,祭告天地神灵为百榖祈膏雨,不定期就是专门因旱而雩。 正所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雩祭作为三大祭天的隆重典礼之一,礼仪极其隆重与繁复,贞武于二十七日圜丘祈雨的谕旨一下,太常寺、礼部、步军统领衙门的一众大小官员立时就忙碌起来。 皇帝祭天是国之大事,天坛内各种建筑及其设施,必须进行全面大修葺,从紫禁城至天坛皇帝祭天经过的各条街道也必须修整,使之面貌一新。另外还要宰牲畜,制作祭品,整理神库祭器,翰林院的则要写祝版上的祝文,好在久旱不雨,各部早有准备,而且离前次祭祀并不远,准备起来并不费劲。 贞武自然也不能懈怠,将一众大臣打发走之后,他便起驾前往天坛,审阅祝版,至皇穹宇上香,去神库视边豆、去神厨视牲,到圜丘坛看神位。 圜丘坛专门用于祭天,台上不建房屋,对空而祭,称为‘露祭’,祭天陈设讲究,祭品丰富,规矩严明,圜丘坛各层皆设有神位,最上层则是皇天上帝神牌位,下面则是日月星辰和云雨风雷牌位。 神位前摆列着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单是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种礼器,就多达七百余件,正南台阶下东西两侧,陈设着编磬、编钟、鎛钟等十六种,六十多件乐器组成的中和韶乐,排列整齐,肃穆壮观。 贞武视察不过是做做样子,一应规矩繁杂无比,他哪能记的那么多,不过是应应景,表示他这个皇帝重视罢了,装模做样的检查完之后,他便回到天坛的斋宫斋戒,斋宫陈设自是不能与乾清宫相比,但胜在清净,况且住的时间并不长,他也不以为意。 贞武视察完之后,太常寺卿及其部属又另要彻底检查一番,并且在祀日前夜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乐部就绪,乐队陈设等等,最后由礼部侍郎再进行全面检查。 三月二十七日一大早,日出前七刻,斋宫鸣太和钟,贞武便在钟声中起驾至圜丘坛。 此时,圜丘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缥缈,烛影剧院摇红,给人以一种朦胧神秘的感觉,贞武一脸肃穆,心里却是暗笑,为了宣扬君权神授,历朝历代的君王可谓是费尽了心机。 从昭享门外东南侧具服台更换祭服后,贞武便从左门进入圜丘坛,至中层平台拜位,大典正式开始,此时燔柴炉,乐奏‘始平之章’,在肃穆平和是乐声中,贞武缓步至上层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跪拜,上香,然后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回拜位,对诸神行三跪九拜礼,这只是大典的第一步骤,迎帝神。 接下来,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前后一个多时辰,整个祭祀大典才算完成,贞武也记不得跪拜了多少次,虽然膝盖上垫着棉垫,他仍觉的膝盖隐隐发麻。 跟随祭祀的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朝廷百官也强不了多少,贞武跪拜,他们也的跟着跪拜,而且一个个皆是诚惶诚恐,胆战心惊,祭祀大典中,随时有御史和太常寺官巡查,有涕唾、咳嗽、谈笑、喧哗者,皆会被题参,而且处罚极严,若是有人在祭祀之时出虚恭——放屁,那至少是流放宁古塔的下场,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天坛祭祀完毕,宣武门外的菜市口‘出红差’的好戏却才刚刚上演。 所谓的‘出红差’便是行刑杀人,皆因斩首之时,血喷满地,血染黄土,又因刽子手一身粗麻赤红行头,头裹红头巾,怀抱鬼头刀,刀无鞘,刃不见天,全凭一幅赤红的蒙刀布罩着,也另有朱笔钩魂之说。 京师菜市口,满京城的人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皆因菜市口是京师杀人的刑场,菜市口‘出红差’,可谓是京城的一大看点,每逢‘出红差’,菜市口皆是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士绅百姓。 不仅是京师百姓爱观看出红差,各地都是一样,不知送什么时候开始,人们都喜欢欣赏这极其残酷的一幕,看着别人的生命以这种极其残酷的方式终结,仿佛是一种莫大的享受,观刑之后,还要对死者评头品足一番。 朝廷之所以选在菜市口这个交通要道行刑,为的便是示众,那自然是围观的人越多,效果也就越好,因此,对围观之百姓,朝廷历来是持鼓励的态度,这更是助长了百姓观刑的兴致。 历来‘出红差’皆要事先张贴告示,临到‘出红差’时,菜市口临街的铺店都要在门口放一张条案,上面摆着三碗白酒,有的还放着酒壶,壶嘴朝外,示意送行,讲究的铺店还要摆上几碗蒸菜。 将被行刑的犯人一路招摇过市,可以不停不看,可以不吃不喝,但送人上黄泉路上却不能没有酒没有菜,按习俗,犯人在谁家门口喝了酒吃了菜,谁家就积德有报,门前要还挂红绸子贴红对子,像办喜事一样。 仓场营私舞弊案早已在京师传的沸沸扬扬,朝廷要斩杀八个侵贪仓粮数额巨大的贪官的告示一经贴出,立刻就轰动了整个京城,官仓平粜的米色好坏,数量多寡皆与百姓息息相关,因此,对于仓场这些贪官,京师百姓可谓是恨之入骨,朝廷一举斩杀八个贪官,而且其中有六人是旗人,百姓们自然是拍手叫好,大为解恨,纷纷赶来观刑,犯人还未押到,整个菜市口就已经被挤的水泄不通,四周的酒肆茶馆同样亦是人满为患,“同聚福”酒楼的位置极好,正对着刑场,坐在二楼窗口边,整个刑场的情形可尽收眼底,当然,这靠窗的桌子价钱也是极贵,仅是席位钱便是十两白银,不过,即便如此,二楼靠窗的桌子还是早早就座满了人。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已经是日上三杆了,却仍不见犯人押到,围在菜市口四周的人不免议论纷纷,“同聚福”二楼同样亦是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今日皇上亲至天坛雩祭祈雨,按理这大祭之日,是不应行刑的,会不会推迟了,这都巳时三刻了。” “如此大事,朝廷岂会儿戏?祭祀之日不行刑,那是指的常祭,再说了,雩祭是祈雨,杀这几个贪官也是为的祈雨,岂会推迟,这都已经两个月不见下雨了。” “甭急,这午时三刻阳气最盛,正是最佳的行刑时辰,这不还差着一个时辰呢。” “瞧这日头,今日雩祭祈雨怕是又白费劲了。” “天道无常,谁说的清呢?即便不为祈雨,这些个贪官也该杀。” “不过是几条小鱼小虾罢了,能起多大作用?猴子见血见多了,根本就没当回事。” “瞧你这话说的,如今这满朝文武有谁不贪?总不能将朝廷大员们都杀了吧?贞武爷登基就拿贪官开刀,即便是杀鸡儆猴,这效果也能立杆见影,再说了,听说不少大员都因为仓场营私舞弊一案而被革职、降级、罚俸。” “这次可不象是玩虚的,没听说这次杀的八个贪官,有六个是旗人?” 二楼都是有钱的主,多是熟客,掌柜的也在二楼与众人客套,听众人越谈越露骨,忙团团一揖,陪着笑道:“各位爷,安心等着瞧热闹便是,人多耳杂,莫谈国事。” 话音刚落,便听的外面一阵鼓噪,众人不由精神一振,犯人押来了,纷纷探头外望,果然,一行骡马拉的站笼刑车在两行官兵的押解下,一路鸣锣开道而来,这骡马拉的站笼刑车是要钱的,得有钱有身份才能坐,没钱没身份的,对不起,戴枷上镣徒步而行,这也是衙役们的生财之道。 眼见站笼刑车来了,人群立时早早的闪到路边,挡路是要吃鞭子的,八名犯官在狱中便已酒足饭饱,倒也无人叫停索酒,不过,一众百姓对这些盘剥他们的贪官却是恨的牙痒痒的,不少人对着刑车吐唾沫,见无人干涉,自然也就胆大起来,不计其数的人开始扔果皮,烂菜、臭鸡蛋,押解的刑部官员、兵丁也凭空挨了不少冤枉。 监斩官刑部右侍郎萨尔台立即催马快行,到达刑场之后,他仰头望了眼日头,便径直前往临时搭建在西鹤年堂店门口的监斩棚,离正午尚早,他并不着急。 坐上监斩官的高位,他看了一眼公案上锡制笔架上搁放的八支新笔,这几支笔就是他此次监斩的外快,一个犯人一支笔,钩点人犯的朱笔可以压邪驱魔,乃是镇宅之宝,相当好卖,呷了口送上来的热茶,他又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日头,这光景怎么看也不象是有雨的模样,他不由暗骂钦天监的都是一群饭桶,怕是又有人要倒霉了。 谁知才坐了两刻钟,日头竟然暗了下来,萨尔台心里一喜,难道真的有雨?他忙出了长棚,一出长棚,便是一阵凉风吹来,仰头望了一眼,太阳已经被云层遮住了,再远眺一下,天边正有一片黑云快速的移过来,他不由心里一惊,忙喝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大人,午时二刻。”属官立即躬身道。 萨尔台不由微微沉吟了下,斩刑的时辰是很有讲究的,午时三刻开斩和正午开斩,虽只相差一刻,待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午时三刻乃是阳气最盛,阴气即时消散之时,此时开斩,死者连鬼都不得做,是以重犯或十恶不赦之犯皆是选在午时三刻行刑,而正午开斩,便有机会做鬼投胎。 此次监斩的多是旗人,真要到午时三刻开斩,可要得罪不少人,但雨未晴、夜未明的情况下是不得执行斩刑的,逢上下雨,一般都是暂缓执行斩刑,贞武特令今日开斩,便是为的祈雨,若是下了雨,而未斩成,那是什么后果?总之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想到这里,萨尔台沉声喝道:“验明正身。将麻核桃准备好,不要给他们说话机会。” 验明正身是行刑的前奏,你属官不由略微迟疑了下,却是不敢说什么,忙转身跑到行刑台高声喝道:“验明正身!” 久旱盼甘露,原本看到变天,百姓们都是欣喜万分,也有不少人议论纷纷,时辰未到是不能开斩的,下雨了也是不能开斩的,今日这光景,怕是没热闹可看了,不过,他们也不觉的沮丧,毕竟下雨比什么都强,有不少人已经开始陆续散去。 但听闻一声“验明正身。”传来,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要开斩了? 看到变天,八名犯官原本还以为天无绝人之路,待听到“验明正身。”一个个不由脸如死灰,有那胆大的,想开口喊怨,却被早有准备的衙役麻利的塞了一个麻核桃在嘴里,登时便说不出话来。 说是也怪,就这么会光景,太阳又露了出来,萨尔台亦是精神大振,转身大步回到公案后,用朱笔将名字钩好。 一刻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萨尔台高坐在公案后,心里却是一个劲的祈祷,老天开开眼,等斩了这批贪官再下雨,仿佛过了一个时辰之久,一声禀报才如期而至,“禀大人,午时三刻到。” 萨尔台精神一振,正要掷下令牌,下令开斩,身后的一僚属却是低声道:“大人,日头正烈。” 听的这话,萨尔台不由沉下心来,瞥了地上的阴影一眼,收回了手,能不得罪人,又能顺利交差,他自然更乐意。 天公做美,一直艳阳高照,好不容易熬到正午时分,萨尔台立时掷下领牌,沉声道:“行刑!” (未完待续) 第604章 晾几天 八名犯官早已被人按规矩由东向西一字排开跪在地上,听得行刑的命令,身着粗麻赤红行头,怀抱鬼头刀的侩子手们齐齐低喝了一声,“爷!我伺候你走,也是吃哪碗饭办哪桩差,您放心走好。”言毕,手起刀落,随着刀光闪过,一蓬热血飞溅而出。 由于收了钱,侩子手的活做的相当利索,手上的劲道掌握得非常准,断头不掉头。这是便于家属抬尸,缝上头落个整尸下葬。真要碰上那没钱的,侩子手自是没如此客气,提刀斩首,抬脚蹬尸,一句客气话都没有。 眼见八名贪官血溅五步,一众围观百姓沉寂了片刻,立时便轰然叫好,也就在此时,天色为之一暗,太阳再次被云层遮住,风也一阵接着一阵直吹的天昏地暗,见眼一场大雨转瞬即至,一众百姓纷纷四散而去。 不到两刻钟时间,一场倾盆暴雨便迅捷而至,旱了两个月之久的京城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一场透雨。 贞武站在乾清宫的殿外走廊上,望着密集的雨幕,顿觉浑身轻松,太监高进喜披着油衣脚步匆忙的赶了进来,见贞武就站在殿外,忙除了油衣,上前利索的扎千儿禀道:“禀皇上,八名犯官已于正午时分在菜市口弃市,围观百姓人山人海,叫好之声轰然不绝。”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略一沉吟,便道:“贪官服诛,大雨复降,叫京报好好宣扬一番。” “奴才尊旨。”高进喜忙躬身道。 包福全听的心里一紧,主子不提圜丘祈雨,却独提贪官服诛,这是要整顿吏治?见贞武转身进了殿,他哪敢多想,忙蹑步跟了进去。 瓢浇的大雨中,琉球、日本两藩属国的使节团进了京城,住进了朝廷常设之中央客馆——玉河桥会同馆。 琉璃厂东门外杨梅竹斜街,四译馆衙门,提督四译馆太常寺少卿杜德远在闻报后不由望了一眼外面雨势,见仍是大雨如注,他不由微皱了下眉头,琉球使团来的勤,倒也不须他出面接待,但日本是新归附之藩属国,首次谴使来京,礼仪方面却是不能疏忽的,按理他应该亲自接见的,不过,如此大雨,如何能够成行? 正在他犹豫之时,却听的下人进来禀报:“大人,翰林院侍读学士何焯前来拜访。” 何焯?杜德远听的微微一楞,而后立即起身迎了出去,翰林院侍读学士不过是从五品,比起他正四品的少卿可差多了,按理他不用如此客气,但何焯此人是廉郡王胤禩的侍读,极受胤禩赏识,如今的八贤王可是位高权重,他可不敢怠慢。 杜德远赶到大门,正逢何焯哈腰出轿,忙上前一揖道:“屺瞻兄,久仰。” 何焯未料到他竟然是迎到大门口,忙躬身一揖还礼,含笑道:“何敢有劳杜大人亲自出迎。” “屺瞻兄考据之名冠盖京华,今日登门,我岂敢托大。”杜德远说着,便伸手揖让道:“请。屺瞻兄里面请。” 何焯岂肯僭越,礼让了一番,两人才并肩进了内堂,在签押房落座后,杜德远便试探着道:“屺瞻兄冒雨前来,可是有紧要之事?” “不错,在下奉廉郡王之命特意前来。”何焯也不绕圈子,直言不讳的说道:“听闻日本使节团已经下塌玉河桥会同馆,廉郡王刻意命在下赶来知会一声,让杜大人将日本使节团晾几日。” 晾日本使节团几日?杜德远不由狐疑的盯着何焯,廉郡王这是什么意思?如此做的话可是大失礼仪之事,若是朝廷追究起来,他可脱不了干系,他不由迟疑着道:“日本乃新归附之藩属,首次入京朝觐,避而不见,岂不有失礼仪?” 何焯微微一笑道:“杜大人可曾听闻皇上要调整对沿海诸藩属的宗藩关系?” 这事,杜德远还是去年听到一点风声,难道皇上现在就要着手推行了?可朝会上并未听到丝毫的风声,他不由微微摇了摇头,这事不奉旨,他还是觉的心里没底,事关藩属,而且是新归附的藩属,他可不敢听信一面之辞。 见他摇头,何焯沉声道:“皇上已经定了下来,着日本纳岁币、押质、和亲,此事由廉郡王胤禩全权负责,之所以要晾日本使团几日,便是为了易于洽谈相关事宜。” 杜德远听的微微点头,却是不敢贸然表态,略一沉吟,他便道:“据闻日本使团此番朝觐,规模较大,另有数十女子随行,想是还兼有和亲之重任。” 见杜德远顾左右而言他,何焯亦不着急,他也没指望三言两语便能稳住杜德远,毕竟太常寺、四译馆都不受廉郡王的束缚,他前来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廉郡王胤禩已经进宫去请旨了,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 乾清宫,东暖阁。 听的胤禩恳请先将日本使团晾几日,贞武丝毫没有犹豫,便命人前去传旨,随后才看向胤禩,微笑道:“八哥可是由新井君美率团而来这一点,看出了蹊跷?” “皇上明鉴。”胤禩在杌子上微微欠身道:“新井君美是江户幕府两名辅佐幼君大臣之一,地位崇高,历来谴使朝觐,鲜有重臣前来,臣估摸着,新井君美此番前来,应是有求于我大清,是以想先晾他几日,摸摸底细。” 贞武微颌首道:“纳岁币、押质、和亲,这和亲、纳岁币都好说,唯有押质,江户幕府不敢轻易应承,这一条可以换个名目,诸如求学之类的,你自斟酌。” 胤禩听的微微一怔,迟疑着道:“如此,新井君美可能不会太抵触,不过,名不正,则言不顺,对其他藩属如何宣扬?” 贞武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道:“待质子到了京师,着京报以押质的名义宣扬便是。” 这岂不是把江户幕府陷入险地?胤禩稍怔一下便反应过来,贞武这是有意挑起日本内乱,他这是想再次征日,还是想借机控制江户幕府? 瞥了胤禩一眼,贞武含笑道:“倭人反复无常,咱们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新井君美既是领队前来,应是江户幕府遇上了危机,七千万的巨额赔款,怕是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了,八哥探得底细,随时来报。” “臣,尊旨。”胤禩忙躬身道。 贞武呷了口茶,又望了望窗外,下了半个多时辰,雨势已经小了许多,回过头来,他才缓缓说道:“有这一场透雨,北方各省的旱情应会大为缓解,朕明日将九哥和十六弟都召回京,上书房大臣都已封赏,一众兄弟也该封赏了。” 听的贞武明确说出要封赏一众兄弟,胤禩忙躬身道:“皇上,一众兄弟的封赏,臣窃以为应适可而止,皇上励精图治,文治武功皆奠定了根基,一众兄弟日后建功的机会尚多,封赏太高,臣担忧日后赏无可赏。” “八哥此言实乃老成谋国之言。”贞武颇为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一众兄弟或文或武,皆是出类拔萃,朕要开创大清未有之盛旷,让一众兄弟都清史留名,爵位,朕不吝啬,不论文治武功,但凡出众者,朕不吝啬铁帽子王,即便封了铁帽子王,海外还有大片的土地,朕不担心没有赏赐的。” 铁帽子王是世袭罔替,而且不递降,是大清宗室爵位中最为尊贵的,可不是一般的亲王所能比肩的,这是贞武第二次提到铁帽子王了,而且话里的意思,他们兄弟也能在海外裂土封疆! 胤禩不由微微动容,忙躬身道:“皇上志吞天下,臣等一众兄弟必定竭心尽力、鞠躬尽瘁。”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先跪安吧。” 待胤禩退出,贞武伸了个懒腰,起身在殿内活动了下,包福全却是躬身进来道:“皇上,到时辰了,是否传膳?” 听的传膳,贞武不由微微沉吟了下,御膳房虽则是名声在外,但贞武对御膳房却是兴趣缺缺,皇宫里讲究太多,最重要一点,非节令不食,一个季节,翻来复去就是那些菜品,虽然花样多,也精致,但吃多了仍觉的腻味,更别提用膳的那套流程了,让人倒足了胃口。 微微沉吟了一阵,他才道:“通知琪嫔,朕今日去他那里用膳。” 琪嫔是张梦娇的封号,包福全一听,合着连翻绿头牌都免了,他不由暗叹这琪嫔圣眷不衰,忙躬身道:“奴才这就去传旨。”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待包福全退出去,贞武便在殿内闲适的踱着,这一个多月来,天旱不雨,贞武一直是依循康熙的规矩在宫中斋戒祈雨,女色、酒肉都是忌讳的,虽然他不信这一套,但宫中人多眼杂,即便是做样子,他也的做足,以免有流言蜚语传出宫去,有损名声,他虽然不是太在乎名声,但现在康熙还在,他又才登基改元,而且在大张旗鼓的收八旗兵权,整顿驻京八旗,这节骨眼上,可不能让人闲话,授人以柄。 (未完待续) 第605章 后宫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历来是泛指皇帝后宫,三宫即指中路的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此谓“后三宫”。 六院即分别指东路六宫:景仁、承乾、锺粹、延禧、永和、景阳宫,西路六宫的永寿、翊坤、储秀、启祥、长春、咸福宫,此即三宫六院。 康熙在位五十余年,制定了详尽的后宫典制,将后宫妃嫔分为八个等级,各等级的品级、数额、俸禄、侍侯人数都做了明确的规定,皇后居中宫即坤宁宫,主内治。皇贵妃一,贵妃二,妃四,嫔六,分居东、西十二宫,协助皇后主内治。贵人、常在、答应无定数,随居东西各宫。 贞武一共就一嫡二侧二庶五个福晋,另外还有几个开脸的贴身丫鬟,相对于诺大的后宫而言,人数实是太少,按理新君登基要进行选秀,但贞武却想等巩固了皇位再行选秀。 秀女是三年一选,虽说是在八旗佐领下十三至十七岁旗人女子中挑选,但实则主要还是在满、蒙三品官员之女子中挑选,难有中意者,因为选秀首要的两条标准便是品德和门第,容貌则在其次,贞武可不想委屈自己,后宫晃来荡去的若都是歪瓜裂枣,岂不太对不住自个了,待巩固了皇位,他便可不用顾及门第以及错综复杂的朝臣关系,可从容挑选可意的女子。 咸福宫为内廷西六宫之一,在储秀宫以西,位置颇为偏僻,却是十分幽静,琪嫔张梦娇便居于此,五个福晋中,张梦娇的位分最低,但她的圣眷却是最浓,贞武隔三岔五便召其侍寝不说,还时常亲至咸福宫,宫中一应太监宫女皆是见风使舵之辈,最善察言观色,对这位倍受宠幸的琪主儿自是百般奉迎,并不因其位分稍低而有丝毫怠慢。 敬事房总管太监王小宝闻知贞武要去咸福宫用膳,忙巴巴的亲自跑到咸福宫报喜,北方春旱严重,贞武在宫内斋戒祈雨,后宫一众妃嫔亦是旱情严重,一解除斋戒,贞武便驾临咸福宫,这自然是大喜,琪主子历来出手大方,这份美差,他哪肯让下面的人去献殷勤? 咸福宫后殿的伙房,张梦娇正亲自指挥着几个太监宫女张罗着,大雨一下,贞武自是不用再斋戒,她虽然不敢肯定贞武会来,但做好准备,防范未然是必要的,不独她咸福宫在忙活,其它几个宫怕是也在忙着做准备,皇上就一个,谁不是挖空心思变着法子的争宠。 张梦娇心思灵动,早就察觉到贞武不喜御膳房的膳食,从未下过厨房的她立时便潜心钻研厨艺,而且主攻江南的苏杭名菜。 敬事房总管太监王小宝一进咸福门,早有机灵的太监一溜小跑赶到后院禀报,闻听是王小宝亲来,张梦娇亦是一阵欣喜,忙赶到前殿接旨。 一见张梦娇出来,王小宝便面南而立,道:“皇上有旨,在咸福宫用晚膳。” 一听贞武来自己宫里用膳,张梦娇心中暗喜,忙盈盈行礼,道:“臣妾尊旨。” 待张梦娇起身,王小宝就地漂亮的扎了个千儿道:“奴才恭喜琪主子。” “赏。”张梦娇清脆的说道,这些个敬事房的太监负责管理、记录皇帝与后、妃的**,贞武不喜这些人听房,更不喜他们干涉**时间的长短,历来对敬事房的太监不假以辞色,她侍寝的次数最多,自然要帮着加以笼络一番,免的他们搬弄事非。 躬身接过咸福宫首领太监递过的银票,王小宝看都不看便乖巧的谢恩道:“奴才谢琪主子厚赏。”张梦娇含笑道:“这是五百两的龙头票,别独吞了,给下面人也赏点茶钱,让他们都管住自个的嘴巴,若传出什么闲话,你主子的秉性,你是清楚的。” “琪主子放心,断不至有半句闲话传出。”王小宝忙磕头道,他本就是恂王府的旧人,自然是清楚主子的秉性,别看平日里温言和煦,真要犯了事,处置起来,毫无情面可言。 贞武先是折到养心殿查看批阅了送到的几份密折,见雨已经停止了,才安步当车一路散到咸福宫,得到禀报的张梦娇早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在咸福门恭迎,见贞武过来,她忙蹲身道了个万福,道:“臣妾恭迎皇上。” 咸福宫贞武来的次数不少,见地面是湿的,他微微摆手道:“免礼。”说着,便在众人的镞拥下进了前殿。 一俟贞武落座,张梦娇便蹲身亲自为贞武换下雨靴,起身后,又蹲了个万福道:“臣妾恭喜皇上祈得甘露,救百姓于水火。” 贞武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张梦娇自然是刻意打扮了一番,一身宫廷旗装是特意改过的,显的分外合体,发型也不是常见的‘把子头’,而是扎着个红绒结,随意的披散着,乌鸦鸦的一头黑发光可鉴人,一双水杏眼分外撩人,她本就生的美,肌肤更是细腻如脂,这一装扮,便恰如出水芙蓉一般清姿绰约。 侍立在旁一众太监宫女皆是机灵十足,一见贞武的眼神,哪有不识趣的,立时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见众人都退了出去,贞武这才轻笑道:“朕解了百姓的春旱,现在来给你解旱。” 张梦娇本就被他上下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听的这话,登觉浑身发软,千娇百媚的嗔了他一眼,才道:“皇上一见臣妾就不正经。” “朕要一本正经,就去见皇后了。”贞武轻笑道,说着便招手让她过来。 张梦娇瞟了门口一眼,见门口已没了人影,这才缓步上前,贞武轻轻一拉,她便顺势钻入怀里,干柴遇上烈火,满室立时便春光无限。 一时云收雨歇,张梦娇偎依在贞武的胸膛上,轻声低语道:“珈宁姐姐又生了个公主,这些日子郁闷的不行,皇上有空去安慰下她吧。” 听的这话,贞武亦是无语,珈宁一连生了几个,都是女孩,在这母凭子贵的年头,可谓是倒霉透顶了,这事如何安慰,只能勤恳耕耘,微微沉吟了下,他才道:“朕日后将公主就嫁在京城,她不用担心。” 不和亲了?张梦娇一喜,这消息对珈宁绝对是好消息,她飞快的在贞武脸上亲了一口,有些羞涩的道:“皇上,臣妾侍寝的也不少,怎得就怀不上呢,香巧妹妹都怀上了,是不是要去求观音?” “这事得求朕。”贞武轻笑道,想了想,他才接着道:“这事急不来的,越急越怀不上,你才多大,甭着急。” 玉河桥会同馆,新井君美独自闷在房间里逐张细读着手下花高价收集而来的厚厚一叠京报,因为不是贸易期,自去年下半年开始,他就再没看到大清国的京报,相比与‘唐船风说书’他更喜欢京报,因为通过京报,他能准确、直接、及时的了解大清国的动向。 当然,他最关心的便是大清国的皇帝贞武,贞武的每一道谕旨,他都要细心揣摩,不仅如此,他更是谴人在京城收集有关贞武的一切传闻。 副使佐藤纯一郎却是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鞠躬之后,便沉声道:“白石大人,已经三天了,清国大员一个也不见露面,这样拖下去,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 新井君美抬眼看了他一眼,斯条慢理的道:“咱们是首次朝觐,不仅是来上表请封的,还有和亲的任务,急什么,总要接见的。” “嗨。”佐藤纯一郎重重一点头,躬身道:“属下是担心拖延时间太长,国内有变。” 新井君美放下报纸,抬起头沉吟了一阵,才沉声道:“清国大员不见咱们,想是已经猜到咱们遇上难题了,沉住气,不要急噪,另外将我长于儒学、精于朱子理学,熟知礼仪的事情宣扬出去。” “嗨。属下告退。”佐藤纯一郎说着便鞠躬离开。 新井君美缓缓斟了杯茶,眉头却是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国内局势复杂,他确实不宜在清国久呆,清国大员们避而不见,明显是在拖延时间,为什么要拖延?难道清国人还另有要求?想到这里,他心里一跳,真要如此,清国人又如此拿捏,这要求就不会简单,他不由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真是多事之秋。 王府井大街西侧,理藩院衙门,尚书签押房内,廉郡王胤禩正忙着批阅公文,听的属官禀报,“翰林院侍读学士何焯在外求见。”他头也不抬的道:“有请。”说着,已是放下公文,起身虚迎了几步。 何焯进来,见礼落座之后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道:“王爷,方才听闻日本使团传出消息,之所以会是新井君美亲自出使,乃是因为他长于儒学、精于朱子理学,熟知礼仪。” 胤禩听的微微一笑,道:“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王爷此言甚是。”何焯微微欠身道:“新井君美这是欲盖弥彰,不过才拖延了三日,他们就等不及了,由此观之,日本国内应该出了麻烦,是再晾他几日,还是先接触一下,还请王爷示下。” (未完待续) 第606章 接见 听的何焯这话,胤禩不由微微沉吟了一下,贞武对日本究竟是是何打算他一直没有琢磨透,是挑起内乱,再乘机吞并,还是挑起内乱借机控制江户幕府,达到遥控目的?或者贞武自己也没有定下来。 在得知前往美州的航线要经过日本,胤禩便意识到了日本的重要性,若是能够从日本启航前往美州,不仅是缩短航程如此简单,那将极大的保障远航的安全,能够缩短十天半月的航程可不是小事。 贞武之所以要扩大美洲的封国,完全是为了争抢美洲的地盘,这是与欧洲各国的长期较量,是贞武的长远战略,他对美洲的扩展是极为上心的,这一点,胤禩是清楚的,既是如此,日本的地理位置就显的分外重要,以贞武的性情,即便不全面占领,也要占领控制沿海的一两个港口,这是不容置疑的。 美洲的封国主要都是分封给一众王公勋贵,贞武若是提议要占领日本,朝中的一众王公勋贵为着自身的利益着想,必然会极力支持,这一点是绝对的,贞武将八旗王公勋贵的权利一削再削,就是逼迫他们往美洲发展,他们岂能不知? 问题是贞武究竟会采取何种方式?如今既是猜测日本国内有变,还是应该及时的摸清底细,以便贞武决断,默然半晌,胤禩才沉声道:“叫礼部侍郎王原祁,提督四译馆太常寺少卿杜德远两人接待他们,将送来的日本女子接进宫,顺带再探探新井君美此行的意图。” 说着,他微微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道:“日本盛产金银,不排除他们会用金银收买官吏、刺探消息,你叮嘱他们一下,要帽子还是要钱,让他们自己斟酌。” “属下谨尊王爷钧令。”何焯躬身应道。 胤禩略微沉吟,才问道:“从日本使节团的成员中打探不到丝毫消息?” 何焯微微摇头道:“主要还是语言不通,这数十年来,朝廷与日本毫无接触,四译馆根本就没有知晓日语的,临时聘请的两个略懂日语的译员还是介休范家的子弟,不过也只是粗通,熟悉的是长崎的方言,对江户的方言并不太懂,根本无法打探。” 山西介休范家是八大皇商之首,胤禩自然知道,不过,他只知道范家涉足挖参、贩盐、运粮,没料想范家还参与对日贸易,微微沉吟,他才沉声道:“四译馆杜德远怎么回事?日本称臣纳贡是去年的事,大半年过去了,竟然连个象样的日语译员也拿不出手?” 何焯对杜德远颇有好感,听的胤禩语气不善,忙欠身说道:“回王爷,四译馆并未有丝毫怠慢,得知日本称臣纳贡的消息后,便立即着手培训日语译员,文字倒是容易,只是口语实属难学,非是短期能够速成。” “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胤禩沉吟着道:“如今海上航运便捷,大清的宗藩关系又是大变在即,与各藩属国的往来会日益频繁,四译馆不能仅局限于文字,各藩属国都必须有流利的口语译员,否则,迟早要惹下大祸。 皇上有吞吐天下之志,海军又是日益强盛,大清的藩属国以后会越来越多,不能局限、满足于现有的藩属,让他上个折子,皇上自会点拨于他。” “王爷如此点拨提携,杜德远必定感激涕零。”何焯含笑一揖道。 微微笑了笑,胤禩才和煦的道:“屺瞻,这些日子,本王一直未举荐你,你心里可有怨气?” 听的这话,何焯收敛了笑容,肃然道:“八爷眼下处境窘困,既要避嫌,又要做事,能为王爷分忧,在下已是倍觉荣幸,何敢他求?” “你能体谅我的难处,本王也就心安了。”胤禩微微叹了一声,道:“十四弟雄才大略,胸襟开阔,顾念手足之情,本王早已死了心,能辅助他外拓疆土,内修文德,四夷宾服,万国来贺,创亘古未有之盛世,本王也不枉此生。 如今十四弟已经收缴了八旗兵权,接下来怕是要大力整饬吏治,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本王也不能将你老是雪藏,此间事了,本王保举你外放,总要是一省之大员,方不至委屈了你。” 一省大员,那至少也是从二品,何焯顿时便觉一股热血上涌,忙强行稳住心神,起身恭敬的跪拜道:“八爷厚恩,在下无以为报,必定清廉自律、竭心尽力办差,上不负皇上,下不负黎民,不辜负八爷举荐之恩。” “屺瞻无须多礼。”胤禩伸手虚扶了一下,待其起身,才微笑着道:“如今这地方大员怕是不好做,此事日后再谈,你先去忙吧。” 出了理藩院,何焯顿觉浑身轻松,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八爷既是如此说,那他这二品大员必然是十拿九稳,更重要的是,八爷能彻底放下心中那分执念,此实乃大清之福,多少八党大员包括自己在内都将因此而长松一口气。 开年这二个月,在见识了贞武收拾各旗王公勋贵的手段之后,他一直是心绪不宁,若是八爷不死心,接下来贞武必然要以雷霆手段打压八爷一党,首当其冲的必然是象他这类官员,轻则革职丢官,重则抄家流放,绝无侥幸之理,如今峰回路转,不仅仕途通畅,而且没有覆巢之忧,他自是轻松惬意。 细细回味方才八爷的话,话里话外透露出的都是深深的无奈,贞武重用一众兄弟,不仅博的胸襟宽广之名,也分化拉拢了九爷、十爷,不仅严重打压了各旗的王公勋贵,也让八爷彻底的看清形势,实是一举数得,比起单纯的打压要高明远了,这份胸襟和自信,一众皇子实难企及,康熙两废太子胤礽,实是圣明无比。 何焯一路乘轿赶到琉璃厂东门外杨梅竹斜街的四译馆衙门时,提督四译馆太常寺少卿杜德远早就闻报迎了出来,两人寒暄着进了签押房,分主宾落座后,杜德远便道:“大清以礼立国,日本称臣纳贡、和亲,如今谴使团前来上表请封,却无端晾了他们三日,此事传扬出去,未免有损我大清宗主国声誉。” “以礼立国是不错,但日本称臣纳贡却并非是仰慕我大清之礼仪,实力才是根本。”何焯毫不客气的说道。 听的这话,杜德远不由一窒,但这话却是比真金白银还真,他根本就无从辩驳,微微一顿,他才自嘲的道:“常笑人迂腐,不料自己亦是如此迂腐,却不自知。”说着话题一转,道:“可是廉郡王有了吩咐?” 何焯点了点头,将胤禩的吩咐细细的说了一遍,杜德远凝神听完,忙肃然起身,长身一揖,道:“多谢屺瞻兄在廉郡王面前美言,廉郡王点拨之恩,下官必定铭记于心。” “杜大人无须客气,廉郡王也不过是勤于王事罢了。”何焯含笑起身道:“我得赶去知会王大人一声,告辞。” 杜德远连忙起身相送,心里却是念叨着那勤于王事,难不成,廉郡王并无招揽之意?这倒让他省心不少,如今这情形,他可不敢乱投靠。 提督四译馆太常寺少卿杜德远、礼部侍郎王原祁两人先后接见,新井君美不由暗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却并未和盘托出自己的来意,这两人的级别太低,来京城这几日,他早已对清国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他的事情,至少得与总理理藩院和礼部的廉郡王谈,其他人都是浪费时间,向两人馈赠了一份厚礼,他便提出了请见廉郡王的要求。 令他稍加诧异的是,两位清国大员对馈赠的厚礼皆是分文未受,这一反常情况更是加剧了他心中的担忧,贪贿成风的清国官员居然不接受馈赠,仅此一点就足以说明他们的企图不小,日本如今已是称臣纳贡,赔款和亲,清国还想要什么?割地?这可能不大,清国还未有要藩属国割地的先例,不过,想到清国年轻的皇帝贞武对海外的扩张野心,他又有些那捏不定。 这次,并未让新井君美等多久,不到一个时辰,便有礼部主客司主事前来通传,廉郡王胤禩应允在南薰坊东江米巷之会同馆接见新井君美及副使佐藤纯一郎。 廉郡王胤禩的雷厉风行同样让新井君美感到惊讶,他也无暇细思这背后的原委,能够如此迅捷的接触到清国的高层对他而言自然是件好事,他可不想在清国滞留的时间过长,当下便沐浴更衣前往,一应礼仪这几日都有清国官员教,他是准备要觐见贞武皇帝的,对一应礼仪学的极为上心,况且清国的礼仪与日本的礼仪差别不大,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看到新井君美的第一眼,胤禩便不由暗笑,这位日本的辅助幼君大臣长的可真是丑,与号称‘施不全’的施世纶可谓是不相上下,不知两人见面时,是何情形?据闻此人是浪人出身,能有今日之地位,可见确实有才,他心里当下就存了几分谨慎。 (未完待续) 第607章 想不通 因是接见藩属使节,胤禩穿着极为正式,头戴金龙二层朝冠,饰东珠八,上衔红宝石。身着石青色五爪行龙蟒袍,两肩前后各绣有一团五爪行龙,胸前面挂着一串金黄绦串起的珊瑚朝珠,腰系金黄色朝带,金镶玉版四片,每片嵌东珠二,端座高塌之上,极为显眼。 新井君美只进屋时瞟了一眼,并不敢多看,虽是一瞥,却也有了个大致的印象,这京城百官称颂的‘八贤王’蓄着八字胡,面皮白净,两眼狭长,颇为有神,虽是神情肃然,但却予人一种亲善的感觉,想来是极有亲和力。 在礼部主客司主事的介绍指点下,新井君美一行数人恭敬的上前行礼,清国如此是天朝上国,胤禩又是郡王,身份贵重,比之江户的幕府将军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倒也没有丝毫的抵触情绪。 礼毕,胤禩微微抬了抬手,开口道:“《江户条约》去年便已签定,何以拖到如今方才朝觐?” “回廉郡王。”新井君美躬身道:“鄙国乃是将军幕府执政,称臣纳贡事关重大,须的请示敝国国王,国王不住在江户,而是在平安京,一来二去,耽搁了出海的季节,是以开年之后,早早便赶来朝觐。” 新井君美一口江户口音,临时请来的两个范家子弟听的大为吃力,只能是连蒙带猜,结结巴巴的勉力翻译。 听的对方词不达意,日方的翻译不由微皱了下眉头,忙将这一情形低声告诉了新井君美,新井君美微微点了点头,已是明白,对方翻译可能只熟悉长崎的方言,因为日本对外开放的唯有长崎港。 稍一沉吟,他便用官话,放缓了语速重新说了一遍,如此一来,范家子弟才大致听懂,跟着也重新翻译了一遍。 一看这情形,胤禩便知两个翻译不得力,当下也不废话,直接就说道:“日本使团前来朝觐,上表请封和和亲之事已有礼部官员循例办理,你求见本王,是为何事?” 听的翻译,新井君美微微沉吟了片刻,便开门见山的道:“去年给天朝上国进贡了黄金二百二十万两,鄙国的币制已是处于崩溃边缘,求见廉郡王,是希望能够代为恳祈皇上,暂缓今年的六十万两黄金进贡。” 币制崩溃?暂缓战争赔款?胤禩听的不由一楞,今年北方数省春旱,贞武不花费国库分毫,独力赈济,那银子就跟流水似的往外流,虽说募集了不少的捐款,天知道贞武自个垫了多少?再说,天津紫竹林的军工作坊,老三的皇家学院,听说还要扩大各地的官学规模,还有禁卫新军,澳洲移民,哪一处不要大额的银子?这六十万两黄金折价就是九百多万两白银,暂缓?贞武会同意?那可真是见鬼了。 微微沉吟,他才斟酌着道:“此事,本王可以为你上达天听,不过,今年春旱严重,波及数省之地,皇上允准的可能较为渺茫,再则,日本历来盛产金银,区区数百万两黄金,何至于币制崩溃?” 新井君美这几日对这场旱灾的情形也有所了解,对暂缓赔款抱的希望并不大,提出来,不过是为了铺垫,不过听的胤禩说日本盛产金银,他不得不解说一下,以免清国贪的无厌,略一沉吟,他便沉声道:“鄙国盛产金银纯系误传,鄙国不过是孤悬海外几座小岛,岛上几座金银矿经过数十年的挖掘,已经枯竭。 近些年来,鄙国对外贸易皆是以金银支付,导致金银铜大量流出,币制本就岌岌可危,去年的巨额进贡,更是雪上加霜。” 看来,江户幕府已是国库空虚,稍一沉吟,胤禩便道:“既是如此,本王为你代为转奏,你且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这要等到何时?明知贞武不允,何必为此浪费时间?机会难得,新井君美可不想如此轻易被打发走,再说,他也想探探清国究竟有何企图,当下,他便躬身道:“廉郡王高义,下官先行谢过。” 说着,他微微一顿,便沉吟着道:“大清上国皇帝陛下若是不允暂缓进贡,能否另行提供一点援助?” 援助?不可能是要钱,哪还有什么援助?火器?兵马?胤禩微微一笑道:“将你们的困难具体说说,本王一并转奏,皇上不知原委,如何援助?” 对于日本现在的情况,新井君美根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商贸的旺季一到,一切都无法掩饰,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况且,要想得到清国的援助,总的拿出点诚意来不是,是以,他虽然明知胤禩在套问日本的底细,但仍是坦言道:“自去年称臣纳贡以来,国库空虚,正在实施的货币改铸随之中断,以至物价高涨,币制混乱,不仅朝中重臣不满,各地强藩亦是蠢蠢欲动,就连中御门国王亦是异动连连,大变迫在眉睫。” 听的日本竟然自己乱了起来,胤禩不由心头一喜,这可绝对称得上是个好消息,稍一沉吟,他才问道:“你们需要什么援助?” 新井君美略一沉吟,便开口道:“江户人口众多,并不却武士,只是缺乏武器,上国能否援助一批火炮、火药,另外,粮食、铁料、药材、牛皮目前亦是奇缺。” 粮食、铁料、药材、牛皮等虽说都是战争物质,但也不是不能援助,但火炮火药却是海军称霸的依仗,岂能轻易送人?胤禩微微沉吟了一下,江户幕府如今既是风雨飘摇,倒是难得的乘火打劫的机会,且试试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稍一思忖,胤禩便试探着道:“维护藩属国正常的统治秩序,天朝上国责无旁贷,不过,日本乃是新附之藩属,能否谴人来京师求学?” 押质?新井君美眼皮一跳,将军德川家继不过才六岁,他们想以将军为人质?清国想做什么?彻底控制日本?这没理由,清国大大小小的藩属国数十个,连紧靠着辽东的朝鲜,他们也丝毫没有干涉内政,也未听说清国插手或是控制过其他藩属国,何以对日本如此苛刻?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些年一直不肯归附? 这也说不通,中国历朝历代对于藩属国都是本着王者不治夷狄,来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宗旨,即便是之前有仇怨,只要肯归附,也是概不追究,何以对日本例外?又是巨额赔款,又是强令和亲,如今又要押质,这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 新井君美微皱了下眉头,这背后的原因短时间是想不明白的,不过这条件却是万万应承不的,即便是江户幕府断送在他和间部诠房的手中,也不能答应!默然半晌,他才挤出一个微笑,开口道:“上国之文化礼仪博大精深,鄙国素来仰慕,下官回国便组织大型使团,安排官员、武士、学者、僧人前来上京求学。” 见他有意装糊涂,胤禩也不为已甚,他目前也不过是试探而已,得知他的态度,便足够了,微一沉吟,他便含笑道:“如此甚好,本王近日便转奏皇上,烦请稍待几日。” 出了会同馆,胤禩仰头看了看天色,眼见不过才申初时分,便上了大轿,径往宫里而去,贞武对日本的情况极为上心,而江户幕府如今的情形又不太好,此事还是要贞武早做决断,他自然也不敢随意耽搁。 乾清宫东暖阁,贞武批阅完奏折,正吩咐传膳,宫里规矩,皇帝每日是早晚两正餐,当然,他也可以随时随地的加餐,一般夏季晚膳的时间就是下午三至五点,他虽然不喜御膳房的菜品,却也不能裁撤,总是开小灶,难免为人所乘,这些事虽小,却是必须得注意。 虽说是皇帝,但他每日的膳食,菜品却完全不由他做主,更不能象酒楼一样随意点,他的膳食,按例先由御茶膳房官员开列出膳单,经内务府主管大臣审阅、备案后,才能烹饪制作,吃什么完全不由他做主。 膳食一般为主菜八品、小菜四品,外加火锅、粥、汤等,加在一起大约有二十几品,御膳房基本都是先做好,也正因为这原因,御膳房上菜的速度堪称一流,传膳的旨意一下。 膳房太监便立即背着三张桌子进来,成品字摆好,铺上桌单,而后一队手捧红漆盒太监们便排着队进来,将各种菜肴、饭点、汤羹等迅速端上餐桌,按照规定位置摆放好,无关人员一一退下,只留下侍膳太监。 贞武这时才步入膳桌坐东朝西坐下,四名太监则垂手立于他身后,一名年长的侍膳太监则站在一旁,负责给他布菜。这还不能开吃,得等膳房太监先在每道菜上放一块试毒牌验毒,验过之后,太监再亲口将每道菜尝一口,谓之“尝膳”,这之后,才轮到他开始用膳。 当然,这段时间,他也不是没事可做,小太监这时就会托着膳牌过来,所谓膳牌也是绿头牌,晚上要召幸哪个妃子,这时候就翻牌子定下来,因为被召幸的妃子也是要花时间准备的,至少在饮食上要注意,不得吃韭菜、大蒜之类东西。 (未完待续) 第608章 老大解封 贞武现在的后宫并不多充实,绿头牌也才十来块,见小太监托着条盘呈上来,贞武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却是突兀的问道:“日本送来的那些女子安排在何处?” 一听这话,候在一旁的包福全忙躬身道:“回皇上,还未进宫,尚在礼部学习礼仪。” 在礼部学习礼仪?宫里如此多的教习嬷嬷,何需在礼部学习?贞武微微皱了了下眉头,却是未言声,想来是领侍卫内大臣、内务府、宗人府对这些来历不明的藩属国女子不放心或者是颇为抵制,还要考察一段时间或者是谏言劝止,皇宫规矩太多,而且多是祖制,改的多了,难免遭人非议,等康熙起驾去了热河,还是将这些个外藩女子安排到畅春园省事。 默然半晌,贞武才转过头来在十几块绿头牌上扫了一眼,微微沉吟,才伸手将已封为舒妃的珈宁的绿头牌翻过来。 此时,太监已将所有的菜都尝完,等着贞武用膳,用膳的规矩特别多,不能自己动手舀菜,也不能言语,贞武要吃哪道菜,只能用眼睛看,他看那道菜,传膳太监立即就会将菜移近一点,用汤匙将菜舀进布碟里,即便是贞武喜欢吃的菜,传膳太监在舀过两次以后,立刻就会将那道菜撤下,而且膳桌上十天半月都不会再出现那道菜的踪影,这叫做作‘吃菜不许过三匙’。 这倒不是有意刁难,而是出于对贞武的安全考虑,他的用膳情况、喜好,不能让人轻易掌握规律,以防被人利用、钻空子或者是投其所好。 用膳的所有程序、规矩都是严格按照祖制家法,贞武根本就没有反对的余地,稍有逾越,几个传膳太监就跪在地上一边恳求一边将康熙、顺治、皇太极搬出来,让贞武败尽胃口,了无兴致。 对这华而不实,费而不惠,淡而无味,程序繁冗的膳食,贞武自是兴趣缺缺,唯有用膳之后再开小灶,不过,他心里却是早已拿定主意,整顿宫里太监宫女时,对御茶膳房非得好好整顿一番不可。 草草用完膳,索茶漱了口,又洗手净面之后,他正欲出门去散散,却听的包福全轻声道:“皇上,廉郡王胤禩递牌子求见。” 贞武望了窗外一眼,老八这时节跑来,定然是日本使团那里有了消息,他心里不由微喜,随口吩咐道:“宣。” 胤禩一路快步进来,沿途见御膳房的太监正拎着红漆食盒列队而出,不由暗叫侥幸,真要正赶上贞武用膳,可就倒霉了,陪皇上用膳,说起来荣耀无比,实则是活受罪,得站着吃不上算,皇上赏赐的菜还必须吃完,而且还要没完没了的谢恩,规矩多的吓人,活脱脱受罪,荣耀,那是外臣才会有那种感觉。 快步进了东暖阁之后,胤禩飞快的瞥了一眼阁内的情形,贞武一身便服,却是盘腿端坐在大炕上,看来已是猜到了自己的来意,他不敢多想,忙上前跪叩请安,待其起身,贞武便含笑道:“赐座、赏茶。”俟其落座,贞武才接着道:“可是日本那边有了消息?” “回皇上。”胤禩微微欠身道:“臣方才在会同馆接见了日本使团的新井君美,。”说着,便将接见新井君美的详细情况仔细的复述了一遍。 听的江户幕府陷入财政危机,币制处于崩溃边缘,各地强藩、中御门倭王蠢蠢欲动,贞武的神情不由的凝重起来,日本的贵重金属大量外流,此事不假,日本金银比兑价偏低,不仅是大清,荷兰人、南洋诸藩对日贸易皆喜欢以货物换取金银,尤其是日本的黄金。 去年大清一口气自江户抽走三百余万两黄金,再加上《江户条约》丧权辱国,江户幕府的威信自然是大跌,出现这种情形,并不令人意外,新井君美这番言辞可信度极高,况且,转眼便是对日贸易旺季,他也不敢欺瞒。 日本内乱是好事,但大清眼下却未做好再次征日的准备,如今南洋舰队远在欧洲,北洋舰队极力拓展美洲,天津、上海的海军新兵仍在加紧操练,根本就抽不出兵力来,这才是贞武头痛的地方,默然半晌,他才沉声问道:“八哥对此是何看法?” 一路进宫,胤禩亦在琢磨此事,听的贞武问起,微一思忖,他便沉吟着道:“回皇上,日本近百年来一直闭关锁国,臣对日本的了解仅是皮毛,日本孤悬海外,疆域狭小,但却人口众多,境内多山,与其花费气力征伐,不如挑起内乱,让他们自相残杀,以坐收渔翁之利。 江户幕府目前虽是危机重重,但却占据了富饶之地,而且经营了百余年之久,各地强藩即便是联手与之抗衡,亦非是短时间内能够取而代之,朝廷不妨坐山观虎斗,待其两败俱伤,再挥师征伐。如今欠缺的是对日本的情报,朝廷应该派谴得力人员长驻江户,随时探查传递有关情报。” 贞武听的微觉诧异,老八何以会力主对日用兵,略一沉吟,他才问道:“八哥何以力主征伐日本?” 听的这话,胤禩不觉一楞,难道老十四不想征伐日本?不可能,从他对日本的种种手段来看,根本就不顾日本死活,不象是要一个藩属国的样子,难不成他在考较自己的眼界?稍一沉吟,他便欠身道:“回皇上,大清前往美洲的航线途经日本,若是从日本的江户启航,可以缩短航程,极大增强远航的安全。” 贞武听的暗自好笑,老八竟然是从这点出发,实则在掌握了黑潮的流向和范围之后,赴美洲完全可以从上海港出发,根本缩短不了什么航程,不过,这个观点倒是可以用来刺激一下那些个王公勋贵,这个说法一抛出去,他们只怕都将极力支持征日,对黑潮的流向和范围的摸索需要不短的时间,有这时间,足够他做好征日的准备了。 想到这里,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八哥此言甚是,日本虽多山地,却也多良港,江户、名古屋皆是难得之良港。”说着,他微微一顿,才接着道:“日本内乱,于大清而言是难得的机会,只是目前海军准备不足,无法大举介入,但是,如此良机,咱们不能只做壁上观,再则,江户幕府暂时也不能被推翻,还有两百多万黄金没赔,岂能就此倒台? 他们既是请求援助,可以满足他们,火器火药,可以将京师火器营手上的火器淘换给他们,不过,一应物质不能无偿援助,让他们用黄金买。另外,着年羹尧为册封使,前往日本册封,顺带考察了解日本的情况。” 年羹尧为册封使?贞武这是圣心默定年羹尧为征日的将领?胤禩无暇多想,忙躬身道:“臣谨尊谕旨。”抬起身,他才试探着道:“押质一事,臣略微试探了一下,新井君美颇为抵触,怕是轻易不会同意,是继续施压,还是略微变通,还请皇上圣决。” 贞武微微沉吟了一番,才缓声道:“日本现任将军德川家继年幼,并无兄弟子嗣,若是以德川家继为质,江户幕府唯有以死相抗,着他们在近支子侄挑选两人送来,但是,倭王的太子必须送来,否则无法推广新的宗藩关系,这一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听的贞武如此让步,胤禩不由微微松了口气,近支子侄根本就无足轻重,日本的倭王也不过是个傀儡,即便将太子送来京城为质,除了对江户幕府名声有碍之外,并无实质上的损失,更不存在受控制,新井君美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抵触,如此一来,这事就容易多了,他忙躬身道:“臣,尊旨。” 呷了口茶,贞武已是含笑转了话题,“八哥与八嫂伉俪情深,然膝下却只一子一女,未免美中不足,此番日本送来二十名女子,朕赏赐您几个,如何?” 胤禩的嫡福晋郭络罗明月乃是安亲王岳乐之外孙女,两人虽是感情甚笃,但这郭络罗明月却是京师出名的善妒,给他生了一子一女的张氏、毛氏现今仍是妾的身份,他哪里敢无事生非,纳几个日本女子,当下,他便起身跪下道:“皇上有赐,臣不敢辞,但如今事务繁杂,千头万绪,臣恐陷入温柔乡里,不能自拔,臣恳祈皇上收回成命。” 郭络罗明月善妒,闻名京师,贞武素来深知,原本是想借此煞煞她的气焰,见胤禩如此力拒,亦不好强人所难,当下便微笑道:“八哥不必多礼,坐着说罢。”俟胤禩坐定,他才接着道:“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独子不利于成才,八哥于此要多加留意。” 见贞武将此事就此轻轻揭过,胤禩不由暗松了口气,真要赐几个日本女子,府中必然是成天的鸡飞狗跳,上下不安,轻舒了口气,他才躬身道:“皇上淳淳教诲,臣定铭记于心。” “跪安吧。”贞武微笑着道。 待胤禩退出,贞武看了看天色,在殿中转了几圈,便出了乾清宫,也不叫便舆,径自一路漫步向后宫而去,见是去后宫,达春等一众侍卫则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待见他一路径往神武门而去,达春不由的暗暗叫苦,知道这主子一时兴起,又要出宫微服私访,忙不迭的安排人手。 出了宫,贞武又折向西,穿过太液池一路不紧不慢的径往西直门而去,达春等人也不敢多言,在判明了方向之后,只是尽力安排人手,前后防护,以保万全。 走了一段路,贞武觉着累了,便招手叫来跟在后面的便舆,这便舆是随时随地跟着他的,即便是在宫里也是如此,不过,出了宫,这便舆也就跟着换成了外观不显眼的轿子,上了轿,贞武便吩咐道:“去西直门前半壁街,丁家井。” 达春闻报之后,不由微微一怔,原本以为他是去微服私访或者是回原来的恂王府,怎得是去西直门前半壁街,丁家井?略一思忖,他已是反应过来,皇上这是要去直郡王府看被圈禁的大阿哥,明白了目的地,他忙着又是一番安排。 一直到了直郡王府大门口,贞武才下轿,守在门口的兵丁早已接到通报,一见贞武下轿,护军营参领额尔桑就带着众人齐齐迎上来,利落的行礼请安,恭声道:“奴才护军营参领额尔桑等恭迎圣驾。”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才淡淡的道:“平身。”说着,便步上台阶,看了一眼被封的仅容一个人进出的小门,不由微皱了下眉头,却也未言声,径自走了进去。 直郡王府里,老大胤褆闻报贞武前来府上探望,不由激动的浑身哆嗦,自贞武登基,他就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老十四开恩,解除对他的圈禁,虽然老十四上位异常顺利,他没能出丝毫的气力,但他一直预感到老十四会解除对他的圈禁。 等了半年多时间,等的他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闻老十四亲自登府来探望,怎不教他激动?老十四既然肯来探望,就说明他心里顾念着这份兄弟之情,解除圈禁,那是大有指望,当即他便收拾一新,领着一众福晋到大门口的影壁后恭敬的候着,见贞武一身便装进来,他微楞了一下,立即就带头跪下,恭敬的道:“罪臣胤褆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后便行三跪九叩大礼。 胤褆这是在贞武登基之后首次面圣,行君臣大礼,不仅是必须的,也是表明心迹,贞武坦然受礼之后,才伸手虚扶道:“皇兄平身。” 爬起身,胤褆便躬身侧让,伸手道:“皇上请。” 在银安殿落座之后,贞武才上下打量了胤褆一番,见他气色还好,不由微微点了点头,道:“上次朕来探望皇兄,曾经叮嘱皇兄加强锻炼,勤看兵书,不知皇兄可曾尊循?” 一听这话,胤褆不由的心花怒放,如今老十四已经登基,而且皇位巩固,却仍是旧话重提,这是要重新启用自己,他忙起身要下跪回奏,贞武却是摆了摆手,道:“没有外人,就自家兄弟,无须多礼,坐着回话便是。” “罪臣谢皇上恩典。”胤褆躬身谢恩之后才落座,而后欠身道:“天语淳淳,罪臣一日不敢或忘,这一年多来每日里都是打熬身子,勤读兵书,修身养性,不曾一日懈怠。”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皇阿玛如今病情已经稳定,长住畅春园,天气转热,可能要陛驻避暑山庄,皇兄正当壮年,要惜养身子,为皇阿玛尽孝,为朝廷尽忠。” 胤褆微一琢磨,便知这是贞武在解释,现在还不能解除他的圈禁,康熙还健在,得等到康熙移驻避暑山庄之后,才有可能解禁他,为朝廷尽忠,则是明白的表示要重新启用他了,琢磨出这二层意思,他不由大为振奋,他在这四方天已经圈禁了六年,这下终于是看到了希望,他忙压住心头的兴奋,躬身沉稳的道:“皇上训诲,罪臣定当铭记五内。” 这银安殿也不知有几年没启用了,一股子怪味,贞武实在不愿意多待,微微颌首,便站起了身,道:“皇兄如今要多了解一下大清的变化,多看看京报,坤舆万国图也要用心研究。”说着,便迈步走了出去。 研究坤舆万国图?胤褆微微楞了下,赶紧跟着起身躬送贞武出府,内务府、宗人府的一众官员此时都已闻讯赶来候立在大门边,见贞武过来,立即齐整的跪下请安。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看看这院子里的花草都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还有银安殿,都是股什么味道?” 一众官员平白挨了顿训,机灵的已是意识到被圈禁了六年之久的大阿哥怕是又要翻身了,贞武微微顿了顿,便一手指着那彻起来的高墙道:“把这墙都拆了,日常一应供给,仍按郡王例。” 众人至此立时都反应了过来,忙齐声道:“奴才等尊旨。” 跟在后面的胤褆听的扒墙,而且仍按郡王例供给日常用度,心里不由一热,忙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却是说不出话来,圈禁六年,见过了太多的白眼,听过太多的讥讽,受不尽的窝囊气,道不尽的辛酸,这一刻都仿佛胸腔里决堤而出,他禁不住鼻子一酸。 贞武回身看了他一眼,不再言声,径直出了府,扬长而去。 一众内务府、宗人府的官员、护军营的将领、太监立时便涌向胤褆,纷纷向他道贺,之前有所怠慢的,言行举止过分的,都赶紧的解释撇清,这位大爷可不是善茬,那是连皇太子都敢下毒手的主,被他惦记上了,日后可没安生日子过。 胤褆也没心思跟他们搅和,虚言应酬了两句,便问道:“谁知道胤礽是什么情形?” 一名宗人府官员忙躬身道:“回大爷的话,二爷如今仍圈禁在咸安宫。” 老二还圈在咸安宫?胤褆眉头不由微微一扬,老二是废皇太子的身份,老十四估计心里要多一层顾忌,他这次倒是占了身份的便宜,自由了,倒是该去探视一番,不是两人争的死去活来,哪有老十四的今天?一切都是天意。 (未完待续) 第609章 割地 出了直郡王府,贞武也未乘轿,而是沿着高墙一路漫步而行,对于圈禁在咸安宫的废太子胤礽,他心里确实颇有顾虑,为君为臣,可谓是云泥之别,胤礽虽然遭受两废两立,却是做了三十余年的皇太子,久居储君之位,指望其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纯属奢望。 也正因为此缘故,贞武颇为犹豫,放胤礽出来,留在京城,那纯粹是给自己添堵,胤礽最终也难得善终,顾念手足之情,让他去海外发展,如今时机又不成熟,主要是海军的兵力有限,总不至于将他扔到海外放手不管,那无异于谋杀。 若是不闻不问,让胤礽继续圈禁下去,又失信于胤礽,人无信不立,更何况他身为一国之君?更重要的是波斯湾那块地方必须的有人先去打前锋,那块地盘,无论如何也要抢到手,否则可真是死不瞑目,而胤礽无疑是前去波斯湾的最好人选。 再则,康熙如今仍健在,三十余年的皇太子,康熙岂能没有感情?此事的先试探一下康熙的态度,别为了这点小事让他心里不畅快。 次日一早,早朝之后,胤禩便直奔工部和京师火器营,了解火器火药的情况,下午,便仍在东江米巷的会同馆接见新井君美。 礼毕之后,胤禩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对于江户幕府的处境,吾皇深表同情,已经应允援助你们,一应粮食、铁料、牛皮、火器火药皆可援助一批,不过,不是无偿援助,必须用黄金购买。” 听的这话,新井君美心里不由暗喜,他从来也没指望能够从清国得到无偿的援助,粮食、铁料、牛皮历来皆是管制品,便是有钱也不能大量购得,火器火药之类就更不用说了,只是用黄金购买,却是有些为难,如今日本的黄金也不富足,每年还要赔款六十万两,就更捉襟见肘了。 “下臣躬谢大皇帝隆恩。”新井君美叩首谢恩之后,才起身道:“鄙国如今黄金亦是奇缺,能否改用白银支付?” 胤禩也不知道贞武为何指明要用黄金,不过他却是没有松口的打算,毕竟后面还要谈价,以免对方得寸进迟,在价格上纠缠不休,因此,他只是淡淡的说道:“用黄金支付,乃是吾皇谕旨。” 见对方丝毫不松口,新井君美便换了个方式道:“上国金银兑换比是一比十六,能否以银计价,再以黄金支付?” 听的这个要求,胤禩不由微微沉吟了下,才道:“朝廷公布的金银兑换比是一比十二,必须尊循官价。” 这价格还没开始谈,在金银兑换比上就吃了个哑巴亏,新井君美不由甚是郁闷,不过考虑到这些物质皆是管制商品,他也无心再争,一比十二,也比日本国内的高,微微沉吟,他才沉声问道:“援助的具体数量可有限制?” 胤禩瞥了他一眼,道:“大小火炮一千门,火枪五千杆,稻米百万石,生铁二百万斤,牛皮二万张,不知你们可需要如此大的数量?” 听的数量如此庞大,新井君美不由暗自欣喜,有了这批火器和粮食,江户立即就能组建一支上万人的大军,还愁各地强藩造反?他当即躬身道:“上国大力援助,下臣万分感激,有此强援,主上必能稳如磐石,岂有不要之理?不知这价格?” “价格另有专人核算,”胤禩说着,微微顿了一下,才问道:“中御门倭王可有子嗣?” 听的这话,新井君美先是一喜,接着便大为沮丧,胤禩既有此问,定然是想转移押质的目标,不过,日本如今实在是没有好的人质可押,清国的援助虽然好,只怕是不容易拿到手了,微一沉吟,他便躬身道:“回廉郡王,中御门倭王继位才五年,年仅十三岁,尚无子嗣。” 倭王也没子嗣?今年才十三岁?胤禩登时一阵无语,对日本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日本的倭王不过就是一傀儡,还真没人去刻意收集他的资料,情报收集都是针对江户的幕府将军。 只是,如此一来,这押质岂不是无法进行,总不能把中御门倭王做为人质押到京师来吧?见胤禩默然不语,新井君美也颇感无奈,将天皇的儿子做为人质本是两全其美之事,只是造化弄人,天皇也没有子嗣。不过,对这批援助,他实是心动不已,稍一沉吟,他便试探着道:“倭王的几位王弟,德川家近支子侄,皆仰慕上国文化,下臣恳请能允许他们前来上国京都求学。” 这事,胤禩却是不敢拍板,微微沉吟,他才道:“既愿前来求学,我们自然欢迎,不过,此事本王得奏明吾皇,你且退下吧。” 待新井君美一行人退下,胤禩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好在多了个心眼,先问了下情况,否则这脸可就丢大了,看来,对各藩属国的情报刺探必须大力加强才行,否则,以后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思忖了一番,他也不敢耽搁,急忙出了会同馆,乘轿赶往宫内,出了这么大的乌龙,日本押质怕是要泡汤了,这事得赶紧请示贞武。 乾清宫,东暖阁。 听的胤禩禀报,贞武不觉自失的一笑,他也是没有料想到倭王才年仅十三岁,尚无子嗣。这倭王和将军皆无子嗣,这押质自然也就无从说起,一般的王族以及德川家的近支子嗣亦变的毫无意义,但就此便宜日本,他亦不愿。 微微沉吟,他才道:“朕本不欲割地以刺激他们,不过,既是无质可押,也唯有割地一途了,总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着他们割让一块地方出来以做贸易之用,就让他们割让江户湾入口,横贺炮台所在那个半岛,横贺本身就是良港,有这块立足之地,既便于商贸,也便于随时了解日本的情况。” 割个半岛?日本岂会同意?胤禩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道:“皇上,江户湾入口紧扼横贺水道,日本又建有炮台,割占此地,臣担心江户幕府会强烈抵制。” “抵制?”贞武不屑的道:“他们凭什么抵制?他们不愿意,朕难道就不能强取?明白告诉新井君美,德川幕府若是不识趣,咱们转而支持地方的强藩,不论日本是谁主政,咱们照样能够割地,赔款也没人敢少。” 见贞武态度如此强硬,胤禩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大清若是转而支持地方的几大强藩,日本必然大乱,若是善加平衡,必然形成各地割据的局面,不过,朝廷对日本的投入必然大为增加,如今处处要钱,在日本投入大了,必遭非议,这笔帐可不合算。 稍一沉吟,他便躬身道:“皇上,日后既是要大举征伐,此时倒不宜逼迫过紧,再则,大清如今正移民澳洲、南洋,人口紧缺,即便割地再宽,亦无民可移,横贺既是良港又兵家必争之地,不如就割横贺,如此,江户幕府的抵制力度亦不会太大,真要支持地方强藩,投入过大,有得不偿失之虑。”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微微点了点头,日本各地的金银矿皆是江户幕府一手把持,支持地方强藩必然是失大于得,迟早要征伐,投入太大,确实得不偿失,稍一沉吟,他便道:“八哥这话实是老成谋国之言,允准,就割让横贺。” “臣谨尊圣谕。”胤禩忙躬身道。 贞武呷了口茶,才随意的问道:“一应援助物品的价格还未开谈吧?” “回皇上,如何定价,臣心中亦无底,还请皇上示下。”胤禩忙欠身道。 贞武微微颌首道:“朕随后就下旨,着海军严行禁制南洋诸藩的船只北上与日本贸易,如此,大清则可垄断日本的海外贸易,此番与日贸易的一应物品的价格都以最高价发卖,日本地狭民稠,物产不丰,一应军用物质极为匮缺,不愁他不买,也不虑他买不起。”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割地一事,新井君美断不敢擅自做主,必然要回国商议,马上谴人去上海、天津等地了解日本的物价以及火器的定价,如此,议定价格时才能心中有数,不能便宜了他们。” “臣,尊旨。”胤禩忙躬身道。 次日上午,新井君美再一次获得胤禩的接见,在听其他提出割让横贺炮台周围的地方建城贸易的要求,以及如果江户幕府不识趣,大清就转而扶持地方强藩的暗示之后,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哪里是援助,分明就是落井下石,乘火打劫,如此大事,他哪里敢擅自做主,当天就以回国商议的名头离开了京城。 新井君美一行数人在地方兵丁的沿途护送下两日后才抵达天津,一进城,众人便觉的整个天津城似乎都沉浸在巨大的欢庆之中,整个城里鞭炮声不断,街头的行人皆是满脸兴奋,脚步匆匆,谴人稍一打听,才知是大清皇家海军北洋舰队从美洲的阿卡普尔科港返航,抵达了天津。 清国推行海外分封,极力在美州开拓封国,北洋舰队去年首次远渡大洋前往美洲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新井君美本就对清国的海军格外留意,对此自然是一清二楚,听闻是北洋舰队,他登时便起意去码头观看,以期能近距离的观摩一番,探察北洋舰队的实力,北洋舰队既然是驻扎在天津港,以后免不了要与日本打交道的,如此难得的机会,他自然不愿意错过。 他当即就吩咐随从给护送他们的兵丁一人赏了五两银子,而后才提出去码头看热闹,护送兵丁的武将是名正四品的都司根本没有保密的概念,对此提议并不在意,他自己也想去瞧热闹,又收了银子,哪有不允许之理,一行人当即便直奔码头。 三岔口码头沿岸此时停泊了数十艘千五料至二千料的大船,沿河两岸都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新井君美一行挤到码头边,看到数量如此多的大海船,亦是大为震惊,由于日本闭关禁海,江户虽是天然良港,却是从未有过数量如此多的庞大海船队。 令他较为失望的是,沿岸居然不见一艘战舰,一打听,才知北洋舰队的战舰都停泊在入海口的军港之内,并未进城,不过,从百姓们七嘴八舌发议论声中,他对北洋舰队总算是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也算是不虚此行。 而一众百姓议论的最多的还是美洲的白银,物产,以及美洲至天津航线的开通,美洲封国的拓展,会给天津带来多大的益处,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实惠。 看着四周满脸兴奋、憧憬的百姓,新井君美却是觉的一阵苦涩,清国的船队已经可以远渡大洋,而且开始极力开拓远在万里之遥的海外疆域,日本却守着几个小岛闭关锁国,差距是如此的巨大,日本如何才能抵制清国企图染指日本的野心? 心中苦涩的不只是新井君美,北洋舰队的总兵衍德心里同样是充满苦涩,虽然成功的开辟了大清至阿卡普尔科港的航线,但一个来回,他的船队足足损失了八艘船,其中三艘是战舰,虽然是辅助舰,但也损失了上千的精锐士卒,安全回到天津,他便有些忐忑,这个损失是大清皇家海军创建以来最大的一次,他都不知如何跟贞武开口。 骑马入城之后,看到满城百姓欢天喜地,衍德心里更为难受,不敢多做停留,扬鞭催马率着一众随从径直进了天津的海军学院。 海军学院里,十六阿哥已经奉旨回京,武格在听闻消息之后,便一直在大门口守着,待见的衍德一行疾驰而来,他忙领着众人迎了上去,一见面,他就发现衍德的神情不对,心里不由一沉,略微寒暄两句,他就将众人打发走,领着衍德进了自己的签押房,二人皆是一路无话。 将房门关上之后,武格便急切的问道:“损失了多少?” 衍德脱下军帽,自顾拉了张椅子坐下,郁郁的道:“三艘辅助舰,一千一百二十三名官兵。” (未完待续) 第610章 海军阴影 听的损失如此多官兵,武格脸色亦是一沉,战舰无所谓,只要不是落入敌人之手,大不了再造,这一千多官兵可真就是心头肉了,海军初建,这些有远航经验,经过实战的官兵都是宝贝,一次就损失如此多,实是令人痛惜。 他立即沉声问道:“与西班牙人交手了?” 衍德微微摇了摇头,道:“西班牙在那片海洋没有舰队,攻占阿卡普尔科港更是不费一枪一弹,所有的损失都是在航行途中造成的。来回途中都遇上了风暴,不过,西班牙牙人说那根本不算风暴,他们的船一艘也没损失,而我们却损失了三艘,去时损失了两艘,回程损失了一艘。”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才接着道:“事后总结,还是训练不足、经验欠缺,对外洋的恶劣情况估计不足,回程的时间也稍显紧迫了些。” 听闻这话,武格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安慰,一次远航就损失如此惨重,这不仅会让海军官兵对远航产生恐惧,而且也必然影响海军的日后扩招,尤为担心的是,一众王公勋贵对美洲分封可能会产生恐惧,甚至是望而却步。 默然半晌,武格才问道:“战舰损失、人员伤亡的消息是否严令封锁?” 衍德点了点头,道:“已经下了封口令,不过,随行的还有不少商船,人多口杂,怕是难以封锁。” 听其提到商船,武格忙追问道:“商船有没有损失?” “有,他们损失了五艘,不过人员伤亡不及海军。”衍德闷声说道。 略微沉吟,武格便道:“别垂头丧气的,这次远航的损失马上就会扩散,你别在这里耽搁了,快马加鞭,连夜回京禀报皇上,军港那里,我带人去慰劳。” 听的这话,衍德不由微微一怔,讶然道:“连夜进京?没奉旨如何能擅自回京?” “事急从权,此事的后果可能超出你我的预料,不必拘泥。”武格沉声道:“马上换便装进京,如实向皇上禀报。” 听的这话,衍德不由微微沉吟了下,擅离职守回京,罪名不小,这一年来朝中变化甚大,而他又一直在南洋、美洲,对朝中情形毫无所知,不过,他与武格关系非浅,又皆是宗室子弟,武格没理由如此明摆着坑他,稍一迟疑,他便站起身来,道:“好,我这就快马进京。” 武格点了点头,道:“九爷、十六爷今日应该宿在通州,你连夜赶去与他们汇合,若是错过了,你便赶去丰台大营,如今是十三爷坐镇。” 衍德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兄长便是显亲王衍潢,领侍卫内大臣,进京觐见根本不成问题,武格之所以如此叮嘱,为的是担心提前走漏风声,衍潢见他突然回京,肯定是要追问缘由的。 美洲远航损失惨重的消息并未在天津扩散出去,海军军纪严明,又驻扎在军港,自然不会走漏消息,而停泊在三岔口码头的一众商船的水手船夫也没人多嘴,各船的船老大都是再三叮嘱,严禁走漏风声,远航美洲的工钱优厚,一众水手船夫谁也不想丢掉这份美差,何况他们多来自江南、福建、广州,与天津人交流语言不便,谁也不愿意没事找事。 不过,一众王公勋贵的管事对此事却是不敢隐瞒的,再说,也隐瞒不了,将船上的一应事宜安置妥当之后,他们亦是纷纷打马进京,向各自的主子禀报情况。 乾清宫、东暖阁。 次日一早,贞武下朝回到乾清宫,方才摊开奏折,包福全便上前躬身道:“皇上,十六爷胤禄在外递牌子求见。” 老十六?贞武闻言不由颇觉奇怪,他和老九两人昨日到的通州,今日觐见不奇怪,可不至于如此早,再有,怎得只他一人,老九呢?难道两人闹了生分?他忙吩咐道:“宣他进来。” 胤禄来的很快,进来便叩首道:“臣胤禄恭请皇上圣安。” 待其起身,贞武便和煦的道:“免礼、赐座。”俟其谢恩落座,他才接着问道:“胤禟呢?怎得不见一同前来?” “回皇上。”胤禄躬身道:“衍德回京了,九哥与他就在臣后面几步。” 衍德回京了?贞武不由一楞,立刻就意识到北洋舰队出了大事,当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沉声道:“包福全,宣胤禟等二人觐见。”包福全忙躬身进来领旨,待其退出,贞武才望向胤禄,道:“可知衍德为何返京?” “臣不知,衍德只说有急事要回京觐见皇上。”胤禄忙躬身道。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衍德不通过其兄长显亲王衍潢通传,而是请老九、老十六两人通传,看来是为防止走漏风声,不用说,定然是北洋舰队在开辟至美洲的航线上遭遇意外,损失惨重,开辟至美州的航线,会有损失,贞武是早有预料,毕竟皇家海军创建时间不长,训练不足,经验欠缺,这是无可避免的硬伤,只是不知道这损失有多大? 稍一沉吟,贞武便暂时放下心里的担忧,看向胤禄,问道:“海军火器研究所可已动工?” 见贞武丝毫没有震怒的迹象,胤禄不由暗松了口气,忙躬身道:“回皇上,地址已经勘查好,距离军港不远,设计图纸还未出来,开工,尚要等待些时日。” 贞武微微颌首道:“一应研究人员可以先行物色,无须按步就班,大清海军如今已经远赴欧洲、美洲,欧洲各国必然急起直追,火器的升级换代甚为急迫,海军火器研究所要尽快拿出成绩来。” “臣,谨尊圣谕。”胤禄忙躬身道。 略一沉吟,贞武又叮嘱道:“火器与火药乃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对火药的改进也必须抓紧,上海的孙长浩对火药素有研究,罗天云也算是人才,都抽调来天津,多加关注。” “喳,微臣尊旨。”胤禄忙躬身道,心里却是牢牢记住这两个名字,贞武能叫得上名字的,应该不会差到那里去。 衍德心情忐忑的跟在胤禟后面进了东暖阁,飞快的瞥了一眼屋里的情形,见贞武神情如常,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赶紧的跟着胤禟跪了下来恭请圣安,便听贞武温和的道:“九哥无须多礼,赐座。” 胤禟忙又谢恩,而后小心的斜签着身子坐下,衍德却是自觉的在贞武前面跪下,摘下头上的顶戴放在一旁,而后叩头道:“奴才无能,美洲之行,损失惨重,有负皇上重托。恳请皇上严惩,以正军纪。” 贞武瞥了他一眼,稍一沉吟,才沉声问道:“损失有多大?如何损失的?” “回皇上。”衍德叩首道:“损失辅助舰三艘,海军官兵一千一百二十三名,商船五艘,人员六百二十人。所有损失皆是途遇风暴,船毁人亡。” 胤禟、胤禄两人虽然隐隐猜到海军的损失可能有点大,但听闻居然死了近两千人,毁了八条船,两人亦不由暗暗咋舌,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风暴?贞武不由一阵无语,马尼拉至阿卡普尔科港这条航线西班牙人跑了上百年,他们头一次跑,竟然就遇上了风暴?不过,既是风暴,何以又只损失了区区八艘船?他不由盯了衍德一眼,沉声问道:“西班牙人的商船可有损失?” 衍德心里一紧,忙回道:“回皇上,西班牙的船只毫无损失。西班牙的几名船长皆说,那种程度的风浪根本算不上风暴,之所以会发生这种意外,是我们的水手太缺乏经验。” 缺乏经验!贞武心里一阵刺痛,这就是海军快速扩展带来的恶果,由于长期的闭关禁海,大清的水手都习惯了在南洋范围里打转,缺乏远洋航行的经验,未见识过外洋的大风大浪,虽然聘请了不少西洋的水手,但学习训练的时间却是太短了,横渡太平洋,确实是非同小可,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海军的快速成长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可一次就死掉近二千人,这个代价却是有些太沉重了。 不过,代价再大,海军也必须迎难而上,与欧洲相比,大清的海军起步太晚,若是循序渐进,就赶不上瓜分美洲的机会!只希望这个代价会越来越小。 默然半晌,贞武才再次开口问道:“损失全部来自航行途中,难道攻占阿卡普尔科港未遭受损失?” 见贞武揭过此事,衍德不由暗松了口气,忙恭谨的回道:“回皇上,阿卡普尔科港仅仅只驻扎了二百多西班牙士兵,西班牙吕宋总督迈若汀和海军中校蒙特利二人随同商船进港劝说,他们便主动撤离了阿卡普尔科港。” 听的这话,胤禟不由眼睛一亮,欠身说道:“皇上,可否将损失算在攻占阿卡普尔科港之战上面?” 移花接木?贞武不由瞥了他一眼,老九这是担心一众王公勋贵得知真相后,对美洲产生畏惧之心?这分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如此大的代价,他们确实是承受不起,别说他们,自己也是难以承受。 听的胤禟这话,衍德不敢隐瞒,忙躬身道:“禀皇上,随同返回天津的尚有四十余艘商船,此事难以掩人耳目。” (未完待续) 第611章 棘手 听闻无法隐瞒伤亡的真相,胤禟不由颇为担忧的瞅了贞武一眼,一艘大海船至少是十多万两银子,再加上损失的物质以及对死者的补助抚恤,至少是一百多万两的银子损失,一众王公勋贵定然是心生怯意,更为可虑的是,消息一传出去,怕是再没有旗人肯前往美州,美洲分封也必将成为泡影。 贞武也想到了可能出现的这种严重后果,不由微微蹙了下眉头,若是王公勋贵和旗人对美洲产生恐惧的心理,还真是棘手之极,因为朝廷如今根本就抽不出精力顾及美洲,不仅是兵力缺乏,财力也无法顾及,分封给一众王公勋贵,是目前快速抢占美洲的唯一途径,如何才能打消他们的顾虑? 默然半晌,他才看向衍德,沉声说道:“首次跨洋远航,缺乏经验,有些损失,亦在情理之中,经此远航,不论是海军还是一众商船,皆应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今年再次远航,损失能否减小?” 经过这次远航,衍德也算是见识到了大洋的威力,出海远航纯粹是在赌命,这事哪里敢打保票?虽然明知如实回复贞武会不喜,但事关重大,他不敢不据实回奏,略一沉吟,他便开口道:“回皇上,远洋航行,气候千变万化,并无一定之规,奴才实不敢妄言欺君。”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若欲减少远洋航行之风险,行之有效的法子是加强对水手的训练,再则,尽量减少小船出海,辅助舰以及千五料的商船最好不去美洲,毁掉的八艘船,都是千五料以下的小船。” 贞武瞥了他一眼,道:“西班牙的商船都是多大的。” “皇上明鉴。”衍德忙躬身道:“西班牙的商船一般皆是千五料至二千五百料,而且,他们的水手经验极为丰富。” 马尼拉至阿卡普尔科港这条航线西班牙人跑了上百年,水手自然皆是经验丰富,贞武略一沉吟,便继续问道:“有几艘西班牙商船随同你们返航?” 见贞武问起这些事,衍德不由微觉轻松,立即便道:“回皇上,有六艘,皆是奴才花高价聘的,而且保证供应他们能够满载而回。”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瞥了他一眼,道:“平身,站着回话。” 一听这话,衍德心里不由一喜,看来,问题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严重,他忙叩首谢恩,然后拾起顶戴,站起身来。 俟其躬身立定,贞武才接着问道:“阿卡普尔科港如今是什么情况?” 说到阿卡普尔科港,衍德不由的轻松起来,“回皇上,奴才在阿卡普尔科港留下了二艘三级,三艘四级战列舰,另外还有辅助舰四艘,驻防兵力达到五千人,一应后勤军需皆可维持一年以上。若是单纯的据城而守,西班牙人便是调遣一万五千人,亦不可能攻下。 再则,港口还有九艘战舰,万一不敌,亦可上船主动撤离,战舰的火炮射程远,完全可以攻击城内,这些情况,吕宋总督迈若汀和海军中校蒙特利二人都清楚,况且,二人也知道南洋舰队远赴欧洲资助西班牙一事,奴才预计,西班牙人在没有确切的消息前,不可能派兵来攻。” 阿卡普尔科港是进军美洲的桥头堡,不容有失,对于衍德的这番布置,贞武还算满意,微微沉吟,他才问道:“阿卡普尔科港的城墙防御可算坚固?” “甚为简陋,不及我大清的一般县城。”衍德躬身回道:“由于粮食有限,奴才也不愿意与当到居民交恶,因此,没同意征集民夫筑城,只是着士卒轮番构筑炮台,城墙防御虽说有些简陋,但却能有效防御骑兵。” 防御骑兵?听的这话,贞武、胤禟、胤禄三人都是眼睛一亮,西班牙人在美洲有骑兵?也就是说美洲有马?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贞武急忙问道:“美洲产马?” “回皇上。”衍德躬身道:“当地土著将马叫做大狗,奴才曾经仔细的找当地人打探过,美洲原本没有马,现在的马匹皆是西班牙人从欧洲带来的,由于美洲多草地,在美洲繁衍很快,经过百余年时间的繁衍,马匹已遍及每个部落,而且,马匹的数量已经成为衡量一个部落财富多寡的标准,当地的土著不仅善于训练、饲养马匹,而且骑术也都不俗,皆是自小就开始训练。 除了马匹,美洲的水牛也很多,都是野生水牛,数量之巨,实难估计,当地土著狩猎的主要对象便是野生水牛,此番返航,运载最多的货物就是牛皮。” 听的这番话,贞武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有数不尽的马匹和水牛,有广阔的草地,不怕一众王公勋贵不动心,微一沉吟,他才问道:“当地的土著可善骑射?” 衍德稍一沉吟,才道:“回皇上,当地土著佩有弓箭,但奴才却未能亲睹他们的骑射,由骑术观之,应该不会差,不过,他们尚处在未开化的状态,即便不用火器,单以骑射对之,八旗子弟对付他们也是绰绰有余。”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你也难得回京,且回府休息几日。” 一听这话,衍德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待衍德退出,贞武端起茶盅呷了口茶,沉吟了半晌,他才看向胤禟,问道:“九哥对此事如何看?” 胤禟在杌子上欠身道:“皇上,虽说美洲产马,不用担心无马可用,但横跨大洋远涉美洲风险着实太大,损失之巨,一众王公勋贵承受不起,再则,各旗的旗民闻听这一消息后,必然也无人愿意前往美洲冒险。 数十年的安逸享乐,八旗子弟早已丧失了锐意进取之心,眼下,不论是进禁卫新军还是驻京八旗,仰或是入天津的军工作坊,虽说谈不上富足,但却胜在安稳,有谁还愿意冒险前往美洲?再说” 微一犹豫,他便直接说道:“再说,去美洲可挣不下功名前程,旗民们犯不着去冒那海上的风险。” 闷了半晌的胤禄这时开口说道:“九哥,各个封国皆可自由任免官员,怎得说没有功名前程?” 胤禟微微一笑,道:“十六弟,封国的官职岂能与朝廷的相比,即便官职再大,朝廷也是不认可的。” 听的胤禟这番话,贞武不由暗觉有理,即便一众王公勋贵再热心美洲的封国,没有旗人愿意前往,也是枉然,蒙古人或许不用多做动员,广阔的草原对蒙古人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但仅有蒙古人前去美洲,难免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如何才能鼓动旗人前去美洲? 思忖了半晌,他也没能想出一个好法子来,最好的办法还是封锁消息,与一众王公勋贵联手封锁消息,唯有如此,消息才能彻底封锁,只是先得安抚好一众王公勋贵,刺激他们对美洲封国的兴趣。想到这里,他便对外轻喝道:“来人。” 包福全立刻躬身进来,道:“奴才在。” “传旨。”贞武沉声道:“令廉郡王胤禩、怡贝勒胤祥、胤禑、一众上书房大臣以及在美洲封地的各旗王公勋贵入宫议事。” 一听召见如此多人,包福全赶紧又复述了一遍,贞武点了点头,又道:“送两份饽饽和茶点上来。” “奴才尊旨。”包福全忙行礼,而后躬身退出。 贞武这才看向胤禟、胤禄两人,含笑道:“九哥、十六弟一大早进宫,想是还未用早点吧。” “皇上体恤,臣等不胜感激。”胤禟忙躬身回道。 “九哥无须拘礼。”贞武微微笑道:“日本要购买火器火药,朕打算将京师火器营列装的所有火器都卖与日本,天津的军工作坊生产必须抓紧,禁卫新军亦才扩军不久,也等着要装备。” 听的这话,胤禟不由一喜,连忙躬身道:“臣尊旨。”抬起身,他便问道:“日本人出的什么价?” “具体的价格还未定下来。”贞武微笑道:“这事是由八哥负责,你在京这几日,可帮八哥斟酌一番。” “臣尊旨。”胤禟忙躬身道。 贞武望着他笑了笑,又看了胤禄一眼,才道:“日本人送来二十名女子,还有不少的使女丫鬟,现都在礼部学习规矩,九哥、十六弟去看看,有合意的,朕赏赐给你们。” 一听这话,胤禟心里暗乐,忙躬身道:“臣谢皇上隆恩。” 胤禄正值年少风流之时,对外藩女子更多的是好奇,见九哥毫不迟疑的谢恩,当下也不扭捏,亦跟着道:“臣弟谢皇上隆恩。” 包福全领旨出来,知道事情重大,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即吩咐一众太监分头去传旨,并且亲自跑去上书房传旨,他心里很清楚,贞武召集如此多的王公勋贵,定然是大事,先通知上书房大臣,让他们先觐见,事前议议,这是惯例。 早朝刚散不久,在京的四位上书房大臣都还在忙着处理各自的日常公务,见到包福全进来,四人都颇觉惊讶,上书房有专职的小太监,一般传旨,岂会劳动包福全的大驾,四人心里都是一沉,难道又出了大事?忙起身迎了上来。 包福全扫了四人一眼,便道:“皇上有旨,召四位上书房大臣以及在美洲封地的各旗王公勋贵入宫议事。” (未完待续) 第612章 争执 听的这道谕旨,张鹏翮、马齐四人登时都明白过来,包福全之所以巴巴的亲自跑来传旨,乃是刻意要他们四人提前觐见,四人行礼领旨之后,马齐便沉声问道:“北洋舰队返航了?” 包福全也不言声,只是微微笑了笑,张鹏翮则拱手一揖,道:“烦劳包公公代为禀报皇上,上书房四人求见。” “这是奴才职守,诸位大人无须客气。”包福全还了一礼,微笑着道:“皇上在乾清宫。”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去。 待包福全一走,张鹏翮四人便忙着整理朝服,萧永藻边挂着朝珠,边说道:“诸位,皇上既是为美洲封国一事紧急召见一众王公勋贵,这北洋舰队带回来的怕不是好消息。” 张鹏翮淡淡的道:“美洲封国不仅关系到海外分封的推行,亦是我大清帝国与欧洲列国在美洲的长期较量,事关大清国运。据悉,由美洲返航,三月便可抵达天津,这可比由欧洲前来快远了。” 听的这话,马齐三人皆是明白,张鹏翮这是在提醒他们要站稳立场,三人皆是默不做声,贞武如此急着召集众人,北洋舰队只怕是遇上了大麻烦,还是先弄清楚原委再说。 听闻张鹏翮、马齐四人在外递牌子求见,贞武随即便吩咐道:“宣他们进来。” 待四人进来见礼之后,贞武按例赐座赏茶,俟的四人落座,他才开口道:“北洋舰队已经返回天津,衍德也已回京,北洋舰队首次跨洋远航,开辟大清至美洲的航线,可谓是圆满完做了任务,阿卡普尔科港已经在海军的掌控之中,唯一美中不足者,损失太大,有八艘船在远航途中,船毁人亡,损失人员高达一千七百余人。” 听的损失如此惨重,张鹏翮、马齐四人皆是一怔,一次远航便导致如此大的损失,即便是开通了美洲的航线,又有何益?如此巨大的损失,即便是朝廷也承受不起,更何况是一众王公勋贵? 四人立时就明白了贞武召集众人的目的,美洲分封关系重大,贞武是绝不可能放弃的,他召集众人的目的,无非是鼓励众人拓展美洲的封国,可损失如此之大,谁愿意冒此风险?毕竟美洲封国的前景和收益如何,现在还是未知。 略一沉吟,王掞首先开口道:“皇上,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美洲远航,风险如此之大,然见效却甚慢,收益更是未知,微臣担忧一众王公勋贵畏难而退。” 萧永藻是汉军镶白旗人,听的这话,紧跟着道:“奴才附议,远航美洲一次,损失便如此巨大,这代价实是不堪承受,不仅是王公勋贵会心生畏惧,一众旗民更会视海路如畏途,奴才恳祈皇上对美洲远航之利弊得失略做权衡。”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还能如何权衡?”胤禟开口说道:“如今航线已经开辟,阿卡普尔科港已经占领,首批探索的船只、人员已经北上南下寻觅立足之地,难道还撤回来不成?再说,撤回来同样会有损失。” 被胤禟一顿抢白,萧永藻毫不示弱的说道:“美洲地域辽阔,二、三万人撒下去根本无济于事,要成气候,非得数以百万计的人口,如此损失下去,朝廷根本无法承受。” 见两人争锋相对,张鹏翮不由微皱了皱眉头,稍一沉吟,便沉声道:“凡事岂能一概而论?虽然此次损失有些出乎预料,不过,这毕竟是首次航行,大清近百余年来海上贸易仅局限于南洋一隅,对外洋情形不熟,损失稍大亦在情理之中,多积累些经验,损失自然也就降了下来。” 马齐忙跟着道:“奴才附议,美洲分封,事关国运,岂可遇挫便退?如此,岂非因噎废食?奴才窃以为,目前可稍加控制远航船队之规模,以尽量减少损失,同时加强对水手的训练,逐步加大远航船队之规模。” 贞武扫了四人一眼,稍稍沉吟,才开口说道:“美洲分封关乎大清百年之盛衰,事关国策,岂可朝令夕改?利弊得失毋庸再议。至于利益,肥沃的土地,辽阔的草原,便是无尽的财富,更何况美洲还有丰富的矿山和奴隶,岂能只看眼前?” 说到这里,他瞥了张鹏翮、马齐一眼,才接着道:“欧洲列国至美洲的航程要比大清近得多,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国、法国都相继在美洲开拓海外领地,目前之所以未在美洲大举扩展,是因为欧洲战事繁忙,无暇抽身顾及。 开拓美洲,大清已经远远落后于欧洲列国,不能再等,因为时机转瞬即过!欧洲战事一结束,欧洲各国就会将兵力转移到美洲,大举开拓美洲,掠夺美洲以弥补战争所造成的损失。 眼下可谓是大清开拓美洲的最佳时机,但是留给大清的时间并不多,若是南洋舰队能够延长欧洲的战事,可能会给我们争取三、五年时间,若是没有作为,不过一两年时间,欧洲战事便会结束。在这种情况下,大清如何能等?” 听的这话,在座几人心里皆是一惊,贞武的意思,这是要乘着欧洲各国无力顾及美洲之机,大举拓展美洲的封国?可这兵力从何而来?移民又从何而来?如今正在大规模的移民澳洲呢?再说,海上远航这损失又如何承受的起? 稍一沉吟,马齐便千身道:“皇上,欲速则不达,目前虽是扩展美洲封国的绝佳机会,但目前却是无兵可调,无民可移,再则这损失亦是相当惊人,如今本就人口奇缺,着实损失不起,另外,如此大的风险,奴才亦担心,八旗子弟无人愿意主动前往美洲,若无八旗子弟愿往,这美洲封国岂非是替他人做嫁衣?” 贞武点了点头,道:“今日召集尔等前来,便是要群策群力,想法子鼓动八旗子弟前往美洲。至于兵力,待在美洲立稳脚根,再逐年调谴。” 在座几人听的这话,不由尽自腹诽,远洋航行如此高的伤亡,眼前又无暴利可图,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八旗子弟如何肯往?更何况满人对海洋天生就有一种畏惧,否则海军中的八旗子弟也不会如此之少了,鼓动八旗子弟前往,谈何容易? 默然半晌,张鹏翮才开口道:“皇上,远洋航行的伤亡情况能够否严密封锁?” 封锁消息?马齐微微皱了下眉头,不及开口,王掞已是抢先说道:“皇上,封锁消息不过是权宜之策,若欲大力拓展美洲封国,每年皆需源源不断输送人员,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一旦损失过大,或是消息泄露,恐招致民怨。” 听的这话,贞武心里不由一沉,这消息确实只能封锁一时,若是后期航行途中伤亡小,尚且好说,若是伤亡大,一众八旗子弟必然心生怨念,对朝廷不满,日后想收回封国,就是一大麻烦,而且在京城的家属必然也会群情激奋,看来,封锁消息这条路也行不通。 马齐这时沉声道:“皇上,要八旗子弟踊跃前往美洲,亦非难事,不过是功名利禄而已,若是众封国无法招募充足的人手前往,可由朝廷出面,在八旗子弟中招募兵丁,另建新军,远赴美洲开疆拓土。” “皇上,另建新军,开支不菲,朝廷实负担不起。”张鹏翮忙出声反对。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美洲不比一般岛屿,插杆旗子立块碑就可以宣示主权,南北美洲聚集了欧洲几个强国大大小小的殖民地,必须有政权或者是军队长期驻扎,才能有效的巩固,在美洲养一支十万人以上的军队,这笔开支实在太大,朝廷确实负担不起。 而推行美洲封国,朝廷则根本无须负担任何开支,一般的小冲突,他根本无须理会,真要与欧洲各国起了大冲突,那也就是收回封国的机会,派遣大军去美洲大打一场便是,可以说,推行海外分封完全就是无本生意,而在美洲驻军,那开支就不是一星半点,一年至少是数百近千万的银子开支,是真养不起。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几人皆是拧眉思忖,默然不语。 见几人皆束手无策,贞武缓缓的开口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美洲分封既然已经实施,断无半途而废的道理,即便再大的困难,也必须克服。 据衍德回奏,此次海上损失的皆是千五料以下的小船,千五料以上的大船皆未受损,朕意暂时封锁消息,以免旗民畏惧,今年远航,尽量用大船,有了上次的经验,今年的损失应该会减小许多,西班牙人在这条航线上航行了上百年,足以说明这条航线的安全性和可靠性,美洲分封,必须大力推行,不容退却! 美洲有广阔的草地,有大量的马匹、水牛,是大清八旗子弟恢复昔日雄风的理想战场,即便是负出再大的损失,朕也绝不会放弃美洲!” (未完待续) 第613章 拿捏 康熙去年分封美洲的足有三十二人,皆是各旗的王公勋贵,接到谕旨后,一个个都意识到北洋舰队有了消息,去年的美洲首航,他们都投入了大量的银子和人手,自然是分外关心,接旨后便匆匆赶往宫里。 虽然北洋舰队抵达天津的消息还未传到京城,但一众王公勋贵对贞武的突然召见皆是隐隐感到不安,到的乾清门横街,众人便纷纷相互打探消息,却是谁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时间不长,一个小太监便跑出来扬声道:“皇上有旨,着诸位王公在乾清宫觐见。” 听的这话,一众人便立即列队缓步进了乾清宫,三声净鞭之后,贞武缓步登上了御座,扫了众人一眼,他便沉声说道:“北洋舰队已经顺利返回天津,阿卡普尔科港也已经在海军的掌控之中,南、北美洲的落脚点目前正在寻觅之中。” 听的这话,一众王公勋贵不由喜形于色,这可是好消息,航线的开通,阿卡普尔科港这个桥头堡的占领,美洲封国的建立便不存在任何悬念。 贞武瞥了阶下众人一眼,才缓缓说道:“不过,由于初次跨洋远航,不熟悉外洋情形,此次美洲首航,有八艘船在远航途中,船毁人亡,损失人员高达一千七百余,其中海军辅助舰三艘,海军官兵一千一百余人,实是海军创建以来未有之损失。” 损失如此之大!一众王公勋贵心里不由一惊,海军中可是有不少宗室子弟,不过,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家商船的损失情况,这一艘船可是十多万银子,更别提船上的货物和人员了,随便一艘船都是数十万两银子,由不得他们不关心。 信郡王德昭沉不住气,当即便出列奏道:”奴才恳祈皇上详告损失的名单。” 这话一出口,一众人不由都忐忑的竖起了耳朵,生怕听到自己的名字,贞武微微顿了一下,具体名单,他也不知,略一沉吟,他便道:“诸臣工无须太在意损失,航海损毁之船只、人员,朕一力补偿你们,船只,朕以上海造船厂今年新下水的千五料大船补偿给你们,丁壮,朕从盛京抽调盛京兵、乌喇兵、巴尔虎兵补偿你们的损失。” 一听这话,一众王公勋贵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盛京兵、乌喇兵、巴尔虎兵可比京城的这些个旗兵勇猛多了,上海的新船比他们的船只也是只好不差。 裕亲王保泰出列说道:“皇上仁厚如天,奴才等感恩不尽,不过,奴才等为了美洲分封,购船购物、聘请船员水手,已是耗尽家财,实是无力再抚恤旗民及一众船员水手,亦无力再次组织后继人马前往美洲。” 罗顺承郡王布穆巴亦紧跟着道:“禀皇上,跨洋远航风险奇高,奴才担忧没有旗民再愿意前往。” 一见有人打头阵,一众王公勋贵立时来了精神,这可是讨要好处的大好机会,他们岂肯轻易放过,庄亲王博果铎,康亲王崇安,平郡王纳尔苏,顺承郡王勒尔锦等人立时纷纷出列附议。 见这情形,老八、老九、老十三也不敢轻易开口,一则他们说的是实情,二则,这一开口便将所有王公勋贵得罪完了,岂能胡乱开口? 几个上书房大臣也是三缄其口,贞武要大力拓展美洲,前期是必须倚重这些个王公勋贵的,在没有收益的情况下,要指望他们源源不断的向美州输送人马,不给点好处是不行的。 贞武瞥了众人一眼,银子他倒不在乎,但是却不能轻易让步,否则他们会得寸进尺,微一沉吟,他才从容说道:“朕还真是高估了你们的财力,既是财力不济,后继无力,那朝廷只有是募集绿营新军开赴美洲,或者是放宽分封的范围,至美洲的航线既已开通,那大片的牧场和土地总不能拱手让给欧洲诸国。” 募集绿营新军,放宽分封的范围?一众王公勋贵听的都是一楞,真要是募集绿营新军开赴美洲,那还有他们什么事?虽然他们嘴上不肯承认,但一个个皆是心知肚明,如今的八旗兵,战力可比不上绿营,三藩之战时便已及不上绿营,更何况是现在? 放宽分封范围,他们同样不愿意接受,就那么大的地方,分封的人越多,能够占领的地盘自然就越小,真要再分封数十个,那封国能有多大? 老九胤禟和四个上书房大臣听的皆是暗赞了一声,这法子好,闹了半天,贞武竟然还藏了这么个杀手锏,有这两个威胁,不怕这些个王公勋贵不就范,他们也懒得吱声,都抱着看戏的态度,看他们怎么圆场。 简亲王雅尔江阿方才没有跟着附议,一则是因为儿子武格在海军大有前途,再则,他也清楚,这主子可不是轻易能够拿捏的,眼见众人无法下台,他便出列道:“皇上,美洲分封实乃一本万利,虽说一时难见成效,但稍具规模,收益便会超出想象,奴才等即便是倾尽整旗所有,亦毫无怨言,必定极力扩大后继投入。” 整旗所有!听的这话,几个旗主眼睛都是一亮,美洲分封,本就是群封,何必要几个王公勋贵苦苦支撑?集合旗内所有王公勋贵的力量岂不人财两得?这事就连贞武也无法干涉。 贞武听的也是一怔,雅尔江阿这个提议倒是给他出了个难题,若是各旗联手发展美洲的封国,那自然是人多力量大,能够快速的开拓美洲的封国,但如此一来,各旗的王公勋贵势必紧紧抱成团,日后要收拾各封国,就是个大麻烦。 稍一沉吟,贞武便定下心来,肉烂了也是烂在锅里,先抢到手再说,以后慢慢再想办法,美洲迟早要有场大战,倒也不必着急,况且这事也不好干涉,如今各旗的兵劝已经收缴,也不虑他们抱团。 见贞武默然不语,显亲王衍潢微一沉吟,便出列道:“皇上,简亲王所言甚是,美洲分封利国利民,岂能目光短视,只看一时之得失?奴才亦愿效仿,倾力扩大后继投入。” 一众王公勋贵见有台阶可下,哪里还肯梗这脖子,立即纷纷转向,一片附议之声,见这情形,贞武不由暗松了一口气,忙乘火打铁,顺势说道:“美洲分封利国利民,诸臣工务必倾力扩大后继投入,美洲不仅富饶,而且有广阔的牧场和数量众多的水牛和马匹,是最适宜八旗子弟驰骋的大陆。” 有牧场有马有牛!这对一众王公勋贵而言,无异于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有马匹,八旗子弟的骑射才有用武之地,有牛,开荒便不愁没有牲畜,不用带马儿和牛去繁衍,不仅可以加大人员的运输量,八旗子弟一到美洲便能很快形成战斗力。 贞武唯恐刺激的不够,微微停顿,又接着道:“各旗有周转不便的,可去‘四大恒’借贷,每旗允许低息借贷一百万两,再则,各封国赴美洲的名额放宽至五千人。” 一听这话,一众王公勋贵皆是大为振奋,贞武对美洲分封可真是不遗余力的支持了,一百万两足以组织三、四艘二千料的大帆船,而且又将名额扩大到了五千人,如此一来,四人的一个小群即可组织起上万的骑兵,完全足够在美洲跑马圈地了。 老十三怡贝勒胤祥微微沉吟了下,出列躬身道:“皇上,名额扩至五千,再加上船员水手,美洲的人员将达到十六万以上,人口激增,臣担忧后勤补给难以为继。” “美洲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粮食补给岂能一味从大清转运?”贞武不以为意的道:“必须大力发展农耕,力求自给自足,甚至是反运回大清。” 听的这话,马齐亦出列躬身道:“皇上,美洲虽有数量庞大的水牛和奴隶,但美洲奴隶尚未开化,不会农耕,奴才担忧在短期内,粮食无法自给自足。” 贞武望了他二人一眼,嘴角微微上翘,微笑这道:“农活并非难事,可以从大清带熟悉农事之人过去教导奴隶,另则,日本、南洋诸藩、莫卧儿帝国之民皆熟悉农耕,允许捕奴,奴隶不算封国名额。”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收敛了笑容,沉声道:“不过,若是有人敢在大清境内捕奴,或者是役使大清子民为奴,不仅取消分封,而且削爵革职,各封国朕皆会派遣官员监督,别谓朕言之不预。” 庄亲王博果铎小心的问道:“皇上,若是自愿卖身为奴又当如何处理?” “不允。”贞武毫不犹豫的道:“不论是美洲、澳洲、南洋、台湾,皆不允许役使大清子民为奴,自愿者亦不允许,但有发现,严惩不贷。” 听的贞武语气严厉,一众人忙躬身道:“奴才等谨尊圣谕。” 张鹏翮却是暗自琢磨,贞武这话后面包含这什么意思?何以如此强申境外不得役使大清子民为奴?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才缓声说道:“美洲首航,伤亡颇大,此消息必须严密封锁,以免旗民恐慌,对美洲望而生畏。” (未完待续) 第614章 分封非洲 一众王公勋贵早被贞武的这一连番鼓励措施刺激的心痒难捺,都在心里盘算如何大展拳脚开拓美洲的封国,对旗民封锁消息,鼓动旗民前往美洲可谓是正中下怀,一众人立时便齐齐躬身道:“奴才等谨尊圣谕。” 老九胤禟和四个上书房大臣心里皆是心折不已,贞武这套威逼利诱的手段,玩的可谓是纯熟无比,一搓一揉,一众王公勋贵皆是贴贴服服。 见此情形,贞武亦是暗松了一口气,即便今年跨洋远航还是损失半成到一成人员,美洲也足有十余万之众,完全足以打开局面,无须担忧后继无力。 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这时却躬身道:“皇上,即便借贷所得全部用于购船,一人亦不过六、七艘,根本无法装载五千丁壮前往美洲,而美洲往返一次,则需耗时大半年,奴才愚钝,恳祈皇上点拨。” 贞武瞥了他一眼,才缓声道:“海军此番不会运载太多官兵前往,可以稍带一部分,另则,大清远洋贸易船队此番亦要跟随前往以拓展美洲贸易,亦可帮着稍带人员,再则,民间亦有大海船,完全可以租用。” 顿了一下,他又叮嘱道:“不论是购船还是租用民船,皆必须是千五料以上之大海船,首航损失的八艘船,俱是千五料以下之小船。” “皇上圣虑深远,谋划周详,实乃奴才等之福。”裕亲王保泰躬身道:“不过,此去美洲迢迢万里之遥,何时能返回京城,殊难预料,仅有丁壮前去,奴才担忧民心不稳。” 贞武微微笑了笑,才道:“妇孺自可随同前往,不过,如今跨洋远航有风险,稍押后一两年再让妇孺前往。再则大清远洋贸易船队每年皆会往返于美洲大清之间,各封国的船只亦然,回京并非难事,朕只担心在他们在美洲乐不思蜀。”—— 散朝回到东暖阁之后,贞武便让包福全将老八、老九、老十三、老十五、老十六几兄弟叫了进来,待几人进来见礼之后,他便微笑着道:“没外人,就咱们几兄弟,无须拘礼,都坐。” 待几人谢恩落座,他才含笑道:“美洲分封闹的轰轰烈烈,你们瞧着可曾心动?” 听的这话,几人心里都是一跳,海外分封有谁不想?海外若有一封国,不仅能给他们带来巨额的财富,即便是子孙后代亦能享用不尽,说到钱,老九胤禟最为心动,当下便试探着道:“皇上可是准备让臣等兄弟参与美洲分封?” “美洲已经分封了三十二人,何必去凑那闹热?”贞武微微笑道。 老十三胤祥不由微笑道:“皇上可是欲分封非洲?”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非洲是欧洲通往大清的必经之地,极富战略价值,矿藏亦是相当丰富,亦盛产象牙、犀角,当时,最具价值的还是非洲黑奴,贩卖奴隶可是无本生意。” 听的这话,几人眼睛皆是一亮,如今不论是澳洲、美洲还是南洋皆是急需奴隶,这贩卖奴隶绝对是最赚钱的生意,也是真正的无本生意,想到这里,老九胤禟只觉的嗓子有点发紧,巴巴的问道:“皇上,真将非洲分封给臣等兄弟?” 听的这话,老十五、老十六两人亦是两眼放光,兴奋的满脸通红,他们俩兄弟都还没有爵位,穷的是叮当响,这送上门赚钱的机会,两人自然是分外眼热。老八、老十三两人亦对海外分封极为关注,都静静的等着贞武的回答。 贞武望了几人一眼,微微笑了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皇阿玛是说皇子不得分封海外,如今你们自然也有受封的权利,一众兄弟,朕自然也要格外关照。不过,非洲与美洲的情形不一样,并非是无主之地,荷兰、葡萄牙、英国、法国早已开始染指非洲,要想在非洲推行分封,必须得出兵从欧洲各国手里抢夺。” 听的这话,几人不由面面相觑,贞武这是什么意思?派大军为他们开辟封国?有如此好的事情?即便贞武愿意,可一众王公勋贵还不闹翻天? 见几人一脸的疑惑,贞武含笑道:“朕欲以为南洋舰队建造后勤补给基地的名义,同时出兵南非、西非。南非,你们不要做指望,哪一块地方要划归朝廷,因为南非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既是通往欧洲的必经之地,距离南美洲也不远。再则,据闻南非出产黄金,不过,目前占领南非的荷兰人还未发现,此事还有待证实。 分封给你们的是西非,哪一带气候适宜,土地肥沃,适宜农耕,聚集的非洲黑人也是最多,捕奴方便,更重要的是,西非盛产黄金,葡萄牙、荷兰、英国都在抢夺。” 盛产黄金!老九胤禟一双细眼登时就睁大了,老十三胤祥却是颇为担忧的道:“皇上,既是盛产黄金,欧洲几国未必肯轻易放手,会否引发几国大战?” “南洋舰队前往欧洲,早就与英国、荷兰为敌了,无须顾忌,要开战,大清随时奉陪。”贞武不以为意的道:“欧洲人虽然早就开始侵占西非,但都聚集在沿海一带,兵力也不是很多,不过是数千人的乌合之众,朝廷出兵,定能摧枯拉朽,眼下,各地皆需要奴隶,此事不宜耽搁,你们做好准备,九月,朕就出兵非洲。” “臣等尊旨。”几人忙躬身道。 贞武点了点头,道:“加纳王国有黄金海岸之臣,据闻黄金储量极大,除了黄金还是比黄金更珍贵的钻石,每年开采所得的黄金和钻石,朝廷要四成,剩余六成,你们自已分,捕奴的收入,朕不过问,但奴隶必须交由大清远洋贸易船队发卖。” 听的这话,几人不由暗自腹诽,老十四这也忒黑了点,微一沉吟,老九胤禟便问道:“皇上,西非仅仅就分封臣等五人?” “当然不是,还有十哥。”贞武微笑道:“朕实话告诉你们,即便你们一人一成,仅是黄金一项,不出二十年,你们人人都富可敌国,黄金海岸,可不是白叫的,至于三哥、五哥、七哥、十二哥他们,分去南美洲,也亏待不了他们。” 富可敌国!几人心里不由一阵激动,老十四绝对不会虚言诓骗他们这几个铁杆兄弟,半晌,老十三胤祥却是问道:“皇上,朝廷在西非是否驻军?” 贞武毫不犹豫的道:“驻,必须得驻扎军队,暂定五千人,不过,这五千人的军饷必须得你们出。” 五千人的军饷,一年最多也就三、四十万两白银,折合黄金不过两万两,加纳黄金真若储量大,根本就不算回事,几人倒无不满,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再说,有五千大军驻扎,他们的封国也更有保障,胤祥当下便笑道:“五千人的规模,完全没问题,臣还嫌人数稍少了点。” “五千人足矣。”贞武含笑道:“南非亦要驻扎大军,如今兵力紧张,想再多要也是没有。” 老九胤禟插话道:“皇上,驻扎西非之兵丁,是否是禁卫新军?” 贞武微微笑道:“九哥倒是好算计,不过,西非之战,对象皆是欧洲强国,八旗、绿营还真拿不出手,禁卫新军出两千,海军出三千,三年一轮换,让他们都有机会出洋见见世面。”—— 将一众兄弟打发走之后,贞武才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起身在殿内闲适的踱着方步,日本黄金有限,远远无法满足大清的需求,这让他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南非,南非的黄金储量占据全世界的六成,储量之大,无与伦比,他自然不可能放过。 这两日,他抽空微服找了几个传教士了解了下情况,得知南非如今还在荷兰人手里,而且一众传教士都未听闻过南非盛产黄金,倒是西非加纳王国的黄金海岸闻名遐迩,这加纳王国,他也清楚,是非洲仅次于南非的第二黄金大国,如今也在荷兰人手里。 证实这一消息后,贞武不由大为振奋,荷兰如今已是日落西山,正好借此机会抢夺荷兰的海外殖民地,黄金,他现在最急迫需要的便是黄金,大清的黄金储备实在是太少了,占领了南非、加纳,大清的黄金储备将以几何数字递增。 更何况加纳还是捕奴的最佳据点,大清如今实在是太需要奴隶了,澳洲、美洲、南洋,甚至是大清本土都急切的需要大量的奴隶,为此,即便是倾国而战,他也愿意,既然是要抢,那自然是宜早不宜迟,乘着英国在欧洲战场无法抽身,先圈下来再说。 只是四处用兵,让他有种捉襟见肘的窘迫,八旗、绿营在本土还能勉强混混,真要出国远征,他是一点信心也没有,当然,对付美洲的印第安人和澳洲的土著还是绰绰有余的,跟沙俄和欧洲硬碰,怕是够戗,能依靠的,只能是海军和禁卫新军。 如今,海军已在广州、上海、天津三处设立海军学院,一年三万新兵,至少还要二年才能形成战力,禁卫新军更少,仅仅是一年一万的规模,实在是太少了点,八旗禁旅兵力倒是多,不过要转变过来,比训练新兵还难,能否抽调一部分精锐去北美?在哪里不是发饷,总比白养在京城强。 (未完待续) 第615章 抚恤 次日,京报就刊登了大清皇家海军北洋舰队首航美洲圆满成功的消息,阐述了开通美洲航线以及美洲分封的重要意义,并且连篇累牍的报道了美洲的种种情况,详细描述了美洲的土地、气候、草原、马匹、水牛、印第安人部落以及印第安人的生存状况,更是对西班牙人在美洲百余年时间就掠夺了四十亿两的巨额白银、黄金进行了大肆的渲染。 京报一出,整个京师上至朝廷官员,下至少升斗小民无不对美洲议论纷纷,四十亿两的巨额数字将整个京师的官吏士绅百姓都刺激的热血沸腾。 受封在美洲的王公勋贵此时也都从美洲返回京城的一众管家以及门下奴才口中了解到美洲的详细情况,一个个皆是迫不及待的去‘四大恒’贷银子,谴人南下购船,购物,聘船员水手,并且不遗余力的在各自的旗内进行大肆的宣传鼓动。 同时,还通过封官许愿、跑马圈地,高额薪俸等等手段**一众旗人前往美洲,十二岁至五十岁,只要能骑马挽弓的统统都要。更有些脑子活络的王公勋贵不局限在旗内招人,偷偷摸摸的谴人在外城招纳身强力壮,会骑射的民人。 风声一经传出,一众王公勋贵纷纷效仿,并且将范围进一步扩大,能否骑射也不重要,只要有一技之长,身体强壮的都要,士农工商,来者不拒,这股风头立刻便向京城四周蔓延,整个京城及其附近府州县镇立时就掀起了一股狂热的美洲淘金热,京城的茶楼酒肆、会馆戏园、街头巷尾,处处谈论的焦点都是美洲。 ‘澹泊居’后院的一座独院包房里,老八胤禩、老九胤禟、老十三胤祥、老十五胤禑,老十六胤禄五人有说有笑的闲聊着,这两日,他们几乎走访了所有在京师的欧洲传教士,打探西非的情况,得到的情况令他们欣喜兴奋不已,加纳确实是号称‘黄金海岸’,黄金的产出在整个欧洲素有盛名,而且西非沿岸也确实是贩卖黑奴的据点。 几人正说笑着,老十胤誐推门走了进来,微笑着道:“来迟不恭,让几位兄弟久候了,呆会我自罚三杯。”说着便给老八、老九两人见礼。 胤禟笑吟吟的站起身,笑道:“军中不得饮酒,十弟若想多喝几杯,也无需找借口,十三弟在这里,还担心没人陪你尽兴?” 老十三几个也赶紧的起身与他见礼,略一寒暄,几人便重新落座,老八胤禩含笑道:“今日借着给九弟、十弟、十六弟接风洗尘的机会将大家邀请来,主要还是为非洲分封一事。”说到这里,他看向胤誐道:“大致的情况,十弟应该知道了吧?” 胤誐点了点头,道:“我方从宫里出来,皇上已经详细告诉我了。” “好。”胤禩含笑道:“分封西非,主要是三个任务,一是抓捕黑奴,一是开采黄金,再则便是种植放牧。捕奴、采金乃是首要任务,无须赘言,我要强调的是第三点,种植放牧。 西非远离大清本土,日常用度不能依靠从大清补给,航程太远,所以必须在当地大力推广种植和畜牧以保障数目不小的驻军、矿工的日常所需。 京城的欧洲传教士没人深入过西非,仅仅只是在沿海的港口停留过,对当地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但据他们说,当地有平原和草原,农作物有蜀黍、花生,还有什么可可之类的。当地气候炎热,不知道是否适宜水稻种植,不管如何,要带一部分熟知农事的百姓和农作物种子过去试种。” “还是八哥想的远,我们尽只关注黄金和黑奴了。”老九胤禟微笑着道:“皇上独将我们六兄弟分封在西非,可谓是天恩浩荡,加纳的黄金久负盛名,说明储藏量是相当的大,开采所得,有四成要上缴朝廷,这是朝廷在西非的唯一收入,因此,采金要放在首位。采金自然是离不开勘探和冶炼的金矿的工匠了,这些工匠,要加紧寻找招揽,否则咱们只能望金兴叹。” “九哥,您去年不是招揽了一大批工匠送往南洋噶罗巴进行实地勘探、冶炼金银矿培训吗?”胤誐不解的问道。 胤禟笑了笑,才道:“那批工匠,十弟乘早别做指望,大清如今在勘探、冶炼矿石这方面人手奇缺,澳洲、美洲、南非都大量需要这方面人手,皇上岂会轻易松口,即便是给,那也极为有限。 各位兄弟现在手头都不宽绰,准备充足点,及早分到黄金才是正途,若是我所料不错,皇上定然还要我们帮着培训这方面的人手。” “九哥这话实在,如今朝廷处处花钱,皇上亦是指望能及早得到西非的黄金。”老十三胤祥接着道:“皇上在大力拓展美洲封国的同时,出兵西非、南非,固然有练兵的意思,但主要的目的还是开辟海外财源,这事不能疏忽。”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我在南洋与西洋人打过交道,其实贩卖奴隶亦是高利,收益应该更甚于黄金开采,这捕奴队的人选,必须得精挑细选,方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只是眼下京师的旗人经过几拨筛选,剩下的皆是老弱病残,无法胜任,这事,十三感觉颇为棘手。” 胤禩颇为赞赏的瞅了胤祥一眼,暗忖这老十三果有过人之处,难怪贞武想方设法的将他从老四身边挖了过来。 一直未吭声的老十五胤禑此时开口说道:“贩奴贸易不甚光彩,用驻军捕奴不仅弊大于利,也容易招惹非议,能否循京师严打之例,召募各地不务正业者前去西非捕奴?” “十六弟这法子好。”胤誐轻笑道:“那些个混子坑蒙拐骗偷无所不能,将他们一股脑送去西非捕奴可谓是一举两得。” 胤祥亦是笑道:“十六弟这法子倒是不错,不过,此事须得皇上点头。” 天津,北洋舰队军港。 武格脸色阴沉的站在海边,望着辽阔的海面,怔怔的出神,首航美洲一个来回就损失了三艘战舰,一千多官兵,这对北洋舰队的士气打击很大,营伍中这几日都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情绪,他这几日可是累的够呛,白日里要狠命的操练士兵,晚上要亲自带着一众军官巡夜,查哨,一则怕出现逃兵,二则也担心晚上炸营。 这些官兵多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他心里很清楚,海军这些士兵经过几年的训练和海战,大多都建立起了相当深厚的感情,一下子损失了一千多人,整个舰队上上下下的官兵心里都难受,在海上航行或者是在美洲都还强点,回到了军港,这种感觉就会更为强烈。 然而,他除了拼命的训练他们,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提振士气,或许,战争才能让他们尽快的恢复过来。 武格正自想的出神,却听的身传来一阵快捷的脚步声,他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转过身来,发现竟然是衍德,他不由露出一个笑容,道:“好不容易回趟京,怎得不在家中多呆几日,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衍德勉强挤出个笑脸,道:“放心不下,在京城睡觉都睡不安稳。”说着,走到他身旁,眺望了一眼大海,才道:“你这几日累坏了吧?” 一听这话,武格便知他已经在军营了转了一圈才找来的,当下便道:“累倒无所谓,只是这军心士气该如何提振,却是苦无良法。”说着,他又关切的问道:“入京觐见,未受罚吧?” 衍德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具体的抚恤方案已经出来了。” “这么快?”武格听的微觉惊讶,朝廷对阵亡抚恤有一套严格的程序,所有阵亡官兵都必须由统兵将帅和当地督抚专折奏请抚恤,并随折开列该故员履历清单,品级低者由统兵将帅造具清册报送兵部,由兵部咨送吏部,吏部按月汇奏。 奉旨获准后于十日内通知礼、兵、工三部循例抚恤,由礼部发给祭银、葬银,由兵部发给恤银,工部发给碑价银。不论是祭银、葬银、恤银,都是按着品级相套,一点也不允许含糊,通常情况下,半年内能够走完这个程序就已经算是快的了,海军的抚恤能够在几天之内就出具体的抚恤方案,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马上就想到这是贞武亲自御批的,心头不由一阵兴奋,忙追问道:“是皇上御批的?不是参照八旗的标准?” “不是。”衍德沉声道:“皇上说海军风险高,兵饷优厚,抚恤也必须从优,每名士兵恤银暂定二百两,免其家属五十亩田地的正赋三十年,另每年发放恤银二十两,以二十年为期,对家中子弟入学、从军、入仕皆另有照顾。”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才加重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另外,皇上还说要在京城天坛另建祭坛,专为祭祀为国四方征战之阵亡将士。” (未完待续) 第616章 江南 在天坛为阵亡将士建立祭坛!武格登时一呆,天坛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祭天、祈谷的地方,贞武是不是弄错了?阜成门的历代帝王庙是专为祭祀历代帝皇将相的地方,即便是要祭祀阵亡将士,那也应该是在帝王庙,何以将要将祭坛设在天坛?朝中的一众大臣岂能同意? 略微沉吟,他才疑惑的问道:“是在天坛建祭坛?你没听错?” 衍德苦笑了下,道:“我当时听到这抚恤的方案,心情有些激荡,隐约听见好象是天坛,或者是听错了亦未可知。” 听错?武格狐疑的瞅了他一眼,陛见的时候走神?开什么玩笑?不过,贞武对海军的抚恤规格定的确实是高,不是高,而是高的离谱,高的超出了想象,心情激荡也是在所难免。 朝廷的抚恤制度实际上对八旗和绿营是区别对待的,对绿营的抚恤要低的多,绿营阵亡士兵的抚恤,步兵是五十两,马兵是七十两,从五品的卫千总抚恤银才有二百两。而八旗则要优越的多,步兵的抚恤是一百三十两、马兵的抚恤则是一百五十两,就连满州、蒙古随役的郎中、书吏等阵亡,抚恤也是一百两。 他原本以为海军最好也就是循八旗的抚恤例,万万没想到海军的抚恤竟然还要高出八旗的数倍,普通士兵的抚恤竟然就高达二百两,这还不算,还免五十亩田地的正赋,每年还有二十两抚恤,而且是发二十年,仅仅是抚恤银加起来就足有七百两,再加上免去的赋税,一千两都打不住,这还只是普通的士兵,军官自然也就更高了,天爷,这海军当的还真是值了,活着军饷高,就算战死了,那也是富足了一家人。 想到这里,武格不由轻笑道:“如今士气不振,我正发愁不知如何提振士气,这抚恤的标准一公开,那群猴崽子立时又会变成一群嗷嗷叫的饿狼。” 衍德却是没笑,闷闷的说道:“如此高的抚恤,固然是好,不过,我却担心能否兑现,别宣布了以后又出现变动,那这兵可就没法带了。” “你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武格轻笑着道:“皇上金口玉言,岂会出尔反尔?” “不是我瞎担心,实是这抚恤高的叫人难以置信,”衍德轻叹了口气,才说道:“八旗、绿营的抚恤差别大,绿营早就不满了,如今海军的抚恤又超过了八旗,这还让不让绿营兵活了?海军中大部分可都是汉人,跟绿营的一样,凭什么差别如此大?再说,八旗亦不会善罢甘休,这事一捅出去,绝对是一发不可收拾,我还真是觉的玄。” “放心宣布吧。”武格微微笑道:“海军不过是走在前面而已,禁卫新军肯定也是这个标准,八旗和绿营的抚恤可能也会跟着上调,绿营更可能受益菲浅,军饷和抚恤都可能同八旗一个标准,即便不是同一标准,也差不了多大,另外,这兵额我估计也会大加削减,兵制这一块,有大动作呢,不过,那不管咱们的事,你安心把海军带好就行。” 八旗和绿营会同等待遇?衍德有些震惊的看着他问道:“这风声你从何处听来的?” “这里可是天津,南方进出京城的水陆通道。”武格不以为意的说道:“海军如今是名声在外,外省的将军、提督、总兵经过天津都会来海军学院观摩,这事早有风声传出来了。” 衍德听的一喜,畅快的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可就放心宣布了,原本我还打算观几天动静呢。” “赶紧的宣布吧。”武格笑道:“别等到京报都公布了,你再来宣布,那可就变成雨后送伞了。” “我岂会做雨后送伞的事?”衍德轻笑道,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还有件大事,我给忘了。此次觐见,皇上刻意提到海军士兵的分级问题。” 说着,他用手摸了一下肩膀上的肩章,道:“士兵也要佩发肩章领章,分三级,列兵、上等兵、士官,兵饷待遇也要细分,定级考核的事,可得劳你费神了。” 分三级?武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八旗、绿营都是分的两级,也就是步兵、马兵,皇上何以要分个三级?略一沉吟,他才问道:“士官一级,皇上可有解说?” “有。”衍德点头道:“皇上说士官就是准军官,要比士兵高,海军学员考核优异者可直接授予士官,不过,名额不得超过一成。” 这倒是个好法子,武格眉头微微一扬,这个消息一公布,海军学员们还不得拼命?起点高一步,日后的成就差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在伍的士兵也有了晋级的空间,相互之间也会暗暗较劲,只是这一分级,升迁的难度也就大了,要升官,得一级一级晋级了,不过,如此一来,海军的军制也就更为完善了。 海军的抚恤数额一经公布,立时就引起了轰动,如此优厚的抚恤制度,是海军官兵们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事情,不是衍德亲口宣布,根本没人敢相信,一个士兵的阵亡抚恤竟然可以高达上千两白银,而且家中子弟入学、从军、入仕还另有照顾,相比于绿营的抚恤,真可谓是天壤之别,这兵当的值,活着扬眉吐气,死也死的值,死的安心! 更令他们放心的是,海军的抚恤一视同仁,不分满汉旗民,只分品衔的高低,这也让心里一直隐隐担心的一众民人身份的汉籍士兵彻底放下心来,海军不分满汉旗民的规矩算是得到彻底贯彻执行了。 四月的江南,正是阳光灿烂、春光明媚,草长莺飞之时。 随着京报的抵达,美洲淘金热很快在江南又掀起了一波**,西班牙人在美洲百余年时间掠夺了四十亿白银的消息更是刺激的江南大小商人眼红无比,他们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吕宋西班牙人的白银来自何处。 最先受刺激的是大清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价格,一夜就暴涨了一成!紧接着是上海、苏州、杭州等地的造船作坊,千五料、二千料以上的大海船订单源源不断,而船价亦跟着一日数涨,再接着就是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的船员水手,不少海商皆是不惜屈身亲自登门招揽,开出的价钱也是一个比一个高。 不要说嗅觉灵敏的海商了,便是寻常的百姓也知道美洲航线的开通意味着大清又将多出一块盛产白银,黄金的海外领土,想到西班牙人那一船船白花花的银子,所有实力雄厚的海商皆沉不住气,一窝蜂似的赶往上海。 上海长青园立时便门庭若市,所有的海商巨富都想在美洲贸易中分一杯羹,人人心里都明白,入行要乘早,若是等到美洲贸易红火起来,再想插足,可就难如登天了。 大清远洋贸易船队的东家张元隆,实则不过是贞武的代言人,他如今可是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女儿封了嫔妃,二小子张德才在南洋噶罗巴也是实授的正五品千户,就连他本人,贞武也赏了四品的虚衔,在上海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可是身份尊贵,地位尊崇。 不过,张元隆并未因此而张扬,而是谨记女儿张梦娇的叮嘱,谨守商人本分,募集输捐,铺路架桥、赈济孤寡等慈善之事,他事事带头,博得了极好的名声,提起长青园张家,不论官绅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对于上门求见的一众海商富贾,张元隆是来者不拒,一一亲自接见,倒不是刻意放低姿态,而是贞武有密旨,着他加快扩大远洋贸易船队的规模,不仅是美洲航线,还有非洲航线、欧洲航线的船队都必须尽快的组建起来,六月美洲航线、九月非洲航线都必须有不低于五十艘的船队随海军启航。 船,远洋贸易船队并不缺,这二年新船下水就跟下饺子似的,一批接一批,他应承的百艘千五料和二千料的大海船去年便已完工,不过,远洋贸易船队的生意也多,马尼拉、噶罗巴、欧洲又各自分走了一批,剩在手中能够调度的连四十艘都不到,他正为这巨大的缺口犯愁,对这些个送上门来的海商,他自然不会怠慢。 很快,大清远洋贸易船队扩股,仅接受千五料以上的大海船入股的消息便不胫而走,闽浙粤一带的海商登时就闻风而来,常年在海上跑的这些个海商不仅消息灵通,而且都是见多识广之辈,大清海军迅猛发展的势头,一个个都看在眼里。 能靠上远洋贸易船队,绝对是好处多多,最起码有远洋贸易的机会,而且有资格在船上装备自卫的火器,大清的海船,也就远洋贸易船队可以明目张胆的装备火器,这年头,商船跟海盗船没多大的区别,大清的海域是没问题,但外洋可就不同了,一般的小规模船队,远洋航行贸易,纯粹是自找死路,除非备有大量火器。 平日里,别说是入股,就是花银子在远洋贸易船队挂个名,都没有丝毫的机会,这次远洋贸易船队公开扩股,一众海商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手头有船的,或者是船还在造船作坊建造的,甚至是新船才下订单的,都纷纷赶往上海,企图先将份额抢到手。 (未完待续) 第617章 不抢白不抢 上海虹港军用码头,二十多艘大小战舰缓缓驶进了来,依次驶向指定的泊位,码头上,富翰带着一众教官、亲卫微笑着望着战舰上列队整齐的士兵,这些战舰、士兵是北洋舰队派来帮助他们和广州海军学院的学员进行帆船操纵训练的,以老带新如今已然成了海军的传统。 当先的那艘三级战列舰一靠岸,富翰就带人迎了上去,船上下来的是实授从二品副将的刘志生,他此番南下的目的地并不是上海,而是广州,接掌广州海军学院,前来上海是来要战舰和火炮弹药的,见面叙礼之后,富翰便笑道:“恭喜。” “有什么可恭喜的?”刘志生微笑着道:“练兵哪有出海带劲?你这不是恭喜,纯粹是兴灾乐祸。” “呵呵,瞧把你委屈的。”富翰轻笑道:“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着,他侧身礼让道:“走吧,为你接风洗尘的酒宴都准备好了。” “今年下水了多少艘新战舰?”刘志生边走边问道。 “瞧你急的。”富翰含笑道:“有二十四艘,火炮都已经装备到位,也已经试航试射过了,匀一半给你吧。” “一半?”刘志生不甘的道:“太少了点吧,别看带来的战舰不少,这可是要还回去的。” “甭跟我白话。”富翰斜了他一眼,不屑的道:“今年去美洲的战舰并不多,贪那么多战舰,你用的上吗?” “嘿,瞧你说的,广州也是一万人的规模,马上就招新兵了,我还嫌少呢,哪有闲置的?”刘志生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上海这么大的几个船厂,你还担心没战舰训练?” “得,咱也不跟你浪费唾沫。”富翰摇了摇手道:“你跟郑清海去要,他才是正角儿。”说着,他已是翻身上了马,道:“走,去‘天然居’,张元隆、郑清海、李卫几人都在那候着呢,今儿非灌趴你不可。” “谁趴还说不定呢。”刘志生亦跟着上马,笑道:“航海一年,别的没长劲,这酒量可是突飞猛进。” ‘天然居’因为贞武光顾过几次,自去年贞武登基之后便名声大噪,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不仅上下三搂皆是装潢一新,且沿江新开辟出了几栋独院,虽是如此,每日里仍是一座难求。 两人骑马来到沿江最北面的一栋独院门口,张元隆、郑清海、李卫几人忙迎了出来,见张元隆以官场礼仪参见,富翰忙上前一把将其托住,笑道:“张东家,都不是外人,这礼我可不敢当。”说着又对郑清海二人摆手道:“不闹那套虚礼。” 刘志生瞥了一眼一身便装的张元隆,心里暗自好笑,富翰这东家的称呼倒是别致,仔细想想,还真是不好称呼他,他虽是张嫔妃的父亲,但张嫔妃是过继出去了的,个中原由,大家都知道,不过,这事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以官场礼仪相见,自是不妥,因为官衔比他高,以他远洋贸易船队的东家身份称呼倒是贴切。 几人稍一寒暄,便进屋落座,自然是推张元隆坐了首座,落座后,富翰便含笑道:“张东家,远洋贸易船队今年要开通美洲航线,此番北洋舰队刻意南下传授航海经验,不知。” “呵呵,这可真是及时雨。”张元隆轻笑道:“海域不同,各种气候风浪亦是不同,一众船员水手未有远航美洲之经验,我正犯愁,北洋舰队前来传授经验,实是感激不尽。” “张东家何须客气,远洋贸易船队与海军本就是一家。”刘志生客气的道。 “既是一家人,就无须客气。”郑清海微笑着道,而后便吩咐道:“上菜,上酒。” 见郑清海接话,刘志生忙接着话头道:“郑大总管,我这次可是专门冲着您来的。” “您是说战舰吧,上海、广州各十二艘,现在手头就那么多船。”郑清海不以为意的说道。 对这位虹港的大总管,刘志生可不敢怠慢,当下便微笑道:“广州学院训练的战舰少,平日里的训练也不足,能否适当的照顾一下?” “想多要,也不是不行。”富翰插话道:“三杯一艘小的,五杯一艘大的。” 刘志生瞥了一眼端上来的酒杯,也就是一杯一两的光景,当下便豪气大发,望着郑清海道:“郑大总管,此话当真?” “富协镇既然同意,我自然无话。”郑清海微笑着道。 一见有热闹,李卫登来了精神,道:“男儿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既是说定了,我来监酒。” 一场酒席下来,刘志生足足比众人多喝了一十六杯,临出门还念叨着:“说话算话哈,二大二小,四艘战舰。” 一众人尽欢而散,回到海军学院,刘志生稍稍洗漱了一番,出来竟是没事人一样,富翰不由诧异的道:“你小子装醉?” “不是装醉。”刘志生轻笑道:“我是怕你没那么多战舰给我,总的给你留几艘不是。”说着,他端起热茶轻呷了两口,才道:“实话告诉我,今年新下水了多少艘战舰?” “好你个刘老二,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富翰畅快的笑道:“二斤多酒,你居然没一点事?” “淡的跟水一样,那也叫酒?”刘志生不屑的道,说着又追问的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富翰收敛了笑容,问道:“皇上下旨着你去广州接掌广州海军学院,你未陛见?” “没让我陛见,命我立即起程,到上海领取战舰和弹药,抓紧训练。”说到这里,他疑惑的瞅了富翰一眼,轻声道:“皇上另有谕旨?” “不错,郑清海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私下做主调拨战舰?”富翰沉声道:“皇上确有旨意着他大力倾斜广州,他昨日来与我商量具体数额。” “合着是下套想灌醉我。”刘志生微微笑了笑,很快又皱起了眉头,贞武为何如此重视广州海军学院?又是让自己去接掌学院,又在战舰上照顾?难道要对南洋诸藩动手了?沉吟片刻,他才道:“海军有仗要打?” 富翰笑了笑,才道:“对,征伐非洲。而且是以广州的学员为主,要不我怎会一见面就恭喜你呢?” 征伐非洲!刘志生不由一喜,忙迭声道:“真的?不是开玩笑吧?” “这事我敢开玩笑?”富翰微微笑道:“皇上有密旨,在我的签押房,待会取给你。”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非洲气候炎热,广州、福建人耐暑,不易感染天花之类的役病,这是皇上以广州学员为主力的主要原因。天津、上海各出一千人协助,你带来的这些战舰、士兵想来皆是为征伐非洲做准备的。” 一听这话,刘志生不由急切的问道:“可知是征伐非洲哪个地方?跟谁打?荷兰还是英国?” “盘踞在南非和西非的荷兰人。”富翰轻松的说道。 刘志生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打荷兰人,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狮子博兔,亦须全力,岂能未战便先轻敌?”富翰沉声说道。 刘志生微微一窒,才辩解道:“非是轻敌,实是荷兰人兵力有限,在各地驻扎的兵力十分薄弱,噶罗巴如此富饶之地,驻兵亦不过二千余人,想来在非洲驻兵亦不会多,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噶罗巴算什么富饶?”富翰不屑的道:“我找了几个欧洲的传教士打听过了,西非的黄金海岸盛产黄金,而且也是欧洲贩卖黑奴的据点,噶罗巴如何能与西非相比?再则,”微微沉吟,他才接着道:“坤舆万国图,你应该很熟悉,西非距离欧洲的西班牙不远,皇上于此时征伐西非,我估摸着,有接应南洋舰队的意思在内。” 听的这番话,刘志生不由的兴奋起来,如此富庶之地,荷兰人定然会驻扎重兵,至少五千人会有吧,想到这里,他不由问道:“能否弄到西非的情报?” 富翰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人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况如何,大清黄金奇缺,征伐西非,应该是冲着黄金海岸而去的,仅只知道目前是荷兰人占据着黄金海岸,具体有多少兵力,则无人清楚,倒是对西非黄金的富有,那些个传教士都知道,据说,那里的国王养的狗都戴着硕大的黄金项圈,当地土著亦是人人戴着很重的黄金饰物。” 有如此夸张?刘志生怔了一阵,才道:“不是说英国的海军最为强盛吗?何以会让荷兰独占黄金海岸?” “这问题我也问过,没人告诉我答案。”富翰皱着眉头说道:“据悉,黄金海岸最先是葡萄牙人盘踞的,国朝鼎定中原时,荷兰打败了葡萄牙,霸占了整个黄金海岸,英国之所以未动手,估摸着是抽不开身,又或者是与荷兰是盟友的原因,这事倒不必纠结,如今是荷兰人盘踞在黄金海岸是确凿无疑的。 咱们已经抢了荷兰人的噶罗巴,这梁子早就结下了,再抢他的南非、西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不抢白不抢。” (未完待续) 第618章 触底线 刘志生微微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吭声,黄金海岸既是盛产黄金,而荷兰又是从葡萄牙手中抢来的,且盘踞了七十余年,其在黄金海岸的防范定然比噶罗巴严密的多。 再说,西非与南洋情形也大不相同,南洋毕竟就在家门口,开战的话,大清是占尽了优势,但西非却正好相反,距离荷兰近,其他且不说,仅是补给就足够头痛的了,以大清海军火器之犀利,人数之优势,攻克黄金海岸不是问题,甚至可说是易如反掌,但想长期占领,却是一大难题,毕竟在兵力调动和弹药补给方面远不让如荷兰。 再则,英国会不会掺合进来?对这个号称欧洲最强的海上强国,刘志生历来是抱着极为警惕的态度,如果英国对黄金海岸有想法,这将是他借机染指黄金海岸的绝佳机会,英国绝对不会错失这个良机? 想到这里,刘志生脸上的神情亦是凝重起来,真若是英国与荷兰联手,黄金海岸只怕是易攻难守,略一沉吟,他才开口问道:“英国在西非可有据点?” “西非除了黄金,还是欧洲贩卖黑奴的基地,英国岂能没有据点,英国,法国都在西非有据点。”富翰不假思索的回道,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问道:“你担心英国与荷兰联手?” “他们本不就是同盟吗?”刘志生反问道。 富翰微微点了点头,略一沉吟,才道:“这情形确有可能,你就此事写个条陈,我有密折之权,帮你转交。” 美洲热潮还未消退,京报上又刊出了最新的海军抚恤方案,朝野上下登时一片沸腾,海军的饷银高,待遇好,不仅伙食好,而且军装、火器皆是统一配发,不须自个掏一个大子儿,如今这抚恤又是如此之高,自然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可看看海军,不仅升迁的机会大,饷银高,即便是死了,那也是天价的抚恤,一家五六口,只要出了一个海军,便能衣食无忧,即便是死了也能换来一家富足,为子孙后代种下福田。 尤为难得的是海军的名声好,与八旗、绿营相比,海军的口碑好的不是一星不点,说是云泥之别,亦不为过,自海军创建以来,仅是在上海与当地百姓发生了一次冲突,处理的结果却是百姓轻罚,海军重惩,而且随后就出现了军纪纠察队,这几年,在天津、上海、广州再未出现过任何的军民纠纷。 再则海军的做战对象都是西洋人和倭寇,而且战绩傲人,逢战必胜,至今仍无一败,不仅为朝廷开拓了广袤的海外领土,而且还为朝廷获得了巨额的战争赔款,极大的满足了士绅百姓做为天朝上国子民的自大自傲心理,提起海军,士绅百姓便觉扬眉吐气,皆是交口称赞。 有子弟在海军的人家,更是倍觉荣耀,不仅是受到百姓的羡慕,即便是士绅、衙役对这些人家也要礼让几分,海军的升迁实是太快,一战下来,不少士卒就晋身成了官身,这做官的机会比起寒窗苦读的士子要强上无数倍,他们自然是要预留退路。 京报刊出海军的抚恤方案,也在无形中提醒了一众士绅百姓,一年一度的海军招生又将开始了,别说是小家小户,便是中等人家甚或是大户人家亦是大受刺激,纷纷挑选杰出子弟赶赴天津、上海、广州参考海军。 不少科考无望又身强力壮的士子也经不住**前往投考,如今科举入仕的压力越来越大,与其科科落第,虚耗青春年华,还不如投笔从戎,到海军中去拼搏一番,兴许还能柳暗花明。 而不少嗅觉比较**的官员士绅却是从这道海军抚恤的谕旨中察觉到了些许异常,因为海军的抚恤中未提及满汉旗民之分,海军乃是满汉旗民混杂,这是人所周知,既是未区别对待,也就意味着海军的抚恤是不分满汉旗民,一视同仁。 这可不是小事!而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贞武帝亲手创建的海军,不分满汉旗民,这意味着什么?朝廷难道要开始推行满汉旗民平等? 一众士绅并不清楚贞武在海军中推行不分满汉的情况,但一众官员却是多多少少都听闻过,海军抚恤不分满汉旗民,并且公然在京报刊出,此举,不仅是彻底贯彻海军中不分满汉旗民的举措,稳定海军的军心,也堪称是打破满汉畛域的破冰之举!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满汉畛域由来已久,不仅涉及到旗人的各项特权,也涉及到大清视为根本的八旗制度,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此番海军抚恤,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从地方到京师,所有的满汉官员都密切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然而,本应是反应最激烈的京城却是风平浪静,驻京八旗各旗的统领才撤换不久,各自都忙着训练,谁也不知道自己这统领能做多久,哪有心思去管闲事,而各旗王公勋贵如今大多已无职无权,都一门心思的招兵买马以图发展美洲的封国,此事要大力借助海军的支持,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去自找霉头。 王公勋贵们集体沉默,不少蠢蠢欲动的满大臣也摸不清此事的深浅,自然不敢做仗马嘶鸣,贞武调整朝廷大员的风头还没过去呢,这节骨眼上跳出来,岂不是跟自己的乌纱帽过意不去?一个个都报着观望的心态等待时机。 最紧张的要数几位上书房大臣了,自京报刊载了海军的抚恤方案之后,他们每日里便格外留意来自各地的折子,特别是各地总督、巡抚、将军、提督、总兵的折子,几人心里对贞武皆是颇为不满,如此大的事情,贞武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上书房和六部看来都快成摆设了。 几位上书房大臣心里尽自腹诽,却是没人敢在贞武面前提起这茬,海军是贞武一手创建的,在军中推行不分满汉旗民也是贞武一手提倡的,而且康熙当年对此也是默许了的,既然平日的饷银、升迁都是不分满汉,这抚恤自然也就不能妄分满汉了,否则军心必然不稳,谁敢负责?海军可是战功赫赫,立功无数,现在已是不可一日或缺的力量,不仅是朝廷倚重,一众王公勋贵亦是分外倚重,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岂会去做? 至于海军抚恤的标准超高,这事更不能开口,海军可是贞武的心头肉,况且这几年海军挣的也不少,仅是日本的赔款就高达七千万两,这点子抚恤银算什么,纯粹是九牛一毛,即便是要谏言,也的等机会,否则是自讨没趣。 养心殿里,贞武也没轻松,随时在查看京城及各地呈上来的密折,及时了解掌握京师和各地的动静,他心里很清楚,海军抚恤不分满汉旗民一事,重点不在抚恤银的高低,而是不分满汉旗民这一条越线了,触及到旗人的根本利益,这事迟早是要引发强烈的反对,而突破口必然就是抚恤银过高。 贞武正自给一封封密折亲笔回复,包福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躬身道:“皇上,怡贝勒在外递牌子求见。” 胤祥?难道是驻京八旗有动静了?贞武停笔略微沉吟了下,才吩咐道:“带他过来。”说着,便低头继续回复。 胤祥知道贞武一般只有在批阅密折的时候才会到养心殿,心里不由暗忖来的不是时候,进殿后飞快的瞥了一眼贞武,见他仍在伏案挥毫,忙上前跪叩道:“臣胤祥躬请圣安。” “免礼,赐座,赏茶。”贞武头也不抬的道,写完最后几个字,他才搁笔,抬头看了胤祥一眼,见他脸上并无焦急之色,不由含笑道:“十三哥所为何来?” 胤祥忙欠身道:“皇上,臣恳请领兵征伐非洲,祈望皇上允准。” 老十三想去非洲?西非与欧洲不过十天半月的航程,老四可是在欧洲,他是心胸坦荡,还是没想到这层?略一沉吟,贞武便含笑道:“非洲你不能去,那地方常年四季气候炎热,北方人前去最易染上疫病,此番征伐非洲,主力是以广州的海军学员为主,朕还欲在广州抽调一部分精锐绿营兵随同出征,你本就患有鹤膝风,岂能让你去冒险?此事不允。” 见贞武说的毫无回旋的余地,胤祥不由微觉失望,但贞武说的也是实情,非洲的气候确实是十分炎热,稍一沉吟,他才道:“皇上,臣的腿疾早就痊愈了,再说,臣在南洋那炎热之地呆的时间也不短。” “非洲不比南洋。”贞武一口就打断他的话,道:“你既有此意,想是应该找京师的欧洲传教士详细的了解过西非的情况,难道你不知道每年都有不少的欧洲人死在西非?” 胤祥不由一阵无语,沉吟半晌,才不甘的道:“皇上圣虑深远,定然是有法子防疫病的,否则也不可能让海军征伐西非。”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微微一笑,非洲气候炎热,稍不讲究卫生,便极易染上疾病,但只要注意卫生和饮食、水源,便能极大的防范,老十三倒是反应快,立刻就醒悟过来了。 (未完待续) 第619章 绿营兵制 稍一沉吟,贞武便含笑道:“防疫病的法子是有,不过,朕亦无十足的把握,十三哥何必去冒险?再说,征伐非洲轻而易举,杀鸡岂用牛刀?” 听的这话,胤祥不由抬头望了贞武一眼,犹豫了片刻,他才道:“皇上,臣窃以为征伐非洲并非易事。” “十三哥为了争这征非主帅看来是下了番功夫。”贞武微微笑道:“你是何看法,详细说来听听。” “回皇上。”胤祥微一欠身,道:“臣详细的询问了在京的一些欧洲传教士,他们大多曾经在西非的阿克拉、拉哥斯、哈科特,以及南非的开普敦停留过,他们对各地的情况了解的不是很详尽,不过,虽是以管窥豹,却也足以对各地情况有个大致的了解。 西非的黄金海岸加纳是除了美洲外,欧洲人所知道的最大的黄金产地,阿克拉、拉哥斯、哈科特等港口则是闻名欧洲的黑奴贸易点,西非对欧洲各强国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 这些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西非、南非是欧洲至东方的主要贸易航线,西非的各个港口,南非的重要港口开普敦,除了商贸港口,还是这条贸易航线的补给基地。 征伐西非、南非,无异于是切断了欧洲至东方的贸易航线,欧洲各海上强国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定然会联手反扑。臣窃以为,征伐非洲可分为两个阶段,一是征伐阶段,南非、西非沿海各港口,各国的驻兵并不多,凭借海军的优势火器,必然是势如破竹。二是欧洲各国的海军反扑阶段,若仅以新兵前往,恐难以招架,若是将北洋舰队谴往非洲,又恐影响美洲之行。” 贞武听的微微颌首,老十三看来是真的下了番苦功的,呷了口茶,他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对南非开普敦,你知道多少?” 见贞武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胤祥不由大为沮丧,原以为这番奏论会引起贞武的极度重视,自己还有望领兵远征非洲,没想到贞武居然是波澜不惊,看来他对此是早有预料,只不知他对此种情形有何应对之策?又仰或是自己判断有误? 微微沉吟,他才欠身道:“回皇上,对开普敦,臣了解不多,只知开普敦地处南非桌湾,是一个重要的补给基地,当地黑人土著以畜牧业为主,也有少量的农耕种植,一直以来,并不被重视,葡萄牙、西班牙都对开普敦不屑一顾,唯有荷兰人于六十年前在此地修建了中转补给站,随后开始大量移民,当地的驻军数量不清楚,但他们估计都不多,应该不上一千。”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他担心的就是荷兰人的大规模移民至南非,移民一多,他们自然要向南非内陆挺进,毕竟荷兰人的骨子里是最富有探险精神的,在南非东北部是举世闻名的金矿产地,若是被荷兰人发现,再想轻松吞下南非,殊非易事。 微微沉吟,他才开口道:“欧洲的海外扩张,其实质是贸易扩张,与大清的开疆拓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你能看到征伐非洲对欧洲贸易航线的影响,朕甚是欣慰。 对于海外贸易,朕历来是持坚决支持的态度,征伐非洲,固然是为了开拓海外的领土,但也有保护海外贸易的意思在内,即便是占领了开普敦、阿克拉等港口,咱们同样也可以为欧洲的商船提供补给,只要不掐断这条贸易航线,欧洲各国的反应不会十分强烈。 南非之地不适宜大规模农业种植,畜牧业发展亦十分有限,当地的黑奴亦不多,仅仅只有一个中转补给的作用,欧洲各国对南非并无多大的兴趣,即便是占领整个南非以及开普敦,亦不会引起多大的反响。 倒是西非,欧洲各国不会轻易罢休,不过,再难,亦要逆而取之,最少要夺取黄金海岸,抢夺阿克拉港,如此,才能够获得足够的黄金和奴隶。 朕明确的告诉你,白银迟早会被淘汰,白银的产量实在是太大了,既要大力发展海外贸易,就必须逐步的以黄金取代白银,黄金才是海外贸易的硬通货,当然,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过,大清必须从现在开始积蓄黄金,以防银贱伤民。至于奴隶,就不用说了,大清海外和本土都急需大量的奴隶。 征伐南非、西非,不仅可以获得黄金和奴隶,还能震慑欧洲各国,间接的支持南洋舰队在欧洲的行动,即便事有不测,亦可起到接应的作用,不至于让南洋舰队万里逃亡。因此,西非必须征伐!” 胤祥听的是暗暗心惊,原本以为征伐非洲仅仅只是为了推行非洲分封,却不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意图。 “皇上,胤禩、胤禟、胤誐三人在外递牌子求见。”包福全进来躬身禀报道。 老八等三人前来何事?贞武瞥了老十三一眼,才道:“让他们进来。” 说完,贞武啜了口茶,稍一沉吟,才接着说道:“征伐非洲,十三哥无须再争,英国、荷兰两大海上强国此时正与法国、西班牙在欧洲大打出手,无暇抽身,对非洲是鞭长莫及,即便是想反扑,亦无兵可调。 倒是驻京八旗的训练,十三哥要多多用心,朕之前曾起意谴二万人前去美洲,不过,考虑到西北未稳,不敢轻易抽调兵力,西北一日不稳,朕一日不敢全力发展海外。 西北用兵,主要是禁卫新军和驻京八旗精锐,西北补给不易,用兵在精不在多,你从驻京八旗中抽调二万精锐另行训练,需要要注意的是,要大力培养随军的郎中,以便能够及时救治负伤之士兵,此事,你可与太医院商量一下,扩大医正的招收、培训名额。 待平定了西北,海军将对外大举用兵,届时少不了你出征的机会,你不必急于一时。” “臣谨尊圣谕。”胤祥忙躬身道,心里却是一阵郁闷,天知道哪年才会对西北用兵,看来,得老老实实的在京城呆上几年了。 胤禩、胤禟、胤誐三人进来便跪叩道:“臣,胤禩等恭请圣安。” “免礼,都坐吧。”贞武随口吩咐道,俟三人落座,他才问道:“海军抚恤之方案刊出之后,京中各旗王公勋贵可有动静?” “回皇上。”胤禩欠身回道:“各旗王公勋贵皆忙着招揽人手,购买物质,为远航美洲做准备,对海军抚恤一事,并无多大意见,仅能听到几句抚恤过高的抱怨。” 胤禟亦接着道:“皇上,臣亦觉的海军抚恤偏高,如是禁卫新军、八旗也循此例,臣担忧朝廷将不堪重负。”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这怕是一众王公勋贵让几人来探听底细的,看来这些人倒也学乖了,他扫了几人一眼,才道:“胤祥,你总理兵部,对海军也熟悉,你先来说说海军与八旗、绿营的不同之处。” 胤祥不由暗叹倒霉,微微思忖,他才道:“八旗是世兵制,一应兵丁的募集皆是自八旗子弟中挑选,而且各种福利优厚,房屋之建造、修缮,红白喜事,迁移等所有经费概由朝廷支付,每遇大事,另有赏赐,可谓是厚养兵。 绿营皆是汉人,实行的是余丁制,父兄在伍,子弟皆为余丁,守兵出缺,即以余丁拔补,余丁不足乃招募于民,实则是世兵制与募兵制的综合,不过,相比于八旗,绿营不仅饷银低,福利亦低,余丁虽有一分补足,却是仅足以糊口,守兵之粮饷,在世祖章皇帝之时尚算富足,如今已是不敷养家。 海军实行是募兵制,所有兵丁,皆是募于民间,兵丁家属亦未入兵籍,兵丁无粮,无福利,只发饷银,不过,饷银稍高,总体而言,优于八旗、绿营。” 贞武点了点头,道:“八旗且不说,你说说绿营的职责以及现况。” 胤祥总理兵部,这些事情他自然是滚瓜烂熟,当下便道:“绿营实行的是养兵制,一应粮饷皆是朝廷拨拔,主要有七大职责,解送,包括解饷、解犯、解送钱粮。守护、稽盗、察奸、稽私、承催、特别差事。 对于绿营的管理,尊循土著化和分散化两大原则,所谓土著化,即是无论兵丁在入伍前是本地人还是外籍人,一旦入伍,都必须携带家口入本地居住,举家编入兵籍。分散化则指,绿营平日分散各地,按标、协、营、汛设置,各地按道里远近营汛,急水陆冲缓确定兵额,目前兵部在籍的兵额为五十六万四千余人。” 这纯粹就是武警部队!贞武哂笑道:“土著化和分散化,有其优点,可以有效的防止将帅私其兵,防止军官、官兵之间相互勾结循私,易于管理控制,有利于快速的镇压地方小规模叛乱,消除内乱于萌芽。 但是,其弊端亦十分明显,管理不善,训练不勤,杂务太多,造成绿营的战力低下,军不成军,而且亦不利于大规模调动,旦有稍大规模动乱,必然糜烂不堪,岂能收对内统治,对外防御之效?你们现在可明白朕为何要对海军如此优厚的原因?” (未完待续) 第620章 下血本 听的这话,几人皆是微微一怔,说了半天,无非是八旗、绿营不堪使用,与海军高饷和优厚的抚恤有何关系? 胤祥总理兵部,却是早已知道贞武有意革新兵制,前后联起一想,便隐隐明白过来,贞武这是要将兵制分为对内统治,对外防御进攻两大类,八旗、绿营对内,海军和禁卫新军对外,提高海军的待遇,是为显示内外有别,只是,如此一来,八旗、绿营的兵丁岂不天大的意见? 一直未开口的胤誐这时却是开口道:“皇上,是不是要裁撤绿营,以禁卫新军取而代之?” 这话也唯有老十问的出口,贞武闻之亦不由莞尔,看了几人一眼,他才道:“绿营的作用不可替代,岂能裁撤?不过,必须削减,暂削减二成,八旗亦然。” 一听连八旗亦要削减二成,几人不由一惊,绿营削减二成也就算了,八旗也削减二成,只怕会捅出大漏子来,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八旗兵权已全部掌控在贞武之手,各旗的王公勋贵对此反应应该不会太大,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他们现在正愁招揽不到足够的人手前往美洲的封国呢。 胤祥当即便皱着眉头道:“皇上,八旗、绿营削减二成,足有十五万之多,这些人的生计若无妥善安置,极易造成地方动荡。” “自然要妥善安置。”贞武微微一笑道:“此事,着兵部负责,从八旗抽调二成精锐转为禁卫新军后备,一应待遇与禁卫新军同例,一年后考核,不何格者,退回八旗。绿营,先裁撤沿海几大水师,挑选精锐以为海军后备,同样是一年为期,考核不合格者,革退。 对于自愿退伍者以及被革退之老弱病残,取缔其兵籍,士卒每人补偿一百两,官员递增,日后,三年一次进行考核,八旗、绿营之不合格者,按例革退,优异者,调入禁卫新军、海军。 鉴于绿营兵丁生计艰难,粮饷与八旗同例,此事,兵部、户部、礼部、吏部会同上书房商讨,尽快拟个条陈上来。” 闹了半天,是将八旗、绿营的精锐转入海军和禁卫新军,这不是赔本赚吆喝吗?如此一转换,朝廷每年得多出一大笔的开支,户部怕是该诉苦了,倒是绿营得利最大,粮饷平空翻了一番,与八旗的粮饷一样了,这下八旗兵将该郁闷了。 胤禟迟疑着道:“皇上,大清立国以来,便是以八旗为尊,入关之后,亦是首崇满洲,七十余年来,已是根深蒂固,贸然将绿营、八旗粮饷同例,八旗将士情何以堪?会否军心不稳?” “此事暂且不说。”贞武扫了几人一眼,沉声道:“入关才七十余年,八旗兵丁如今还能否为我大清守疆御土?” 听的这话,几人皆是无语,八旗兵将的堕落是有目共睹之事,谁心里都清楚,八旗将士早已不堪使用,早在平三藩之乱时,已是败象初露,康熙也正是看到这一点,才逐步完善绿营的兵制,绿营的兵额就是在康熙二十五年最终定下来的,随着海军和禁卫新军的壮大,八旗已经边缘化了。 见几人不语,贞武轻叹了口气,才接着道:“大清的江山是八旗打下来的,但朕不能让大清的江山葬送在八旗子弟手里!列祖列宗创下这诺大的基业历尽艰辛,朕不能让这份基业毁在这些不肖的八旗子孙手里。 打江山难,坐江山更难,大清若想国祚绵长,江山永固,必须得破除满汉畛域,唯有满汉蒙回,各族融合,大清才能兴盛繁荣,千秋万世。” 破除满汉畛域,说起容易,做起来难,满汉一体,从顺治到康熙都在提,却也仅是口头提提而已,大清的江山是八旗人打下来的,让旗人与汉人平等,这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微微犹豫,胤禟才担忧的道:“皇上,八旗才是大清的根本,各族融合,旗民平等,皇权如何保障?” “朕祭祀天地,开篇第一句,便是总理河山,臣爱新觉罗.胤祯。”贞武仰脸望向窗外,沉声说道:“朕不仅是八旗共主,更是大清帝国之君,是大清亿兆子民之君!非是一族之君!” 听的这话,几人心里都是一沉,贞武这是铁了心要取消八旗的特权?胤禩忙躬身道:“皇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旗人安享特权七十余载,即便要消除满汉畛域,亦不可急与求成,大清能有今日,八旗毕竟是功不可抹,还望皇上稍加顾全八旗体面。” 贞武点了点头,道:“朕非是不念旧情之主,八旗子弟纵然不肖,朕亦断不会不给机会,消除满汉畛域,融合各族,非是一日之功,朕岂会贪功冒进?绿营、八旗同饷,不过是尝试而已。 绿营的粮饷,乃是在世宗爷手中定下的,如今已过了五、六十年,物价、地价皆是一涨再涨,月饷一两银子,三斗饷米,如何养妻儿老小?朕早就有意调整了,与八旗饷银同例,朕是有意为之,至少在明面上,八旗、绿营的饷银必须同等。 至于八旗兵丁,为免他们心中不平,朕意进行暗中补贴,从福利上着手进行补贴,皇阿玛之前不是推出一个‘生息银两’制度吗?朕给他们加大生息银两本金数额,全部存进‘四大恒’,每年的春考之后,按考核成绩奖励。” 胤祥一听,不由暗暗叫绝,原来贞武竟然是玩的暗渡陈仓,这‘生息银两’制度即是由朝廷划拨一笔款项给各地驻防将军以及各旗的都统,令其管理营运,生息以为八旗官兵之补贴,这不过是临时性的补贴,不想却被贞武随手拈来,成为了固定的福利。 贞武加大生息银两的本金,存入’四大恒’,这不仅是包赚不赔的买卖,也杜绝了各旗统领及地方将军中饱私囊,克扣息银,此举从根本上保证了八旗官兵的福利,再则以春考奖励的名义发放,既能激励八旗兵丁的训练热情,又让人无可厚非,实在是妙到极处。 如此一来,至少在明面上做到了满汉一体,八旗、绿营同饷,既收买了绿营人心,也给八旗落下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这还是其次,通过海军的抚恤不分满汉旗民以及绿营、八旗同饷这两件事,无异于大力推动了满汉一体的进程,不仅朝廷的汉员大受鼓舞,天下的士绅百姓亦必然是欢欣鼓舞,不过,有人喜欢就有人忧,满人官员怕是要大为忧心了,不知贞武又如何安抚? 胤禩却是暗自心惊,老十四行事可真是一环扣一环,谁能想到他抛出海军抚恤的背后竟然藏着这等后手,若是有王公勋贵或是大臣贸然跳出来反对,必然会落得四面不讨好,甚至是千夫所指的下场,想到这里,他不由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正当几人大为松懈之时,胤誐却又蹦出一句,“皇上,这取消了八旗的特权,会否影响到皇族宗亲、满蒙勋贵的利益?” 一听这话,胤禩、胤禟、胤祥不由大为上心,暗赞老十这个问题问的好,削除旗人的特权倒没什么,可若是侵犯了皇族宗亲,王公勋贵的权益,那必然遭到极大的反对,甚至可能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他们跟着也讨不了好。 贞武扫了几人一眼,微微一笑,道:“十哥这一问,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稍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才是皇权的真正保障,朕岂会自剪羽翼,自毁长城?所谓消除满汉畛域,融合各族,旨在聚附各族人心,巩固大清的统治基础,使各族真心实意的维护大清之鸿业。 打天下,咱们拉拢蒙古,治天下,咱们得拉拢汉人,如今大清在海外开疆拓土,必须倚重海军,而海军又以汉人为主,这就更须笼络汉人,拓展西北疆域,则必须笼络蒙回藏维等各族,唯有融合各族,大清才能更为强盛,才能超越元蒙,开创我大清帝国的辉煌。 大清越强,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则越显尊贵,各种权益亦会水涨船高,你们想想,未入关之前,大清的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可能与现在相提并论?” 几人听的皆是长松一口气,贞武既然毫无侵害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权益的意思,那便万事大吉,随便他怎么折腾都好,况且他说的也不错,皇族宗亲,王公勋贵与大清乃是相互依存,大清越强盛,他们也就越发的富贵尊荣。 见几人不再吭声,贞武瞥了胤禩一眼,道:“既然给八旗、绿营加了饷,朝廷官员的俸禄也要随之增加,此事,八哥会同上书房、吏部商议一下,写个条陈上来,官员不能太清苦,否则是逼迫他们贪贿,刮地皮,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国力强盛,官员、百姓必须都跟着受益,他们才会跟朝廷同心同德。” (未完待续) 第621章 反应 朝廷官员的俸禄也要增加!胤禩几人登时大为振奋,他们的俸禄可比官员高多了,增加俸禄,他们是最大的受益者,几人都未料到,为了推行满汉一体,贞武肯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此事,即便是一众满人大员心有不满,亦不敢稍有微词,谁敢出言反对,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胤禩忙躬身道:“皇上格天体物,体恤臣属,实乃百官之福,天下万民之福。臣谨尊圣谕。” 胤禟亦忙更着道:“官员俸禄亦是多年未曾增加,消息一传出去,大清数万官员必然仰谢天恩。” 贞武摆了摆手,含笑道:“没外人,大家别闹这些虚礼。”说着又对胤禟道:“明日是十八,大吉,朕拟于明日封赏一众兄弟,九哥的封号,朕欲改成‘饶’,你意如何?” 饶乃是富有之意,胤禟一听,两眼登时眯成了一条缝,忙起身跪下道:“臣恭谢皇上赐号。” 贞武微笑着道:“无商不活,无工不富,朕对你寄予厚望。” 无商不活,无工不富,胤禟一下就反应过来,贞武这是要让自己总理商务和一应该军工、民用作坊,他忙兴奋的叩首道:“臣恭谢皇上恩典。” 听的明日便要进行封赏,胤禩几人心里都是暗喜,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胤禩、胤誐本就是郡王爵,再进一步就是亲王,倒是没有多大的悬念,但老九、老十三两人都是贝勒爵,不知是晋封郡王,还是直接晋封亲王?连人皆是暗自揣测,却是不敢开口相询。 胤禩三人今日进宫,本是为非洲分封之事而来,此时见贞武心情甚好,胤禟落座后,便躬身道:“皇上,非洲分封一事,臣等已谴人去各地招揽勘探、冶炼金矿的工匠,不过,对于捕黑奴一事,为朝廷名声计,驻军不宜参与,一般旗民又难以胜任,十五弟提议仿效京城治安整顿,在各地开展治安整顿,将一众游手好闲的泼皮混混,坑蒙拐骗之流发配非洲,组成捕奴队,此事,臣等甚以为然,却不敢妄自做主,恳请皇上圣决。” 听闻这话,贞武不由微微一笑,老十五倒是学的快,这法子不错,用这些混子泼皮充当捕奴队可谓是人尽其才,此举,既整顿了各地的治安秩序,又凭空得了一支强有力的捕奴队,实是两全其美。 略一沉吟,他便道:“此议甚好,允准,不过,仅限于在两江及粤闽浙六省进行,非洲捕奴队的成员无须太多,一千已是绰绰有余,可分给南洋一部分,澳洲的开发需要莫卧儿帝国的农民。对于捕奴队成员,要按抓捕的奴隶提成,提高他们捕奴的兴致,以迅速形成规模。” 见贞武爽快的允准,胤禩几人皆是大喜,忙躬身道:“臣等尊旨。”抬起身,胤誐却是不解的道:“皇上,山东临海,且自古民风剽悍,多不法之徒,天津的混混更是远近闻名,何以不进行整治?” 贞武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山东、直隶的泼皮混混,朕是预留给日本人的,日本人熟于农耕,且人口足有数千万之众,是开发北美洲最好的奴隶。” 听的这话,几人皆是一楞,日本如今已是大清的藩属,贞武何以还要在日本捕奴?胤祥忙躬身道:“皇上,在日本捕奴,臣担心在朝野引起非议,亦恐引起各番藩属国的恐慌。” “又不是朝廷出面,何来非议?”贞武不以为意的道:“沿海众藩属国不过是名义上好听而已,朕不好虚名,朝廷也更应该务实,再说,日本闭关锁国,大清也将垄断日本海上贸易,不至于引起其他藩属的恐慌,当然,为防物议,让他们换个好听的名目。” 说着,他话题一转,道:“征伐非洲,海军在九月甚至更早便要出征,加纳的黄金开采以及捕奴,要尽快形成规模,八旗、绿营加饷,官员加俸,是笔不菲的开支,朕都指着非洲来填补。” “臣等尊旨。”胤禩四人忙躬身道。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恩,都跪安吧。” 出了养心殿,过了月华门,胤祥便对胤禩道:“八哥,我先去上书房跟他们谈谈绿营加饷的事宜。” 胤禩微微颌首道:“稳定军心是首务。”说着,他又扫了三人一眼,神情肃然的道:“加饷、加俸、加福利之事都能说,但皇上要破除满汉畛域的话,却是半点也不能透露。” “八哥放心,十三明白这其中厉害。”胤祥说着含笑一揖,转身便径自折向上书房而去。 待的老十三离开,老九胤禟才轻声道:“八哥,如今皇上收尽兵权,何以还要如此谨慎?” “皇上不是说了,消除满汉畛域非是一日之功。”胤禩边走边缓缓的说道:“皇阿码也不是不知治理天下必须倚重汉人,皇阿玛所采取的一系列怀柔举措,如尊崇拜孔孟,祭祀孔庙,开博学鸿词科,编汇典籍,巡游江南,召试名士,去年开千叟宴,不亦是不分满汉官民,凡年过六十五岁者,皆可参加,再有捐纳制度也是意在笼络汉人士绅。 不过,皇阿玛仅是局限在笼络汉人这方面,并未触及旗人的地位和利益,在首崇满洲这点上没有丝毫动摇,但皇上不同,首在海军中推行不分满汉,如今又推出绿营、八旗粮饷同例,这是在兵制上推行满汉一体,此举无异是在冲击八旗的地位,动摇首崇满州的祖制。” 说到这里,胤禩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满族才多少人?若真是满汉一体,大清江山岂不成了汉人的天下?因此,消除满汉畛域的话目前不能说,否则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必然要群起发难。” 胤誐却是嘀咕道:“那些个老家伙沾上毛比猴子都精,消息一传开,他们岂能勘不破皇上背后的真实用意?” “十弟,有些事,是能做不能说的。”胤禩含笑道:“皇上不明说,谁敢站出来谏言,此举有违祖制,有动摇八旗根本之嫌?皇上若是顺水推舟,取消了加饷、加俸、加福利,那是什么结果?众矢之的还是小事,保不定就有乱兵闹事之虑,步军统领衙门可是既有绿营又有八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胤誐不由恍然大悟,难怪皇上又是加饷加俸加福利,折腾出如此大的动静来,便是意在封口,微一沉吟,他又开口道:“八哥,各旗的兵权皆已被皇上剥夺一尽,他们还能如何发难?” “十弟是在顺义大营呆久了吧,动不动就想到兵,就算他们手上有兵权,难不成还敢兵谏?”胤禟揶揄着道。 胤禩微微一笑,道“不说别的,仅是搬出祖制,就够皇上头痛了,况且,皇阿玛还健在。” 乾清门内东侧南庑上书房。 上书房几位大臣这几日谁也不敢稍有懈怠,除了富宁安还在河南安排赈灾善后事宜未回京之外,其他五人不轮是否当值都呆在上书房内,海军不分满汉的高额抚恤在京报刊出之后,几人皆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对各地进呈的折子分为留意,特别是各地驻防的八旗、绿营将领的折子。 胤祥才到门口,候立在大门外的几名太监便忙着打千儿道:“奴才等给十三爷请安。” 听的几人声音响亮,胤祥不由笑道:“你们这是给爷请安,还是通风报信?” 听得外面动静,上书房里五人不由对视了一眼,皆是意料到有旨意来了,忙整理朝服顶戴,起身相迎,待胤祥进门,五人忙离座迎了上去,胤祥却是一摆手,含笑道:“罢了,不闹这些个虚礼了。” 张鹏翮、马齐几人不由暗自纳闷,难道没有旨意?不过,几人不敢怠慢,仍是躬身一揖,起身,张鹏翮才沉声道:“十三爷想是才陛见出来,皇上可是有旨?” 胤祥随意的坐下道:“别拘礼,我不过是顺道过来通传一声” 听的这哈,张鹏翮、马齐五人便各自落座,胤祥扫了五人一眼,才道:“皇上着我与上书房会同兵部、户部、礼部、吏部商议,过来先给那么招呼一声,以便你们心里有底。”说着,他便将贞武的谕旨说了一遍。 一听提高绿营的粮饷,与八旗一例,马齐、萧永藻心里不由一惊,张鹏翮亦是微皱眉头,这下可是玩大了,正自沉吟,嵩祝已是开口说道:“十三爷,绿营的粮饷怎能与八旗一例?这岂不是要乱套?” “只是明面上一致而已,八旗的福利岂是绿营所能比?”胤祥含笑说道。 “福利不过是暗里补贴,名不正,言不顺。”嵩祝语气激烈的说道:“绿营与八旗粮饷一例,这让八旗的脸面往哪里搁?” “脸面是自个挣的,不是别人给的。”胤祥淡淡的道:“嵩中堂也是老军务了,驻京八旗甭说与海军比了,就与顺义的禁卫新军比比,也是高下立判。您难道就没琢磨一下,皇上为何将八旗与绿营的粮饷同例?为何海军与禁卫新军的粮饷要比八旗绿营高?” (未完待续) 第622章 棘手 听的胤祥这一问,不仅是嵩祝,就连张鹏翮、马齐几人都是微微一怔,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绿营与八旗粮饷同例的上面,却没留意到贞武通过粮饷的高低,已经将八旗绿营,海军禁卫新军分成了明显的两大块。 稍一琢磨,几人皆是明白过来,通过这次加饷,贞武已经将大清的兵制做了重大的调整,八旗绿营用来巩固国内的统治,海军和禁卫新军则是负责对外开拓和防御,如此看来,削减八旗绿营的二成兵力仅仅只是一个开端,当海军和禁卫新军足够强大时,八旗绿营甚至有可能被最终取缔,毕竟以朝廷的财力,不可能长期供养如此大数额的兵力。 几人才刚刚理出个头绪,胤祥又接着道:“这次不仅是绿营加饷,八旗增加福利,朝廷官员的俸禄亦要增加,此事是由八哥负责,你们这段时间可是有得忙了。” 还要增加朝廷官员的俸禄!张鹏翮不由一阵心痛,这得多少花多少银子,绿营加加饷一年就得上千万两,八旗的福利不用想,肯定不是笔小数目,裁撤兵丁的补偿数目怎么也得数百万,这还嫌不够,同时又要给官员加俸禄?这加少了还不如不加,加多了,朝廷如何负担的起? 这几年国库好不容易宽裕一点,积攒了几千万银子,这一下岂不是要花的海落河干?万一再有个灾荒什么的,贞武又用内帑赈济? 听的这话,嵩祝却是立刻就闭紧了嘴,心里暗自腹诽,这话怎么不早点说出来?这不纯粹是坑人嘛,满京师有多少官员盼着加俸呢,而贞武这又明摆着是将加饷和加俸捆绑在一起的,这要张口反对,立时就是众矢之的,可不能如此卤莽。 马齐几人亦是暗暗心惊,没料到贞武竟是如此大的手笔,这事一下牵扯如此之广,他们可不敢轻易开口。 见几人不再吭声,胤祥也不愿意多耽搁,当下便起身道:“诸位中堂大人,明日早朝之后,咱们再具体商议。”说着一揖道:“告辞。” “恭送十三爷。”几人忙起身行礼。 待胤祥出了门,几人才起身回到各自的座位,嵩祝一落座,便盯着马齐道:“秀水,这事可不能由着皇上,海军大部是汉人,禁卫新军如今汉人也不少,以后怕是越来越多,八旗绿营年削月减,长此以往,必然式微,日后难道仅靠海军和禁卫新军保我大清江山?” 听的这话,王掞不由瞥了张鹏翮一眼,上书房中,就他两人是汉员,马齐是上三旗,镶黄旗的,嵩祝是满洲镶白旗的,萧永藻是汉军镶白旗的,富宁安是镶蓝旗的,嵩祝公然提及满汉大防,他颇为不满,却又不好发作。 张鹏翮却仿佛未听见一样,自顾低头看折子写节略,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听的这话,马齐眉头不由一皱,上书房如今是他和张鹏翮两人一满一汉两个保和殿大学士,他俨然就是满臣之首,嵩祝当众说这话,明摆着就是逼迫他表态,可这话岂能随便乱说?不论是海军还是禁卫新军都是贞武一手亲建,这两支军队不能保大清的江山,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这话他却是不能说,他虽是出自上三旗,但既是满臣之首,这满族的利益,他便的维护,这是立场问题,不过,要他明确表态反对,他是不敢的,开什么玩笑,上得罪贞武,下得罪文武百官的事情,他岂能赤膊上阵? 正沉吟着,汉军镶白旗的萧永藻却是开口说道:“皇上这是去芜存菁,我看没什么不妥,八旗绿营如今确实也该整顿了,京师尚且如此,地方可想而知,皇上雄心万丈,志吞天下,八旗绿营实难胜任,大清皇家海军和禁卫新军既能开疆拓土,岂有无力保我大清江山之理?” 听他将皇家和禁卫四字咬的分外重,马齐不由暗自叫好,汉军旗在八旗中历来不被重视,萧永藻今番算是替汉军旗出了口恶气,张鹏翮、王掞两人亦是暗笑不已,乐的做壁上观。 嵩祝没料到会突然杀出来个萧永藻,心里不由暗忖,这两人什么时候搅到一起去了?不过,眼下不是争辨的时候,他索性不理会,紧盯着马齐,看马齐如何表态。 马齐略一沉吟,便道:“八旗乃国之根本,禁卫新军乃是以八旗子弟为主,而且不分上三旗,下五旗,虽说也有汉人,但那是各旗冒名顶替进去的,贸然进谏,嵩大人以为妥否?” 听的这话,嵩祝不由一窒,马齐点出冒名顶替之事,是在提醒他,贸然进谏,纯粹是掰屁股招风,自找不痛快,若是引的贞武旧事重提,各旗的王公勋贵都要跟着倒霉,不定怎么招人厌烦,而且也于事无补,他不由一阵气馁。 绿营粮饷与八旗同例,官员加俸、八旗加福利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了开来,立时就引起了京师官绅士民的热议,人人皆是喜笑颜开,京师物价昂贵,不仅低品秩的京官清苦,一般吏员更是苦不堪言,八旗、绿营的兵丁这日子过的亦是紧紧巴巴,毫无积蓄,常常举债度日,因此,这消息一传开,他们俱是皆大欢喜。 一众朝廷大员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然是汉族大员,自贞武抛出海军抚恤不分满汉旗民之后,他们便密切的关注着,如今贞武再次抛出了绿营的粮饷与八旗同例,更是印证了他们心中的猜想,虽然贞武没有公开提出满汉一体,但却以实际行动大力的推进了满汉一体的进程。 一众汉员大臣心里皆是热烘烘的,贞武在登基御极之初,便有此举动,足以说明他将此事看的很重,贞武如今才二十六岁,不仅巩固了皇权,而且驭下有方,手段圆滑,众人心里皆是十分期待,满汉一体,在贞武手上能达到何种程度? 康熙虽然采取了一系列的怀柔笼络举措,但满汉之间仍是存在巨大的差别,首先便是官缺分满汉,重要职位,汉人根本没机会染指,而且同级同职官员,以满员为尊,更是甚者是满汉不同法,满汉不通婚,不知道在贞武手中能够破除几条? 一众满员大臣则是忧心忡忡,原本贞武抛出海军抚恤不分满汉旗民,他们便心怀不满,但海军是贞武一手创建,又为朝廷屡建大功,他们不敢妄加指责,都是抱着观望的心态,等待时机,却不料贞武竟突然抛出加饷、加俸、加福利等一系列举措,将局面一下搅的犹如一团乱麻,不仅收尽人心,而且弄的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如今谁敢站出来反对,不用贞武发力,便会淹死在一众文武大臣的口水之中,可不加反对的话,任由贞武如此折腾下去,终有一日,满族的特权会被剥夺的一干二净,真若如此,国将不国。不过,众人虽是忧心不已,却是苦无良策。 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亦是大感紧张,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情,谁都上心,听闻消息是胤禩几人传出来的,几个与之交情颇好的便在‘澹泊居’摆下酒宴,着人前去恭请老八、老九、老十前来赴宴,以打听详细情形。 胤禩自熄了争储之心后,便与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往来渐少,不过,在接到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裕亲王保泰的宴请之后,他没有丝毫犹豫便一口应承了下来,胤誐不解的道:“八哥,咱们兄弟如今难得聚在一块,说好了去九哥的庄子逍遥,何必揽这些个闲事?” “这可不是闲事。”胤禩微微笑道:“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官场才是真正身不由己的地方,他们既然找上门来,咱们就必须得去安稳一下人心,这不仅对他们好,对咱们也好,若是人心恐慌,皇上必会埋怨咱们几个办事不力。” 胤禟亦是笑道:“明日要参加早朝,去庄子也多有不便,一早就得起身赶路,明日再去亦不迟,今日先去‘澹泊居’乐一乐也好。” 三人担心太招摇,直接自后门进了‘澹泊居’后院,早有人候着,领着他们进了一间极雅静的独院,一进门,裕亲王保泰、信郡王德昭、顺承郡王布穆巴几人就迎了上来,见礼寒暄之后,众人才进屋落座。 坐定之后,保泰便含笑道:“八哥,听闻绿营加饷,与八旗一例,此事可是属实?” 胤禩点了点头,道:“确有其事,此乃皇上谕旨。” 一听这话,布穆巴便接过话头道:“八叔,绿营怎能与八旗享受同样的粮饷,这大清还是不是咱旗人的了?” “小五子,你这话问的可是欠思量。”胤禟呷了口茶,斯条慢理的道:“八旗、绿营皆是大清的经制之师,你知道绿营的粮饷是多少吗?步军月饷一两,马兵月饷一两五钱,饷米皆是三斗,现在一两银子能顶什么用?这点子粮饷能养活妻儿老小吗?生计无继,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就是给绿营加个饷,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的?再说,八旗也不是没加,朝廷官员的俸禄都要加,何以绿营就不能加?” (未完待续) 第623章 晋封 布穆巴排行老五,辈份又比胤禟几兄弟小一辈,胤禟倚老卖老,一声小五子喊的他浑身不自在,偏偏又不能说什么,心里自是大为郁闷,见胤禟避重就轻,他便强笑道:“九叔忒不地道了,这里又没外人,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见这情形,保泰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的道:“我大清以礼立国,尊循的是上下尊卑,长幼有别,等级有序,男女有差,一切皆须符合礼仪法度,大清自立国以来,八旗与绿营便有内外上下之分,如今骤然将绿营与八旗平等,岂非是混淆尊卑,不分上下?如此,难道不虑礼崩乐坏?” “三哥此言,有危言耸听之嫌。”胤禟仍是漫不在意的说道:“所谓绿营、八旗粮饷一例,不过是门内撒土,迷外人眼而已,实情如何,大家皆是心知肚明,何必夸大其词?” “九弟这话,三哥不敢苟同。”保泰沉声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事不成,礼乐不兴,粮饷乃是朝廷给予之待遇,补贴再多,亦不能与之相比,这是名分所在。绿营、八旗同饷,在朝廷的地位则是平起平坐,再无上下内外之别。” “瞧三哥这话说的。”胤禟仍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朝廷官员同品秩同俸禄,却仍是以满员为尊,这是事实吧?我还真就不明白了,朝廷官员可以,何以绿营、八旗兵丁同饷就没有上下内外之分了?” 听的这话,保泰、布穆巴皆是为之语塞,老九这话确实没错,朝廷官员同品同级者皆是以满员为尊,这是不争之实事,绿营完全可以循此例。 “三哥,老五,你们何苦去费劲耗神为此事较真?”胤誐开口帮腔说道:“只要不触及我等权益,何必去揽这闲事?再说了,这闲事,也不是你们想揽就揽得下的,依我之见,管好你们那一亩三分地才是正经,国家大事,还是让皇上去操心。” “十弟这话倒是正理。”胤禟接过话头道:“论眼光,论见识,你们谁能及得上皇上?你们又何曾真心为大清以后的发展思虑过?” 见胤禟说话毫不客气,胤禩知他是对上次布穆巴不听招呼不满,此事不宜做的太过分,当下,他便含笑道:“诸位的担忧,我们亦是感同身受,陛见之时,也曾刻意提起过,皇上已经明确说了,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才是皇权最有力的保障,断不会自剪羽翼,自毁长城。” 听的这话,保泰、德昭、布穆巴三人心头顿时一松,贞武既是如此说,那就断不会刻意的削弱八旗和他们的权益,他们最担心的便是贞武依仗海军和禁卫新军,完全将八旗抛开,他们的荣华富贵都是建立在八旗制度的基础之上的,若是贞武屏弃了八旗,他们的结局亦是可想而知。 胤禩扫了三人一眼,微微一顿,才接着道:“皇上有吞吐天下之志,你们想必也知道,不过,如今的八旗早已不复当年之雄风,正所谓知耻而后勇,皇上此举亦有激励八旗之意,此番抽调二成八旗精锐入禁卫新军,以后逐年春考,考核优异者皆要纳入禁卫新军,你们难道还看不出皇上的用意?八旗是大清的根本,皇上岂会眼睁睁看着八旗糜烂腐化?” 布穆巴不由暗自腹诽,有什么看不出的,无非就是将八旗的精锐慢慢吸入禁卫新军,从而彻底的吞掉八旗,如今下五旗的兵权皆已上缴,他爱怎么折腾,都是他的事。 信郡王德昭却是开口道:“只是如此一来,八旗岂非成了新兵训练营,专为禁卫新军输送合格兵丁?再则,时日稍长,各旗之间必然实力不均,如何制衡?” 在座几人一听,不由暗自腹诽,这事哪轮到你来操心?这话可大有僭越的嫌疑,当下,谁也不接这话茬,胤誐看了保泰一眼,笑道:“三哥,别尽顾着说话啊,我今儿一天还没什么东西下肚呢。” “马上开席。”保泰笑嘻嘻的道,说着便回身道:“还楞着干什么?上菜。” 倒是胤禩担心德昭感到尴尬,含笑说道:“五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再说,新兵训练营有什么不好?八旗越强,大清岂不是越安稳?至于制衡,那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 德昭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僭越之嫌,忙道:“谢八哥点拨。” 次日早朝,满朝文武勋贵、文武大臣没一人敢就绿营加饷之事有半句质疑,这让贞武颇为自得,绿营与八旗同饷,不仅是为了革新兵制,亦是一次极为重要的试探,只要得到贯彻,那么,日后便可从容不迫,按步就班的推进满汉一体。 不过,早朝没人说,散朝之后未必也没人说,眼下高兴还为之太早,贞武扫了阶下众人一眼,才对包福全微微点了点头,包福全会意,立刻走到阶前,展开手中圣旨。 胤禩、胤禟、胤誐、胤祥、胤禑、胤禄等人一见这情形,便知这是要晋封了,当下一个个都凝神倾听,大清的爵位可不容易得,晋升爵位的机会更难得,新君登基,晋封爵位是一次极难得的机会,日后若无大的功劳,极可能终其一生也就只这个爵位,他们当然极为重视。 只听的包福全扬声道:“着廉郡王胤禩、敦郡王胤誐,晋亲王爵,饶贝勒胤禟、怡贝勒胤祥,晋郡王爵,敏贝勒海善晋郡王爵,贝子胤祹晋贝勒爵。 晋封胤禑为庆贝勒,胤禄、胤礼晋封贝子,晋封胤禔嫡长子弘昱为郡王世子,晋封胤礽次子弘晳为亲王世子。” 海善居然晋郡王爵了,隆科多不由暗暗替他欢喜,贞武果然是顾念旧情,宗室的爵位削起来容易,升起来难,海善总算是没白忙活一场。 老十二胤祹虽然天天想着将爵位升一升,但自问在贞武登基期间未有作为,原本是不抱希望的,却是没想到贞武也给他递升了一级,心里不由暗自感激。 老十五胤禑听的贞武直接封了他庆贝勒,不由的心花怒放,看来,贞武是真的打算给他晋升到亲王爵了,他一张脸登时就胀的通红。 老十七胤礼则更为意外,他今年虚岁才十八,之前未参与党争,与老十五、老十六两兄弟早就靠上贞武根本就不能比,听闻今日贞武要封赏一众兄弟,他原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来的,却未料到竟然与老十六一同被封为贝子,看来,贞武马上要让他分府指派差事了,他心里不由一阵兴奋,总算不用天天去上书房读书了。 待的包福全读完,胤禩等一众受到晋封的兄弟忙出列谢恩。 胤禩等人受封,满朝的王公勋贵、文武大臣早有预料,况且都是晋升一级,众人倒不意外,意外的是海善跟着也晋了一级,这可是极为难得的事情,而更令他们意外的是晋封胤禔嫡长子弘昱为郡王世子,胤礽次子弘晳为亲王世子。 这背后是什么意思?要放出胤禔和胤礽?恢复胤禔的郡王爵,封胤礽为亲王?胤禔也就罢了,可胤礽是两立两废的皇太子,放他出来,这岂不是没事找事?当初两废皇太子,一众王公勋贵可没少出气力,这要放出来晋封为亲王,不是给他们添堵吗? 散朝回到乾清宫,贞武一杯茶还未喝完,便闻报张鹏翮在外递牌子求见,这倒是颇让他诧异,张鹏翮是汉员,他应该不可能反对这事,难道另有要事?略一沉吟,他便道:“宣他进来。” 包福全到门口吩咐了一声,又躬身进来道:“皇上,贝勒胤祹、贝子胤礼在外递牌子求见。” 这二人肯定是来谢恩的,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随口道:“让他们进来。” 胤祹、胤礼、张鹏翮三人进门之后,便叩首道:“臣胤祹、胤礼、张鹏翮恭请圣安。” 贞武看了三人一眼,含笑道:“免礼,赐座。” 胤祹、胤礼二人却未立即起身,又叩首道:“臣等叩谢皇上隆恩。” 贞武微微一笑道:“无须多礼,起来吧。” 落坐之后,胤礼便躬身道:“皇上,臣已年满十八,既已封爵,便该为皇上分忧,为朝廷出力,恳祈皇上恩准。” 贞武含笑点了点头,道:“是该历练一番了,你十三哥事务繁忙,你先去丰台大营协助他。” 一听是与十三哥搭伙,胤礼不由大喜,十三哥是一众兄弟中最为随和的,他忙躬身道:“臣尊旨。” 贞武看了胤祹、胤礼二人一眼,才沉吟着道:“朕不吝啬爵位,但国家名器,例不轻授,朕虽是一国之君,抚有天下,却只是代天行事,不能出之于私,想要爵位,得凭功劳,你们可明白?” 听的这话,两人皆是大喜,贞武这是说对一众兄弟一视同仁,凭功劳封爵,两人忙躬身道:“皇上训诲,臣等谨记于心。” 贞武微笑着点了点头,才道:“先跪安吧。” (未完待续) 第624章 生财有道 待胤祹、胤礼二人二人躬身退出,贞武才看向张鹏翮,道:“上书房此时应是忙碌不堪,运青求见,所为何事?” “回皇上。”张鹏翮忙躬身道:“绿营加饷、八旗实行‘生息制度’、抽调二成精锐入海军和禁卫新军以及遣散费用,臣粗略估算,亦将耗费二千余万两,官员加俸,少则于事无补,多则朝廷不堪重负,微臣恳祈将官员加俸延后,否则国库将消耗一空。” 原来是担心银子不够,贞武不由微微笑了笑,道:“从八旗抽调二成精锐入禁卫新军,沿海几大水师并入海军是急务,必须从快,六月之前必须完成,绿营加饷有利于稳定军心,从八月开始按新饷发放,先放出风声以稳定人心。 至于银子的事,你无须担心,八旗的生息银不能用国帑,否则容易招惹非议,这笔银子从‘四大恒’和远洋贸易船队的股份分红中支付,不足部分,朕另想法子,总之,不用朝廷负担,否则,绿营、八旗粮饷一例就成了笑谈,毫无意义。” 听的这话,张鹏翮不由一楞,所谓的生息银存入‘四大恒’竟然是烟幕,股份红利才是八旗的福利,真不知道‘四大恒’和远洋贸易的红利能有多少,八旗福利每年最低也要五、六百万两白银,否则就无法相比于绿营的加饷。 不过,贞武既然主动应承下来,想必差的也不会太多,他不由暗松了口气,原以为贞武玩的是掩耳盗铃的把戏,不想他竟然是来真的,也亏的这主子有钱,如此一来,绿营、八旗粮饷一例的意义可就大了,而且贞武对八旗的掌控也将更为牢固。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贞武敢如此加饷加俸,必然有所依仗,不知他有何凭仗?微一沉吟,他便欠身道:“皇上圣虑深远,烛照万里,筹划周详,微臣等实不及万一。”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八旗生息银虽无须朝廷负担,但海军及禁卫新军皆已纳入朝廷经制之师,二成八旗精锐和沿海三大水师并入海军,仅是军饷开支,朝廷亦不堪重负,今年尚能应付,明年,臣恐朝廷无力支付这巨额的军饷。”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军费开支一直是朝廷财政支出的大头,未加饷之前,八旗二十万,绿营五十六万,一年的军饷开支在二千万两上下,如今增加了海军和禁卫新军,之前规模小,开支并不大,若是扩大到二十万,这军费无论如何也要上三千万,而朝廷一年的岁入却是不足四千万,也不怪张鹏翮为此发愁。 略一沉吟,他便开口道:“大清未来几年,在西北、东北、海外皆要大举用兵,海军和禁卫新军近几年快商扩展是必须的,不过,八旗、绿营的规模会相应的压缩,总兵力将长期维持在百万上下,待澳洲、南洋、美洲开发繁荣起来,兵力可能要达到一百五十万甚至是二百万,不过,到了那时,正常的赋税亦能支持巨额的军费。 最为困难的是这几年扩军所需,若是仅靠朝廷供养,必然增加百姓负担,朕可不想落下个穷兵黩武的名声,因此,扩军所需,必须通过掠夺,特别是对美洲和非洲的掠夺来弥补这巨大的缺口,不过,即便是掠夺美洲、非洲亦需要时间,至少要到明年,才能见到成效。 朝廷不能没有存余,国库攒点银子也不容易,朕没打算动用库银,朕准备发卖海上商船的航线来筹集今年加饷加俸的额外开支。” 不动用库银?张鹏翮听的一呆,发卖海上商船的航线能筹集多少银子?呆了一下,他才躬身道:“皇上,即便去掉八旗的生息银,此番加饷、谴散、加俸,粗步估计也要一千余万,售卖航线能筹集到如此巨款?” 听的张鹏翮置疑,贞武微微笑了笑,去年移民澳洲,一众船商争着要破家为国,免费运送移民以换取航线专营权,他楞是没同意,就为怕贱卖了这航线专营权,没想到如此快就派上了大用,略一沉吟,他便道:“如今海贸兴盛,大清海军又日益强大,海上航线专营权价值不菲,一条航线少则数十万,多则上百万,筹集一千余万,想来问题不是很大。” 经贞武这一说,张鹏翮立时就反应过来,贞武这是要对海商的经营势力范围重新洗牌,他心里不由一惊,一众大海商无一不是背景深厚,与地方官员、致仕官员、朝廷官员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公开售卖航线,无异于对海商的一场洗劫,会否影响朝廷声誉?会否引起海商及官员的不满? 想到这里,他迟疑着道:“皇上,日本及南洋的航线,一众海商经营已久,公开售卖,微臣担忧有损皇上声誉。” “朕不图虚名。”贞武不以为意的道:“随着澳洲、南洋建省,日本江户、大坂的开放,美洲航线的开通,接下来还有非洲航线、欧洲航线、莫卧儿帝国、奥斯曼帝国、阿拉伯、波斯、锡兰、马拉巴等各条航线都将马上开通,大清的海商规模这两年翻了一番也不止。 朝廷必须统筹规划,否则岂不乱套?即便背负骂名,航线专营也必须推行,唯有如此,才能保证海上贸易的有序和良性竞争。” 听的这话,张鹏翮不由暗骂自个糊涂,如此多的新航线开通,朝廷不赚这笔钱,无异于白白便宜了那帮海商,所谓的航线专营,实则是朝廷给大小海商划分势力范围,不仅利于朝廷管理,也利于朝廷对海商的控制,完全可以预见,海商的规模还会继续成倍增长,若是朝廷不加以控制引导,时日一长,便是一大祸源。 他不由暗自叹服,这法子实是一举两得,既赚了一大笔银子又加强对海商的管理控制,这主子早在出台海贸船只管理规范条例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埋下了伏笔,想到这里,他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防患于未然,屡屡推陈出新,实令微臣等汗颜,此实乃利国利民之举。” 贞武微微笑了笑,这笔银子足以应对今年的加饷,明年,非洲的黄金和贩卖黑奴的收入完全可以填补军费增加的窟窿,若是能够开发南非的金矿,扩军至百五十万也丝毫不存在压力。 略一沉吟,张鹏翮又开口道:“皇上,微臣还担心一点,加饷加俸的银钱足有千万之多,市面骤然增加如此多银钱,会否导致银贱物贵?” 贞武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运青此言实乃老成谋国之言,银贵伤农,银贱伤民,骤增千万之数饷俸,必然导致银贱物贵,不过,朝廷只须控制住粮、盐之价格便可,盐价易控,粮价,唯有自南洋低价购进平抑,这也是朕将绿营粮饷拖至八月发放的原因,新米上市,不俱冲击。”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顿,才接着道:“流通银钱之重要性,无须朕赘言,然而,自前明以来,朝廷对白银便处于失控状态,对白银的流入流出,特别是流入,根本无力控制,朕虽然进行了海关革新,但起步较晚,见效不大,为防白银大量进出,朝廷必须严加控制海外贸易,除此之外,还必须掌控一定数量的银矿、金矿,唯有如此,才能有效的控制银价的波动。 相比于白银,黄金的稳当性更好,欧洲各国更钟爱黄金,因此,大清也必须大量储藏黄金,以防白银价格波动太大影响国计民生,非洲盛产黄金,朕已决意征伐非洲,推行非洲分封,此事,你可先放出点风声。” 征伐非洲!张鹏翮不由一惊,美洲分封才刚刚展开,怎得又要征伐非洲,是不是操之过急了点,不过,贞武的语气不是与他商量,再则,对于非洲的情况他也不了解,自然不好说什么,忙躬身道:“微臣尊旨。”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这才问道:“绿营加饷,上书房可有微词?” 上书房四个满大臣,对绿营与八旗同饷岂能没有意见,稍一沉吟,张鹏翮才躬身道:“回皇上,确是颇有微词,不过,却是顾忌甚多,无人敢言,不仅上书房如此,王公勋贵亦是如此,微臣窃以为,此事若开诚布公的谈论一番,或许更为妥当。” 开诚布公的谈论?那会是什么结果?贞武微微皱了下眉头,满族人本来就少,历来又是以主子自居,绿营、八旗同饷,这是明摆着提高汉人地位的事情,难道还能指望他们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事根本就不可能。 如今八旗虽然日趋腐败,但尚有一战之力,一众王公勋贵对八旗都还抱有幻想,就连自己不也舍不得放弃八旗,在这种情况下,一众王公勋贵自认本钱十足,岂会同意绿营与八旗待遇同等?这事唯有强压,至于他们心中不满,只能是寻找机会慢慢开导了。 沉吟半晌,他才轻声道:“上书房这几日事务繁多,你先跪安吧。” (未完待续) 第625章 解禁胤礽 张鹏翮退出后,贞武亦起身在殿里闲适的踱了两圈,见无人递牌子求见,不由暗松了口气,看来一众王公勋贵、满大臣确实是心有顾忌,不敢前来进谏,微微沉吟,他便出了乾清宫。 达春等几名御前侍卫见他未换便服,知他并非要出宫,也就随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倒是包福全紧随其后,见他出了乾清门,又穿过隆宗门,一路向南,心里不由大为疑惑,这主子到底是想去哪里?他忙紧赶几步,试探着道:“皇上,是否乘坐便舆?” 贞武头也不回的道:“不用,去咸安宫,没几步路。” 去咸安宫?皇上这是要去探望废太子胤礽?包福全连忙低声吩咐小太监前去通报。 咸安宫禁卫森严,康熙当初是安排由宗人府的一众王公勋贵率护军亲自轮值看守的,贞武登基之后,对此并未有任何的改动,今日轮值的是多罗贝勒满都护,他方才得到消息,知道三弟海善晋升为郡王,心里正暗叹老三运气好,便闻报贞武正向咸安宫而来。 联想到早朝贞武对胤礽二子的晋封,他便意识到贞武肯定是要进咸安宫,忙吩咐内务府的人进去通知胤礽做好迎驾的准备。 胤礽虽说是幽禁在咸安宫,但一应待遇基本与毓庆宫无异,随同他一块幽禁在咸安宫的除了嫡福晋石氏之外,还有侧福晋九名,妾三名,以及一些没有名份的女子若干,幼年子女以及众多的太监、宫女。 康熙对他倒是颇念父子之情,不仅未削减他的待遇,还经常赏赐各种时令水果以及物品,夏天消暑的冰块亦从未断缺。 自得知贞武登基之后,胤礽亦是彻底死了心,除了盼望贞武能够守信放他去海外之外,再无任何想法,每日里闲极无聊,便忙着造人,幽禁咸安宫三年,他又添了三子二女。 最能打发时间的还是看书,每日里,胤礽除了看书便是看着墙上大幅坤舆万国图发呆,今日也不例外,看了一阵书之后,他又不知不觉的站在幅坤舆万国图前面,盯着波斯湾那块地方发呆,老十四自登基之后,便再未来过,也不知何时才能脱出这牢笼。 正在他暗自感叹的时候,咸安宫的总管太监秦初急步赶到门口,就地扎千儿道:“主子,皇上来探望主子来了。” 老十四来了?胤礽霍然转身,急切的问道:“谁递的消息?” “回主子,是内务府的太监。”秦初嗓音里都透着激动,又躬身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奴才方才探得消息,皇上今日早朝已晋封二爷为亲王世子。” 胤礽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老十四并未食言,他终于熬到这一天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从容的说道:“还跪着做什么?去通知他们准备迎驾,让人更我更衣。” 贞武前来咸安宫探望以及弘晳晋封为亲王世子的消息一传开,整个咸安宫从上到下立时便忙成一团,所有人都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人人心里都清楚,这幽禁的人子怕是很快就要结束了。 咸安宫大门缓缓的打开了,胤礽一眼便瞧见了贞武身着龙袍龙褂在一众侍卫、护兵的镞拥下纹丝未动的立在大门前,他的眼睛在龙袍上略一停留,便赶紧的移了开去,立刻快步迎了出去。 及到贞武身前,他动作利索,毫无犹豫的跪了下去,沉声道:“罪臣胤礽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便行三跪九叩大礼。 待其礼毕,贞武才伸手虚扶了一下,淡淡的道:“皇兄请起。” 胤礽爬起身便躬身礼让道:“皇上请。”贞武这才微微露出笑容,迈步进了咸安宫,一进大门,候立两侧的太监便整齐的跪了一地,石氏带着一众侧福晋亦迎上前大礼参拜,礼毕,他才与胤礽进了正殿。 贞武径直在主位上落座后,才含笑道:“皇兄不必拘礼,坐。” 听的这极为俗套的话语,胤礽不由一阵黯然,忙收敛了心神,谢恩之后,方从容落座,贞武这才道:“朕登基之后虽然忙于国事,却也不至于抽不出时间来探望皇兄,实是海军征欧征美,抽不出兵力前往波斯,还望皇兄见谅。” 见贞武竟然说的如此坦然,胤礽不由一喜,老十四的意思是现在能够抽出兵力来了?忙欠身道:“罪臣罪不容赦,皇上前来探望,已感激不尽,岂敢心生怨念?” 贞武微微笑了笑,却是不再言语,胤礽也摸不清楚他的来意,略一沉吟,便试探着道:“皇上可是准备对波斯用兵了?” 微微摇了摇头,贞武才道:“今年征伐非洲,仍是抽不出兵力前往波斯。” 胤礽的消息并不闭塞,每期的京报他都能看到,对京城发生的大事也基本都知道,不过知道的时间晚点而已,听到贞武说出今年要征伐非洲,他不由微微怔了一下,心里大为失望,既是抽不出兵力,他岂不是还得继续圈禁?老十四这次前来目的何在,难不成又要放他鸽子? 见胤礽默然无语,贞武不由笑了笑,道:“二哥不必猜疑,波斯湾,朕是志在必得,如今虽然还抽不出兵力,不过,大清至波斯、阿拉伯的航线今年必须开通。” 听的这话,胤礽不由一喜,既是要开通航线,那就说明征伐波斯已经为期不远了,他马上就醒悟过来,忙试探着道:“皇上可是要安排人随商船前去打前战?”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自南洋舰队抢了荷兰、英国的商船之后,大清与欧洲的海上贸易锐减,逼迫他不得不加快开通波斯、阿拉伯的航线,微微沉吟,他才道:“征伐波斯以你为主,你手中可有打前战的人选?” 胤礽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太子,手下岂会无人,当下也不疑有他,毫不犹豫的道:“回皇上,臣立即给他们写信。” “写信就免了。”贞武含笑道:“这咸安宫,你也别住了,朕在北城给你选了一栋宅子,搬过去吧,你的爵位,离京之时再晋封。”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你在京城积怨甚多,无事少出去,免的另生枝节。” 解除圈禁了!胤礽登时大为欣喜,忙起身离座,跪下叩首道:“罪臣叩谢皇上天恩。” “起来坐着回话。”贞武淡淡的道:“二哥也曾熟读经史,纵观历朝历代,废太子皆无好结果,朕一则顾念手足亲情,二则亦不忍二哥这一脉永远抬不起头来,望二哥毋令朕失望。” 听的这话,胤礽哪里敢起身,忙又叩头道:“皇上宽厚仁爱,罪臣必定洗心革面,循规蹈矩,竭心尽力为大清开疆拓土,永无二心。” 贞武微微颌首道:“解决了波斯,朕许你海外分封。” 海外分封!胤礽心头一振,他此生还有海外份封的机会!他忙赶紧的叩首道:“天恩浩荡,臣无以为报,唯世代忠于大清。” “平身。”贞武这才含笑道:“你对西北是何看法?” 西北?胤礽微微一楞,老十四这是什么意思?怎得问起西北来了?他要对西北用兵?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波斯天高皇帝远,没有海军的允准,很难回到大清,老十四把自个扔去波斯那是十二分放心,西北地域辽阔,又无坚可守,他不可能让自个领兵去西北,如此问是何意思? 他也不敢多想,略一思忖,才斟酌着道:“回皇上,西北准噶尔部屡屡起兵叛乱,噶尔丹虽死,但大清并未将准噶尔部并未形成有效控制,策妄阿拉布坦继任台吉后,便称臣纳贡,归顺大清。 不过,臣窃以为,策妄阿拉布此举不过是权宜之计,准噶尔部历来野心勃勃,一旦实力强盛,必然再度四面扩张,须得严加防范。” 贞武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才缓缓问道:“你对准噶尔部的地理位置可曾了解?” 胤礽这几年经常对着坤舆万国图发呆,对中亚一带的情形了若指掌,当下便毫不迟疑的回道:“回皇上,准噶尔部北与沙俄接壤,西北是哈萨克汗国,西与布哈拉汗国接壤,南接莫卧儿帝国。”说到这里,他已是隐隐猜到了贞武的意图,心里登时又惊又喜。 布哈拉汗国就与波斯接壤,贞武从波斯湾入手,这是想从西北与西南两个方向夹击准噶尔、布哈拉、哈萨克,一口吞掉堪比大清疆域的这片辽阔土地,这胃口实是大的吓人,他前两年说的什么只要波斯湾一带,纯粹就是开玩笑。 见胤礽对中亚一带情形甚为熟悉,贞武不由大觉满意,微一沉吟,他才沉声说道:“准噶尔如今已休养生息十余载,实力已是堪比噶尔丹最盛时期,而且他们还在暗中勾结沙俄,实则已成大清的心头之患,一日不除,朕一日不安。 之所以要强占波斯湾,既是为保障大清与波斯、阿拉伯的商贸不受干扰,亦有借道波斯、布哈拉汗国夹击准噶尔之意,能否实施,就要看二哥能折腾出多大的局面了。” (未完待续) 第626章 捆绑海商 借道波斯、布哈拉汗国征伐准噶尔,实则便是假途伐虢之意,胤礽听的大为振奋,真若如此,波斯便非是流放之地,而是南路大军的大本营,老十四这是真心实意的要用他,想到这里,他忙躬身道:“臣纵使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亦断不会有负皇上之重托。”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你选拔一千亲卫去广州海军学院接受训练,学习新式火器的使用。” 一千亲卫,胤礽闻言不由大暗喜,不过,转念就愁了起来,一千亲卫,他哪来那么多银子喂养?这些个亲兵护卫可都是银子喂出来的,没银子,即便是亲王,说话也不好使,更何况是远在万里之遥的异国他乡,银子更要翻倍,瞥了贞武一眼,他才谨慎的道:“皇上,臣如今手头拮据,一千亲卫,臣颇为担心。” 胤礽手头没现银,这一点贞武自然清楚,且不是说谋逆之时要大笔银子收买人心的,即便是手头有银票,咸安宫三年幽禁,也花的差不多了,不过,他也不想出这笔银子,微微沉吟,他才道:“朕征伐非洲,为的就是黄金白银,波斯布局,朝廷无钱可支。” 无钱可支?那波斯的局面如何打开?出门在外,哪样不要花银子?胤礽不由一楞,贞武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让他自个去筹集银子,开什么玩笑,这可不是小数目,即便是想破家为国,那也要有家可破才行,他现在还在幽禁之中呢。 见胤礽一脸疑惑,贞武不由微微笑了笑,道:“大清海外征伐的目的便是掠夺,岂有倒贴银子之理?朕给‘四大恒’说一声,让他们贷给你一百万两银子,五分的利息,二年还清。” 二年还清,也就是说最迟明年,他就可以去波斯了,胤礽不由暗暗欣喜,借贷一百万!他是真没想到贞武张口就是一百万,五分的利息有点高,一月的利息就要五万两,两年时间,连本带息得二百二十万,不过,有兵在手还担心没银子?不过,老十四怎么会给他贷怎么多银子,总不可能是为了给‘四大恒’招揽生意吧? 一转念他便明白过来,这一百万是让他用于买战舰火器的,想到海军的战舰火器之利,他不由大为振奋,忙躬身道:“二年之内,臣必定在波斯开创出一番大好局面,至少能够供应五万大军所需。” 见胤礽一点就透,贞武亦觉大为省心,点了点头,才道:“朕随后便要拍卖大清至海外的各条航线,公开竞拍,波斯的航线亦在其中。”说着,他站起身,道:“大哥的直郡王府也已解封,他的目标是阿拉伯和奥斯曼帝国。” 胤礽听的不由一呆,又要跟胤禔这个死对头搅在一块? 加官晋爵是喜事,自然是要大宴宾客,贞武一口气晋封了十余个兄弟,整个皇城皆是热闹非凡,一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各衙官吏皆是转着圈的上府道贺,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贞武此次晋封的一众兄弟,不出意外的话,日后皆是要大用的,现成的热灶,岂能不烧? 只是这一圈转下来,众人的荷包都瘪了不少,各衙品级稍低又无实权的官吏这个月也就唯有举债度日了,好在加俸的消息已经出来了,一个个皆是大为期盼,不知道能够加多少?从绿营加饷的情形来看,极有可能是翻番。 次日,上书房传出消息,经贞武允准,绿营加饷已最终确定下来,饷银完全依照八旗的标准,考虑各地仓廒规模不及京城,饷米增为一斛(五斗),于八月开始正式实施,八旗福利不用朝廷负担,全由贞武自内帑支付。 消息一传开,自是皆大欢喜,绿营加饷自是喜不自胜,能与八旗同饷,这是他们平日里做梦也不敢想象的好事,没想到贞武登基半年就帮他们实现了,一众兵将皆是笑的合不拢嘴,饷银翻倍,饷粮也由三斗增加到了五斗,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八旗兵将也是欣喜不已,虽然增加多少福利没有明确的说,但用脚指头想也想的出,肯定不会比绿营的涨幅低,况且,这全部是贞武由内帑支付,足以说明贞武对八旗还是极为倚重的,这让一直担心被边缘化的八旗将领们长松了一口气。 一众朝廷官员也是大为高兴,绿营的饷银翻番,那官员加俸的幅度也不会低,肯定也是翻倍。而且八旗的福利不用朝廷负担,不仅是减轻了朝廷的负担,也是一个极为明显的信号,朝廷开始逐步剥离八旗这个大包袱。 就连一众王公勋贵对此亦是大为满意,绿营的饷银虽然与八旗一样了,但饷米却仍比八旗低了一斛,虽然差距已经很不明显,但仍然还有一丝差距不是,他们也因此而心安理得,抵触的情绪也少了许多,况且官员加俸,他们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因此,消息传出之后,不满之声立时消弭无踪。 四月二十,京报刊出了拍卖所有海上航线永久性专营权的谕旨,定于七月初一在上海公开竞拍,随后详细罗列了一大连串拍卖的航线,所有的航线皆是具体到某一个港口,比如上海至江户、天津至大坂,广州至吕宋的马尼拉、达古藩,厦门至会安,北大年等等。 京师的王公勋贵、士绅官员、富商巨贾立时为之沸腾,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所谓的海上航线专营权,实则就是垄断两地的贸易,而且是永久的垄断,是受到大清朝廷保护的垄断,这意味着什么? 大清皇家海军在不断的扩军造舰,规模越来越大,扩展的速度亦的相当的惊人,这是众所周知的,大清周边海域的海盗已被招安或是清剿一空,再加上澳洲和南洋建省,日本称臣归附,美洲推行分封,可以说,大清已不可能再出现闭关禁海的情形,只要大清不垮,航线专营就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 大清现在的国力之盛,已是远超前明,兵锋之盛,直追元蒙,且社会安定,眼见便将开启一段百年难逢的盛世,只要不出现大的变故,传承百年,根本不在话下。 况且,稍有点眼力的都清楚,大清很快便将迎来一次史无前例的海贸热潮,而这一切都是当今皇上贞武一手推动的,而贞武今年才二十六岁,正是风华正茂,大清在他的治理下,定然是越来越强盛。 在这种情况下,拥有一条航线的专营权,其价值以及所能产生的利润,根本不是投资其他行业所能比拟的,这完全就是一只下金蛋的老母鸡,而且是可以活上百余年的老母鸡,但凡财力富足之辈皆是心动不已,财力稍弱者,亦开始四处邀人合股。 饶郡王胤禟对航线专营却是毫无兴趣,有非洲黄金海岸的金矿和贩卖黑奴,他哪里还看得上这点子小钱,平日里相熟的一些王公勋贵邀他入股,他都毫不犹豫的推了,倒不是嫌银子烫手,而是要避嫌,贞武若是知道他还插手这些事,闹不好就落下个贪婪不知足的印象,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推了几拨来客之后,胤禟也颇感烦闷,正欲出城到城外的庄子去避一避,却是闻报,廉亲王有请。他估摸着也是为航线专营之事,便信步出门一路散了过去。 进了廉亲王府,问明胤禩在书房,他也不用下人通报,径直赶了过去,一进书房,他才发现胤誐、胤祥、裕亲王保泰、顺承郡王布穆巴、信郡王德昭几人都在,不由暗自纳闷,出了什么事情,怎得八哥叫了那么多人,难道不用避嫌? 见老九进来,众人不免起身见礼,略一寒暄才相继落座,胤禩含笑道:“爵位晋封了,九弟、十六弟也该择日回天津了,十弟亦要回顺义大营,皇上嘱我为几位兄弟饯行,呆会儿,十五弟、十六弟亦会过来,今日咱们好好聚聚。” 胤禟不由恍然,原来是为这事,看来明日得进宫陛辞了,贞武这是在催促他们离京呢,他当下便笑道:“确实也该回天津了,离开这些日子,还真是有点放心不下。” 胤誐却是笑道:“九哥长袖善舞,这航线专营可有人邀你入股?” “这事我可不想沾边,再说也没那个闲钱。”胤禟轻笑道:“来了几拨,我都利索的推了。” “九弟处置的甚为得当。”胤禩含笑点了点头,道:“这事你们最好别沾边。” 听的胤禩话里有话,保泰登时大为上心,忙问道:“八哥何出此言,可是?”他说着用手向上指了指。 “那倒不是。”胤禩微微笑道:“皇上对美洲分封极为重视,你们有那个闲钱,极力开拓美洲封国才是正理,再则,这个永久性的航线专营权,你们仔细考虑过没有?”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皇上此举不仅是为了敛财,也是为了控制和规范对海外贸易的管理,这两点大家都能想到,但我揣摩着,皇上应该还有一点意思,捆绑海商。”(未完待续) 第627章 担忧欧洲 捆绑海商?听的胤禩这话,裕亲王保泰、顺承郡王布穆巴、信郡王德昭、胤誐几人皆是一怔,出售永久性的航线专营权不过是垄断海上贸易,管理规范海上的贸易秩序,何以会是捆绑海商? 胤禩望了几人一眼,才接着道:“诸位想过没有,购买了永久性航线专营权的海商无形中已经与大清的前途命运绑在了一起,大清兴,他们也跟着兴旺,大清若是衰或者是亡了,这所谓的航线专营权自然也就无人认可了。 我大清能够在短短数年的时间内鼎定中原,原因何在?除了前明的腐败之外,便是因为前明的士绅商贾大力支持我们,若是这些士绅商贾极力支持前明的朝廷,我大清至少要多花费十余年时间,甚至能否鼎定中原,尚很难说。” “八哥看的透彻。”老十三胤祥接过话头道:“征日之前,在了解到日本的‘唐船风说书’制度后,皇上便一直在考虑,如何才能避免我大清的海商为了点蝇头小利出卖我大清的情报,通过这个永久性航线专营权的拍卖,所有的海商都会自觉的维护我大清的利益,这也是维护他们自身的利益。 如此一来,海商们便不会再随便出卖情报,而且,一旦有战事,比如与西洋各国开战,就不会出现海商见利忘义,暗中资助敌人,出卖情报等情形,当然,这些事在海商中还需要多多宣扬。” 听的胤禩与胤祥两人这一唱一合,裕亲王保泰、顺承郡王布穆巴、信郡王德昭三人心里登时如明镜似的,这肯定是贞武刻意着两人放出风声,以遏制王公勋贵过多的参与到航线专营权的竞拍,以让更多的海商参与进来,这才是老八今日邀集他们前来的主要目的,所谓的饯行,不过是个幌子。 想明白这点,三人不由暗暗心惊,贞武这手段也忒厉害了一点,不仅乘机敛财,而且还规范了海上贸易,掌控了数目庞大的海商,并且还用利益将他们与朝廷牢牢的捆绑在一起,实在是一举三得,更为难得的是,还让海商们争先恐后的争着抢着掏银子,心甘情愿的被捆绑。 保泰当下便含笑道:“咱手头几个闲钱,早已折腾一尽,便是想买,也是有心无力,至于旗下的王公勋贵,我回去叮嘱一声,让他们不要参与此事。”布穆巴、德昭两人亦跟着附和。 不参与航线专营权竞拍?这岂不哄鬼?胤祥不由瞥了三人一眼,微微一笑,便直言不讳的说道:“在座也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八哥只是奉劝诸位少参与,并非是不让诸位参与,朝中王公勋贵以及文武大臣有不少人皆与一众海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乃众所周知之事,咱们也无须遮掩。 随着大清皇家海军的崛起,澳洲、南洋的建省以及美洲的分封等等,大清已经掀起来一波海贸热潮,海商的数量急剧上升,规模亦是日趋扩大,此番拍卖航线专营权,皇上可谓是用心良苦。 方才八哥也说了,购买航线专营权的海商越多,对朝廷越有利,希望诸位竞拍之时,有所收敛,给新加入的海商一点机会,正所谓予人方便,自己方便。银子留在手上,日后有的是赚钱的机会,九哥,您说是吧。” 胤禟正自暗叹贞武筹划周详,刚刚刊售卖航线专营权的消息,就开始未雨绸缪,听的老十三最后一句将自己绕了进来,不由微微一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可不是,贞武马上就要大建民用作坊,肯定不止玻璃和钟表这两样,他忙点头道:“不错,作坊这块今年也将有大举动,各位无须担心银子没地方用,我倒是担心诸位届时没银子。” 一听这话,保泰不由好奇的道:“军工作坊难道允许我们入股?” “军工作坊自然不可能让私人参股。”胤禟含笑道:“皇上有意开发民用作坊,不过,此事暂时还不宜透露。” 听的是民用作坊,保泰三人都不觉微觉失望,江南的民用作坊遍地都是,办作坊岂能赶的上海贸利润高?不过,贞武既是不允许他们多吃多占,便不可能只是警告,肯定在竞拍时还有具体的限制,先打招呼,不过是免的届时反应激烈罢了。 见三人对作坊不感兴趣,胤禟也懒的多说,话头一转,道:“美洲封国,多是人迹罕至之地,美洲又盛产黄金白银,你们谴去美洲封国的人员中,可有勘探寻矿之人才?” 保泰三人闻言不由一怔,他们还真没想到这点,若是在封国里能够发现金矿、银矿,那可是大发了,兴奋之后,布穆巴才道:“九叔,朝廷禁矿,这勘探寻矿之人可不易聘请到手,况且又是去美洲。” 胤禟瞥了他一眼,道:“朝廷虽然禁矿,但小规模的银矿、铜矿仍有开采。” 见胤禟言犹未尽,保泰便含笑道:“开拓美洲封国投入极大,若能寻得金银铜铁矿,开拓的速度将大为提升,九弟这提议不错,想来定有妥善的法子。” “如今勘探寻矿人手奇缺,确实不易招揽。”胤禟沉吟着道:“南洋噶罗巴附近的坤甸、山口洋有金银铜铁锡矿,皇上去年着我招揽了大批的工匠和学徒分赴两地进行实地勘探开采,最主要的目的是大量培训这方面人手。 这是皇上为澳洲准备的人手,你们即便是讨要,皇上也不会给,最稳妥的法子是安排人手去学,不过两三年时间,就能培训出大批的熟练人手。” “呵呵,九弟这话甚是。”保泰轻笑道:“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二、三年时间,咱们等的起。” “等什么,要等两、三年?”随着话声,简亲王雅尔江阿和老十五、老十六两人走了进来,雅尔江阿扫了一眼在座的几人一眼,才道:“有点事情耽搁了,来迟了一步,呆会儿罚酒赔罪。” 众人自是免不了起身见礼,稍一寒暄,雅尔江阿便道:“方才听闻宫里传出的消息,皇上去咸安宫探视废太子胤礽,并已解除了他的圈禁。” 听的这消息,保泰、布穆巴心里不由一惊,贞武这是什么意思?怎得的将废太子胤礽放了出来?胤礽与京师的大多王公勋贵多有宿怨,二废皇太子,他们皆是出力不少,太子谋反时,他们也是饱受其辱,难道贞武也要学康熙,将胤礽推出来牵制众人?两人都不又自主的看向胤禩。 胤禩却是云淡风轻的道:“皇上既是解除了二哥的幽禁,看来是准备开辟大清至波斯和阿拉伯的航线了,十三弟,你如何看?” “八哥所料应当无误。”胤祥沉吟着道:“去年皇上探望二哥之时,便明确的提出了着二哥去图谋波斯湾,如今皇上又欲拍卖航线专营权,想来,开辟波斯和阿拉伯航线已经提上日程,甚至于这两条航线已经由驻扎在噶罗巴的南洋舰队开辟出来亦有可能。” 听的二人这一说,雅尔江阿、保泰、布穆巴几人不由大为放心,波斯远隔万里之遥,让胤礽前去波斯,不啻于是流放,有道是眼不见为净,远远打发出去,也不失是良策。 老十三心里却是隐隐觉的不对劲,如今贞武根本就抽不出兵力征伐波斯,贞武此时将胤礽放出来,这背后是否另有其他原因? 乾清宫,贞武批阅完奏折,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北方各省的旱情已大有缓解,各地的以工代赈,抚恤、赈济、无息放贷等事宜正有条不紊的展开,汇报、请示的奏折也分外的多,因各地随时皆有监生监督,各地官员对无法隐瞒之事,还要另外上折子解说。 贞武对赈灾事宜甚为关心,在阅览了由上书大臣缮写的节略以及重要奏折后,又格外要求挑选一部分监生日记阅览,待看完之后,天已黄昏。 包福全见他站起身来,忙上前躬身道:“皇上,是否用点饽饽?” 贞武微微摇了摇头,瞟了窗外的落日一眼,才缓声问道:“午后可有南洋的鸽信或是密折?” “回皇上,没有。”包福全忙躬身道,他心里清楚贞武牵挂的是南洋舰队的消息,却不敢多嘴,贞武对他们内监管理极严,别说是军国大事,便是朝廷政务,他也不敢多嘴。 微微点了点头,贞武便不再言语,迈步出了东暖阁,一路漫无目随意的散着,南洋舰队是去年九月中旬便自噶罗巴启航,算算时间,三月就应该抵达欧洲了,这几日,他之所以格外关心南洋的鸽信和密报,是因为进入四月,便会有零星的欧洲商船抵达南洋,这些商船多少会带回一点关于南洋舰队的消息。 这么些天,南洋都毫无消息,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南洋舰队带走了海军最精锐的二万二千余人,大小战舰以及各种商船总计七十六艘,若是南洋舰队损失巨大,大清的海军可谓是损失惨重,没有几年根本恢复不过来。 (未完待续) 第628章 困境 漫无目的的散了一段路,贞武不由暗笑自己杞人忧天,欧洲航行无须横渡太平洋或是大西洋,风险比美洲航线要少,再说,如此庞大的舰队,即便遇上大风暴,也不可能全军覆灭,毕竟带队的是西班牙海军,对这条航线的情况十分熟悉,不是太倒霉的话,根本出不了什么大的意外。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此庞大的舰队驶往欧洲,按理是极为轰动之事,但凡有欧洲的商船东来,必然会提及这事,何以到了四月底,仍无消息传来? 莫非是去年假扮海盗在南洋之外的印度洋抢劫英国、荷兰商船时走漏了风声,以至于欧洲今年没有商船到东方来进行贸易?若是这种情况,南洋舰队的欧洲之行,怕是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变数,想到这里,他心里不仅又有些忐忑起来。 南洋舰队一路航行倒是未遇上多大的麻烦,不过,在抵达摩洛哥之后却遇上了麻烦,早在三月二十日,南洋舰队便抵达了摩洛哥的阿加迪尔港,此地距离西班牙本土南部最大的海港加的斯港已不过四日的航程,为谨慎起见,施世骠命令舰队就地驻扎。 并组成了一个以参将林海涛为首的小型使节团带领着包括西班牙远东舰队副司令卡洛斯在内的五百名西班牙俘虏由加的斯港登陆前去西班牙的都城马德里觐见西班牙国王腓力五世,试探西班牙对南洋舰队的态度,然而,林海涛一行这一去便如泥牛如海,整整过去了一个月,也不见丝毫音讯。 从加的斯港至马德里不过几日路程,快马四日便至,稍慢点,六日已是足够,往返二十日时间已是绰绰有余,一个月时间不见音讯,胤禛、施世骠、林卫、付安定等人皆是有些焦燥不安,若是西班牙拒绝大清帝国的援助,南洋舰队该何去何从? 阿加迪尔港面临大西洋,背靠苏斯平原,终年阳光明媚,四季如春,是摩洛哥西部最美的港口,不过,对于在海上航行了半年时间的南洋舰队的一众将士而言,再美的海景,他们也是熟视无睹。 港口海湾一栋两层楼别墅前的沙滩上,邬思道半躺在一张躺椅上悠闲的享受着阳光浴,出海半年,他原本白净的脸庞已经晒的黑里透红,却比以前显的精神多了,胤禛身着一袭长衫缓步踱了过来,瞅了一眼躺椅上的邬思道,微微笑道:“先生在此可是乐不思蜀?” “四爷来了。”邬思道睁开眼,坐起身来,含笑道:“若能在此终老,还真是一大快事。”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躺椅,道:“王爷何不随遇而安?” 随遇而安?胤禛微微笑了笑,一撩袍子,却是随意的坐在了沙滩上,一见这情形,邬思道不由笑道:“四爷这是成心不让思道好好享受。”说着,他便起身,跟着席地而坐,他虽然放纵,却也不敢如此居高临下的和胤禛说话。 沉吟了片刻,胤禛才道:“先生所言随遇而安,可是针对南洋舰队眼下的处境?” “不随遇而安,又能如何?”邬思道反问道。 胤禛被噎的半晌没做声,不随遇而安又能如何?退,那是不可能的,若就此回转大清?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南洋舰队的一众将士绝对不会同意。进,又该如何进?南洋舰队与西班,荷兰,英国皆有仇怨,若不与西班牙、法国结为盟友,必然要与英国、荷兰开战,那将是什么后果?极可能四面楚歌,身陷绝境。 见胤禛不吭声,邬思道微微一笑道:“西洋人想问题的方式或许与我们有很大的差异,但是,西洋商人皆是惟利是图之辈,由此观之,西班牙和法兰西在处理军国大事时,应是秉承利益至上的原则。”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问道:“四爷,易位而处,若您是西班牙的国王,你对南洋舰队的突然到来会是何想法?” 易位而处?胤禛将目光投向辽阔的海面,细细的梳理着大清与西班牙的冲突,先是西班牙在吕宋大规模屠杀华人,随后是西班牙远东舰队追杀大清远洋贸易船队的商船,接着又妄自挑衅大清海疆,击败广州水师,侵犯台湾,最后被大清海军在澎湖一战而缴获了整支远东舰队,俘虏了舰队司令安赫尔、卡洛斯在内的八千余俘虏。 如今,大清的海军率领着二万余人的庞大舰队远渡重洋跨海四万里来到西班牙的门口,说是要与西班牙结盟,帮助西班牙抗击英国、荷兰,换了自己是西班牙国王,会相信这番说辞吗?敢相信吗?天知道大清是不是来乘火打劫的!想到这里,他不由苦笑着道:“老十四想的太简单了。” “此事并非不可为。”邬思道缓声说道:“皇上行事历来出人意料,然每每能收奇效,此举并非异想天开,若真能与西班牙、法兰西联手,搅乱欧洲,大清实是受益非浅。” 胤禛偏头瞅了邬思道一眼,道:“先生有法子让西班牙完全的相信我们?” “西班牙或许地咱们心有芥蒂,但法兰西没有。”邬思道沉声说道:“为争夺西班牙王位,法兰西与英、荷、奥等国混战了十年,早已是筋疲力尽,油尽灯枯,这节骨眼上,从天而降一个强大的盟友,法兰西岂会拒之门外?即便是西班牙与我大清有不共戴天之仇,法兰西也会说服西班牙放下成见,诚心的与我们结盟,如今迟迟没有消息,我估摸着,西班牙应该是不敢独自做主,我们谴出的使节团极可能是去法兰西了。” 胤禛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是有这个可能,在这场西班牙王位争夺战中,法兰西才是主角,如此大事,西班牙肯定是要禀报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的,若是使节团转道去了法兰西,这时节未见消息传回也才合乎情理。 “虽说是随遇而安,不过四爷得让海军加强防备,咱们在这里呆的时间太长了,行藏无法隐瞒,英国和荷兰虽然默不清楚咱们的来意,但咱们抢了荷兰人在南洋的地盘又打劫了两国的商船,得防备他们进犯。另外,西班牙人也可能会有意的泄露咱们的行藏,并且刻意的诱导英、荷两国攻击咱们,一来看看咱们的实力,二来也断绝咱们与英国、荷兰结盟的可能。” 胤禛听的眉头一皱,略一沉吟,才问道:“真若出现这种情形,咱们打是不打?” “打!”邬思道毫不犹豫的道:“不仅要打,还要打出威风来,这一仗打好了,咱们在欧洲才有立足之地,与法兰西、西班牙结盟也才更有底气,谈判时,也才能索取到更多的东西。”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恍如一声闷雷般的炮声从海面隐隐传了过来。 胤禛一楞,立即飞快的站起身来,向海面眺望,海面上空荡荡的,不见一艘战舰,正疑惑间,港口已经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他马上反应过来,定然是港口北面的警戒船队发现了敌情,空炮报警,他马上便跑向住宿的别墅。 随着军号声响起,港口里立刻便忙碌起来,岸上休息的海军士兵纷纷整队登上战舰,轮值的战舰则开始快速的升帆。 施世骠、林卫、付安定等人则站在舰首举起望远镜查看设在岸上的了望塔发出的旗语,不过片刻,林卫便沉声道:“西北向,距离三十海里处,一支八艘战舰组成的小编队正向我们驶来。”略一停顿,他才诧异的道:“对方悬挂的是葡萄牙的旗子?” 葡萄牙人?他们是何来意?施世骠快速的思忖着,在欧洲的这场西班牙王位争夺战中,葡萄牙是与英国和荷兰结盟的,而葡萄牙与大清的关系相当不错,至少在名义上年年朝贡的,而且还在澳门租地经商,是来做说客的?还是来探查南洋舰队虚实的? 微一沉吟,他便沉声道:“传令,不准对方靠近,否则,将视为与我大清宣战。” 旗语兵很快就忙碌起来,林卫侧身道:“大帅,不探探葡萄牙人的来意?” “当然要试探,不过,却不能让他们探知我们的具体情况。”施世骠轻松的道:“去请雍亲王,这是他份内的事,你带一艘三级舰,五艘四级舰陪同雍亲王过去会会他们,记住,要设法问问欧洲战事的情形。” 待林卫领命退下后,付安定才开口道:“大帅,何不放他们进来,一举俘虏了他们?” “眼下情况不明,不宜竖敌太多。”施世骠沉声道:“听闻葡萄牙的海军近些年有较大的发展,已恢复到欧洲的一流水平,要强于西班牙舰队,能赶走自然更好。”说到这里,他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葡萄牙既然能谴八艘战舰前来,说明葡萄牙已经知道南洋舰队停驻在阿加迪尔港,看来,南洋舰队抵达欧洲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多半是西班牙阿的斯港那边泄露出去的。 一路航行,南洋舰队皆是打着西班牙的旗号,阿加迪尔港这里,他也是下令所有的船只准进不准出,而且在外海还有巡逻警戒的船队,不可能泄露消息,葡萄牙人只能是从阿的斯获得他们的消息,西班牙这些混蛋,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的泄漏了这个消息? (未完待续) 第629章 战与不战 想到这里,施世骠不觉一阵烦闷,在舰首眺望了一阵,他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指挥舱,紧盯着墙上的大幅欧洲地图,葡萄牙与西班牙交界,但是两国却分属不同阵营,葡萄牙不仅是反法同盟,还与英国签有攻守同盟条约。 葡萄牙绝对不会为了远东的贸易而放弃在欧洲本土的利益,也就是说,葡萄牙一旦得知南洋舰队的来意,绝对会翻脸不认人。若是西班牙刻意将南洋舰队到来的消息泄露给葡萄牙,南洋舰队极可能身陷绝境,四面楚歌。 唯一的希望便是法国,因为西班牙王位战争实际上就是英国与法国的博弈,只要法国处于劣势,法国便会毫不犹豫的接纳南洋舰队这个强援,毕竟大清与法国不存在利益冲突,之前也没有交恶,结盟的可能还是很大的,不过,若是法国处于优势,这事就很难说了。 西班牙会刻意泄露南洋舰队前来欧洲的消息吗?施世驃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泄露他们的情况,对西班牙有何好处,又有何坏处? 付安定也跟着进了指挥舱,见施世驃盯着地图沉思,他迟疑了半晌,才开口道:“大帅,葡萄牙与英国,荷兰是同盟,葡萄牙人既然知道了咱们在这里,英国、荷兰很快也会知道这个消息,咱们还是继续停留在此地等待回音?”听的这话,施世骠转过身来问道:“你是何想法?说出来听听。”“标下以为,咱们于西班牙结怨甚深,不应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存在西班牙人手中,或许法兰西更欢迎我们。”付安定朗声说道:“舰队的火器弹药目前没有补给,用一分便少一分,上规模的海战,咱们消耗不起,在没有得到补给之前,不宜进行大规模海战。标下以为,我们应该主动前往比斯开湾法兰西的港口,主动与法兰西接洽。”“法兰西就一定会与我们结盟?”施世骠盯着他问道。“路易十四只要不犯糊涂,绝不会拒绝与我大清结盟。”付安定信心满满的道:“法兰西与我大清向来友好,如今又身处劣势,如此强援,他没理由拒绝。”听的这话,施世骠脸色一沉,神情肃然的说道:“你这是自以为是,欧洲的战局随时都在变化,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例子比比皆是,我们知道的消息至少是一年以前的,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道听途说,不足为凭,为将之道,最忌轻率,如今南洋舰队孤身在外,稍有不慎,便会陷于绝境,岂能如此武断,妄下断言?” 付安定一张脸腾的就红了起来,忙立正道:“大帅训诲,标下铭记于心。” “雍亲王到。”门外的亲卫扬声禀报道。 一听胤禛到了,施世驃微愣了下,忙整了下身上的军装迎了出去,出门便见胤禛与邬思道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而来,他忙快步迎上前敬了个军礼,道:“末将见过雍亲王。” 胤禛点了点头,道:“施将军无须多礼。” 几人进屋落座,胤禛便开口问道:“听闻来袭的战舰是葡萄牙的?” “回雍亲王,是葡萄牙的一支小舰队,袭击谈不上,应该是来探听咱们虚实的。”施世驃欠身说道:“末将已下令阻止他们靠近,不过,葡萄牙与大清素有往来,末将认为倒是可以借此机会从葡萄牙人探听一下欧洲的战局变化。” 邬思道此时插言道:“施将军,葡萄牙既然是前来探听消息,何不放他们进来,让他们一窥究竟?” 让他们一窥究竟?什么意思?施世驃瞥了邬思道一眼,对这个有些跛脚的师爷,他是早有耳闻,知道胤禛对他甚为倚重,稍一沉吟,他才道:“葡萄牙人在澳门租地商贸,对我大清海军的战力知之甚详,若是再让他们了解南洋舰队的规模,咱们的实力岂非暴露无遗?” “南洋舰队远征欧洲,隐藏实力,固然可收出其不意之效,不过,眼下西班牙态度不明,法国又不清楚咱们的实力,咱们是否应适当的变通。”邬思道侃侃说道:“让西班牙探听咱们虚实,一来,可以示之以诚,以打探他们的来意,二则,也有利于向他们打探欧洲如今的局势。 再则,南洋舰队在欧洲先打一仗也不是坏事,一战扬威,再与法国结盟,咱们才能倍受重视,才有足够的本钱索要更多的好处。” 付安定方才因这事被施世驃训斥,当下便道:“邬先生,如今欧洲的局势咱们并不清楚,若是法国占据优势,咱们与英,荷,葡一战之后,法国坐山观虎斗,不愿意与我们结盟,南洋舰队岂非是四面楚歌?” 邬思道微微一笑,轻松的说道:“南洋舰队远征欧洲,事关大清百年战略,咱们不可能不战而退,两位将军对欧洲的历史想来也有所了解,近百余年来,欧洲各国征战连连,各国之间亦是时战时和,所图谋者,便是称霸。 我大清本土远在数万里之遥,不可能在欧洲称霸,对法兰西国而言,乃是最好的强援,即便是法兰西如今占据了优势,也不可能是绝对的优势,只要他有雄心称霸欧洲,就没理由不与咱们结盟。” 听的这话,施世驃不由暗赞邬思道看的透彻,法国不论胜败,都没理由放弃大清这个强援,默然半晌,他才开口道:“邬先生见解精辟,不过,在未与法国结盟之前,我不赞成放手一战。 英国号称欧洲海上第一强国,并非浪的虚名,而是通过无数次的海战击败荷兰和法国的海上舰队才赢得的声誉,不论是舰队规模还是实战经验,皆强于我们,虽然我们在火器方面有较大的优势,却也无必胜之把握。 放手一战,若是损失过大,则得不偿失,别说是与法、西结盟了,西班牙甚至有可能乘机报复,落井下石,我宁愿无功而返,亦不愿意冒此奇险。” (未完待续) 第630章 无意 听的施世骠说的如此决然,胤禛、邬思道两人不由大觉讶然,无功而返,那意味着什么?两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定然是出征之时,贞武另有交待,要确保南洋舰队的安全,且不说无功而返对南洋舰队,对大清的影响,对胤禛而言,亦无丝毫的好处。 胤禛心里很清楚,以他与老十四的关系,若是欧洲之行不能建功,回去之后怕是难有好下场。 付安定听的也是大为着急,南洋舰队不惜数万里远征,若是无功而返,岂不声誉扫地,日后在北洋舰队面前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微一沉吟,邬思道便道:“南洋舰队劳师远征,岂能无功而返?抛开名利不说,这时机也耽搁不起,皇上之所以急于发兵欧洲,便是因为欧洲如今局势混乱,利于浑水摸鱼,便于搅乱欧洲局势,若是就此返回,岂非是错失良机?” 付安定亦紧跟着道:“大帅,欧洲已经混战十年,各国如今皆是精疲力竭,何惧之有?就此不战而返,必然士气衰落,军心不稳,望大帅三思。” 施世骠瞥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言声,眼下机会难得,他如何不知,但南洋舰队却是损失不起,南洋舰队可谓是抽调了海军一大半精锐,若是损失巨大,海军的发展必然大受影响,大清海外扩张也势必受到影响,若是引起英国和荷兰的反扑,南洋、澳洲皆岌岌可危。 见施世骠默然不语,胤禛沉吟着道:“西班牙也曾是欧洲的海上强国,然大清海军于初创之时,尚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若今舰多兵众,规模庞大,却何以畏首畏尾,丧失了必胜之信心? 诚如付参将所言,英国、荷兰已与法兰西、西班牙征战十余年,皆已精疲力竭,元气大伤,纵是号称欧洲海上第一强国,又何惧哉?” “回王爷。”施世骠干巴巴的说道:“非是末将没有信心,我们面对的也非是英国、荷兰两国,还有葡萄牙,葡萄牙与英国签有攻守同盟条约,若是英、荷两国攻击我们,葡萄牙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葡萄牙的海军如今也是欧洲一流的海军,即便三国连年征战,损失不小,但是南洋舰队独力抗拒三国联军,这胜算亦是微乎其微。” “报——。”一名传令兵快步赶到门口,沉声禀报道:“报大将军,葡萄牙战舰已经关闭炮门,降帆停泊,并以旗语表示并无恶意,请求拜见大将军。” 施世骠瞥了几人一眼,沉声命令道:“知道了,密切注意葡萄牙战舰的动静。”待传令兵退下,他才接在道:“如今局势不明,言战言走,为时尚早,当务之急是先摸清欧洲的战况如何。” 说道这里,他微微一顿,看向胤禛,道:“葡萄牙在名义上亦是大清的朝贡国,王爷总理出使欧洲事宜,还请王爷万毋推辞。” 胤禛心里不由暗自腹诽,这些个琐碎事宜,你倒是记得本王总理出使欧洲事宜了,腹诽归腹诽,但施世骠说的不错,这事还真是他的事,当下他便起身道:“这是本王份内之事,岂会推脱。” 施世骠心里不由暗笑,胤禛这是在敲打他呢,见邬思道也跟着起身,他便含笑道:“邬先生大才,对于如何刺探欧洲各国军情,邬先生可有良策?” 听的这话,胤禛不由微微一笑,看来,施世骠也是口是心非,他也是不愿意无功而返的,看了邬思道一眼,他才含笑道:“远征欧洲,咱们应该同舟共济,先生可不能藏私。”说着便快步出门而去。 见这情形,邬思道便含笑落座,胤禛对南洋舰队没有染指的心思,这他是知道的,即便是有这个心思也是枉然,南洋舰队从上到下都是贞武的人,他根本没有能力收买,但是拉好关系却是极有必要的,毕竟南洋舰队才是欧洲使团的后盾,依仗他们的地方多着呢。 不过,刺探欧洲各国的军情,却是一件极为棘手之事,因为欧洲人的相貌与他们迥然不同,而且各国的语言也不相同,随军出征的翻译也仅只懂西班牙和葡萄牙语,微微沉吟,邬思道才含笑道:“不结盟,咱们不战而返,结盟的话,自有盟国提供军情,施将军何须为此烦恼?” “邬先生说笑了。”施世骠沉声道:“结盟不过是互相利用,若是不能刺探各国的军情,咱们就会被盟国牵着鼻子走,谈何搅乱欧洲?” 听的这话,邬思道神情一肃,略微思忖,他便窥破了施世骠的心思,施世骠这是要他们使节团负担起收集、刺探军情的任务,稍一沉吟,他便开口道:“遣人收集军情,显然行不通,不过欧洲人重利,唯有让使节团借拜访之机,收买各国的军情,此事,我自当禀报王爷,将军放心。” 见他看穿自己的心思,施世骠亦是微微一笑,道:“南洋舰队皆是大清海军的精锐,朝廷损失不起,请转告王爷,在不违背这一原则的情况下,海军愿意鼎力相助。” 邬思道轻叹了一声,道:“施将军,恕在下直言,海军免不了要打一场恶战,唯有大战一场,而且必须赢得漂亮,才能在欧洲立足,才能赢得法兰西的尊重,才能有足够的补给,使节团也方能有所作为。” 施世骠点了点头,道:“这是必然,不过,这一仗必须是我们寻找战机,主动出击,有足够的把握完胜。” 邬思道微微摇了摇头道:“恐难如将军之愿,此时英国、荷兰应该得知南洋舰队到来的消息,即便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来意,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等法兰西回复,英荷便可能大举来攻,将军又当如何应对?” 施世骠微微一笑,道:“先生以为葡萄牙人是如何得知我们驻扎在此的?” “西班牙刻意泄露的消息。”邬思道笃定的道:“西班牙此举,既可断绝我们倒向英荷联盟,又可试探我们的实力,说不定,我们的来意,他们也一并泄露了出去。” “不然,我们手上还有西班牙的数千俘虏,在舰队里也尚有一千余人,西班牙岂会不顾他们死活?”施世骠沉声道:“消息是无意泄露的。” 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只要葡萄牙不知道我们的真实实力,英、荷顶多也就派出数十艘战舰前来,咱们完全可以一口吃掉他们。” (未完待续) 第631章 战争结束了? 消息是无意泄露的?这倒未必,邬思道瞥了施世骠一眼,暗忖这家伙油滑,先前当着胤禛的面还口口声声说宁愿无功而返,实则早就在盘算如何阴英国和荷兰人了,看来,他刻意让胤禛出面去见葡萄牙人,也是另有盘算,是否有以胤禛为诱饵的意思?胤禛亲王的身份在欧洲人眼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稍一沉吟,邬思道才开口道:“欧洲各国此时的情形宛如春秋战国时期,各国为了争霸或是自保,皆是无所不用其极,施将军切勿轻视之,这批俘虏对西班牙而言是重要,却不能就此认定西班牙不敢泄露消息。 距离大清首战西班牙远东舰队已二年有余,欧洲各国对大清海军的战力怕是早有详细的了解,切不可心存侥幸。”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西班牙远东舰队的副司令卡洛斯对大清海外扩张的意图和联盟法、西两国的目的是相当清楚的,先前已经说了,法兰西向有称霸欧洲之野心,大清又无称霸之可能,法兰西是不可能放弃与大清结盟的。 这一点,西班牙应是洞若观火,若是西班牙不愿割让美洲的领地,则必然要制造机会削弱南洋舰队的实力,而挑动英、荷、葡等国攻击咱们,则是最好的办法。 法兰西、西班牙大可等咱们身陷绝境之后,再施援手,如此,则既能向咱们示好,又能解救咱们手里的西班牙俘虏,而咱们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有颜面开口提条件?” 听的邬思道娓娓而言,施世骠不由暗赞了一声,难怪胤禛对这个跛脚师爷如此重视,此人实是难得之人才,他当下便拱手道:“邬先生大才,这番见解,实令我等茅塞顿开。” 付安定亦是听的叹服不已,大清对欧洲不了解,但欧洲各国因为商贸的缘故,对大清的情况却是知之甚详,邬思道这番分析极有可能成真,略一沉吟,他便开口道:“南洋舰队孤军远征,不虑胜,先虑败,真若被邬先生不幸言中,南洋舰队岂非危在旦夕?” “那倒不至于。”邬思道说了一句,便斯条慢理的喝茶。 施世骠、付安定俩人不知道邬思道喜欢吊胃口的怪脾气,见这情形,也不知道催问,都耐心的等候着,施世骠则是皱着眉头思虑着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葡萄牙是很清楚南洋舰队实际战力的,若是知道南洋舰队的规模和前来欧洲的目的,英、荷、葡三国则极有可能大规模组织舰队全力来攻。 独力抗衡三国舰队,胜算可谓是微乎其微,即便侥幸能胜,亦是惨胜,这是南洋舰队无法承受的,避战呢?施世骠不由拧紧了眉头,跨海远征四万里,首战便不战而退,对军心士气的打击之大是不言而喻的,孤军在外,若是军心不稳,士气不振,无疑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战亦不能,退亦不能,这竟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两害相权取其轻,该如何取舍?施世骠不由紧锁眉头苦苦思索着。 邬思道神态悠闲的连喝了两杯茶,也不见两人追问,亦是暗觉无趣,不过,既是吊起了胃口,他也不会主动开口,当下便接着喝茶,一杯茶早已冲的淡如白水。 付安定年纪最轻,定性自然没有两人好,等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道:“咱们补给不继,处于劣势,应该避免与英、荷、葡大战,先行转移如何?” 不容邬思道开口,施世骠一口便接了过去,“转移避战,实为上策,然一旦转移,法国、西班牙如何寻找我们?再说,航海半年才到这里,尚未接敌,便先行转移,极易导致军心不稳,士气不振,我意还是先打一打,既可借机了解一下欧洲海上强国的战力,亦可提振士气。” “施将军所言甚是,不能避战,必须得打一打,唯有打一仗,南洋舰队方能在欧洲立稳脚跟,打开局面。”邬思道顺势接过话头,侃侃而道:“三国联军又如何?既是联军,配合便不可能浑然一体,英国与荷兰时战时和,并非是同心同德,应是有机可乘,再则,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例子比比皆是,大清海军历来便是以少胜多,何惧之有?正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要提振军心、激励士气,就必须歼其一部。” 施世骠点了点头,邬思道与他想到一块了,避战不是办法,一旦避战,将会处处被动,不仅导致军心不稳,士气不振,南洋舰队的声誉亦会大为受损,日后想打开欧洲局面,必然付出更大的代价。 寻找战机,主动出击,断其一指,歼其一部自然是最为理想,不过,海上眼界开阔,伏击实非易事,况且,他们本就是异地作战,对这片海域的了解不及欧洲人,再则,欧洲各国连年征战,实战经验也不是大清海军所能比的,除了火炮优势,南洋舰队皆处于劣势,这一仗实在是不好打。 不到两个时辰,胤禛、林卫二人便结束了与葡萄牙人的会见,回到了施世骠所在的旗舰二级战列舰‘镇西号’的指挥舱,几人见礼落座后,胤禛便沉声道:”葡萄牙舰队领队的是葡萄牙外务大臣克里斯蒂亚诺.罗纳科德,他说是代表葡萄牙国王若昂五世,前来邀请我们前去葡萄牙的京城里斯本港作客,以感谢大清对葡萄牙在远东贸易的照顾和帮助。” 对这些废话,施世骠根本就没有兴趣,直接便问道:“王爷看曾打探到欧洲的战局情况?” “有。”胤禛低沉的说道:“战争基本已经结束,去年四月,英国、荷兰、葡萄牙与法国、西班牙签订了城下之盟——《乌特勒支和约》,一个月前,奥地利、神圣罗马帝国与法国签订了《拉施塔特和约》。法国割让了部分在北美的领土给英国,割让了部分欧洲的领土给荷兰、奥地利。” 战争已经基本结束?施世骠几人不由一愣,他们千辛万苦,不远四万里航行而来,战争居然结束了?战争既已结束,他们还如何浑水摸鱼?如何搅乱欧洲?如何为大清海外扩张赢得时间?法国还会与他们结盟吗?南洋舰队又该何去何从? 舱里的气氛一下变的沉闷无比,默然半晌,林卫才谨慎的说道:“战争既已结束,咱们也不能白跑这一趟,不如应葡萄牙邀请,前往里斯本,若能与葡萄牙结盟,在欧洲也就有了立足之地,不能搅乱欧洲,能了解欧洲,加强与欧洲的贸易往来,也算是不虚此行。” 这个提议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罢了,了无新意,施世骠瞥了他一眼,已是静下心来,暗自琢磨,欧洲战局既是这种情形,那林海涛带领的使节团为何会没有消息?法国既已战败,按理不会再接见林海涛一行,难道是西班牙扣留了他们?这没理由,西班牙不可能这么没脑子。 思忖了半晌,邬思道开口问道:“王爷方才所说的两个条约皆是与法国所签订的,西班牙呢?怎么没见英、荷、葡、奥等国与西班牙签订条约?西班牙在美洲也有领土,而且远比法国多,他们没理由放过西班牙!” 听的这话,在座几人皆是精神一振,施世骠沉声道:“战争没有结束!咱们还有机会。” 胤禛却摇了摇头,道:”英国在去年七月,与西班牙签订《英西条约》及《西班牙-萨伏依条约》,到直布罗陀外,还有梅诺卡岛的一部分。 “西班牙割让了直布罗陀海峡?”施世骠失声问道。 “不是,是直布罗陀海峡上的一个小岛。”胤禛解释道:“不过,控制了这个直布罗陀岛,也就等于是控制了直布罗陀海峡。” “王爷,葡萄牙和荷兰与西班牙签订的什么条约?”邬思道追问道。 “目前只有英国与西班牙签订了条约。” 稍一沉吟,邬思道便沉声道:“王爷,战争仍没有结束,但离结束已经不远。葡萄牙与西班牙交界,荷兰亦是海上强国,这两国不可能不与西班牙签约以讨要好处。” “即便没签订条约,那又如何?”胤禛盯着邬思道,不解的说道:“战争已经落幕,法兰西、西班牙已经战败,这是不争的事实,签约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不然。”施世骠断然说道:“只要战争没有彻底结束,咱们就还有机会搅局,咱们派去西班牙的使节团迟迟不回,便足以说明西班牙、法国动心了,条约的约束力必须依靠强大的实力来维持,没有实力,条约不过是一张白纸而已,随时都能撕毁。” “施将军所言,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至理名言。”邬思道微笑着道:“相比于国家利益,一切皆是虚无,纵观古今,毁约之事亦是屡见不鲜,不足为奇。 要想打破这个局面,海军更须一战,以彻底让法兰西、西班牙两国下定决心毁约,只是如此一来,海军的压力就更大了,英、荷、葡三国为了保住既得利益,定然会全力对付我们,而法、西两国恐已是强弩之末,无法大力支持我们。施将军,南洋舰队能够力挽狂澜吗?” (未完待续) 第632章 搅局 听的邬思道这话,在座几人不由都看向施世骠,出使欧洲虽然在名义上是以胤禛为主,但在座几人心里都清楚,海军事宜,胤禛根本就插不上手,战与不战,是战是退,皆是施世骠说了算。 要想力挽狂澜,南洋舰队必须独自面对英、荷、葡三国的联合舰队,不敢说大胜,至少必须得是一场小胜,方能鼓舞法国、西班牙继续打下去的信心,才能得到两国的补给,特别是弹药和粮食补给,若是战败,则后果不堪想象。 当然,这种情况下,大可退而求其次,前去里斯本,与葡萄牙结盟,或者干脆返航,也无可非议,是战是退?这两种选择,前者是逆而取之,后者是顺势而为,一难一易,极为悬殊,所有人皆是心情复杂的看着施世骠,等待着他的决定。 见几人都盯着自己,施世骠不由笑了笑,道:“此番出征欧洲,可说是史无前例,不仅舰队规模空前,使节团规模亦是空前,更有一批为数不小,前来欧洲求学的蒙童,意义之重大,就无须我赘言了,大家都各自说说自己的想法,林卫,你先说。” 见施世骠直接点到自己头上,林卫也不扭捏,稍一沉吟,便开口说道:“搅乱欧洲,使欧洲陷入战乱,无暇他顾,为大清海外扩张赢得时间,才是此番出征欧洲的首要任务。 我力主一战,目前咱们舰队补给充足,即便是大规模海战,也足以支持三次,其次,英、荷、葡三国的海军实力经过十余年的征战,损耗应是相当大,可以说正是最弱的时候,这对大清海军而言,可能是百年难遇之良机,若能削弱或是让他们继续陷入战乱之中,大清海军才有望成为最强之海军,这个机会,我们不能错失。 再则,皇上亦多次提及过,欧洲各国海军是大清海军的主要对手,南洋舰队乃是大清海军之精锐,是海军未来之中坚,四万里远征欧洲,不打一仗,不见识一下欧洲一流海军的战力,既不利于海军兵将的成长,也不利于海军的发展。 因此,末将认为,即便再难,我们也应该放手一战,大清皇家海军自创建以来,还未有过未战先怯的先例。” “未将不赞同。”付安定立即反驳道:“正因为南洋舰队集中了海军大部分的精锐,才更须谨慎,若是损失过大,海军的发展必然受到影响。更为可虑者,一旦战败,极可能让英、荷、葡三国将矛头直指向我大清。 欧洲混战十年,民生凋敝,若想尽快恢复元气,掠夺海外,发展海外贸易乃是唯一途径,放眼世界,唯有我大清最为富庶,葡萄牙对我大清之情形又极为熟悉,一旦南洋舰队遭受重创,三国必然会顺势东侵,如此,我等岂不成了大清之千古罪人?” “此言大谬。”林卫立即反驳道:“我海军之火炮的射程、射速以及命中率皆远胜于欧洲海军,只要不被对方围困,又岂会损失过大?海上眼界开阔,可不比陆上,四面合围非是易事。” 付安定毫不相让的回道:“我们火炮虽大有优势,却是异地作战,对地理、洋流、风向的了解皆不及欧洲海军,况且,不论是实战经验还是对战舰的操纵皆及不上欧洲海军,被包饺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即便只是被对方紧紧咬住,损失也难以承受。” 见二人争论不休,胤禛也不急于开口,他是倾向于冒险一战的,老十四派他来欧洲的目的,就是要搅乱欧洲,若是欧洲息战言和,他也就没有留在欧洲的价值,就此回京城,老十四会如何待他? 圈禁倒不至于,但闲置雪藏是难免的,时不时挑刺找麻烦,处分、降爵、削爵肯定也是在所难免的,他是真不愿意回京去过那种日子。 施世骠伸手虚按了一下,止住了林卫、付安定两人的辩论,这才看向胤禛,道:“敢问雍亲王对此是何看法?” 胤禛略一沉吟,便沉声道:“皇上早已明言,远征欧洲是大清百年战略,本王以为,海上争霸只是一方面,美洲争霸才是主要目的,美洲富饶辽阔,又盛产金银,若尽为欧洲所有,大清日后如何与欧洲抗衡? 美洲距离欧洲近,离我大清远,欧洲各国早已开始在美洲圈地,大清的美洲分封却才刚刚起步,从英、法签订的条约来看,英国已经开始将目光转向了欧洲,可以肯定的是,欧洲战事一旦结束,欧洲各国必然大力扩张在美洲的领地。 本王以为,为大清百年计,南洋舰队必须立足于打,不打,一丝机会也没有,打,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王爷所言甚是。”邬思道一口就接了过去,“不打,欧洲在今年之内必然会结束战事,然后对内休养生息,对外扩张掠夺,不出二十年,便能恢复元气,届时,大清如何与欧洲争雄? 立足于打,也并非希望渺茫,欧洲各国征战十余年,眼下战事已基本结束,可谓是和平在望,英、荷、葡三国士气已泄,而我方却是士气如虹,此一利。 其二,咱们手上尚有一千五百人西班牙俘虏,战舰也多是缴获的西班牙战舰,完全可以大加利用,只要一开战,不管西班牙是否愿意,都将被卷进来。 其三,咱们有西班牙帮助,天时地利与英、荷、葡乃是五五之数,不存在吃亏,相反,咱们火炮犀利,占足了便宜。如此一算,咱们赢面至少在五成以上,完全可以放手一搏。” “说的好。”施世骠轻笑道:“别说五成,三成的赢面就足够咱们倾力一搏了。”微微一顿,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逐一扫了在座的四人一眼,方才沉声道:“欧洲战局既已明了,咱们也无须再在阿加迪尔港等候,我意明日启程,前往西班牙加的斯港。 此行,一则扬威,加强西班牙队结盟的信心,二则证实一下葡萄牙人所说是否属实,顺带再询问一下林海涛带领的使节团的消息。三则放出风声,咱们将以西班牙俘虏为前锋,袭击葡萄牙的里斯本港,歼灭葡萄牙的舰队。各位以为如何?” “妙!”林卫听的大为兴奋,朗声道:“如此一来,西班牙可算是被逼上了梁山,若能一战歼灭葡萄牙舰队,无异于断了英、荷一大强援,实是一举两得。” 见施世骠已经有了决断,付安定当下也不再吭声,他心里实则也渴望战争,若能在欧洲成功搅局,他的陆战队也才有用武之地,几战下来,他也该升到副将了,甚至是总兵也有可能。 胤禛心里亦是暗暗欣喜,但他向来不苟言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不吭声,邬思道则含笑道:“行军布阵非思道所长,不过,要歼灭葡萄牙舰队却非易事,若是葡萄牙得知南洋舰队的来意,必然会严加防范,施将军得找西班牙人详细了解里斯本的情况,若能一战歼其主力,南洋舰队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施世骠微微颌首,道:“传令,命各舰作好准备,明日一早起航,目标,加的斯港。” 加的斯港。 加的斯港位于西班牙西南沿海加的斯湾的东南侧,是西班牙南部最主要海港之一,临大西洋,在狭长半岛顶端,三面十余公里皆为海洋环绕,仅一方与陆地相连,它不仅是西班牙的造船业中心之一,也是西班牙南部最大的贸易商港,西班牙与美洲之间的贸易有七成以上是经过加的斯港进行的,同时,加的斯港也是西班牙南部重要的军港,英国海军曾经屡屡封锁、攻陷加的斯港。 自去年夏天与英国签订《英西条约》割让了直布罗陀后,加的斯港便开始加强了防卫力量,不仅修筑了不少炮台,驻港的舰队规模也达到了三十余艘。 初夏的加的斯气候宜人,舰队司令阿切尔用过早餐后便习惯的来到阳台上观看海面上的战舰训练,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辉煌已是昨日黄花,如今的西班牙已是一年不如一年,加的斯舰队虽然有三十四艘战舰,但列装火炮在五十门以上的战列舰却只有八艘,西班牙皇家海军已是彻底的衰落了,这让他无比的沮丧。 去年夏天与英国签订《英西条约》割让直布罗陀,更是让他感到屈辱,作为一个西班牙军人,无法保证西班牙领土的完整,这是莫大的耻辱。 但是,上个月清国的使节团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实在想不透,清国人为何会不远数万里而来支持西班牙和法国?不过,在与远东舰队的副司令卡洛斯详谈了一个晚上之后,他便敏锐的感觉到战争可能不会就此结束,西班牙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他坚信清国人不会欺骗他们,因此,他刻意加大了海军的训练力度。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焦急的等待着清国海军和使节团的消息,他相信不论是路易十四还是腓力五世都无法拒绝清国人递过来的橄榄枝。 (未完待续) 第633章 扬威 以往,在大多数欧洲人的印象中,大清帝国仅仅只是精美的瓷器和丝绸的代名词,但自去年开始,英、法、荷、葡、西等欧洲海上强国便开始越来越多的关注大清这个古老的帝国,当然,关注的不再是贸易,而是清国迅速崛起的海军。 不过短短五年时间,清国的海军便以惊人的速度快速的成长起来,不仅开始向美洲扩张,竟然还敢派遣舰队远来欧洲,面对这样一支异军突起的海军,欧洲各大海上强国没法不给予高度的关注,而更可怕的还是大清帝国的庞大、富庶以及众多的人口。 一个疆域和人口都堪比欧洲总和,海军又战力惊人的庞大帝国递来的橄榄枝,焦头烂额的法国和西班牙有什么理由拒绝?不可能拒绝!只要清国人开出的条件不是特别的苛刻,路易十四和腓力五世绝对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阿切尔不由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有清国的加盟,整个欧洲的局势都将为之一变,真是期待能亲眼看看清国的火炮究竟是否有那么夸张。 一名低级军官脚步轻快的走了过来,敬礼之后便禀报道:“司令官阁下,刚刚收到消息,清国的使节团已经抵达圣玛利亚港,再有一个小时,便会在加的斯靠岸。” 一听这话,阿切尔不由急切的问道:“随同的还有哪些人?” 那低级军官没想到阿切尔会如此急迫,微微顿了一下,才接着道:“随同的是咱们的外务大臣雷纳尔多和法国的财政大臣德马雷。” “哦,这是我今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阿切尔不由微微笑道,财政大臣是法国最为**的要职,法国遣德马雷前来,足以说明对清国的重视。 阿切尔的笑容还荡漾在脸上,又一名军官脚步匆忙的走了过来,敬礼之后,便急促的说道:“司令官阁下,一支旗号不明的舰队正向加的斯驶来,舰队规模在七十艘左右,有不少商船。” “旗号不明,什么意思?”阿切尔不由一愣。 那军官忙解释道:“舰队悬挂的旗帜不是欧洲的,但战舰却是咱们的式样。” 阿切尔眉头不由一扬,难道是清国的舰队?略一沉吟,他才问道:“旗帜是不是红色的,上面有条黄色的四脚蛇?” “有点象。”那军官不肯定的说道。 红底金龙旗!是清国的舰队到了,阿切尔不由一阵兴奋,看来,是清国的舰队等不及了,主动前来试探情况了,微一沉吟,他仍是谨慎的道:“命令炮台警戒,舰队集合,准备战斗。” 南洋舰队旗舰,二级战列舰‘镇西号’上,胤禛、施世骠、付安定、邬思道几人都站在舰首观察着加的斯港的动静,见西班牙舰队迎了出来,而且还摆出了迎敌的阵型,施世骠才沉声命令道:“降半帆,减速。” 随着令旗舞动,整个舰队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在距离西班牙舰队六海里的时候,南洋舰队风帆全降,停了下来,唯有二艘商船脱离了舰队,继续半帆前行。 阿切尔在战舰上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着南洋舰队,见到他们在六海里外停了下来,已是肯定了这是清国的舰队,他心里不由大为兴奋,清国舰队阵型齐整,号令严明,根本不似新创建的海军,看来不单是火炮厉害,只不知道他们的指挥官水准如何?对于那两艘半帆前行的商船,他仔细观察了下,见两边船舷没有炮门的痕迹,便放下了望远镜,心中揣摩着这两艘商船的来意。 不多时,两艘商船便降全帆停了下来,见着情形,阿切尔不由大为纳闷,清国人这是什么意思?这两艘商船不是过来传话的?停在那里是什么意图,难不成是怕了?他正犹豫着是否下令解除战备,副官却诧异的道:“他们在转移船上的人员。” 阿切尔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一艘商船已开始在升帆了,没升帆的商船人员正在进行转移,他一下就明白过来,那艘未升帆的商船是靶船,他立刻沉声道:“马上测量那艘商船与对方舰队的距离。” 很快,副官便上前禀报道:“阁下,相距一千五百码左右。” 一千五百码!阿切尔不由一阵疑惑,清国的战舰能够在一千五百码的距离准确炮击?卡洛斯说的只是八百码,难道这一年时间,清国的火炮又有了长足的发展?他不由呆呆的发愣,欧洲如今仍然还是抵近射击,英国海军的作战条例是四百码内开火,遇上了清国舰队,他们会是什么结果? 正自愣愣出神,身旁的副官又提醒道:“清国的战舰动了。” 阿切尔忙举起望远镜,只见清国的舰队有五艘战列舰已经挂了满帆,缓缓驶出了队列,一个转向,便首位连接起来,他不由暗赞了一声,仅从这五艘战舰的变阵,就看出清国舰队确实是训练有素。 很快,五艘战舰兜了半圈便折了回来,“轰轰”的炮声立刻就响了起来,阿切尔紧紧的盯着那艘靶舰,靶舰登时木屑纷飞,“砰砰”的闷响声与四周腾起的水柱声交织在一起,粗粗估计了一下,击中船身的炮弹竟然与腾起的水柱差不多,他不由暗叫了一声好,一千五百码,能够有五成的命中率,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正暗自感叹,“轰轰”的炮击声再次响了起来,他不由一喜,卡洛斯说的没错,清国战舰的火炮确实是打的又远又准又快,难怪远东舰队会无奈投降。 靶船经过两轮炮击已被打的支离破碎,缓缓下沉,加的斯舰队的西班牙海军官兵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皆是目瞪口呆,人人心里皆是一片冰凉,这仗还怎么打?自家火炮的有效射程是五百码,人家的是一千五百码,这岂不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真要交锋的话,自家的战舰就是一艘艘活动的靶舰。 阿切尔沉吟了片刻,便毫不犹豫的命令道:“发旗语,热烈欢迎清国舰队来访,命令舰队关闭炮门,返航入港。” (未完待续) 第634章 各有盘算 加的斯舰队的西班牙皇家海军的一众官兵一听这支火炮堪称恐怖的清国舰队不是敌人,而是盟友,登时都暗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兴奋起来,一个个皆是眉飞色舞,兴高采烈,欢呼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把西班牙人热情奔放,无拘无束,讲求实际的性格展露无遗。 听得对面隐隐传来的欢呼声,施世骠、胤禛几人不由对视了一眼,皆是一脸疑惑,这些西洋人发什么神经,是在欢迎南洋舰队?还是在做战前鼓动?正自疑惑,传令兵已疾步而来,敬礼后沉稳的禀报道:“报大帅,西班牙舰队发来旗语,欢迎大清舰队到访。” 听的这话,几人皆是一喜,施世骠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番,见西班牙舰队已经关闭了炮门,并且升帆转航回港,他心中不由暗喜,西班牙既是欢迎大清海军进驻加的斯港,也就意味着西班牙已决心与大清结盟了,略一沉吟,他才沉声命令道:“令林卫率支小舰队入港侦查。” 说完,他又转过身来对胤禛道:“王爷,西班牙此举无异于已下定决心与我大清结盟,咱们不妨先进驻加的斯港了解情况,再行定夺。” 胤禛点了点头,道:“若非有诈,自当先行了解情况。” “有诈的可能不大。”邬思道沉吟着道:“有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见识了南洋舰队的火炮的威力之后,他们不敢玩阴的,他们损失不起,再说,他们也没理由在这节骨眼上再竖强敌人。” “邬先生此言甚是有理。”施世骠微微颌首道,微一沉吟,他便看向付安定,命令道:“入港之后,陆战队必须马上接手舰队停泊码头的防务,不得有丝毫大意。” “标下尊命。”付安定忙敬礼道。 在一片鼓乐声中,南洋舰队缓缓驶进了加的斯港,胤禛、施世骠都未下船,林卫作为代表上岸感受了一番西班牙人的热情。 带领使节团出使西班牙的林海涛则匆匆登上了旗舰,见礼之后,施世骠便沉声问道:“你可是去了法国?” “没有,标下一直停留在西班牙的都城马德里。”林海涛从容禀报道:“五天前,法国的财政大臣德马雷才赶到马德里,他已随同前来加的斯,同来的还有西班牙的外务大臣雷纳尔多。”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对于结盟,法国、西班牙皆是极力赞成,对于割让美洲的阿卡普尔科港,他们亦毫无意见,同意将阿卡普尔科港方圆五十里的范围割让给大清,并承认吕宋岛是大清的领土,另外,法国还表示,愿意开放奥克特维尔港与大清贸易,西班牙则表示,愿意开放加的斯港为贸易港,不过,他们要求与大清签订攻守同盟条约,并开通自由商贸。” 签订攻守同盟条约,法国这是想把大清拉下水,将大清绑在他争霸欧洲的战车上,这倒没问题,大清前来欧洲本就是刻意搅局的,开通自由商贸也没问题,大清现在不可能再闭关锁国,承认吕宋岛是大清的领土,不过是顺水人情,不管是否承认,大清都不会再让出吕宋,老十四都已将吕宋岛发卖了,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至于同意割让美洲的阿卡普尔科港,这也在意料之中,大清已经派兵占领,割让不过是正名而已,西班牙如此大方的割让,又要求签订攻守同盟条约,其意是丢车保帅,断绝大清吞并美洲的新西班牙的念头,这算盘都打的精。 稍一沉吟,胤禛才问道:“奥克特维尔港在什么地方?” “回王爷,奥克特维尔港在法国西部,频临英吉利海峡,对面就是英国,是法国的一个重要商港和军港。”林海涛忙躬身禀报道。 胤禛微微点了点头,难怪法国如此大方,主动提出开放奥克特维尔港,这是刻意将大清安置在英、法的前沿,一旦两国发生战争,大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同时,还可起到有效控制大清对欧洲贸易的作用,这可真是机关算尽了。 思忖了片刻,他才起身走到挂在舱壁上的大幅欧洲地图前,装模作样的看了半晌,才开口道:“奥克特维尔港和加的斯港,咱们都要,但是,大清必须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否则会处处受制于人。”说着,他指着直布罗陀海峡的位置道:“在欧洲割让地盘,目前还有难度,咱们不如退而求其次,占领丹吉尔。” 丹吉尔?施世骠起身走到地图前,看了看,便沉吟着道:“这地方距离西班牙不过几海里,又紧遏直布罗陀海峡,战略价值极高,更难得的是其腹部广阔,有扩展的余地。”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南洋舰队也不能总是寄人篱下,能有自己的港口自然最好,不过,据我所知,此港口目前是处于西班牙的掌控之下,要西班牙割让此地,怕是难度不小。”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法国、西班牙既然极力想与大清结盟,自然得拿点诚意出来。”邬思道微微一笑,道:“咱们不来,西班牙最终也难以保住这块战略要地,何况,大清在此立足,西班牙有近水楼台之利,想来反对力度不会太大,此时不要,以后再难开口,即便不割让,借也可以。” 借?只怕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了,施世骠微微笑了笑,正欲开口,门外亲卫禀报道:“大帅,西班牙外务大臣雷纳尔多、法国财政大臣德马雷、加的斯舰队司令阿切尔、卡洛斯在外求见。” 他们倒是来的快,看来,对与大清结盟,法国、西班牙都有些迫不及待,施世骠看了胤禛一眼,含笑道:“王爷,末将只管打仗,这些事宜,还请王爷做主。” 胤禛微微点了点头,道:“加的斯舰队司令阿切尔、卡洛斯两人还是由你接见,本王会会那两位大臣。” “末将尊命。”施世骠忙欠身道,这几日他一直在琢磨如何打葡萄牙,也想从加的斯舰队司令阿切尔口中打探一些情况,待胤禛、邬思道退出,他略微收拾了一番,才吩咐道:“有请加的斯舰队司令阿切尔、大吕宋舰队副司令卡洛斯。” 闻报二人上了舰,施世骠便起身带着林卫迎了出去,欧洲征战要借重西班牙人的地方很多,他可不想一来就给西班牙人留下傲慢自大的印象,四人见面,卡洛斯自觉的充当了介绍人,在施世骠眼里,西洋人都长的差不多,略一打量,他便回了个军礼,而后伸手将两人礼让进了指挥舱。 因为翻译费时,相互也不熟悉,,落座之后,施世骠也不绕圈子,略微寒暄,便开门见山的道:“据闻葡萄牙海军亦是欧洲的一流海军,不知其规模如何?” 听的翻译,阿切尔不由微微一愣,清国人为何如此关心葡萄牙,难道他们想先对葡萄牙下手?可葡萄牙与清国一向交好,贸易往来不断,不过,他马上就醒悟过来,清国现在是要与西班牙、法国结盟了,对葡萄牙宣战也是正常不过。 略一思忖,他便如实的说道:“近些年,葡萄牙在美洲的殖民地巴西发现了金矿和金刚石矿,葡萄牙国王若昂五世凭借着这些黄金打建了一支欧洲一流的海军,舰队规模庞大,仅主力战舰,三级战列舰就有三十艘。” 仅三级战列舰就有三十艘!施世骠眉头不由一皱,南洋舰队的三级舰才八艘,这个差距可是不小。林卫心里也是暗暗叫苦,近四倍的悬殊,这仗可没法打,略微沉吟,他便开口问道:“葡萄牙舰队难道没有分开驻扎?” 阿切尔摇了摇头,道:“没有,葡萄牙舰队全部驻扎在里斯本港,英国还有一支小舰队也驻扎在里斯本,有六艘三级战列舰。” 一听这话,施世骠、林卫皆是觉的嘴里发苦,竟然还有英国的小舰队在里斯本,敌我力量太过悬殊了。 对于清国海军是否有兴趣攻击葡萄牙舰队,卡洛斯倒不是很上心,他关心的是随船而来的那一千五的西班牙俘虏,他是陪同清国的使节团前往马德里的,知道西班牙、法国都希望与清国结盟,见有些冷场,他便试探着道:“西班牙帝国与大清帝国结盟在即,随舰队而来的那批士兵。” 施世骠微微点了点头,道:“出使欧洲,是以大清帝国雍亲王为主,此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不必着急。” 阿切尔不满的瞥了卡洛斯一眼,既然要结盟,还用担心清国人不放俘虏,若是清国人有心拿俘虏做筹码,就算放了这一千多人又如何?南洋还有几千俘虏呢,略一沉吟,他便有意的岔开话题,道:“今日观看了贵海军战舰的火炮演练,实是让人大开眼界,贵方演练的是五艘三级战列舰,不知四级战列舰的威力如何?” (未完待续) 第635章 一拍即合 见阿切尔如此直接的询问,施世骠和林卫皆微微愣了一下,西班牙人刺探军情难道都是如此直接?略一沉吟,施世骠便淡淡的说道:“威力略次之。” 这话纯粹是废话,四级舰威力自然不如三级舰,但阿切尔对此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仍是兴致勃勃的问道道:“三级舰炮击的都是三十磅炮,想来四级舰的火炮该是以二十四磅炮为主,精准射程该是在一千码至一千二百码吧?” 施世骠和林卫不由一阵无语,这什么阿切尔,好歹也是个舰队司令,怎么着也算是个二品、三品的大员,怎的如此不知好歹?不过,还别说,这家伙绝对是个人才,仅仅只是看了三级舰的火炮演练,便能够揣摩出南洋舰队四级舰的火炮威力,南洋舰队四级舰还真是以二十四磅炮为主。 施世骠登时也起了兴趣,南洋舰队的实力也没什么好掩饰的,西班牙人迟早会知道,略一沉吟,他便问道:“阁下为何会如此猜测?” 一听这话,阿切尔便知道自己说对了,微微一笑,才道:“贵海军火炮打的又远又准又快,但舰队中的三级战列舰却较少,四级战列舰才是主力舰种,要发挥火炮优势,自然要以威力稍大的二十四磅炮为主,否则,火力会稍显不足。” 林卫听的暗暗赞叹,南洋舰队四级舰战列舰的火炮配置经过了半年的测试才最终定型,没想到这家伙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愧是老牌的海军强国,看来,大清海军与欧洲的海军差距还不小。 施世骠也意识到了大清海军与欧洲的海军差距,他很想派一部分年轻的军官到西班牙舰队去学习,却又担心西班牙也提出同样的要求,大清海军如今经验相当的欠缺,唯一的优势便是火炮,他可不想过早的泄露海军火炮的秘密,略一沉吟,他便直接说道:“阁下对海军深有研究,可愿意来我大清舰队一展抱负?” 林卫听的不由一愣,怎的一见面就挖起墙角来了,这也太直接了,难道是跟西班牙人学的? 欧洲各国互相挖墙角实是家常便饭,阿切尔对此毫不在意,微微一笑,便道:“贵海军舰队充满了活力,若是西班牙的战争结束了,我会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听的这话,施世骠暗到有戏,当下便含笑道:“大清海军随时欢迎你。” “谢谢阁下的盛情。”阿切尔微微欠身道,接着便转换了话头,“欧洲海军的战术近百年都未有多大的变化,特别是战舰大规模对决的阵型已沿袭百年,贵海军应该有所耳闻吧?” 听的这话,施世骠、林卫不由对视了一眼,阿切尔这话是什么意思?怂恿他们打葡萄牙? 欧洲海军对决的阵型,是排成战列线对轰,除了英国佬喜欢抢占上风位,其他各国皆是喜欢抢占下风位,而南洋舰队的战术则是充分发挥火炮优势,喜欢远距离侧面攻击,一旦对方崩溃,则以辅助舰快速追击,专打对方风帆,只要打掉了风帆,敌舰除了投降便是被击沉,再无其他可能。 但是问题就在于,葡萄牙舰队太庞大了,而且又是在他本国港口附近,一旦发现战局不利,完全能够从容的缩回港口,南洋舰队只能干瞪眼,除非能够将葡萄牙舰队远远的引开,否则开战的话只能是徒劳无功,白白暴露了南洋舰队的战术和实力。 施世骠大有深意的看了阿切尔一眼,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阁下有法子引葡萄牙舰队远离港口?” 见清国人果然有心对葡萄牙舰队动手,阿切尔不由暗自欣喜,当下便道:“抢他的商船队,从巴西运黄金的商船队,这是葡萄牙无法忍受的事情,必然会派遣舰队拼命追击。” “好。”施世骠朗声道:“只要能够引他们追击五十到一百海里,咱们就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绝对没问题。”阿切尔微微笑道,若是能够一战打掉葡萄牙的舰队,清国舰队固然是一战成名,西班牙也算是搬开了这块压在心口的大石。 送走阿切尔、卡洛斯两人,施世骠起身看了一会儿地图,便转过身来,瞅了林卫一眼,问道:“你对打葡萄牙舰队这事咱们看?”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林卫不以为意的说道:“葡萄牙的海军实力在西班牙之上,继《英西条约》之后,葡萄牙肯定也是要伸手向西班牙讨要好处的,一战打掉葡萄牙舰队,不仅是消除了西班牙的近虑,也解了他的远忧,他当然要极力鼓动、支持配合我们了。” 施世骠点了点头,道:“看的透彻,不过,我们吃的下葡萄牙舰队吗?” “没问题。”林卫毫不迟疑的说道:“首先,葡萄牙舰队绝对不可能倾巢而出,估计也就是五成到六成的兵力,其次,咱们可以要求西班牙加的斯舰队全力配合,他们也有七、八艘主力战舰。再则,咱们是有备打无备,这要还打不赢,咱们也别在欧洲丢人现眼了,乘早回南洋得了。” “呵呵,说的好!”施世骠畅快的笑道。 “大帅,雍亲王来了。”亲卫在外轻声禀报道。 听的胤禛来了,施世骠一挥手,道:“出去迎迎,看看他们有何收获?” 出的门来,就见胤禛、邬思道两人步履轻快的走了过来,一见面,胤禛便含笑道:“老远便听得你畅快的笑声,可是大有收获?” “王爷步履轻快,面带微笑,想来收获也是不小。”施世骠微笑着道,说着一伸手,道:“王爷、邬先生,请。” 四人进屋落座,邬思道便微笑着道:“打葡萄牙舰队已有了具体的方案?” “具体方案谈不上,已有了初步的计划。”施世骠含笑道,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问道:“王爷亦是心情愉快,难不成西班牙同意割让丹吉尔?” “不是割让,是租借。”胤禛颇为得意的道:“租借二十年,无须租金,条件是释放所有的西班牙俘虏,助西班牙收回直布罗陀。” “这笔交易,咱们可不划算,太便宜西班牙了。”林卫想也没想,便脱口说道。 (未完待续) 第636章 猜不透 见林卫出言无状,施世骠不由瞥了他一眼,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晋升太快,缺乏官场磨砺,胤禛乃是京城出了名的‘冷面王’,为人刻薄,喜怒不定,如此扫他颜面,让他情何以堪?万一闹拧了,自个夹在中间可就左右为难了,正待出言斡旋一下。 邬思道已抢先开口道:“不是西班牙划算,而是咱们划算,西班牙想利用我们,我们不过是收点好处而已。”微微一顿,他才微笑着说道:““直布罗陀与丹吉尔隔海相望,皆是紧扼直布罗陀海峡的战略要地,然两者却不能相提并论,直布罗陀只是一个小半岛,丹吉尔却是一个优良港口,相差何止以道里计? 咱们既然与法、西结盟,与英国便是敌人,帮着西班牙收回直布罗陀也是份内之事,至于释放西班牙俘虏,更是天经地义之事,西班牙如今穷的叮当响,也榨不出几个银子来,可以说,即便没有好处,这两个条件,咱们也会满足西班牙。 再说丹吉尔,咱们名义上是租借二十年,但二十年后,西班牙还有机会收回?不过三、五年,咱们就能名正言顺的让西班牙割让。这一点,法兰西、西班牙亦是心知肚明。 如此明摆着吃亏的事情,西班牙、法国为什么会同意?很简单,他们是借咱们之手阻止英国的势力扩张到地中海,也是希望通过丹吉尔,让咱们与英国大打出手。” “先生看的如此通透,何以还要接这个烫手山芋?”林卫不解的说道:“此番远征欧洲,任务有三,一则是搅乱欧洲,使其无暇他顾,二则是开通欧洲商贸,三则是学习欧洲之先进技术。 皇上曾刻意提及,要多留意英国的新技术,英国拥有欧洲最大的海上舰队,其海上实力在欧洲是首屈一指,最令人担忧的是其手段卑劣,其海军经常扮海盗抢劫敌国之商船,与英国结怨太深,于咱们而言,实是弊大于利。” 见林卫不知就坡下驴,反而一顶到底,施世骠不由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不帮着收回直布罗陀,咱们同样要与英国结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咱们除非不要丹吉尔,否则便容不下英国占据直布罗陀,同样的道理,英国也不会让咱们轻松轻松的在丹吉尔扎营。” 邬思道心里明白,胤禛之所以极力主张占据丹吉尔,是怀有私心的,不仅是为了南洋舰队有立足之地,也是为日后分封非洲打下坚实的基础,见施世骠从中斡旋,他微微一笑,道:“欧洲各国时战时和,皆是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英、荷两国为争夺海上霸权,不也大打出手,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可一转眼,他们便握手言和,联合起来抗拒法国。利益当前,敌人可以变盟友,盟友也能变成敌人,无须太过计较,到手的利益才最为实在。” 胤禛却是清楚,这林卫定然是有密折之权的,可不能让他心怀不满,再则,与海军的关系才稍有改善,不能因小失大,扫了三人一眼,他才含笑道:“林将军考虑的也不无道理,不过,眼下为南洋舰队寻一立足之地,乃是急务,寄人篱下,多有不便。” 即便是要寻立足之地,也不一定非得是丹吉尔,不过,林卫也不是榆木疙瘩,被施世骠瞪了一眼,哪里还肯多言,当下便不再吭声。 加的斯舰队的司令部,西班牙外务大臣雷纳尔多、法国的财政大臣德马雷、阿切尔、卡洛斯几人也在交换意见,对于这次与清国的简单接触,他们是较为满意的,丹吉尔港本就是西班牙从葡萄牙手里抢来的,此次战败,葡萄牙极有可能会索要回去,以此换回直布罗陀,极为合算。 直布罗陀虽小,却是西班牙的本土,其意义远甚于丹吉尔,再则,将丹吉尔让给清国,不仅可以挑拨清国与英国的关系,也利于西班牙对直布罗陀海峡的掌控,西班牙即便失去了丹吉尔,也还有休达港,根本不虑失去对直布罗陀海峡的掌控。 在听闻阿切尔提及清国有意攻击葡萄牙舰队,雷纳尔多不由大为疑惑,他至今也想不明白,清国人不远数万里前来欧洲搀和这场战争,究竟是何目的,清国在远东疆域辽阔,不可能前来欧洲跟他们抢地盘。若是为了商贸,清国人应该结盟英国、葡萄牙、荷兰等海上强国,为何却选择法国和西班牙? 默然半晌,雷纳尔多才道:“若是清国人真的攻击葡萄牙,那便是诚心与我国结盟,不过,清国与葡萄牙向有贸易往来,为什么会反过来帮我们,清国人究竟抱着什么目的?” 听的这话,几人皆是一愣,清国人派遣庞大的舰队不远数万里来到欧洲,在法国和西班牙战败之际赶来结盟,毫不犹豫的卷入这场与清国毫无干系的战争,是出于什么目的? 战争不仅要死人,而且要耗费大量的钱财,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战争,清国皇帝不可能吃饱了撑的,派遣数万人跑到欧洲来帮助他们作战,可以肯定,这背后定然有原因,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清国人刻意卷入这场战争? 思忖了半晌,阿切尔才开口说道:“听说在欧洲的大航海之前,东方人就组织了庞大的船队抵达过非洲,不过,他们不是为了殖民侵略,不是为了黄金和香料,而是为了扬威,清国人是不是也是想在欧洲扬威?” “不会,清国人既然要割让阿卡普尔科港,就说明他们已经走上了海外殖民这条路。”雷纳尔多神情肃然的说道,稍一犹豫,他才迟疑着道:“他们会不会是为了白银而来?我们以前从美洲可是掠夺了巨额的白银。” 法国的财政大臣德马雷微微摇了摇头,道:“从清国回来的传教士都说,清国的富庶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清国并不缺白银,据我所知,法国曾派遣了不少有才华的传教士前往清国,伟大的太阳王也曾经给清国的皇帝写过信,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阿切尔却是看向卡洛斯,道:“卡洛斯,你在清国呆的时间不短,难道一点也不知道?” 听的这话,卡洛斯不由苦笑了下,他在清国呆的时间是不短,但除了修路做苦力,就是在南洋群岛打土著,能知道什么?北京城他倒是去过一次,微微沉吟,他才道:“我去过清国的都城北京,也见过几次清国的贞武皇帝,不过,那时他还没有登基称帝。 那是个野心勃勃而又年轻的君王,清国的海军就是他一手创建的,澎湖一战,也是他亲自指挥的,他不论做什么都有很明确的目的,清国舰队远征欧洲,绝对不会是为了扬名立威,也不会是为了白银,清国人口众多,商贸繁荣,根本不缺白银。”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想提醒诸位一点,清国不仅是海军的火炮厉害,他们陆军装备的火枪也要优于欧洲,他们的士兵很优秀。” 陆军很优秀?法国是陆军大国,对此自然格外上心,法国的财政大臣德马雷不由追问了一句,“难道清国的陆军能够与法国陆军相媲美?” “我想,法国的陆军只能称得上是优秀。”卡洛斯微微耸了耸肩膀,一副遗憾的表情。 清国的陆军比法国的陆军还要优秀?在座的几人心里都是一惊,阿切尔脱口问道:“清国该不会是想再次征服欧洲吧?” 十三世纪的蒙古西征,对欧洲而言是一场不堪回首的噩梦,至今提及蒙古人,所有的欧洲人都还心有余悸,听闻清国陆军强大,他们立刻就来联想到了蒙古的西征。 卡洛斯微微摇了摇头,道:“这倒不会,清国的皇帝亲口对我说过,他不会狂妄到以二万人马横扫欧洲。” 听的这话,几人不由定下心来,如今的欧洲,别说是二万人马,即便是二十万也不可能在欧洲纵横,德马雷甚是好奇的问道:“你见识过清国陆军作战?跟谁打的?” 卡洛斯苦笑了下,才道:“就是跟我们西班牙的火枪兵打的,二十码的近距离对射,我们输惨了,他们的士兵确实训练有素。” 二十码距离的火枪对射,拼的是纪律,拼的是勇气和意志,能够在近距离的对射中不崩溃,就已经算是欧洲强军了,阿切尔沉吟了一下,才问道:“我看清国士兵的火枪上没有安装刺刀的套筒,他们不用刺刀吗?再有,怎么可能在二十码的距离对射?” 天津兵演,西班牙被杀了不少士兵,眼下两国要结盟,卡洛斯自然不愿意多提,当下就含糊的应付了过去,然后才道:“确实未见清国人用刺刀,想来,他们还未将刺刀列装部队。” 没有刺刀的火枪兵根本就不能算是合格的火枪兵,近距离的拼杀,火枪根本用不上,刺刀见红才是王道,没有刺刀,一旦近战,铁定崩溃,听说清国的陆军没有刺刀,几人立刻就失去了兴趣。 微微沉吟了片刻,雷纳尔多才道:“不管清国人是什么目的,只要是诚心与我们结盟,便是我们的盟友,若能干掉葡萄牙的舰队,我想国王就是做梦也会笑醒的,希望加的斯舰队和清国舰队能为西班牙带来转机。” (未完待续) 第637章 抢劫运金船 南洋舰队在西班牙人的热烈欢迎下进驻加的斯港,这自然逃不过葡萄牙人的耳目,得知这一消息后,葡萄牙国王若昂五世不由忧心忡忡,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断断续续打了八年,眼见战争已经落幕,到了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清国舰队却莫名其妙的进驻了加的斯港。 清国人想做什么?他们在远东一战缴获了西班牙的吕宋舰队,攻下了马尼拉,抢占了吕宋岛,而且对西班牙公开宣战,如今怎么会在西班牙人热烈欢迎下进驻加的斯港?难道清国与西班牙结盟了不成? 想到这里,若昂五世不由一阵心烦意乱,清国人拒绝了他的邀请,转身却投入了西班牙的怀抱,他敢肯定,清国舰队之前停驻在阿加迪尔港,就是在等待与法国、西班牙结盟的消息,如今既然进驻加的斯港,清、法、西三国铁定是成功结盟了。 清国不论是疆域还是人口都差不多是欧洲的总和,而且十分富庶,法国与西班牙得到清国这个强援,这场战争怕是马上就要另起波折,他不由暗暗后悔,应该早早与西班牙签订条约的,眼下,这煮熟的鸭子又要飞了,想到这里,他赶紧命人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一消息传递给英国和荷兰这两个主要的盟友,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对清国舰队规模的粗略估计。 这一消息立时就引起了英国和荷兰的高度重视,但也仅仅只是重视而已,英国的安妮女王此时已是病入膏肓,而且又无后嗣,不论是安妮女王还是英国的两大政党,托利党和辉格党都在为王位的继承人争的热火朝天,哪里还有心思管清国的舰队,只要不打到英国头上来,他们根本没精力理会,王位继承人才是英国的头等大事。 荷兰对清国可谓是恨之入骨,因为清国抢占了他们盘踞百余年时间的印尼群岛,一举断绝了荷兰与远东的贸易,不过,荷兰自从威廉三世死了之后,也因为没有后嗣,(近亲结婚害死人,悲催的欧洲王室。)荷兰进入了历史上的第二次无执政时期。 荷兰在无执政时期,各省的政务由各省议会自己负责,在独立自主的基础上维持着松散的联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静观其变。 加的斯港距离丹吉尔港并不远,只有五十海里,顺风半日便至,胤禛、施世骠都不愿意呆在加的斯港,经过两日的正式会谈之后,南洋舰队起航进驻丹吉尔港。 西班牙外务大臣雷纳尔多和法国的财政大臣德马雷则带着草约赶回巴黎和马德里向各自的国王汇报,阿切尔则派遣了大量的船只出海去打探葡萄牙人从巴西运载黄金的“黄金船队”的航线和时间。 这年头,欧洲各国海军和海盗的区别不是很大,海军战舰扮海盗抢劫商船队的事情屡见不鲜,抢劫商船队对各国海军而言,都可谓是轻车熟路,西班牙人对打劫葡萄牙人的‘黄金船队’的兴致则格外的高,因为西班牙的‘珍宝舰队’在北大西洋也是屡被抢劫,英国人甚至就在加的斯的门口抢劫过‘珍宝舰队’,十二年前沉没在维哥湾的十七艘珍宝船更是西班牙心中永远的痛,他们早就憋着一股劲想报复一把了。 不到一个月时间,阿切尔就摸清了葡萄牙的运金船队的情况,这个任务对他来说,没有多大的难度,因为他不需要了解运金船的航线,他只需要知道运金船队的规模和到港时间,这一点并不难打听。 巴西米纳斯吉拉斯州大金矿的开发已经有二十年了,每年都有大量的运金船往来里斯本和巴西之间,这已不是什么秘密,阿切尔一边派人收买消息,一边派船在里斯本港的入口卡斯凯什湾守株待兔,很快就摸清了他想要知道的情况。 当天,阿切尔就兴冲冲的赶到了丹吉尔港,一进港湾,他就发现清国人正在港湾两则构筑炮台,心里不由暗笑清国人谨慎,这丹吉尔港的地势本就十分险要,葡萄牙和他们又都先后筑建了一些炮台,配合上清国舰队的火炮,可以说是万无一失,没想到清国人居然还嫌防御不够坚固。 听闻阿切尔到了,施世骠立即意识到肯定是抢劫葡萄牙运金船队的事情有了眉目,当即便带着林卫、付安定等海军将领到码头上迎接。 一行人进了临时的签押房之后,阿切尔便含笑问道:“诸位对丹吉尔港的一切可还满意?” 丹吉尔港不仅地势险要,更是天然的深水良港,而且规模相当大,南洋舰队的规模再扩大二倍也足以容纳,更难得的是这里气候宜人,南洋舰队上上下下皆是十分满意,听的这话,施世骠不由微微笑道:“港口不错,不过,防御太差了点。” 阿切尔听的腹诽不已,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了,若是面对清国舰队的火炮,原来的防御还真是不值一提,西班牙舰队若是能够列装清国的这种火炮,一定能够恢复昔日的荣光,这个想法,他在观看清国舰队的炮击演示时就产生了,也跟外务大臣雷纳尔多提及过,不过,想要清国的火炮技术,怕是得下大本钱。 他不愿意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忙转移了话题道:“葡萄牙人运金船队的情况已经基本摸清了,不知道诸位可还有兴趣?” 怎么会没有兴趣,南洋舰队前来欧洲就是要挑起战争的,不过,总不能白打不是,微微沉吟,施世骠便道:“当然有兴趣,不过,我们需要补给,粮食以及制造炮弹火药的原料,否则这仗没法打。” “这没问题,诸位开列个清单出来,能满足的,我们尽力满足。”阿切尔立即满口应承下来,海战的消耗特别大,一场大规模的海战下来,消耗的弹药都是以吨计算的,清国的补给船只带的虽然多,却也禁不住如此消耗,自清国提出要打葡萄牙,西班牙方面就早预料到清国人会要求他们提供补给,对此,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 微微顿了一下,他才谨慎的说道:“西班牙连年战争,不仅物质匮缺,海军这两年的损耗也很大,战舰更是奇缺,战利品我们要分五成。” 施世骠听的微微一笑,西班牙人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精,略一沉吟,他才问道:“西班牙有多少战舰参战?” 这是要按出力的多少来分成了?阿切尔微一沉吟,便道:“打葡萄牙舰队,我们西班牙怎会在旁观战?加的斯舰队三十四艘战舰全部参战。” “你们主力战舰少,连带着侦查之功绩,也分不了五成。”施世骠想也没想便说道:“海战的损耗大,我手下官兵又是远渡重洋而来,兵饷很高,抢劫所得的黄金、商船、战舰,必须三、七分成,你们三,我们七。” “四、六分成,不能再少了,毕竟所有的补给是我们免费提供。”阿切尔飞快的说道。 施世骠瞥了他一眼,他心里很清楚,即便是提出要独吞胜利品,西班牙人也会心甘情愿的全力支持他们攻击葡萄牙的舰队,他是考虑到以后的合作关系,不愿意做的太过份,才报出三七开的,不料这家伙竟然是得寸进尺,当下他就淡淡的道:“三七开。” “好吧,如你所愿。”阿切尔轻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佯作无奈的道,实则心里却是暗暗欣喜,清国人实在太好打交道了,能够拿到二成,他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谈妥了分成,阿切尔才微笑着道:“从巴西的拉热斯开往葡萄牙里斯本的运金船队一般与商船队结伴而行,运载的商品主要是咖啡豆、棉花、蔗糖等,每次运载的黄金的数量约在四千磅,船队规模约在二十艘左右,另有五、六艘战舰护航。” 四千磅?施世骠对磅根本没有概念,不由看了翻译一眼,问道:“四千磅是多少?” 那翻译马上说道:“回大帅,一磅约等于十三两,四千磅约合五万二千两。” 五万二千两黄金,也就是六十多万两白银,仅是三成黄金,就近二十多万两白银,这还只是小头,缴获的战舰、商船才是大头,施世骠瞥了阿切尔一眼,看来这补给清单得狮子大张口了,否则亏的慌,另外,维护修缮造舰的工匠也要一些,微微沉吟,他才道:“将你的设想的方案说一下。” 阿切尔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大幅欧洲地图,起身走上前,指着里斯本港外的海域道:“这是卡斯凯什湾。” 天空湛蓝,海水碧绿,一支从巴西的拉热斯港返航的船队缓缓驶向卡斯凯什海湾,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岸线,船队上所有的人员都不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卡斯凯什港是里斯本附近最为繁忙的港口城市,自巴西来的商船多在那里靠岸,将来自巴西大种植园的咖啡豆、棉花、蔗糖转手售卖,商船队一起的运金船则要在这里分道扬镳,沿着特茹河逆流而上去里斯本港。 眼看就要进入卡斯凯什海湾,所有人都满脸笑容的做着登岸的准备,而就在这时,船队的领队布兰科却看到西北方向七、八艘快速巡航舰张着满帆向他们疾驶而来,船上却没悬挂任何旗子,他望了望海岸,又望了下那几艘巡航舰,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开什么玩笑!居然有海盗在这地方抢劫? 不等他反应过来,船上就接连响起了惊呼声,他急忙环顾了一下四周,东北、东南方向也有两支小船队快速的向他们船队靠了上来,而跟在他们船队身后不远的一支原本挂着荷兰旗的小商船队此时也降下了旗子,快速的赶了上来。 一见这情形,布兰科便知对方是有备而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是哪里的海盗竟如此胆大,居然敢在里斯本的家门口打劫他们,他当机立断吩咐道:“派一艘护卫舰冲出去报讯,这里离里斯本不远,他们不可能得手。” 随后,他便高声喝道:“是海盗,准备战斗,坚持二小时,咱们的舰队就会赶来收拾这帮狗娘养的。” 话音刚落,一阵闷雷般的炮声便接连响起。 布兰科一听便知道是跟在他们船队后面的商船开炮了,他不由暗骂了句,“一帮垃圾。”紧接着,他就听的一声接一声的猛烈的爆炸声和一连串的惨叫音,他一张脸立刻就变的苍白,开花弹!上帝,这真的是海盗? 一见海盗居然用开花弹炮击,整个船队上立刻一片慌乱,水手、船员、火炮手、火枪手纷纷找对方躲藏,谁也不敢在甲板上乱跑,船队的速度一下就慢了下来,急的布兰科大声怒骂,“猪猡,他们没有多少开花弹,快准备还击!” 仿佛是对他这话的嘲弄,又是一波开花弹激射而来,因为引信的原因,有的在帆船上空临空爆炸,有的落在船上滴溜溜的乱滚,滋滋的冒着烟,吓的众人四处躲避,整个商船队的甲板上一片混乱。 眼见对方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林卫便沉声吩咐道:“换火炮,用实心弹打他们的桅杆,记住,不准打水线以下的部位,要把运金船打沉了,老子扣你们饷银。” 这年头欧洲的开花弹性能很不稳定,特别是海战,鲜有用开花弹清扫对手战舰甲板上人员的,西班牙人见清国舰队的开花弹不仅打的准而且爆炸率也高,不由大为振奋,自然不愿意落后,让盟友小看了,一进入射程,一艘艘战舰就卯足了劲的炮击。 布兰科船队虽然也是武装商船,而且也有几艘护卫舰,但毕竟是业余的,哪里是清国和西班牙联军的对手,登时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那四艘护卫舰最惨,遭到毫不留情的猛烈打击,很快就被打的进水倾斜。 唯一让布兰科感到安慰的是,前去报信的那艘护卫舰已经冲了出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他心里很清楚,这片海域有巡逻舰队的,炮声一响,他们肯定会来救援,更何况,他的船队里有运金船,葡萄牙舰队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来救援他们。 按照海盗的惯例,下面就该是跳帮抢船了,布兰科此时也顾不上危险,跑到甲板上大声的鼓励火枪手、炮手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最为残酷的跳帮战,船上一众人等也都知道让海盗夺了船是什么下场,见炮声已经稀疏下来,一个个也都壮着胆子跑向船舷准备战斗。 不过,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这帮子海盗根本就没有海盗的职业操守,炮弹比正规的皇家海军还要多,他们这才在船舷上做好迎战准备,一片开花弹又射了过来,登时就将他们炸的鬼哭狼嚎,还能活动的都连滚带爬的逃离了甲板,任布兰科如何怒骂,再也无人肯上甲板白白送死。 就在这时,外面的战舰上传来了整齐的喊声,“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这都是些什么海盗?商船队的人听的这喊声不由的面面相觑,布兰科却是立刻意识到对方这是想节约时间,想在葡萄牙舰队赶来之前顺利的掠夺运金船,他不由大为犹豫,正琢磨着如何才能够拖延时间,外面却又传来喊声,“三分钟之内,不投降的,轰沉船只。” 听的这喊声,不少人都露出了怯意,一见这情形,布兰科忙高声喊道:“他们是来抢劫运金船的,他们不敢开炮。” 话音才落,炮声又响了起来,一众人登时就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们就判断出,不是海盗船在开炮,一个个登时都大喜过望,葡萄牙舰队来救他们了。 布兰科心里却是很清楚,这是葡萄牙的巡逻小舰队,见海盗船多不敢靠近,在放空炮恐吓海盗,他不由暗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林卫正是因为看见了葡萄牙的巡逻舰队赶来,才叫人高喊投降不杀,以争取时间转移黄金,葡萄牙的巡逻舰队只有两艘四级舰,六艘辅助舰,见他们船多,不敢靠上前,只是远远的放空炮骚扰,不过,如此一来,却是助长了运金船的抵抗信心。 用望远镜观望了一下,林卫不由暗自腹诽,西班牙人做事未免太不靠谱了,明明说已经把葡萄牙的巡逻船队远远的引开了,却让他们这么短时间就赶了过来,看来,以后还是要尽量少与西班牙人合作,否则迟早得让他们害死。 三分钟转眼即过,所有的商船都静悄悄的,没有丝毫投降的迹象,林卫微一沉吟,便下令道:“集中火力,打沉第一艘船,没人投降继续打沉第二艘,老子就不相信了他们不怕死,这黄金又不是他们的。” 命令一下,登时就响起了密集的炮声,最前面的一艘商船上立时被打的千疮百孔,船上侥幸没被打死的船员这时哪里还敢犹豫,一窝蜂的冲了出来,高声叫嚷着投降。 林卫冷笑道:“现在才知道投降,迟了,一个不留。” (未完待续) 第638章 又见投降 实心炮弹抵近射击,不仅声势浩大,破坏力亦是相当的恐怖,这些个商船本就不及战舰结实,别说是十八磅炮弹,十二磅炮弹也能一炮打个对穿,在震耳欲聋的炮击声中,那艘商船立时木屑纷飞,短短几分钟内就被打的倾斜下沉。 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商船队的所有人员皆是吓的脸色苍白,这哪里是什么海盗,根本就是正规的海军,他们的武装商船虽然也有火炮,但不过是寥寥几门重炮,其他多是防备跳帮战的小炮,与正规的海军战舰根本就没法对抗。 望着那艘被打的跟筛子似的,正迅速下沉的商船,商船上所有人员心里都是冰凉冰凉的,各个船长望着一脸恐慌的手下,也不敢再说什么海盗不敢击沉商船的鬼话,识时务的下令挂白旗投降,一众船长皆是心知肚明,这时候再喊坚持战斗,先死的肯定是他们。 见所有的商船关闭炮门,纷纷升起白旗,林卫不由暗松了口气,瞭望手这时却是扬声提醒道:“葡萄牙的巡逻队向前移动了。” 林卫回首望了一眼,果然,葡萄牙那八艘战舰组成的巡逻队正满帆全速的冲向他们,看来,他们是急红眼了,想近战缠斗,阻止他们洗劫商船,以拖延时间等待援军,这倒是正中林卫下怀,对方是六艘辅助舰,他最担心的是对方不近身,他可没时间去玩追逐战。 微微沉吟了片刻,他才沉声命令道:“命令西班牙人全力转移黄金,南洋舰队分成两个小队,前后包抄,灭了这支巡逻舰队。” 随着令旗挥舞,南洋舰队十五艘辅助舰立刻一分为二,从左右两边分头迎了上去。 葡萄牙巡逻舰队的主官中校阿达梅尔一见对方如此狂妄,不由大喜过望,他早就看出这帮海盗是正规的海军冒充的,除了处于敌对阵营的西班牙海军外,其他盟国海军不可能敢如此胆大在里斯本附近海域公然抢劫葡萄牙商船队。 正是因为看出这点,他才不敢上前营救,西班牙人虽然都是巡航舰,但足有三十五艘,他的巡逻舰队靠上去绝对讨不了好,不过在看到他们当着巡逻舰队的面击沉一艘商船,他却是不得不表示一下,否则回去无法交差。 当然,阿达梅尔也仅仅只是想做个姿态,原本是打算让舰队靠上前与对方兜几个圈子放几炮,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大本营的主力舰队到来,不成想西班牙人竟然如此托大,居然摆出一副分兵迎战的架势,这不是自找死路? 只要能够打残他一支小队,他不仅无过,反而有功,想到这里,阿达梅尔立刻沉声命令道:“航向不变,降半帆,准备战斗!” 然而,令阿达梅尔失望的是,对方两支小舰队虽然迎了上来,但却与他们保持着一千码的距离,这个距离,开炮炮击纯粹是看运气,就在他暗自猜测对方的意图之时,两支舰队已是错身而过,但见对方战舰火光一闪,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闷响。 对方开炮了?对方在一千码外就开炮了?阿达梅尔不由一阵欣喜,这居然是一群草鸡,不过,马上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呼啸而来的炮弹很快就成片的飞临战舰上空,他还来不及趴下,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在耳边响起。 毫无防备,在甲板上观看战情的军官和忙碌的水手炮手立刻就被炸倒一片,阿达梅尔运气好,只是脸颊被弹片划破一道不大的口子,伤势不大,却满脸是血,爬起身来,他不由又惊又恐,心里暗觉不妙,却是强装镇静的高声命令道:“开炮!马上开炮,不能让他们从容炮击!” 南洋舰队,林卫亦是高声下令:“瞄准对方战舰的的下水线和底层炮口,还有尾舵,五连射!给老子瞄准了狠狠的打!优先照顾那两艘四级舰!” 欧洲海军战舰的重炮一般都是安置在最下一层,甲板上的都是轻炮,打掉了对方的重炮,四级舰和辅助舰的轻炮对他们便构不成威胁,而炮击对方的下水线则是让战舰进水,减慢航行速度,尾舵就更阴了,没有尾舵,战舰就无法变换方向。 随着两支舰队的对轰,海面上立时便炮声隆隆,西班牙加的斯舰队的海军官兵一边迅速的靠上商船指挥船员和士兵转移黄金,一边悠闲轻松的关注着战况,对于清国舰队的火炮威力,他们是信心满满,葡萄牙的战舰与清国人隔着千码的距离对轰,那纯粹是找死,没有丝毫悬念。 “砰”的一声巨响,一发炮弹重重的击中了阿达梅尔所在的四级舰最底层的的船舱上,由于距离远,没能将舱壁洞穿,但巨大的穿透力却使的舱壁从内部爆裂开来,四处溅射的碎小木块犹如碎裂的弹片一样,对底舱甲板上忙碌着的密集炮手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舱内立时便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开炮!打回他姥姥家去。”指挥的军官竭斯底里的大喊道:“开炮!开炮!” 一众未受伤的炮手立刻坚守各自的岗位,隆隆的炮声立刻响成一片,炮声还在舱里回荡,“砰砰”的巨响接连响了起来,又是几发炮弹击中了舱壁,更有一发炮弹直接从炮口射了进来,整个底舱立时血肉横飞。 “上帝,他们炮击的速度比英国佬还快,确定是西班牙人吗?”一名炮手大声的问道。 “管他是什么人,快,火炮复位!”指挥军官大声的吼道。 不过才三轮炮击,葡萄牙巡逻舰队的八艘战舰便阵脚大乱,各艘战舰上皆是一片混乱,中校阿达梅尔神情肃然的用望远镜看着对方的战舰,战舰上忙碌的人群中,大都是东方人的面孔,他心里不由一阵发凉,对面是清国舰队!清国对葡萄牙宣战了! 对于清国舰队,阿达梅尔并没有直接的认识,但是这段时间,葡萄牙皇家海军从上到下都在热烈的讨论着清国舰队的战力,毕竟清国舰队的崛起的太快,不仅战史辉煌,而且与西班牙人搅在了一起,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对手。 他实在是料想不到,清国战舰的火炮竟然优良到这个地步,不仅打的又远又准,而且威力也要大上不少,这仗根本没法打,双方火炮的威力太过悬殊了。 炮声终于停了下来,两支舰队已经错身而过,不过,阿达梅尔清楚,对方马上就会掉头返身追上来,他正待下令冲过去,副官急冲冲的上前报告道:““长官,底舱严重漏水,底层甲板炮手伤亡惨重。”微微一顿,他才黯然说道:“还有,尾舵被击中了。” 尾舵被击中了!阿达梅尔脸色一下变的苍白无比,没了尾舵,他们就成了砧板上的鱼,任由对方宰割,以对方火炮的射程,他们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这一仗打的实在是太窝囊了,或许,巡逻队根本就不应该靠上前来的! 阿达梅尔举起望远镜望了望对方的战舰,他们已经开始在转向了,下一轮炮击很快就会来到,他不敢再犹豫,沉声命令道:“命令巡逻队全速突围,冲出去。” “长官。”副官犹豫了下,却是没说出口,舰队突围,他们的战舰连一丝生还的机会都没有了。 “去吧。”阿达梅尔轻声说道:“咱们舰断后,吸引对方火力,否则,他们也难以突围,让他们通知舰队,清国人向葡萄牙宣战了。” “是,长官。”副官忙转身去传令。 阿达梅尔又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对方的舰队,见对方竟然毫无损伤,他不由苦笑了一下,短短的几轮炮击对射,虽然打的热火朝天,激烈无比,但自个舰队完全没取得战绩,纯粹是在虚张声势,不过是给自个壮胆而已。 想想也是,一千码的距离,能有一成的命中,他就要感谢上帝了,而除了十八磅的重炮外,其他的火炮即使命中对方战舰,也不会造成多大的损伤,对方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优先攻击最底层的重炮,使得重炮根本就没能有效还击。 副官很快又小跑着赶了过来,急切的道:“长官,我方八首战舰,二艘四级舰遭重创,其他六艘巡航舰皆是不同程度底舱进水,突围。” 阿达梅尔点了点头,清国舰队可真够黑的,这是成心不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是拼死血战到底还是投降?想道这里,他不由苦笑了下,什么拼死血战?根本就是别人的靶子,如今更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微微沉吟,他才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仗没法再打下去,不能让这些孩子们白白葬身大海,命令各舰关闭炮门,升白旗,投降!” 在欧洲打仗,不管是海军还是陆军,投降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在明知打下去是全军覆灭的情况下,谁都会选择主动投降,这不是可耻,而是光荣!而且投降之后,一般都会得到对方的礼遇,因为俘虏都可以用赎金赎回的。 听的这道命令,副官不仅没有抵触情绪,反而一身轻松的转身传令去了。 (未完待续) 第639章 若昂五世的算盘 南洋舰队自从在日本的江户打了一场恶仗之后,已经将近一年时间没有痛快的打上一仗了,方才仅仅只是一个五连射,两支舰队便已交错而过,一个个都是憋足了劲,准备狠狠的杀一个回马枪,不料,等战舰掉过头来,葡萄牙巡逻舰队却相继升起了白旗,一个个顿时大感郁闷。 林卫心里也觉郁闷,以他的想法,痛痛快快的将这些葡萄牙人送到海底最为省事,也是最节约时间的,但他清楚不能这样任性,这是欧洲,旁边还有西班牙的盟友,若是公然杀俘,清国的名声在欧洲可就臭大街了。 见几名军官都眼巴巴的等着他发话,林卫没好气的道:“看什么?马上就有一场大战,节约点弹药不是更好?”说着,他瞟了一眼那两艘四级舰,心里暗自心痛,可惜了这两艘四级舰了,早知道葡萄牙如此喜欢投降,下手就吗必要如此狠了。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命令道:“再有半个时辰,葡萄牙的大舰队就到了,命令那些俘虏坐小艇或者是跳水上那些未受损的商船,一刻钟以后将击沉那几艘战舰。” 卖水的看大河,尽是钱,几名军官一听要击沉这些战舰,不由一阵肉痛,这些战舰得值多少银子,击沉了岂不是太可惜了?不过,他们却是不敢当着传令兵的面多言,待的传令兵转身领命而去,游击宋才德便轻叹道:“两艘四级舰,有点可惜了。” “有何可惜的?”林卫不以为意的道:“这些战舰肯定是底舱进水了,否则他们也不会投降,你还指望带着这些战舰跑?留下来,那也是葡萄牙人的,干脆沉了,眼不见心不烦,再则,咱们也没时间接收战舰不是?” 听的南洋舰队的命令,西班牙人也是一阵肉痛,不过,更恼火的是葡萄牙人,一个个都是恨的牙痒痒的,清国人实在是欺人太甚,投降了还要击沉他们的战舰,他们的中校阿达梅尔却没有愤慨,到这地步了,愤慨只会害死大家,况且,换了是他,他也会击沉这些带不走的战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带头放下小艇,然后第一个登上了小艇,这些清国人如今正是争分抢秒的时候,他可不敢考验他们的耐心。 葡萄牙皇家海军舰队司令福斯托几乎是同时接到商船护卫舰和海上巡防队的急报,在里斯本港外的海湾抢劫葡萄牙的运金船,这对葡萄牙舰队而言,无异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而且是当着整个欧洲扇的这一记耳光,这对刚刚恢复到欧洲一流海军的葡萄牙舰队来说,是难以洗刷的耻辱。 而更让福斯托恼怒的是,海上巡防队的报告说的很清楚,对方根本不是海盗,而是正规的海军,三十多艘抢劫的船只都是巡洋舰,不用想,这肯定是西班牙人干的,除了西班牙,欧洲没人会挑衅葡萄牙舰队。 “该死的强盗。”福斯托咬牙切齿的低骂了一句,便沉声命令道:“命令第一分舰队立刻前去救援,但是不能追的太远。”他隐隐预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以西班牙的海军实力,不可能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挑衅他们,这背后肯定有清国人的影子。 因为牵扯到运金船,福斯托不敢怠慢,立刻起身赶往赛恩托皇宫去觐见国王若昂五世,葡萄牙这些年日渐衰落,海外贸易也是大幅缩水,殖民地巴西源源不断的运来的黄金不仅是葡萄牙的经济命脉,也是葡萄牙中兴的唯一希望,公然在里斯本门口抢劫巴西来的运金船,这等于是断绝葡萄牙的唯一财路。 若昂五世今年才二十五岁,跟贞武帝年纪差不多,他十七岁登基加冕,一上台就牢牢的掌控了军政大权,是葡萄牙罕见的一位强权专制君主,葡萄牙舰队的高级将领都是他一手提拔的,福斯托亦不例外。 听闻福斯托的禀报,若昂五世心里不由一沉,二千磅黄金数目倒不大,他损失的起,问题是西班牙凭什么敢如此刻意的挑衅?不用说,这件事情背后,清国人肯定有份,单凭西班牙没这份实力和胆魄,这事可就有点棘手了。 西班牙和清国此举无异于是公开向葡萄牙宣战,虽然葡萄牙与英国签订有攻守同盟,但如今英国人忙于争夺皇储,分身乏力,根本没有心思进行大规模的战争,仅凭葡萄牙舰队抗衡西班牙和清国舰队,即便能够战胜,实力也会大损,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他是不愿意看到的,必须得将英国人拉进来!逼迫英国放下皇储之争,向清国宣战! 微微沉吟,若昂五世便开口道:“这事你是如何处理的?” “陛下。”福斯托恭敬的回道:“在下已经命令第一分舰队前去救援。” 葡萄牙舰队分为三个舰队,第一分舰队实力最弱,但也有十艘三级战列舰,瞅了福斯托一眼,若昂五世才问道:“你觉的这事有蹊跷?” “陛下英明。”福斯托沉声道:“西班牙人没有挑衅我葡萄牙的实力,这事背后肯定有清国人的支持,对方公然在里斯本附近抢劫巴西的运金船,自然是想激怒我们,这后面怕是还有陷阱。” “既是上门来挑衅,自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若昂五世微微点了点头,道:“他们既然想钓鱼,咱们如他所愿,送他一条大鱼,噎死他们。” 什么意思?福斯托听的一头雾水,噎死他们?清国舰队实力不弱,若真是个陷阱,仅靠第一分舰队怕是噎不死他们。 微一沉吟,若昂五世便沉声道:“马上派快船去传令,命令第一分舰队在阿尔热什港待命,待汇合英国驻里斯本舰队后一起追击。” 陛下要将英国舰队拉进来?福斯托不由微微一愣,很快就体会到了若昂五世的用意,正欲奉承两句,若昂五世已含笑说道:“告诉英国驻里斯本舰队司令,准备犒赏他们的八千磅黄金在门口被海盗抢劫了,想来他们会有兴趣去追击海盗的。” 福斯托听的眉头一扬,四千磅变成了八千磅,八千磅黄金,那些英国佬肯定会为之疯狂的,他忙躬身道:“陛下英明,英国佬肯定会比我们更积极。”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陛下,咱们不清楚清国舰队的战力,是否先让英国佬去试试清国舰队的底细?” 若昂五世微微摇了摇头,道:“清国舰队实力不弱,英国人损失太大,咱们也不好交代,别忘了,清国舰队曾经以二十多艘巡洋舰缴获西班牙的吕宋舰队。” “陛下,英国海军可不是西班牙吕宋舰队那种三流货色能够媲美的。”福斯托不以为意的说道:“出动如此大规模的舰队,清国和西班牙有可能被吓的不战而逃。” 西班牙海军早已沦落到二流水准,确实无法与英国和葡萄牙相提并论,象吕宋舰队那种杂牌舰队称之为三流货色都是抬举它了,根本没有可比性,听的这话。若昂五世不由微微笑了笑,若是清国和西班牙不敢接战,可就白费心思了,稍一沉吟,他才道:“那就留下四艘三级战列舰和四级战列舰。” “陛下英明。”福斯托躬身道:“希望清国和西班牙不会让我们失望。”迟疑了一下,他才说道:“既是两国舰队联合作战,这舰队交由谁指挥?” 当然是由英国人指挥了,即便是有黄金,英国人也不会将舰队交给咱们指挥的,若昂五世略一沉吟,便道:“英国舰队司令威尔斯经验丰富,就由他担任舰队指挥。” 望着福斯托转身离去的背影,若昂五世不由微微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不知道英国人得知驻里斯本舰队与清国舰队大打出手,会是什么反应?用四千磅黄金将英国拉进来,倒也不亏,有十二艘三级战列舰,二十艘四级舰,也算是给足了清国人面子,希望清国人不要不堪一击,能打个两败俱伤,则最为理想。 战场等待无疑是一种煎熬,林卫此时就熬的难受,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搬完了商船上的黄金,捞起了俘虏,弄沉了那几艘战舰上,并且安排了五艘战舰押运俘虏船和装载黄金的战舰按照原定的撤退路线先行撤离。 在忙完了这一切之后,又等了半个时辰,却仍未见葡萄牙舰队的影子,林卫不由颇觉疑惑,葡萄牙舰队的反应速度也忒慢了点,从里斯本到特茹河河口,不过十多里航程,半个时辰足够了,就算舰队集合慢,这时候也该到了啊?早知道葡萄牙动作如此慢,那两艘四级战列舰就不该弄沉了,还真是有些可惜了。 就在林卫等人望眼欲穿之时,葡萄牙舰队终于出现在了特茹河河口,听到瞭望哨的禀报,林卫精神不由一振,赶紧的举起望远镜观看,一艘艘仗着满帆的战舰正源源不断的从特茹河涌出。 “到底还是出来了。”林卫轻笑道,微微一顿,才命令道:“烧掉这些商船,然后向南,满帆全速前进。” 早已经泼了油的商船一点就着,火借风势,很快就烧成了一片,卷起的熊熊浓烟在海上极为醒目,英葡联合舰队的司令威尔斯一出特茹河便看见正扬帆逃逸的海盗船队,不由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全速追击。(未完待续) 第640章 傲慢的英国佬 海面上,两支舰队数十艘风帆战舰距离十多海里一追一逃,蔚为壮观。 林卫等人抢劫商船队的地点距离特茹河口十五海里,在发现对方之后便烧船逃跑,巡洋舰的速度远甚于战列舰,为了吸引对方全力追击,他一直让舰队压着速度,始终与对方保持十五海里左右的距离。 桅杆上的瞭望哨此时也将英葡联合舰队的具体的战舰数目统计了出来,联络副官仔细核对了一遍,便匆匆赶到正在船尾观望的林卫身旁,敬礼后报告道:“报告将军,随后追逐的战舰分别挂着英国和葡萄牙国旗,数目相当,计有三级战列舰十二艘,四级战列舰二十艘,巡洋舰十艘。” 林卫微微点了点头,这个规模正在他的预料之中,,让他意外的是英国舰队竟然会搀和进来,难怪他们的战舰出动的速度那么慢,不知道是英国人自告奋勇,还是葡萄牙人撺掇的,微微皱了下眉头,他嘴角便微微上勾,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英国人要趟这趟浑水,那也只能不客气了,迟打早打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先将欧洲局势搅得越乱越好。 听到报告,跟随在林卫身后的军官皆是暗暗欣喜,这种规模正是他们最为期待的,规模再大点,打起来费劲,若不能一口气全部吞掉,这战绩会大打折扣,规模小了,打起来就没多大意思了,游击宋才德却满是遗憾的说道:“你说,这葡萄牙和英国怎么就不派艘二级战列舰出来呢?咱们林协镇还差艘旗舰呢。” “怎么?想做三级战列舰的舰长了?”林卫回身瞅了他一眼,含笑道:“我就是有了旗舰,你也没机会升三级舰的舰长,你还是安心做四级舰的舰长吧。”说着,他扫了围在身后的几名军官一眼,道:“别好高骛远,一步一步来,加紧训练,回家之前,相信你们都能够做三级舰的舰长。” “谢将军提携。”几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少来这套。”林卫微笑道:“咱这可不是许愿,舰长都是公开选拔,想当三级舰的舰长,得凭你们自己的本事。” “那是当然。”宋才德含笑道:“海军最让人心服,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凭本事升官。” “得,少贫嘴。”林卫笑骂道:“都说英国的海军素质最好,抓了英国的俘虏,你们多费点精神,争取从他们身上多掏点东西,不过,要记住,不能让他们上咱们的战舰。” “标下尊命。”众人轰然应到。 英葡联合舰队,威尔斯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偏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老搭档副司令赫伯特,却没有吭声。 赫伯特也跟着放下望远镜,开口道:“威尔斯,这不是海盗,他们的阵型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却十分严谨,这是支正规的海军,而且,我发现他们在有意的控制着速度。” 威尔斯点了点头,道:“没错,应该是西班牙海军,我想,前面将有场大战在等着我们。” “是清国人?” 威尔斯摇了摇头,道:“不,应该是清国和西班牙的联合舰队。” “那咱们还继续追吗?”赫伯特微微笑道。 “为什么不?”威尔斯傲然笑道:“以我手中的舰队规模,欧洲没人是我的对手。”微微一顿,他才轻蔑的说道:“清国舰队只能在远东打打吕宋舰队那种连三流也算不上的货色,欧洲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对于威尔斯的狂妄,赫伯特早已习以为常,当下便淡淡的道:“我至今也没想明白,巡洋舰如何能够逼迫战列舰投降?” “应该是以火油封锁了港口,或者是断绝了粮食和淡水,远东毕竟是清国人的地盘。”威尔斯不以为意的说道。 两支舰队一追一逃,转眼便已过了午时,林卫看了看日头,又看了桅杆的瞭望哨一眼,心里暗自估摸着已经离开里斯本四十多海里了,按照计划,此时应该能够看到主力舰队舰队的身影了,为何还不见报告? 心里焦急,但他脸上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宋才德并不清楚汇合地点,但却留意到了林卫的眼神,知道怕是临近战场了,便对联络官吩咐道:“去叫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儿谁要是让我丢人现眼,我保证让他丢人现眼一年。” 林卫听的一笑,正准备开口调侃几句,一名叫周福全的军官却凑上前道:“将军,若是击沉了敌军的旗舰,能否越级升为三级战列舰的舰长?” “呵呵,你小子野心不小,巡洋舰想击沉三级战列舰?”林卫轻笑道,扫了众人一眼,他才接着道:“你们虽然不能击沉敌人的旗舰,但是可以打死他们的将帅,帅为军之魂,将为军之胆,打掉他的将帅,咱们就赢了一半,告诉炮兵和火枪兵,给我瞄准他们的军官和各战舰的舰长打,他们的军官很好认,实在认不准,就打拿望远镜的。” 微微一顿,他才扬声说道:“打死他们舰队司令,舰长直接越级晋升三级舰舰长,士兵连升三品六级,打死其他军官,也另有奖赏,不过,投降了的就不能打,一个舰队司令值不少银子。” 听的这话,众人不由轰然叫好。 就在这时,桅杆上瞭望哨高喊起来,“正前方发现舰队,数目不详。” 林卫一听,登时精神一振,沉声下令道:“升金龙旗,准备战斗!”说着便赶到船头,举起望远镜观望,随着命令,所有的战舰立刻升起了红底金龙旗,一众船员炮手也各自进入自己的咱斗岗位。 红底金龙旗一升起来,英葡联合舰队马上就发现了这一异常情况,威尔斯举起望远镜仔细的看了看那面陌生的旗帜,嘀咕着道:“这就是清国的国旗?” “看来,他们的主力舰队到了。”赫伯特轻声问道:“要不要减速?” “不。”威尔斯摇了摇头,道:“现在减速太早了,对付这些新兵蛋子,犯不着如此慎重。” (未完待续) 第641章 吹号,进攻 迎面赶来的舰队自然是施世骠率领的南洋舰队和西班牙加的斯舰队的主力,见到前面十几艘疾驶而来的巡洋舰升起了金龙旗,施世骠同样没有下令减速,他到不是轻敌,因为他的舰队是逆风而行,再则,他也担心葡萄牙舰队见势不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随着两支舰队的快速接近,林卫也看清楚了对方舰队上悬挂的金龙旗,不由彻底松懈下来,这才下令,“解除战备。”英葡联军距离他们尚有十多海里,即便全速追击,也要半个时辰大战才能爆发,没有必要让士兵们太过紧张,大战之前必须让士兵们放松一下。 一个多小时后,两支舰队才汇合在一起,林卫换了小艇登上了施世骠的旗舰,施世骠正站在舰首,举着望远镜观察葡萄牙战舰的情况,葡萄牙舰队已经降下半帆,放缓了速度,开始编排战斗阵型,以这个速度,没有两个小时时间,两支舰队根本没可能开战。 待的林卫上前敬礼,施世骠才放下望远镜,扫了一眼身后众将,道:“距离开战尚早,大家进指挥舱。”说着又吩咐道:“注意观察,对方若有异动,随时急报。” 指挥舱内,林卫将抢劫商船的情况详细的汇报了一遍之后,才沉声道:“对面之舰队乃是英葡联军,计有三级战列舰十二艘,四级战列舰二十艘,巡洋舰十艘,共计大小战舰四十二艘,英葡之战舰数目大致相当。” 听闻对面是英葡联军,施世骠不由瞥了加的斯舰队舰队的司令阿切尔一眼,敌方舰队的主力战舰规模虽然有些大,但也不是吃不下,不过是多费点时间罢了,这片海域已经距离里斯本港五十多海里,以南洋舰队的火炮威力,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逃回去。 微微沉吟,他才问道:“阿切尔将军,英国、葡萄牙两国的情况你甚是熟悉,你认为对面英葡联军的指挥将领应该是葡萄牙人还是英国人?” 听的林卫的汇报,阿切尔心里不由暗暗窃喜,英国人竟然主动搀和进来了,这倒是意外之喜,只要一开战,清国人就算是牢牢的绑在法西联盟的战车上了,这下也不用担心直布罗陀收不回来了,双方的舰队规模虽然旗鼓相当,都以清国舰队的火炮优势,此战应该毫无悬念,当然,这还要看清国海军的素质,不过,只要不是太怂,此战必胜,不知道此战能够缴获多少战舰,英国人这块硬骨头可不好啃。 他心里正自忙着打自己的小算盘,听的施世骠这话,他微微沉吟了下,才开口道:“英国驻里斯本舰队的司令威尔斯是员身经百战的老将,海战经验极其丰富,但为人狂傲,绝对不会屈居人下,英国舰队既然全部出动,威尔斯不可能不出战,我想,英葡联军的舰队司令官必然是威尔斯。” 英国人指挥?施世骠略一沉吟,才道:“据闻英国人海战,素来喜欢抢占上风口,而且都是排列成战列线,是否如此?” “不错。”阿切尔点头道:“欧洲各大海军强国,在海战中皆是力争下风口,唯独英国佬,逢战必抢上风口。” 英国人的这个习惯风格,林卫早有耳闻,却一直想不明白,英国人为什么要如此独树一帜?海战中抢占下风口,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处于下风口,可谓是战退自如,能战则战,情形不妙,可以起锚升帆随时退出战斗,而上风口则不然,想逃炮,根本就没有机会,因为一杨帆起锚,战舰就会顺风送到对方的炮口,这是其一,其二,海上风浪大,处于下风口,浪打浪,所有的炮位都能够处于海面上,有利于最大限度的发挥火炮的威力,而处于上风口,船身经常在风浪的作用下前倾,如果浪大,最下层的炮口,也就是重炮基本连炮门都无法打开,极大的影响火炮威力发挥。 稍一沉吟,林卫便不耻下问道:“阿切尔将军,英国人战绩不凡,是否与抢占上风口有关?” 阿切尔耸了耸肩,摇头道:“这个只有上帝才知道,上风口的弊端,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没人愿意去学,再则,英国佬的战绩也没什么出彩之处。” 大战当前,施世骠自不会浪费时间去讨论这个问题,他不过是确认一下英国人的作战习惯和风格而已,轻咳了一声,他才沉声道:“此事容后再议。”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敌我双方主力战舰——战列舰的数量旗鼓相当,我方在巡洋舰的数目上则远超对方,此战,不仅是南洋舰队在欧洲的首战,也是大清帝国与西班牙帝国首次联手作战,不仅要胜,而且要胜的漂亮,务必全歼对方。” 说到这里,他神情威严的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众将听令。” 舱中众人立刻起身,肃然而立,一个个都满眼热切,巴巴的望着施世骠,战斗任务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战功的大小,关系到日后的升迁,一众将领岂有不关心之理? “如今已是申时四刻。”施世骠说着掏出一块阿切尔赠送的怀表看了看,道:“也就是下午四点,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准备,下午五点,我要听见火炮轰鸣的声音。整个舰队分成五个小队,各自为战,阿切尔,你率领加的斯舰队所有战列舰,尽量集中炮火打击敌方的四级战列舰。” 加的斯舰队有四艘三级战列舰和四艘四级战列舰,既是各自为战,又是打对方的四级战列舰,这是相当的照顾他们了,阿切尔忙行了一个军礼,道:“遵命,将军。” 施世骠接着又道:“南洋舰队主力战舰分为两个小队,由本帅和林副将各率一支,攻击对方战阵两侧。” “末将遵命。”林卫忙立正敬礼。 “舰队所有巡洋舰按所属舰队分为两队,分别有由林海峰、阿夫里尔率领,负责歼灭对方之巡洋舰,防止对方战列舰逃离战场。此战,不允许有一个漏网之鱼!都听明白了没有?” “末将尊命!”林海峰忙沉声应道。 听的翻译,阿夫里尔亦紧跟着道:“尊命,将军。” 施世骠点了点头,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咬住一艘,就给我击沉一艘,丧其胆,夺其魄,方能收奇效,此战,必须打出我大清帝国的气势,必须打出我大清舰队的威风来,有信心没有?” “有!”众人立时轰然应道。 英葡联军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整个舰队的战舰已经由半帆降为全帆,战舰完全是随着海流在缓缓前移,时速不会超过三海里,一艘艘战舰正随着令旗的挥舞在海面上一字排开,渐渐排成了一条直线,标准的战列线。 看着已经初步成型的阵型,舰队司令威尔斯不由大觉满意,回身看了赫伯特一眼,便吩咐副官道:“让乐队演奏一些轻松的曲子,缓解下战前的气氛,另外,给我们来杯葡萄酒。” “是的,将军。”副官忙应道,正待转身,威尔斯又接着道:“哦,别忘了,给葡萄牙舰队司令柯若思送一瓶我珍藏的法兰西葡萄酒,祝他好运。” 赫伯特则补充交代道:“命令士兵尽快用餐。” 轻松舒缓的乐声很快就在战舰尾部响了起来,各主力战舰的舰长也都继承了这个传统,奏乐,开餐,舰长之间开始互致问候,士兵们则呆在各自的岗位上安静的享受着晚餐,无数的小艇开始在各艘主力战舰之间来回穿梭,给各艘战舰带来礼物和亲切的问候以及鼓励,整个舰队洋溢在一种轻松安静的氛围之中。 不过,清西联合舰队的异常举动,很快就打破了这份轻松安静的氛围,威尔斯刚刚喝完两杯葡萄酒,桅杆上的瞭望哨就发出了警告,敌方舰队异动! 举起望远镜一看,威尔斯不由满脸的惊讶,清西舰队的战舰竟然升起了满帆,战舰也开始杂乱无章的动了起来,他不由愕然的道:“敌人难道是打算不战而退?” 沉吟了片刻,赫伯特才沉声道:“应该不会,等下就明白了。” 就在他们的密切注视之下,清西舰队很快就移动到位,逐渐形成了五个明显的战队,赫伯特神情不由严肃起来,沉吟了下,才道:“这难道是清国人的新战法?” “清国人能创造出新战法?”威尔斯不屑的道:“战列线阵才能发挥出战舰最大的火炮优势,这是经过无数次战斗检验的,清国舰队打过几次大规模海战?他们能够研究出新战阵?真是笑话!” “咱们要不要考虑变换阵形迎敌?”赫伯特神情颇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用。”威尔斯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道:“现在变换阵形,只能让舰队混乱,若是对方乘机进攻,将变成一场混战。” 施世骠自然不知道对方根本没有变阵的打算,眼见己方舰队的五个战队已经成型,而对方却仍然是战列线阵,他不由微微一笑,僵化的欧洲人,稍一沉吟,他便沉声道:“升战旗!吹号!进攻!” (未完待续) 第642章 圣乔治旗 旗舰号声一响,各小队的号声立刻跟着响起,反应最快的自然是巡洋舰,林海涛听的进攻的号声,见战旗也在旗舰上升起,立即率领自己的巡洋舰队从左方直插敌阵后方,以切断对方的退路。 林卫、阿切尔也各自率队分左右两边向英葡舰队斜插而去,唯独施世骠所率的舰队直接从中间逼近英葡舰队。 一见对方分三路进攻,一支巡洋舰队包抄自己舰队的后路,英葡舰队司令威尔斯不由冷笑道:“英国海军打海战从来就不会给自己留退路。”望了望正向自己战舰冲来的的施世骠的旗舰,他沉声命令道:“升圣乔治旗,命令舰队半帆前进,先干掉他们的旗舰。”下完命令,他不由低声咕哝了一句,“该死的清国人,没有丝毫绅士风度。”说着,将手中的酒杯扔进了海里。 英国舰队一见旗舰升起了血红的三角旗——圣乔治旗,立时就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回应,圣乔治是英格兰的保护神,在海战中升起圣乔治旗,即是告诉对手,也是告诉自己的将士,从此刻起,将血战到底,绝不退缩,决不投降! 加的斯舰队司令阿切尔一见这情形,不由暗骂了一声,“疯子!一开战就升圣乔治旗。”他心里不由的暗暗叫苦,今日铁定是场苦战,这倒没什么,只是如此一来,怕是无法缴获多少战舰了,该死的,变态的英国佬! 施世骠所率的战队直接从中间进攻,距离最短,加上英葡舰队加速推进,很快,英葡舰队就进入了三十二磅炮的射程之内,望了一眼前面缓缓移动的战舰,施世骠沉声道:“降半帆,左满舵,三十二磅炮准备。” 随着风帆半降,战舰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紧接着船身猛的一倾斜,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圆弧,整个战舰已是完全的横了过来,战舰一恢复水平状态,一声声“火炮准备就绪。”便传了上来。 “瞄准对方旗舰,打他水线,五连射!”施世骠沉声喝道。 “轰轰轰”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炮声拉开了萨格里什海战的序幕。 见对方在一千五百码的距离就先行开炮,威尔斯正准备大肆鄙夷一番,话未出口,就感觉脚下的战舰猛的一晃,紧接着便听的“砰砰”的撞击之声,中弹了?而且中的还不少!他心里不由一惊,上帝,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在一千五百码的距离,清国战舰的火炮竟然能够在一千五百码准确命中目标! “副官,马上命令他们报告损失情况。”威尔斯此时急于要弄清楚清国火炮的威力究竟大到什么地步。 赫伯特脸上亦是一片苍白,难怪清国人敢抛弃常规打法,原来他们的火炮已经远远超越了欧洲,他不由回头望了一眼飘扬在桅杆上的那面血红的三角旗——圣乔治旗,今日这场海战真要血战到底,只怕是全军覆灭的下场,他不由一阵揪心。 损失报告还未来,对面第二轮炮击又已开始,威尔斯的眉头此时已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不用看表,他也知道,两轮炮击间隔不足一分钟,这比他们久经训练的熟练炮手发炮的速度还要快,清国海军的炮手是怎么训练的?这还是创建不足六年时间的海军,他们到底是咱们做到的?上帝,这仗怎么打? 因为降的是半帆,施世骠的战舰两轮火炮齐射之后,战舰已与威尔斯的旗舰擦身而过,但是紧跟在他身后的三级战列舰‘黄河001’的第一轮炮击又接踵而至。 一见这情形,赫伯特便知被对方给盯上了,忙急切的说道:“威尔斯,被他们盯上了,到船舱去指挥吧。” “船舱也未必安全。”威尔斯却丝毫不为所动,望了一眼对面硝烟弥漫的舰队,看着一艘接一艘满舵横身而来的战舰,他一咬牙,沉声命令道:“开炮,命令重炮还击!” 赫伯特不由点了点头,此时开炮还击无疑是最为正确的,一千多码的距离,虽然开炮毫无准头,也毫无杀伤力,但是任由对方连续炮击,而且是命中奇高的情况下,不开炮还击,士气很快就会垮掉,此时,哪怕是放空炮,也能够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虽然心里紧张,但威尔斯神情从容淡定,尽显老将风范,微一沉吟,他就下了第二道命令,“命令各舰升帆,升满帆,冲上去,竭力跟他们近战!混战!” 下完命令,威尔斯喃喃的说道:“乱吧,乱一乱就好了,总比被当靶船打要强。” 赫伯特不由一阵无语,临阵乱阵,付出的代价将是十分可怕的,不过,眼下的情形,混战,近战确实是唯一的法子,希望清国舰队的大战经验不足,否则即便是全军覆没,也不会对清国舰队造成多大的损伤。 “轰。”一颗炮弹临空在战舰上爆炸开来,碎裂的弹片四溅,甲板上不少正在忙碌的水手立刻就倒在了血泊之中,对方还有开花弹?赫伯特不由一惊,二话不说,一把拉起威尔斯就急跑进了船舱,两人皆是满脸的凝重,却是说不出话来,此战,凶多吉少,全军覆没基本已成定局。 副官此时匆忙跑了进来,报告道:“两位将军,底舱破损严重,已经有不少积水,底层甲板的炮手损失也相当严重。” “是洞穿的吗?”威尔斯马上问道。 “没有,将军。”副官忙回道:“不过,虽然没有洞穿,但是破损很大,被击中的地方都在漏水。” 听的这话,威尔斯、赫伯特不由面面相觑,看来,清国的火炮不仅打的又远又准,威力亦是十分惊人,在一千五百码炮击,仍然能够对长壁造成严重的损伤,这仗是真没法打了。 赫伯特轻叹了一声,才道:“现在总算是明白吕宋舰队为何会被清国的巡洋舰打的整支舰队投降了,这个消息不传出去,不知道还有多少舰队要栽在清国舰队手中。” “英国海军没有降圣乔治旗的先例。”威尔斯说一句,便不再做声,此时,炮声突然变的激烈起来,不用看,他也知道,清国舰队已经全面展开了攻击。 (未完待续) 第643章 捅马蜂窝 在短兵相接之时,英葡舰队临时换阵,引起的不仅是混乱,还有恐慌! 施世骠战队在一千五百码的距离开炮,频频击中威尔斯的旗舰,可谓是先声夺人,英葡舰队的官兵立刻就对清国舰队的火炮威力产生了极大的恐惧,升圣乔治旗激起的士气登时就为之一衰,再加上接战之时临时换阵,整个舰队立时就乱成了一团,战列线阵也随之崩溃。 面对这种大好机会,清西舰队岂会放过,三大战列舰战队立刻就抓住战机,猛烈攻击,英葡舰队见旗舰开炮之后,也紧跟着频频开炮还击,各舰的舰长虽然知道这种情形下开炮,毫无准头可言,但为了稳住军心士气,也顾上那许多了。 很快,整个海面便乱成了一锅粥,近百艘战舰在宽阔的海面上猛烈对射,隆隆的炮声在海面上此起彼伏,越来越密集,先只是重炮,随之二十四磅炮、十八磅炮、十二磅小炮都先后轰鸣起来,数千门火炮密集的对射,威势惊人,炮声更是响彻云霄。 一艘倒霉的英国三级战列舰在变阵之时冲的太快,脱离了舰队,一马当先的向林卫的战队冲了过来,林卫看的大喜,忙沉声下令,“目标,右前方,三级舰,距离九百码,自由射击。” 命令一下,舰上火炮立刻轰鸣起来,无须命令,重炮手也知道瞄准对方的水线部位,因为战舰一旦进水,速度立刻就会慢下来,对于占据强大的火炮优势的清国战舰而言,距离就意味着胜利,就意味着低战损率,这一点,上上下下皆是心知肚明。 林卫的战舰一开火,其他战舰要纷纷放弃正在攻击的目标,转而集中炮火攻击这艘敢威胁他们安全的三级舰,八百码的距离,火炮的命中率可高达八成左右,瞬时间,那艘倒霉的,成了众矢之的三级舰便中了无数发炮弹,不仅舰上的炮手死伤严重,速度也紧跟着慢了下来,经过连续不断的三波炮击,那艘倒霉的三级舰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开始慢慢倾斜。 一见这情形,稍有点经验的都知道这艘战舰已经无力回天,很快就会沉没,林卫战队的战舰上立刻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英葡舰队赶来救援的四艘战舰一见这情形,立刻便开始改变航向,准备回归队列。 林卫瞥了最后那艘四级舰一眼,忍住了击沉它的冲动,沉声下令道:“满帆,左舵三。” 随着命令,战舰的速度立刻就快了起来,再次与英葡舰队拉开了距离,林卫望了一眼那艘报废的三级战列舰一眼,舰上还活着的官兵正在弃舰跳海,他嘴角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战斗才刚刚开始呢,不着急,这一战,胜利是毫无悬念的,但是南洋舰队远在欧洲,每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他必须尽量的避免伤亡,要争取以最小的代价赢得这场海战。 开战不到一刻钟时间,就损失了一艘主力战舰,英葡舰队的一众官兵都觉的头皮发麻,清国舰队的火炮实在是太恐怖了,不仅打的又远又准,而且炮击的速度也比他们快的多,双方的火炮完全不对等,这仗打下去将是什么结果?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们用火枪火炮欺负印第安土著的情形,在清国的火炮面前,他们和印第安土著没有什么区别,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英葡舰队的士气随之也一降再降。 而南洋舰队却是尝到了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甜头,开始频频集中火力猛攻一艘战舰,而且瞄准的都是对方的水线位置,开战还不到半个时间,英葡舰队就有两艘主力战舰——三级战列舰被打的进水,大幅倾斜,舰上官兵纷纷弃舰跳水。 面对清国舰队这一新战法,英葡舰队极不适应,历来欧洲海战,皆是两边排成战列线对轰,往往一战下来,双方都是旗鼓相当,损失也不是很大,象这种开战不久,便报废两艘主力战舰的情况,他们从未遇上过。 看到这种情形,英葡舰队各主力战舰的舰长才意识到司令威尔斯的命令是多么的正确,纷纷开始满帆冲向清国舰队,企图能够近战,拉平劣势,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清国舰队根本就不给他们近战的机会,一直与他们保持着七、八百码的距离,一旦有战舰冒进,立刻就会遭到暴风骤雨般的炮火攻击,不管是三级舰还是四级舰,很快都会被打的进水,即便有战舰上前救援,对方也会咬着一艘战舰打,常常是三波炮击,便能够重创一艘战舰。 很快,英葡舰队各主力战舰的舰长们就发现,想与清国舰队进行欧洲海战最为常见的近战对轰,根本就是奢望,一众舰长们虽然气的暴跳如雷,但除了破口大骂清国人没有绅士风度之外,一个个都是毫无办法,根本无力扭转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 开战不过一个小时,英葡舰队的主力战舰——三级战列舰便报废了五艘,已经沉了两艘,还有三艘正处于下沉的过程中。 威尔斯的旗舰一开始便被打的进水严重,速度大减,却也因此侥幸的置身事外,看到一艘艘倾斜在海面的战舰上飘扬着的英国和葡萄牙的海军军旗,威尔斯、赫伯特两人的心里都在滴血。 副官这时上前轻声汇报道:“开战一小时时间,我们击沉了敌方四艘战舰,两艘四级舰,两艘巡洋舰,都是西班牙的,重创了西班牙一艘三级舰,清国两艘四级舰。”微微停顿了下,他才接着道:“我方五艘三级战列舰、八艘四级舰,六艘巡洋舰被重创击沉。” 开战一小时,已经差不多被击沉了一半的战舰,这仗还怎么打?赫伯特不由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距离天黑,至少还的两个小时,以这种速度,不须一个半小时,战斗就会彻底结束,瞥了一眼神情严峻的威尔斯,他终是抿紧了嘴唇,没有吭声。 威尔斯同样是一言不发,而是举起望远镜快速的观察了一下整片海域的战场,清西舰队的五个战队仍是在不停的游走,英葡舰队却是抱成了三团,当对方靠近之后,就与对方远远的相互炮击,就象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般无助,海面上,无数的士兵在求救,在挣扎。 半晌,他才轻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战斗,这完全是一场屠杀。”深吸了一口气,他才沉重的说道:“就让我来开这个先例吧,降下圣乔治旗,我没权利让这些勇敢的士兵白白葬身在这片海洋。”说着,他扭过头去,不胜艰难的说道:“挂白旗,吹号,宣布投降。” “尊命,将军。”副官忙敬礼应到。 “老伙计,这不是你的错。”赫伯特忙安慰道:“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我知道。”威尔斯仿佛突然一下苍老下来,缓声说道:“不能为了我个人的声誉,牺牲掉这些英勇的士兵,即便是为了圣乔治旗的荣誉,也不能!”微微顿了一下,他才道:“赶紧组织小艇救助落水的士兵。” 当嘹亮的号声响起来后,海面上的炮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当看到威尔斯旗舰上的悬挂的圣乔治旗已经被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刺眼的白旗之后,不少英国士兵为之黯然落泪,有些年轻的军官甚至是嚎啕大哭。 看到飘扬在威尔斯旗舰上的白旗,西班牙加的斯舰队司令阿切尔不由畅快的大笑,不可一世的威尔斯也有升白旗投降的时候!西班牙战舰上的士兵立刻就欢呼起来。 南洋舰队随之也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胜利了!大清帝国在欧洲的第一场海战以绝对的优势胜了! 第二日下午,萨格里什海战的战报就送到了里斯本,自以为是的葡萄牙国王若昂五世一看战报,恍如当头挨了一棒,葡英联合舰队在萨格里什海战中,全军覆没!这怎么可能?他不敢置信的问道:“既是全军覆没,是谁送来的战报?” “陛下,这是拉各斯港托利斯男爵送来的。” 若昂五世登时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消息来源绝对没有问题,看来,葡英联合舰队是真的全军覆灭了,西班牙舰队的实力,他是清楚的,能够全歼葡英联合舰队,清国舰队的实力有多强大?沉吟半晌,他才吩咐道:“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一情况通知英国。” 丹吉尔港,施世骠、林卫率领舰队一靠岸,胤禛、、付安定、邬思道几人便迎了上来恭贺。 几人客气了一番便进了南洋舰队临时指挥部,寒暄落座之后,施世骠便沉声道:“这一战,咱们虽然赢的漂亮,却也算是捅了马蜂窝,英国、葡萄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必然大举兴兵前来报复,接下来,王爷以为该如何应付?” 胤禛瞥了邬思道一眼,道:“邬先生,你是何看法?” 邬思道望了众让一眼,才道:“王爷,远征欧洲,主要是为搅局,自然不可能与英国、葡萄牙硬拼,我以为,应该见好就收,既然已经一战立威,让法兰西、西班牙认识到了南洋舰队的战力,也重新挑起了西班牙与英国、葡萄牙的战火,咱们就该高挂免战牌,先落实各种好处再说。” (未完待续) 第644章 畅春园 听的这话,施世骠不由微微一笑,他也是如此打算,南洋舰队补给跟不上,他可不想与跟英国、葡萄牙硬拼,再说,南洋舰队都是海军精锐,他可损失不起,当下他便含笑道:“邬先生此言可谓是深思熟虑,南洋舰队重在威慑,若是拼光了,法国、西班牙就未必重视咱们了。 丹吉尔港地形险要,凭借咱们手上的火炮,便是英国、葡萄牙舰队倾力而来,也休想攻进来,再则,咱们又有众多的英国和葡萄牙俘虏在手,根本无须担心他们掐断海上的运输,再说了,他们也不敢封锁海湾,兵力多了,他们耗不起,兵力少了,又担心被咱们吞掉,咱们只要固守丹吉尔,可谓是万无一失。” 邬思道微微一笑,道:“施将军,方才说高挂免战牌,仅仅是指的海军,陆战队也应该找个机会立立威,否则,如此众多的火炮岂非白带了,如今虽然重新挑起了西班牙与英国、葡萄牙的战端,但这还不足以让欧洲大乱,因为西班牙的实力有限,要想欧洲大乱,必须得让法国动起来。 法国虽然与各国缔结了条约,但并未丧失称霸欧洲的雄心,否则也不会极力要与咱们结盟了,如能派遣一支规模较大的陆战队在适当的机会扬名立威,法国太阳王的野心肯定会再度膨胀的,当然,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支持,咱们还可以与法兰西开通商贸,从经济上支持。” 还要打一场陆战?施世骠不由瞥了一眼付安定,该不会是这小子撺掇的吧? 付安定被施世骠看的浑身不自在,忙分辨道:“大帅,可不干标下的事,标下虽然渴望在欧洲大打一场,却不敢坏了大局。” 施世骠点了点头,道:“打陆战,我不反对,但不能打没把握的仗。” “这是自然。”胤禛微微一笑,道:“咱们损失不起,必须彻底摸清欧洲各国的情况,多方权衡之后,才决定打与不打,昨日一战,南洋舰队必然名躁欧洲,咱们岂能让陆战队堕了名头?” 稍稍一顿,他才接着道:“经此一战,咱们在欧洲已是站稳了脚跟,接下来,便该与法国、西班牙缔结盟约,欧洲的局面也算是初步打开了,我琢磨着,要挑起法国与英国的战端,荷兰是关键,不过,此时事眼下不急,咱们必须稳打稳扎,先尽极挑拨之能事。 再则,使节团也不能总是呆在丹吉尔无所事事,也该给他们一点立功的机会,让他们先去西班牙、法国适应、熟悉下欧洲的风格,顺带探听欧洲的情况。 最后,咱们远征欧洲也有些时日子了,如今局面已经初步稳定下来,也该派遣船队会大清向皇上通报一下咱们在欧洲的情况,诸位以为如何?” 施世骠点了点头,道:“确实应该禀报了,皇上久不听闻南洋舰队的消息,定然焦急难安,事不宜迟,乘着英国、葡萄牙还没有兴兵报复,后日就派一队巡洋舰护送一部分商船队回去。” 一听时间如此紧,邬思道忙补充着道:“应该给皇上上折子,恳请将西班牙俘虏尽快的送还欧洲,西班牙如今算是盟友,新缴获了这一批战舰,他们能分上不少,应该缺乏兵员,这事,缔结盟约的时候,他们定然会提到的。” 提到战舰,施世骠不由有些发愁,缴获的战舰不少,可他手上没有足够的水手和兵员,难不成将这批战舰闲置在港口?他现在可抽不出人手来将这些战舰开回大清,略一沉吟,他才道:“西班牙缺兵员,咱大清现在却是缺战舰,此番缴获的战列舰不少,按六成算,也能有十余艘战舰,配上一队巡洋舰,足可组建一支舰队,但眼下情形,却抽调不出人手护送这批战舰回国,邬先生可有良策?” 眼下这情形,英国、葡萄牙随时有可能大举兴兵前来报复,确实不宜抽调人手护送战舰回国,微微沉吟,邬思道才斟酌着道:“缴获的这批战舰伤痕累累,没有一两个月时间,怕是无法修复,施将军不妨将这批战舰的具体数目呈报给皇上,请皇上圣决。” 林卫却是大大咧咧的道:“以标下看,大帅不必为此费神,皇上常说好兵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欧洲是海军最好的练兵之地,皇上听闻海军大捷,缴获颇丰,必然要派新兵前来历练。” 施世骠微微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错,欧洲目前确实是海军最佳的练兵之地,贞武也一直是将欧洲的海军当做大清海军的最强劲对手看待,怕是早有此意。 欧洲练兵,贞武还真没有那想法,南洋舰队虽然船坚炮利,兵精粮足,但能否在欧洲顺利立足,贞武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派遣南洋舰队远征欧洲,他纯粹是豪赌,若是西班牙王位继承战结束,欧洲恢复和平,法国、西班牙不愿意缔结同盟,南洋舰队的处境将岌岌可危。 不过,他始终相信,以施世骠的谨慎和南洋舰队的战力,就算是十面埋伏,南洋舰队也能杀出重围,平安回来,不过是损失大小的区别,以大清如今的财力和海军的规模,他承受的住这个打击,也正因为此,他才敢放手豪赌一把,赢了,能为大清赢来百年国运,输了,不过推迟几年海外扩张的时间。 畅春园,澹宁居,前殿。 贞武在殿里静静的批阅着奏折,上个月,康熙带着他们的后宫妃嫔已经转到避暑山庄,紫禁城虽然规模宏大,却因为草木稀少,一入夏,便酷暑难难耐,贞武自然是转移到了畅春园。 畅春园融合了江南园林和北方宫廷园林的特点,是北京西郊第一座兼有施政和游乐双重功能的离宫型园林,不仅如此,畅春园因为不是禁宫,各种规矩也比紫禁城松的多,贞武不喜拘束,自然更愿意呆在畅春园,因此,在护送康熙前往避暑山庄回来之后,贞武便直接住进了畅春园. (未完待续) 第645章 内务府 畅春园坐北朝南,园区南部为议政和居住用的宫殿部分,北部是以水景为主的园林部分,始建于康熙二十三年,历经六年才完工,畅春园之名乃康熙亲自命名,寓意‘四时皆春、八风来朝、六气通达’之意,园内绿色低迷,红英烂漫,土阜平坨,轩楹雅素,以自然雅淡为特色,极为适宜盛夏避暑。 畅春园南北向可以分为东中西三路,中路大宫门内的“九经三事”殿为园中正殿,是会见朝臣、听政理事之处。东路以“澹宁居”为主,前殿是理政、选馆和引见之所,后殿为寝宫,是处理日常政务之地。西路的建筑均依园内的玉泉河而筑,其中,核心建筑为无逸斋,是皇子读书之所。 相较于紫禁城,贞武更喜欢畅春园,批阅完奏折,见天色有些阴暗,却又不是要下雨的光景,他便出了房间,一路漫步往后湖而去,后湖长堤遍植丁香、桃花、芝兰,湖中养荷,极为养眼,他最喜沿着长堤散步。 这一个多月来,朝中并无大事,贞武也没再折腾,今年以来,他不仅收缴了下五旗的兵权,而且扩建了禁卫新军,让旗人进入军工作坊,又通过加饷革新了兵制,调整了朝中的主要人事,也应该适当的消停一下,欲速则不达,必须给皇族宗亲,朝中的文武大臣消化接受的时间。 贞武一路随意的散着,一路漫不经心的观赏着长堤上的景致,一个小太监这时却是一溜小跑着追了上来,低声给包福全禀报了一下,包福全便紧趋了几步,跟上贞武,低声禀报道:“皇上,内务府总管海章、户部尚书噶敏图在外递牌子求见。” 贞武点了点头,海章和噶敏图一道前来求见,肯定是禀报选秀女、宫女的事情,他也正想敲打一下内务府,来的正好,随意的张望了一下,他便指着前面的一个亭子道:“带他俩过来,朕在那亭子见他俩。” 包福全忙躬身应道,退下吩咐小太监去宣旨。 贞武则向着那亭子一路漫步而去,为免人闲话,康熙前往避暑山庄,带走了所有的妃嫔,随行的自然还有大批宫女太监,如此一来,紫禁城和畅春园都显的有些人手不足,选宫女是为补充人手,而选秀女则是为了充实后宫,当然,也有借此机会笼络人心的意思,不过,贞武对选秀并不十分热心。 选秀女是三年一次,凡京官官职在满洲,蒙古护军领催(正五品武职)以上,汉军笔帖式(七,八九品不等文职官),骁骑校(正六品武职)以上,游击(从三品武职)以上,地方驻防副都统(正二品武职)以上,此等现任官员之女,年龄在十三岁以上十七岁以下,身无残疾,且又没有缠足者(满族习俗,妇女天足,与汉人裹足习俗不同),始能备选,备选之前,不得擅自抢先婚配。 官阶在前述各职以下者之女,被革职官吏属员之女,八旗闲散人等及士兵之女,以及失父之孤女,均不得送选。 之所以规定如此之严,是为了保证宫廷安全,只是如此一来,可以挑选的范围就大为缩小,与前明的选秀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这也是贞武对选秀不热心的原因,不过,纵使他千般不愿,选秀的规矩,他也不敢随意破坏。 户部尚书噶敏图、内务府总管海章在太监的带领下,很快便来到亭子里,叩头见礼后,贞武便道:“免礼,就站着回话。” “奴才谢皇上恩典。”两人谢恩起身后,噶敏图便躬身道:“皇上,各旗都统已将参选之秀女咨送户部备案,外任旗员的女子亦俱已赶到京城。”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奴才恳请皇上定下送阅日期。” 微微沉吟了片刻,贞武才颇有些奇怪的道:“朕同意选秀不过才一个多月时间,户部行文八旗各都统衙门、直隶各省驻防八旗及外任旗员,广东、云贵之地偏远,此时应才收到行文,何以参选之秀女就已赶到了京城?” “回皇上。”噶敏图忙轻声解说道:“历来驻扎外地之旗员女子,在应选之年,便早早投奔在京之亲属,一则是籍此联络感情,二则亦是为了适应水土,不少适龄秀女去年年初便已赶到京城。” 贞武微微颌首,便看向海章,这个海章是他一手从内务府郎中提拔到内务府总管位置上的,海章忙躬身道:“禀皇上,内务府所属三旗适龄秀女皆已具名造册,恳请皇上定下送阅日期。” 内务府所选的秀女与户部的选秀女虽然叫法一样,但两者待遇却是大不相同,户部的选秀女是三年一选,送选之秀女皆是官员家中女子,一旦选入宫中,多半会得到封号,那是主子的身份,而内务府选秀,送选的则是内务府三旗,也就是皇帝亲领的镶黄、正黄、正白三旗中的一般旗人家中女子,选入宫中,大部分都是做宫女的。 当然,宫里的女人全部都是属于皇上的,若是得到皇上的青睐、宠爱,即便是宫女,也能得到封号,成为主子的,廉亲王胤禩的生母良妃就是宫女出身。 略微沉吟,贞武才道:“三日后开始送阅。” 噶敏图、海章两人忙躬身道:“奴才尊旨。” 瞥了海章一眼,贞武才缓缓开口道:“朕昨日在京城微服私访,听的一句童谣,‘房新树小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你这个内务府总管听说过没有?” 听的这话,海章后背登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谁在背后如此恶毒中伤内务府?房新树小画不古,这活脱脱就是对暴发户的刻画,他忙躬身道:“回皇上,奴才并未听闻这句童谣,内务府下辖七司三院,属员众多,难免良莠不齐,奴才回去定然严查不怠。” 内务府乃大清独有,其职责是“奉天子之家事”,管理宫禁事务,历朝历代也多也类似机构,如汉代的少府、唐明的宦官机构等,不过,大清的内务府可谓是将其功能作用发展到了极致。 内务府主要职能是管理皇家事务,诸如皇家日膳、服饰、库贮、礼仪、工程、农庄、畜牧、警卫扈从、山泽采捕等。其职官多达三千人,比事务最繁的户部人数多十倍以上,可以说是清朝规模最大的机关。 其成员由内务府三旗(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的十五个包衣佐领、十八个旗鼓佐领、两个朝鲜佐领、一个回子佐领和三十个内管领的包衣人及太监组成,其机构组织兼容了清初内务府和十三衙门两种制度的内容和特点,经过数十年的发展,最终形成了以七司三院为主干兼辖其他四十余衙门的庞大的宫廷服务机构,如江南织造、主管宫内太监、宫女的敬事房都属于内务府。 内务府不仅是大清朝廷机构中职官人数最多、机构组织最为庞大的衙门,也是公认的打屁油裤裆的肥缺,没有哪个部衙能够比得上内务府有钱。 贞武可不希望自己巧取豪夺而来的银子便宜了这帮子奴才,不过,他也离不开内务府,毕竟皇室的很多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也不能置于朝臣的监督之下,因此,内务府不能让朝臣们染指,不能受到朝廷的管辖,只能对自己负责,唯也如此,才能保护皇权的神圣、神秘和权威,才能保护皇族的利益。 微一沉吟,他便沉声说道:“听闻内务府有人在经营古玩店、当铺、木厂等买卖,给朕进行彻查。” “喳。”海章忙跪下道,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他自己名下就有一处当铺,一个木料场,也不知道贞武是否清楚,若是贞武不知道,他自己抖落出来,可就亏的慌,但若是贞武清楚,他不主动招认,那将是什么下场?稍一权衡,他才决定还是招认的好,一旦内务府严查,定然会被人攀咬出来的,那时再认,可就迟了,再说,只要能保住内务府总管的位子,还担心没银子赚? 拿定主意,他便摘了自己的顶戴,“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而后便从容回道:“禀皇上,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名下就有一处当铺,一个木料场。” 这下倒是大出贞武的意料,当初提拔这个海章,他是多方考核,其清廉之名乃是众口称赞,没料到他名下就有一处当铺,一个木料场,他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海章这个素也清廉之名的尚且经营着一处当铺,一个木料场,其他人是什么情形? 噶敏图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眼见贞武神情难看,他心里既是叹服海章的实诚,有暗叹自个倒霉,要不敢再站着,不言声的跟着跪了下去。 贞武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噶敏图不用跪着,这事与你无关。”说着,便盯了海章一眼,道:“你哪里来的本银开当铺和木料场?” “回皇上。”海章又磕了个头,才如实说道:“奴才是通过修缮宫殿赚的银子。” (未完待续) 第646章 以诚侍君 听的海章直言不讳的说出是通过修缮宫殿赚的本银,噶敏图不由暗自为他捏了把汗,贞武是个比康熙还喜欢微服私访的主,对京师的百行百业皆有所了解,而且深谙经济之道,最容易发财的一盐二木三典,他岂有不知之理? 在京师开办典当行和木料场,那可不是几万两银子能够拿的下来的,少说也的数十万的本银,修缮宫殿能够赚如此多的银子!贞武会是何反应? 贞武原本不过是听到些闲言啐语,知道内务府捞钱快,却也没料到内务府竟然如此容易捞钱,这些年国库宽裕,康熙对紫禁城、畅春园、避暑山庄的投入越来越大,不料竟然养肥了内务府这群奴才,看来,包工头确实是暴利,古今皆然。 不过,一想到最近对畅春园和避暑山庄的投入,贞武不由恨的牙痒痒的,原本只是想敲打一下内务府,让他们有所收敛,如今看来,得下番大力气整顿才行。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俯伏在地的海章,略一沉吟,便沉声问道:“是低买高卖?是索取贿赂?还是直接贪污?又或是兼而有之?” “回皇上。”海章叩首道:“奴才不敢贪贿,只是循规蹈矩,拿该拿的一份。” 那就是低买高卖了,甚至是巧取豪夺再高价卖给自己了?也就是说,不贪都能够有如此丰厚的回报!贞武脸色更加的阴沉,默然半晌,他才淡淡的说道:“大清皇室的声誉不容你们如此糟蹋,朕的内帑也不容你们这些奴才如此侵吞,勒令内务府自纠自查,上缴不当得利,心存侥幸者,必不轻饶,若是等朕查出来,家法处置。” 这意思是主动退赃,不予追究?海章听的不由暗喜,原本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里,看来,这把是赌对了,上缴不当得利,自纠自查,这可是他这个新任总管立威的好机会,他忙磕首道:“奴才遵旨。”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内务府不好整理,轻了不行,刹不住这股贪风,重了也不行,水至清则无鱼,内务府真要都是两袖清风,办事的效率定然是大打折扣,这是他无法忍受的,看来,必须得给内务府建立一套完善的监督制度,否则,再怎么整顿也只是治标。 另一则,也必须将内务府的权限慢慢缩小,逐步分化,特别是一些附属的衙门要逐步的剥离,以免日后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他有的是赚钱的法子,犯不着与国争利,不过,这事得慢慢来,急不得,自纠自查,不过是先吹吹风而已。 沉吟了一阵,贞武才开口道:“如今大清正加速海外扩张,不要将眼光局限在国内,内务府三旗也要大力培养各方面人才,要能跟得上朕的扩张脚步,内务府把持的盐政、分收的榷关都退出来,交给户部,皇室不得与国争利。” 盐政、榷关的收入可不是一笔数目,听的这话,海章不由一愣,抬头看了贞武一眼,才迟疑着道:“皇上,如今银子花的跟流水一样,奴才恳祈皇上延后二年交给户部。” “不必。”贞武毫不犹豫的道:“今年年底之前就移交给户部,朕的内帑收入以后要逐步转向海外。”微微一顿,他才沉声道:“内务府是为朕打理钱财的,不要让内务府成为填不满的无底洞,你历任内务府营造司、会计司、广储司郎中,不要让人说朕识人不明。” 听的这话,海章哪里还敢吭声,忙叩首道:“奴才必定尽心竭力整顿好内务府。” 噶敏图在旁听的是暗暗欣喜,内务府把持的盐政、分收的榷关,每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看来,这户部的日子要越来越好过了。 贞武瞥了两人一眼,却是换了话题,“日本送来的那些个女子还未**好?” 听的贞武提起这茬,海章不由微微愣了一下,日本送来和亲的那些个公主和姬什么的,内务府和领侍卫处都不愿意贞武收入宫中,安全隐患是一方面,主要的还是担心分宠,皇帝就一个,多少宫中女子终身得不到一次宠幸的机会,谁还愿意将那些个外族女人招进宫来? 不过,内务府今儿才挨训斥,他可不敢谏言,微一沉吟,他才道:“回皇上,异国番邦女子完全不知宫中礼仪,加之语言不通,教习缓慢,还望皇上恕罪。” 这倒是实情,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才道:“收纳藩属国王室女子,事关宗藩关系,大清江山,找人规划下,在畅春园附近另建一处园子,仿各藩属国风格建筑宫殿,各藩属国女子一律着其民族服饰。” 天,这得花多少银子?噶敏图心里不由一惊,不过,以贞武的一贯风格,应该不会让户部出这笔银子,他不由放下心来,海章却是一喜,内务府最喜欢的就是各种工程,这个园子的油水比修缮宫殿、陵寝还要赚钱,他忙躬身道:“奴才遵旨。” 贞武微微颌首道:”“跪安吧。” 出了畅春园正门,噶敏图便放缓了脚步,瞥了一眼海章,海章不过四十出头,是贞武最近才提拔的总管内务府大臣,正三品大员,品级虽然不高,但这个职位却是皇帝的亲信,他当然是有意拉好关系,当下就含笑道:“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海总管的胆识。” 听的这话,海章也放缓了脚步,微微一笑道:“让噶大人见笑了,什么胆识不胆识的,朝廷这些年大兴土木,内务府那群奴才又不知道收敛,现而今京师大小官员,谁不知道内务府肥的流油?皇上既然提起这茬,定然是所耳闻,此事,隐瞒那是断然不敢的。” 说着,他便接着道:“噶大人在江南便跟着皇上了,对皇上的性情知之甚深,还望噶大人不吝指点一二,海章必定铭记于心。” 噶敏图没料到海章竟然顺势攀了上来,不过,他既是有心交好,自然不好回绝,微微沉吟,他才轻声说道:“皇上擅长经济之道,又酷爱微服私访,不仅了解民情,也洞悉官场情弊,以诚侍君,方是正道。” 以诚侍君?海章听的不由微微一愣,这绝对不是虚言,要如何个诚法?略一沉吟,他才试探着道:“噶大人是指营造司的报价?” 听的这话,噶敏图不由微微一笑,他在户部多年,如今又是户部尚书,对内务府的那些个猫腻自是门清,略一沉吟,他才道:“皇上已经说的很清楚,海大人没有留意?” 海章登时就醒悟过来,陛见时,贞武曾问他是低买高卖?是索取贿赂?还是直接贪污?又或是兼而有之?这可不就是内务府赚钱的几种手段!看来,贞武对内务府贪贿的情形是一清二楚,内务府是好日子看来是到头了,他不由大为沮丧,人家做内务府总管那是威风八面,拼了命的搂银子,轮到了他来当这个总管,不仅搂不了银子,还得倒贴,这都是些什么事? 见海章默然不语,噶敏图不由含笑道:“海大人可千万别钻死胡同,皇上是什么人?说到赚钱,咱大清就没有人能够及得上皇上,再说了,皇上可不抠门,你看看海关,还有海军和禁卫新军,跟着这样的主子,内务府还用担心没银子?” 海章听的连连点头,只要挺过这一关,内务府的好日子就在后面,他忙躬身一揖,道:“噶大人金玉良言,海章必定谨记于心。” “海大人无须客气。”噶敏图忙拱手还礼。 三日后开始选秀女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了开来,外城的反响倒不是太大,因为选秀女仅仅只局限于旗人,不在旗的想蒙混进秀女之列,那是难如登天,当然,在旗的想逃避选秀,同样是难如登天,因为旗籍的管理是相当严格的,送选的秀女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由族长、领催、骁骑校、佐领参领等逐一具结呈报都统,再汇齐。 这可谓是层层把关,若是出现冒名顶替现象,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受牵连,这可是欺君大罪,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满门抄斩,谁敢拿自己满门性命和前程开玩笑? 相比于外城,内城则是一片忙碌,适龄备选的旗人家女子纷纷开始做准备,这是贞武帝的首次选秀,不仅是朝廷重视,送选秀女的人家也是大为重视,贞武今年才二十六岁,后宫又只寥寥几个妃嫔,一旦选上,被宠幸的机会相当大,若能诞下个皇子,整个家族都将飞黄腾达,这种能够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谁敢不重视? 但凡跟宫里沾上关系,就没有简单的,选秀也不仅仅只是充实后宫,更是一种笼络朝廷官员的手段,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然大清严禁后宫干政,但是间接的影响是无论如何也抹杀不了的,此次选秀女的意义如此重大,以致京师官员从上到下都格外关注,送选秀女的人家更是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关系,以保证自家的秀女能够顺利进宫。 (未完待续) 第647章 选秀女猫腻 选秀女始于顺治十年,到贞武这里,已经历经六十余年,早已形成了一套繁杂缜密的制度,从确定秀女清册到送选到最终确定,要经过层层选拔,京师八旗官员对这套流程亦是烂熟于心,谁都知道,最关键的就是第一轮、第二轮的挑选。 按照流程,送选之日,参选秀女在各旗的参领、佐领、骁骑校、领催、族长及本人父母或亲伯叔父母兄弟之妻亲自送至紫禁城的神武门,依次排列,由户部交内监引阅,这就是第一次挑选,也就是所谓的海选,因为送选的秀女多,帝后们没时间也没精力一一挑选,只能由太监带劳了。凡经太监挑选被记名的,才有资格进入下一轮选拔,凡不记名者,听本家自行聘嫁。 第二轮的选拔,仍然是由太监选拔,以便优中选优,经太监两轮挑选后,才将选定的名册报送帝后,再由帝后亲自进行下一轮的挑选。 要想通过第一轮、第二轮的海选,引阅的太监是关键,如是不把引阅的太监打点好,连帝后的面都见不着,就遑论选中了,问题是引阅的太监敢肆无忌惮的将各方面都优秀的秀女在海选时就刷掉吗? 敢!没什么不敢的!宫中选秀女,不是只看容貌,这年头讲究的是万恶**为首,皇帝好色是大忌,是极不名誉的,美女祸国,红颜祸水,不论是帝王还是大臣们或者是士子们都能在需要的时候,信手拈来,并且说的理直气壮。 再则,不论是太后还是后宫的妃嫔,都不希望挑选太美的秀女进宫,太后是不希望皇帝沉溺于女色,妃嫔是不愿意新来的秀女分宠,她们多半对引阅的太监都有交代或者是贿赂。 当然,仅是这点,还不足以让引阅太监肆无忌惮,让他们敢肆无忌惮的是选秀女的标准,宫中选秀女,首重品德,其次是门第,再次才是容貌,门第无法弄虚做假,品德和容貌却是大有文章可做,这二点也是朝中大臣和引阅太监相互勾结,玩弄手脚的重点所在。 虽然明知引阅太监的重要性,但是一般的旗人却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就是想贿赂引阅太监也找不到门路,能够做引阅太监的,可不是宫中的小太监,多多少少在宫中都是有点地位的,一般旗人根本就没法子接触的到。 户部,镶蓝旗汉军旗的赵灿在听到三日后开始选秀的消息后,便急的一筹莫展,他大女赵梦桐年方十六,天生丽质,清纯乖巧,他素来引以为傲,爱如珍宝,一心指望女儿能够进宫改变整个家族的窘况,但他不过是户部一个笔帖式,根本就没有门路去贿赂引阅太监。 笔帖式也分满洲、蒙古、汉军三种旗籍,主要职责为翻译文书、掌管薄籍,笔帖式品位相当低,除极少数主事衔笔帖式为六品外,一般为七、八、九品,赵灿便是户部的一名七品笔帖式,七品官外放,能做知县,但在京师,却根本不能称之为官。 赵灿虽然没有门路,但毕竟是在户部待着,见识还是有的,他心里很清楚,以他汉军旗的身份,女儿即便再出众,如是不贿赂引阅太监,也过不了第一、二关的选拔,这选秀女的猫腻实在是太多了,不仅宫内的妃嫔想方设法的不让貌美秀女进宫,朝中那些大臣对貌美的秀女也是千方百计的打压,堂而皇之的理由是担心皇上沉溺女色,实则是为他们自家的女儿扫平障碍,除掉竞争对手。 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每次选秀,实际上就是一次政治博弈,是各个势力的暗中较量,角力,贞武不过二十六岁,后宫又空虚,此次选秀女的意义,从长远来看,甚至可以媲美拥戴之功,竞争也会更为激烈。 心里烦闷,赵灿也没心思整理文籍,兀自呆坐着愣愣出神,笔帖式马海云进来,一见这情形,便猜出了原委,转身掩了房门,他便在赵灿面前坐下道:“赵兄可是为选秀一事发愁?” 赵灿回过神来,见是好友马海云,不由苦笑道:“你这不是明知顾问嘛,小女今年已经十六,错过了这次选秀,便再无机会。” “进宫可不见的就是好事。”马海云轻声说道;“这就跟赌博一样,大家看到的都是赢钱的,输钱的却没几个人看见。” “这我何尝不知。”赵灿轻叹了声,道:“皇上年青,又极为英武不凡,这些年,有关皇上的传闻在京师一个接着一个,京师旗人家适龄女子,有几个不想进宫的?再说了,如今寻常人家的八旗子弟也没几个好的,还不如进宫闯闯。” “赵兄这话要说出去,得罪的人可就海了。”马海云轻笑道。 赵灿这才意识到,这话大有毛病,忙不好意思的道:“这不是咱老哥俩闲唠嗑嘛。” 微微沉吟,马海云便收敛了笑容,沉声道:“侄女虽然品貌出众,不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此番选秀,不比往常,意义非同寻常,你还不知道吧,因为去年未选,今年的年限放宽了一岁,十三至十七岁的在旗女子都在送选之列,我方才在各司转了一圈,听闻今年大臣家的女子尤其多,而且。” 见马海云欲言又止,赵灿不由瞥了他一眼,道:“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也没什么说不得的。”马海云微微一顿,便接着道:“听他们说,这次选秀,意义重大,甚至能够影响到本朝的势力格局,你也知道,宫中选秀,不仅是为了充实皇上的后宫,也是为皇子皇孙栓婚,或为亲、郡王及亲、郡王之子指婚。 如今既是新朝,皇上又大力推行海外分封,各方势力正在逐步形成,联姻无疑是最好的纽带,寻常人家,怕是根本就没有中选的机会。” 赵灿听的微微点了点头,选秀女表面看起来是公平无比,实则根本就没有公平看言,象他们这样人家的女儿,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半晌,他才轻叹了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尽力一试,又有何颜回家见小女。” 见赵灿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马海云不由苦笑着道:“赵兄打算如何试,你有门路去见引阅太监?” 微微摇了摇头,赵灿才道:“我不正为这事犯愁嘛。”说我完,他狐疑的瞅了马海云一眼,道:“你该不会是有法子吧?” 马海云微微摇了摇头,道:“就咱们这芝麻大的官,能有什么法子?再说了,即便是有法子引见,仨瓜俩枣的别人也看不上,要不,我怎会劝你死了这条心呢?” 听的这话,赵灿是彻底的心凉了,这话确实不错,即便能够见到引阅太监,又拿什么去贿赂?那些个太监可是只认银子的,这种事,没个千儿八百的银子根本就拿不出手,到哪里去筹这笔银子? 赵灿是发愁没门路让女儿顺利入选进宫,正三品大员通政使司通政使周道新却在琢磨着让他的幺女周柔嘉落选,周道新是镶红旗汉军旗人,他十分清楚,后宫历来是满族和蒙古女人的天下,汉军旗在后宫最受排挤。 周柔嘉虽然聪慧灵敏,容貌姣好,但性子却是偏柔,进宫之后,根本无法适应后宫的勾心斗角,即便是被贞武宠幸,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如此,对他的仕途毫无助益,他对这个幺女素来喜爱,以他如今的地位和周柔嘉的品貌,只要不进宫,根本不愁找不到好婆家,能找个好亲家,对自己仕途的助益同样不小,两下权衡,他自然是不愿意女儿进宫,误了这一生。 对于如何让女儿落选,周道新并不太担心,历来品貌出众的秀女都是后宫妃嫔和朝中大员联手打击的对象,要进宫,难度不小,要落选,则还是较为容易的,不过,这事也不能大意,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到位。 即便是多花点银子也无所谓,若是万一被选进了宫,可就后悔莫及了,如今后宫可没有太后,后宫妃嫔又没人敢违拗贞武的意思,一旦女儿通过了初选,肯定会被贞武留下的。 当然,象周道新这样不愿意送女儿入宫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希望自家的女儿能够被选中,毕竟这次选秀的机会实在是太好了,只要是选中了,即便不能留在宫中,能够指婚给亲王、郡王的世子,那也是满门荣耀,若能进宫得到贞武的宠幸,那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因此,在闻听送选的日期定下来之后,一众送选秀女之官员纷纷八仙过海,使出浑身解数拉关系,找门路,整个内城登时便热闹起来,满大街都只见各色官轿穿梭不断,各大酒楼亦是生意火爆,人满为患。 而一众待选秀女也没闲着,纷纷相互窜门拜访自己的闺蜜闺友,探听秀女的种种情况,并且开始拉关系,攀交情,结同盟,后宫之争,在还未开选之前,便在莺声燕语中悄悄的拉开了序幕,这当然是得益于各自的家教了。 (未完待续) 第648章 又起波澜 畅春园,澹宁居,后殿。 随着选秀女日期的确定,贞武的后宫妃嫔也开始紧张起来,皇后海若对此也是大为上心,贞武的皇子尚还年幼,不存在为皇子栓婚,各亲王、郡王世子适宜指婚的也不多,此番选秀女,可说基本上是为充实贞武的后宫,由不得她们不上心。 相比于其他妃嫔的担忧,咸福宫之主,琪嫔张梦娇对选秀女却是却是多了几分期待和兴奋,宫里实在是太过无聊,多些姐妹进来,不仅热闹一些,也能够凭空多出不少事情来,至于争宠和宫斗,她更多的是期待。 当然,她也没闲着,正分别召集宫里的老人打听各种宫斗的手段和宫里的一些秘闻,有些东西是她无法想象的,想要在宫斗中游刃有余,就必须的知己知彼,她可不敢小觑那些个秀女,毕竟一个个的家世都不俗,耳熏目染之下,不可能太过单纯。 正听的出神,却听的大门口也声接一声的传来,“皇后娘娘驾到,宁妃娘娘驾到。” 一听是皇后海若和宁妃珈宁两人前来,张梦娇转念便已知道二人的来意,立刻起身领着一众宫女太监迎了出去,出门,便见珈宁陪着海若已经进了大门,她忙碎步上前,蹲了个万福,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起身,她又给宁妃珈宁蹲了个万福,还未开口,珈宁已是抢着道:“妹妹无须多礼。” 海若亦是嫣然笑道:“冒昧前来,叨扰妹妹了。” “皇后驾到,咸福宫蓬荜生辉。”张梦娇微微笑道:“两位姐姐里面请。” 进得房间,待宫女奉茶之后,张梦娇便将众人屏退,含笑道:“两位姐姐联袂而来,不知有何吩咐?” “妹妹这样生分,可就见外了。”海若佯怒道:“咱们姐妹,私室相处,何言吩咐?” 珈宁掩嘴轻笑道:“妹妹冰雪聪明,想是早已猜到我等的来意,何必明知故问?” 张梦娇哪肯主动提及这话题,当下便佯装糊涂的道:“姐姐谬赞,实令妹妹汗颜。” 见张梦娇不愿意主动开口,珈宁便正容道:“自家姐妹,我也不绕圈子,秀女进宫在即,咱们不能无动于衷,皇上纵然浑身是铁,又能打多少钉?如今太后不在宫中,咱们必须把好关,妹妹以为如何?” 把关?这关如何把?难不成还能阻止贞武选阅修女?转念一想,张梦娇便明白过来,她们是想利用太监,当下便含笑道:“妹妹对宫中之事所知甚少,一切愿以皇后为主,不过,妹妹窃以为,也不能太过委屈了皇上。” “这是自然。”海若微微一笑,道:“皇上喜好微服私访,自然不能做的太过份。”略微一顿,她才换了一副很诚恳的语气说道:“姐姐性子疏懒,偏于敦厚,后宫扩充在即,还望妹妹尽心协助,帮着姐姐打理好后宫。” 张梦娇出生江南商贾之家,这是她的一大硬伤,虽然素来颇受贞武宠幸,却从无立后之野心,海若性子柔和,嫉妒心并不强,于她而言,海若主位中宫,对她最为有利,况且,贞武也多次暗示,让她与皇后搞好关系,海若如今既然诚心拉拢,她自是千愿万愿。 当下,张梦娇便起身蹲了个万福,道:“承蒙姐姐厚爱,妹妹岂敢推辞?” 见张梦娇一口应承下来,海若总算是放下心来,她虽然未见识过张梦娇的厉害,却是多次听的贞武在她面前提及这位琪嫔工于心计,有她和珈宁两人相助,打理这后宫就不会太过费神了。 次日上午,澹宁居,前殿。 贞武按部就班的埋头批阅奏折,对于选秀女引起的波澜以及个中的猫腻,他倒也并非是一无所知,不过,他却是并未放在心上,不管有什么猫腻,所有适龄的八旗秀女都是必须来参加选秀的,届时,便装去选秀的现场瞅瞅便是,看中的直接点名就是,看他们能够玩出什么花样来? 殿门外,包福全习惯性的微微躬着身守在门口,心里却是在暗自盘算此番选秀女,能够从引阅太监身上得到多少孝敬,三年一次的选秀女,对宫中太监而言,是一次难得的发财机会,对他而言,自然也是难得的捞银子的机会。 一名小太监这时脚步轻快的赶到他跟前,利落的扎了有个千儿,轻声道:“禀大总管,上书房张大人在外递牌子求见皇上。” 包福全抬了下眼皮,瞥了一眼那小太监,才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知道了。”说着,便转身进殿去禀报。 听闻是张鹏翮求见,贞武头也不抬的吩咐道:“让他进来。” 张鹏翮进来请安见礼之后,贞武才放下手中的笔,轻轻的揉了揉手腕,他每日里批阅奏折,大概都得写上数千字,而且都是毛笔小楷,确实是不胜其累,看了张鹏翮一眼,他才道:“免礼,赐座。” 张鹏翮谢恩之后便呈上两份奏折,道:“皇上,这是才送进来的两份折子。” 贞武不由瞥了他一眼,按例,不是重要的事情,今日的折子是要归总明日一早呈送的,难道又出了大事?拿过折子翻看了一下,是左都御史赵申乔上的,疏言:直隶各省寺庙、常窝藏来历不明之人、行不法之事。请除原有寺庙之外、不许创建,将现在寺庙居住僧道、查明来历、令按季呈报甘结、不许容留外来可疑之人,如事发、将该管官员照例处分。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天下太平,民间富足,寺庙越建越多,朝廷也是屡建寺庙,不事生产的僧人也越来越多,疏于管理,确实是一大隐患,贞武不由又瞥了张鹏翮一眼,就这事值的巴巴的马上送来? 他狐疑的打开第二份折子,粗粗一瞟,便皱起了眉头,这份折子是山西巡抚苏克济疏劾太原知府赵凤诏贪赃三十余万两。 略一沉吟,他便问道:“这个太原知府赵凤诏是赵申乔的儿子吧?” “回皇上。是的。”张鹏翮简洁的回道。 (未完待续) 第649章 满汉之争 贞武微微皱了皱眉头,又低头细看折子,山西巡抚苏克济参奏赵凤诏的罪名是,自所属之官员索取礼品银,强索之银皆诉讼、理讼逼取之银,俱吞为已有,贪赃数额共计三十余万两。 仅仅从贪贿银两的数额来看,这无疑是桩大案,不过,却也算不上急务,张鹏翮何以急着奏报?再则,这山西巡抚苏克济为何要参奏赵凤诏?赵申乔虽然在赈灾期间在北方各省微服巡视,却并未参奏苏克济,此案,苏克济是出于公心,还是背后另有原因? 微微沉吟,贞武才轻声道:“说说赵凤诏的简历。” 张鹏翮是早有准备,当下便回道:“回皇上,赵凤诏乃是戊辰科(康熙二十七年)二甲进士,先出任山西沁县县令,康熙四十年任太原知府至今。”微微一顿,他才谨慎的补充道:“山西、陕西两省地方官员,向由八旗勋贵子弟或是门人担任。” 听的之话,贞武心里不由一沉,张鹏翮这话是在暗示,此案牵扯到满汉之争!这起案子虽然是参奏赵凤诏,实则是冲着赵申乔去的,这可是极为伤神的事情。 正自沉吟,包福全又躬身进来轻声禀报道:“皇上,上书房萧永藻在外递牌子求见。” 贞武瞥了张鹏翮一眼,心里隐隐感觉萧永藻求见必然与此案有关,略一沉吟,他才道:“宣。” 待包福全躬身退出,贞武才沉声问道:“赵凤诏官声如何?” 张鹏翮兼着吏部尚书,但寻常一个小小的知府,哪里入得了他的法眼,有关赵凤诏的情况,他亦是临时查阅的,微微沉吟,他才开口道:“回皇上,赵凤诏在沁县、太原官声颇佳,素有惠民之举,受其父兄影响,其为官刻苦自律、精明干练、刚正不阿,只是年少得意,父兄又均为朝中重臣,有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之嫌。”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赵申乔在官场上是个人憎鬼嫌的主,他这个儿子赵凤诏定然也是个舅舅不爱姥姥不疼的角色,平日里得罪的人肯定也不少,只不知他是真的贪贿,还是中了别人的圈套?既然被参奏,而且数额又是如此之大,查是肯定要查的,不仅要查,而且要大张旗鼓的查。 萧永藻进来之后,飞快的瞥了一眼贞武的脸色,便立刻叩首请安,待其礼毕,贞武亦是按例赐座,萧永藻谢恩之后,同样是躬身呈上一份奏折,贞武翻开略略扫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来。 这份奏折是两江总督郎延极参奏安庆知府张懋诚侵克钱粮十五万两,这个被参奏的张懋诚不是别人,正是张鹏翮的儿子。 两份弹章,一份来自两江,一份来自山西,被参奏的都是朝廷汉员大臣之子,要说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点,巧到令人难以置信,贞武不由暗叹了一声,张鹏翮或是早已得知儿子被参的消息,或是政治嗅觉灵敏,但他的担心却是没错,这两份弹章必然会引发一场大规模的满汉之争! 不过,令贞武不解的是,这事的起因是什么?这两份弹章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引发了这场满汉之争?绝对不会是赵申乔那份奏请加强寺庙管理的奏章引起的,那份奏章不过是张鹏翮用来提醒自己的。 微微沉吟,贞武才扫了张鹏翮、萧永藻二人一眼,才沉吟着道:“关于赵申乔奏请加强对寺庙的管理一事,依议准奏,近见直隶各省创建寺庙者甚多。建造寺庙、则占踞百姓田庐。既成之后、愚民又为僧道日用、凑集银钱、购买贫人田地给与、以致民田渐少。且游民充为僧道,窝藏逃亡罪犯,行事不法者甚多,实扰乱地方,大无益于民生。著各省督抚及地方官,除原有寺庙外,其创建增修,永行禁止。” “微臣等尊旨。”张鹏翮、萧永藻两人忙躬身道。 贞武微微顿了一顿,便对二人道:“跪安吧。” 跪安?张鹏翮、萧永藻都不由微微一愣,贞武对这两份弹章是想留中不发?两人也不敢多想,忙起身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待二人退出,贞武也没心思再批阅奏折,起身在殿内缓缓的踱了起来,满汉之争,在康熙手上便已初见端倪,只不过康熙驾驭手段高超,一直维持着满汉的平衡,他登基御极以来,对满汉大臣的势力变化消长一直也是极为上心,处理的颇为谨慎,为何满员会突然挑起满汉之争? 正自琢磨,包福全又躬身进来,低声道:“皇上,廉亲王胤禩在外递牌子求见。” 老八来做什么?难道也是跟满汉之争有关?两江总督郎延极可是老八的人,他微微点了点头,道:“宣他进来。” 胤禩来的很快,俟其见礼,贞武便含笑道:“免礼,赐座,赏茶。” 胤禩谢恩落座后,便含笑道:“臣今日陛见,有一事恳请皇上。” 不是为满汉之争来的?看他这样子竟是毫不知情?贞武不由微觉奇怪,朗延极难道没与老八通气?当下他便含笑道:“八哥何须如此客气,有事但说无妨。” 微微一笑,胤禩才开口道:“此事实难启口,臣也是被缠的没法子,唯有厚着脸面来恳求皇上。”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三哥家的老三弘晟看中了都统伯四格家的丫头,他不敢前来向皇上求情,却是一天到晚泡在臣那里,臣是不胜其烦。” 弘晟恳求指婚?贞武不由微微愣了一下,弘晟是亲王世子,倒是在指婚之列,不过给亲王、郡王的世子指婚,可不是皇帝闲的无聊,乱点鸳鸯谱,说白了,指婚、栓婚,都是出于政治平衡的考虑,不能随心所欲,再则,老八为何会替老三家的世子说情,而且对象还是镶红旗的都统,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不过一转念,贞武便排除了这点,老八是什么人,岂会不打自招?这里面猫腻应该是没有的,但肯定有隐情,否则弘晟也求不到老八头上,只是这种隐情,他却是没有兴趣追问,无非是老八曾经拉拢过弘晟。 胤禩自然清楚指婚的目的和用意,不过,贞武如今是尽揽八旗兵权,又有海军和禁卫新军在手,根本不虑有人能够危及皇权安危,他才同意试试,否则打死也不敢轻易开口,见贞武半晌没有吭声,他脸上不由有些讪然。 正当胤禩琢磨着开口自个找个台阶下时,贞武已是开口道:“八哥既然开了口,朕允了便是。” 一听贞武竟然允了,胤禩不由暗自感激,忙躬身道:“皇上如此体恤,臣。” 贞武之所以允准此事,是考虑到老八和老三的面子都要照顾,况且此事的影响也不是很大,见老八客气,他忙摆了摆手,道:“八哥无须客气,宗室子弟婚配素来身不由己,能够玉成一对有情人,亦不失为一段佳话。”说着,他拿起案上的两份弹章递了过去,道:“这有两份奏折,八哥先看看。” 胤禩自然听的出,所谓的不失一段佳话是在警告他下不为例,不过,看奏折是什么意思?他满头雾水的躬身接了过来,飞快的看了一遍,心里便不由暗自恼怒,郎延极这是是想做什么?如此大事,他事前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见他合上奏折,贞武也不出声相问,静静的等着,胤禩稍一沉吟,便开口道:“皇上,两名汉员大臣之子同时遭参奏,此事颇为蹊跷,臣担心这会引发新一轮的满汉之争。” 贞武微微颌首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摆开了架势,他们定然不会轻易的偃旗息鼓,汉员也会大力反击,新一轮满汉之争已是箭在弦上,你对满汉之争是何看法?” 微一沉吟,胤禩便沉声道:“皇上,满汉之争,历来已久,臣以为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皇阿玛对此,亦无非是左右协调,加以平衡。 不过,眼下的情形,较之皇阿玛之时更为严重,一则,皇族宗亲,满蒙勋贵,将注意力转往海外封国,同时抽调大量的人力物力赶赴海外,从而引起京师及地方满蒙官员的恐慌。 另则,汉人官员的势力这些年日益强大,在地方,汉员势力早已远超满蒙,即便是京师的内阁和部院大员,汉官势力亦几可与满蒙大员分庭抗礼,这自然会引起满蒙官员的恐慌,从而加剧了满汉的对立。 如今满汉官员芥蒂颇深,双方可谓是势同水火,互不相容,朝堂议事,常常是各执一议,相互之间的攻讦和参劾亦是屡见不鲜,不论是内阁还是九卿议事,满汉皆是平分秋色。 臣担心此番引发的满汉之争,可能规模空前,臣窃以为,为平衡计,应该对汉员稍加打压,以均衡满汉势力,以安抚满员恐汉情绪。” 打压汉员?贞武瞥了他一眼,赵申乔可谓是难得的干员,虽然号称‘官屠’,在官场上人憎鬼嫌,但他胜在清廉刚正,勇于任事,敢于直言,这且不说,张鹏翮更堪称是百官之首,若是打压他二人,那会引发什么后果?绝对是一发不可收拾,老八这个主意绝对是个馊主意。 (未完待续) 第650章 酝酿 不过,站在胤禩这个皇族宗亲的立场,提出打压汉员也是无可厚非,虽然八党中有不少汉员,但毕竟满蒙亲贵才是主流,以胤禩一贯的风格,遇上这种情况,多半会和稀泥,此次他能明确的提出打压汉员,虽说是个馊主意,但贞武却并无责怪之意。 胤禩之所以明确提出打压汉员,亦是算准贞武不可能采纳,另外,也有避嫌的意思在内,张鹏翮才德出众,声誉极高,为官数十年,不染一点恶习,也未曾出现大的过失,风骨嶙峋,乃难得的骨鲠之臣,更是贞武的肱骨之臣,郎延极弹劾张鹏翮之子张懋诚,实则便是冲着张鹏翮,这事风险极大,郎延极毕竟是他八党的人,他不得不明确表态,先将自个摘出来,否则,一旦事情闹大,他极可能遭受贞武的猜疑。 默然半晌,贞武才看向胤禩,道:“眼下这情形,打压哪一方都不妥,都有火上浇油之嫌,一旦事态失控,则难以收放自如,先缓缓再说,八哥先跪安吧。” 见贞武拿定了主意,胤禩哪还会多嘴,这不仅是得罪人的事,而且是得罪一大片人,自然是少开口为妙,他忙起身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瞥了一眼胤禩的背影,贞武缓缓呷了口凉茶,这事放一放,先观察一下朝中的动静,应该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也是最为稳妥的处理方式,此时不论如何处理,都容易让人误解。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贞武虽然将两份弹章留中不发,但消息却仍然飞快的在京师传扬开来,赵申乔是恶名在外,不论满汉官员对其皆无好感,但张鹏翮却大为不然。 张鹏翮立朝为官四十余年,以三甲进士出身,从庶吉士到大学士,从地方官而言,以知府晋巡抚直至总督,从京官而言,从主事、外员郎、郎中、侍郎、尚书、大学士;从供职部门而言,刑部、工部、户部、礼部、兵部、吏部,即中央六部都曾任过职,大理寺、都御史都经历过;从科举而言,乡试、会试的主考官到闱官中的监临、提调、同考、执事、读卷等各官都充任过。先后参与主持文、武乡试会度十余次,门生布天下,属吏遍全国。声誉之隆,官阶之高,品端学正,学识淳深,堪称当朝大臣之典范。 消息一传开,京师立时一片哗然,以子攻父,此等伎俩在官场并不鲜见,便是寻常的小吏也能一眼看出,更何况这些个京师的官员,一时间京师汉员大臣群情激奋,纷纷商议如何还击满员的公然挑衅。 成心挑起满汉之争事端的满员大臣自然不甘示弱,亦是相互奔走,紧急商议如何才能彻底的打压汉员的势力,京师立刻充满了浓厚的火药味。 京师如此大的异动自然是瞒不过贞武,听的禀报,他不由大为烦闷,原本将两份弹章留中不发,是指望能够息事宁人,没想到此事竟是越演越烈,若是爆发大规模的满汉之争,满汉大员相互攻讦,朝廷必将大伤元气。 毋庸置疑,此事背后定然有人推波助澜,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意欲何为?他如今皇位稳如磐石,老八、老三不可能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即便朝堂一片糟糕,也危及不了他的皇位,况且,大规模的满汉之争,必然导致大批官员落马,这等于是给予他机会擢拔新人,老八、老三岂会做出此等损已利人之蠢事? 皇族宗亲、满蒙勋贵也没这个可能,远赴美洲的大船队刚刚启航不久,为扩大美洲封国的规模,他们四处筹集银子,调运物资,招聘征集人手,足足忙了几个月时间,刚刚消停下来,岂会愿意在这个时候挑起一场大规模的满汉之争? 排除了这两点,那就只剩下满员大臣了,他们为什么要在这时挑起事端?想到这里,贞武已是明白过来,定然是有人侵害到他们大多数的利益,或是捏到他们的把柄了,这种事情,别人做不出,唯有‘官屠’赵申乔干的出来。 真要如此,那就是山西、陕西出大问题了,赵申乔上的整顿寺庙的奏折只不过是为了转移视听或者是为了遮掩,张鹏翮定然是听闻了风声。 想到这里,贞武心里不由一沉,这年头,除了贪污没有其它的事,山西、陕西的地方官员多是满员,要出事,也就是贪污,而且极有可能是集体贪污赈灾款,北方数省春旱赈济,他是三令五申不准贪侵,真要引发大案,即便是破坏满汉平衡,也非得严惩不可。 令他不解的是,真要有大案,赵申乔为何不密折上奏?难道他连山西、陕西的驿站都不相信?由此亦可看出这案子定然是惊天大案,只是不知道赵申乔如今已经到了何地?想来定然是在回京途中。 沉吟半晌,贞武才沉声吩咐道:“来人。” 闻声,包福全立刻躬身急步而入,就地扎了个千儿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传旨。”贞武沉声道:“令怡郡王、敦亲王各遣一千兵丁分从东南西北四条入京要道搜寻接应赵申乔,秘密护送入京。” “喳。”包福全忙躬身应道。 稍一沉吟,贞武又接着道:“另外,通知上书房,有赵申乔的奏折,原件密封呈进。” “喳。”包福全忙将两条旨意复述了一遍,见贞武点头,才躬身退了出去。 眼下满汉之争一触即发,而赵申乔无疑就是导火索,要想控制局面,就不能让赵申乔随意放炮点火,这个时间和分寸,贞武必须掌控在手中,否则将会大为被动。 转眼便是两日,整个京师皆是一如平常,不过,京师官员都是心知肚明,表面虽是风平浪静,实则却是暗流汹涌,酝酿的时间越长,爆发的则越是凶猛,瞧这架势,京师马上便将迎来一场狂风暴雨。 就在京师气氛沉闷无比之时,三年一度的选秀女在日落之后拉开了序幕。 (未完待续) 第651章 选秀女 入夜之后,京师内城便开始戒严,宽阔安静的大街上,不时可见一辆辆接连不断插着一溜长灯笼的骡车缓缓驶过,灯笼上无一例外的都标注着‘某旗某佐领某某人之女’,这就是送选秀女的骡车了。 秀女的骡车排列顺序也是大有讲究的,在出发之前,便由各旗的参领、领催等安排好次序,根据满、蒙、汉排列先后的次序。最前面是宫中后妃的亲戚,其次是以前被选中留了牌子,这次复选的女子,最后是本次新选送的秀女,分别依年龄为序排列,鱼贯衔尾而行,前后左右皆有各旗兵丁护送,整个车队皆是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按照规矩,各旗的秀女骡车队必须乘夜经地安门而入,至神武门等候,等神武门宫门开启后才能下车,在宫中太监的引导下,按顺序进入顺贞门。 顺贞门位于内廷中路北端,为御花园之北门,乃内廷通往神武门之重要通道,无故禁开,系后宫亲族女眷奉旨会亲之所在,顺贞门为随墙琉璃门三座,每座均安双扇实榻大门,门外为北横街,隔街与神武门相对,门内南向正对承光门,门左右各有东西向琉璃门一座,名延和门、集福门。此三座门间以琉璃顶矮墙相连,在顺贞门前围合成一座颇具规模的院落。 拂晓前后,宫门始才缓缓开启,户部、内务府官员立刻将各旗秀女按上三旗下五旗的排序整理好,然后在太监的引领下依次进入神武门,穿过门洞,来到顺贞门前等候挑选。 顺贞门此时可谓是戒备森严,四周都有站的跟木桩似的侍卫守候,太监们虽是脚步匆忙,忙碌个不停,却是脚步轻快,不闻痰咳,偶有交谈,亦是低声细语,秀女们进来之后,见此情形,根本就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遑论交头接耳,低声交谈了。 天色大亮,负责选秀的几名引阅太监才在一众小太监的镞拥下缓步而来,选秀由此正式开始,在户部、内务府官员的协助下,秀女们很快就被分为五人一组,有小太监带领到引阅太监前面一字排开,由引阅太监细细审视。 有病、残疾、相貌丑陋,有碍观瞻之秀女在开始报名时,各旗便经过逐层具保,申明理由,由都统咨行户部,户部奏明皇帝,获得允准后免去应选的义务,所以,能够站在引阅太监前面的秀女至少都是不会影响食欲和心情的。 引阅太监皆是经验丰富之辈,对于挑选秀女可谓是轻车熟路,稍一审视,便能够迅速做出决断,当然,凡是打点过的,他们早就背的滚瓜烂熟,而且,负责引领的小太监和户部、内务府官员对打点过的秀女也是格外的照顾,一队五个秀女,若是有打点过的,他们多半都要提前暗示,以免引阅太监出错。 很快,顺贞门前横街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留牌子,撂牌子”的吆喝声,所谓的留牌子,就是通过了初选的,每个秀女身上都带有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秀女的具体情况,某旗满洲、蒙古、汉军,某官之女,年龄等等,撂牌子,自然就是落选了,回家就可自行婚嫁。 镶蓝旗汉军旗的赵梦桐很快就随着队伍来到顺贞门前,看着前面忙碌的挑选场景,她心里不由大为紧张,她心里很清楚,父亲赵灿不过是户部的一个笔贴式,是没能力为她上下打点的,能否通过挑选进宫,完全看的是她自身的实力和机运。 她微微偏头打量了下队列中的其他秀女,发现身旁的几个秀女也都是一脸的紧张神情,这让她安心不少,看来,未打点的还是占多数,凭借自己的才貌,相信通过太监的头轮挑选,还是把握蛮大的。 不过,只是看了小半晌,她就紧张起来,因为她发现被撂牌子的秀女着实不少,其中也不乏长相秀美的,往往一组五人,多数会有三人被撂牌子,这让她立时忐忑起来。 赵梦桐自幼乖巧,知道父亲对她寄予厚望,指望着她能够进宫博取的皇上的宠爱,以此来改变家里的现状,对于进宫,她并不反感,旗人家的女儿自幼便都清楚,她们都是皇上的人,这是八旗女子的荣耀。 当今皇上风华正茂,不仅充满了传奇色彩,后宫亦是大为空虚,此次选秀女,于适龄八旗女子而言,可谓是数十载难得之机运,不知道多少八旗秀女渴盼着能够选进宫去,为家族也为自己博取一个前程。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个秀女轻轻拉了她的衣袖一下,然后,下巴向前面微微扬了扬,赵梦桐顺着方向看去,但见一名清丽脱俗,容貌丝毫不逊色于她的秀女正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款款的走到引阅太监目前,她不由大为紧张,紧紧的盯看着。 那名被赵梦桐紧盯着的秀女正是通政使司通政使周道新之女周柔嘉,此时,周柔嘉心里也是颇为紧张,他父亲虽说是正三品的大员,但在八旗之中却也算不上是什么高官,不过,对于自己的容貌,她还是很自信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上下打点,买通了引阅太监,有意让她落选。 在引阅太监审视的目光下,短短片刻,周柔嘉却仿佛是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小太监开始按名册点名,当念道通政使司通政使周道新之女周柔嘉时,引阅太监豪不迟疑的道:“撂牌子。” 撂牌子?周柔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竟然会在第一轮的挑选中就被刷了下来?是不是弄错了?她迟疑的抬头看了引阅太监一眼,引阅太监却是一脸肃然,看也不看她一眼,沉声喝道:“下一位。” 周柔嘉这才确信自己确实是被刷了,心里登时大为不平,她们这一组留牌子的两个秀女,容貌根本就无法与她相提并论,这是什么个选法?不过,她也不敢出言抗争,麻木的跟随着几名秀女转身退了下去。 看到周柔嘉被撂牌子,赵梦桐亦是大吃一惊,容貌如此出众的,竟然初选就被撂牌子,这是怎么回事?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结果?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一沉,看来,这初选比自己心中想象的难度要大远了。 (未完待续) 第652章 相亲的 心中着实忐忑了一阵,赵梦桐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位被撂牌子的秀女是否不愿意进宫,特意让家人上下打点,刻意在初选时被撂牌子?她越想越觉得这可能大,平日里也偶尔听闻姐妹说起,有好些大家女子不愿意进宫,进宫虽然尊贵无比,却并不自由,就是想见家人一面,也甚为不便,想到这里,她不由稍觉心安。 很快,就轮到了赵梦桐上场,当一行五人在引阅太监面前一字排开站好,赵梦桐一颗心登时有如鹿撞,特别是引阅太监象刀子一样的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的时候,她只觉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待到小太监开始挨个唱名,她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户部笔贴式赵灿之女赵梦桐,年十六。”听得唱到自己的名字,赵梦桐不由自主的紧盯着引阅太监,却见那引阅太监面无表情的道:“撂牌子。” 撂牌子!赵梦桐登时就觉的“嗡”的一声,脑中一片空白,撂牌子,初选就被撂了牌子,所有的希望和梦想瞬时间就被这一句冷冷的撂牌子给击的粉碎,她也不知道是怎么走下来的,只是机械的跟着前面的秀女。 被留牌子的秀女还要进行复试,考核绣锦、执帚等技艺以及仪容举止等等,被撂牌子的则直接被送出神武门,坐骡车回家。 神武门外,此时是一片忙碌,户部、内务府的官吏和小太监、宫里的嬷嬷们上上下下忙的一塌糊涂,进宫的,出宫的秀女都要妥当安置,这些个秀女都是官宦子女,即便是落选的,他们也丝毫不敢怠慢,真要是被记恨上了,他们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官吏都忙碌不堪,也有东瞅瞅西看看的,而且为数还不少,这些人大都年纪轻轻,身着低品的官服或者是书吏装扮,而且专门盯着从神武门出来的秀女看,不消说,这些个都是大家子弟前来踩点的,看看有没有貌美的秀女落榜,若有中意的,打听详实了,好让家人去上门提亲。 这在京城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子弟基本都知道这个捷径,三年一次的选秀女对皇家而言是一大盛事,对这些勋贵子弟而言,也是一次难得的相亲的机会,有权有势的子弟都会千方百计的混到神武门来,不过,由于管理森严,混进来相当的不容易。 贞武也是一身五品户部郎中的装扮,在神武门外闲荡,选秀女主要就是充实他的后宫,这不仅关系到他的性福,也关系到皇室子孙的资质,他岂能不关心?他如今皇权稳如磐石,什么品德门第对他而言,并不是很重要,赏心悦目是最基本的,若是选进宫的都是一些平庸之姿,可就对不住子孙后代了。 对于选秀的猫腻,他听闻了一些,因放心不下那些个引阅的太监,他才微服前来一看究竟,与一般的勋贵子弟不同,待选的,落选的秀女他都看,看到中意的,他就会吩咐跟在后面装扮成小吏的小太监去打听对方的身份。 “主子,又出来一个容貌姣好,身材高挑的秀女。”一身户部小吏装束的高进喜,乐颠颠的一溜小跑着过来,轻声禀报道。 高进喜是从恂王府出来的小太监,这种事情,贞武自然是要用得力放心的人,听的禀报,贞武瞥了他一眼,道:“比先前那个周柔嘉如何?” “回主子,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高进喜满脸欣喜的道,到目前为止,落选的秀女就已经有两名上上之选,另外还有四名堪称美女的,他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次的几名引阅太监在劫难逃,引阅太监可不是一般的小太监,那在宫中都是有头有脸的首领太监,他们倒霉,对他而言就是难得的提拔机会,他心里自然欣喜不已。 一听评价如此高,贞武登时就来了兴趣,轻笑道:“领路,看看去。” 刚要迈步,一名身着官袍的年轻人凑上前来,微笑着道:“这位仁兄,有礼了。”说着便微微一揖。 听他开口就是仁兄,贞武便知这家伙是勋贵子弟,浑水摸鱼进来看秀女的,他已经碰上几个这种不干事,专盯着秀女看的年轻官吏,一琢磨便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他漫不经心的瞥了对方一眼,不过二十出头,长的颇为俊雅,看了看他的顶子,是一颗水晶珠子——五品的顶戴,想来家世应该还不错,他急着去看秀女,也不想搭理他,便微微点了点头,迈步便行。 那年轻人一见贞武如此大样,脸上怒色不由一闪而逝,他是一等公爵坡尔盆之孙阿尔西,身份也算是显赫,贞武对他如此无视,心里自然颇为羞恼,不过,他已留意贞武半晌了,这人竟然敢带着下人混进来专挑貌美秀女打探,定然不是泛泛之辈,想来应是宗室子弟,当下,他便忍下心头的不快,紧跟几步,微笑着道:“兄台,秀女三年一选,兄台便是要纳妾,似乎也犯不着如此多,能否手下留情,让咱们也跟着喝口汤?” 听的这话,贞武放缓了脚步,随口问道:“你早就留意到我了?” “兄台实在是太张扬了,想不留意都不行。”阿尔西含笑道。 太张扬了吗?贞武不由微微一笑,张扬的不是朕,张扬的是那些个官员和引阅太监,那么多的美女在第一轮初选就被淘汰下来,这哪里是选秀,这分明是拿他当冤大头,微微一顿,他才道:“会给你们留口汤的。”说着,便转身而去。 望着贞武离去的背影,阿尔西不由一阵鄂然,这家伙是谁?如此狂傲?微微一愣,他便转身去寻人,不信没人认识他,找个宗室子弟来瞧瞧,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却说赵梦桐一出神武门,立刻就被十几双眼睛盯上了,赵梦桐天生丽质,清纯可人,而且身材高挑,在一众秀女中极为引人注目,一众勋贵子弟自然马上就被她吸引住了,纷纷打听他的情况。 落选出宫,一众秀女也就不在如先前那般拘谨,见这情形,与赵梦桐一排的秀女瞥了一眼闷闷不乐的赵梦桐,半是开解半是羡慕的道:“撂牌子也未必是坏事,这么多勋贵子弟,随意订下门亲事,也足以风光富贵一生。” “那却未必。”后面一名秀女马上就尖酸的道:“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历来是讲究门当户对,正所谓娶妻娶德,纳妾纳色,做妾倒是没问题。” 听的这话,赵梦桐不由黯然神伤,这话虽然刻薄,却也是实情,领队的太监和官员却是嫌她太宫引人注目,一迭声的在旁催促着她们快行。 贞武快步赶过来,一眼便瞧见亭亭玉立,犹如鹤立鸡群的赵梦桐,见其长相甜美,清纯可人,不由点了点头,道:“不错,与周柔嘉相比,确实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留牌子。” 见贞武直接吩咐留牌子,高进喜立时便眉开眼笑,一瞅赵梦桐已经准备上骡车,他不由急了,忙一溜小跑着赶上前去,高声叫道:“姑娘稍等。” 听的呼声,赵梦桐不由回过身来,满脸不解的看了一眼小跑而来的高进喜,见其一身小吏装扮,人又年轻,立刻猜到可能是勋贵子弟乔装的,她扭过头便钻进了骡轿,他父亲虽然官位低微,但对她爱如珍宝,绝不会允许她与人为妾,即便是豪门也不可能,她可不想搭理这些勋贵子弟,进轿坐稳,她便沉声道:“快走。” 骡车的马夫都是各家府中的下人,听的赵梦桐吩咐,看也不看小跑而来的高进喜,立刻拉起骡车便走。 一见这情形,高进喜可是真急了,这位秀女是贞武明确说了要留牌子的,一旦让她出了地安门,谁知道会不会夜长梦多,落选的秀女可是允许自由婚嫁的,选秀的猫腻又多,等他费神耗时的打听清楚了情况,天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当下也顾不上这里不准大声喧哗,忙高声冲着马夫喊道:“停下,快停下。” 谁也没料到高进喜有胆子在这里高声喧哗,听的这一嗓子,不由都诧异的望了过来,守候四周的禁卫兵丁反应最快,立刻就有数人围了上来,那马夫一见这情形,吓的赶紧的勒住了骡子。 高进喜一溜小跑赶到车前,对围上来的几名禁卫兵丁摆了摆手,然后看了一眼车上挂着的灯笼,默记下上面的字之后,他才对着骡车一躬身道:“姑娘,还请将牌子留下来。” 留牌子?赵梦桐不由一怔,什么牌子?登记她身份情况的牌子?这牌子岂能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男人?她不由冷声道:“这位大人,是否有些孟浪了?” “何止是孟浪,简直是狂妄无知!”一名身着低品官袍的年轻人施施然走上前来,斜了高进喜一眼,不屑的道:“不知规矩的东西,宫禁之地,岂容你如此放肆?留牌子,这是送选的秀女,你也敢妄言留牌子,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未完待续) 第653章 寻开心? 高进喜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经对方这一嚷嚷,陆续赶过来围观的官吏登时都听的清清楚楚,私下让送选的秀女留牌子,这可真叫是胆大包天了,一个个登时都好奇或是诧异的盯着高进喜,不知道这位色胆包天的小子4是哪里来的底气? 一见这情形,高进喜不由大为郁闷,他盯了对方一眼,面生的紧,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听说话的语气,根本不似寻常的低品官员,一转念,他便明白对方定然是勋贵子弟,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死活。” 眼见不少人正围过来,高进喜也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毕竟贞武是微服查访落选之秀女,真要将贞武的身份泄露了出来,他在贞武的心里的办事能力怕是要大打折扣了,当下他便微微一揖,沉声道:“这位大人,宫禁之地,假冒朝廷官员,可是大罪。” 高进喜原本是希望点出对方的身份,让他有所顾忌,别再多事,不料那人听的这话,却是嘴角一勾,讥讽道:“本官是货真价实的朝廷命官,如假包换,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主子是假冒的朝廷官员?” 一见这家伙竟是块滚刀肉,高进喜不由暗叫晦气,眼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只得一咬牙,上前两步,走到那名年轻官员身前,沉声道:“这位大人,去忙您的正经差事,这事您搀和不起,我是内监。” 太监?那人上下打量了高进喜两眼,不由轻笑道:“难道今年选秀女的规矩变了?太监要乔扮小吏在宫外留牌子?” “既是太监,可有腰牌?”一名年轻官员在阿尔西的陪同下缓步踱来,沉声问道。 阿尔西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站在一旁,等着瞧热闹,他身旁的这位可是正经八百的宗室子弟,黄带子——功宜布,豫通亲王多铎四世孙、辅国公塞勒第五子,而对面那位最先发难的滚刀肉,也是宗室子弟,康熙五十年袭爵奉恩将军的康泰。 听的对方要他拿腰牌表明身份,才肯相信他是太监,高进喜气的只差骂娘,这年头,难道还有人胡乱冒充太监的?今日他是跟随贞武微服出的宫,而且就只在神武门外,根本就不用领取出宫的腰牌,哪来的腰牌给他们验看?他一张脸登时就黑了下来。 太监出宫是必须要有腰牌的,见高进喜拿不出腰牌,一众人自然以为他是在虚言诓骗,胆子登时便大了起来,立时便有人起哄道:“既是拿不出腰牌,把裤子脱了让我们验明正身也可以。” 太监最恨别人笑话他没卵子,听的这话,高进喜不由狠狠盯了那人一眼,暗自记下他的容貌,不成想,此举却激起了众怒,“得,这东西居然还敢横爷?” “没眼力劲的东西,竟敢在这里撒野!”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四九城不开眼的东西现在是越来越多了。” “我呸,人模狗样的东西,这是仗谁的势?” 就在众人一片讥讽乱骂之时,神武门护军参领温普匆匆赶上前来,径直走到高进喜前面,瞧了一眼对方的装束,沉声道:“你是哪个衙门的?” 看到这情形,十数步开外的贞武不由微微摇了摇头,回身扫了一眼,见仍有不少的官吏在忙碌着安排秀女进宫挑选和有序离去,他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前去围观的多是游手好闲的勋贵子弟,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一动,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当下便迈步前行。 一见贞武这架势,一直跟随他左右的一等御前侍卫达春不由吓了一跳,那些个勋贵子弟年纪轻轻,根本就不可能认识贞武,而且一个个口无遮拦,若是出言无状,冲撞了贞武,那可不是小事,他忙紧趋几步跟上前,谨慎的道:“主子乃万乘之君,岂可轻涉险地?” 贞武微微摆了摆手,道:“宫禁之地,岂能谓之险地?” 见贞武有意曲解,达春便直言道:“皆是涉实不深之勋贵子弟,恐出言无状,冲撞了主子,有伤主子圣明。” 贞武回头瞥了他一眼,含笑道:“届时,看朕眼神行事。”说着,便脚步不停的向前走去。 听的这话,达春不由苦笑了一下,看来,皇上是有意让那群勋贵子弟吃点苦头了,他也不敢多事,忙压低了帽子,快步跟了上去。 且说处在人群中的高进喜一见惊动了轮值的护军参领,心知今日之事已是无法善了,他也不敢回头去看贞武,此时若是向贞武求援,也显的忒无能了一点,日后休想再被委派差事,他在宫中虽然不是首领太监,但因为是恂王府的旧人,颇受贞武看重,在宫中也算是颇有脸面,当下他便沉声道:“洒家出来的急,未带腰牌,叫神武门轮值的首领太监来见我。” 听的高进喜这语气,在场所有人等心里都是一惊,叫神武门轮值的首领太监来见他,这小子好大的语气!难不成还真是宫中太监不成?可瞧这小子的不仅年纪轻,而且举止神态也不象是宫中有头有脸的太监,难不成是故弄玄虚? 听的高进喜这口气,护军参领温普亦是一窒,这口气可不象是冒充的,他不由仔细打量了高进喜两眼,瞧着确实是陌生,但对方神态从容不迫,丝毫不见慌乱,看起来却不似作伪,他不由大为犹豫,正待吩咐人去叫轮值的太监,却听的身后有人从容说道:“不必了,这是我的奴才。” 随着话音,贞武缓步走上前来,扫了众人一眼,道:“这名秀女,你们也别打主意了,一边凉快去。” 护军参领温普自然是见过贞武的,一见他这身装扮,不由仔细打量了两眼,确认的是贞武之后,他两腿不由一软,就待下跪躬请圣安,却不料被人轻轻托住,他侧身瞥了一眼,却见是一身小吏装扮的一等御前侍卫达春。 见达春冲他眨了眨眼,温普立时便醒悟过来,忙立身站好,心里却是暗笑贞武少年心性,拿这群勋贵子弟寻开心来了。 (未完待续) 第654章 苦肉计 贞武轻蔑的眼神以及霸道的语气仿佛一瓢冷水倒进翻滚的油锅里,围观的一众勋贵子弟立时群情激奋,能够冒名顶替到神武门外来的勋贵子弟虽然都年纪轻轻,但平日里却都是被人奉承惯了的,何曾被人如此的轻视? 有道是人要脸,树要皮,整日里在京师厮混的一众勋贵子弟最好面子,这事要传扬出去,他们日后也没脸出门见人了,立时便有人反唇相讥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当这是你府中的丫头呢?” “说的是。”一人紧接着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当这是八大胡同呢?” “这话可不对,就是八大胡同,那也得看谁的银子多不是?姐儿爱俏,鸨儿爱钞,大伙儿说对不对?” 因是在神武门外,一众勋贵子弟不敢放肆,但听的这话,也都是轻声哄笑不已,阿尔西这时对功宜布低语道:“这人今日可是招摇的很,我琢磨着应是黄带子阿哥,五爷可识的此人?” 功宜布虽说也是黄带子阿哥,但一则年轻没有差事在身,二则尚未袭爵,根本就没见过贞武,他上下打量了贞武几眼,才微微摇了摇头,道:“象他这般年纪的宗室子弟,爷基本都认得,此人却是面生的紧,想来应是勋贵子弟。” 勋贵子弟?阿尔西也瞥了贞武一眼,勋贵子弟敢在神武门如此嚣张狂妄?难不成是才从外地进京的? 高进喜心思也算灵动,见贞武如此说话,显是有意激怒众人,当下他便摆出一副狐假虎威的架势,不屑的甩了甩手道:“一个个还矗在这里干啥?都赶紧的散了,这儿可没你们什么事了。” 听的这话,康泰不由恼怒的说道:“下贱东西,你也配支使爷?” “哪个婊子裤裆没扎紧,将你给漏出来了?就你这人模狗样的东西,也敢在这里撒野?”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我看主仆俩都是一路货色。” “就是,一副轻狂迷糊象,也敢在这里充大尾巴狼。” 登时间,一片污言秽语滚滚而来,功宜布却一直未吭声,他瞥了一眼没事人一样的护军参领温普,心里却是颇为诧异,神武门前如此喧哗,他怎么也不吭声?完全没道理啊,想到高进喜先前自称是太监,他心里没来由的一跳,赶紧的给阿尔西使了个眼色,转身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听的这群勋贵子弟满嘴污秽,贞武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也没了兴致继续听下去,这根本就是一群泼皮混混,待见的功宜布、阿尔西转身欲走,当下便一手指着俩人道:“都给我羁押起来,围观的一个也不许少,另外严查一下,看看有多少冒名顶替的?” 一见贞武下旨,达春急忙窜至他跟前,以防护他的周全,护军参领温普则是沉声道:“众禁军护卫听令,所有围观人等,一律羁押起来。” 听的命令,一众禁卫兵丁毫无半点犹豫,立刻就冲上前抓人。 见这情形,方才还骂的痛快淋漓的一众勋贵子弟不由面面相觑,一个个半晌没反应过来,这护军参领为何如此听话?反应快的登时便意识到了,那人怕真是内监,那他的主子是谁?想到这里,他们不由脸色惨白,不少人已是两腿一软跪了下来,大庭广众之下,当面恶意辱骂君父,这是什么后果?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有几个脑子活络的,见情形不对,拔腿便跑,不过才跑的几步,看到四周围上来的禁军后,不由都停下了脚步,神武门这等视野开阔,禁卫森严的地方,能往哪里跑? 见禁卫兵丁已经控制住了场面,贞武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高进喜迟疑了一下,却是再次走到赵梦桐的骡车前躬身道:“姑娘……” 外面的情形,骡轿中的赵梦桐一直听的清清楚楚,自然也是猜出了贞武的身份,心中已是欣喜万分,不待高进喜说完,她便掀开轿帘,盈盈下车,蹲身行了个万福,道:“先前不知公公的身份,失礼之处,还望公公海涵。”说着,便将牌子递了过去。 功宜布瞅了赵梦桐一眼,又回头恨恨的盯了阿尔西一眼,低声骂道:“你小子不是成心坑我吧?竟敢撺掇我与皇上争秀女?” 阿尔西此时是又惊又怕,脸色一片苍白,听的功宜布这话,他仍然是打起精神道:“五爷,这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谁会想到,看热闹也会看出麻烦来?所幸五爷涵养,未造口孽。” 经阿尔西这一提醒,功宜布心里登时一松,这话不错,他自始至终都未恶语相向,最多也就是遭受池鱼之殃,定然不会被重罚,他不由瞥了跪在对面的康泰一眼,这家伙今番是踢到铁板了,估计奉恩将军的爵位怕是保不住了。 一众勋贵子弟冒名顶替户部、内务府官吏在神武门外公然辱骂贞武,被宫中禁卫羁押的消息立刻被各自的仆从快马传到了各家勋贵府中。 在细细探问了当时的情形之后,一众勋贵皆是倒抽一口凉气,这祸闯得可不小,与皇上争秀女,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辱骂君父,败坏朝廷纲纪,冒名顶替朝廷官员,这些个罪名加起来,轻则削爵革职,重则抄家灭族皆大有可能,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稍稍犹豫了一阵,一众勋贵皆不敢迟疑,纷纷升轿赶往宫里,一则是请罪,二则是探听风声,探探贞武是什么态度。 户部、内务府可谓是遭受无妄之灾,在收到消息后,也是人心惶惶,户部尚书、侍郎,内务府大臣等一众大员也是纷纷赶往宫里请罪。 上书房,张鹏翮、马齐、萧永藻、嵩祝、王掞等五位在京师的上书房大臣一个不拉的全部呆在各自的书案后忙碌着,朝中局势紧张,大规模满汉之争一触即发,这种情形下,谁也不敢怠慢,都将手头的差事尽力延后,守在上书房,以便能够随传随到。 当值太监孙长运在听闻了神武门的事情后便快步赶了进来,躬身禀报道:“诸位大人,方才听闻皇上微服在神武门外查探落选秀女之情形……”将神武门外的情形详细的说了一遍,他才道:“皇上现在已经回到乾清宫。” 听的突然冒出这么一桩怪事,张鹏翮、马齐马齐等五人不由都是一愣,细想一下,也在情理之中,贞武关心选秀女,微服查访落选秀女,这无可厚非,谁不知道这位主子喜欢微服私访?而勋贵子弟借选秀女之机,冒名顶替官员查访落选秀女中的佼佼者,也不是今年选秀女才有之事。 但此事发生的如此之巧,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稍一琢磨,张鹏翮、马齐便都反应过来,这事绝对不是巧合,应是贞武刻意为之,苦肉计!马齐忙问道:“被羁押的勋贵子弟有多少人?” 孙长运忙躬身回道:“回马中堂,围观被羁押者二十有三,另清理出冒名顶替者八。” 有三十余人!马齐微微点了点头,能够冒名顶替户部、内务府官吏到神武门外去看秀女的都不是寻常的人家,一般皆是满蒙显族或是朝中满蒙重臣的子弟,而且这些个子弟往往是各府较为受宠的子弟。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辱骂君父,这可是重罪,贞武这一手,等于是将朝中满蒙重臣全部捏在手中,无须多想,肯定是冲着一触即发的满汉之争来的,若是贞武偏向汉员,事情可就大为棘手了。 想到这里,马齐不由瞥了萧永藻、嵩祝两人一眼,见的二人亦是一脸忧色,他不由轻叹了口气,他是真没料想到,选秀女竟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张鹏翮、王掞两人脸上却无丝毫喜色,满汉之争,特别是大规模的满汉之争会让朝廷大伤元气,贞武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这一点是无容置疑的,但因为朝廷的制度是明显的向满蒙倾斜,汉员大臣实力一旦壮大,必然要奋起抗争,争取汉员应有的权益,这是满汉之争的根源所在。 康熙三十年之后,随着汉员的实力逐步扩大,满汉之便初显端倪,近些年已是越演越烈,到了无法阻止的地步,虽然清楚满汉之争于国无利,也清楚贞武心中的想法,但事关汉员的根本权益,张鹏翮、王掞两人却是无法,也不敢阻止满汉之争,两人身为汉员之首,岂能立场不稳? 张鹏翮是隐隐猜到山西、陕西出了大事,才逼迫满蒙大臣急于发难,企图挑起大规模的满汉之争以转移朝廷视线,基于此,他对这次的满汉之争是充满了信心的。 不想就在满汉之争一触即发之时,贞武却果断出手了,他既是出手捏住了满蒙大臣的把柄,对汉员大臣想来也不会手软,平衡之道,不仅是驭下之道,也是治国之道。只是不知道他会采取何种方式拿捏汉员?这位主子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实是令人让防不胜防。 (未完待续) 第655章 满汉通婚 偌大的上书房里静的落针可闻,张鹏翮、马齐、萧永藻、嵩祝、王掞等五位上书房大臣皆是默然不语,满汉之争实则便是一场大规模的权力之争,张鹏翮、王掞有信心,马齐、萧永藻、嵩祝更有信心,说白了,大清毕竟是满人的天下,他们不可能输。 对这场一触即发的大规模的满汉之争,满汉两边都是既紧张又期盼,可就在这节骨眼上,贞武却突然出手搅局,一个个自然是大觉沮丧懊恼,同时也在心里暗自盘算,贞武接下来会有何举措?又该如何应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上书房的沉闷,一名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当门一站,扫了房内一眼,便扬声道:“皇上有旨。” 一听有旨,张鹏翮、马齐等人忙起身迎上前几步跪下,那小太监这才接着道:“皇上有旨,宣上书房五位大臣至乾清宫觐见。” 五人一听,便知贞武要接连出手了,忙叩首道:“臣等尊旨。” 比起畅春园,紫禁城要酷热的多,不过,此时的乾清宫东暖阁却是一片清凉,阁内四角俱都摆放了一大盆冰块,贞武洗漱之后,已是换了一身常服,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之后,顿觉浑身清爽,心情亦是大好,他实在未料到微服查访落选秀女会有如此意外收获。 羁押的人员名单,护军参领温普早已经呈报上来,三十余人皆是满蒙勋贵及朝中满蒙重臣子弟,这个送上门来的把柄,这一下可算是将满蒙大臣死死的捏在手中了,那几句骂,还真是挨的值。 原本他还打算等接到赵申乔,摸清楚山西、陕西是什么情况再出手的,现在倒用不上了,有了这个送上门来的把柄,他完全可以将这次满汉之争扼杀在萌芽之中。 “启禀皇上。”高进喜进来躬身道:“张鹏翮、马齐等五位上书房大臣在外侯见。” 贞武点了点头,坐回炕上才道:“宣他们进来。” 张鹏翮、马齐等五人进来后便齐齐跪下叩首道:“臣等恭请皇上圣安。” 贞武微微颌首,却是未按例赐座,略一沉吟,才开口道:“免礼,都站着回话。” 平日里老臣觐见,贞武都是赐座,今日里却只是让站着回话,张鹏翮、马齐等五人立时便明白过来,贞武今儿是摆明了要与他们打擂台,一个个心里不由都存了几分小心,谢恩之后,便都躬身肃立。 扫了五人一眼,贞武才缓缓开口说道:“大清疆域辽阔,治下子民数以亿计,分属满汉蒙回藏等数十个民族,朕极力创建海军、禁卫新军,远征欧洲,推行美洲分封,不惜巨资移民澳洲,欲创建一个亘古未有之强盛帝国,开创我大清百年盛世,你们倒好,给朕妄分满汉,是不是想我大清四分五裂?” 听的这话,张鹏翮、马齐等五人哪里还敢站着,立刻都跪了下来,齐齐叩首道:“臣等不敢。” “不敢?”贞武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京师满汉官员,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你们给朕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殿中虽然清凉,听的贞武这话,张鹏翮、马齐等五人仍是额头见汗,贞武这是明知故问,让他们如何回话?说是也不行,说不是更不行,五人只得连连叩首,却不敢吭声。 见此情形,贞武也不为已甚,开口说道:“马齐,你是勋贵之后,你来说说,太祖高皇帝以十三副甲起兵争夺天下,何以数年便能统一女真,与前明争夺天下?” 马齐听的一怔,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这跟满汉之争有什么关系?略一沉吟,他便沉声回道:“回皇上,太祖高皇帝天锡智勇,神武绝伦,蒙难艰贞,恩威并行,顺者以德服,逆者以兵临,首创八旗制度,实乃上应天命。” 见马齐没说到点子上,贞武不由瞥了他一眼,才沉声道:“太祖高皇帝有包容天下之心,建州女真之所以能够迅速崛起,是因为吸纳了鄂温克人、鄂伦春人、锡伯人、赫哲人、达斡尔人等,正因为此,太祖高皇帝才能迅速统一女真各部。 而早期八旗满洲仅仅只包含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和黑龙江女真,现在的八旗则包罗了满汉蒙回各族,甚至还有俄罗斯人。” 微微一顿,他才加重语气道:“大清之所以能够日益昌盛,在于包容天下,大清子民,汉人十居其九,若不能包容汉人,大清必将重蹈元蒙之覆辙。朝廷如今有多少汉员?你们心里都清楚,妄分满汉,你们将朝廷至于何地?这就你们的公忠体国之心?这就是你们的为臣之道?” “臣等羞愧。”马齐等人忙叩首道。 “都起来吧。”贞武淡淡的说道,待五人起身,他才缓缓说道:“满汉之争,由来已久,牵扯到满汉官员的各自切身利益,朕也不以此责怪你们,因为此事的根子在于朝廷的制度。 这些年天下太平,四海归心,汉人官员数量日趋增长,于朝廷而言,这是好事,毕竟汉官皆是十年寒窗苦读,经过层层考核选拔出来的。 反观满蒙官员,多系笔帖式出身,或是不由学而捐,黄口乳臭,目不知书者比比皆是,官场风气败坏,亦由此而起,朕久在江南,亦时常微服私访,此等官员外放地方,实是残民之举。 朕前年便已大规模的扩展八旗官学,日后满蒙官员选拔,必须从官学、宗学择优录用。” 说到这里,贞武也察觉有点跑题,不由微微一顿,恰这时,高进喜躬身进来道:“启禀皇上,衍圣公孔毓圻在外侯见。” 衍圣公孔毓圻是贞武下旨召见的,略一沉吟,他便道:“让他侯着。” 待高进喜躬身退出,贞武才瞥了张鹏翮、王掞二人一眼,沉声道:“汉官虽然都是饱读经书,经过层层考核选拔出来的,但一入官场,便丢失了读书人的本分,上不知为君父分忧,下不知为百姓谋福利,一味互结党援,纳贿营私,朕对科举取士可谓是失望之极。” 贞武骂完了满蒙官员,又骂汉员,这是典型的各打五十大板,但是张鹏翮、王掞二人听的贞武最后一句话,却是吓的背后都沁出一身冷汗,贞武竟然以取消科举制度来威胁他们?科举取士是汉人入仕最根本的途径,真要废除了,岂不天下大乱? 不会的,贞武不可能看不到这点,不过是虚言恐吓而已,张鹏翮虽然如此安慰自己,却总是有些心神不安,这主子素喜革新,就算不废除,来个科举革新,天下士子的利益也必然被大大削弱! 想到这里,张鹏翮不由暗叹了一声,想了这半晌,也没料到这主子竟然会以此来拿捏汉员,不管他是否有这个意思,都不能冒这个风险,微一沉吟,他便躬身道:“皇上训诲的是,臣等贪图小利,罔顾大义,实是尸位素餐,恳祈皇上严惩,以儆效尤。” 见张鹏翮服一点就透,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才沉吟着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凡事皆须循序渐进,过激则易乱,满汉之争,乃是一大祸患,如欲彻底消除,平泯满汉畛域,乃是唯一的法子,然事涉朝廷根本制度,须慎而又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事须从长计议。” 平泯满汉畛域!张鹏翮、王掞二人听的贞武明确的提出平泯满汉畛域,不由大为欣喜,大清入主中原七十余载,贞武是第一个明确提出要平泯满汉畛域的皇帝,以这主子的风格,可不会只是说说而已,这话一传出去,所有汉官必然欢欣鼓舞。 马齐、萧永藻、嵩祝三人却是听得大为惊恐,满人不及汉人一成,这要真是平泯了满汉畛域,这大清还是满人的大清吗?马齐不由担忧的瞥了贞武一眼,却是不敢吭声,这时候出口反对,那是明摆着找不自在。 见马齐三人满脸忧色,贞武微微笑道:“大清海军、禁卫新军如今日益强盛,除了开拓海外的疆域之外,大清本土周围的一众藩属国,也必须得一一纳入大清的版图,这些个藩属国与海外不同,不能以掠夺为主,必须效仿太祖高皇帝,以包容天下之心去包容各藩属国子民,花数十年时间去同化融合他们,如此,方能将这些藩属国永久的纳入大清版图。” 五人皆是听出这番话的弦外之音,贞武这是要对大清治下的所有子民进行同化融合!五人不由皆是欣喜不已,马齐、萧永藻、嵩祝三个满大臣是立刻想到了贞武这是要仿效太祖高皇帝,将汉人回人都融合成满人,而张鹏翮、王掞二人则是认为,既是同化融合,那便只有全部汉化的可能,因为满人现在已经严重的汉化。 扫了五人一眼,贞武才沉声道:“要同化融合,首先就必须通婚联姻,必须提倡旗民通婚,满汉通婚!”说着,他便对外吩咐道:“宣孔毓圻觐见。” (未完待续) 第656章 联姻孔府 倡议旗民通婚,满汉通婚!张鹏翮、王掞二人不由大为欣喜,贞武前面提到的科举制度果然只是恐吓,倡议满汉通婚才是他安抚汉官的手段!满汉联姻,这对汉官而言,可谓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消息一传开,只要满蒙官员不挑衅,汉官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这法子妙! 马齐、萧永藻、嵩祝三人对满汉通婚的反应却并不大,对大清而言,满汉通婚不是什么新鲜事,入关前,满汉之间就曾经大规模的联姻,入关后,顺治五年,摄政王多尔衮告谕礼部:“方今天下一家,满汉官民皆朕臣子,欲其各相亲睦,莫若使之缔结婚姻,自后满汉官民有欲联姻好者,听之”。 然而,满汉通婚的倡议在当时并未推广开来,一则当时大多数汉人还不愿意与满人联姻,再则大规模的满汉通婚有可能会导致八旗制度的崩溃,导致八旗旗民特权的丧失以及影响八旗生计。 这一倡议在当时基本上是名存实亡,两年后,多尔衮死,并且死后遭到清算,被追夺了生前的名誉和爵位,满汉通婚的倡议也随之成为多尔衮的大逆罪状之一。 至此之后,朝野刮起一股恢复八旗祖宗旧制的风气,虽无明文规定满汉不得通婚,但满汉不通婚在满人中却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甚至是不得触犯的天条,不过,近些年又有些松动,虽然仍是禁止满人女子下嫁汉人,但却开始鼓励汉人女子嫁给满人。 旗人的地位明显优于汉人,即便是满汉通婚,满人也不会吃亏,马齐对此并不太担心,他心里疑惑的是贞武这时候宣衍圣公孔毓圻觐见是何意思?衍圣公历来是不过问朝政的。 萧永藻这时却开口道:“皇上,大规模的旗民通婚可以促进满汉融合,但也势必导致旗人数量激增,加重朝廷的负担且不说,这兵额官缺有限,必然出现僧多粥少的局面,八旗生计如今才稍有好转,奴才担心此句可能引起旗人的抵制。” 一听这话,张鹏翮立刻沉声驳斥道:“不然,随着海军、禁卫新军的快速壮大,大清海外和本土的疆域大幅扩张在即,兵额官缺都将成倍增长,岂会出现僧多粥少之局面?” “运青这话不错,看事情不能仅仅只着眼当前,必须立足长远。”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旗人是大清的根本,随着大清疆域的扩张,旗人的数量自然也要随之增长,如今美洲封国正逐步扩张,非洲分封也已提上日程,八旗兵力如今已然太过薄弱,必须大力加强,朕如今是嫌八旗人口太少。” “皇上。”王掞紧跟着道:“满汉不通婚虽无明文规定,却也是约定成俗,且历经六十余年之久,可谓是深入人心,骤然倡议,微臣恐难以见效,再则,旗人地位优越,婚嫁又素来讲究门当户对,即便朝廷鼓励,微臣亦忧心难以推行。” “这有何难?加大鼓励力度便是.”贞武微微一笑,道:“上行下效,不独官场如此,民间亦是如此,满汉通婚,朕自当以身作则,另则,汉女嫁与满人者,抬入夫家旗籍,旗女嫁与民人者,夫婿子女皆抬入相应各旗的汉军旗。” 张鹏翮、马齐五人听的都是一呆,这才是大手笔!也亏得这主子敢想,如此一来,旗人女子身价立时百倍,什么门当户对都将被弃如敝履,汉人官员缙绅士子百姓都会以迎娶旗人女子为荣,旗人数量立刻就会暴增! 马齐不由暗暗心喜,贞武此举,果然是要将汉人大力融入满州,如此一来,大清江山可谓稳如磐石!张鹏翮却是暗暗心折,贞武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如此大规模的联姻,不出十数年,便可彻底消除满汉之争,同时,也一网打尽天下精英,端的是好手段! 嵩祝这时却躬身道:“皇上,正所谓有一利必有一弊,旗人暴增,必然引发众多的问题,奴才窃以为,考虑周全之后,再行颁告天下为宜。” 贞武瞥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满汉大规模通婚,当然会引起连锁反应,这他如何不知?考虑周全?哪要等道何年何月?满汉通婚不仅眼下是安抚汉官的最好法子,也是破除八旗制度的良方,不容拖延扯皮,一拖延,必然是夜长梦多,此事必须快刀斩乱麻。 微一沉吟,他便道:“旗人激增,最大的弊端是难以解决生计问题,其他皆为次要,目前,旗人的生计根本不成问题,而且眼下也急需扩大旗人数量,不论是美洲、非洲、海军、禁卫新军,眼下都极缺人手,倡议满汉通婚一事,无须再议,明日便着京报刊发出去。” 见贞武态度如此坚决,马齐生怕嵩祝不知进退,忙躬身道:“皇上英明睿圣,圣虑深远,实乃大清百官之福,天下万民之福。” 马齐一开口,张鹏翮也紧跟着道:“皇上圣明,满汉一体,满汉联姻,不仅可以彻底消除满汉之争,亦可尽揽天下英才,收尽天下人心,实是上利社稷,下利官绅士民之善举。” 两人这一开口称颂,其他三人哪里还敢有异议,即便是异议也不得不憋在肚里,只得跟着躬身称颂。 衍圣公孔毓圻恰在这时躬身入殿,衍圣公是孔子嫡派后裔的世袭封号,孔毓圻乃是孔子第六十七代嫡长孙,康熙六年袭封衍圣公。九年授光禄大夫,十五年晋阶太子少师,衍圣公爵位虽然品秩只是二品,但其地位却是十分尊崇,朝见时,位列在一品内阁大臣之上。 顺治三年,顺治在太仆寺街赐了一座‘衍圣公府’,自此,历任衍圣公在每年的春秋丁祭之后,都会在京师居住一段时间,今春北方数省干旱,山东亦然,孔毓圻忙完春祭之后,便进了京师。 不过,他虽然地位尊崇,却是从不过问朝政,贞武突然召见,令他一直颇为纳闷,不知是何原因,进入殿内,他飞快的瞥了一眼,见一众上书房大臣俱在,心里不由更觉诧异,当下也不敢多想,忙叩首道:“微臣孔毓圻恭请皇上圣安。” 到的这时,张鹏翮、马齐等人也都揣摩出贞武召见衍圣公孔毓圻的目的了,都不由暗赞这主子心思慎密,孔家不仅地位尊崇,而且世代公爵,延绵不绝,即便是公主下嫁,也不辱没,而皇室与孔家联姻,这个率先垂范的号召力堪称巨大,天下的官绅士民必然争相仿效。 见孔毓圻起身后前行几步准备跪奏,贞武才含笑道:“免礼,赐座,赏茶。” 听闻赐座赏茶,孔毓圻不由瞥了一眼躬身肃立的五位上书房大臣,微微犹豫,才谢恩落座。 高进喜却是瞅准机会,躬身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辅国公塞勒、奉国将军增寿、户部尚书噶敏图、内务府总管海章、刑部尚书赖都、礼部尚书瓦而答等二十余人在外递牌子请见。”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这些人动作倒不慢,这才多大会功夫,都赶进宫请罪来了,略一沉吟,他才看向张鹏翮、马齐五人,道:“这些人朕就不见了,由你们上书房去处置,另外,着六部九卿议议,当众辱骂君父,该当何罪?” 还要议罪?马齐听的心里一跳,这主子可真不是善茬,这是要将此事当做把柄长期捏在手里?他也不敢多想,忙躬身道:“奴才等遵旨。” 听的当众辱骂君父,孔毓圻不由吓了一大跳,出了什么大事,那么多人当众辱骂贞武?这主子虽说是新君,但手段惊人,登基不到一年就尽收了八旗兵权,都是些什么人,敢如此大胆? 待马齐等人躬身退出,贞武才看向孔毓圻,含笑道:“今日召钟在前来,有一事相商。” 一听这话,孔毓圻哪敢拿大,忙躬身道:“皇上尽管吩咐,微臣必竭尽所能为皇上分忧。”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如今天下太平,朝廷年复一年开科取士,汉员日趋增多,几与满蒙官员分庭抗礼,满汉之争亦越演越烈,为朝廷百年计,朕欲大力推行满汉一体,倡议满汉联姻。卿家世代公爵,声名卓著,朕意欲与卿联姻,以为垂范,促进满汉联姻,卿意如何?” 与皇室联姻?孔毓圻听的一呆,贞武这是要孔府嫁女还是纳媳?想到京师满人娶汉女为妻的情况并不少,若是孔府嫁女,垂范作用并不显著,他马上断定贞武这是想将公主下嫁孔府,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不过,他马上就愁了起来,公主下嫁,肯定只能嫁给嫡房,可他的嫡长子孔传铎今年已经四十有一,早已被康熙赐了二品冠服,也是下任衍圣公的继承人,嫡孙孔继濩也已娶妻生子,公主自然不能做妾,那能够娶公主的就唯有嫡重孙孔广棨了,不过,这个孔广棨如今才两岁,这如何联姻? (未完待续) 第657章 反响激烈 对于衍圣公的子嗣情况,贞武也仅仅只知道其嫡长子孔传铎的情况,毕竟是经过康熙封赏过的,但对于其孙辈情况,他就毫无所知了,由于事发突然,时间紧迫,他才急召孔毓圻觐见详细打探,此时见孔毓圻眉头微皱,他便约略猜到其嫡孙怕是已经大婚。 稍稍沉吟,贞武才开口问道:“钟在可有为难之处?” 孔毓圻回过神来,忙赶紧离座起身,叩首道:“皇上厚爱,微臣铭感五内,谨代孔家上下叩谢浩荡天恩。”抬起身来,他才接着道:“如今正值皇上挑选秀女,微臣即刻回曲阜挑选德貌双全的女子参选。” 见孔毓圻主动提出送选女子,贞武不由瞥了他一眼,含笑道:“钟在的嫡孙已经成婚?” 听的贞武直言相问,孔毓圻也不再犹豫,如实禀报道:“回皇上,微臣嫡长孙孔继濩已经成婚,嫡重孙孔广棨业已两岁。” 嫡重孙都已经两岁了?贞武不由微微一怔,不过,他很快便释然,这年头寿命普遍不长,结婚早,生子早,四十岁做爷爷,一点不稀奇,反而相当正常,只是如此一来,这事可就有点棘手。 “钟在起来坐下。”贞武吩咐了一声,便端起茶盅缓缓啜了几口茶,皇室与孔府联姻既是垂范,也为造势,宣示朝廷推行满汉联姻的决心和力度,孔广棨才两岁,显然不是联姻的好对象,这年头死亡率极高,两岁的小孩根本不能保证顺利成人,再则,这效果也不明显。 微微沉吟,他才问道:“钟在孙辈中难道没有资质出众者?” 听的这话,孔毓圻心里不由一沉,贞武这是想干预衍圣公的传承?衍圣公这一称号历经宋、金、元、明、清,到他手中已经传承了二十二代,衍圣公爵位的传递,是严格按照封建宗法制度,实行嫡长子继承制,公主若是嫁的非是嫡子嫡孙,朝廷必然是要插手干预的,这岂不是破坏了衍圣公爵位的传承? 不过,公主下嫁,对孔家而言,又是极为荣耀之事,孔毓圻心里也清楚,贞武主动提出联姻,这是为了大力推广满汉联姻的需要,错过了这次机会,这种好事可能再难落到孔家头上,这可真叫他左右为难。 虽是难以取舍,但孔毓圻也不敢多做权衡,略一沉吟,他便有了决断,立刻躬身道:“回皇上,次孙继溥亦乃嫡出,年方十七,尚未大婚。”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微微笑了笑,年已十七,尚未大婚,这是说已经订婚了?孔毓圻既不明说,他也懒得追问,此事孔家自会处理好,他倒不在乎是否嫡长孙,衍圣公爵位他也无心插手,公主下嫁,还担心受委屈不成?大不了多提携一下便是。 点了点头,他才道:“如此甚好,朕之公主尚在幼龄,饶郡王胤禟之长女静芳,年方十五,温婉灵秀,不骄不妒,温柔娴静,朕将其过继名下,赐婚继溥,钟在意下如何?” 一听是饶郡王胤禟之长女,孔毓圻不由微觉失望,不过,饶郡王胤禟圣眷深隆,再则过继在贞武名下,便是公主身份,同样是尊荣无比,他忙起身道:“皇上天高地厚之恩,言语不足以表微臣感激之情,唯益加忠心惕励,矢公矢慎,奋勉效力于朝廷。”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赐婚一事,明日便要在京报刊载,孔府乃世代名门礼仪之家,不可因此招惹闲言,若有为难之处,尽可禀报于朕,京师宗室子弟甚众,朕断不至叫你为难,你先跪安吧。” 听的这话,孔毓圻登时不知如何感激,这下可真是两全其美了,他忙起身叩首道:“皇上如此体恤,微臣实不知如何报答。”说着便连连碰头叩首。 却说张鹏翮、马齐、萧永藻、嵩祝、王掞等五人出了乾清宫,远远见到景运门一帮焦急不安的勋贵大臣之后,马齐便停下脚步,对着张鹏翮、王掞二人微微一揖,道:“皇上令上书房处置神武门之事,却又未明言该如何处置,不知诸位可有具体处置方案?” 一听这话,张鹏翮、王掞二人便知马齐这是嫌他俩人碍事,贞武并未明言对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只是着六部九卿对公然辱骂君父一事议罪量刑,显然只是要勒令这些人放弃满汉之争,这事由马齐他们出面说服自然是最好,他俩个汉大臣确实不便在旁。 张鹏翮当下便微微一揖,直接说道:“眼下压制满汉之争方是急务,咱们不妨分头行事,我与藻如先行出宫,这里之事,就烦劳诸位了。” “如此甚好。”马齐微微一笑,待的他俩人先行离开,他便收敛了笑容,快步向景运门而去。 景运门等着侯见的一众勋贵早就等的心慌意乱,见到马齐三人出来,忙都迎了上来,与三人匆匆见礼之后,辅国公塞勒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秀水,皇上召见尔等,可是为神武门一事?” 马齐微微点了点头,扫了众人一眼,才含笑说道:“诸位,皇上有旨,此事由上书房处理,宫中不得喧哗,还请诸位移步前往上书房详谈。” 一众勋贵听闻贞武将这事交由上书房处理,心里不由都是一松,不过,在听马齐说到要详谈,一个个心里不由又打起了鼓,看来贞武并无意轻易揭过此事。 上书房并不十分宽敞,二十多名勋贵涌进来立时就挤的满满当当,除了几名品秩高的,身份尊贵的有位子坐,其他的就只能站着了,一见这情形,打杂的太监和上书房的书吏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能在上书房这等机要之地侍候供职的,都是机灵之辈,都知道不该听的,千万不能听,不该看的,千万不能看,否则下场就会很难看。 马齐稳杌而坐,待众人都安静下来,他才扫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皇上已下旨,着六部九卿商议,当众辱骂君父,该定何罪?” 听的这话,众人心里都是一紧,当众辱骂君父,这是大不敬之罪,轻则抄家革职革爵,重则坐斩,这罪名是明摆着的,根本无须议定,贞武此举是何用意? 就在众人暗自揣摩之时,马齐又接着说道:“皇上召见我等,就说了一件事,平息满汉之争,消除满汉畛域,融合满汉,大力推行满汉一体,倡议满汉联姻。” 众人一听,便明白过来,贞武这是欲以这件事情要挟他们放弃满汉之争,满汉之争是为争权夺利,此事却是关系到众人的身家性命和仕途前程,孰轻孰重,他们自然掂的清楚,至于推行满汉一体,倡议满汉联姻?不过是为了防止满汉争端再起,众人也没当回事,满汉一体从顺治朝就喊起,喊了几十年,还不仍是老样子?满汉联姻就更不用担心了,自古皆是养女攀高门,旗人女子如何肯下嫁汉人? 辅国公塞勒在众人中爵位最高,也最为年长,当下便开口道:“满汉之争不利于朝局稳定,推行满汉一体,倡议满汉联姻,乃是笼络汉人之国策,我等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此议,自当极力支持,诸位以为如何?” 此时把柄捏在贞武手里,要打要杀全在贞武一念之间,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众人哪里还敢有什么异议,当下便是一片附和之声。 见众人纷纷附和,马齐不由微微一笑,道:“为大力促进满汉联姻,皇上已经下旨,汉女嫁与满人者,抬入夫家旗籍,旗女嫁与民人者,夫婿子女皆抬入相应各旗的汉军旗,另外,皇室可能与曲阜孔家联姻。”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就炸开了锅,立时就议论纷纷,贞武这次可不是做表面文章,而是动真格的了!这道谕旨一发,旗人女子立时就会变成香饽饽,就是底层的旗人女子也肯定被汉人的官绅士民疯狂迎娶的!一般的旗人再想娶旗人女子为妻,只怕是千难万难,没办法,就只能娶汉人女子了,如此一来,旗人数量瞬间就会暴增! 相比于汉人,旗人的地位是高高在上的,不论是入仕、任职、官缺、司法、教育、生活等各方面都有着种种特权,突然一下将如此多的汉人抬入旗籍,自然会侵害到他们的本身的利益,做为既得利益者,他们当然不乐意。 户部尚书噶敏图、内务府总管海章、刑部尚书赖都等都是贞武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心里有意见,却也都忍着没吭声,礼部尚书瓦而答却是直言不讳的说道:“三位中堂大人为何不劝阻皇上?旗人数量如此激增,内城如何安置的下?八旗官学如何容得下?兵额、职位官缺本就极度缺乏,这岂不是火上浇油?” 一见瓦而答带头发难,一众人立时纷纷附和:“瓦大人此言甚是,内城如今本就人满为患,突然增加那么多人,如何安置的下?” “大清这江山是咱们祖辈打下来的,仅凭联姻就能抬旗籍,让咱们情何以堪?” “说白了,咱们旗人的威风来自何处?若是人人都是旗人,这旗籍还有何用?” “这话说的极是,不能如此便宜他们?必须坚决反对。” “对,这是咱们的切身利益,必须坚决反对,法不责众,皇上还能把咱们都杀了不成?” (未完待续) 第658章 纠结的衍圣公 听的法不责众,一众勋贵皆是精神一振,纷纷议论开来,上书房立刻便热闹的有若菜市场一般,见此情形,马齐不由微皱了皱眉头,侧首看了萧永藻、嵩祝二人一眼。 嵩祝是军伍出身,威信颇高,性情也相对直爽,当下便站起身来,扬声道:“诸位,这是上书房,宫中不得喧哗,仔细违仪。” 听的这话,一众勋贵立时便安静下来,萧永藻扫了众人一眼,才含笑侃侃而道:“诸位别只盯着眼前这丁点利益,大清如今正在快速扩张,兵额官缺亦将大幅增加,八旗官学自前年开始,便在逐步增加,如今京师的国子监、宗学、觉罗学、八旗官学、西学,不论是数量还是规模都早已扩大一倍不止,诸位想必都未留意到吧。 至于内城的人口,我不知人满为患是从何说起?这几年,经海军、禁卫新军、天津军工作坊的不断抽调,特别是今年大批的人手被派遣去美洲,内城的人口已经急剧减少,便是再填补三、五万旗人进来,也是相当的宽绰。”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扩充八旗,丝毫不会侵害诸位的权益,诸位的风光和威风来自哪里?不就是一呼百喏吗?若是无人可用,又何来风光和威风可言?” 听的这番话,一众勋贵不由半晌做声不得,这番话没有半点水分,而且体贴入微,京师的各类官学他们平日里极少留意,但官学扩建还是听说过的,而内城的人口这两年也确实是不断的外调,如此看来,这扩充八旗倒是完全的为他们着想。 见众人不吭声,马齐接着道:“朝廷马上又要推行非洲分封,美洲封国的规模亦会逐年扩大,各旗再不大规模补充人口,再过十年,你们将无人可用,再则,内城也不可能长期空置,旗人填补进来,总比民人填补进来要更安全吧? 更重要的一点,大清疆域如今正不断的拓展,旗人的规模不壮大,如何能够有效的统治?皇上有吞吐天下之志,要创建一个亘古未有的大帝国,你们安享尊荣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从中作梗?” “说的好!”随着话声,贞武一身常服走了进来,他是真不放心这些个勋贵,送走了孔毓圻,便赶过来看看情况,并且制止了太监的禀报。 上书房内一众人等谁也没料到贞武会亲自过来,一愣之后,都忙不迭的起身,马蹄袖打的响成一片,规规矩矩的跪了一地,齐声道:“奴才等恭请皇上圣安。” “都平身。”贞武摆了摆手,才从容踱到就近的一张案桌后坐下,扫了众人一眼,他才开口道:“创业难,守成更难,列祖列宗起于微末,尚能创下这万里江山,大清如今国力强盛,岂能安享其成,不思进取? 再则便是老生常谈,居安思危,大清目前虽然太平,但北有俄罗斯虎视眈眈,西有准噶尔蠢蠢欲动,更有欧洲各海上强国对我大清的富庶垂涎三尺,咱们岂能高枕无忧? 不论是远征欧洲还是分封美洲、非洲,都是为了大清的强盛和稳定,朕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与俄罗斯、欧洲,迟早必有一战,这也是朕急于扩充八旗规模的原因。另外,随着澳洲的开发、美洲的分封,八旗兵额也急需扩张,不扩充八旗规模,兵从何来?” 说到这里,贞武扫了众人一眼,放缓了语气道:“我大清首重军功,诸臣工的爵位皆是世袭递减,想要晋爵,想要子弟封爵,想要世袭罔替的爵位,这是你们百年难逢的机会,朕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把握。” 见贞武以爵位激励他们,一众勋贵登时都大为振奋,大清的爵位实在是太难得了,一般的王公勋贵晋爵的机会可说是微乎其微,都是代代递减,即便是公爵,不出三代也就成了侯爵,要想晋爵,除非是立下大功,而最容易的便是军功了。 辅国公塞勒立时便躬身道:“奴才等必定尽心竭力,为国效力,不负皇上圣恩。” 马齐亦紧跟着道:“皇上圣虑深远,未雨绸缪,赞画周详,必然四夷宾服,万国来朝,开创亘古未有之盛世。” 一见这情形,一众勋贵自然是不甘落后,纷纷奉承,上书房立时便是一片颂圣之词。 朝廷推行满汉一体,倡议满汉联姻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扬开来,贞武鼓励满汉联姻的举措,汉女嫁与满人者,抬入夫家旗籍,旗女嫁与民人者,夫婿子女皆抬入相应各旗的汉军旗,更是被传的沸沸扬扬。 虽然都知道这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京城的大小汉官仍然是将信将疑,汉人大规模抬籍的情形,仅仅只出现在大清入关之前和入关之初,入关前是大量的降兵入籍,入关之初则是满蒙勋贵大量圈地,不少无地农民被迫投充到勋贵名下,以包衣等情式入籍。 在废除投充法之后,汉人抬籍的情形便十分罕见,基本都是因功勋姻戚抬旗,历经顺治、康熙两代七十余年的励精图治,大清早已被视为正统,汉人抬入旗籍也逐步变成了一种殊荣,非有显著功勋,根本无法获此殊荣。 当然,开后门抬籍的情况也并不鲜见,不过,那基本都是宗室勋贵为犒赏有功下属或者是纳妾所需,数量极少,外人根本不得闻知。 如今突然传出,联姻便可抬旗籍,一众官员自然是将信将疑,以前千难万难的抬籍,一转眼竟然如此容易,着实是让人生疑,会不会是贞武一时的口误,又或者是误听?这事情还是亲眼见到谕旨或者是京报刊载出来之后,才能确信。 然而,接踵而来的一道消息立刻让他们对此事深信不疑,太仆寺街的衍圣公府传出消息,皇室与衍圣公府联姻,而且是公主下嫁衍圣公府! 这消息一传开,立刻就引起了轰动,曲阜孔家是孔圣人的后裔,全天下都知道孔家是汉人,皇室公主下嫁汉人,这可是大清从未有过之事,由此可见,朝廷推广满汉联姻的决心!既然朝廷决心如此之大,那么,为促进满汉联姻而大规模抬籍也不是不可能,当今这位主子,可是以革新出名的。 想清楚这点,京师一众大小汉员都纷纷开始考虑自家子女的婚事,到适婚年龄的要考虑,未到适婚年龄的也都准备提早成亲完婚,开什么玩笑,谁知道过几年又会是什么光景?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如此大好机会,是坚决不容错过的。 衍圣公府,孔毓圻却是毫无喜色,他进宫觐见,同意联姻之时,并不知道贞武的鼓励政策,回府听的管家告知外面的传闻,不由的暗暗叫苦,公主下嫁孔家,固然是荣耀无比,但若因此而把孔家抬入了旗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孔家做为上千年的世家巨族,虽然得益于祖宗余荫,但也有其生存之道,孔毓圻虽然乐意与皇室联姻,与朝中亲贵联姻,但要孔家抬入旗籍,他是极不愿意的,联姻是为了巩固孔家的地位,入旗籍,则是风险大于收益,一则有可能影响孔家的声誉,二则,改朝换代,可能因此而招致覆巢之灾。 虽然心里极不愿意,但孔毓圻却不敢去找贞武,若是贞武一心要将孔家抬籍,贸然去解说,立时便是大祸,大清虽然尊崇孔孟,但孔家除了他北宗外,还有个南宗,这事必须谨慎处之。 默然半晌,他才沉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见孔毓圻神情不对,管家一直小心翼翼的侯在门外,听的发问,他微愣了下,才恭声道:“回公爷,已过了申时四刻。” 孔毓圻点了点头,便吩咐道:“备轿,去廉亲王府。” 去廉亲王府?管家不由微微一愣,衍圣公历来不问政事,日常极少与宗室往来的,他忙躬身道:“还请公爷示下,是乘官轿,还是。” 略一沉吟,孔毓圻才沉声道。“二人抬,青布小轿。” 廉亲王府。 胤禩回府刚刚稍事洗漱,还未及坐下喝口凉茶,太监四喜子便匆匆进来禀报道:“王爷,衍圣公孔毓圻在外求见。” 胤禩听的不由一愣,今日刚刚传出皇室与衍圣公府联姻,而且是公主下嫁曲阜孔家,这衍圣公孔毓圻怎得就巴巴上门求见?一转念,他便猜到孔毓圻定然是不愿意抬籍,这事情可不好插手,毕竟不清楚贞武心里是如何想的。 不过,衍圣公地位尊崇,不见是极不妥当的,稍一沉吟,他才吩咐道:“开中门,迎接衍圣公。” “喳。”四喜子躬身应道,起身才道:“王爷,衍圣公是乘的二人抬青布小轿而来。” 胤禩点了点头,却未做声,站起身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更衣。”一见这情形,四喜子忙躬身退了下去,立刻吩咐下人大开中门。 孔毓圻的二人抬小轿在廉亲王府大门前落轿,出得轿来,一见廉亲王府中门大开,廉亲王胤禩带着人在门口恭迎,他不由暗暗苦笑,暗忖这趟怕是白跑了。 (未完待续) 第659章 新党 将衍圣公孔毓圻迎入府中,胤禩便直接将其迎入银安殿,银安殿是王府的正殿,只有逢重大事件、重要节日时方打开,主要是起到礼仪隆重的作用,胤禩开中门,启用银安殿,可说是对孔毓圻礼遇到了极点,当然,衍圣公地位尊崇,身份尊贵,也完全当得起。 两人叙礼落座之后,胤禩便含笑道:“公主下嫁衍圣公府,乃国朝首例,实为难得之殊荣,本王恭贺衍圣公。” “天恩浩荡,孔家合府上下倍感荣焉。”孔毓圻朝北拱手一揖,便主动说道:“廉亲王尚不知是哪位公主吧?是饶郡王的长女。” 是老九的长女下嫁孔家?胤禩不由微微一怔,转念便已明白过来,老十四的长女如今才十岁,不可能马上大婚,而与孔家联姻是为了促进满汉联姻,自然是不宜拖延太长时间,而孔毓圻之所以找到自己门下,想来也是知道自己与老九的关系,算准了自己不会袖手旁观。 端的是好算计,微一沉吟,他便含笑道:“如此更要恭贺衍圣公,一门亲结了两亲家,九弟深谙经济之道,圣眷深隆,晋封亲王只是迟早的事。” 孔毓圻早就听闻这位八贤王的厉害,知道如此说下去,聊到明日,也是无济于事,当下便直言不讳的说道:“今番登府拜访,实有一事相求,还望廉亲王施以援手。”说完,他瞥了胤禩一眼,才接着道:“能否请廉亲王明日一早进宫,恳请皇上在谕旨中注明,迎娶公主的乃是孔家嫡房次孙。” 胤禩听的不由暗笑,这孔毓圻的算盘倒是打的精,衍圣公爵位的传承,历来皆是嫡长房嫡长孙,这一注明,等于是逼着贞武公开声明,朝廷不插手衍圣公爵位的传承,而且孔家嫡次孙一脉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抬籍入旗。 只是贞武会如此好说话吗?胤禩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按理,贞武不存在逼迫孔家抬籍入旗,孔家乃是万世道统之宗,抬籍入旗将会引发什么后果?天下的官绅士民会是何反应?这事还真说不准,没把握的事情,贞武岂会如此草率?不过,世事无绝对,贞武的想法历来与众不同,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略微思忖,胤禩才开口道:“此事,本王只能帮着去探探皇上口风。” 见胤禩一口应承下来,孔毓圻不由大喜,他来此的目的亦就是指望胤禩能够帮忙探探口风,以便再寻思对策,当下他便起身一揖,道:“素闻廉亲王重情重义,果然是言下无虚,此番援手之恩,孔家必铭记于心。” 次日,早朝之后,回到乾清宫西暖阁,贞武便吩咐更衣,虽然是早晨,但袍褂齐整的端坐近一个时辰,还是闷热的慌。 高进喜与几个小太监帮着除下龙袍,见贞武后背微微见汗,便躬身请示道:“皇上,是否沐浴后再更衣?” 贞武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必,命人备轿,准备起驾回畅春园,夏日里,还是畅春园住着清爽。”微微沉吟,他又接着吩咐道:“秀女的复选也移到畅春园。” “喳,奴才这就去传旨。”高进喜说着便躬身退了出去,转眼间,他又匆匆赶进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廉亲王胤禩在外递牌子求见。” 老八有什么事?难道是为满汉联姻?贞武也没多想,便吩咐道:“宣他进来。” 待胤禩进来请安见礼后,贞武便摆了摆手道:“八哥无须多礼,赐座,赏茶。” 一路进来,胤禩便见太监在准备步舆,心知贞武是准备返回畅春园,谢恩落座后,他便谨慎的试探道:“皇上,本朝入关以来,对衍圣公一族礼遇优渥,公主下嫁孔府,不仅是千古佳话,也是昭显本朝尊孔崇儒,尊师重道之意。” 贞武瞥了他一眼,含笑道:“八哥有话尽管直言。” “回皇上。”胤禩微微躬身道:“衍圣公孔毓圻昨日到微臣府上,恳请皇上能在谕旨中能注明迎娶公主者乃是孔府嫡次孙。” 贞武一听便明白过来,孔毓圻这是担心自己插手衍圣公的传承,将衍圣公一脉变相抬籍入旗,他不由微微一笑,道:“八哥对此是何看法?” 难道贞武真的有意将衍圣公一脉抬籍入旗?这事祸福难料,极有可能引起天下士子的反感,稍一沉吟,胤禩才斟酌着道:“回皇上,先圣为万世道统之宗,衍圣公一族亦是天下读书人之楷模,微臣窃以为,朝廷不宜将衍圣公一脉抬籍入旗。” 贞武微微颌首道:”衍圣公一脉抬籍入旗于朝廷并无益处,徒惹笑谈,朕也无意干涉衍圣公传承,谕旨发往京报,朕已经言明公主所嫁乃是孔家嫡次孙,八哥现如今才来,京报怕是已经出刊了。” 听的这话,胤禩心里不由一松,他不是不知道京报今日出刊,这事并非是要贞武改口,如果能够追补声明,效果更佳,孔毓圻应该也是存着这份心思,这点小心思自然不能明说,他忙躬身道:“微臣惭愧,险些误了事。” 稍一沉吟,贞武便转了话题,“满汉联姻,昨日应该就传开了罢,内城是何反应?” 对于这事,胤禩早料到贞武会问,当下便道:“回皇上,如今旗民的生计不愁,大规模抬籍,宗室勋贵是极力赞成的,此举对他们可谓是有益无害,但对普通旗人而言,还是稍有微词,旗人数量增加在无形中加大了他们当差,入仕的压力。” “对于满汉联姻,你是何看法?”贞武饶有兴致的问道。 微微沉吟,胤禩才道:“满汉联姻既能平息满汉之争,也能收揽汉员人心,还可扩大八旗规模,实是一举数得,不过,臣窃以为此事也有弊端。”说到这里,他不由瞥了下贞武的脸色。 贞武微笑着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八哥心里有想法,直言便是,无须顾忌。” 胤禩点了点头,才沉声道:“皇上,朝廷极力促进满汉联姻,势必也促成朝中满汉大员相互联姻,如今又正值选秀女之时,再加上皇上御级登基不久,种种情形相结合,朝中极易形成新的朋党。” 贞武极为赞赏的看了胤禩一眼,心中大为欣慰,老八能够及时提醒自己留意这点,也不枉自己千方百计的争取他,由此亦足见他确实是再无异心,当下他便含笑道:“八哥此言可谓是老成谋国之言。”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朋党祸国,人尽皆知,然自汉唐以来,历朝历代,党争皆屡屡不绝,朕又何能独免?朋党祸国,为害甚烈,然于结党之初,却无碍大局,眼下,满汉之争才是朕的心头大患,两害相权取其轻,当务之急是先促进满汉联姻,彻底消除满汉之争,他们要结党,且由着他们。” 见贞武早有预见,胤禩心里不由微微松了口气,略一沉吟,他便鼓起勇气道:“皇上,一直以来,微臣皆是呆在京师,不悉民间疾苦,不谙地方情弊,微臣恳请能去南洋或是两广、云贵稍加历练。” 老八想出京?这可真是出乎贞武的意料之外,微微一怔,他便明白过来,胤禩这是要以此来彻底的的解散八党,如今老十呆在顺义大营练兵,老九在天津军工作坊,若是老八再出京,八党便是群龙无首,值此朝中新党初成之时,八党立时便会烟消云散,不得不说,老八这个时机选的很好。 不过,如今朝局刚刚稳定下来,若是此时将老八打发出京,必然引起宗室勋贵的恐慌,连带一众兄弟也会心寒,默然半晌,贞武才开口道:“八哥的心意,朕明白,不过,出京就不必了,朝堂之上,永远不可能消除权利纷争,有纷争自然就会有朋党,这是无可避免之事。 八哥也无须为此不安,与其将八党解散,不如留存以为牵制,只是必须去芜存菁,削减规模,以免刺激新党势大。” 听的这番话,胤禩亦是大为诧异,他是真没料想到贞武对党争看的如此淡然,自贞武登基以来,八党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这不是他想解散就能够解散掉的,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已经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即便是他想撒手,下面的人也不愿意,这一年来,他一直担心贞武对八党进行清洗,一直是低调行事,小心翼翼的削减八党的实力。 如今贞武明确表态不清洗八党,只是让他慢慢削减,他顿觉浑身轻松,忙躬身道:“皇上如天之仁,体恤臣属……” 贞武摆了摆手,微微笑道:“没有外人,八哥不必谨守奏对格局,随意点好。”说着,他便站起身来,闲适的踱了几步,才道:“新井君美离京已经两个多月了,日本方面一直未有消息传来,八哥对此是何看法?” 提到日本,胤禩心情轻松许多,略微沉吟,便道:“皇上,日本孤悬海外,千年来,除了元蒙曾两次东征外,再无人侵其本土,此番要他们割让横贺,他们必然难以权衡,迟迟定不下来,亦在情理之中,年羹尧出使日本册封,算算日子,近期也该返回了,他定会带回日本的详细情形。” (未完待续) 第660章 对比 有关朝廷大力推行满汉一体,倡议满汉联姻,公主下嫁孔府的消息昨日便已在内城传的沸沸扬扬,尽管是小道消息,但是大多数人却都是深信不疑,因为公主下嫁孔府,事关天家,没人敢胡乱造谣,而满汉联姻,也并非是朝廷首次倡议。 尽管深信不疑,但不见谕旨,众人也不敢尽信,不过,所有人都清楚,如此大事,京报定然会及时刊载,一大早,内城的大小汉官以及民人(也就是汉人)富商缙绅便都纷纷遣人上街等候京报发卖,毕竟满汉联姻,最受益的就他们,他们自然也是最关心此事的。 内城虽然名义上是满城,居住的都是旗人,但实际上也有许多民人居住在内城,大清入关时制定的分城而居的制度可以说从来就未得到彻底的执行,最基本的一点便是,内城如此庞大的人口,没有商家,可说是无法生存下去。 因此,从一开始,内城便设立了上百个‘宫市’,允许外城的商贩进城‘赶庙’,内城的庙会可谓是日日不绝,到了康熙年间,随着统治的巩固以及天下承平日久,朝廷对内外城的管理已是大为松懈,不少商人开始在内城从生计艰难的旗人手里‘长租’房屋。 为什么是长租,而不是买卖?因为旗产是朝廷明文规定不允许买卖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能买卖,双方便借长租之名,行产权转让之实。 而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是希望繁荣商业,增添京师的繁华,另一方面,内城旗人确实需要商家,且商人们的店面毕竟是花钱‘长租’来的,予以褫夺,定会民怨四起。 如此一来,内城的民人也就越来越多,有钱的大小汉员为免奔波之苦亦是纷纷在内城租房,富商巨贾,殷实缙绅也都纷纷迁入内城,一则安全,二则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满蒙勋贵,权钱勾结好发财,这是千古不易之至理,稍有家资的商人谁个不知? 随着大量富商巨贾的涌入,内城亦空前繁华起来,不仅是商号林立,各类市场亦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各类戏院会所客栈亦相继涌入,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旗人开始流向外城,朝廷于康熙三十年,在朝阳门外修了两千间官房,供八旗居住,八旗出城亦自此开始。 历经数十年下来,京师虽然还有内外城之分,但是旗民早已杂居,不独内城如此,就连戒备森严的皇城也被民人商家逐步渗透,分城而居早已成为一纸空文。 且说兜售京报的报童一上街,立刻就被等候的心焦的一众人等团团围住,转眼间,京报便被抢售一空,京师内外城的大小茶楼此时也都是暴满,满汉联姻,实则便是旗民通婚,事关满汉各阶层的切身利益,京师上下,可谓是人人关心。 当贞武推行满汉一体,倡议满汉联姻,鼓励满汉通婚的措施和皇室与孔府联姻的谕旨被一一大声宣读出来,京师的大小茶楼皆是一片沸腾,继而,一众茶客纷纷结账走人,忙着去托请媒人提亲,三年一度的选秀女初选刚刚结束,正是提亲的大好时机,这道谕旨一出,谁都清楚,消息一传开,旗人女子立马就成了香饽饽,拖延的半日,说不定就无亲可提。 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这上门提亲自然不能少了媒人,京师跑媒的这一下可火了,家家门口皆是络绎不绝上门请媒说亲的人,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坐着二人抬小轿的媒人穿梭不停,见此情形,京师的一众商家亦是坐地起价,但凡与说媒提亲沾上边的东西皆是一路提价。 初选被淘汰的一众旗人秀女家里登时也热闹起来,媒人来往不断,家家户户皆是应接不暇,不过,奇货可居的道理谁家不知,再说,养女攀高门,谁家不想为女儿找个好归宿,因此任凭媒人说破了嘴,大多数旗人都是死咬着不松口,待价而沽。 崇文门大街,天宝轩茶楼,二楼。 衍圣公孔毓圻一身便服依窗而坐,悠闲的品着茶,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为生计而奔波的人群,他在看到京报之后,便彻底的松懈下来,不过,他仍是有些在意士绅对孔家与皇室联姻的态度,因此便微服来到茶楼,听听京师士绅对此事是何反应,会有何议论? 茶楼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忙着回家去托媒提亲或者是回家商议去了,留在茶楼的多是些上了年纪,不再揽事的老人以及一些无所事事的闲人。虽然茶楼有些冷清,但孔毓圻并无离去的意思,他清楚,用不了多长时间,茶楼就会热闹起来的,京城的闲人多,如此盛事,定会引发广泛的热议。 一壶茶才喝到一半,他便听的一声轻叹,刚刚在他旁一张桌子落座的一位老头满是感慨的道:“这世道可真是变了,世风日下啊。” “三爷,这不挺好的吗,何以有此感慨?”陪同他前来的中年人一边给他沏茶,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叫挺好的?”老人不屑的道,端起茶盅用杯盖拨了拨茶叶,他才放下茶盅,缓声说道:“元明之时,百姓听闻选宫女,便兴起了‘拉郎配’,顺治四年,京师讹传朝廷要选秀女,结果京师及周围府县城镇,有女在家者俱惊慌无措,再次上演拉郎配。”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顺治五年,朝廷传出满汉联姻的风声,风声传出当天,京师内外,有女之家,皆是焦急万分,不论贫富,将就成亲,早说暮成,不必三杯水酒,只用一鼓一笛,甚至良贱不拘,时刻不限,从早至暮,从暮达旦,遍地皆然。 时人感慨,‘一封丹诏未为真,三杯淡酒便成亲。夜来明月楼头望,只有嫦娥未嫁人。’” 那中年人皱着眉头说道:“三爷,这些陈谷子烂芝麻,还提它做什?” “那说近点的。”老人斯条慢理的啜了口茶,才道:“康熙三十一年,距今不过二十余年,当时谣传朝廷将有如汉制选侍之举(民间选美入宫),举国若狂,不论城乡,有女之家,婚配者纷纷,无论年齿,不择门第,朝传庚帖,晚即成婚,傧相乐工,奔走不暇,你那时已经知事,对此应该还有印象吧?” 那中年人看了四周一眼,才道:“三爷,那是谣传选秀入宫,与如今的满汉联姻何干?再说了,时移势易,情势使然嘛。” “所以才说世风日下。”老头冷冷的道:“顺治五年,朝廷倡议满汉联姻,是什么光景,如今又是何光景?上门提亲者,趋之若鹜,可谓是截然不同!以前是避之唯恐不及,如今是主动上门。” “三爷,这岂不说明满汉联姻乃是顺应民心之举嘛。”那中年人一边继茶,一边娓娓说道:“三爷,您老常说,中庸之道是处事之根本,我看满汉联姻便是暗合中庸之道,满汉势如水火非是朝廷之福,更非百姓之福,满汉联姻是大势所趋,当今圣上如此不惜血本的鼓励满汉联姻,所为何来?不就是图个满汉一体、天下一家,江山永固? 而天下士绅百姓图的又是什么?无非是天下太平,安居乐业,由此观之,满汉联姻实是上利朝廷,下合民心,三爷何必总与顺治爷时期相比?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节,满汉之间既惧且疑,何敢联姻?” 茶楼掌柜此时却是匆匆赶了过来,拱手一揖,满脸堆笑道:“三爷、徐爷,二位可是按老规矩上?” 那被称做徐爷的中年人拱手还了一礼,起身笑道:“岂敢有劳张掌柜亲自过问。” 张掌柜轻笑道:“二位爷可是贵客,小的巴结还怕找不到机会呢。”说着话,他便冲着孔毓圻的方向微微摆了摆头。 那人瞥了一眼一大把年纪的孔毓圻一眼,不以为意的轻笑道:“张掌柜可真是小心,行,老规矩上吧。” 孔毓圻却是听的意犹未尽,这个中年人不仅说话大胆,而且颇有见地,见二人转了话题,他便转身正对二人,微微一揖,含笑道:“二位言谈予人耳目一新,不知对皇室与孔府联姻一事,有何高见?” 那老头瞥了孔毓圻一眼,便自顾喝茶,那被称做徐爷的中年人却是含笑还了一礼,道:“老先生谬赞,不过是一点愚见而已。”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公主下嫁孔府,不过是朝廷为促进满汉联姻的垂范之举,顺带昭示朝廷尊孔崇孟,尊师重道之意,不过……” 稍一迟疑,他才接着道:“孔家乃是先圣后裔,国朝虽对孔家礼遇优渥,却是养之以禄,而不任之以事,不独国朝,实则历朝皆是如此,窃以为,联姻可,抬籍入旗却甚为不妥,即便不是嫡长孙,也极易遭天下士子非议。” 孔毓圻听的不由一愣,不是嫡长孙一脉,都会遭受非议?可皇室主动与孔家联姻,为的便是垂范天下,若是请辞抬籍,那是什么后果? (未完待续) 第661章 选秀革新 见孔毓圻有些微微发愣的神情,那被称做徐爷的中年人亦不再多言,低头啜茶,那老头却是轻声咕哝着道:“孔家先降闯戝,俟其事败,又率先进《初进表文》于满洲,毫无气节可言,如今又抬籍入旗,叫天下士子用哪只眼看文圣后裔?” 老头这话说的虽轻,但孔毓圻却是听的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又羞又恼,但他涵养极好,脸上未带出丝毫怒色,来茶楼之前,他就早有预料,会有难以入耳之言,既有心里准备,他自然也就能够泰然处之。 “三爷这话可是有失偏颇。”中年人微微笑道:“举凡大家世族,皆有其生存之道,孔家能迭经朝代更替,屹立不倒,传承千古,自有其处世原则,岂能一味苛求,窃以为,孔家能够代代相传,延续至今,便是天下士子最大的福分,何必事事苛求?” 听的这话,孔毓圻顿觉全身舒坦,对这位中年人亦是刮目相看,能有如此见识和胸襟,此子定会大有出息,天下士子要都能如此旷达宽厚,不仅是国家之福,也是孔府之福,略一沉吟,他才含笑道:“阁下如此通泰,适才又何以说孔家支脉抬籍不妥?愿闻其详。” 那人瞥了孔毓圻一眼,含笑道:“老先生倒是好兴致。”略微一顿,他才侃侃而道:“自世祖章皇帝顺治爷、太上皇康熙爷亲往曲阜举行视学释奠大典之后,孔家所受的礼遇与尊崇已是超越了前明,可谓是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主下嫁亦不过是锦上添花,旁支抬籍入旗犹如画蛇添足,有害无益,则自然不妥。” 孔毓圻听的暗暗点头,大清朝廷沿袭前明,对于孔家历来是养之以禄,而不任之以事,不能出仕,抬籍又有何益?抬籍入旗对于其他家族而言,或许是荣耀无比,于孔家却是食之无味的鸡肋,若因此招惹骂名,实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他眉头不由微微皱了一下,如何才能让贞武放弃对孔家的抬籍?这可真是件棘手之事!为抬籍之事,三番两次烦扰贞武,必然引起他反感,此事既不能急,也必须善加诱导,让贞武主动提及才行。 京师内城虽然一片忙碌,但跑媒的却主要都集中在南、北两城区,东、西两城区虽然也能不时看到跑媒的身影,但大都是出入小街窄巷的下层旗人家里,迫不及待的忙着托媒提亲的大都是京师一般的小官小吏以及家境富足的富商缙绅,他们贪图的只是抬籍入旗,给子孙图谋一个出身和入仕的机会,提亲的目标自然也就是底层旗人的寒门小户,可谓是饥不择食。 而中等官员和巨商富贾则仍是要讲究门当户对,不仅要考虑利益,还要考虑脸面,岂会轻率的上门提亲,内城东、西两城区居住的多是朝中大员和勋贵,这里更是静悄悄的,丝毫未受影响,一众满汉大员及勋贵心里都清楚,贞武大力推行满汉一体,倡议满汉联姻的目的是为了消除满汉之争,但满汉隔阂已久,岂是一道倡议满汉联姻的谕旨就能握手言和,相互联姻的? 一众满蒙大员及勋贵如今关心的不是联姻,他们关心是选秀女的结果,这才是关系到他们家族兴衰的大事,至于联姻,得等到选秀女落幕之后,才会考虑,对他们而言,联姻可不是等闲事,同样是一场博弈,必须得多方权衡,思虑周详。 畅春园,澹宁居,前殿。 包福全心神不安的侯在殿外,贞武返回畅春园后,洗漱更衣都是高进喜等几个小太监侍候,这让他心里大为忐忑,他知道贞武这是对选秀女的引阅太监不满意,可这事跟他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关系,他不过是收了点孝敬而已,这可是常规孝敬,那些个引阅太监多是宫中的首领太监,他可没胡乱插手,贞武若是迁怒到他身上,那可真是冤得慌。 心里正自七上八下的胡思乱想,突然听的里面贞武吩咐道:“包福全,将昨日送来的密折呈上来。” 听的这吩咐,包福全心里一喜,忙躬身应了一句,便脚步轻快的赶往配殿去抱密折匣子,他清楚贞武的秉性,若是真的要发作他,根本不会给他接近的机会。 抱着密折匣子步入殿中,包福全也不敢偷觑贞武的脸色,径直将见个匣子放在御案上,便躬身垂立一旁,见这情形,高进喜等几个小太监忙不言声的躬身退了出去,贞武随手翻看了一下几个密折匣子,见没有江南、山西、陕西的,也没有赵申乔的,便搁置在一边,瞥了包福全一眼,沉声道:“那些个引阅太监是怎么回事?” 包福全早有准备,一听这话,立刻就跪了下去,叩首道:“回皇上,引阅太监历来皆是各宫的首领太监充任,经验丰富,奴才亦不知此番选秀女,何以会出如此大的漏子。” 听他将各宫两字咬的较重,贞武脸色不由有些难看,难道是皇后和妃嫔们在后面捣鬼?微微沉吟,他才问道:“历来选秀女都是这情形?” 包福全虽然没有做过引阅太监,但在他这个位分上,宫中的猫腻,他不知道的还真不多,略一沉吟,他便回道:“回皇上,历来选秀女皆是重门第,重品德,容貌尚在其次,寒门小户出身的女子与世家豪门的差距是极明显的,这其中有出于后宫安宁的考虑。” 听的这话,贞武脸色稍稍和缓了些,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却也有失偏颇,寒门小户出身的未必就没有知书达理的,大家子女也未必尽是好的,岂不闻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的?微微沉吟,他才道:“复看秀女,你安排些得力的人手细心观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朕亦不例外。” 一听这话,包福全登时大为欣喜,这可是个肥缺,选秀女的流程复杂繁琐,即便是留牌子之后,也不是马上就进宫的,要经过多次的复看,皇上留牌子的,也是如此,经屡屡复看合格的,则通过最后一道考核——‘留宫住宿’,最后能够进宫的,都是在‘留宫住宿’的秀女中产生。 这一层层的考核都是太监捞好处的大好机会,虽说不敢象以往那样大捞特捞,但是份内的孝敬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不过,包福全却是丝毫不敢露出一点喜色,忙躬身道:“喳,奴才遵旨,必定勤谨奉差。” 贞武点了点头,道:“另外,选秀女的有些规矩也该改改,公主下嫁所生之女,不予参加阅选,秀女年龄定在十四至十七岁,凡是参加阅选,一年内未被选进宫者,不论是否留牌子或是记名,皆允许自由婚嫁,着为永例,此次选秀女亦不例外。” 连选秀女也要革新?包福全不由微微一愣,略微迟疑,才叩首道:“喳,奴才马上去宣旨。”说完,便躬身而立,等候贞武书写,这道圣旨是针对选秀女的,而且着为永例,自然不可能去传口谕。 贞武瞥了他一眼,知道他为何迟疑,太监不得干政,他也不屑解释,所有八旗女子皆须参加阅选之后才能婚嫁,他将秀女年龄增加一岁,无异于将婚嫁的年龄增加了一岁,实则按他本意,是想将秀女年龄定在十五至十八岁,不过,这年头早婚已是普遍现象,贸然推迟两岁,反而不会引起跟风,甚至可能抱怨四起。 早婚可不是好现象,十四、五岁的女子生孩子是件很恐怖的事情,纯粹是在拼命,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死在难产上,这对大清而言,实是极大的的损失,他必须以身作则,延缓女子结婚的年龄。 人口对大清来说实在是太宝贵了,相比于欧洲,大清最大的优势便在于人口,海外扩张,没有人口去填补占领地,就很有可能是给他人做嫁衣,这种白费劲的事情,他可不想做,海外扩张的领地,必须得让汉人占绝大多数,否则就毫无意义。 微微沉吟,贞武才道:“包衣三旗的秀女选阅也就在这几日,其年龄亦循八旗秀女例,年龄太小也做不了什么事。”说着,便提笔写下这道圣旨,用印之后,他才抬起头,道:“马上遣人去内务府和户部宣旨。” “喳。”包福全忙躬身应道。 选秀女历经数十年,早已形成了制度,谁也未料到贞武首次选秀女便做出了如此大的改动,这道谕旨一经传开,立时褒贬不一,家中女子刚好十三岁的自然是颇觉扫兴,毕竟这次选秀女的机会实在是太好了,缓上三年,晋位的机会可就小远了,再则,秀女的年龄增大一岁,直接就影响到八旗子弟的成亲年龄,抱怨的人自然也不少。 但大多数人对此改动还是极力称颂的,按惯例,选中记名的秀女,在记名期内(一般为五年)不许私相聘嫁,若是久不复选,而记名期已过,那么,这样的女子只得终身不嫁了。 贞武这一改动,可谓是一大善举。 (未完待续) 第662章 伴君如伴虎 次日一早,畅春园大西门。 百余名待引阅的秀女静静的等候着,这只是镶黄、正黄两旗的秀女,按惯例,帝后阅选秀女,每日只看两旗,这一则固然是担忧影响国事,二则也是防范审美疲劳,宫禁之地是严禁喧哗的,秀女们旁边是为数不少的禁卫、官员、太监和宫中的教习嬷嬷,气氛森严,秀女们别说是喧哗,交头接耳都不敢,再则,举止端庄,气度沉稳也是秀女必备的品质,她们可不想还未进宫门便给太监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辰时四刻刚过,太监高进喜便匆匆赶到大西门,扬声道:“皇上有旨,在凝春堂阅选秀女。” 一听皇上已经定下阅选地点,一众引阅太监和教习嬷嬷立刻忙碌起来,将众秀女按满、蒙、汉的秩序分排好,在内监的带领下,依次鱼贯而入,径往凝春堂而去。 引阅太监之一,承乾宫首领太监王福顺急步追上高进喜,陪着笑脸试探着道:“高公公,皇上今日心情可好?” “奴才岂当得王首领如此称呼。”高进喜嘴上说的客气,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放缓。 见高进喜脚步不停,王福顺亦只好加快步子跟随着,也没心思计较高进喜的无礼,前日贞武在神武门微服查看落选秀女,不仅发作了一帮勋贵子弟,还留了不少秀女的牌子,一众引阅太监虽然一直未受惩处,但人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寝食难安,不知道贞武会如何惩处他们,遇上高进喜这个贞武身边较受宠的太监,他自然希望能从他口中套点口风。 见高进喜一副爱理不理的摸样,王福顺继续陪笑奉承道:“高公公说笑了,如今宫中谁不知道高公公您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红人,日后还指望高公公多多关照一二。”说着,他抬头张望了一下,低声道:“高公公,能否借一步说话?” 听的这话,高进喜脚步微微放缓了点,他并不清楚贞武会如何惩处这些个引阅太监,况且,就是贞武要大力惩处,他眼前也不宜得罪这些个引阅太监,选秀女这才算是刚刚开始呢,事情办砸了,他也跟着讨不了好。 当下,他便微微笑道:“差事在身,可不敢怠慢,王首领,也甭说小的不讲交情,包大总管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王福顺听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贞武在神武门外点名留牌子的都是美女,这事他早就知道,自然也揣摩的出贞武选秀女的标准,这话说了岂不等于没说,不过一转念,他就会过意来,贞武既然刻意点出了选秀女的侧重点,也就等于是给了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他忙欣喜的道:“高公公点拨之恩,日后必有重报。” 凝春堂,当第一队六名秀女在门外站好之后,贞武和皇后完颜海若才走进凝春堂,包福全及一众太监宫女则小心的跟随于后,落座之后,贞武便扫了一眼门外的五名秀女。 秀女选阅,按例皆须身着旗装,旗装宽大,只能粗略看出身材胖瘦以及身高和容貌,好在旗人女子不允许缠足,若依民间的‘看人先看脚’的习俗,这根本就没法选了。 略微打量,贞武便微微点了点头,一排六名秀女虽然都不咋的,但高矮胖瘦齐全,脸型亦是各不相同,看来,几个太监是下了番心思的,这是想摸清楚他的喜好,不过,离着七、八步远,看的不是太真切,略一沉吟,他便站起身道:“将椅子挪到门口,如此远,岂不成了雾里看花?” 听的这话,包福全不由一愣,自顺治爷首创选秀女以来,已经六十余载,早已经形成了一套严谨的规矩,选阅秀女时,帝后应该距离多远,也是有规矩的,他不由求助的看向尚安坐在御椅上的皇后。 海若略微一愣之后,便微微一笑,不言声的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贞武身旁,贞武回头冲她微微笑了笑,也不多言,见这情形,包福全哪里还敢迟疑,忙使了个眼色,众太监宫女齐动手,七手八脚的将御椅挪到贞武、海若站立之处。 离的近了,贞武便看出几个秀女都是精心装扮过的,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待太监唱名,他便开口道:“让她们分别侧面、背面对朕。” 历来背对帝皇皆被视为大不敬,听的这话,包福全忙跪上前道:“皇上,这如何使得……” 贞武不以为意的道:“既是选阅,自然要全方位的看,无妨,照办便是。” “奴才遵旨。”包福全只得躬身道。 随着秀女们的侧转后转,贞武总算是找到了一点选秀的感觉,只可惜旗装太大,虽然转去转来,也无法判断出三围来,更看不到腿,若是能够让她们穿泳装就好了,这想法他也仅只敢想想,别说是穿泳装了,就是让她们穿紧身衣,一顶荒**无道的帽子怕就会扣下来。 略微看了片刻,他才微微摇了摇头,摆了摆手,一见这情形,唱名太监连忙唱名赐花,将几名秀女打发出去,贞武略微沉吟,便吩咐道:“传朕旨意,侯选阅秀女不得装扮,一律素颜。” “喳,奴才遵旨。”包福全忙躬身道,心里却是暗暗叫苦,传承了数十年的选秀女的规矩,到了这主子手里,竟然会有如此多的不满?他要知道贞武还是满腹的委屈,就不知会是何想法了? 一连看了十队,贞武竟是一个也没看上眼,这下皇后海若倒是急了起来,这十队秀女也有几个容貌过得去的,贞武竟然一个都未留牌子,她原本还担心贞武选的太多,却未料到贞武的眼界如此之高。 沉吟了片刻,海若才柔声道:“皇上,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皇上皇嗣稀薄,还该多为江山社稷着想,再则,这些个秀女都是镶黄、正黄两旗的,皇上好歹也选几个,慢慢再撂牌子,否则两旗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听的这话,贞武不微微笑了笑,所谓慢慢撂牌子,不过是托词,照顾两黄旗的体面也是托词,提醒他注意笼络两黄旗的官员才是海若的真实意图,毕竟两黄旗是由他亲领,按礼是应该稍加照顾的。 按理,他身为新君,对自己亲领的上三旗确实应该稍加照拂,但是他现在已经尽收八旗的兵权,当务之急,他是要极力融合上三旗与下五旗,如果在选秀女一事上再照拂上三旗,必然会让下五旗的勋贵有被冷落的感受。 当然,这些事情,贞武不好也不想给海若细细解说,一则是恪于祖训,后宫不得干政,二则,海若的性子偏于恬淡,对朝务也从不关心,三言两语难以解说清楚。 最主要的,这可是给他自个选老婆,自然要挑剔一点,总不能睡了两晚,就丢在一边,那还不如不选进宫,这些个秀女大多年龄偏小,好多还是孩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当然,美女胚子自是另当别论,美女养成计划,他不介意尝试一下。 稍稍沉吟,贞武才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朕心中有数。” 见皇后海若着急,包福全心里自然也急,忙对门外的高进喜使了个眼色,高进喜连忙就溜出了院子,几个引阅太监见他出来,忙都迎了上来,还不及开口逢迎,高进喜已是拱手团团一揖,道:“诸位首领,十队了,皇上一块牌子也没留,皇后都已经着急了。” 王福顺忙笑着回礼道:“高公公甭急,这叫先抑后扬,前面都是资质一般,年龄偏幼的。” “先抑后扬?”高进喜狐疑的瞅了他一眼,才道“皇上今儿改了好些规矩,千万别玩砸了。” “放心吧您,咱们可是在将功折罪。”王福顺含笑道。 先抑后扬确实效果不错,贞武看了半晌姿色一般的秀女,突然看到两个身材和容貌皆属中上的,不由眼前一亮,略略问了问,便留了牌子,随后三队出来的秀女竟是越来越好,每队都有一两名容貌上佳的被村托的格外显眼。 这一来,贞武心情不由大好,连连留了五块牌子,随后的几队,上来的秀女又差了起来,贞武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包福全留意到了之后,不由大为诧异,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这刚刚不都还挺好的? 坐在他身旁的海若自然也留意到了,略微沉吟,她才谨慎的问道:“皇上可是身子不适,是否要传太医?” 贞武微微摇了摇头,道:“朕没事。” 海若关切的道:“皇上已经坐了半晌,不妨歇息一下?” 微微沉吟,贞武才沉声道:“这几个该死的奴才,竟然胆大妄为,妄想左右朕的喜好。”微微一顿,他便冷冷的道:“传旨,将几名引阅太监发往打扫处。” “喳,奴才领旨。”包福全忙躬身道,出了门,他才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原来是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出了一身冷汗,对太监而言,揣摩皇上的喜好都是大罪,更别提妄自左右皇上的喜好了,这个罪名可不轻,只是发往打扫处怕是看在各宫的面子上。 (未完待续) 第663章 出巡陕甘? 站在门口的高进喜更被吓的不轻,引阅太监的这些把戏他是事先清楚的,待的包福全出了门,他才反应过来,忙趋步上前跪下道:“奴才罪该万死,先前出去催促,一众引阅太监曾说起先抑后扬的话语,奴才愚钝,竟毫无所察,恳祈皇上一并惩处。” 他这番话不仅是坐实了一众引阅太监左右贞武喜好的罪名,也将他自个轻松的摘了出来,可谓是典型的落井下石。 “先抑后扬?”贞武轻哼了一声,哂笑道:“朕让他们先扬后抑。”说着,瞥了高进喜一眼,才淡淡的道:“罢了,不知者不罪,你去接手引阅的差事。” 听的这话,高进喜不由大为欣喜,忙叩首道:“谢皇上开恩,奴才遵旨。” 贞武这才侧身对皇后海若道:“这些个胆大妄为的奴才丝毫不能纵容,否则就会得寸进尺。” 海若此时才回过神来,明白贞武为何会无端发作一众引阅太监,她宫中的二总管也是引阅太监之一,略一沉吟,她才道:“皇上烛照幽明,洞察秋毫,处置极为妥当,既整肃了宫中规矩,也顾全了后宫妃嫔的脸面。” 话音一落,一名小太监在门口躬身禀报道:“启禀皇上,怡郡王胤祥在澹宁居外递牌子求见。” 老十三来了!那定然是赵申乔有了消息,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才对海若道:“秀女来回折腾不易,剩余秀女选阅,就有劳皇后了。”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吩咐道:“让胤祥在澹宁居侯着。” 海若虽然身居宫中,但对朝廷的大事还是清楚的,知道胤祥不仅坐镇丰台大营,而且还兼管着兵部,明知今日选阅秀女,仍前来求见,显然是有紧急之事,她忙起身道:“国事要紧,选阅秀女之事,皇上尽管放心。” 贞武也急于知道赵申乔的情况,一路快步赶回澹宁居,进入殿内,却未见胤祥,他便知胤祥定然是怕僭越,不肯在殿内等候,便吩咐道:“宣胤祥觐见。” 胤祥大步进殿后,便利落的行礼道:“微臣恭请皇上圣安。” 俟其起身,贞武便含笑道:““免礼,赐座。” 谢恩之后,胤祥便躬身道:“禀皇上,微臣已于前日在栾城接应到赵申乔。” 栾城?贞武眉头微微一皱,山西、陕西入京有两条道,由正定西北行,经获鹿井陉入晋者,为驿站通行之道,凡皇华使臣、军书邮递皆由此道,西南行,经栾城赵州入豫者,为商旅共行之道,赵申乔不走驿道,走商道,是为隐藏行踪? 略微沉吟,他才问道:“赵申乔可好?” “回皇上,微臣坐镇真定府,闻报后便亲去接应。”胤祥躬身道:“赵申乔精神尚好,只是颇为憔悴。”说着,他便掏出一封信函,双手呈了上去,道:“这是赵申乔托微臣转交的密函。” 贞武拿过密函,检查了一下火漆,才拆开,匆匆开了一遍,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赵申乔在信中详细禀报了山西、陕西两省官员上下其手贪侵、冒领朝廷下拨的安辑银、抚恤银、除害银,并且提及,举报此案的五名监生已有三名下落不明。 所谓的安辑银,是指对遇灾流亡在外的灾民的安置,因为救灾赈济历来都是以民就粮,以县城或是大镇为赈济点,四方灾民纷纷聚集到赈济点度灾,这些灾民不仅要赈济还要搭棚置屋安置,另外,灾后还要资送回籍,视其路程远近按灾民人口大小发给盘费和一定的口粮,这是为了尽快恢复、促进灾后的生产。 而抚恤银则种类繁多,有恤孤贫、养幼孤、收羁穷、安节孝、恤薄宦、矜罪囚、抚难夷等,大灾之后这些抚恤都是很必要的,这年头不仅医疗差,人的体质也差,每逢灾荒,即便赈济及时、得力,亦会出现各种死亡,灾后抚恤主要是为了稳定人心,亦为争取民心。 除害主要指捕除蝗虫,大清入主中原以来蝗灾极为严重,因此对捕除蝗虫非常重视,康熙为此还著有《捕蝗说》,地方官员也总结了大量捕蝗经验,大旱之后往往伴有蝗灾,这亦是所谓的旱极而蝗,旱灾之后发放除害银,既为消除蝗灾,亦为变相的补贴灾后百姓。 虽说早有预料,贞武还是颇为震惊,这些官员竟然利欲熏心到了这种地步,如此三令五申,严刑峻法,并且在众多监生的监督之下,他们都敢伸手贪侵赈灾银,真可谓是胆大包天到了极点,那三名下落不明的监生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沉吟了半晌,贞武才将那封密函递给胤祥,道:“你也看看。” 粗粗一看,胤祥便惊出一身冷汗,如此大案,以贞武领兵的一贯风格,必然要言出必行,大开杀戒,陕西、山西两省的官缺多是满缺,专用旗人,两省府道以上的大员与京师的宗室王公、满蒙勋贵多有牵连,不是子弟姻亲便是门人,若是大开杀戒,只怕会引起朝局动荡。 但要贞武将此案轻轻揭过,也是根本没有可能,别说贞武不会食言于天下,就是赵申乔也不会善罢甘休,默然半晌,他才躬身道:“皇上,微臣窃以为,此案必须彻查。微臣奇怪的是,如此多的监生在两省监督,何以仅只五人察觉其中有问题?” “这不奇怪。”贞武随口说道:“监生并无赈济救灾的经验,他们监督的重点是救灾时的赈济粮食,关心的是会否饿死人?下雨之后,灾情缓解,他们以为差事已完结,自然不会多加关心。再说,安辑、抚恤、除害银,被两省官员上下其手,他们根本就无从得知,如何监督?”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此番赈济,朕不仅在京报上三令五申,又杀了一批仓官庾吏以为警示,却是根本未起到震慑之效,看来杀的还是太少了。”说到这里,他冷哼了一声,“朕还真是不相信他们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东西,此案必须彻查,朕亲自跑一趟晋陕。” 贞武要出巡?胤祥不由一愣,哪有才御极登基就出京的?他忙躬身道:“皇上万金之体,岂可轻涉险地?晋陕之地旱灾刚过,民心未稳,治安不靖,又有爆发瘟疫之可能,微臣斗胆,恳祈皇上取消出巡晋陕之计划。” “区区一个春旱,朕前后投了一千多万银子,若还是民心不稳,治安不靖,爆发瘟疫,两省官员尽皆可杀。”贞武沉声说道:“朕要亲自去看一看,这些银子究竟有多少用在了百姓身上?” 听的这话,胤祥不由暗怨自个失言,正琢磨着是否给上书房几位大臣或者胤禩通气,让他们来劝阻,不想贞武又接着道:“朕虽然久历地方,却是限于江南沿海,晋陕甘等省从未涉足,此番出行,不仅是要暗查赈济情形,也想去西安看看。” 暗查?贞武这是打算微服私访?胤祥心里一惊,开什么玩笑,陕甘一带民风彪悍,可不比江南,不仅是今年春旱,寻常也是十年倒有九年旱,根本没什么好年景,不敢说遍地盗贼,但想来也不会少,如何能够微服私访?一旦泄露风声,后果不堪想象。 未及他开口,贞武又已接着道:“去年皇阿玛初次中风,朕就遣人去西藏聘请精擅治疗中风病症的藏医来京为皇阿玛进行恢复治疗,前些日子,在皇阿玛去避暑山庄之前,藏医便已赶到了。 前往西藏的亲卫回来禀报,哈密、西藏都有传言,说准噶尔与沙俄接触频繁,朕担忧西北变在眉睫,真若西北有变,川陕甘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朕不得不倍加重视。西北之战,以前是打的粮草后勤,如今还要加上军火补给,朕预计将西安建成大型的军火粮草补给基地,不实地看看,朕放心不下。” 噶尔与沙俄接触频繁?西北变在眉睫?胤祥听的心头一喜,不过马上又沮丧起来,贞武早就有言在先,不会让他去西北苦寒之地,转念想到朝中如今没有出色的将才,他心里又添加了一丝希望,恨不得西北马上大变才好。 患得患失了片刻,他马上就收住了心神,贞武既然还带有这个目的,那也就没有再劝阻的必要,略一沉吟,他便道:“皇上,陕甘一带民风彪悍,微臣实不放心,微臣恳请随驾扈从。” 贞武不由微微一笑,老十三打的什么主意,他是一清二楚,当下便道:“十三哥就不必随驾了,朕不在京,你得替朕坐镇京师,你与八哥,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听的这话,胤祥不由大为失望,什么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不就是要留自个与八哥相互制衡,想想也是,老十在禁卫新军,不把他留下,贞武还真是放心不下,自个一心想出征西北,倒是忽略了这点,他忙躬身道:“微臣遵旨。” 贞武微微笑了笑,才道:“禁卫新军兵力有限,训练时间亦不足,若是变在顷刻,必然要抽调八旗,十三哥能否抽出一万不让朕丢脸的精锐参战?” (未完待续) 第664章 贪官之论 闻听此言,胤祥不由微微楞了一下,他对禁卫新军的战力是相当了解的,配备轻型野战炮的禁卫新军说以一当十或许夸张了点,以一抵五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即便仅只出动禁卫新军的老兵——八千人,也足以横扫准噶尔四万轻骑,贞武却仍要从八旗抽调一万人,这是什么意思? 准噶尔部虽然休养生息近二十载,估计能够拿出来的兵力也就在三万左右,根本就不够禁卫新军吃的,想到这里,他心里隐隐一动,贞武抽调八旗参战,难道是欲借此机会练兵,借此机会安抚满蒙勋贵? 微一沉吟,他便躬身道:“回皇上,微臣这半年坐镇丰台大营负责对驻京八旗的清理整顿,八旗虽然声名不佳,但尚有一战之力,十万兵丁,五万精锐还是能够拿得出手的,微臣必定优中选优,精挑细选出一万不堕八旗威风,不损大清国威的精锐参战。” 贞武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段时日,务必加紧操练,以备不时之需。” “微臣遵旨。”胤祥忙躬身道,抬起身,他不由看了贞武一眼,犹豫了下,才道:“皇上御极之初,唯稳至上,陕甘之地,多是旗缺,实不宜过于严苛,微臣恳祈皇上能给满蒙王公勋贵稍存体面。” “朕何尝不想给他们稍存体面。”贞武轻叹了一声,才缓声说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大清如今远未到鼎盛之时,吏治就已经败坏到如此地步,朕若再加以宽容,不出数年,便会积重难返,如此,大清即便能够达到极盛之局面,也只是昙花一现。” 见贞武不为所动,胤祥略一沉吟,才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可听闻宇文泰,苏绰之具官论?”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诧异的瞅了胤祥一眼,北周太祖文皇帝宇文泰?此人一手奠定了北周王朝之基业,在位期间所颁行的兵制、选官之法,可谓是开隋唐政治制度之渊源,一生功业鼎盛,他岂有不知之理苏绰则是宇文泰的得力大臣,助其革新政治,其草拟的《六条诏书》治心身、敦教化、尽地利、擢贤良、恤狱讼、均赋役,素为后世称道,可未听说过这二人还有什么具官论。 略一沉吟,他才含笑道:“十三哥军务之暇,尚能不忘读书,实是难得,别藏着掖着,说来听听。” 话已出口,胤祥也不再犹豫,微一沉吟,便道:“这具官论是宇文泰以治国之道问于苏绰,其精髓所在,便是要用贪官,反贪官,唯有如此,才能长治久安。” 听闻此言,贞武不由大为诧异,迟疑着道:“用贪官,反贪官,能长治久安?这是苏绰之言?” “查无实据,应是后人杜撰。”胤祥沉声道:“不过,微臣却觉的甚为有理,官员贪贿,等若授皇上以柄,皇上随时可以名正言顺的革其官夺其职,如此,贪官必忠于皇上,臣忠则君安,君安则国安。 反贪官,则是取悦百姓,稳定民心,使百姓相信朝廷,对朝廷充满信心,用贪官反贪官,如此反复,则长治久安。” 这倒是新鲜,贞武微微一笑,道:“那用清官又如何?” 胤祥小心的看了贞武一眼,才道:“清官以清廉自恃,直言强项,又深得民心,若才干出众,忠心耿耿也就罢了,若才能不济,或是不忠于君上,如此,则陷皇上于两难之境,不罢,则尸位素餐,如鲠在喉,弃罢,则民不喜,不喜则生怨,生怨则国危,是以清官不如贪官。” “这是苏绰之言,十三哥对此如何看?”贞武随口问道。 听的贞武如此问,胤祥不由大加小心,稍加思忖,他才谨慎的说道:“汉唐以来,唯宋朝官员俸禄最高,明朝官员俸禄最低,堪称自古官俸之最薄,然纵观历朝,反腐肃贪之严厉,莫过于明朝,虽然如此,然明朝官员仍是朝杀暮贪。”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才接着道:“官员俸禄微薄,钱财又唾手可得,岂有不心动者?微臣窃以为,明太祖这是以严刑峻法肃贪以邀取民心,以最薄之官俸逼迫诱使官员贪贿。 皇上御极之初,不在争取民心,而在争取官心,特别是满蒙之王公勋贵及八旗朝中地方大员,待朝局平稳之后,再争取民心不迟,大清乃是以寡御众,八旗乃国之根本,八旗若乱,后果则不堪想象。” 听得这话,贞武半晌无语,大清官员俸禄皆是沿袭明朝,顺治时虽也涨过,但很快就折成了火耗银,实际上这么多年来,官员明面上的俸禄与明朝没多大区别,他御极以来,也仅仅只是将京官的俸禄翻了一番,地方官员并未受惠。 如果明朝是用贪官,反贪官,那大清又何尝不是如此?胤祥这番话可谓是从正反两面来谏劝自己从轻处理这起贪侵赈灾钱粮的大案。 默然半晌,贞武才道:“九月初旬要出兵征伐非洲,八哥你们的人马和物资在八月底之前必须在噶罗巴汇集,不要耽搁海军的行程。” 见贞武转移了话题,胤祥不由暗喜,看来这番话多少起了一点作用,他忙躬身道:“禀皇上,一应准备事宜,几位兄长早已布置妥当,定不会拖延海军的行程。”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此事暂且不要泄漏出去,另外,让赵申乔不由回京,在路上侯着朕,你先跪安吧。” “微臣遵旨。”胤祥连忙躬身应喏,起身缓步退了出去。 待的胤祥退出,贞武才吩咐道:“快马去顺义大营,宣胤誐、岳钟琪即刻觐见。宣在京的上书房大臣觐见。”待的太监躬身退出,他才起身在殿内缓缓的踱步。 开年以来,他清理整顿驻京八旗,扩建禁卫新军,调整朝中人事,推行八旗子弟进入军工作坊,以增加俸禄革新兵制,一举尽揽八旗兵权,并以扩大美洲封国,推行非洲分封笼络满蒙王公勋贵及一众兄弟,再加上花大价钱赈济北方数省的春旱,退行满汉联姻,如今他的皇位可说已经稳如磐石。 但陕甘两省官员上下联手侵吞赈灾钱粮,却是又给他出了一大难题,这事是真不好处置,仅从满蒙大员为了此案不惜挑起一场大规模的满汉之争就可看出,此案必然是牵连甚广,严惩的话,必然要导致朝局不稳,甚至可能又会激发满汉之争。 若是轻轻放过,必然有损他的威信,不准贪侵赈灾钱粮,可是他在京报上三令五申的,再则,他腾出手来便准备大力推行革新,没有良好的吏治,一切都是枉然,而整顿吏治,首在反腐肃贪。 这事的分寸可不好把握,贞武皱着眉头在殿内慢慢的踱着,包福全此时躬身进来禀报道:“皇上,张鹏翮、马齐、萧永藻在外侯见。”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宣他们进来,嵩祝、王掞到了直接带进来。” “喳。”包福全忙躬身应道。 贞武搬到畅春园,上书房自然是跟了过来,他们在二宫门的春晖堂有专门的办公场所,张鹏翮、马齐、萧永藻三人在春晖堂轮值,听的贞武召见,都是颇为惊讶,今儿个是帝后选阅秀女的日子,贞武不选阅秀女,召见他们何事?很快,三人都隐隐猜到是赵申乔回京了,三人当即就匆匆的赶了过来。 三人进殿见礼后,听得贞武仍是按例赐座,这让三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俟三人谢恩落座,贞武才开口道:“历朝历代,贪官屡屡不绝,尔等皆熟读经史,可知是何缘由?” 听的贞武开口就是贪官,三人心里都是一紧,这个话题太空泛,沉吟片刻,张鹏翮才躬身道:“回皇上,有史以来,官员贪贿便不绝于书,因官员贪贿而亡国的例子可谓数不胜数,鉴于此,历代贤君皆大力肃贪,周公作《周礼》,唐太宗将贪官与十恶大罪等同,遇赦不赦,魏晋设“登闻鼓”,明太祖编《醒贪简要录》。 然皆是见效甚微,明太祖肃贪手段堪称最为严酷,但贪官却是朝杀暮犯,为何贪官屡禁不绝,纵严刑酷法亦不足以禁绝,微臣窃以为,乃是人性使然,贪婪是人之本性。” 一听张鹏翮这话,马齐便知他未说到点子上,无须再听,他便知张鹏翮接下来要从修身立德这方面说下去,这与康熙提拔重用清官如出一辙,贞武是出了名的喜欢革新,他定然是不会走康熙的老路,否则也不会有此一问。 当下,他便沉声说道:“奴才窃以为,贪官屡禁不绝,是因为官员权力过大,地方百姓事事皆有求于官员,送礼好办事,更是妇孺皆知,送上门的,唾手可得的银子,又有几人不心动?除非是心性坚毅,家中富足之辈,否则,难抵**。”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微微点了点头,他抛出这个话题,就是想刻意的引导,要整顿吏治,反腐肃贪,就必须进行权力的制衡,就必须对权力进行监督,现有的监督体制显然是无法起到监督作用的。 (未完待续) 第665章 大清乡绅 当然,贞武心里也很清楚,在专制制度下,即便再完善的监督体制也不可能杜绝贪官,他也没打算增设监督机构,官员增多,机构臃肿,到头来只能是增加朝廷的负担,最终都转嫁到百姓头上,况且,增加监督官员,也未必就能遏制官员贪贿,谁能保证这些监督官员就个个清廉? 要对官员实施有效的监督,只能从体制之外寻找监督,这事情他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陕晋的贪贿大案出来,逼迫他不得不将整顿吏治提出日程,当然,这也是一次极好的机会,今日特地召集几名上书房大臣,他就是想抛出自己的想法,看看他们的反应。 微一沉吟,他便缓声说道:“都说的有理,贪婪是人之本性,贪欲之心,人皆有之,朕亦有贪心,朕不满足大清现有之疆域,渴望将周边藩属国尽皆纳入大清版图,朕不满足大清子民现有之生活境况,希望百姓人人都能够安康富足,尊礼守法,朕希望朝廷官员人人都能清廉如水,勤谨奉公,希望大清的军队能够所向无敌,这些都是贪欲,这是为君之贪。 朕常说凡事有利必有弊,贪欲亦是一样,君王贪欲,既为祸国之本,亦为立国之根,不顾国情,穷兵黩武,必然祸国,一味的无为而治,则会丧失进取之心,文恬武嬉同样是祸国之道。 臣子之贪,在于建功立业,在于流芳百世,在于封妻荫子,在于光宗耀祖,在于升官发财,在于穷奢极欲,所有朕都能够容忍,独穷奢极欲以及贪财,朕万难容忍,官员贪财,穷奢极欲实为祸国殃民。” 马齐三人听的这番话,不由皆是一愣,君王贪欲,既为祸国之本,亦为立国之根,这话可真是令人耳目一新,这是彻底的否定无为而治,尤为难得的是贞武竟然如此直言不讳的说出自己的贪欲,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的提出将周边藩属国尽皆纳入大清版图。 呷了口茶,贞武又接着说道:“太上皇曾言,治国必先治吏,民安而吏称其职,吏称其职而天下治矣。纵观历朝历代亦是如此,治国皆首重吏治,吏治之好坏,首在官吏是否廉洁奉公,然如何整肃吏治,如何反腐肃贪,如何才能从根本上杜绝贪官? 历朝历代反腐肃贪可谓是手段尽出,除了严刑峻法之外,还有善加引导,加强监督等等措施,然皆只能收一时之效,何故? 马齐说的不错,官员权力太大,不仅权力大,而且缺乏有效的监督,为官清廉还是贪腐,全在官员的本性,而贪婪则是人之本性,这也是为何贪官多,清官少的缘故,大清三万余官员,清廉自律的能有几人?朕看一成都不到。 有鉴于此,朕以为,要彻底的杜绝官员贪腐,必须从三方面入手,一则是延续太上皇求廉、养廉、护廉、诫廉之策以端本澄源,从本性上鼓励、倡导官员克己复礼,欲而不贪,慎独。 再则,增加官员俸禄,让俸禄足以保障一家老小衣食无忧,保证官员应有的体面和应酬往来,这一点,朕早有考虑,已经下旨公告天下。 仅有此两点是不足以刹住官员贪贿之风的,这第三点才是重中之重,监督,必须对官员实施有效的监督,让官员随时处在监督之下,不敢贪贿。” 张鹏翮、马齐、萧永藻三人听的都是满肚子不屑,监督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都察院不就是督查百官,纠弹百官奸贪污绩的,难不成贞武要将都察院扩大到对方?这增加的官员可就多了。 待二人落座,贞武扫了五人一眼,才沉声道:“朕寻思良久,对官员的监督,不能依靠官员,历来皆是官官相互,指靠官员自行监督,收效甚微,一旦官员狼狈为奸,蒙蔽更甚从前,朕欲以地方乡绅来监督地方官员,诸位考虑一下此法子的可行性。” 以地方乡绅来监督地方官员?张鹏翮、马齐、萧永藻三人都被贞武的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乡绅即是地方缙绅,是明朝以来行成的一个独特的社会阶层,乡绅作为一个群体出现就是在明代,尤其是明中期以后的事,这是因为明朝中期之后,士人数量大增,如仕艰难,大量持有功名之士沉滞于乡村,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官员被革退或是离休回籍,自然也成为乡绅。 大清沿袭明制,在成文制度方面,朝廷行政权力的最低一级就是县级,县以下则是推行里甲制度和保甲制度,其中,里甲制用于赋税征收,保甲制用于治安维护。 基层社会大体上由三部分构成,即官、绅、民,由此而衍生出官权、绅权、族权,三权共治乡村,互为影响。 族权主要以血缘关系确立其在乡村社会的权力与权威,绅权主要以其对文化的垄断及其与官府的关系来确立其在乡村的权力与权威,官权则倚恃皇权,主要以保甲制作为其在乡村的延伸,而源于皇权的封建教化引导着族权、绅权在乡村的活动,成为国家控制乡村的主要精神手段。 此即所谓的“国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造伦理,伦理造乡绅。”一直以来,乡村自治政治,皆是以宗、社为基础,乡绅为纽带,作为官吏与乡民联系的中介,绅权也是介于官权与族权之间。 大清入关,鼎定中原之时,很多乡绅卷入了抗清运动,尤其是在江南地区,江南的反剃发易服的运动都是以乡绅为主的,这自然是遭到了大力打压,清初的科场案、哭庙案、奏销案等等,都大大削减了缙绅的特权,削弱了乡绅的势力。 不仅如此,为防乡绅权力扩张,朝廷还严格控制乡绅参政,将绅缙之家一体编入保甲之列,听保甲长稽查,并且规定乡绅不得担任保长,这是确保保甲组织不落入地方绅士之手,而县官则可以通过任命保甲长来维持自己独立的统治机构。 贞武提出以乡绅来监督地方官员,这无疑将极大的提升乡绅的政治地位,扩大乡绅的权力,进而破坏乡村的官权、绅权、族权的平衡,甚至出现绅权倒压官权的情形。 默然半晌,张鹏翮才沉声道:“皇上,以地方乡绅督查地方官员,则无疑会助长乡绅的权力,微臣担忧乡绅的势力扩张之后,会重蹈前明之覆辙。前明乡绅势力极盛,各地皆有乡绅把持官府,包揽词讼,兼并田产,横行乡里,欺压百姓之现象,此非朝廷之福。” 马齐亦紧跟着道:“皇上,地方乡绅首领皆是财雄势大之主,在地方威望素著,皆系一邑之望、四民之首,如再添监督地方官员之权,日久恐成尾大不掉之势,匹夫居闾里,一呼百应,实非朝廷之福。” 萧永藻则沉吟着道:“对方官员为完成征收赋税之差务多与对方乡绅勾结,以乡绅督查地方官员,奴才担忧反而会促进两者狼狈为奸,祸害百姓,恳祈皇上慎虑。” 听得三人皆是极力反对,贞武不由微皱了下眉头,恰这时,嵩祝、王掞二人亦匆匆赶到,进来叩首见礼后,贞武亦未多言,只是指了指小杌子,示意赐座。 略微沉吟,他才道:“乡绅与对方官相护勾结之事,朕久在地方,也屡有耳闻,赋予乡绅的督查之权,这个好处,朕也不会白给。 如今南方正大力推行‘摊丁入亩’,北方各省很快亦将大力推行,朕还有意推行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另外还有耗羡,朕既是给官员加俸,这耗羡就必须归入朝廷,或者是全部取消耗羡。 ‘摊丁入亩’再加上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乡绅的特权基本被剥夺一尽,给予他们督查地方官之权,当是一个补偿,再则,严禁乡绅包揽钱粮,拖欠钱粮,令以宗族为单位交粮,如此,则不担心他们狼狈为奸,祸害百姓。” 听的贞武一口气说出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严禁乡绅包揽钱粮,拖欠钱粮,在座几位上书房大臣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贞武这是将乡绅的特权一股脑剥夺的干干净净。 难怪他提出由乡绅督查地方官员,大清土地兼并的现象严重,土地大多都是集中在乡绅手里,一旦全面推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这赋税差役将有绝大部分落在乡绅的头上,倒是根本不用担心他们相互勾结,狗咬狗的可能更大。 贞武扫了几人一眼,也接着道:“以一县为例,朕意是着县里乡绅公开推选一人为主,四人为辅,代表乡绅监督知县,乡绅代表三年一选,此事朝廷和地方官皆不允许插手,完全由乡绅自主选举,为首之乡绅代表赏七品顶戴,以利于其监督,当然,不是终身赏赐,七品顶戴只给每届的乡绅代表。”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道:“你们先在这里议议。”走到门口,他又吩咐一句,“赏茶。”出了门,他才对跟在后面的包福全道:“传膳,不用那么麻烦,上几样精致可口的,稍清淡的菜即可。另外,给他们一人赏一碟酥软的饽饽。” “喳。”包福全忙躬身应道。 殿内,贞武一离开,萧永藻便将先前的情形大致给后来的嵩祝、王掞二人说了一遍,俟其说完,马齐便开口道:“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严禁乡绅包揽钱粮,拖欠钱粮,耗羡收归朝廷或是取消,诸位对此是何看法?” 嵩祝率先说道:“皇上增加官员俸禄能够增加多少?翻一倍?还是三倍,五倍?这耗羡收归朝廷,这俸禄岂不是不增反减?地方官员岂不闹翻天?” 听的这话,其他四人亦一阵无语,清承明旧制,俸禄低微,以七品知县为例,年俸仅四十五两银子,这点银子仅够养家糊口,但是知县除了要养自家的一家老小外,还要花银子聘请师爷、聘请门子、长随、伙夫、轿伞扇夫等等,这些人的工钱,朝廷是不会支付的,必须知县自己想法子。 这银子从哪里来?当官总不能倒贴不是,朝廷也明白这点,虽然不发工钱,但是给政策,也就是默许县官加征耗羡,所谓“耗羡”即指在征收银粮时,以弥补损耗为由在正额之外加征的部分。一般情况下,征收的银两中,每两加征四至五分至一钱不等作为火耗,粮一石加征二升到一斗几升。 这可不是小数目,一县的耗羡少则数百两,多则上千两,取消了耗羡,增加官员俸禄,能够增加多少?难不成还能增加三、四十倍不成?这消息一公布出去,官员必然坚决抵制,不仅地方官抵制,京师官员也会大力抵制,地方官没银子,京师官员每年的冰敬炭敬从哪里来? 默然半晌,张鹏翮才道:“此事无须担忧,皇上熟悉地方情弊,也擅长经济之道,如此明显的差距,岂有看不穿之理?况且,皇上也并未肯定,耗羡是收归朝廷还是取消,都尚未定下来,可见应是临时起意。” 听的这话,马齐不由眉头一皱,道:”临时起意?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严禁乡绅包揽钱粮,拖欠钱粮等举措不会都是临时起意吧?” 这话一落音,几人不由对望了一眼,贞武行事历来缜密,如此大的举措,他必定要深思熟虑之后才会抛出来令上书房商议,但观今日之情形,他显然并未通盘考虑清楚,略微显的仓促,这是何原因?几人都是人精,一转念便意识到,定然是赵申乔回京了,陕甘的案子发了,贞武这才会仓促的抛出这些还未成熟的想法,贞武此时急于抛出这些想法是什么意思?是想以陕甘之地为试点,试着推行新政? 一时间,几人皆是默不做声,陕甘的案子,三名满大臣皆是心知肚明,前几日朝中满员刻意挑起满汉之争,为的就是制造混乱,混淆视听,企图掩盖此案,他们岂有不明原委之理?而张鹏翮、王掞二人虽然不明具体的情形,却也是隐隐猜测和听闻到一丝风声。 (未完待续) 第666章 针锋相对 几名小太监端着托盘进来,见殿内的几位上书房大臣皆是枯坐无语,各自出神,不由微愣了下,才扬声道:“皇上赐诸位大人,蜂蜜糕、芙蓉糕、燕窝酥、黄皮饼、奶皮饼各一份。” 一听皇上有赐,张鹏翮、马齐等五人忙起身谢恩,待太监退下,马齐瞅了一眼桌子上的饽饽,便知道贞武中途退出,定然是去用膳了,赏赐给他们的既是饽饽,就说明贞武用膳十分简单,按常例,皇上膳食丰盛,菜肴众多,用膳时一般是赏赐菜肴给臣子。 微微沉吟,他才道:“诸位,皇上用膳之后马上便会回来,乡绅监督地方官以及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等举措诸位是何看法?” 几人都明白,马齐这是想统一上书房的口径,不过,此事颇为棘手,贞武对陕甘之事绝口不提,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按理,眼下刚刚平息了满汉之争,贞武应该不会大张旗鼓的惩治陕甘官员,毕竟陕甘官员多系满员,若是大力惩治,极可能引发满员的不满,重新挑起事端。 但贞武若是真的有心在陕甘试行新政,那就说不准了,因为既是要试行新政,陕甘的贪贿官员必然是要尽数换掉,如此,对陕甘的官员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京师的满员也将惶恐不安。 唯有阻止贞武在陕甘试行新政,他才有可能对陕甘贪侵赈灾案网开一面,或者是惩小放大,尽量避免牵扯太广。 想到这里,萧永藻开口道:“欲速则不达,南方各省如今正在推行摊丁入亩,将丁银摊入田地本就侵害了乡绅的利益,如是此时又抛出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等举措,于乡绅而言,不啻于是雪上加霜,消息一旦传出,恐会适得其反,不利于摊丁入亩的推行。” 张鹏翮、马齐四人自然是听出了这番话中的弦外之音,这是官场通用的一大法宝,拖字诀!新政是贞武提出来的,贸然反对,大为不妥,拖一拖,不说拖上三年五载,只需拖过眼前,便足以影响贞武对陕甘贪侵赈灾案的惩处力度。 马齐当即附和道:“采之言之有理,太上皇常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实不宜操之过急,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严禁乡绅包揽钱粮,拖欠钱粮等举措,不仅可以抑制土地兼并,亦能有效保证朝廷及地方的差徭赋税的稳定,保障百姓免遭乡绅盘剥,化解百姓对乡绅的对立和仇视,实是利国利民之举。 但如仓促试行,必然引起天下士绅的极力反对,如此,则得不偿失,窃以为,循序渐进,方是上策。” 张鹏翮瞥了王掞一眼,见他默然不语,便沉吟着道:“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皆是息息相关,一脉相承,皆是以田地为基准征收钱粮耗羡,当差服役,实则针对的都是乡绅,实无必要分步而行。 不论是摊丁入亩还是士绅一体纳粮当差,乡绅皆会大力抵触,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一步到位,不仅可以彰显朝廷革新之决心,亦可节约大量人力物力财力。” “此言差矣。”萧永藻毫不留情面的反驳道:“历来革新,无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岂能一蹴而就?急于求成,只会重蹈前明一条鞭法革新之覆辙。” “此一时彼一时,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王掞也适时的加入了战团,瞥了萧永藻一眼,他才侃侃而道:“前明一条鞭法之所以失败,乃在于文官势力,恰当的说应该是乡绅的势力太过庞大,而且推行不力,前后延续了上百年时间。 如今则不然,乡绅势力经过立国之初的大力打压削弱,如今方兴未艾,势力并不算庞大,较之前明,可谓是云泥之别,再则,主张革新的不是臣子,而是皇上,是御极之初,风华正茂的大清之主,不虑担忧革新半途夭折。 再则,以皇上一贯的行事风格,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的推行在五至十年之内必将全国推行,绝不会出现前明延续上百年的情形。有鉴于此两点,此番革新绝不会重蹈前明覆辙。” 见王掞提到贞武的行事风格,张鹏翮接着又道:“皇上行事,素来雷厉风行,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乃是一脉相承,皇上绝不会分为几步走,再则,窃以为此番革新,另外还有层深意,那就是打压乡绅! 乡绅势力的扩张速度远甚于朝廷的预期,绅权的快速扩张不仅严重的压制族权,亦严重威胁官权,这不利于朝廷对县乡的控制,既是要打压乡绅,削弱乡绅的势力,剥夺乡绅的特权则可收到立竿见影之效。 仅仅是摊丁入亩,效果并不明显,士绅一体纳粮当差才能触及其根本特权,唯有双管齐下,方能收到打压削弱乡绅之效。” “这可不好说。”嵩祝闷闷的说道:“乡绅势大,于国无益,然乡绅势微,同样于国无益,唯有平衡地方的官权、绅权、族权,朝廷方能掌控自如,再则,朝廷之所以赋予乡绅种种特权,不仅是为了笼络乡绅,也是为了笼络天下的士子。 士绅一体纳粮当差,将置天下士子于何地?十年寒窗苦读,入仕的希望渺茫,若是连免除差役杂办的特权亦被剥夺一尽,天下谁人还愿意寒窗苦读?假以时日,岂非礼崩乐坏?” “此言有理。”萧永藻一口就接了过去,“乡绅不可一日或缺,传播道德文化,倡导礼仪、兴办学务、筹办地方公务,教化于民,上传下达等等,皆离不开乡绅,若是将乡绅打压过甚,不仅礼崩乐坏,更可能使地方糜烂。” 张鹏翮瞥了他一眼,才沉声道:“此乃危言耸听,乡绅之特权何止于此?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当差,不过是剥夺了乡绅豁免杂项差徭之权,对乡绅而言,身份等级,司法特权才至关重要。” 说到这里,他一抬眼见贞武走了进来,忙起身见礼,贞武扫了五人一眼,摆了摆手,道:“免礼,赐座。”说着径直落座,进来之前,他阻止太监通报,已经在外听到嵩祝、萧永藻两人反对的话,待五人都坐定之后,他才含笑问道:“怎么着,还僵持不下?” “皇上圣鉴。”张鹏翮躬身道:“事关重大,个中利弊非一时能权衡清楚。”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礼不辩不明,如此大事,自然要辩论清楚,先将你们各自的看法详细说说,不要有所顾忌,朕有言在先,凡事有利必有弊,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不从正反两面入手,如何能够权衡利弊?都大胆的说,无庸讳言。” 见贞武这话说的诚恳,五人都放下心来,一一将各自的看法说了一遍,嵩祝也是毫不讳言的提出了他的反对意见。 详细的听完五人的意见,贞武不由暗笑,与他心中预想的完全调了个个,张鹏翮、王掞两人是汉臣,按理应该是坚决反对打压削弱乡绅势力的,因为乡绅阶层是汉员的摇篮,没想到现在竟然完全颠倒过来了。 要说他们都是大公无私,一心为国,那纯属扯淡,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形,不消说,肯定是为了陕甘贪侵赈灾案,也难怪说朋党祸国,如此大的朝务,他们仍是纠缠于满汉之争,看来,得下大力气消除满汉之争,这是最大的朋党,危害远甚于一般之朋党。 很快,他就收回心思,微微颌首道:“有反有正,很好。”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凡事皆有利弊,你们再议议,此事究竟是利大?还是弊大?从短期和长远两方面来分析。”说完,他便自个斟了一杯茶,慢慢的呷着,等着看戏。 听的贞武这话,张鹏翮心里不由一喜,争了这半晌,竟然没有从短期和长远两方面入手?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他立即便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眼光卓越,实令臣等羞愧。” 略微沉吟,他才接着道:“前明之亡,可说是间接亡于乡绅,明中后期,乡绅势力极速膨胀,加剧了土地兼并,造就大批的失地流民,加剧了官民对立,以致稍遇天灾,便内乱四起,大量田地集中于乡绅之手又极大的削弱了朝廷岁入,以致朝廷无钱用于兵备。 从长远来看,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不仅遏制了乡绅势力的快速膨胀,也能有效抑制土地兼并,且能保障朝廷岁入不会流失,有效的消除官民的对立和仇视,实乃是一举数得,利国利民之不世之良法。 短期看,这些举措可能会激发乡绅以及士子的广大不满,然如今天下太平,民安物阜,国力鼎盛,只须善加引导,妥善安抚,定无大碍。利弊相较,显然是利大于弊,而且是利远大于弊。” 听的这话,马齐眉头不由一皱,这老货心思倒是转的快,仓促之间,竟能够说的滴水不漏,这下该如何驳斥? (未完待续) 第667章 微服私访? 听的张鹏翮这番话,贞武不由微微颌首,导致明朝灭亡的原因很多,乡绅势力膨胀引发的土地兼并可说是根子上的问题,这年头,百姓的要求低的可怜,只要手上能够有一块足以解决温饱的土地,你逼他造反,他也不会干。 “前明之亡岂能归于乡绅势力膨胀?”萧永藻开口辩驳道:“奴才窃以为,前明之亡,亡于党争,亡于内耗,文官与宦官的内耗才是明亡之根本原因。 不可否认,乡绅势力膨胀会加剧土地兼并,但乡绅势力却是朝廷稳定地方不可或缺的部分,奴才不赞成遏制乡绅势力,与前明不同,大清根本不怕土地兼并,澳洲、美洲有的是广袤的土地,根本无须担忧乡绅兼并土地。” 听的这话,马齐不由大喜,怎么就忘了海外这块?他忙紧跟着道:“既无土地兼并之忧,乡绅便可谓是有益无害,无须对其进行打压遏制。立国之初,朝廷是为了尊崇士子,笼络乡绅,才免除他们的差徭杂役,以提高乡绅之身份地位,如今贸然剥夺,颇有节外生枝之嫌。” 听的这话,张鹏翮、王掞不由一愣,大清有广袤的海外领土,根本就不用担心土地兼并的问题,那凭什么还要打击乡绅?乡绅阶层的作用确实是不可或缺,也不容忽视,贞武提出这一点,是另有深意?还是考虑不周? 见有些冷场,贞武扫了五人一眼,才道:“朕说了,要从短期和长远两方面去考虑。海外领土越是广袤,乡绅的势力膨胀的就越快,南洋、澳洲两地,在数年内将造就大批的乡绅出来,因为将有大量的奴隶投入到南洋、澳洲甚至是本土。 大清如今不缺银子,朕也不缺银子,为什么要推行摊丁入亩?为什么要提议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这是为长远计!此时不推行,以后将无法推行,朕估摸着,不出三十年,大清乡绅的数量至少能翻一番,你们想想,那是何等规模?” 三十年内乡绅数量至少翻一番?五名上书房大臣都被吓的一跳,那是什么光景?县城岂不是满大街的乡绅?这怎么可能?乡绅可不是大白菜,必须得有功名在身,文化知礼仪,还要有一份不菲薄的家产。 见几人满脸的不相信,贞武微微笑了笑,才道:“这并非是朕危言耸听,大清如今正在加大对教育的投入,从府县到乡村,各级的官学规模都将扩大一倍不止,朕将每年持续投入,十数年内,大清应该有三成的孩子都能进学,这是其一。 其二,土地和财富,随着澳洲大移民,随着大量的奴隶加入到南洋和澳洲两地的开发,必然吸引众多的士子、商人、乡绅前去圈地和开垦,北方各省随着大移民,土地的价格亦会大降,绅衿的数量亦会随之增加。 另外,澳洲之移民,朕和‘四大恒’亦会联手扶持,朕花费数千万两银子将他们移民到澳洲,不可能撒手不管,从明年开始,朕将大力加强对澳洲的管理和教育投入,朕要他们祖祖辈辈感恩朝廷。” 听的贞武这一解说,几人不由恍然,如此发展下去,大清的乡绅数量确实将会暴长,难怪贞武此时要大力推行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以压制乡绅,这是未雨绸缪。 略一沉吟,嵩祝便躬身道:“皇上高瞻远瞩,实令臣等万分景仰。然乡绅规模如此暴增,必然导致朝廷汉员激增,必将冲击朝廷如今之格局……” 在座几人都清楚,所谓的朝廷格局,就是打破满汉的平衡,这话也就嵩祝这个炮筒子会不顾场合直言,马齐不由微微抬起头轻瞥了他一眼,止阻他继续往下说。 见嵩祝只说了半句,贞武不由瞥了马齐一眼,道:“在座诸臣工皆是朕之股肱之臣,朕也不妨坦诚直言。”微微一顿,他才加重语气道:“大清要想国祚绵长,繁荣昌盛,就必须融合各族,八旗实则便是融合蒙汉,若没有汉蒙八旗,哪来大清现在的天下? 飞鸟尽良弓藏之事,大清历来不屑为之,大清能有今日鼎盛局面,便是因为善待功臣,朕是天下之主,是大清亿兆子民之君,朕有包容天下之心,亦有吞吐天下之志,朕不拘泥满汉大防,亦不猜忌汉人。 朕推行满汉联姻,为的便是融合满汉,融合大清各族,为大清开创一个亘古未有之盛世,将大清打建成超越元蒙的大帝国,你们皆是朕的股肱之臣,必须事事以身作则,若是心中始终放不下满汉大防,朕要尔等何用?” 听的贞武说到后面,已经是声色俱厉,张鹏翮、马齐等五人皆是如芒在背,齐齐起身跪了一地,一个个对嵩祝皆是腹诽不已,这不是哪壶不开提那壶吗?好端端的,妄提什么满汉?这下好了,要以身作则,这个则该如何做?联姻?是不是回去赶紧认几个干女儿,干孙女? 扫了几人一眼,贞武微微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端起茶盅呷了口凉茶,才放缓了语气道:“萧永藻方才也说了,前明之亡,亡于党争,莫非尔等以为满汉之争就不是党争?这是比明朝文官与宦官更恶劣的党争! 尔等自己反省一下,士绅一体纳粮当差,耗羡归公或是取消,乡绅监督地方官,这些个关系到国计民生,关系到朝廷岁入、关系到朝廷吏治的大事,尔等都扪心自问一下,可是完全秉持公心?” 见贞武有暴怒的趋势,马齐忙叩首道:“皇上息怒,奴才等罪该万死,有负皇上圣恩,恳祈皇上降罪责罚。” 张鹏翮亦叩首道:“皇上圣鉴,微臣等确实带有私心,然满汉之争由来已久,消除满汉畛域亦非一朝一夕之功,微臣等身为上书房大臣自当以身作则,日日自省,尽早消除隔阂,消除成见,融合满汉,为百官表率。” 瞧了一眼尽皆一把年纪的五人,贞武也不为己甚,况且张鹏翮说的也在理,消除满汉畛域非是一朝一夕之功,心急不得,当下,他便吩咐道:“都平身,赐座。” 五人起身后,马齐赶紧就主动转移了话题道:“皇上,各地耗羡收取标准虽然不一,但少则数百两,多则上千两,若是归公,奴才担忧地方官员会强烈反对,若是免除,朝廷怕是负担不起。” “耗羡实乃一大弊政。”贞武沉吟着道:“耗羡之征收,朝廷无明文之规,州县官视耗羡为应得,肆意征收,从四、五分至一二钱不等,所得尽入私囊,州县以上官虽说无耗羡,却收受属员的规礼、节礼,州县官以此有所藉口,更加贪婪;上官因受贿而不敢过问,乃至以馈遗多寡为黜陟等差,吏治民生均受其害,实乃残民祸国之弊政,不仅残民,官场贪贿之风亦有此起。” 微微一顿,他才看向张鹏翮道:“你久在地方,又经管户部多年,全国每年征收耗羡总数约在多少?” 张鹏翮听的一愣,这耗羡各地的征收标准不一,而且也没谁会傻傻的向上汇报,天知道能有多少?这年头清官少,贪官多,征四、五分的怕是没有几人,多是征一钱以上者,微微默算了下,他才躬身道:“回皇上,耗羡乃是一笔糊涂帐,按岁入徵银总额的一成计,当在三百余万两。” “哼,岁入的一成就被这些官员私分了,还给朕一个劲的哭穷。”贞武冷冷的道,三百万对贞武而言,数目并不大,随着银票制作的完善,迟早要在全国范围内推行银票,这耗羡不收也罢,三百万两银子,大不了从贩卖奴隶的收益中补贴。 再则,他御极登基,就遇上北方数省大旱,虽然赈济得力,却是免不了有闲言碎语,摊丁入亩的推行,怕是也招惹了不少的非议,必须得给天下人一点甜头。 只是如此一来,压力就有点大了,非洲的黄金和贩卖奴隶的收入又要应对绿营加饷,又要补贴耗羡的缺口,确实有点紧,得赶紧催催日本的那笔黄金赔款。 仰着脸默然半晌,贞武才沉声道:“朕看,必须废除耗羡的征收,才能彻底杜绝州县官胡乱摊派之风,一旦全面推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当差,要彻底杜绝地方官再额外增收杂税以及任何附加税, 至于这笔耗羡银的缺口,朕从内帑里贴补,这笔银子如何合理分配,你们先行议议再奏报上来,考虑到官员多是大员,不能按品级高低分,可以适当侧重州县官员。” 又是从内帑补贴?张鹏翮、马齐等五人都是微觉诧异,贞武的内帑每年究竟能有多少收入?这可是年年必须开支的,一旦内帑无法支付,这笔银子势必要从国库开支,再说了,贞武老是用内帑垫支朝廷的正常开支亦不合规矩。 眼见几人躬身准备尊旨,张鹏翮忙抢先道:“皇上,减税容易加税难,耗羡年年征收,百姓已习以为常,皇上若能统一征收耗羡的标准,降低耗羡,百姓必然感恩载德,颂声如潮。” 贞武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担心什么,微微笑了笑,才道:“眼下朝廷的岁入不高,朕不希望因为革新而影响朝廷的正常运作,待上三、五年,待南洋澳洲开始征税,待工商杂税革新推广开来之后,一切都将纳入正轨。” 听的这话,张鹏翮不由大为放心,忙躬身道:“臣等遵旨。” 抬起身来,马齐小心翼翼的道:“皇上,之前商议给官员加俸,是否还照常执行?” “加。”沉吟半晌,贞武点了点头,道:“所有官员俸禄翻一倍,朕岂能言而无信?另外,京官有吕宋的庄园,朕一视同仁,开发南洋之婆罗洲作为所有官员的福利,都在京报上刊登出来,如此高薪,再有贪贿之官员,可就别怪朕无情了,朕要彻底肃清吏治。” 听的贞武这话,马齐三名满员心里都是一惊,贞武这话可是杀气腾腾,看来陕甘的案子怕是凶多吉少。张鹏翮却是皱着眉头道:“皇上,婆罗洲地盘似是不小,在京报上刊载,会否招惹非议?” “有何可非议之处?”贞武不以为意的道:“南洋荒芜岛屿众多,皆是无主之地,发卖给百姓和发卖给官员,没什么区别,将婆罗洲封给官员,不仅可以鼓励百姓放心的经营南洋的岛屿,促进南洋的开发,亦能刺激所有官员关心南洋,这是一举两得之事。” 王掞一直不太关心海外之地,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皇上,婆罗洲能给官员带来多大的利益?” “堪比江南。”贞武微微笑了笑,道:“保守估计,官员们的俸禄可以再翻二番。” 再翻二番!王掞不由一愣,那是什么概念?那一年的俸禄会是多少,一千五百多两银子!马齐三人听的也是一怔,这么优厚? “启禀皇上,胤誐、岳钟琪在外侯见。”包福全在门口躬身禀报道。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却未做声,沉吟片刻,他才扫了张鹏翮几人一眼,道:“士绅一体纳粮当差,乡绅监督地方官之事,你们再议议?另外,朕近日准备离京出巡,你们预先安排一下。”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几人忙立座起身相送,马齐瞅了一眼贞武的背影,行里翻来覆去就是“出巡!”两个字,不消说,定然是去陕甘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胤誐、岳钟琪二人侯在殿外正侯着贞武宣进,不想却见贞武走了出来,唬的忙上前请安见礼,贞武摆了摆手,含笑道:“免礼。”说着,打量了二人一眼,才道:“去偏殿坐坐。” 三人进殿落座,贞武便直接道:“朕明日一早出京,出巡陕甘,岳钟琪从顺义大营抽调一千精锐随驾。” “微臣遵旨。”岳钟琪忙起身跪下道,心里却是兴奋的直想闹一嗓子,贞武对禁卫新军果然是另眼相看,训练不到二年的新兵,便能随驾扈从。 一看这情形,胤誐急了,也顾不得规矩,忙道:“皇上,微服私访得带臣去啊。” (未完待续) 第668章 公道自在人心 贞武看了他一眼,老十显然是不知道陕甘的案子,当即也不理他,盯着岳钟琪,沉声道:“朕要快马微服先行,为防消息泄露,你先遣五百人沿驿道直奔真定,经获鹿、井陉入山西,沿途拦截所有的快马报探。 抵达井陉之后,留一百人侯朕,其他四百人分入山西平定州、辽州、代州、沁州各地,从当地百姓口中详细收集赈灾的所有细节情况。 另遣五百人自张家口入晋,经大同府、朔平府、宁武州,任务一样,两队人马到太原汇合,朕在太原停留三日。” 一听贞武这番布置,岳钟琪立即反应过来是赈灾出大事了,忙肃然应道:“微臣遵旨。” 贞武点了点头,道:“山西各地均是旱情严重,着士卒自带干粮,不得扰民,不得骚扰沿途驿站,有违令者,军法无情。” “微臣遵旨。”岳钟琪忙躬身道。 “事不宜迟,你先跪安吧。”贞武说着便看向胤誐,待岳钟琪躬身退出,他才道:“十哥现在还想跟着去吗?” 胤誐性子直阔,人又不笨,当然也清楚山西赈灾出事了,贞武去山西不是去游山玩水的,闹不好可能会杀的人头滚滚,不过,山西巡抚苏克济因着老安亲王岳乐的这层关系,与八哥走的很近,山西既然出事,苏克济是脱不了关系的,能跟去自然是好。 再说,老十四这一出京,京里掌事的就是八哥,自个握着顺义大营的兵权,这不成心刺激八哥?八哥若真是一时把持不住,他夹在中间就内外不是人,还是跟着贞武自在。 听的贞武问起,胤誐便涎着脸,道:“皇上,臣天天呆在军营,闷了一年有余了,自然想跟皇上出去透透气,再说,皇上曾经允喏过,要带臣微服私访的。” “你也走了,顺义大营怎么办?”贞武微笑着道:“朕还指着你坐镇顺义,守护京师。” “皇上,京师有十万驻京八旗,何须禁卫新军来守护?”胤誐笑着道:“微臣恳请扈驾随行,皇上出巡,总要有人解闷不是?” 贞武知道他是怕呆在京师,微微笑了笑,他才道:“行,朕一路上闷坏了,就唯你是问。” “喳,微臣遵旨。”胤誐登时就眉开眼笑的道:“微臣保证不闷着皇上。”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你和包福全一道去跟轮值的领侍卫内大臣商议一下,明日宿定兴县,后日宿保定府,侍卫无须太多,行驾仪仗也跟不上,都取消,晋陕之地没余粮供给他们。” 胤誐听的一呆,明日宿定兴县?那可是足足两百里的行程,得,这一天都得在马上颠簸了,也不知道山西到底出了多大的案子,惹得老十四如此发狠,他也不敢多想,忙躬身道:“微臣遵旨。” 澹宁居前殿,张鹏翮、马齐、萧永藻、嵩祝、王掞五人皆是相对无言,士绅一体纳粮当差,乡绅监督地方官之事,并无多大商议的余地,经贞武如此一说,士绅一体纳粮当差,已是势在必行,贞武出巡,必然是欲在晋陕之地试行。 而乡绅监督地方官一事,虽说是亘古未闻,但好处却是明摆着的,再则,他们也不清楚贞武给予乡绅的监督权限究竟有多大,这事还的等贞武详细解说,眼下他们能有什么商议的? 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贞武的出巡,几人都在暗自思忖,揣摩着贞武出巡的目的和意图,以及京师该如何安排,这是贞武御极登基之后的第一次出巡,朝中上下都会慎重对待。 贞武返回前殿,见几人起身要起身行礼,便摆了摆手道:“免礼。”说着便径直落座。俟贞武坐定,马齐便躬身道:“皇上,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确实利国利民之举,然北方数省旱情刚有缓解,此时推出,奴才颇为担忧会否予地方乡绅有可乘之机?” 听的这话,贞武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北方春旱,朝廷花了上千万的银子赈济,又免了各省一年的赋税,而且还有‘四大恒’无息放贷,可谓是皇恩浩荡,地方乡绅有何可乘之机?瞥了一眼马齐,他才道:“直说无妨。” 略一沉吟,马齐才道:“禀皇上,摊丁入亩并非是皇上倡议,皇上不过是推行,况且太上皇在位时,便已在广东试行,乡绅虽有不满,但不敢对皇上不满。 摊丁入亩以及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剥夺的是天下士绅的利益,士绅则掌握着地方的舆论,虽说如今发行了京报,然一则京报不下县,二则乡野愚民识字者寡,奴才担忧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有损皇上声誉。” 听得这话,几人皆是一惊,马齐这话可是话里有话,暗指若是此时推出士绅一体纳粮当差,天下士绅极可能将矛头对准贞武,如今太上皇仍在,要防备有人利用乡绅的不满进行别有用心的攻讦。 这话不无道理,毕竟这半年以来,贞武的一些举措已经触及八旗制度,侵害了满蒙勋贵的权益,若是有人以此为契机,煽动与士绅利益息息相关的官员进行恶意攻讦,还真是颇为棘手。 微微沉吟了片刻,贞武才看向张鹏翮,道:“张鹏翮,你如何看?” 张鹏翮躬身道:“回皇上,推行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士绅自然会有所抵触,然皇上同时亦给了士绅监督地方官之权,取消了耗羡,大幅增加了官员俸禄,微臣窃因为,公道自在人心。” “说的好,公道自在人心!”贞武微微笑道:“朕倒想看看有哪些人敢跳出来,推行士绅一体当差纳粮是势在必行,无须多言,朕不在意虚名。议议乡绅监督地方官一事。” 才碰了个软钉子,马齐也急于挽回,忙开口道:“乡绅监督地方官之事,虽是闻所未闻,然好处却是显而易见,一则可藉此安抚天下士绅,大力提高士绅的地位,二则可有效防止地方官横征暴敛,乡县田地大都集中于士绅之手,为维护自身利益,他们必然会积极履行监督之权,再则,此举不增加官员,不耗费朝廷钱粮。” “然弊端也不少。”王掞紧跟着开口道:“此举措仅能遏制州县官私加附税,却会助长士绅包揽词讼,欺压百姓,另则,亦将极大的增加州县官的施政难度,因为此举会促进地方士绅抱团以抗衡官员。” 萧永藻亦跟着道:“知县掌一县之事务,实则便是钱谷,刑名,教化,治安四大职责,皆离不开地方士绅,若是遭遇地方士绅刁难,必然寸步难行,奴才担忧增添士绅监督之权,会造成士绅把持县衙之恶劣局面。” “不然。”张鹏翮沉声道:“劣绅把持县衙之情形现已有之,实乃官员庸碌,怠于王事,与地方士绅勾结,上下其手,攫取钱财,残害百姓。推行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之后,县官与士绅反而形成了利益冲突,这会迫使县官亲民,转向寻求宗族的支持。” 听到这里,贞武知道自己把事情想的简单了,看来这事急不得,此番去晋陕,要多到县里了解下情况,想到这里,他扫了几人一眼,才缓声道:“州县官乃是亲民官,若是与地方士绅一团和气,非是地方百姓之福。 朕倡议士绅监督地方官员,不仅是安抚士绅,督促官员清廉,亦有鼓励士绅关心国事之意,此事你们多了解下,征询下州县的具体情况,朕回来再议定。” “臣等遵旨。”几人忙躬身道,抬起身来,王掞又道:“臣等愚昧,不知士绅监督之权如何行使,恳祈皇上赐告。” 微微沉吟了片刻,贞武才道:“京报的发售渠道已经铺到各县,以前只是鼓励地方士绅通过京报的渠道反映情况,若是实行士绅监督制,则士绅每旬必须按期汇报当地情况,至于监督权限,应涵盖各方面,选出的士绅代表有权查阅县衙的钱谷账目,旁听审案,定期不定期的检查监狱,对城池、学宫、养济、仓库等皆可定期视察。 当然,士绅只有监督之权,指出有欠缺的地方,不能干涉州县官施政断案,不能擅权僭越,这是朕目前的初步想法,你们亦可议议。” 几人听的都是面面相觑,这监督之权可是大的吓人,真要推行开来,还让县官们活不活了?一天到晚光是应付这些个士绅就够他们忙乎的了。 侍卫处,轮值的领侍卫内大臣伊德听的包福全传旨,说贞武要出巡晋陕,而且是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宿二百里外的定兴县,他看了看胤誐,又看了看包福全,不敢置信的道:“是明日一早?” “难不成我们还敢矫诏?舅舅还犹豫什么,赶紧的安排吧。”胤誐散漫的说道,伊德是他的舅舅,他说话也就十分随意。 “这事也太,”伊德微叹了一声,便一迭的吩咐道:“来人,快马召集所有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速来商议。” 胤誐笑了笑道:“舅舅,你怕是的赶紧安排人去打前站,如今天黑的迟,还能跑百余里。” (未完待续) 第669章 启程 顺天府西路厅涿州。 涿州距离京城百四十里,是京城南部第一重镇,亦是历史名城,号称天下繁难第一州,名人辈出,三国期间的蜀国国君汉昭烈帝刘备,汉桓侯张飞,宋太祖赵匡胤,东汉名臣卢植,六祖禅师惠能,北魏时期著名地理学家、文学家郦道元,唐朝著名诗人卢照邻、贾岛,皆是出自涿州。 天刚麻黑,北方官道上便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引的在外纳凉的百姓纷纷引颈观望,涿州虽是官道要冲,平日里人来车往,川流不息,但天都麻黑了还在骑马赶路的却不多见,况且听这马蹄声,人数还不少,待看到是大队官兵,一众百姓不由纷纷猜测着武官的级别,文官是不可能有如此多骑兵的。 官道上疾驰的官兵自不消说,是打前站的宫中侍卫,贞武突然决定要出巡晋陕,而且是快马疾驰,指明明日要宿在二百里外的定兴县,他们也只有紧急出动前来布置了,不仅要提前安排宿卫餐饮,他们还提前带出一批御马,二百里路,马匹是肯定要换乘的,总不能让贞武换乘沿途驿站提供的驿马不是。 这帮侍卫并未入城,径奔药王庙南边的南关驿站,如此大的阵势早就惊动了南关驿站的驿丞宋应星,驿丞虽是不入流的官儿,但每日里迎来送往,都是经验丰富之辈,只听闻这密集的马蹄声,宋应星便知是大队的官兵,暗自猜测着应是赴任的总兵、提督一级大员,这些个丘八,驿站是最怕的,他自然不敢怠慢,马上就带着一众夫役侯在了路口,心里却是暗暗埋怨,这么多人,怎的事先也不遣人来通告一声? 马队在路口缓缓停了下来,带队的将领在宋应星前面跳下马来,将缰绳递给迎上来的夫役,便沉声吩咐道:“二百骑,四百匹马,人可将就,马要精料,半夜还要加一次料。” 宋应星瞥了一眼对方帽顶的蓝宝石,这是三品官员的顶戴,心里不由微觉纳闷,即便是总兵,那也是二品的顶戴,这武将如此大的阵势,何以只是三品顶戴?一个参将就那么大的排场?心中疑惑,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忙上前请安见礼。 带队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贞武身前最当红的一等御前侍卫达春,这种苦差按理是轮不上他的,但由于时间紧急,他不放心,便亲自领队前来安排,因为贞武说了是微服先行,出京之时,达春便令所有的侍卫将标志身份的花翎和黄马褂都装入包里,二百人一路都是纵马疾驰,他也根本没安排人打前站。 见宋应星请安,达春摆了摆手,道:“甭闹虚礼了,赶紧的去安排。” “喳,下官这就安排。”说着,宋应星便起身吆喝一众夫役赶紧的带路,当看到那些马匹,他不由暗暗叫苦,这些马匹竟然匹匹都是上等的好马,这可不是好侍候的主,看到马儿都是浑身大汗,他又是一阵心痛,这些个丘八竟然如此不知爱惜马力。 进了正院,达春不及洗漱,便吩咐将二等侍卫甘洪军、车同二人召来,进屋稍事洗漱,灌了杯凉茶,甘洪军、车同二人便赶了过来,见二人要见礼,他忙摆手道:“坐,在外无须拘礼。” 俟两人落座,他便沉声道:“在顺天府辖内,问题并不大,但进了晋陕之地,可就难说了,一则是春旱,一则是澳洲移民,导致两省的情形颇有些乱,此番皇上出巡,又是仓促成行,来不及周详布置,你二人熟悉道上的情形,先行赶往太原,沿途打点一下,不要让小毛贼惊扰了圣驾。” 听的这话,甘洪军、车同忙齐齐拱手道:“下官领命。” “情况特殊,不必拘泥手段。”达春点了二人一句,又掏出一叠银票递过去,道:“这是一万两即兑的银票,以备沿途打点之用,另外,对于有真本事的,不妨招揽过来,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们跟着主子的时间也不短了,主子的秉性也都知道,我就不绕舌了。另外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招揽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大探江湖上的大小帮会情形,这是甘洪军、车同、罗静三人职责,可说是份内之事,出门在外,自然是有钱好办事,甘洪军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便沉声道:“统领放心,绝不会出半点意外。”微一沉吟,他才接着道:“需要些帮手和马匹,以便及时联络。” “人手马匹,你们自己挑。”达春沉吟着道:“主子是一路急行,尽量不要节外生枝,联系不能断,必须一天两报,有事随时急报,另外,河南一遇灾荒有往山西逃荒的习俗,这点也需注意,抵达太原后,主子的行踪便隐瞒不住,处处需得小心。” “下官尊命。”甘洪军、车同忙拱手道。 宋应星忙里忙外,好不容易才堪堪将手头上的事情理顺,却听的官道上又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他不由暗暗叫苦,今儿这是撞什么邪了?来了一拨又一拨!这如何安置的下? 听的马蹄声,达春也走了出来,凝神倾听了片刻,他一双浓眉便皱了起来,竟然有三、四骑的规模,难道是那些个领侍卫内大臣又遣了大队人马前来?这倒是好事,二百人打前站,这兵力确实单薄了些,想到这里,他便快步走出了驿站。 来的并非是宫中侍卫,而是岳钟琪率领的禁卫新军,看到驿站内灯火通明,岳钟琪便知宫中打前站的侍卫,过良乡时,他就已经知道这些侍卫在他们前面,停下马来,驿丞宋应星便提着灯笼迎了上去,为难的道:“这位将军,南关驿已住进了二百人。” 岳钟琪进京的时候就在南关驿住过,知道南关驿是大驿站,当下便笑道:“二百人就将南关驿住满了?” “回将军,还有四百匹马。”宋应星哭丧着脸道:“将军又带了这许多马,草料豆饼是特定供应不上的。” “这不劳你费心。”岳钟琪跳下马来,道:“草料豆饼马上都驮的有,安排人手照料就行,另外,再安排一百人的食宿,这总该没问题吧?” 这些个丘八什么时候如此好说话?宋应星放下心来,忙躬身道:“没问题,下官马上安排。” 达春这时才踱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岳钟琪一眼,对于这位贞武颇为赏识的年轻将领,他仅仅只见过几面,并不熟识,一眼没认出来。 岳钟琪也不认识他,但猜到应是御前侍卫,当下一拱手道:“在下顺义大营岳钟琪,不知大人” 一听这话,达春不由微笑道:“天黑,愣是没认出来,我是达春,走,屋里说话。” 达春是贞武跟前最受器重的一等御前侍卫,岳钟琪自然早有耳闻,两人进屋重新见礼落座之后,岳钟琪才道:“禁卫新军是奉旨前往山西,并拦截京城前往山西的快马报探,咱们的战马速度稍慢,大部今晚宿在良乡县。” 听的这话,达春不由暗松了口气,原来贞武还安排了禁卫新军进入山西,那倒是不用太操心了,即便暴露了行踪,也没问题,至于禁卫新军进山西的目的,那不是他该关心的,他也懒得多问。 微微沉吟,他才道:“禁卫新军出动了多少人马?” 岳钟琪对达春也没提防之心,便直言相告道:“这条线是五百骑,皆是一骑双马。” 才五百?达春不由微皱了下眉头,这人手可是有些少了,按理,前后两站,百余里范围都必须牢牢的掌控住,这点子兵力济得了什么事?这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任性,哪有出巡如此急迫的?不知道明日扈从他出京的人数会是多少,以他的秉性,想来不会多。 达春料的不错,贞武带的人确实不多,仅仅只带了两百侍卫,天刚微明,便自广安门出了京城,天色尚早,官道上根本见不到任何行人车马,贞武亦未在意,一路纵马疾驰。 这条官道乃是大清五条主要驿道之一,道路宽阔平整,常年有人维护,一路放马疾驰,贞武大感快意,不过一个时辰便抵达七十里外的良乡,直到这时,他才留意到这一路上竟然连一辆马车、骡车都未遇上,想来是打前站的侍卫已经逐段封了这条官道,看来,皇帝出巡,要想不扰民,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胤誐这时一拍马跟了上来,笑嘻嘻的道:“皇上许久没有如此快意驰聘了吧,已经到良乡了,是否歇息一下,用点饽饽,换匹马再赶路?” 贞武一提马缰,放缓了速度,含笑道:“很久没如此爽快了,歇歇也好,再跑下去,马儿确实吃不消。” 胤誐用马鞭指着前面道:“前面有个茶棚,不妨就在那里略微歇息,咱们人多,进了城,没半晌时间根本出不来。” 这官道都封了,还能容的下茶棚有人营业?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刻意安排好了的,贞武望了一眼,便微微点了点头,道:“行,乘着日头不毒好赶路。” 一行人草草吃了点随身携带的饽饽,略微休息,便继续上路,巳时未便赶至涿州的南关驿站。 (未完待续) 第670章 驿站 纵马驰聘自是快意,然在马背上颠簸几个时辰,特别又是在烈日下,即便是骑乘再好的骏马,那也是受罪,贞武久未骑马,下的马来,顿觉大腿内侧的火辣辣的疼,不用看,他也知道是内侧的油皮磨破了。 一见贞武走路的姿势,胤誐不由暗笑,他在顺义大营,日日不离骑乘,这点子颠簸,倒也不算的什么,进入驿站稍事洗漱之后,他便凑上前道:“皇上,这日头毒辣,不如乘车赶路,也慢不了多少。” 呷了几口凉茶,贞武才笑道:“不碍事,难得有机会锻炼。”说着又道:“我是贝勒,你是贝子,这称呼该改改了。” “贝勒爷说的是。”胤誐忙笑着道。 领侍卫内大臣富尔丹这时躬身进来道:“主子,驿站里备有西瓜,都是浸泡在井里的,是否先用个西瓜解解暑?” “不必了,休息后再用。”贞武说着看了富尔丹一眼道:“吩咐下去,不准喝井水,让他们都喝凉开水,以免水土不服,叫两名三等侍卫在跟前侍候就行,你们事多,不必在跟前站规矩,另外,把这里的驿丞叫来。” 驿丞宋应星此时正在后院忙的不可开交,这些人虽然只在这里打尖,但他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茶水、瓜果、饮食,一应都是按最好的上,马匹的草料豆饼,以及给马匹饮水洗刷,他都是亲自张罗,生怕有丝毫不周之处。 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实是因为这位贵人的阵势大的吓人,他估摸着,至少也的是贝勒郡王亲王一级的,那可真是拔根毫毛也比他腰身粗,一言能决他生死的主,他自然是如履薄冰。 “驿丞!谁是这里的驿丞?”突然传来的一声吆喝将宋应星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一名护卫装束的人在问,他忙稳下心神,一溜小跑到跟前,就地扎了个千儿道:“下官宋应星,南关驿站驿丞给大人请安,大人有何吩咐?” 那侍卫上下打量他一眼,这宋应星年纪约莫在三十左右,生的一脸和气,看着倒也机灵,微微沉吟,他才道:“你好福气,主子要见你,跟我来吧。” 宋应星听的却是一愣,见我这个不入流的驿丞做什么?难道有什么不周之处?但这好福气何解?他忙站起身来,套着话问道:“大人,可是有不周之处?恳请大人点拨一二。”说着,便自袖中抽出一张十两的银票,不动声色的递上前去。 那护卫却是一手拦开,笑道:“你别害爷,如实回话便是。” 不收银子?如今还有不收银子的护卫?是不是嫌少?宋应星微微怔了一下,才道:“大人高洁,不知贵主子如何称呼?下官是否换身袍服再去。” “你称贝勒爷便是。”那护卫含笑道:“别磨蹭,走吧。” 贝勒爷?宋应星一阵疑惑,一个贝勒爷出京能有如此大的阵势?这是什么贝勒爷?一路赶到正院门口,看到门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戒森严,他不由大为紧张,在被仔细检查了两次之后,他才得以跨进院子。 被人引入正厅之后,他感觉整个后背都是凉飕飕的,他也不敢抬头乱看,低着头上前打千儿行礼,道:“下官宋应星给贝勒爷请安。” 见他颇为紧张,贞武不由微微笑了笑,语调轻松的道:“我在此停留时间有限,召你来是为了解下此地民情风俗,涿州之地,人杰地灵,听闻亦是冲衢要道,南关驿站日常差务应相当繁琐吧?” 见贞武语气和蔼,声音听着也年轻,又是问些无关痒痛之事,宋应星不由暗松了口气,估摸着对方应该是身份颇为显要的宗室子弟,初次出京,当下,他便有心卖弄道:“回贝勒爷,由此往南,不足十里,官道便一分为二,一条往南,一条往西。 由此往南的驿路,经镇安寺、半壁店、南皋店、三家店、方官、衣巾店、北三里屯,进新城北门,出新城南门,经南五里屯、十里铺、十三里铺、高桥、白沟折向东南到雄县。出雄县城经十里铺,赵北口、枣林庄、鄚州、任丘到河间府。又从河间经阜城、景县进山东德州、济南府。由济南府南下江宁府、杭州府进福建。 由此往西的驿路,经庄头村、包子铺、下坡店、夏辛店、松林店、义合店、高碑店、定兴、安肃到保定府。又南经正定府、彰德府、邯郸、洛阳。由洛阳往西有入潼关进陕、甘的驿路,洛阳往南经南阳到襄阳。由襄阳往西逆汉水上行至汉中,然后南下到剑阁进四川。由襄阳南下荆州、常德。由常德可南下两广,可西入云、贵。 不论南来北往,皆要经过南关驿站,每日里往返官员接连不断,驿站的规模一是越来越大,自然差事也颇为繁琐。” 贞武和胤誐都未料到此人竟然是如此善谈,听的他将两条驿道上的驿站如数家珍,不由莞尔一笑,微微沉吟,贞武才道:“一路过来,听的驿站驿丞抱怨,往来官员常有越矩索要车马之事,可是有的?” 听的这话,宋应星不由警惕的觑了贞武一眼,见其身着石青色四爪蟒袍,确实是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心里不由暗自揣摩着,这贝勒爷出京,怕是负有观风的差事,官员越矩索要车马之事可说是家常便饭,瞒是瞒不了的,况且他们日日也被这事闹的烦不胜烦,不如索性如实相告,一则博取好感,二则,也能刹刹那些官员的歪风,三则,此事可说是毫无风险,这一路都是驿站,谁知道是谁多嘴? 思忖一定,他便躬身道:“回贝勒爷,确有此事,往返官员多有不自觉者,不填注票牌,于定例外多用车马数倍甚至十数倍,还有夹带客货者,私征民车,其家眷幕僚亦擅用官驿夫马,下官们位卑职低,唯有顺从,驿站有时周转不及,不得不求助地方百姓,以致地方对驿站颇有微词。”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情亦凝重起来,驿站不仅是只负责为官员往来提供各种交通工具和住宿饮食,它也是朝廷办理通信事务的机构,朝廷公文的传递都是通过驿站一站一站传递的,官员如此恣意妄为,不仅是加重驿站的负担和祸害地方百姓,更可能影响到公文的传递,这可不是小事。 微微沉吟,贞武才问道:“南关驿站有多少人?有多少驿马?驿夫工银几何?” 听的这话,宋应星不由颇觉诧异,打听弊端也就罢了,怎的还问起这些细琐的事情?这些事自然没什么说不得的,微一沉吟,他便道:“南关驿是大站,原额定驿马二百匹,逐年加至三百二十匹,另有驴五十头。按朝廷定例,每两匹马设一驿夫,另外其他如升舆、挑杠、传递公文、兽医’执事等,总计二百二十余人,每日工食银二三分至七八分不等,按月则是五钱至二两五钱银子不等。” “驿夫一般是多少?”贞武直接问道,因为驿夫的数量是最大的。 宋应星微微迟疑了下,才道:“皆在一两上下。” 驿夫的工钱才一两?这可是有些低了,看这驿丞神情迟疑,内中怕是还有克扣,默然半晌,贞武才微微点了点头,道:“你且退下吧。” 见贞武兴致不高,胤誐知他是为了驿站之事,等了半晌,他才试探着道:“十四弟何必烦恼,慢慢整治便是,驿站之事,也并非是积重难返,着兵部严加整顿便是。” 贞武微微颌首道:“是该严加整顿了,驿夫的工食银也该涨涨了,一两银子还不够买一石稻米,四、五口之家尚能糊口,七八口之家怕是难解决温饱。” “驿夫确实最为辛苦。”胤誐沉吟着道:“奔疲面目黑,负背形神枯,水深泥没踝,衣破肩无肤,苦情不敢说,欲语先呜呜。” 贞武颇为诧异的瞅了他一眼,老十什么时候也会附庸风雅了?想了想,他终是忍不住道:“十哥这是从何处剽窃来的?” “十四弟明鉴。”胤誐嬉笑道:“这首诗就写在这驿站的外墙上,是个叫秦松龄的人写的,我不过是现炒现卖罢了。” “你倒是有心。”贞武微微笑了笑,又侧首对身旁的侍卫道:“待咱们启程了,遣人去私下打听一下,看看驿夫的工食银到底是多少?这一两银子怕还是虚的。” “喳。”那侍卫赶紧的躬身道。 用餐之后又足足歇息了一个时辰,申时初刻,贞武一行才再次上路,于黄昏时分抵达定兴县城。 与此同时,上书房大臣马齐、王掞以及詹事府左赞善方苞等人乘坐马车一路紧赶,也才赶到南关驿站,他们都是贞武指名随驾的,方苞不会骑马,马齐、王掞皆年事已高,经不起马上颠簸,不过,乘马车一日奔行百四十里,几人同样是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未完待续) 第671章 老辣 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 保定府的狗腿子可不是骂人,保定人习武之风浓厚,武术流派繁杂,其中自然也不乏高手,京师的王公勋贵府邸中看家护院的武师,多是出自保定,时日一久,保定的武师在京城也就闯出了名号,保定府的狗腿子跟绍兴师爷一样享誉京师。 保定府是京师的南大门,康熙初年才正式立为直隶省首府,直隶巡抚衙门就是原保定府署,这是一栋坐北向南,规模宏敞,布局严谨,气派威武的衙门,直隶巡抚赵弘燮却并不在抚衙,而是在天津忙着移民之事。 在抚台衙门里恭候贞武大驾的是‘官屠’赵申乔,达春则在抚衙四周检查防卫布置,抚衙的防护以及一应设施都不是驿站能够相提并论的,他自然会安排贞武陛驻在抚衙,保定习武成风,他自是要多几分小心。 赵申乔是赶到保定府才获知贞武已经出京巡视晋陕,而且是微服快马而来,他心里不由颇为意外,未料到贞武的反应竟然迅捷。 巳时未,贞武一行快马进入保定府,径直住进了巡抚衙门,洗浴更衣出来,便闻报赵申乔在外求见,他也急于从赵申乔口中了解事情的详细情况,当即便吩咐道:“宣他进来。” 赵申乔这两年一直在广东,江南推行摊丁入亩,贞武登基,他尚是头次觐见,一进大厅,他便恭敬的跪下道:“微臣赵申乔,恭请皇上圣安。” 贞武上下打量了赵申乔两眼,两年不见,这位人见人恨的‘官屠’已是大为衰老,身形也是越发的消瘦了,不过看着精神还不错,想到他已经是七十高龄,他不由暗叹了一声,手头的这批大臣都年事已高,已是不堪再用,必须得大力擢拔新人了,略一沉吟,他才和煦的道:“免礼,赐座,赏茶。” 俟其谢恩落座,贞武才接着问道:“这两年来回奔波,身子骨可还硬朗?” “微臣谢皇上垂询。”赵申乔忙躬身道:“微臣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要惜养身子,如今正是青黄不接之时,朕还指靠着你们出力,江南推行的摊丁入亩已经快一年了,有些事要放手让年轻人去做,你坐镇掌总便行。” “皇上如此体恤臣属,实乃大清臣民之福,微臣谨尊圣谕。”赵申乔躬身回道。 说到这里,君臣相得的过场已经演完,该是切入正题了,微微沉吟,贞武便接着道:“你的密折,朕已看过,所言甚简,将详细情况说一说。” “回皇上。”赵申乔躬身道:“微臣奉旨巡视北方遭灾各省,自江宁经汉口入河南,一路沿途查访,经过开封府、怀庆府进入山西,沿泽州、潞安府、沁州至太原府,在榆次县以及府治阳曲先后接到两名监生投书,状告山西巡抚苏克济、布政使苏瞻贪侵、冒领朝廷下拨的安辑银、抚恤银、除害银。 皇上三令五申严禁官员贪侵赈灾钱粮,微臣先亦不信,暗中走访两县八镇之灾民,确系无人曾领取到安辑银、抚恤银、除害银。 此时,微臣收留的两名监生又言,一同调查此事的另外三名监生已多日未联系到,无人知其下落,微臣心急如焚,即刻启程返京。”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赵申乔虽为人严苛,却是清廉刚正,否则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断不敢妄言欺君,再则那两名监生亦不敢无中生有,妄自攀告一省之大员,微微思忖,他才问道:“那两名监生是如何发现这情形的?” “回皇上。”赵申乔躬身回道:“微臣亦详细询问过,据两名监生所言,天雨之后,旱情大为缓解,他们亦是心生懈怠,难得到山西一趟,纷纷结伴外出游览,从地方乡绅口中得知朝廷不仅未发放安辑银、抚恤银、除害银等,反而加派差役,修筑河堤。” 修筑河堤?贞武眉头不由微微一皱?这是山西的以工代赈?既是以工代赈,就不应该有加派差役的说法?沉吟半晌,他才问道:“山西是谁负责赈济的?” “回皇上,坐镇山西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 揆叙?贞武点了点头,确实是揆叙,坐镇陕西的是刑部尚书赖都、富宁安在山东,噶敏图在河南,揆叙乃是大学士纳兰明珠之子,八党铁杆,交游广阔,人缘颇好,山西多旗缺,一众官员他怕是多半熟识。 “另有一事,微臣未经证实,不敢妄言。”赵申乔谨慎的道。 “说。”贞武微微一哂,道:“朕不在乎再多个坏消息。” “此言有挑拨之嫌。”赵申乔沉声道:“微臣走访了解到,此番旱灾,晋商输捐之数不是小数。” 晋商之富天下闻名,此番赈灾,举国输捐,晋商岂有看热闹之理?贞武不由瞥了赵申乔一眼,这事确有挑拨之嫌,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赵申乔所指该是地方官强行逼迫晋商输捐,以致他们颇为不满,罢了,此事到的太原,自然一清二楚。 微微沉吟,他才问道:“你一路巡查,各地的灾民对朝廷此番赈济是何反应?” “感恩戴德,称颂之声不绝于耳,即便是山西未领到安辑银、抚恤银、除害银的灾民亦对此次赈济赞不绝口。”赵申乔一张核桃般满是皱纹的老脸,难得的露一个笑容,神情也颇为兴奋的说道:“此番赈济,不仅是钱粮充足,最值的称颂的是‘四大恒’的无息借贷,灾民无须借高利贷。 每逢灾荒饥馑,百姓鲜有不借贷者,之前皆是向地主、乡绅、商人借贷,利滚利的息钱远甚于缴纳给朝廷的赋税,有些甚至是永世难以清偿。 微臣窃以为,百姓之所以穷困,很大一部分是遭受高利贷盘剥,微臣久在地方,虽是深知高利贷之害之猖獗,然却是苦无良法,高利贷虽是极为残酷,却是无法禁止,概因百姓离不开高利贷,日常生活,生老病死,天灾人祸,纳租纳税俱都离不开高利贷,因为高利贷的存在,他们尚能苟活,若是贸然禁止,很多百姓根本无法生存。 ‘四大恒’的无息借贷避免了百姓遭受高利贷盘剥,这不仅是有助于百姓恢复生产,亦有助于遏制土地兼并,利于为百姓救危解急,更是极大的刺激了百姓对朝廷的拥戴。 一路行来,微臣能够深切的感受到百姓对无息借贷的盛赞,此举可谓是亘古未闻之善政,微臣不懂经济之道,但如此大数额的无息借贷,微臣实是担忧不能长久推行。 为长久计,微臣恳祈皇上大力推行低息借贷,即便是两三分的息钱,亦是远甚于百姓去借高利贷。” 虽是意料之中,但听的番话,贞武还是绽出满脸的笑容,无息借贷确实是收揽民心的一大法宝,微微沉吟,他才道:“无息放贷仅仅只是针对受灾地区,朕御极登基,总的给百姓一些实惠,低息放贷如今已经开始在推行,放贷数额,朕会逐年增加,百姓困苦,息钱不能高,最多一分便可,‘四大恒’朕日后还要革新。” ‘四大恒’还要革新?赵申乔不由微微一怔,如今这样子难道还不行?这主子可真是心比天高,他忙躬身道:“皇上宽厚仁爱,体恤子民,实乃大清之福。”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却是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略微沉吟,他才缓声道:“你到太原,可曾见过太原知府赵凤诏?” 赵申乔不由微微一怔,忙躬身道:“微臣为防瓜田李下之嫌,未知会犬子。” 瞥了他一眼,贞武才沉声道:“朕收到山西巡抚苏克济折子,参劾太原知府赵凤诏向属下强索诉讼、理讼逼取之银,贪赃三十余万两,你可知情?” 赵申乔听的不由一呆,对方竟然如此无耻,而且动作如此迅捷!他也是为官数十年,深知贼咬一口,入骨三分的道理,对方既然敢公然参劾,必然是做了手脚,买通几个官员,对山西巡抚苏克济等人而言,实是轻而易举之事。 想到这里,他脸色登时变的一片苍白,他虽是为人严苛,但舐犊之情还是有的,对少年就中进士的这个老二,他是寄予厚望的,这一下,可算是将赵凤诏害死了,此事只怕是百口莫辩。 愣了一阵,他才起身跪下,摘下头上的顶戴,叩首道:“微臣一家,三世进士,世受皇恩,素以清正不阿、刻苦自律为家训,犬子贪贿,微臣不敢徇私,恳祈皇上严查,若是属实,恳祈皇上将微臣一家尽数革职,以正朝廷纲纪。” 贞武颇为赞赏的瞅了他一眼,赵申乔的父兄子,三代六进士,在大清享有极高的声誉,‘三世进士’那可不是一般的荣耀,赵申乔不为儿子辩解,却愿意以赵家一门荣辱为儿子担保,不仅气魄过人,而且老辣无比。 微微沉吟,他才道:“赵凤诏担任太原知府十四载,若是贪贿三十余万两,常州老家必然富足,朕已命人大张旗鼓前往常州清查。” (未完待续) 第672章 应对 大张旗鼓的清查赵家在常州老家的家产?赵申乔听的不由一愣,一转念便已经明白过来,官员,特别是汉员的根都在老家,不论是革退离职,还是告老还乡,官员最后都必须回籍,一般官员贪贿所得,多用于在老家购地置房。 赵凤诏担任太原知府十四载,若真是贪贿三十余万两,必然会将银子运回老家,不可能留在太原,也不可能置于京城,毕竟京师上下都知道赵家清苦廉洁,贞武此举,不仅可以顺带查一查‘三世进士’的赵家是否清廉如故,亦可一举查证赵凤诏是否被人陷害。 想到这里,赵申乔不由暗自感慨,这主子心思之缜密,动作之迅捷,实是出人意料,赵凤诏这下算是有救了,他忙叩首道:“皇上英明睿智,圣明烛照,洞察秋毫,实乃天下臣民之福。” 贞武虽是不喜赵申乔为人太过严苛古板,但此人清廉自律,刚正不阿,洁身自好,在贪腐成风的官场尤为难得,于公于私,他都的善加保全,整顿吏治,不仅要严惩贪官污吏,亦要大力倡廉,护廉,树立廉洁榜样,这一点,康熙做的极好,他自然要大力继承。 清查赵家在常州老家的家产,贞武便是出于保全之意,微微沉吟,他才道:“为避嫌疑,山西你就别去了,直接回京,广东、江南推行摊丁入亩,你功不可没,北方各省随后即将大力推行摊丁入亩,你好好将推行的经验总结一番,各种利弊皆要一一列出,朝廷的每一项革新,不可能十全十美,须得逐步完善,个中弊端,需要你们推行的官员善加总结。” 听的这话,赵申乔不觉心头一热,贞武能够抱着这种态度,确实是国之大幸,他忙躬身道:“微臣遵旨。” 山西。 山西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系历代王朝争霸之地,亦系蒙古游牧进攻中原的必攻之地,宋太祖赵匡胤一句‘盛则臣服,衰则先叛。’道尽了山西的地势。 明清定都北京以来,山西、河北又系守护京师的咽喉要塞,大清在山西的大同镇、太原镇皆驻扎重兵,仅大同镇便驻扎了一万八千余绿营,太原亦不少,虽然绿营兵数额不及大同,但却驻扎有大量正蓝、镶蓝两旗的满蒙兵丁。 山西,太原城,龙王庙街西侧,山西巡抚衙门。 二堂后内署,签押房,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山西巡抚苏克济、布政使苏瞻,按察使岳代,山西太原镇总兵金国正等几位大员济济一堂,几人皆是神情凝重,贞武以推行满汉一体,推行满汉联姻,公主下嫁孔府的消息已经快马传到了太原,一众人皆是忧心忡忡。 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扫了众人一眼,见几人都不吭声,便沉声道:“诸位,大规模的满汉之争是不用指望了,赵申乔此时想必也回到了京城,纸是包不住火的,眼下已没有任何侥幸可言,赶紧的筹集银子,先将这窟窿填起来,治河的银子,本宪再奏请皇上另行划拨。” 填窟窿?这窟窿如何填?现在去哪里弄银子来填?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一听这话,几人皆是腹诽不已,奏请皇上另行划拨银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大旱之后常有洪涝,一旦发大水,这半拉子工程立刻就会被冲的无影无踪。 瞥了揆叙一眼,苏克济才道:“总宪大人,若有法子填补亏空,咱何必费尽心思,火中取栗,打这赈灾银的主意。皇上三令五申不准贪侵赈灾钱粮,京师仓场营私舞弊案,一下就杀了八个,革职的更是不计其数,咱们如今可没有退路,再说,这治河工程亦不能半途而废。” 岳代紧跟着道:“抚台大人说的极是,治河工程确实不能半途而废,一旦发洪水,则会前功尽弃,还望宪台大人三思,再则,银子早已如泼水一般泼了出去,购粮购石料,开工钱,如何填补的回来?” “少来这套。”揆叙冷冷的说道:“甭以为本宪不知道,这层层的工头,哪个不是你们的亲信子弟?本宪一番好意,想出以工代赈为你们填补钱粮亏空,难道换来的就是你们的恩将仇报?” 屁的个好意,几人在心里恨恨的骂道,还不是想鼓捣出一份天大的功劳,以邀取圣上恩宠,不是你好大喜功,非要将摊子铺的如此之大,咱们会如此被动?不是你出主意参劾赵凤诏,信心满满的保证能挑起满汉之争,咱们会落到眼下这欲罢不能的局面? 原来,揆叙想借以工代赈的工程捞取政绩,博取贞武的青睐,以工代赈,遭灾各省都有,要想出位,获得贞武赏识,自然得是大功绩,他到太原之后,发现太原城经常遭受洪灾,便想彻底根治汾河和东西两面的数条河流。 这个以工代赈的方案一提出来,立刻就得到了山西几位大员的鼎力支持,根治太原城的水患,这不仅是份天大的功劳,也是个浩大的工程,对他们来说,这是个难得的发财的机会,至不济,也能将手头的钱粮亏空补上。 京师仓场营私舞弊案一发,他们都意识到贞武登基的三把火,极可能便是从清理亏空开始,一个个心里都正为任上的亏空发愁,揆叙的这一提议无异于是雪中送炭,两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不过,他们忽略了监生,也未料到赵申乔会到山西来暗访,有道是一步错,步步错,为了争取时间,揆叙又指使山西巡抚苏克济参劾赵凤诏,并动用关系,企图挑起一场大规模的满汉之争以混淆视听,转移视线,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谁知贞武竟然轻描淡写的化解开了,事情至此,已无任何回旋的余地。 见有些冷场,山西巡抚苏克济扫了几个属僚一眼,才开口道:“宪台大人消消气,我等岂是恩将仇报之人,眼下局面,咱们理应同舟共济才是,治河工程确实都是亲信在督工,但由于工程太大,银子紧凑,赚的银子都是账面上的,如今要将所有的安辑银、抚恤银、除害银凑出来,根本就不可能,说句实话,为了这个治河工程,藩库和各个府县的亏空已是越发的大了。” 听的这话,揆叙不由微微一愣,他自二等侍卫授翰林院侍读,充日讲起居注官,然后累擢翰林院掌院学士,兼礼部侍郎,工部侍郎,升都察院左都御史,没有任职地方的经历,地方上的一些猫腻,他还真不是门清,但对于工程,他还是知道的不少,毕竟做过工部侍郎,这个工程浩大,朝廷的那点赈济银子确实是不够,这他是清楚的。 为此,他还跟负责赈济陕西的刑部尚书赖都折借了一百多万两赈济款,再则,山西这帮子官员又是征徭役又是克扣工钱,而且还强行输捐,并且输捐了两次,会没银子?鬼才相信! 沉吟了一阵,揆叙才直接道:“你们强行向当地乡绅和商人输捐的银子难道都进了腰包?三百多万都凑不出来?” 听的这话,布政使苏瞻不由暗骂了一句,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三百多万两岂是如此轻易能够凑齐的?你当山西有银矿?苏克济瞥了他一眼,也未吭声,他是知道明珠当年贪了不少钱的,这位二公子身家必然亦是丰饶,口气大点,在所难免。 见几人皆不吭声,揆叙不由暗叹了一声,道:“山西老抠富甲天下,实在无策,先跟当地富商拆解,如何?” 跟当地富商拆解的法子,苏克济岂有想不到之理,他们平日里可没少借,他们怕的是揆叙就此置身事外,那可就将他们害死了,微微沉吟,他便开口道:“当地富商有钱是不假,甭说三、四百万,就是一千万,数天之内也能凑齐,不过,山西老抠之名亦是闻名天下,这钱可不好借。 再则,咱们手头多多少少都还欠有旧账,即便拼着脸面不要,上门拆借,估计亦难以借到手,毕竟不是三、五万的小数目。” 揆叙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听这话,便已猜到几人的心思,他提出这点,便已有盘算,当下他就轻叹了口气,道:“本宪与你们一同署名,可成?” 听的这话,几人心里都是一喜,揆叙既肯在借据上署名,就不怕他不倾力去游说,他毕竟是做过工部侍郎的,况且以他的人脉和身份地位,根本不愁朝廷不划拨工程银。 布政使苏瞻立刻起身一揖,道:“宪台大人大义,此举于下官等人而言,实是恩同再造。” 苏克济亦是满脸堆笑的道:“宪台大人名满天下,有大人这块金字招牌,那些个老抠定然大为放心,别说三百万,就是五百亦无问题。” “那就借五百万吧。”揆叙立即说道:“此番赈济,乃是皇上邀买民心之举,皇上极为重视,朝廷定然会派大员前来调查,不仅安辑银、抚恤银、除害银要如数发下去,以工代赈的工钱亦要补发,征的差役最好亦补发工钱,以免授人以柄。” (未完待续) 第673章 满城 见揆叙打蛇随棍上,张口就要借五百万,山西巡抚苏克济、布政使苏瞻几人不由一阵腹诽,借银子是要息钱的,等揆叙回京活动,银钱划拨下来,至少也的一年,这息钱得是多少?这可不是‘四大恒’的低息借贷,山西这些个财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仅锱铢必较,而且精明过人。 再则,以工代赈和征的徭役都补发工钱,他们哪里还能落下多少好处?总不能让大家都跟着白干一场是不?否则威信何在?微一沉吟,苏克济便陪着笑脸道:“宪台大人,山西的商人是有钱,可短时间凑集五百万两,这难度可是不小。” 揆叙自然清楚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当下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治河工程不可能半途而废,否则咱们上上下下都交不了差,是赚钱重要,还是这帽子重要?诸位都掂量一下,有这个工程,你们还用担心亏空被人追查?过了这道坎,慢慢再找机会填补便是。” 说的轻巧,慢慢填补,以后哪里去找如此好的机会?再说,下面的官员若是知道这几个月是提心吊胆的白忙活一场,只怕立马就的乱套,略微沉吟,苏克济才道:“宪台大人高瞻远瞩,下官立刻召集一众富商巨贾,争取尽快将银子凑集出来。” “如此甚好。”揆叙微微点了点头,道:“诸位放心,本宪昨日已经写信与廉亲王,恳请他在皇上面前美言,若是顺利,二、三个月银子就能划拨下来,不会让大家白辛苦一场。”说着,他已是站起身来。 见这情形,几人忙起身恭送,恭送揆叙离开,总兵金国正忍不住说道:“廉亲王如今可是炙手可热,这位宪台大人会否是虚言诓骗咱们?” “这倒不至于。”苏克济沉声道:“揆叙是明珠次子,在京师人脉极广,亦是八党中坚,与廉亲王关系极好。”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揆叙能在京师要到银子,这是毋庸置疑的,否则他也没胆子先斩后奏,本抚若非深知这点,亦不至于拖着你们来趟这趟浑水。” 布政使苏瞻却是担忧的道:“发放安辑银、抚恤银、除害银也就罢了,可是补发以工代赈和征役的民工工钱,咱们岂非是白忙活一场?下面的官员也不会善罢甘休。” 苏克济微微笑了笑,道:“宪台大人是不能得罪的,按他说的做,不就是补发工钱而已,你们急什么?银子凑足之后,发他们一个月工钱银,等钦差走了,一切照旧。” “抚台大人高明。”几人听的都是一喜,忙奉承道。 七月初八,黄昏,太原城,大南门。 几个懒洋洋的守城兵丁正打算着关了城门去河里消暑,却听的隐隐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几名兵丁皆是一喜,忙引颈眺望,若是来的大商队,这好处定然是少不了的,太原城是晋商的商业中心,经常有南来北往的大商队。 不过,令他们失望的是,来的却是一队官兵,几人顿时暗叫倒霉,领队的门千总林志一见这情形,立刻脚步匆忙的赶了出来集合整队,凭经验,来的这队官兵,必然有级别高于他的官员,可不能让人抓着把柄,守城门可是个肥差。 等林志在城门口集合好队伍,那对骑兵已经疾驰而来,看到马队竟然是清一色的高头骏马,他心里不由一阵紧张,对方是哪里的兵马?这般阔绰!他忙喝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谁要给老子丢人,就他娘的回去守营房。” 转眼间,马队便已疾驰至城门口,却是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见这情形,林志不由大为恼怒,正要上前阻拦,一骑脱队而出,在他面前来了一个漂亮的人立,碗口粗的马蹄差点踢到他脑袋。 还未等他开口,马上的骑手已经漂亮的翻身下马,神情傲慢的瞥了他一眼,才掏出一份兵部勘和,道:“这是兵部勘和。” 林志瞥了一眼呼啸入城的马队,心知这不是他惹的起的人物,当下便接过勘和,只瞟了一眼,见上面标注的品秩是超品,便赶紧的将勘和恭谨的送还回去,微微躬身道:“恭请大人们入城。” 马队入城,便径直沿着大南门街左转,在西米市街南端的‘满城’门口停了下来,所谓满城,顾名思义自然就是满人居住的城池了,各省大城,但凡驻扎有八旗兵丁的,皆在城中构筑驻防地,简称满城或是驻防城,实际上就是城中的兵营,满城里只有官衙、仓库、兵甲住房以及家属生活区,不允许有酒楼、茶楼、青楼等。这既是为了防止满汉冲突,出于安全的考虑,亦是防止被汉人同化,保持八旗的战斗力。 满城门口的守卫可就森严的多,一见大队兵马疾驰而来,早就严阵以待,而且连拒马都推了出来,眼见天色已晚,谁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拿勘和的兵丁落在了后面,领队前来的胤誐却是不耐等候,催马上前,道:“快马去禀报你们的城守尉齐明堂,就说他主子到了,让他赶紧的滚出来请安。” 守卫一听这话,不由面面相觑,城守尉是正三品的大员,他的主子是什么身份?难道是正蓝旗的旗主到了?眼看对方一色的骏马,谁也不敢怀疑,当下便有人飞奔前去禀报。 听的手下兵丁禀报说是自己的主子到了,齐明堂亦是满腹的疑惑,要说主子,他的主子有几个,贞武是他主子,正蓝旗的旗主也是,他是饶郡王胤禟门下的奴才,胤禟是正经八百的主子,这主子可不是敢乱冒充的,特别是在他的地盘。 他也不敢怠慢,立刻快马赶到门口,却见为首之人是敦亲王胤誐,不由的急忙滚落下马,急趋几步赶到胤誐马前,利落的扎了一个千儿道:“奴才齐明堂,给。” 胤誐却是一口打断他话头道:“别废话了,颠的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给爷前面带路。” 齐明堂也机灵,忙起身笑道:“奴才给主子牵马。”见这情形,一众守卫兵丁哪里还敢迟疑,急忙搬开了拒马,躬身行礼。 领着众人进了议事厅,齐明堂屏退了自己的亲卫,这才重新扎了千儿,道:“奴才齐明堂,给敦亲王请安。”起身后,他又看了一眼站在胤誐身旁的中年官员一眼,胤誐含笑道:“这是御前一等侍卫达春。” 御前一等侍卫!齐明堂不由一惊,难道皇上也来太原了?他忙拱手一揖,道:“下官参见大人。” 达春与他乃是同一品秩,当下便回了一礼,几人落座之后,胤誐便道:“圣驾已经抵达太安驿,明日便抵达太原,本王与达春前来打前站。” 达春沉声道:“太安驿距此不过百二十里,快马半日便至,城中绿营情形如何?” 贞武竟然不声不响的到了太安驿,齐明堂心里不由一惊,不用想,定然是为了山西赈济灾民一事,他也不敢多想,忙定下心神,回道:“禀王爷、达大人,太原城驻军并不多,除了麾下的千余八旗兵丁,尚有太原镇城守协计有兵丁一千二百余人,总兵金国正,再有便是巡抚苏克济的抚标两营,一千余人。 朝廷给绿营加饷和提高八旗兵丁福利的消息早已在太原传开,八旗绿营皆是军心稳定,士气高昂,防护皇上安全,绝无问题。” 微微沉吟,达春才望了胤誐一眼,胤誐微微一笑,道:“本王坐镇满城,一应由你做主。” “谢王爷体恤。”达春躬身一揖,才对齐明堂道:“这个太原镇总兵金国正,我的见见,你遣人连夜将城守协参将以上的武将召来。” “未将尊令。”齐明堂忙躬身道。 太安驿,贞武洗浴之后,并未歇息,而是在灯下查看着山西的分府地图,此番前来山西,查访赈济灾民的事宜只是一个目的,他次行还有个目的,整合晋商,大清要两条腿走路,不仅要大力发展海上贸易,西北的内陆贸易亦要大力发展。 晋商无疑是西北贸易的主力军,不仅资本雄厚,而且吃苦耐劳,勇于开拓,他不仅要引导,而且要大力扶持,将晋商纳入他开拓西北的计划当中来,说一千道一万,亚洲才是大清的根本利益所在。 另外,山西的煤炭储量大,埋藏浅,煤质好,是近代工业不可或缺的工业燃料,一旦蒸汽机大量运用开来,山西的煤炭就成了抢手货,除此之外,山西的铁矿亦特别丰富,一路行来,他一直在考虑,是否将山西建成一个近代的重工业基地。 令他难以下决心的是山西的交通,出山西实在太难了,四面皆是大山,这年头靠肩挑手扛,开辟一条路那难度就真不是一般的大,他进山西这一路,亦是觉得极为辛苦。 看了半晌,他才轻叹了口气,放下了地图,出了门在院子里缓缓的踱步,建立近代工业体系,怎么说也还得等个二、三十年,眼下并不着急,他很快就将思绪转到了太原。 自进入山西,不论是打尖还是住宿,他都遣人四下打探情况,山西的各种安辑银、抚恤银、除害银确实未下发,而且还为治理汾河征派徭役,这纯粹是在拆他的台,明天就要进太原城了,不知山西这帮子大员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未完待续) 第674章 泄露 朝廷有超品大员进入太原城,并且连夜召集太原镇总兵金国正以及参将王一明、赵军前往满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山西巡抚苏克济、布政使苏瞻等山西大员耳中,一众人不由的心惊肉跳。 超品大员,什么叫超品?正一品之上就叫超品,异姓功臣爵位,男、子、伯、侯、公五级爵位中,子爵是一品,伯爵以上的爵位才称为超品大员,宗室爵位中,公爵以上才是超品。 不用说,是朝廷的钦差大臣抵达太原城了,对方不仅脚程快,而且丝毫不按朝廷礼仪,入城前后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直奔满城,紧接着就召见太原镇城守协的将领,这不明摆着是冲着他们来的?巡抚苏克济稍一愣神,便沉声道:“备轿,去满城,另遣人去通知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布政使苏瞻、按察使岳代都前往满城参见钦差。 在满城门口,揆叙、苏克济等人却吃了个闭门羹,城门的值卫兵丁和将领都已换了人,送上名刺之后,很快就出来了一名武官,态度很客气,话语却极为冷淡,“主子有吩咐,一路快马驰聘,极为劳累,今晚一律不见客,请诸位以及太原城的府道县官员明日一早前来参见。” 苏克济没料到自己等人主动前来,对方竟然会避而不见,眼见那武官转身要进城门,他忙问道:“请问钦差大人是?” “明日一早便知。”那武官头也不回的说着,快步进了城门。 竟然连身份也不告知,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钦差?苏克济几人不由面面相觑,愣了一阵,几人便移步远远的离开城门,站定之后,揆叙便将一应亲卫屏退,扫了几人一眼之后,他才轻声问道:“所有的安辑银、抚恤银、除害银都已经发下去了吗?” 苏克济苦笑着道:“宪台大人,这才短短几日,哪能就发的下去,这才凑了三百万的银子。” 微微沉吟了片刻,揆叙才问道:“那二百万能否凑齐?” 苏克济忙回道:“毫无问题,都已经说好了,只是调集银子需要时间,再有三天,所有的银子都能到位。” “那就好。”揆叙微微点了点头,道:“赶紧的给陕西那一百多万划拨过去,通过‘四大恒’用会票转,快马送去,如今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听的这话,苏克济几人不一呆,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能救一个是一个,难道山西没救了?几人不由狐疑的盯着揆叙,默然半晌,揆叙才沉声道:“不用心存侥幸了,满城里这位,不是什么钦差。” 不是钦差!苏克济几人登时就蒙了,难道还有人假冒不成?不可能,假冒的敢住进满城?城守尉齐明堂又不是白痴,布政使苏瞻迟疑着道:“宪台大人这话何解?” 微微沉吟,揆叙才道:“那名武官我认的,是敦亲王府的三等护卫,住在满城的是敦亲王无疑。” 来的是敦亲王!苏克济满脸不解的盯着揆叙,敦亲王前来岂不是更好?揆叙可是八党的中坚,与敦亲王的关系定然非同一般,何以他如此沮丧?转念他就明白了过来,有着这层关系,敦亲王竟然不敢见揆叙,他怕什么?或者是说他顾忌什么?意识到这点,他登时就脸如死灰。 大晚上,布政使苏瞻也没发现苏克济的异常,见他不吭声,便狐疑的问道:“敦亲王怎会不是钦差?” 揆叙微微苦笑了下,却是没有解释,且不说胤誐豁达直阔,不适宜查案,仅凭他与胤誐的关系,贞武就不会派胤誐来山西?不用想,定然是贞武亲自来太原了,胤誐让他的护卫出来,就是在变相的提醒他,实是未料想到贞武竟然对此事重视到了如此地步,居然亲自驾临山西,。 他也不理会几人,仰着头望着满是繁星的夜空,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危局,见他这副样子,几人也不敢打搅,心里却是又惊又疑,更夹杂着一些惶恐。 默然半晌,揆叙才沉声问道:“那几名监生情况如何?” 见他问起这事,按察使岳代忙回道:“都没事,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不准出门而已。” 微微点了点头,揆叙才道:“放了吧,好好安抚一番,赠送点银子当做赔礼。” “下官尊命,回府便去处理。”岳代忙躬身道。 微微沉吟,揆叙才沉声道:“有关挪用赈灾钱粮食一事,本宪一力承担,你们尽管将责任推诿到本宪头上,你们要做的是将参劾太原知府赵凤诏贪赃一案,做成铁案,万不能有丝毫破绽,亏空钱粮,因为治河工程,已是一团乱麻,都不必心虚,一口咬死,没有过不去的坎。” 听的这话,几人心里都是一松,苏克济却沉声道:“凯功,岂能让你一人背这黑锅,参劾太原知府赵凤诏贪赃乃是我出的面,所有的事情还是由我来担吧。” “你担不了,何必拖你下水?”揆叙强打精神笑道:“放心,廉亲王、敦亲王会为我求情的,我并未贪侵钱粮,不会有多大的事情,时间不早了,赶紧的去安排。” 此日一早,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山西巡抚苏克济、布政使苏瞻、按察使岳代,山西学政、冀宁道道员等大小官员皆齐齐赶到满城拜见敦亲王胤誐。 胤誐很是热情的接见了他们,大谈山西的风俗以及官场趣闻,却丝毫不提及山西的赈灾,一众不知情的官员虽然满头雾水,隐隐感觉怪异,却也没人敢得罪这位当红的亲王,只得小心翼翼的奉迎,几位大员却是暗暗叫苦,胤誐这是摆明了拖延时间,将他们拖在满城,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太原城,水西门大街一大早便布满了衣甲鲜明,挎刀持枪,神情肃然的兵丁,沿街百姓多吓的不敢出门,都偷偷躲在门口观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当看到一队帽子上插着野鸡翎子,身穿黄马褂,骑着高头大马的兵丁路过是,他们心里还一个劲的纳闷,这是哪里来是官兵? 水西门,范家大院门口,一身长袍马褂的范毓宾带着两名管家侯立在阶前,一双浓眉头微微皱着,心中暗暗揣摩着,是哪位大员一大早要来他家拜访,前几日,巡抚苏克济才跟他范家借了六十万两,难道还不够? 当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他急忙循声向街口望去,当看到骑在马上的官兵皆是身穿黄马褂,他心里不由一阵激动,他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草民,一眼就看出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八旗兵丁,而是宫中侍卫的特有的标准,这黄马褂,就是一般的一二品大员都没有,难道是皇上来太原了! 达春领着一众侍卫在门口停了下来,稍稍打量了范毓宾一眼,这人颇为年轻,应该还不到四十,身材壮实,脸形削瘦,一脸的沉稳,给人感觉倒不似一个商人,反而象是一介武夫,不过,达春却是知道,此人是大清八大皇家之首的范永斗之孙,而且是五个孙子中最为拔尖的。 陪着达春前来的太原知府赵凤诏,这时在旁开口介绍道:“这是皇上驾前一等御前带刀侍卫,达春,达大人,还不快来拜见。” 听的这话,范毓宾一阵兴奋,立刻快步迎了上去,跪下道:“草民范毓宾,叩见大人。” 达春跃下马来,一把将其扶起,含笑道:“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见达春如此客气,范毓宾颇有些受宠若惊,这位大人的顶戴可是正三品,没想到竟然如此和蔼,只不知道他是不是来要输捐的,皇上若是驾临太原,这迎驾的开销可不是小数目,站起身来,他便躬身侧让一步道:“大人里面请。” 几人进入二堂大厅,达春便面南而立,沉声道:“皇上有旨。” 一听有旨,赵凤诏亦是一愣,忙赶紧的躬身准备退出去,范毓宾从未接过旨,也没有任何准备,一时间不由有些手足无措,达春看了两人一眼,道:“赵大人无须避让。”说着又看向范毓宾道:“这是皇上口谕,跪着便行。” 待两人跪下,达春才道:“皇上口谕,山西介休范家,乃八大皇商之首,有功于社稷,为示恩赏,朕巡视太原,陛驻范家,特赏银二千两。” 当今皇上贞武要陛驻在范家!范毓宾不由听呆了!这可真是旷世之恩,仅凭这份荣耀,范家就是山西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家!看来,范家要在自己手中发扬光大了,他不由感到一阵眩晕,这幸福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了。 赵凤诏听的是又嫉又妒,皇上为何对范家如此青睐有加?瞥了一眼仍在发愣的范毓宾,他不由轻声提醒道:“还不快谢恩。” 范毓宾这才醒悟过来,忙磕头道:“草民范毓宾谢皇上恩典。” “皇上今日午时前就会到。”达春看了两人一眼道:“我负责警戒宿卫事宜,抽不开身,赵大人抓紧时间教他陛见礼仪。” 皇上午时前就会抵达太原?赵凤诏、范毓宾两人听的都是一愣,这如何准备的过来? (未完待续) 第675章 下马威 贞武圣驾即将抵达太原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遍了太原城,由于事前未曾有半点风声传出,太原的一众士绅百姓对此都是将信将疑,历来圣驾巡幸地方,乃是地方一大盛事,地方官员士绅为准备迎驾事宜至少得忙碌一段时间,整修驿道路桥、整理地方名胜古迹,修缮城池,绥靖地方,扎彩坊等等以粉饰太平,地方士绅因此也少不了要大出血,如今太原城里却是不见丝毫动静,他们自然不肯相信。 就在众人半信半疑之时,一个接一个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扬开来,太原城昨晚来了一名超品大员,所有大小官员一早赶往满城前去拜见,水西门大街出现了一队身穿黄马褂的宫中侍卫,太原首富范家里里外外忙成了一团,听说是准备迎驾,水西门附近已经有兵丁戒严。 接连不断的消息让太原的士绅商贾百姓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出门涌到水西门大街去一探究竟,当看到水西门大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八旗兵丁,而且不时可见身穿黄马褂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来回穿梭,众人登时皆深信不疑,纷纷返家扶老携幼赶来准备一睹圣颜。 这年头没有明星,能够亲眼一睹圣颜,于百姓而言实是莫大的荣幸,甭说是士绅百姓,便是一般的官员得觐天颜,那也是无比荣耀之事,这也是士绅百姓明知很难近距离看到皇上,亦会趋之若鹜,便是只远远的看一眼,那也足慰平生。 太安驿距离太远并不远,不过百二十里路,贞武一行一大早便起身纵马急驰,巳时未便赶至太原城,离着水西门尚余数里,一行人便停了下来,稍事洗漱,贞武便换上龙袍,侍卫们则整理装束,套上黄马褂,虽然未带前导车驾、护卫甲盾、仪仗旗幡及乐舞之类,但也不能满面风尘的进太原城,那也太有损天子威仪了。 水西门外,早已聚集了大量的士绅百姓,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却是相当的安静,大道两旁是站的跟木桩似的两列兵丁,城门口,胤誐率着太原城的大小官员神情肃然的恭候着,一众官员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忐忑不安,谁也未料到贞武会突然驾临太原,从胤誐刻意拖延时间来看,贞武此番巡幸,显然不是来褒奖他们的。 因为没有仪仗,贞武只能一切从简,仅遣一人持一张九旒华盖于前,他自骑马随后缓行,所过之处,一众百姓皆是焚香跪迎,到的城门口,胤誐带头跪迎道:“臣等恭迎皇上驾临太原,皇上万岁,万万岁!。” 贞武轻轻一提缰绳,停了下来,盯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官员,却是半晌没有开口,一众官员俯伏在地,皆是如芒在背,正所谓天威咫尺,面对这巨大的威压,短短瞬间,不少官员便汗湿重衣。 足有移时,贞武才淡淡的开口道:“朕自京师快马而来,不过七日便至太原。”说着,他一催坐骑,缓步而行。 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山西巡抚苏克济、布政使苏瞻、按察使岳代、学政,总兵等一众大小官员听的这半句话,心里都是一惊,贞武这是在明明白白的警示他们,不要以为天高皇帝远就可以胡作非为,这里距离京师不过是六日里程而已。 进城之后,贞武直接便往范家大院而去,范毓宾早就带着合家老小恭候在门口,见贞武骑马而来,立时就跪了一地,三呼万岁。 贞武含笑道:“免礼,平身。”说着便翻身下马,在众人的镞拥下进了院子,因为时间紧,范毓宾直接就将自个的主院让了出来,一应物事都是临时新换上的。 尾随的一众官员见贞武竟然进了范家,不由面面相觑,贞武这是唱的哪一出,现成的抚衙不住,竟然住到一个商贾家里?一众官员不由都在心里暗自揣摩这个中的原委,曾经盘剥过范家或者是还欠着范家银子的,都是叫苦不迭。 贞武洗浴更衣,用膳之后,又休息了片刻,才命人宣都察院左都御史揆叙觐见,揆叙等一众官员在外早就等的又累又乏,听的贞武召见,他连忙快步跟了进去。 一进房间,揆叙便叩首道:“奴才揆叙,躬请皇上圣安。”起身走到贞武跟前,他又恭敬的跪下,自觉的摘了头上的顶戴,放在一旁,这是大臣自知有罪,恳请惩处的礼仪。 贞武瞥了他一眼,才淡淡的道:“你坐镇太原,监督赈济救灾事宜,山西这是怎么回事?” “奴才该死。”揆叙忙叩首道:“山西赈济灾民事宜,原本是按部就班,井井有条,但在施行以工代赈工程之时,奴才贪攻求全,以图邀宠,妄想彻底根治太原城水患,摊子铺的太大,难以善后,这才挪用赈灾银于河工,并同意征徭役。 奴才未经请旨,擅自主张,为求一己之荣辱,置灾民于不顾,上有负皇上重托,下愧对三晋灾民,恳请皇上重重惩处,以肃朝廷纲纪。”说完,他便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范家这地板可都是青石铺砌的,他的额头登时就青乌了一片。 贞武倒没料到揆叙会如此干脆,一来就把罪责都揽到他自己的身上,微微沉吟,他才问道:“此番赈济,你可曾从中贪贿钱财?” 揆叙忙躬身回道:“回皇上,奴才薄有家产,天良未泯,不会从灾民口中夺食,皇上三令五申,严禁贪侵赈灾钱粮,京城仓场营私舞弊案历时不远,奴才亦没胆子贪贿赈灾钱粮。” 贞武瞥了他一眼,他家老头子纳兰明珠虽被罢职,却是留下了巨额的家产,他也相信揆叙不会因小失大,但揆叙做过工部侍郎,并非对治河工程一无所知,他为何将摊子铺的如此之大?以图邀宠?有这可能,自己对八党官员重用有加,以揆叙的资历和才干,想进上书房,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挪用赈灾钱粮,根治太原水患,征发徭役,若无山西巡抚苏克济、布政使苏瞻二人点头配合,显然是不可能的,揆叙为何不推卸责任,反而如此干脆的揽下所有罪责?难道是出于仗义?不可能,官场上没有仗义这一说。 微微思忖,贞武便隐隐猜到,揆叙此举定然是想掩饰什么?难道苏克济和苏瞻二人有问题?他是想以此为二人开脱?他越想越觉有理,揆叙并未贪贿,以工代赈根治太原水患亦称不上大罪,说破天就是个能力的问题,有老八、老十两人为之求情的话,根本不会受到重惩。 微微沉吟,贞武才沉声道:“为一己之私利,陷千万灾民于水火,实乃丧心病狂,其心可诛,帽子留下,先去厢房侯着。” 听的将帽子留下,揆叙心里不由一沉,贞武这是要将他革职?这却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正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忙磕头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待的揆叙躬身退却出去,贞武默然半晌,才吩咐道:“召苏瞻觐见。” 若是苏克济和苏瞻二人有问题,那自然是钱粮问题,除了贪侵赈灾钱粮便是亏空,不存在别的什么问题,布政使掌一省之行政和财赋之出纳,自然要先问苏瞻了。 苏瞻一路进来,未见揆叙出来,心里颇为忐忑,他也揣摩不透贞武为何跳过巡抚苏克济先召见他,一进门,他便飞快的瞥了一眼,并未见道揆叙,却见到揆叙的官帽摆在地上,心里立时便咯噔一下,暗道不妙,他忙强忍着心里的恐慌,叩首道:“奴才苏瞻恭请皇上圣安。” 起身走到贞武跟前,他便按例跪了下来,却未主动摘掉头上的顶戴,贞武轻瞥了他一眼,却是没有急于开口,呷了口茶之后,他才道:“说吧,亏空了多少?” 一听贞武直接问他亏空了多少,苏瞻额头登时见汗,难道揆叙已经招了,将事情都供出来了?想到揆叙昨晚的交代,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不可能,揆叙不可能招出来,招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揆叙岂会不知道这点? 想到这里,他忙摘了顶戴,恭敬的磕头道:“回皇上,藩库钱粮和太原府县的钱粮皆已亏空半数以上。” 又来个实话实说的?贞武不由暗暗诧异,微微沉吟才道:“缘何亏空?” “回皇上。”苏瞻恭敬的会道:“皆是此番以工代赈治河所亏,由于工程太大,朝廷下拨的以工代赈银远远不够,揆叙便令地方先行垫付,奴才不忍见治河工程半途而废,便自作主张。” 这家伙倒是推的干干净净!原本还想捏个软柿子,没料到竟然是个滑头,贞武瞅了他一眼,心里已是明镜似的,不用说,苏克济和苏瞻二人同意这个庞大的治河工程肯定是为了填补亏空,否则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微微沉吟,贞武才哂笑道:“朕要查山西的亏空可谓易如反掌,只须将你们监禁即可,罪名是现成的,亏空!”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马齐、王掞和赵申乔就跟在朕的后面,两日便可赶到太原。” (未完待续) 第676章 诡辩 听的贞武这话,苏瞻心里一阵惶恐,马齐、王掞和赵申乔随后就到?看来揆叙猜的不错,贞武不会在山西久留,不过他只猜对了一半,他没猜道贞武会对山西大动干戈,竟然同时遣出两位上书房大臣和人憎鬼嫌的‘官屠’赵申乔来查这起案子。 这案子落到赵申乔手中,会是什么下场?只怕连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会翻出来,想到这里,他脸色不由变的异常苍白,好歹也是一省大员,他马上就稳住了心神,很快就察觉贞武这话有问题。 什么叫要查山西的亏空?难道他本无心追查?还是有意袒护?他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不可能是无心追查,那就是有意袒护了,他越想越觉有理,贞武刚刚才大力推行满汉联姻以消弭满汉之争,这当口若是大张旗鼓的追查山西的亏空,必然有大批的满蒙官员落马,此举会引起满员大臣恐慌,再度掀起满汉之争。 想到这里,苏瞻稍稍松了口气,贞武既是有意袒护,事情就还未到最坏的地步,就该给他台阶下,若是硬扛着,只会激怒贞武,等到清查出亏空来,还得再加上一条欺君罔上的罪名。 见苏瞻俯伏在地,半晌不吭声,贞武也不着急,审案他也算是老手了,知道这时候得给对方时间权衡利弊,之所以言语含糊,就是要给对方一丝希望,这跟围师必阙是一个道理。 默然半晌,苏瞻才磕了个头,沉声道:“皇上,奴才罪该万死,山西藩库钱粮以及各府县仓库于灾前实则皆有不同程度的亏空,原因颇为复杂,有为公务移缓就急之挪移,有假公济私之侵盗,有军兴公用,不得已而借用之透支,有藉端开销之冒破,种种情形不一而足。 此番赈灾钱粮充裕,各层官吏鲜有克扣,落入灾民手中之钱粮甚为丰厚,奴才等着实担忧灾民因逸生堕,是以便欲借以工代赈之治河工程钱粮填补所有之亏空,太原城屡受水患之苦,若能彻底根治,亦不失利国利民之一大盛事,是以揆叙提出这方案,奴才等皆是极力赞成。 此番赈灾,奴才等实未从中贪侵一丝一毫,如今藩库和周边府县仓库之钱粮亦确实都填入了治河工程,为此,不仅向地方缙绅商贾募捐,还征发徭役,而且还借了不少银子,如今藩库和周边府县仓库之钱粮皆是治河民工之工钱和口粮。” 听的苏瞻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都招了出来,贞武脸上却无丝毫轻松之色,亏空,山西之亏空绝非是个别现象,江南富庶之地尚且连年亏空,更何况其他各省?这亏空不仅是一笔糊涂帐,而且是陈年的糊涂帐,追究起来,耗时费力不说,也容易导致朝局不稳,朝中大臣,但凡在地方任过职的谁任上没拉下亏空? 但若不追究,亏空必然越演越烈,最终出现积重难返之局面,这不仅助长了官员贪贿的风气,也害苦了百姓,最终为亏空买单的还是百姓,眼下山西的情形就是如此,以赈济钱粮填补亏空。 此事该如何处理?贞武一时间也拿捏不定,他之前也未料到这事竟会因为山西的亏空而起,放任不管,显然是不行的,那会加剧各地的亏空规模,严惩亦不行,山西大员之所以冒险填补亏空,便是担心朝廷追查。 一旦严惩山西官员,各省官员势必全力填补亏空,指望那些龌龊官员自个掏腰包是不可能的,他们只会千方百计的压榨百姓,这不仅不利于朝局稳定,也会弄的民怨沸腾。 这事情着实让人纠结!贞武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拖,拖延时间,清理亏空必须得寻求一个稳妥的法子,不能让官员害民,不能搅得朝局上下不安。 微微沉吟,他才瞥了一眼仍是俯伏在地的苏瞻,道:“在门外侯着。” 听的是在门外侯着,苏瞻不由大为诧异,难道就此轻轻揭过?他瞥了一眼揆叙留在地上的顶戴,赶紧打消了这分侥幸,忙磕头,躬身退了出去,在门外他也不敢挺腰候立,而是规矩的跪在台阶下。 瞥了一眼地上的两顶官帽,贞武才吩咐道:“宣苏克济觐见。” “皇上有旨,召苏克济觐见。”一名身穿黄马褂的三等侍卫急步跨出范家大院的大门,扫了一眼众官员,才扬声喝道。 心神不定的苏克济听的这一嗓子,忙上前跪下道:“奴才遵旨。”爬起身,便快步尾随那侍卫进了大门。 一溜大小官员皆是惊恐不安的盯着范家的大门,这一个接一个的大员进去了便不见出来,这情形可是大为不妙,瞧贞武今儿进城这架势,怕是会有一番雷霆之怒,他们不由的忧心忡忡,借治河工程填补亏空,他们可是都有份,不知道贞武会如何惩处? 一进贞武所住的院子,苏克济便看到苏瞻光着个头跪在阶前,心里不由一沉,难道苏瞻已经被革职了?可为何未见揆叙?难道还在房里?提心吊胆的进了房间,他虽是低着头,却仍是一眼就瞅见了地上那两顶官帽,心里登时一片冰凉,心中揆叙、苏瞻两人已经说出了原委,他忙磕头道:“奴才苏克济恭请皇上圣安。” 不待他起身,贞武便直接道:“正己风群吏,精心理庶民,苏克济,你对住太上皇的褒奖吗?” 正己风群吏,精心理庶民,这是康熙巡幸太原时赐给苏克济的匾额,听的这话,苏克济忙自觉摘下顶戴,连连磕头道:“奴才有负圣恩,愧对太上皇,愧对皇上,恳请皇上从重惩处,以肃朝廷纲纪。” 贞武冷冷的问道:“你任上亏空了多少?” 听的这话,苏克济心里一惊,在他手上亏的可不少,这要如实交代,那绝对没好下场,他猛的想到才借了如此多银子,当下便理直气壮的回道:““回皇上,奴才在任四年,只收应得之款项,不敢贪侵一丝一毫公帑,因公务缓急或是军务借调或有之,然绝无半文进入奴才私囊。” 听他说的如此坦然,贞武不由微微点了点头,道:“叫苏瞻进来。” 待苏瞻进来跪下,贞武才道:“山西上任巡抚噶礼乃是清理亏空的模范巡抚,在调任两江总督之时,奏报山西已无亏空,何以才六年光景,山西藩库及各府县皆有不同程度之亏空?” 听的这话,二苏都是一呆,两人都说未贪侵,这账如何平?该死的噶礼,苏克济不由一阵肉痛,刚才说的倒是正气凛然,这下好了,好不容易贪侵了数十万两的银子又得原封不动的填还回藩库了。 微微沉吟,苏瞻便躬身道:“回皇上,藩库及地方仓库钱粮亏空,实则是年年有之,无可避免,奴才来山西五年,窃以为,山西之地,不可能无亏空,欲使山西无亏空,非得敲骨吸髓,压榨百姓不可。” 贞武听的不由一愣,还有这种说法,盯着二人看了片刻,他才缓声道:“免礼,起身回话。” 二人听的一喜,忙谢恩爬了起来,苏瞻已经跪了半晌,早就腿脚发麻,因担心君前失仪,也不敢活动,微微沉吟,他才接着道:“禀皇上,钱粮亏空,实为官侵、吏蚀、民欠等三种情形引起。 山西不比其他省份,前任清理亏空的模范巡抚噶礼抹平了所有亏空之后,合省上下官吏鲜有敢肆意贪侵者,山西之亏空,主要来自民欠。 地方各级仓库之储粮非是仅用于备荒,凡仓谷,春夏初粜,秋冬籴还。平粜之类有三,有歉收之后发粜以济民食者,有青黄不接减粜以平市价者,有谷难久贮出粜以易新者。 山西地狭民稠,春旱频发,青黄不接减粜,向百姓出借种粮以及歉收济民,乃谷仓损耗的的主要原因,推陈易新亦是行之甚难,当青黄不接时将仓谷散去,倘值秋成歉收便不能还仓。若再如此一年,则仓谷必多亏缺。 当然,官侵、吏蚀亦是在所难免,概因地方仓库监管不力,储于仓库中的粮食,总是处于不断的出粜入籴、出陈易新的循环之中,一则损耗,一则吏蚀,皆有可能。 山西之地旱灾涝灾频发,罕见大丰之年,若欲杜绝亏空,实乃妄想,自世祖章皇帝以来,山西没有亏空的,仅只见于清理亏空的模范巡抚噶礼任上。” 这话确实有理,仓储亏空实是在所难免,江南鱼米之乡尚且好说,北方各省,十年倒有九年旱,如何能不亏空?贞武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看来亏空也不全是官员贪侵的缘故,处理亏空必须慎之再慎。 这亏空还真是件极其棘手之事,不仅清理亏空难度大,如何杜绝亏空更是个老大难问题,这不仅仅是监管制度上的问题,仓储谷粮除了备战备荒的功效之外,它还有着稳定粮价,赈济,借贷的综合作用,管理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未完待续) 第677章 薄惩 见贞武沉吟不语,苏瞻不由暗自松了口气,他这番话虚虚实实,刻意夸大了民欠这一事实,民欠是确有其事,但欠钱粮的人不是百姓,而是地方缙绅,历来赈济借贷大都是通过地方缙绅之手,一则官府抽不出足够的人手,二则,通过地方缙绅,地方官府才有收贷的保障。 之所以允许地方缙绅拖欠,那是因为官员从中捞取了足够的好处,不论是借贷收贷还是出粜入籴,都有约定成俗的分成,经手的缙绅也不亏,放出去的都是高利贷,对于百姓而言,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已是习以为常,更有甚者,是抱着债多不愁,虱多不痒的想法,反正这高利贷是还不清的,能借就借。 沉吟半晌,贞武才开口道:“噶礼任上岂无灾荒?难道在他任上山西一省不曾出粜入籴,放贷济民?” “回皇上。”巡抚苏克济立刻躬身道:“出粜入籴,放贷济民乃是地方官员之职责,噶礼岂敢轻忽?噶礼之所以能够抹平山西之亏空,乃是将全省的火耗加到二钱五分,又借修祠宇、寺庙之名,勒令士绅百姓纳捐,并不择手段敲诈勒索地方富户商贾。” 贞武听的微微点了点头,噶礼的这些个恶行,他在京城多有耳闻,当初他借着江南科考案,一举摘掉了噶礼的顶戴,对他的事迹是多有收集,一两银子的火耗加到二钱五分,这实在是天怒人怨之举,也难怪他能抹平山西的亏空,而且还能大赚一笔。 略一沉吟,他便问道:“山西如今的火耗是多少?” “回皇上。”苏克济忙躬身道:“奴才等接任之时,可谓是民怨沸腾,未免激起民变,奴才上任之初,便将火耗降至一钱,除了正项赋税,再无其他杂税。” 一钱也不低,不过,贞武已是下决心要废除火耗,不愿意在这上面多问,看了苏瞻一眼,他才问道:“你对地方钱粮亏空之弊端甚为清楚,可有良策清除遏制?” 这可是一篇绝大的文章,而且是得罪全天下官员的事情,苏瞻岂敢胡乱开口,况且他事前亦毫无准备,不过,他反应够快,知道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贞武素喜革新,那是举国皆知,若能在清除遏制亏空方面有所表现,定能获的贞武青睐。 微微沉吟,他才躬身回道:“回皇上,就山西情形而言,根治亏空,几无可能,备战备荒,平仰粮价,赈济放贷,皆离不开仓储谷粮,欲遏制亏空,须的剥离仓储的种种功能,奴才仓促之见亦无良策。” 剥离仓储的种种功能?贞武听得却是心中一动,这可是说到点子上了,若是仓储谷粮仅仅只用于备战备荒,不说能够一举根除亏空,至少能大幅减轻亏空的数额,这个思路是正确的,不过,具体如何剥离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放贷倒是可以由‘四大恒’接手,但是赈济和平粜稳定粮价,却是颇为棘手。 这事情得慢慢来,急不得,贞武瞥了一眼苏克济、苏瞻二人,才沉声问道:“朕于北方数省各府县皆遣有监生监督赈济事宜,听闻山西境内有监生下落不明,可有此事?” 一听贞武提及此事,苏克济忙躬身谨慎的说道:“回皇上,天降大雨,旱情缓解之后,各地监生皆颇为松懈,纷纷外出游历以长阅历,奴才闻报之后,担忧监生安全,曾经严令各府县官员抽调人手陪同,以防出现意外。 截今为止,尚无府县官员禀报有监生出现意外,亦无禀报有监生下落不明之情形发生,皇上既有耳闻,奴才立即发文令各府县严查。” 看来那三名监生并没什么事,贞武扫了两人一眼,道:“分赴各地担任监督之监生,皆是优中选优,朕早有严令,若有监生出现意外,必定严惩地方官员,无事自然最好。传朕旨意,着太原周边各府县之监生于后日赶至抚衙觐见。” “喳。奴才遵旨。”苏克济忙躬身道,心里却是暗暗警惕,估摸着贞武接下来会问及参劾太原知府赵凤诏的事情。 然而贞武却根本就没心思去追问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历来地方督抚相互攻讦或者是上官参劾下官,都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分辨清楚的,他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上面,让马齐和王掞他们去处理。 他考虑的是如何处置揆叙他们三人,这才是当前他该考虑的事情。这三人为了邀功以及填补亏空,挪用赈灾钱粮,于灾荒之时私征徭役,并且肆意挑起满汉之争,此事不能纵容,他也不能容忍,但若处置过重却又不利于朝局稳定,再则亦不利于已经全面展开的治河工程。还有一点,这起治河工程,他们到底将摊子铺的有多大?这些事都的一一详查。 思忖权衡了半晌,他才沉声道:“尔等为一己之私利,罔顾朕三令五申不得贪侵挪移赈灾之严令,肆意克扣挪移赈灾钱粮,罔顾灾民之生死,实乃欺君罔上,残民祸国。”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着革去揆叙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勒令其全权负责根治太原水患之工程,苏克济、苏瞻暂且革职留任,全力协助揆叙。” 听的这道旨意,两人心里都是一松,革职留任的处分虽重,却有将功折罪的机会,只是这前面加个暂且是何意思?二人也不敢多想,忙叩首道:“奴才等叩谢皇上隆恩。” 贞武微微颌首道:“跪安吧,叫门外的官员各自回衙办差。” 待的两人退下,贞武亦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瞧了一眼外面有些晃眼的阳光,他便在厅里缓缓的踱了起来,山西这地方距离京师不远不近,每年的赋税亦不多,而且山西人骨子里还有股敢为人先的开拓精神,用来做为试点堪称最为理想,在京之时,他就有意在山西试行废除耗羡,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严禁乡绅包揽钱粮,拖欠钱粮等举措。 便是上书房一众大臣争执不下的士绅监督,他也想先试行,看看利弊何在,刻意带方苞随行,便是打算让方苞掌一府之地,试着推行,看看效果如何,当然,最适合试行的府,便应该是太原府,毕竟省城附近的缙绅素质高,眼界也开阔,而且也影响力也大。 不想太原这帮官员却捅了如此大一个窟窿,一路入城他也看到了,汾河的治理工程规模颇大,听说周边的小河亦在同时开工,根治太原水患,揆叙这厮倒是敢想,胆子亦大,他这是想学天津的海河裁弯取直,以收一鸣惊人之效,以图能进上书房,上书房的大臣尽皆垂垂老矣,有这想法的大臣怕是不少。 这揆叙今年才四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本身亦颇有才干,如今老八得势,他有此想法亦属正常,贞武如今需要的亦是敢想敢为的臣子,毕竟革新是需要年轻有为,勇于任事的大臣的,只是这厮胆子太大了点,如此大的工程也敢先斩后奏,不加以磨砺,怕是难得善终。 二门外,敦亲王胤誐坐在过厅里,心神不安的喝着茶,眼睛却不时的瞟向二门过道,他实是为揆叙捏一把汗,揆叙不仅是八党的干员,与他私交亦是相当深厚,否则他昨晚亦不会放水了。 当看到苏克济、苏瞻二人都是光着头出来,胤誐心里不由一沉,都革职了?贞武大发雷霆了?那揆叙只怕也讨不了好,待见的二人神情并无悲戚之色,他才稍稍心安,事情怕是没想象的那么坏。 见胤誐坐在过厅里,苏克济、苏瞻二人忙上前请安,胤誐摆了摆手道:“皇上是何旨意?” “回王爷。”苏克济忙躬身道:“革去揆叙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勒令其全权负责根治太原水患之工程,咱们二人暂且革职留任,全力协助揆叙。” 一听只是革去揆叙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胤誐不由大感轻松,揆叙不仅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他还兼着翰林院掌院学士一职,仅只革掉他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他仍然还是从二品的衔,全权负责治河工程,他仍有翻身的机会,看来贞武还是很照顾八哥和他的情面。 当下他便笑道:“别哭丧着个脸,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革职留任仍有开复的机会,皇上这不给了你们将功折罪的机会吗?甭说本王没提醒你们,皇上忒喜欢老帐新账一块算,都手脚干净点,把下面的人都管好,你们如今已是无级看降了。” 苏克济连连点头道:“王爷金玉良言,下官必定铭记于心。” 一名侍卫这时快步走了过来,躬身禀报道:“王爷,范毓宾带了些时令水果想呈给皇上。” 胤誐对苏克济二人挥了挥手,便问道:“都检查过了吗?” “达大人都已详细查过,没问题。”那侍卫忙躬身回道。 “嗯。”胤誐点了点头道:“皇上钦点驻陛此处,不可过分,让他进去,你们都规矩点,别给皇上丢脸。” “奴才等不敢。”那侍卫忙躬身退了下去。 (未完待续) 第678章 敲打 范毓宾从早上开始便一直都疑是在梦中,当今天子,贞武皇帝巡幸太原居然会陛驻在他家中,虽然康熙爷南巡之时也不乏陛驻私人家宅的情形,但那接待的人家不是朝中勋贵大臣,便是归退在家的老臣,他范家虽在内务府挂的有号,却只是挂的虚名,并未入旗籍,既无官职,亦不是皇家奴仆,严格的讲,只是一介商人,连缙绅都算不上。 紧张兴奋的忙碌了半天,将贞武迎入了家中之后,他便开始张罗一应膳食和果品,他从未接过驾,负责指导他的太原知府赵凤诏亦无接驾的经验,仅仅只清楚觐见的礼仪,在进贡果品被细细的检查之后,他才意识到接驾不是件轻松活,虽然荣耀无比,但稍有差池,怕是连一大家子都会陪进去,他由此也就谨慎起来。 闻报范毓宾在外敬献果品,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 范毓宾心情紧张的进了大厅,便依照规矩恭敬的磕头道:“草民范毓宾,恭请皇上圣安。” 听的他嗓音发涩,贞武知他初次见驾,心里紧张,他这还算好的,能够把话说的不结巴,很多初次见驾的官员就这么一句请安的话都会紧张的说不囫囵,相较而言,这范毓宾算是相当不错了。 见他跪在地上不知起身,贞武不由微微笑了笑,才道:“免礼,平身。” 听的贞武话语轻松,带着笑意,范毓宾才微微放松了一点,才记起来的目的,忙又叩首道:“禀皇上,山西酷暑,草民备了点时令瓜果,恳请皇上笑纳。”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他对瓜果并无多大兴趣,却不想拂了范毓宾的心意,当下便含笑道:“难为你一片心意,呈上来吧。” 范毓宾原本是挑了几个出色的丫鬟呈献瓜果的,不料检查之后,一众侍卫根本就没给年几个丫鬟机会,直接就将果盘接了过去,听的吩咐,一应侍卫便流水般的托着果盘进来。 见林林总总有十多个果盘,贞武不由微微笑了笑,当下便指着其中两碟,道:“这两样留下,其他的都撤了,赏给胤誐及一众侍卫。” 待一众侍卫都退了出去,贞武才打量范毓宾两眼,随后指了指身前的椅子道:“赐座。” 范毓宾瞥了一眼那椅子,与贞武所坐的一般高低,他不由暗暗叫苦,赵凤诏是刻意交代过了的,不能与皇上坐的一般高,这是大忌,他布置家具的时候却是疏忽了这点,当下他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不由大为局促。 “此并非正式礼仪场所,无须拘礼。”贞武含笑说道。 听的贞武如此说,范毓宾才躬身道:“草民谢皇上恩典。”而后,他才谨慎的坐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而且自觉的微微躬着身子,眼睛看着地面,赵凤诏是再三的交代,直视君父,也是臣子大忌。 见范毓宾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贞武微微笑了笑,才道:“国朝鼎定中原,山西商人功不可没,自秦汉以来,山西商人足迹便遍及天下,其对外开拓之精神,遍观各省,无一能及,如今大清能与晋商相提并论者,唯有徽商。” 听的这话,范毓宾忙躬身道:“为国效力,乃是商人本分,山西商人之所以积极对外开拓,亦是为形势所逼,山西不仅人稠地狭,而且干旱贫瘠,唯有牵车服贾贸易远方。”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徽商虽富,却轻商重仕,贾而好儒,经商有成,便扶持子弟读书入仕,然晋商却是崇商建业,学而优则贾,重商之风,已是深入骨髓。 朕时常听闻山西官员抱怨,山西积习,重利之念,甚与重名,子弟俊秀者,多入贸易一途,至中材以下,才令读书入仕。山西历任学政对山西重商之风抱怨犹甚,每科应考,童不敷额数之县,以山西为甚。 朕一直颇为不解,山西何以如此重商轻仕?此重商之风俗又是从何而来?范家做为晋商之首,当知之甚详。” 听的这话,范毓宾不由颇为犹豫,这年头,商人的地位颇低,重商轻仕实为离经叛道之举,他一时之间也揣摩不透贞武的心意,不敢随便回话,这可不是寻常闲聊,对方乃是大清天子,一言可兴山西,一言亦可衰山西。 见范毓宾小心谨慎的模样,贞武索性挑明了自己的态度,当下便含笑道:“大清虽是以农为本,然朕却深知,无商不活,晋商在大清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朕素来颇为重视,大清不缺士子,朕喜欢纯粹的商人,随着大清对海外开拓的不断开拓,商贸之重要性已是越发凸显。” 听的贞武如此一说,范毓宾不由彻底放下心来,当下便微微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山西经商传统悠久,重商之风由来已久,若追根溯源,仍是地瘠民贫,天寒风烈之生存环境所至。然重商轻仕,却并非自古如此,而是始于前明。 前明仕途艰难,官员风险甚大,山西为官为宦者下场大多悲惨,得善终者十不及一,由此而导致富家子弟纷纷转向商贸,毕竟相比起仕途而言,商贸风险要小的多,而且获利亦丰厚的多。” 原来如此,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才接着道:“朕倡建西学,山西子弟入学可踊跃?” 西学?范毓宾不由微微一愣,太原城建西学的事情,他曾有耳闻,却根本不曾留心,宗族的子弟皆有宗学,谁没事去学那什子西学?微微沉吟,他才如实道:“回皇上,山西富商巨贾不少,各宗族皆建有私塾,西学之事,草民实不曾上心。” “西学教的并非是经义,虽然也有,但重点却是算学,格物,亦涉及地理。”贞武缓缓说道:“晋商子弟日后不能局限于大清,要走出去,足迹要遍布欧洲、美州、非洲,多学习点西学知识有利于经商。” “皇上训诲,草民必定谨记于心,立刻安排子弟学习西学。”范毓宾忙躬身道,不管有用无用,贞武既然开了口,这个头还是要带的。 微微沉吟了片刻,贞武才道:“晋商不拘于成见,勇于开拓进取,并且以诚信为本,善于以义制利,善于同舟共济,于管理经营用人等方面皆有独到之处,能有如今之声誉,实非幸至,朕亦以晋商为傲,然有两点,朕觉的尚有不足,一则喜好囤聚钱财,二则太过重利。 囤聚白银,于国无利,于民无益,于商亦无丝毫益处,白银是什么?货币而已,饥不能食,寒不能衣,唯有流通,方能体现其价值,朕保守估计,埋藏在山西银窖之白银应高达上亿两,实际应该远远高于此数吧?” 范毓宾听的却是暗暗心惊,贞武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打晋商的主意?山西之富,外人根本不明底细,他这个号称山西首富的范家家主自然是一清二楚,山西有名的富商藏银皆是数以十万、百万计,诸如平阳的亢家,太谷的曹家,祁县的渠家,榆次的元家、还有侯家藏银至少都是数百万,要说山西埋藏在地下的白银上亿怕是有点高估,但数千万两却是有的。 见范毓宾没吭声?贞武不由瞥了他一眼,知他不懂规矩,亦未再追问,晋商之富,他是很清楚的,他既然要将晋商纳入到西北扩张的计划中,便要调动晋商的积极性,呷了口茶,他才接着道:“再说晋商的重利,商人逐利是天性,但过犹不及,过于重利,则会丧失根本,何为根本,大清的利益就是大清所有商人的根本。” 听的这话,范毓宾的脸色立时变的苍白起来,贞武这话是暗指明未之时晋商出卖大明的国家利益与当时的大金国(大清的前身)通商,这是晋商最为顾忌的话题,却不料贞武却是毫不留情面的说了出来,他登时又惊又怕,再也坐不住,不自觉的就跪了下来。 贞武瞥了他一眼,放缓了语气道:“商人重利,虽无可厚非,却应谨守国家利益,海军东征日本之时,也曾发现大清海商为了贸易而向日本出卖大清的情报,对此,朕并未追究,概因朝廷也有过失,一直以来,忽略了对商人的引导。” 说到这里,他瞥了范毓宾一眼,道:“起来坐下,朕并无怪罪晋商之意。” 听的贞武并无怪罪之意,范毓宾才稍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起身坐下,心里却是暗暗揣摩贞武为何提起这茬?出卖情报,这可是大事,不论是经商还是打仗,情报的重要性都是不言而喻,这一点,他是十分清楚的,可海商出卖大清情报给日本与晋商何干?晋商插手海贸的可不多。 想到这里,他心里猛的一震,整个西北都是晋商的经营范围,朝廷难道要对西北用兵?打谁?准噶尔,还是俄罗斯?这可是晋商又一次辉煌的机会! 不过,很快他又担忧起来,贞武的这番话是明显的担忧晋商会出卖大清的利益,他会如何防范晋商向敌国出卖情报或是与敌国商贸? (未完待续) 第679章 利诱晋商 见范毓宾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贞武有意缓和一下气氛,微微沉吟,他才道:“晋商历史悠久,然真正崛起还是始于前明洪武年间实行‘开中法’的盐业贸易吧?” 大凡晋商巨贾对家族的发家史皆是了如指掌,范毓宾作为范家家主,自然亦不例外,他忙躬身道:“皇上圣明,晋商的快速崛起,实得益于屯住边军,若无‘开中法’以及随后的‘折色法’晋商根本无法达到如今的规模。” 所谓的‘开中法’乃是前明为了解决北边驻军粮饷不足的问题,制定了“召商输粮而与之盐”的政策,即鼓励商人把粮食运到边境粮仓,官府在收到粮食后,向商人发放贩运食盐的盐引,商人可凭盐引到指定的盐场去支取食盐,再到规定的销盐区去销售食盐,获取利润。 随后的‘折色法’,即官府将付给商人的盐引改为直接付银子,运送军粮不仅艰苦而且风险极大,但回报亦是相当的丰厚,当时很多晋商都是跟着边军部队走,部队走到哪儿,晋商就跟到哪儿,正是凭借着地利优势和惯于吃苦耐劳的韧劲,晋商在明朝中后期才得以迅速崛起。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西北并不稳固,朝廷对西北迟早还要用兵,晋商以诚信著称,既熟悉塞外的路线,又能吃苦耐劳,运输军粮之重任还得着落在晋商身上。” 听的贞武明确说出要对西北用兵,范毓宾不由大为振奋,他忙躬身道:“能为朝廷效力,乃是晋商莫大的荣幸。” “此番西北再度用兵,不仅要彻底稳固西北,亦要大力远征,晋商的经营地域亦将大为扩展。”贞武缓缓说道:“如此一来,晋商的商贸作用将更为显著,境外的贸易对象除了俄罗斯之外,还将有布哈拉汗国、莫卧尔帝国、哈萨克汗国,甚至是远至波斯、奥斯曼帝国。鉴于此,朝廷对晋商必须善加引导,也必须加以约束!以免商人为了蝇头小利而损害大清的利益。” 约束?如何个约束法?范毓宾心里不由一紧,忍不住抬头看了贞武一眼,贞武微微笑了笑,道:“放心,朕不会强加干涉,‘四大恒’的经营模式,你们应该很了解吧?” 难道是勒令晋商入股‘四大恒’?范毓宾心里不由一跳,全天下谁不知道‘四大恒’是皇家的产业,晋商谁敢入股?那不叫入股,那是将银子往水里扔,他忙躬身道“皇上,山西富商巨贾素来不涉及官场,草民担忧。” 他一开口,贞武便知他担忧什么,晋商不比徽商,虽然与官场关系密切,却从不涉足官场,更不参与官场的争斗,他们非常明智的将自己的利益与朝廷的利益划分的清清楚楚,属于典型的在商言商,他们只愿意从朝廷获得一个经营项目和范围,并不直接介入到政治的圈子里去。 “并非让你们入股‘四大恒’。”贞武一口就打断他的话,道:“朕十分赞赏晋商经商处事的原则,亦希望晋商成为更纯粹的商人,希望全天下的商人都秉承晋商的这种风格。 朕希望所有的晋商联合起来,成立一家规模庞大的银号,跟‘四大恒’一样,将分号开到临近的各国,甚至是开到欧洲美洲,这不仅利于增强晋商的凝聚力,也利于你们开展贸易,总比将银子埋在银窖强不是?” 听得这话,范毓宾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四大恒’的经营模式他们岂能不知?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在大清再开一家能与‘四大恒’争雄的银号,以晋商的财力,完全可以盖压‘四大恒’,但谁都知道‘四大恒’背后的东家是当今皇上,谁有这个胆子敢太岁头上动土? 他实在是没想到,如今贞武竟然亲口提出,让晋商联合起来创办一家能与‘四大恒’相媲美的银号,这岂不是自个拆自个的台吗?这后面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微一沉吟,他才躬身道:“皇上,‘四大恒’如今独霸大清的银号票号业,草民担忧晋商联手创办的大银号影响到‘四大恒’的利润。” 贞武听的微微一笑,这范毓宾胆子倒是不小,底气也足,竟敢如此说话,这是在质疑他的意图,微微沉吟,他才道:“垄断能够产生暴利,却不利于发展,没有竞争,就不可能不断的发展和改进,百行百业皆是如此,别忘了,朕是天子,不是商人,朕乐意看到的是百行百业形成良性竞争和发展,如此才能够国泰民安。 大清地域辽阔,商业繁盛,仅‘四大恒’一家上规模的银号票号,不利于银号票号业的发展和改进,朕希望能够行成良性竞争,以免出现店大欺客之恶劣情形,朕不仅要鼓励晋商创办银号票号,亦要鼓励徽商创办银号票号,如此才能相互促进。” 听的这话,范毓宾哪里还敢再怀疑,忙躬身道:“草民愚钝,鼠目寸光,恳祈皇上恕罪。”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道:“商道如官道,靠小聪明和权术终是难成大器,所谓小富靠智,大富靠德,实是一语道尽个中玄机,能够富甲一方之富商巨贾,无不是厚德守信之辈,无德无信,弄虚作假,偷奸耍滑之辈,纵有小成,亦如昙花一现,难成气候。 朕的军粮运输,以及随后开发的钟表、纯净透明无暇的玻璃以及其他一些作坊产出的商品,甚至包括火器,都只会供应给晋商中的佼佼者。” 范毓宾一颗心登时就砰砰狂跳,贞武这是明确的说出,将大力扶持晋商票号的大股东,这对范家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他忙起身跪下道:“皇上训诲,草民必将做为祖训代代相传,严令后世子孙谨尊不悖,晋商票号,草民立即着手筹建。”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大清不仅要大力发展海贸,亦要大力发展内陆贸易,这是山西的机会,亦是晋商的机会,希望晋商不要让朕失望。” 范毓宾一张脸立时胀的通红,忙叩首道:“皇上如此厚爱,实乃山西千万百姓之福,所有晋商之福,草民敢于担保,晋商必定不会辜负皇上之期盼。” “嗯,将朕这番话传扬出去。”贞武含笑道:“先跪安吧。” 待范毓宾躬身退出,贞武亦松懈下来,鼓励晋商、徽商创办大规模的银号票号,这不仅是为了捆绑晋商、徽商,也是为全面推行银票做准备,仅靠‘四大恒’一家,是无法在全国范围内普及银票的,晋商和徽商实在是太富了,没有他们的支持,根本无法全面普及银票。 这些年,‘四大恒’的网点已基本完善,凭着皇室的背景和官府认定这两大优势,再加上低息放贷以及赈灾的无息放贷,‘四大恒’早已成了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即便晋商、徽商的财力再雄厚也无法撼动‘四大恒’在票号业的地位。况且,非洲的金矿和奴隶贸易这两项一旦开始获利,‘四大恒’损失的这点利润对他来说已是无足轻重,完全可以不计。 却说范毓宾回到自个院子,细细回想了一遍与贞武的谈话,才恍然大悟,贞武竟是用鼓励晋商开票号银号以达到约束晋商的目的,一旦开办规模庞大的银号票号,晋商们埋在银窖的银子自然就会被挖出来存进总号或者是各地的分号,也就完全的置于朝廷的监督之下,晋商们在对外商贸之时,再想自由自在的追逐利益可就得好好斟酌一下了,这种约束却是比什么法子都管用。 而且贞武也说的很明白,只扶持晋商票号的大股东,可以肯定的是,一般的中小行商想要发展对外贸易,就只能够依附于大股东,由此,整个晋商阶层都会被牢牢的约束住。 想清楚这点,范毓宾不由暗叹了一声,就算明知这点又如何?一众富商巨贾照样得趋之若鹜,倾尽财力入股,银子埋在地下,岂能比的上开票号,‘四大恒’的风光早就让他们嫉妒不已了,不说其他的,仅仅是银票兑换,利润就堪称恐怖,这可是坐在家中捡银子。 想到这里,范毓宾一边令人出去散播消息,一边立刻回到书房给山西的一众富商巨贾写信,人快马送去,急召众人前来商议,这事情他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因为贞武特意指出,也要鼓励徽商创办票号银号,晋商可不能落在徽商后面,必须马上抓紧时间筹建票号,尽快抢在徽商之前抢占市场。 贞武巡幸太原城,对太原百姓而言,自然是一大盛事,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更没什么明星,皇帝老子就是最大的明星,贞武入城径直住进了范家,一众士绅百姓却是兴致勃勃的逗留在街头巷尾或是茶楼酒肆谈论着贞武入城的种种细节。 当范家的子弟将朝廷要大力发展内陆贸易,并且鼓励晋商开票号的消息传播出来,整个太原城立时就轰动起来。 (未完待续) 第680章 民富国弱 内陆贸易自然是相对于海上贸易而言,虽未特意指出,但人人心里都清楚,所谓的内陆贸易指的是西北的边疆贸易,与海贸的沿海各省相互竞争不同,西北边疆贸易,基本是被山西商人垄断,陕西商人虽然也有一部分,但不论是财力还是范围,都无法与山西的晋商相提并论。 在对西藏、新疆、蒙古、俄罗斯的贸易中,可说无人能与晋商争锋,朝廷提出大力发展内陆贸易,这对山西而言,可谓是极大的机遇,不仅山西的地位会更加突出,晋商亦将迎来一次更为辉煌的发展。 而鼓励晋商开票号,无疑是表明了朝廷,应该说是当今皇上贞武爷对晋商的大力支持,谁不知道独霸票号银号业的‘四大恒’是当今皇上的产业,他竟然不惜损害自个的利益来鼓励晋商开票号,足见他对晋商的支持力度。 对于范家传出的消息,没人会怀疑,不仅是因为贞武爷就陛驻在范家,更因为如此大的事情,以范家的地位和声望根本不敢信口开河,消息一传开,整个太原城立时就一片沸腾,不少商铺纷纷燃放鞭炮以庆祝,一些富商巨贾之家亦紧跟着大放特放,一时间,满城皆是鞭炮声。 一众商铺的掌柜也都意识到贞武下榻范家大有深意,此次巡幸太原,极可能就是冲着晋商来的,一个个都立刻遣人快马去禀报不住在太原城的东家,一时间,太原城各个城门皆是快马频频。 太原城内的各大小茶楼酒肆、商号会馆、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满脸兴奋、欣喜的人们热烈的议论着,憧憬着,山西重商风俗已是深入人心,但凡家中子弟,稍为机灵点的都会送进商铺或是行商做学徒,大力发展内陆商贸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意味着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次日一早,太原城的一众官员纷纷赶到范家恭请圣安,周边府县的官员和富商巨贾在接到消息后亦是一大早就乘坐马车骡车赶往太原城,官员们是希图能够觐见圣颜,地方官员能够面圣的机会不多,贞武既然巡幸到了山西,他们自然是要赶来觐见,这既是出于礼仪的需要,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而一众富商巨贾却是比官员们更急,大力发展内陆商贸和晋商联合开办票号银号,这对他们而言,是了不得的大事,贞武爷抵达太原第一日就传出了这个消息,不消说,后面肯定还有连续的消息,最起码会传出具体的章程。 大力发展内陆商贸的措施也就罢了,早知道一天,晚知道一日,问题不是很大,但晋商联合开办票号的事情,却是半点都耽搁延误不得,既然是当今皇上贞武爷鼓励的,这个票号定然很快就会成立,能否在这个票号中立足,那不仅是赚钱的问题,更代表着在晋商中的身份和地位,直接影响到今后的发展,他们岂能不急? 太谷、榆次、徐沟、祁县、文水、交城等地的富商巨贾在接到消息后,都是丝毫不敢耽搁,纷纷赶往太原城。 贞武却是一觉好睡,连日早起赶路,在马上颠簸,如今到了太原,又没太监叫起,却是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待的他起床梳洗完毕,一看金表,已是八点,他不由暗笑,这可是难得的一个懒觉。 见他洗漱完毕,一众侍卫鱼贯而入布了满满一桌子的早点,贞武扫了一眼,不仅有山西的特色小米粥、凉皮、甘饼、养胃糕、馅儿饼等还有京师常见的各种早点,他不由微微笑了笑,随意的点了几样,便道:“其他的都赏下去。” 胤誐这时进来,叩首道:“臣胤誐恭请皇上圣安。” 贞武微微颌首道:“用过早点了?” “回皇上,臣一早就用过了。”胤誐起身微笑着道:“太原府的一众官员在外侯着给皇上请安。” “叫太原府知府赵凤诏留下。”贞武微微沉吟着道:“其他的让他们各自回衙办差。” 一听又将一众官员打发回衙,胤誐不由微微一顿,然后才迟疑着道:“皇上,地方官员平日难以觐见天颜,不如让他们进来请安。” 贞武不以为然的说道:“朕自然会给他们面圣的机会,但没必要天天跑来请安,做好份内差事更重要,附近各府县官员在闻知消息后亦会尽快赶来,朕一道召见。” 听的这话,胤誐忙躬身道:“臣这就出去传旨。” 在范家苦苦守候了一早上的众官员一听不用请安,心中都有些忐忑,贞武昨日发作了揆叙、苏克济、苏瞻三名大员,差不多都是革职留任的处分,今日又不让他他们请安,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事情还没有完结? 巡抚苏克济忙上前给前来宣旨的胤誐扎了个千儿道:“十爷难得来太原一趟,可否让奴才一尽地主之谊?不知皇上昨晚歇息的可好?” 胤誐微微笑了笑,才道:“你小子少给本王拐弯抹角的,皇上说了,待周边府县官员赶来了一同召见,别东想西想的,都安心奉差。” 一听这话,众官员不由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挪用赈灾钱粮的事情可能就此揭过去了,就在这时,胤誐又道:“皇上旨,宣太原府知府赵凤诏觐见。” 赵凤诏昨日在范家忙了一整日,皆未获得觐见的机会,原本已是沮丧到了极点,听的这话,不由喜出望外,忙上前跪下道:“微臣遵旨。” 揆叙、苏克济、苏瞻三人心里不由一紧,贞武召见过赵凤诏,定然是过问参劾一事?昨日三人都已被革职,可别再出什么差池,否则很可能就是革职永不叙用的处分。 贞武用过早膳,闻报赵凤诏再外侯见,便召了进来,待其请安见礼之后,他才开口道:“你再太原府知府任上多少年了?” “回皇上。”赵凤诏忙躬身道:“已经十四年。”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是诧异,这个赵凤诏何以在太原知府的位置上呆如此长时间,他可不是旗人,当下他便随口道:“太原府耗羡征收多少?” 赵凤诏原本以为贞武会过问他被参劾一事,没料到却是问起这事,不过此事亦是他最为得意之事,他忙躬身道:“回皇上,山西通省如今的火耗银征收按例为一钱,粮耗为三升,太原府是山西主要产粮区,粮耗亦为三升,至于火耗银,近年来,微臣皆只收取六分。” 一听火耗只收取六分,贞武不由来了兴趣,问道:“太原府治在阳曲,也就在太原城内,平日里迎来送往在所难免,火耗银收取六分,足够开支?” “回皇上,官场一应往来,微臣是能逃则逃,能躲则躲。”赵凤诏忙躬身道:“不过,太原城过境官员颇多,有些是避免不了的,对于不足之开支,微臣通过加征煤矿的税赋来弥补,太原县的明仙峪石门矿和风峪大成矿皆盛产媒炭。” 原来他是转嫁到煤矿身上,不过,由此也能看出他并不贪,太原府是主要产粮区,四分火耗银,少说也有一万多两银子,对于山西的煤,贞武现在是毫无兴趣,再多也运不出去,必须得等到蒸汽机问世,铁路的开通。 微微沉吟,他才道:“你在太原府十余年,对当地情形以及晋商的情形应该相当的熟悉,朝廷鼓励晋商创办票号的消息,你应该听闻了,说说这事的利弊。” 听的这话,赵凤诏不由暗自欣喜,贞武这是在考较他?微微沉吟,他才斟酌着道:“山西人素来节俭,经商所得皆用于购地修宅,除此之外便是储存,富商巨贾之家皆建有银窖用于储藏银两,数额之巨,超乎想象,微臣窃以为,此实非朝廷之福。 鼓励晋商创办票号,既有利于商贸,亦有利于朝廷监督防范,若是能够循‘四大恒’低息放贷之例,实是造福于朝廷。”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若说弊端,此举将促使晋商势力极速膨胀,西北边疆之商贸将尽操晋商之手,恐有尾大不掉之嫌,微臣妄言,晋商之富已远甚于朝廷,民富国弱,非国家之幸!” 贞武瞥了他一眼,暗忖赵申乔教子有方,赵凤诏的想法虽然有些片面,但能够有自己的想法,已很不容易,如今的官员整日里唯唯诺诺,人云亦云,毫无一点主见,况且,这年头,民富国弱,实非国之幸事。 至于西北商贸尽操晋商之手,他眼下还真是没法子解决,西北商贸,不仅要耐的住苦寒,还要熟悉路线,除了陕西,再无其他省分的商人能够插进来,晋陕的商人本来就是一帮,便是扶持起陕西商人又如何? 这事不在于分化,而是要善加引导,相比于开拓西北边疆,这事目前不值一提,先将晋商做大做强再说。 这话自然是不能对赵凤诏明言,微微沉吟,贞武才道:“去换身便服,陪朕出去微服私访。” (未完待续) 第681章 植树造林 微服私访?赵凤诏登时一喜,能够陪同贞武微服私访,那可不是一般的荣幸,不是亲信臣子根本无此殊荣,虽然贞武只字未提他被参劾贪贿一事,但却以此方式明确的表达了对他的信任,这让他如何不喜,当下忙躬身道:“微臣遵旨。” 赵凤诏刚刚退出,胤誐便躬身进来,见礼后,便禀报道:“皇上,揆叙在外求见。” 贞武点了点头,揆叙此来定然是要钱要政策的,微微沉吟,他才道:“让他进来。”说着又对胤誐道:“去换身便服,呆会出去走走。” 要出去微服私访?胤誐听的一喜,忙微笑道:“臣弟扮成管家吧。” “扮成缙绅吧,说话方便。”贞武微微一笑道:“去知会达春一声,带几个机灵的跟着就成,别扫了朕的兴。” “喳,臣这就去传旨。”胤誐忙躬身道。 门外,被革了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的揆叙却是喜忧参半的在肃立在阶下,贞武抵达太原当天就提出了大力发展内陆贸易,并鼓励晋商创办票号,这显然不是心血**,而是朝廷的一大举措,再今后的一段时间内,朝廷将会大力关注山西,关注西北,呆在太原可能蕴藏着莫大的机会。 令他担忧的是,根治太原水患的工程如今已经捅开了,贞武是什么态度,这工程款项贞武会否划拨,找商贾借的五百万两银子的欠条上他可都有签名,如今由他负责整个工程,这笔银子可就都压在他身上了。 胤誐满脸笑容的走了出来,见揆叙立在阶下发愣,不由轻笑道:“愣着做什么?皇上叫进呢。” 见胤誐一脸的笑容,揆叙心里不由微微一松,看来贞武的心情还不错,他忙拱手道:“有劳十爷了。”说着便快步进了大门,在贞武的房间外再次禀报后,他才躬身入内,叩首请安后,他便在贞武身前恭敬的跪下,仍是将帽子摘下放在地上,才磕头道:“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贞武瞥了他一眼,才斯条慢理的道:“朕让你负责根治太原水患之工程,是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旱灾刚过,灾民家无余粮,不得征发徭役,再则,工钱必须合理,另外,即是根治,需的保证太原城数十年无水患之害,否则,朕将籍没你家产整补河工。” 揆叙听的心头一振,忙躬身道:“奴才必定尽心竭力,确保太原城百年无水患之忧。” 贞武微微一哂,道:“确保百年无水患之忧?你欺朕不懂水利?” “奴才不敢。”揆叙没料到一开口,便被挑刺,忙磕头道:“奴才必定将河堤修筑的固若金汤。” “不仅仅是河堤。”贞武沉声道:“太原之所以水患不断,跟东西两山夹一河的地势有极大的关系,为何在唐朝之前,太原鲜有水患?那是因为以前东西两山,汾河上游皆是林木茂密,秦汉及唐代建长安,北魏建洛阳,宋朝建汴京,明朝建北京,所用的木材大多是从山西采伐,经汾河水运出晋,这才是导致如今太原水患不断的根本原因。 要保百年无水患,不仅要治河,还要植树,恢复以前林木葱郁的状态,治河只是治标,植树方是治本,要根治太原水患,必须的标本兼治,否则,保太原百年无水患,纯属妄想。” 还要植树!揆叙听的不由一愣,哪来的银子植树?治河的银子都还没下落,他忙躬身道:“皇上圣睿天聪,学贯仓史,洞彻事理,实是一语道尽水患之根本,然如此一来,根治太原水患之工程,必将是一笔惊人的开支,奴才担忧朝廷难以负担。” 见揆叙一句话就绕到了银钱上面,贞武不由瞪了他一眼,道:“你如今才担忧朝廷负担不起?早前提出方案之时怎不担忧?动工之时怎不担忧?” 一听贞武连番抢白,揆叙一阵无语,只得连连叩首认罪道:“奴才虑事不周,利令智昏,祈求皇上降罪。” “哼。”贞武冷哼了一声道:“朕这些年来,处处花钱,即便再拮据,亦不曾动过国库那点库银的注意,你倒好,竟敢先斩后奏,强迫朝廷出钱为你捞政绩,朕明白告诉你,朝廷的那点库银来之不易,谁也甭打注意,根治太原水患工程的银子,你自个想办法解决,跪安吧。” 自己想法子解决?揆叙登时就懵了,这可不是几万、十几万两,这是数百万工程银,他就是愿意破家为国,那也凑不出如此巨款,有什么法子能够筹集数百万两? 揆叙失魂落魄的退了出来,正好迎头遇上刚刚换了身便装赶进来的胤誐,他不由苦笑着揖了一礼,见这情形,胤誐不由吓了一跳,忙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 “根治太原水患工程的银子,皇上说要我自个解决,这可是数百万,下官就是变卖了所有家产也拿不出。”揆叙哭丧着脸道。 一听这话,胤誐不由轻笑道:“本王看你是当局者迷,皇上爱惜百姓,不给你银子,肯定另有法子,自个先想想,想不出妥当的法子,再去求皇上。” 经这一提点,揆叙登时眼睛一亮,着啊,贞武定然是胸有成竹,否则此举不是逼迫他们去盘剥百姓?贞武这是存心考较他呢,他忙躬身长揖道:“十爷点拨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太原城不仅是山西的政治中心,亦是商贸中心,更是山西的交通枢纽,南来北往的货物都在太原汇集,山西的富商巨贾皆在太原拥有各自的商号,当然,还有各种会馆,所谓会馆,是由商人集资修建的专供本行业本地区商人活动的公共场所,‘太原油盐粮会馆’便是范家出银子修建的。 范家老五,人称五爷的范毓奇在一众官员离开之后便斯条慢理的赶往‘太原油盐粮会馆’,不出意外的话,一众晋商富豪定然会心急火燎的到会馆一问究竟,晋商联合创办票号可不是小事,票号的利润自不消说,晋商更看重的应该是票号給他们带来的便利。 ‘四大恒’虽然网点已遍布大清,西北边疆商贸兴盛之地皆有分号,但是其资金有限,主要侧重于江南和沿海,其次才是内陆省份,西北边疆的各个分号主要是负责官府的业务,对于动辄十数万,数十万的晋商商贸,他们根本无能为力,毕竟边疆贸易主要还是现银贸易,俄罗斯、蒙古、西藏的商人皆只认白银。 ‘太原油盐粮会馆’一大早就汇集了不少太原当地和周边的富商巨贾,一众人都纷纷议论猜测着票号将会如何筹建,既是联手创办,那肯定是实行股份制,股份制对晋商来说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在数十年期前,晋商就已经有了贷金制、朋合制,伙汁制,并在次基础上发展形成了股份制,问题是会怎么入股,多少银子一股,有没有金额限制? 再则,‘四大恒’可说完全是被官府掌控,他们开办的票号,朝廷会否插手?朝廷会不会在其中占干股?一众人正说的热之闹之,见到范毓奇进来,便纷纷起身招呼。 见此热闹情形,范毓奇亦是暗自高兴,微笑着与众人一一寒暄,走到大厅中心,他才团团一揖,朗声道:“诸位,蒙天之幸,范家有幸得以接驾,大力发展内陆贸易,鼓励晋商联手创办票号,皆是家兄觐见时,皇上亲口所言。 不仅如此,皇上还极力赞赏晋商是最为纯粹的商人,并要鼓励大清所有商人仿效咱们晋商,做纯粹的商人。” 一听这话,一众富商巨贾皆是喜形于色,这话的潜台词是什么?是朝廷不插手晋商联手开办的票号银号,否则也就称不上什么纯粹的商人了,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创办的票号被朝廷掌控,有这句话,他们总算是放下心来,当下就有人说道:“范五爷,外面传闻太过简单,能否将范三爷觐见时的情形挑重点说说。” 范毓奇微微一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岂有时间与家兄闲聊,说的自然都是重点,家兄仔细的归纳了一下,总的有三点,一则是要晋商重视西学,西学不仅重视算术,亦重视天文地理,还有外语,皇上鼓励晋商将票号开遍大西北,甚至开到欧洲美洲,咱们的子弟自然要懂的地理,懂的外语,诸如俄罗斯语。 二则,皇上鼓励晋商票号与‘四大恒’展开良性竞争,而且还要鼓励徽商创办银号票号,以便能够相互促进,加强票号业的发展。 三则,皇上欣赏厚德守信之富商巨贾,日后军粮运输,以及津京作坊生产的钟表、纯净透明无暇的玻璃等商品发卖,都只会与晋商中的佼佼者合作,更主要的是,对俄罗斯、布哈拉汗国、莫卧尔帝国、哈萨克汗国,波斯、奥斯曼帝国的商贸路线只允许票号大股东经营。” (未完待续) 第682章 纠结的揆叙 范毓奇话音一落,整个大厅里立时就炸开了锅,一众富商巨贾登时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番话里包含的意思实在是太多了,大清皇家海军远征欧洲,开通美洲航线,这在京报上皆有刊载,商贸嗅觉灵敏的晋商对远在数万里之遥的欧洲美洲也都有所耳闻。 贞武竟然期望晋商的票号开到欧洲美洲,这不仅是鼓励晋商发展内陆贸易,也鼓励他们参与海上贸易,这倒是其次,谁也没料到,贞武不仅鼓励晋商创办票号,竟然也鼓励徽商创办票号,而且鼓励竞争,徽商的财力可比他们差不了多少。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条,朝廷只认票号的大股东,所有的对外商贸都只允许大股东经营,这才是最要命的,而且听贞武这语气,西北即将有场大战! 大厅里登时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老常,你们家骆帮与俄罗斯打交道多,这莫卧尔帝国、哈萨克汗国、奥斯曼帝国在什么方位?” “那都是西边的,听说准噶尔过去便是,咱们是在北边与俄罗斯贸易,不是太清楚,侯家有马帮跑西藏,他应该更清楚。” “这西藏的西边紧挨着的就是莫卧尔帝国,布哈拉汗国、哈萨克汗国分别再准噶尔的西边和西北边,波斯、奥斯曼帝国就更远了。” “这么说,朝廷是准备在西北大打一场?” “这可指不定,当今皇上雄心勃勃,在海上四处扩张,这西北怕是也有一番大扩张,没听说新建的那个禁卫新军在不断的扩充兵马?” “这西北若真是有大仗,咱们这生意可就好做了。” “好做什么?没听说只允许票号的大股东经营军粮和对外商贸?” “既然是入股,那谁银子多,谁就是大股东,几个小股东凑起来不就是一个大股东?” “这话说的极是,只是不知道这大股东人数有无定数?多少银子入股才能算大股东?” “这谁知道,不过,根据康熙四十八年发布的票号细则来看,本金必须五千万两以上,分号五十家以上才能成立票号,以‘四大恒’为例,每分股份的价位在五十万两,这既然是大股东,怎么也得占到五分或者是一成吧,据此推算,一个大股东,当在二百五十万两以上。” “我看少说也的三百万两,咱们晋商联合创办的票号,本金不可能只五千万两。” “哎,别尽想好处,咱们票号总部定然是设在太原城,如此多银两放在太原,会不会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银子虽多,却是散落各地分号,你操的那门子心?难道担心朝廷强抢?” “这话可别乱说,没得叫人笑话,当今皇上可谓是古今未有之圣君,仅是今年给北方几省的无息放贷听说就高达二千万两,还会在意这点银子?” 范毓奇好整以暇的喝着茶,听着大厅一众人热议,偶有商贾前来套口风,他都巧加推诿,一来二去,也就没人上来自找没趣,他也没闲着,静静的用心倾听着众人的议论,默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众人的提问。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大厅里的议论声才小了下来,经营盐业贸易的张家家主张自德起身问道:“不知皇上对筹办晋商联合票号可有具体的规定?” 听的这话,范毓奇不由微微一笑,起身朗声道:“皇上既然是鼓励商人做纯粹的商人,对此自然不会横加插手,至于晋商联合票号的具体事宜,家兄有言,凡出资入股在三百万两以上者,均有权参与票号筹办事宜。” 亢家一掌柜起身道:“范五爷,咱们晋商在西北边疆的商贸动辄十数万,边疆各分号的存银不是小数,如何保障分号存银的安全?日后开到大清之外的分号又如何保障?若无保障,咱们这票号开起可没意义。” “亢掌柜这个意见提的好。”富范毓奇含笑道:“西北边疆和大清之外的分号安全,确实是个大问题,此事我会转告家兄,皇上既然要大力推广晋商票号,想来自有万全之策,此事无须担忧。” 有又一人起身问道:“不知范家会入股多少?能否见告?” 范毓奇瞥了那人一眼,是渠家的老三,微微沉吟,他才道:“范家作为发起人之一,自然不能太少,不过范家财力有限,暂定出资六百万。” 谁也没料到范毓奇会如此实在的说出入股数额,大厅众人一愣之后都马上反应过来,范家老五这是再间接的告诉他们,晋商联合票号的总资本暂定在六千万,大股东必须得六百万以上! 六百万不是小数目,一众人自然不敢随意表态,即便是财力雄厚的几大家,也不敢随意表态,这事最终拍板得等到几大家的家主赶来,实力稍差的一众富商心里有了底,便开始四处游说,找人合股,以便能够成为票号的大股东。 三日后黄昏,马齐、王掞、方苞等人才乘坐马车赶到太原城,因为贞武在太原,山西官员不敢大张旗鼓的迎接,仅仅只是揆叙、苏克济、苏瞻三人在城门口接了众人,陪着前往范家大院。 这三日时间,贞武微服走访了太原城的繁华街巷,特别是南关城一带繁华的街巷,以及东米市、西米市、东、西羊市、估衣市、棉花巷,游览了凌霄双塔、净因寺土堂怪柏、雁丘、汾河晚渡、蒙山晓月等太原八景,走访了太原城的三大书院,三立书院、晋溪书院、寻乐书院以及河工工地,对太原的教育、民生、官声、商贸等情形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太原城的大小官员这三日却是如坐针毡,惶恐不安,贞武日日微服私访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心里都清楚,人人都担心被贞武抓住把柄,这主子来的突然,接着就微服私访,他们根本就没时间准备,更不敢在他微服私访时大张旗鼓的粉饰太平,官声不佳的,家中子弟平日里行为不检点的,仗势欺人的,或者是断案不公的官员,每日皆是提心吊胆,惊恐度日。 闻报马齐等人已经到了,在外求见,贞武便吩咐道:“让他们先洗漱用餐,然后在来觐见。”微微沉吟,他又道:“宣揆叙觐见。” 揆叙这几日可因为想不出如何解决治河工程银,可谓是愁的头发都白了不少,正愁着见不着贞武,听的宣他觐见,连忙急步赶了进来。 见揆叙来的如此之快,贞武心知他定然是陪同马齐等人一同过来的,俟其请安起身,便摆了摆手,道:“免礼,站着回话便是。” 听的这话,揆叙心知可能是一番长谈,忙躬身道:“谢皇上恩典。”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奴才愚钝,实是想不出该如何解决根治太原水患之工程银,恳祈皇上点拨。” 微微沉吟,贞武才缓声道:“根治太原水患,非是一蹴而就之事,欲速则不达,你难道不知?” 听的这话,揆叙不由满头雾水,即便是拖延工程时日,这工程银也该的有个下落,略微一顿,他便躬身道:“禀皇上,治理河道工程一旦耽搁,奴才担忧有半途而废之嫌。” “半途而废?”贞武沉声道:“旱灾刚过,百姓要致力于恢复农耕,你却将青壮皆抽调到河务上,这将直接导致山西的粮价上扬,你想过没有?” 揆叙听的心头一震,忙低着头不敢吭声,他是真没考虑到会引起粮价上涨,不容他多想,贞武已是接着道:“朕这几日微服私访,市面上的粮价已经在缓慢上升了,这是有粮商预见到这个问题,开始在吸纳粮食,一旦粮价失控,必然是民怨四起。”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治河工程必须缩减,汾河的河道关系重大,可继续施工,两边的小河暂时停工,虽说今夏水量小,但难保八月没有大水,先集中人力物力,将汾河的河堤完工。” 见贞武根本就没提及银子,揆叙不由着急,忙躬身道:“奴才遵旨。”抬起身,他才谨慎的道:“皇上,即便是治理汾河,这工程银也不是小数目。” 贞武瞥了他一眼,道:“工程银你就别指望朝廷划拨了,自己去借吧。” 一听这话,揆叙不由暗自腹诽,已经借了五百万了,这借了是要还的,再说,这利息也不是小数,朝廷不划拨,总的给政策吧?微微沉吟,他才道:“奴才愚钝,恳祈皇上明示。” 贞武盯了他一眼,才道:“别有事无事找缙绅借,不是还有‘四大恒’?缙绅的新票号马上也即将开张,找他们借低息的。” 听的这话,揆叙不由一喜,‘四大恒’根本就不买地方官员的账,低息借贷即便是地方官员,那也是极难借到手的,更何况数目如此之大,不过,有贞武这句话,事情就好办多了,至于晋商新开的票号,还不知道人家是否有低息放贷的业务呢,不过,他们是民办的,应该会给地方官面子,况且这是为了根治太原的水患,不说多的,百万左右应该能够借到手,可是拿什么还? (未完待续) 第683章 晋和盛 揆叙一肚子纳闷,却是不敢再问,生怕惹恼了贞武,又召来一顿责骂,他也不敢抬头窥觑贞武的脸色,躬身说了一句,“奴才遵旨。”之后,他便低着头暗自琢磨着方才与贞武的谈话,希图能够察觉贞武的意图,同时也等着贞武自个主动提及。 贞武却是不再开口,慢慢的啜着茶,瞥了他一眼之后,却随手抽出一分折子来看,揆叙默然半晌,不见贞武开口,心里不由更加纳闷,不知贞武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既不说事,又不叫跪安?难道是在等人? 想到这里,揆叙思路登时就打开了,贞武定然是在等马齐三人前来觐见,工程银可能与马齐他们有关,他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沉下心来静静的等候。 马齐、王掞、方苞三人来的很快,三人稍稍洗漱了一番,胡乱用了些点心便匆匆赶了过来,俟三人请安见礼之后,贞武才放下折子,含笑道:“马齐、王掞两人赐座,方苞站着回话。” 待三人谢恩,贞武扫了几人一眼,才含笑道:“朕于前日便收到了上海的折子,海上航线拍卖筹款一千六百万两,今年绿营加饷,官员加俸完全可以不动用国帑。” 海上航线拍卖筹款一千六百万两!马齐几人闻言不由大喜,这主子真可谓是生财有道,这么多年来,谁也不曾想过,这海上航线能够拍卖这么多银子,马齐忙躬身道:“恭喜皇上,此举不仅充实了国库,而且完善规范了海上秩序,实在利国利民之举。” 王掞一直对绿营加饷,官员加俸颇有微词,听的这话,忍不住说道:“皇上,绿营加饷,官员加俸乃是年年需要大笔支出,拍卖海上航线,只能解一时之急,最终还是要加重朝廷负担。” 见王掞大煞风景,在座几人不由暗自腹诽,贞武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在朝廷的赋税没有明显的增长之前,绿营加饷,官员加俸,增加八旗福利等额外的支出,朕不会让朝廷负担。” 听的这话,几人皆是暗自震惊,这主子虽然长袖善舞,可每年上千万的银子他从哪里去弄?揆叙更是暗自嘀咕,既然如此能赚钱,这工程银何以不爽快的解决掉? 微微一顿,贞武便看了马齐、王掞一眼,道:“朕三令五申,地方官员不得贪侵赈灾钱粮,但晋陕两省却仍是出现挪用赈灾钱粮的情形,令尔等随驾,便是严查晋陕两省挪用赈灾钱粮一事。 朕这几日微服私访,多少也了解点情况,山西挪用赈灾钱粮,目的不一,揆叙是欲借治河工程邀功,山西地方官员是借此填补亏空,山西耗羡虽然不高,但各种杂税和劳役却是不少,官员的名声亦甚为不堪,在民间口碑极差。 马齐负责严查克扣灾民赈济钱粮的情形,王掞负责严查山西之亏空,要注意一点,他们向当地缙绅借了不少银子,必须剥离出来。” 一听这话,马齐、王掞忙齐齐躬身道:“微臣等遵旨。” 贞武又看向揆叙道:“向缙绅借银子一事,你很清楚,协助王掞调查,并责令地方官员退补贪侵之亏空,山西藩库和周边府县之库存钱粮先做挪做治河工程银。” 揆叙听的一喜,这可是一笔大数目,他忙躬身道:“奴才遵旨。” 微微沉吟,贞武才道:“各府县之亏空,有一点务须注意,就是缙绅所欠之钱粮,不仅要多加甄别,亦要多方微服私访向百姓了解详细情形,视具体情况决定是否追还所欠钱粮,不能因此而激起民怨,大灾方过,要懂的作养民力。” “奴才遵旨。”揆叙、王掞齐齐躬身道。 贞武点了点头,才转向方苞,放缓了语气道:“着方苞出任太原府知府,协助揆叙根治太原水患,并在太原府推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试着推行缙绅监督地方官员,至于废除耗羡,言明三年之后,彻底废除耗羡,这三年耗羡全部用于根治太原水患。” 方苞听的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升官了,而且是从从六品的詹事府左赞善直接升到从四品的知府,并且是太原府这样的大府,连升两品四级,忧的是历来推行革新的都没好下场,他也不敢犹豫,忙跪下道:“微臣叩谢皇上隆恩,必定尽心竭力,鞠躬尽瘁。” 听的鞠躬尽瘁,贞武不由微微一笑,道:“鞠躬尽瘁倒犯不着,于你声誉怕是有碍,不过,此事亦足以让你留名青史。”微微一顿,他才收敛了笑容,缓声说道:“别太在意身前身后名,能够实实在在为国家为百姓谋点实利,才不失臣子,文人的本色。 推行革新,定然会有阻力,要善于化解,根治太原水患有益于太原府所有士绅百姓,要善加利用这一点,另则,必须多加总结推行经验,利弊皆要,这些革新,迟早要在全国推行,朕对你可是寄予厚望。” “皇上训诲,微臣必定铭记于心,必定勤慎清廉,兢兢业业,不辜负皇上厚爱。”方苞忙躬身道。 揆叙却听的心花怒放,还有太原府三年的火耗补贴,士绅一体当差!难怪贞武要他放缓工程进度,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不过,即便如此,这工程银也还不够,贞武还会有什么法子? 贞武扫了几人一眼,含笑道:“你们在车上颠簸了一日,都跪安吧,揆叙去传旨,明日一早,朕在巡抚衙门召见一众官员、监生。” “喳,奴才遵旨。”揆叙忙躬身道。 待众人退出,贞武亦站起身来,准备去院子里走走,屋里虽然放有冰块,并不太热,但他却更愿意到外面纳凉,还未出门,达春就快步赶到门口,低声禀报道:“皇上,范毓宾在外求见。” 范毓宾?这时来求见?贞武微微沉吟了一下,便问道:“就他一人?” “尚有一人,是他五弟范毓奇。”达春忙躬身道。 那定然是晋商联合票号的事情,想不到他们动作如此快,微微点了点头,贞武才道:“让两人都进来吧。”说着他亦吩咐道:“让人将桌椅搬到院子里来,外面清爽些。” 待几名侍卫七手八脚的将桌椅摆好,范毓宾两兄弟亦联袂而入,见贞武就立在院中,两人忙上前叩首请安,范毓奇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贞武,不免稍稍有些紧张,贞武微微笑了笑,道:“无须拘礼,赐座。” 两人谢恩之后,才谨慎的斜签着身子在小杌子上落座,坐定之后,范毓宾便躬身道:“禀皇上,晋商联合创办票号银号一事,已初有眉目。” 贞武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这几日都随侍在朕身边,票号之事皆是范毓奇在承办吧,就让他说。” 听的这话,范毓奇不由微微有些激动,贞武这明显是在给他表现的机会,他忙沉稳的说道:“回皇上,自朝廷要大力发展内陆商贸和鼓励晋商联合创办票号的消息传出之后,太原城内的富商巨贾反响颇大,这几日,太原周边之太谷、榆次、徐沟、祁县、文水、交城等地的晋商富豪亦纷纷赶到太原。草民与众商贾商议了几日,截止今日为止,入股金额已经突破七千万。” 说到这里,他微微犹豫了下,才接着道:“不过,众商贾提出的为问题也不少,主要有几点,一则,如何有效的保障西北边疆,包括以后在大清之外开设的各分号库存的银两。二则,票号的是否承单赋税,利润是否仍按照三十抽一。三则,朝廷对票号是否存在监督?四则,票号能否在大清各地开设分号?五则,票号发现的银票是否要与‘四大恒’统一式样?” 听他一口气提了如此多问题,贞武不由微微沉吟了片刻,才沉声道:“晋商联合票号但凡有不解之处,棘手之事宜,日后皆可以以秘折方式通过太原府知府方苞转交,当然,亦可在京师设立分号或者是总号,通过户部尚书转达,直接求见。 关于保护分号安全,不论是西北边疆或者是大清境外,不论是遭到匪帮还是境外军队敲诈抢劫勒索,大清都会派兵无尝的为之追回,为保护大清子民的私有财产,大清皇家海军和禁卫新军不惜对任何一个国家宣战,这一点,朕将在京报刊载。 另外,鉴于西北边疆的特殊情况,朕会考虑给各分店一定名额的守卫,并配备一定数额的兵器或者是火器,以防护分店安全。” 范家二兄弟听的这番话,不由微微动容,从来没有哪个朝廷会为了百姓的财产而对外发动战争,贞武这番话一在京报刊载,必然要引起轰动,不论是晋商还是海商,都将为之欢欣鼓舞。 “至于赋税。”贞武微微顿了一顿,才接着道:“票号肯定是要上缴朝廷赋税的,不是三十抽一,纯利润十抽一,不仅晋商的票号如此,所有的票号皆是如此,‘四大恒’亦不例外。朝廷会在总号和每个分号派驻账房监督,薪俸由朝廷支付。 分号允许在各地开设,不过,原则上,省府以上允许三至五家,府城允许开设一至三家,县城只能一家,银票式样必须与‘四大恒’统一,但是名头字样可以不同,空白银票一律由‘四大恒’供应。” 十抽一的赋税!范家两兄弟不由一愣,如此高的赋税,那些商贾岂会同意!微一犹豫,范毓宾才迟疑着道:“皇上,十抽一,草民担忧众商贾不肯入股。” 贞武不以为意的道:“十抽一听着是高了点,实则并不高,纯利润的一成,如何会高?票号一年赚二百万两,上缴朝廷才二十万两,如何会高?” 范毓宾听的不由暗自着急,大清的商业税收之法,乃是沿袭明制,分为‘坐税’和‘过税’两种。过税是过关卡时缴纳的税,一般是二十抽一,虽然不高,但跟收费站是一样的,过一关,要收一次的,累积起来可就高了。 坐税是货物到店发卖时课征的‘落地税’,这是由地方官员征收的,多留地方财政开支,全国根本就没有统一的税率,任由地方自行决定,也正因为此,‘坐税’的项目十分混乱,各地官员巧立名目,恣意索取,票号在各地的分店肯定还要额外交‘坐税’,如此一来,怕是要变成五抽一的税率了。 范毓奇鼓起勇气道:“皇上,票号虽然不存在‘过税’,但是‘坐税’是免不了的,否则分店很难在地方扎根,若是上缴朝廷是十抽一,地方坐税只怕也是十抽一,如此,票号实难发展。” 贞武含笑道:“地方官员私自乱征‘坐税’,朕亦早有耳闻,朕在京师和江宁鼓捣工商杂税革新,为的便是统一整顿管理地方税收,票号无须再缴纳‘坐税’,这份税收,朝廷与地方将以三、七比例分配,无须担心地方骚扰,但有不法官员索要,先行支付,随后上报,证据确凿,朕一律罢免。” 听的这话,范家两兄弟不由暗松了口气,贞武此举竟是意在保护票号被乱征赋税,范毓宾当即便躬身道:“皇上如此大力支持,晋商联合票号将尽早挂牌。”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草民恳祈皇上为晋商联合票号赐名题匾。” 贞武微微笑道:“朕从不给商家赐名题匾,今番就为晋商破例一次。”微微沉吟,他便道:“就叫‘晋和盛’吧。” “谢皇上赐名。”两人忙躬身道,范毓奇则赶紧的去取纸笔,正所谓乘热打铁,天知道明天贞武会不会变卦。 贞武瞥了范毓奇一眼,微微笑了笑,才道:“‘晋和盛’刚刚创办,朕暂且不要求你们与‘四大恒’一样开展低息放贷或者是无息赈灾放贷,但你们必须要有准备,三、五年之后,就必须着手开展低息放贷,规模可以逐步扩大,票号这一块,朕还有很多想法,不仅要赚钱,而且要利国利民,扶持商业、手工业的发展,这是一个互利互惠的良性循环。” (未完待续) 第684章 墙倒众人推 次日一大早,山西巡抚衙门外就聚集了太原城以及周边府县的一众大小官员,匆匆赶来的周边府县官员皆是满脸的兴奋和期待,对他们而言,能够得觐天颜,而且是御极登基才一年时间的新君,自然是极为荣耀之事,若是升迁不了,他们与普通士绅百姓一样,亦可能是一生也难见圣颜。 而太原城的一众官员却是毫无喜色,一个个皆是脸色凝重,心情忐忑,贞武巡幸太原四日,日日微服私访,天知道有没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今日面圣,怕不是什么喜庆之事。 卯时四刻左右,一溜三乘小轿快步而来,揆叙、苏克济、苏瞻几人一见,忙迎了上去,一众官员由此一猜出来人身份,纷纷迎了上去,轿子落地,马齐、王掞、方苞三人依次走了出来,一众官员纷纷上上前给马齐、王掞二人请安见礼,倒是一身六品官袍的方苞,没人理会。 揆叙却是知道方苞的身份,虽然才署理太原知府,不过是从四品,但却是恂王府旧人,圣眷深隆,从昨日贞武与他谈话的语气亦可见一斑,而且他以后处处还得借重这个试行新政的新扎太原知府,在与马齐、王掞二人见过礼之后,他甚是亲切的上前招呼方苞。 方苞亦不敢失礼,忙恭敬的与之见礼,揆叙的身份极为贵重,如此举动,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纷纷打探方苞的身份,探听清楚,便纷纷上前见礼寒暄,他们未必清楚方苞与贞武的关系,但是对方苞的文名却是如雷贯耳。 方苞不敢怠慢,一一回礼,这些个官员如今可都是他的上下级或者是同僚,日后要经常打交道,自然是不宜怠慢。 辰时初,巡抚衙门大门四开,一名侍卫走了出来,高声喝道:“皇上有旨,宣诸位大人觐见。” 一众官员这才知道贞武昨晚上就已经移驻到巡抚衙门了,忙按品秩高低列为两队,有些官员还不忘检查一番袍冠,生怕在贞武面前失仪,随后,才在侍卫的带领下进入大门,一路穿过二门、大堂到达二堂门外台阶下静静候着。 闻报众官员已经在二堂外侯着,贞武才一身龙袍,袍冠齐整的走了出去,一众官员一俟贞武落座,便在马齐、王掞两人的带领下,三跪六叩,高呼万岁。 “诸位臣工平身。”贞武淡淡的说道,待的众人起身,他才含笑道:“你们见朕一次不容易,朕要见你们也不容易,这样吧,州县官依次上来禀报职务和姓名,让朕对你们有个印象。” 一众官员听的都是一怔,没料到贞武竟是如此随和,几个州县官员则是大喜过望,太原县令王德贵率先出列,上前叩首道:“微臣太原知县王德贵叩见皇上。” 贞武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才道:“免礼,平身。” “谢皇上恩典。”王德贵叩谢后,才站起身来,虽然仅仅只是一句极为简单的对话,他心里亦是大为紧张,赶紧手心里都是汗。 紧接着,阳曲,榆次,太古,祁县,徐沟,清源,交城,文水,岚县,兴县以及附近平定州、辽州、汾州府相邻的各县知县纷纷上前一一叩见。 待的一众县官都一一叩见之后,贞武才缓声道:“州县官是亲民之官,百姓之父母官,亦是朝廷吏治之基石,朝廷能否长治久安,关键在于州县官,朝廷日后会逐步加大对州县官的重视,朕一直在琢磨吏治革新,日后朝廷大员,必须要有担任州县官之经历,不知民间疾苦,如何堪称朝廷栋梁?” 这可是好消息,一众州县官不由大为振奋,真要如此,州县官可就成了香饽饽,马齐、王掞却是听的眉头一皱,吏治革新?这主子革新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这得革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微微一顿,贞武便接着道:“接下来的几年,朝廷将有一系列的革新举措出台,做为州县官,你们要耐心细致的宣扬朝廷的革新举措,积极配合朝廷推行革新。朕常说,凡事有利必有弊,有弊则必有利,革新亦然。 作为州县官,你们必须权衡清楚种种革新的利弊,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是什么?就是百姓,舟呢?不仅是朝廷,也包括士绅,大清实则是与乡绅共治天下,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要给乡绅讲解清楚。 朝廷这些年为解决百姓生计,投入了巨额的钱财,移民澳洲,赈灾,无息放贷,低息放贷,推广高产抗旱作物等等,总计已经是上亿两白银,图的是什么?就是缓和矛盾,稳定民心,大清要想繁荣昌盛,必须是朝廷与士绅上下一心,同心同德,让百姓丰衣足食,不要只看到眼前的一点利益,要看长远一点,为子孙后代多考虑。” 一众官员听的心里都是一紧,贞武虽然没有言明,但人人都清楚肯定是摊丁入亩之类损害缙绅利益的革新,这可是最令他们头痛的革新,一众州县官也不敢多想,忙齐声道:”皇上训诲,微臣等必铭记于心,勤慎奉差。”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语气一转,沉声道:“山西地瘠民稠,又遭逢春旱,朕已下旨,免除赋税一年,若有人胆大妄为,妄自开征徭役赋税,朕定不轻饶。” 说着,他便盯着山西巡抚苏克济,道:“苏克济挪用赈灾钱粮,私征徭役,之前,朕已经有旨着革职留任,这几日微服私访,又屡屡听闻其劣迹,着革职待勘,着揆叙暂署山西巡抚一职,令马齐、王掞就地严查。” 谁也没料想到方才还温言和煦的贞武转眼之间便暴风骤雨般发作了山西巡抚苏克济,所有人都是一呆,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苏克济则是面如死灰,布政使苏瞻心里却是一沉,苏克济革职待勘,对山西省官员而言,只怕是一场大难。 太原知府赵凤诏心思灵动,一见这情形,立即意思到这是绝妙的机会,当即便出列躬身道:“启禀皇上,苏克济自上任以来,屡屡勒索府县钱粮,仅太原一府,历年累积便高达四十万两,微臣恳祈皇上严查。” 苏克济与赵凤诏的恩怨,山西官员鲜有不知者,赵凤诏这当口落井下石,众人亦毫不见怪,痛打落水狗,历来是官场上对付仇敌的惯用手法,没什么稀奇的。 汾州府知府马长才亦是心思灵动之极,他马上意识到马齐、王掞两人审查苏克济一案定然会牵扯出山西的亏空案,这可是绝好的嫁祸机会,况且,这些年苏克济收钱也收的忒狠了点,既是贞武钦点的案子,而苏克济不仅亏空也确实贪贿,可说是毫无起复的机会,正好借此机会将任上的亏空转到苏克济头上。 他当即也出列躬身道:“苏克济跋扈骄横,一便严令奴才等耗羡不得多征,一边却是贪索无度,巧立名目勒索府县官员,汾州府连年累积亦高达二十万两。” 马长才这一炮,却是提醒了一众州县官员,谁手上没有亏空?而且这些年苏克济确实也是贪得无厌,索取无度,一众官员都给他送了不少的银子,当下就有官员接二连三的出来指证,一一列出各州县被勒索了多少银子。 马齐、王掞二人都未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形,不由暗暗皱眉,看来苏克济平日里很不得人心,手也伸的太长了,才会引起公愤。赵凤诏却是暗暗欣喜,这一来,苏克济是永无翻身的机会了,一个不好,便是抄家流放的下场。 见到众人一窝蜂似的出面揭发指证他贪贿,苏克济不由万念俱灰,连辩白的心思都没有了,面对这群情汹汹,他能如何辩?百口莫辩!贪贿是肯定有的,如今哪个省的巡抚不存在贪贿?他实在没想到这些官员竟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平日里逢年过节,生病祝寿,妻妾过生,这些个官员削尖了脑袋送礼,如今竟然倒打一耙,成了勒索。 贞武亦是万万没料到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形,他顿时就感觉到这里面有猫腻,仅仅这些个官员报上来的数字就已经高达二百万两,这里面肯定是有水分的,这些官员为什么会墙倒众人推?难道就不担心苏克济起复? 看来这苏克济贪贿是少不了的,只不过是数额的大小而已,这些州县官员之所以虚报,极可能是因为亏空,真要如此,山西的亏空情形就相当怕人了,想到这里,他脸色登时有些难看起来,眼下江南正在推行摊丁入亩,太原也将试行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等新政,若是山西的亏空相当严重,可不适宜此时严查,说不得,只能让苏克济全部背起来,以稳定人心。 微微沉吟,贞武才哂笑道:“山西可真是个好地方,走了个噶礼,又来了个苏克济。”说着,他冷冷的瞥了一眼神情木然的苏克济,道:“苏克济,你可知罪?” 苏克济一个激灵,知道现在不是辩解的时候,辩也辩不清,他忙上前跪下道:“皇上,奴才罪该万死,有负皇恩,恳祈皇上降旨严惩,恳祈皇上抄没奴才家产以正朝廷纲纪。” (未完待续) 第685章 狗咬狗 听的苏克济主动提出抄没家产,马齐、王掞不由暗赞了一声,这苏克济反应倒是不慢,他这是刻意向贞武表明,他不可能贪贿如此之多,这是典型的以退为进。 一众州县官虽然有些忐忑不安,却也并不太担心,他们是虚报了被勒索的数目,但这根本就是一笔糊涂帐,即便没抄出那么多银子来,也不能据此指责他们虚报,这么几年时间,苏克济既可能挥霍掉了,亦有可能转移了,谁能说的清楚?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才盯着苏克济一眼,道:“尔身为封疆大吏,不思报效皇恩,却一味的贪索无度,何曾将朝廷纲纪放在眼里?”微微一顿,他才沉声道:“着将苏克济暂行收监,立刻遣人查抄苏克济在太原和京师的所有家产。” 马齐、王掞忙躬身道:“奴才遵旨。” 苏克济自知已无幸免,对这些落井下石的府道州县官员,他可谓是恨之入骨,当下,他颇为光棍的磕头道:“奴才谢皇上恩典。”说着便自己摘下顶戴,磕了三个响头,他才沉声道:“奴才有负皇恩,罪无可恕,今日下场皆是咎由自取,然山西官员贪贿者,非只奴才一人,山西九府,六州,八十七县,所有府县皆是亏空累累,府县官员贿赂奴才,为的便是隐瞒亏空。” 这句话恍若平地起惊雷,一众州县官员无不骇然失色,赵凤诏当先跪下道:“皇上,苏克济血口喷人,有意混淆视听,企图扩大案情,逃避惩处,恳祈皇上明查。” 苏克济立即便扬声道:“皇上,罪臣已在劫难逃,何须逃避?皇上,吏治才是根本,否则,再好的新政亦是枉然,罪臣恳祈皇上大力整顿吏治,保我大清江山千秋万代。” 满场官员谁也没料到苏克济竟然要把他们一块拖下水,有道是戝咬一口,入骨三分,何况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反咬一口,一众人不由的大为惶恐,见这情形,马齐、王掞二人亦不由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进言。 贞武也没料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他实是未料到山西的亏空竟然会如此严重,不由瞥了布政使苏瞻一眼,苏瞻被这一眼看的冷汗直冒,他也没想道事情竟然会闹成这个样子,当下他便跪了下来,道:“皇上,奴才洁身自好,不敢贪贿,不敢逾矩,祈往皇上明查。” 听的这话,贞武亦又看向苏克济,微微沉吟,才挥挥手道:“叉出去。” 苏克济已是豁了出去,当下便放声道:“皇上,奴才所言,句句是实,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话未说完,两名侍卫已经将其架了出去。 经此波折,贞武也没了心情训话,扫了众人一眼,便道:“太原知府赵凤诏被参贪赃索贿,着离职家居待勘,着马齐、王掞一并严查,太原知府一职,着方苞接任。” 赵凤诏也是离职待勘?众官员心里不由都是一沉,这不是各打五十大板嘛,贞武这是什么意思?布政使苏瞻一颗心登时就提的老高,生怕贞武点到自己头上。 贞武兴致明显有些低落,不言声的扫了众人一眼,默然半晌,才道:“都跪安吧。” 回到内署,还未及坐下,一侍卫便进来躬身禀报道:“禀皇上,马齐、王掞、揆叙、方苞在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贞武随口吩咐道,心里很清楚几人也是估摸着山西亏空的情形太厉害,特意前来一探究竟,这事确实有些令他纠结,最初他就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清查亏空,之所以令马齐、王掞严查,是考虑到噶礼离任之时,已经抹平了山西的亏空,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就算有亏空,也不可能太大,而且审查苏克济贪贿一案也必定要牵扯到山西的亏空。 今儿,苏克济与一众府道州县官员狗咬狗,一语道出山西九府,六州,八十七县,所有府县皆是亏空累累,这着实让他感到震惊。 马齐、王掞、揆叙、方苞四人来的很快,进来见礼后,便起身上前准备跪下,贞武摆了摆手,淡淡的道:“免礼,赐坐。” 俟的四人落座,他才道:“今日这事,你们是何看法?” 马齐微微沉吟,便开口道:“回皇上,奴才窃以为苏克济所言应是属实,山西的亏空情形怕是十分严重。” 见没人接腔,方苞才沉吟着道:“皇上,若是山西亏空情形严重,一旦大力清查,极易导致人心不稳,微臣担忧会影响到对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的试行。” 王掞却道:“微臣窃以为,苏克济说的不错,吏治才是根本,再好的新政,亦要靠官吏推行,若是由一群贪官酷吏推行新政,无异于害民。” 马齐听的暗自腹诽,贞武登基才一年,只安静了半年时间,改元之后,便大动作不断,若是这当口再抛出一个整顿吏治,清理亏空,朝野上下岂不是乱成了一团?他马上便说道:“眼下江南正大力推行摊丁入亩,缙绅对此反响颇大,若是此时大力清理亏空,整顿吏治,未免有操之过急之嫌。” “微臣不敢苟同。”王掞立刻说道:“若是山西亏空案未揭露,自然是不宜节外生枝,但眼下山西亏空一案已经捅了出来,便断无遮掩之理!否则,各省官员会加大亏空的规模,不出数年,便会发展到积重难返之地步。” “事有轻急缓重,岂能一概而论。”马齐亦毫不示弱的说道:“皇上御极之初,应唯稳至上,清理亏空,整顿吏治,缓上一年二载,并无不妥,总胜于朝野上下不宁。” 见两人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贞武不由轻咳了一声,止住二人继续争执,随后看向方苞,道:“你如何看?” “回皇上。”方苞微微躬身道:“朝廷在广东试行摊丁入亩之时亦大力整顿吏治,微臣窃以为两者并无冲突,只是要适当的控制住范围,不过,太原试行的不仅是摊丁入亩,更有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缙绅监督地方官员,和废除耗羡等等举措,若是再清理亏空,整顿吏治,官员和缙绅皆是一片混乱,不利于试行新政。” “奴才觉的并非是完全不可行。”一直没有吭声的揆叙此时开口说道,他如今是暂时署理山西巡抚,这让他看到了入阁拜相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是新政,贞武喜好革新,那是出了名的,此次试行的新政可谓是绝对的大手笔,不仅是稳定朝廷收入,亦是削弱缙绅势力,而且也是整顿吏治的一部分,不论是缙绅监督地方官员还是废除耗羡,都是从制度上,根子上防止官员贪腐。 而且贞武亦曾明言,新政要大力推广,揆叙自然是想把握住这个机会,若能保证新政在山西顺利推广,这新政在全国推广之时,就是他入阁拜相之时,他自然要大力力挺。 微微一顿,揆叙就接着道:“皇上,山西缙绅多富豪,但他们与江南缙绅不同,山西缙绅聚敛财富主要是依靠商贸,而且子弟亦多是弃文从商,他们虽然有钱,却无身份地位,为了博取身份地位,他们唯有纳捐和贿赂地方官员。 朝廷如今国力充裕,已经多年未曾开纳,山西缙绅要想博取身份地位,唯有贿赂地方官员,这是山西官员贪贿之风盛于别省的根本原因。 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欲在山西试行新政,奴才窃以为,必须换掉现有的地方官吏,再则,新政的缙绅监督地方官员,废除耗羡这二条,必然会大受山西缙绅欢迎,不会存在多大的阻力。 眼下,滞留在山西监督赈灾事宜的监生不少,完全可以令监生配合,清理亏空,整顿吏治,试行新政一并展开,而且新政亦可不局限于太原一府之地,大可在山西全境试行。” 马齐却是沉声道:“山西如此大规模试行新政,难道就不虑引起其他各省恐慌?如今江南正在推行摊丁入亩,循序渐进方是正道。” “山西商贸繁盛,晋商遍布大江南北,太原试行与山西全省试行根本就毫无差别。”揆叙毫不示弱的说道。 王掞亦紧接着道:“实则摊丁入亩与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本就是一脉相承,根本没必要分成二次推行。” 方苞亦是赞同在山西全省试行,如此,他身上的压力将大为减轻,试行新政无疑是得罪全天下缙绅的事情,他可不想被天下的士绅口诛笔伐,若是在山西全面试行,这个名声可就有揆叙这个山西巡抚在前面顶着了。 略一沉吟,他便开口道:“皇上御极之初,天下官员皆在观望,山西亏空一案既然已经捅了开来,必然是要严查的,这不仅关乎皇上的声誉,亦关乎皇上的治国宗旨。 既是全面清理亏空,整顿吏治自然就可顺势而为,试行新政亦是顺理成章,如此,不妨索性在山西全境全面开展,整顿吏治,试行新政,不仅彻底,而且亦节省人力物力财力。” (未完待续) 第686章 贞武的态度 听的方苞这话,马齐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方苞这是暗示贞武,既然要大力推行新政,必定要一改康熙之前的以宽为政,大刀阔斧的整饬吏治,可如今康熙仍然健在,贞武御极之初便改弦易辙,不仅得罪全天下官员,而且得罪全天下的缙绅,极易遭到非议,更有可能引起朝局动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他谨慎的说道:“皇上,新政实是利国利民,奴才亦是期盼能尽快推行天下,然事关国策,不得不慎而又慎,奴才窃以为,目前实非大张旗鼓试行新政之机,太上皇曾一再叮嘱,治大国如烹小鲜,奴才恳祈皇上三思。” “皇上。”方苞从容不迫的说道:“微臣窃以为,新政触及天下所有士绅利益,不论何时推行,阻力皆不会小,但是,新政惠民,只要宣扬得力,百姓必然是极力拥戴的。 然晓谕百姓之职主在州县官员,新政亦同样侵害州县官之利益,他们岂会尽力宣扬新政之益处?恶者,甚至会有意歪曲,是故,欲推行新政,必要整饬吏治,微臣窃以为,整饬吏治,推行新政务必合二为一,百姓不乱,士绅纵想为恶,亦无能为力。 另则,今年北方春旱,皇上已免除北方各省赋税一年,正是大力推行新政的大好时机,恳祈皇上三思。” 不是还有京报吗?如今京报已经发行到各县,一转念,贞武便不由哑然失笑,这年头,除了士绅,可没有几个百姓能够识字,即便是有京报,亦是枉然,方苞这话说的甚是有理,百姓不乱,士绅就乱不起来,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必要瞻前顾后。 听的方苞这话,揆叙不由心头大喜,忙紧跟着道:“皇上,这两年移民澳洲,山西百姓响应者众,规模亦是逐年加大,不少略有薄产之民亦相继加入移民之列,缙绅所掌握之田地越来越多,新政试行越拖,则难度越大。” “这是以偏概全。”马齐立即驳斥道:“澳洲移民如今止于北方数省,新政却是全国推广,岂能一概而论?纵观历朝历代,推行新政,无不如履薄冰,鲜见急功近利之举,奴才恳祈皇上暂时缓上一缓。” 听的众人争执不休,贞武对各人的心思已是大致有所了解,揆叙这是希望新政在山西全省推行,如此,他这个暂署的山西巡抚就是试行新政的第一功臣,这是比根治太原城水患更大的功劳,而且日后在全国推行新政,亦极有可能由他主持数省之地,有利于他入阁。 方苞先是不赞同,担忧清理亏空,整饬吏治影响新政推行,在揆叙表态之后,他立即转变态度,极力支持,这是想将揆叙推出来做试行新政的恶人。 马齐极力要求暂缓清理亏空,整顿吏治,是担忧操之过急,引起局势不稳,他这是着眼于大局,而王掞则是担忧就此将山西亏空之事轻轻揭过,会导致吏治更加败坏,增加日后的整饬难度。 默然半晌,贞武才开口道:“马齐留下,其他的跪安吧。” 听的这话,方苞心里不由一喜,忙跟着王掞、揆叙行礼躬身退了出去,待三人退出,贞武斯条慢理的呷了几口茶,才看向马齐道:“秀水,没有外人,你尽管直言,如今,谁还能危及朕的安危?” 马齐没料到贞武竟然问的如此直接,不由微微愣了一下,贞武登基虽然只有一年,但他的底子厚,登基之前便有十四党,有海军,这一年时间,他又将禁卫新军壮大了起来,而且一举收缴了下五旗兵权,将八旗兵权统于一身,如今谁能危及到他的安危? 唯有一人,康熙!康熙虽然中风,但神智清醒,其主动提出移驻热河避暑山庄,便是明证,贞武若是推行新政弄的官员士绅怨声载道,以康熙的威望和人脉,要夺权可谓是轻而易举。 不过这话,就算借马齐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口,开什么玩笑,离间天家骨肉亲情,可是等同谋逆大罪,那是足以株连九族的。 微微沉吟,马齐才躬身道:“皇上,清理亏空,整饬吏治实为一体,清理亏空,必然要追赔,要罢官,甚或是籍没家产,不仅是衙署,还有原籍亦要查封,如此才能彻底追还亏空,如今从京师到地方,但凡主官或是有权之官吏,鲜有不亏空者,若是大张旗鼓清理追赔亏空,必然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以致朝野上下动荡不安。 再则,推行新政,侵害的不仅是士绅利益,同样也侵害官员利益,官员在籍便是士绅,汉员如此,满员亦是如此,京师王公勋贵谁个不是良田千倾?推行新政,可以说是得罪满朝文武大员和全天下的士绅。 诚如方苞所言,新政惠民,百姓会极力拥戴,不过,百姓拥戴又能如何?百姓对皇上最大的支持便是安分守己,如此而已。 太上皇以宽为政多年,深的人心,皇上御极之初便清理亏空,整饬吏治,推行新政,进而是追赔,罢官,抄家,自然会予人误会皇上要改宽为严,皇上之前耗尽心力为官员加饷加俸,增加福利之种种举措皆将付之东流。 不仅如此,奴才更担忧士绅官员联手结党全力反对,如此,后果则不堪设想,皇上,官员士绅才是大清的根本,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吏治败坏,亏空严重非是短期形成,亦非是一场狂风骤雨,便可吏治清明,缓上一年两载,并无大碍。 于皇上而言,缓上一二年时间亦是大有裨益,二年时间,海军在欧洲、非洲、美洲、澳洲皆可取得长足的发展,禁卫新军亦可傲视八旗绿营,奴才恳祈皇上三思。” 听的马齐说完,贞武半晌无语,马齐这话说的不算隐晦,他若是改宽为严,大张旗鼓的清理亏空,整顿吏治,推行新政,弄的朝野不宁,人心惶惶,弄的满朝文武大员人人自危,弄的全天下的缙绅群起攻之,说不定就有人起心请回康熙这尊大神来压他。 缓上两年再开始整顿,对他而言,自然是最为稳妥的,他何尝不知,可山西的亏空如何处置?难道置之不理? 默然半晌,贞武才沉声道:“秀水这番话可谓是肺腑之言,亦是老成谋国之言,朕亦想缓上一二年,从容不迫的整顿吏治,推行新政。”说到这里,他不由轻叹了一声,才接着道:“噶礼调离山西之时,已经抹平了山西所有的亏空,朕亦未料到不过短短六年时间,山西的亏空又会如此严重。” “皇上,奴才妄自揣测,噶礼当年所谓的抹平亏空,怕仅只是停留在账面上。”马齐沉吟着道:“噶礼本身贪贿,地方官员应付亏空检查又皆是经验丰富,手段繁多,抹平一省亏空云云,实难尽信。”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神情凝重的说道:“山西亏空可能比朕想的更为严重,若是不彻查,秀水,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马齐听的一愣,转念间就反应过来,还能有什么结果,山西官员定然是要想方设法的填补亏空,指望这些官员从自个腰包往外掏银子,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有些亏空可能还不是他们拉下的,他们凭什么掏自个腰包填补,唯有一个可能,拼命的盘剥压榨百姓以填补亏空。 “百姓的日子过的很苦,朕这几日微服私访,在河堤上亲眼目睹过民工的吃食。”贞武语气沉重的缓缓说道:“朕花费了上千万两银子赈济灾民,他们却仍然是吃糠咽菜,这还是青壮的吃食,老弱妇孺的可想而知。 若是任由这些个官员再肆意压榨,以填补亏空,朕担心会出大事,山西不仅是易守难攻,而且这片地里至少埋着上亿两的白银,一旦出事,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 马齐听的心里也是一惊,山西老抠雄甲天下,这可不是虚言,山西这片地方埋藏在银窖的银子不说上亿,几千万是怎么都有的,一旦激起动乱,后果确实难以预料,就算平定下来,大清亦会元气大伤,难怪贞武要鼓励晋商创办票号,难怪他倾向于大力清理山西的亏空,原来他是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的。 微微一顿,贞武便沉声道:“山西亏空必须坚决清理,但凡存在亏空的官员一律停职,先着滞留各县的监生主政,再着吏部从侯缺的官员中选拔德才兼备者尽快赴任,监生中有表现优异者,亦可破格提拔。” 马齐忧心忡忡的道:“皇上,自开年以来,地方官员皆在观望朝廷风向,年初严惩京师仓场营私舞弊案,已令地方官员开始想方设法的填补亏空,如今又大张旗鼓的彻查山西亏空案,奴才担忧会引发官场恐慌,进而引起官员不择手段的压榨盘剥百姓,以致民怨四起。 如今江南又正在推行摊丁入亩,若是被心怀不满的士绅加以利用,必然是朝野动荡,官民不宁,皇上能否暂缓一下,召集奴才等再商议,看能否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未完待续) 第687章 清理亏空 贞武望了他一眼,微微沉吟,才缓声道:“此乃两难之事,何来万全之策?两害相权取其轻,此事毋庸再议,清理山西亏空,整顿吏治,已是势在必行,此事仍由你与王掞牵头,着揆叙全力配合。” 见贞武已经下定了决心,马齐亦不敢再多言,该说的他已经说了,不该说的他也说了,贞武连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再绕舌可就是不知进退了,他忙躬身道:“奴才遵旨。” 见马齐不再坚持己见,贞武不由暗松了口气,山西官员多是旗人,马齐乃是满大臣之首,他若坚决反对,仅靠王掞、揆叙两人,怕是难以彻底清查山西的亏空,这些个旗人拆烂污和拉关系的本事可着实不可轻视。 稍一沉吟,他才道:“揆叙虽然好大喜功,却并不贪贿,才干亦算出众,你找机会敲打他一番,凡事皆须从大局着眼,不可拘于一隅之地,否则难成大器。” 马齐听的却是一喜,贞武这话的意思是要他提防揆叙贪大求全?可见贞武亦担心将事情弄的一发不可收拾,微一沉吟,他便开口道:“皇上,如今正是征收夏粮的季节,山西清理亏空之事,能否暂缓在京报刊出,以免江南一带地方官员惊恐之下,横征暴敛。”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赞许的说道:“这提议好,不仅京报要暂缓刊载,朕亦要即刻下旨,广遣钦差南下巡视。”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问道:“你对亏空是何看法,准备如何清理?” 看来,贞武仍是对他放心,沉吟了片刻,马齐才道:“回皇上,钱粮亏空,历来已久,清理亏空亦是屡见不鲜,却是屡不见效,奴才窃以为,此番既是要全力清理亏空,便须一查到底,将历年来的积欠彻底查清,山西既为第一个清理亏空之省份,便须为各省之表率。” 这话听着好听,却是不切实际,彻底清查,说起容易做起来难,官场贪贿、亏空已然成风,哪任官员能够干干净净?谁手上没拉下点亏空,真要彻底清查,猴年马月也查不完,不说其他的,就是几任官员扯皮攀咬就足以让人头痛无比了。 想到这里,贞武不由警惕的看了马齐一眼,这奴才不是想借山西一省的亏空,让自己知难而退吧? 默然良久,他才开口道:“山西情形较为特殊,前任巡抚噶礼乃是清理亏空之干员,屡受太上皇称赞,此番清查,仅限于苏克济任职期间。确有前三任官员拉下的亏空,要严加甑别,最多亦就追查到三任之内,余者不予追究,一则时间过长,帐目难以清查,二则,亦可避免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另则,国家培养人才不易,如今南洋、澳洲等地又急需官员,对于亏空官员,朕给予改过的机会,能够补齐任内亏空之官员,可免予惩处,对于要钱不要命的,朕亦成全他们,举家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马齐听的心里一震,这可是逼迫一众官员倾家荡产填还亏空了,好在只清查三任之内的,朝中大多数大员倒是可以松口气了。 微微一顿,贞武就接着沉声道:“为防官员向地方缙绅借贷掩饰亏空,每查一地,先就地罢免地方官员,出告示声明,严令地方缙绅取回借与官府的钱粮,否则一律充公。”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缓,道:“有一点要注意的是,地方亏空中,有一部分乃是民欠造成,须的严加甑别,朕微服私访时刻意了解了一番,所谓民欠,多是地方缙绅所欠,不过,对这些缙绅亦不可过于逼迫,勒令他们分期偿还,以免他们变本加厉的压榨百姓。” “喳,奴才遵旨。”马齐忙躬身道,心里却是暗喜,有这一条,一众官员可是多了条生路。 贞武仰着头,略微思忖了片刻,才道:“你先去与王掞’揆叙他们拟个具体的章程,再来觐见,先跪安吧。” 待的马齐躬身退出之后,贞武亦站起身在厅里缓缓的踱着步子,这时候大力清理亏空,并不是最好的时候,因为他这时根本没办法彻底消除亏空的根源,要想杜绝亏空,就必须剥夺仓储谷粮稳定粮价,赈济,借贷的综合作用,否则永远也无法消除亏空。 仓储谷粮的赈济、借贷作用,可以逐步的依靠票号的低息放贷和无息赈灾放贷慢慢取代,相信用不了几年,随着票号银号的发展壮大和管理的健全,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至于稳定粮价的作用,在取了南洋诸藩属国之后,大清等于是额外多了个江南,再加上北方各省推广的高产抗旱的玉米、番薯、土豆,粮食的问题在数年里就能有极大的改观,粮食一多,完全可以由市场去调控。 要想达到这种地步,至少的十年八年之后,如今吏治败坏,他根本无法等如此长的时间,再以宽为政个十年八年,那可真就积重难返了。 别说十年八年,他如今是一年也不想等,西北一场大战如今已是迫在眉睫,他担忧山西民心不稳也是这个原因,整顿吏治,特别是整顿北方各省的吏治是刻不容缓,他可不想尝试内忧外患夹击的滋味,大力整顿一次,能够保证十年八年的政治清明,他也知足了。 山西巡抚苏克济被革职收监,山西布政使苏瞻被革职留任,太原知府赵凤诏被离职待勘的消息很快就在太原城传开了,登时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紧接着,又传出了苏克济挪用赈灾钱粮填补亏空,朝廷要查抄苏克济家产的消息。 一众借银子给官府的富商巨贾闻听消息后皆是大感恐慌,纷纷四处探听消息,参与觐见贞武的府道州县官员不少,消息很快就得到了证实,这可将众人急的直跳脚,生怕借出的银子打了水漂,纷纷赶去求见苏瞻、揆叙,要求退还银子。 这些消息都是新署理山西巡抚的揆叙刻意放出去的,面对蜂拥而来只要求退还本银的商贾,他毫不犹豫,大方慷慨的如数退还,有贞武开口,他直接就可以到‘四大恒’拿低息的贷款,这些才借来数日的高利贷,他自然要想法子退还了。 一众商贾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内幕,拿到银子后,纷纷对这位心上任的巡抚赞不绝口。 (未完待续) 第688章 巡幸西安 一众商贾对新任山西巡抚的揆叙的称赞仅仅只维持了半日,次日一早,整个太原城各个衙门以及繁华街口都张贴出了告示,朝廷大力清理山西各府道州县亏空,凡与地方官员有钱粮往来或者是有钱粮存储于地方官仓之中者,限半月内尽数交割清楚,时限一过,所有钱粮一概充公,各府道州县官员,悉数就地免职,调任澳洲。 告示一出,整个太原城立刻就炸开了锅,平民百姓皆是拍手称快,等着看热闹,毕竟从来未见过如此严厉的清理亏空方式,大家津津乐道的是这次会有多少官员被革职查办,就算不被查办,调任澳洲为官,那也是苦不堪言。 一众富商巨贾和缙绅则是焦急不安,他们与地方官员历来关系密切,大多都与地方官员有银钱往来,官员亏空手段繁多,花样百出,很多都与地方缙绅和商贾息息相关,如滥行借放,获扣成之利,私挪库项,交商生息,虚仓挪用,买补价银,垫解民欠,变亏空为无著,将官亏混入民欠等等,皆须借重商贾缙绅。 商贾缙绅自然亦能从中渔利,如此官商勾结,银钱往来自然密切,借钱粮帮官员掩饰亏空,亦是经常之事,如今朝廷突然大举清查亏空,而且将一应官员就地罢免,调任澳洲,他们岂能不急? 如此大规模,雷厉风行的进行清理亏空,天知道会不会牵连到他们头上,一众缙绅和商贾皆是忐忑不安,既担心钱财收不回来,又担心官员攀咬他们,以致朝廷追查他们的罪责,这些个官员可不象他们晋商那样讲义气和信用。 而最恐慌的则是巴巴敢来觐见贞武的一众府道州县官员,自传出朝廷要彻底清查亏空的消息后,他们就悉数被分别软禁在太原城中,他们自然是叫苦不迭,这年头,谁手上没有亏空?他们不过是击鼓传花的倒霉者而已,令他们稍加心安的是,贞武已经发话,只要能够填补亏空,可以免予追究。 不过一众州县官员仍是忿忿不平,他们做为最基层的官员,上面的府道官员以及省里的大员皆要打点,仅是每年的孝敬就在数千两,富庶的大县甚至要上万两,这些银子难不成就此打了水漂? 主持清查亏空的马齐、王掞、揆叙三人此时却是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倾听州县官员的抱怨,而是脚不沾地的忙着抽调兵丁,借调帐房,安排监生,划分府县,准备尽快的奔赴各地。 整个太原城上上下下一片忙碌,贞武却是一大早便悄悄的出了城,启程前往西安。 西安,四大古都之首,十三朝古都,秦、汉、隋、唐之故都,曾经繁盛了上千年,如今虽然繁华不在,却仍然是维系西北安危的军事重镇,大清八旗驻防地中设有将军一职的仅有盛京、吉林、黑龙江、江宁、京口、杭州、福州、广州、荆州,连同西安共十处,由此即可看出西安在西北地区的军事地位。 在西安屯驻重兵和积储粮草,南下可以进攻湖广、西进可以进入四川,同时还能震慑山西、陕西,故而朝廷对西安驻防的兵力一直是有增无减。兵力亦逐步增至八千,其中满蒙八旗五千,汉军八旗三千。 贞武前往西安亦是打算要重点经营西安,将西安作为西北最大的军事基地和火器生产基地,不仅在于威慑两湖四川和山西陕西河南,主要考虑的是稳定巩固西北的需要,准噶尔倒是不值得如此慎重,最主要还是俄罗斯,要想从北极熊口里夺取中亚的地盘,必然有一场旷日持久的小规模战争,不未雨绸缪是不行的。 太原距离西安有一千四百余里,贞武仍然是一路快马加鞭,根本就未通知沿途地方官员,不过,沿途官员早已得知贞武御驾抵达太原之事,一见大队的骑兵封路,自然就猜到是贞武的御驾到了,纷纷赶来迎驾。 贞武虽是急与赶路,却也不得不在午时打尖或者是宿卫之时接见这些难得一见天颜的地方官员,即便如此,他仍是未耽搁行程,在十日之后,赶到了西安。 早就收到消息的刑部尚书赖都、川陕总督鄂海,西安将军席柱,陕西巡抚绰奇,西安副都统巴尔布等陕西大员率领西安大小官员及满城缙绅郊迎十里,恭迎圣驾。 贞武素来不喜这些迎来送往的场合,但考虑是即位以来首次驾临西安,而山西清查亏空的消息怕是也已传到西安,若是给他们脸色看,西安的大小官员立时就会人心惶惶,只得是耐着性子招摇入城,仅是一个入城就浪费了半天的时间。 入城之后,贞武便直接住进了西安的满城,陛驻早已腾出来的西安将军府,略微歇息,他便吩咐道:“传刑部尚书赖都、川陕总督鄂海,西安将军席柱,陕西巡抚绰奇四人觐见。” 贞武在山西做派以及对山西亏空的清理方式早就被快马传到了西安,一众大小官员皆是忐忑不安的侯在外面,刑部尚书赖都可谓是心如乱麻,他是贞武一手提起来的,却是为了支持揆叙治河而私下允准揆叙截留了一百多万赈灾钱粮,原本以为是山高皇帝远,却未料到贞武竟然亲自跑来了西安,揆叙虽然已经将银子通过‘四大恒’转了过来,他心里仍是大为忐忑。 川陕总督鄂海则是康熙一手擢拔的,他心亦是颇为不安,川陕总督在大清的总督中声名不显,甚至可以说是最穷的,但却是军权最重的总督,负责着京师西北的屏障,地位举足轻重,历来皆是皇帝最为信重的臣子担任川陕总督之职,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心里自然也是有些担忧。 西安将军席柱倒是一片坦然,他是老将,而且西安的八旗兵丁操练的十分严格,可说没有丝毫负担,他倒是对贞武鼓捣禁卫新军以及将绿营兵饷提高到与八旗兵丁平等颇为不满。 听的侍卫出来传旨,赖都、鄂海等四人不敢怠慢,忙跟在侍卫身后进了大厅,恭敬的跪下道:“奴才赖都、鄂海、席柱、绰奇恭请圣安。” 贞武扫了四人一眼,含笑道:“免礼,赐座。” 俟四人落座,他才缓声问道:“山西的赈灾捅出的漏子不小,陕西如何?” 见贞武开口就问赈灾,坐镇陕西负责赈灾事宜的刑部尚书赖都忙起身跪下,自觉的将顶戴摘下,叩首道:“回皇上,奴才有负圣恩,怠于职守,赈灾钱粮有一小部分被山西截留,前数日才转拨过来,如今虽已如数下拨各府县,但督促不力,即是玩忽职守,伏祈皇上降罪责罚。” 见赖都如实的将事情说了出来,鄂海、绰奇哪里敢坐着,忙起身跟着跪下道:“奴才等亦有失察之罪,恳祈皇上一并惩处。” 西安将军席柱乃是久经官场,一见这情形,知道独自坐着太过扎眼,虽然这事与他没有半个大子的关系,但他还是不言声的跟着跪了下去。 见席柱也跟着跪下,贞武不由瞥了他一眼,道:“席柱,此事与你何干?” “呃。”席柱不由一愣,怎得先问起他这个没事的人来了,他忙如实的回道:“回皇上,别人都跪了,奴才仍坐着颇为不恭。” 油滑,贞武暗骂了一声,才道:“此事与你无关,起来坐下。” “奴才谢皇上恩典。”席柱瞥了三人一眼这才起身,心里却是替三人捏了把汗,山西的巡抚,布政使可都没落的好下场,揆叙也被革了都察院左都御史。 果然,他刚一落座,就听的贞武沉声道:“朕三令五申,不得挪用侵吞赈灾钱粮,难不成朕的谕旨到不了陕西?” 赖都听的微微一怔,这是冲着陕西的鄂海、绰奇去的?他不由暗暗叫苦,弄的不好可能要遭池鱼之殃了,鄂海、绰奇两人更是腹诽不已,暗道即便是要借题发挥,也不用如此明显,这一问,性质可就完全变了,一下就从失察变成了抗旨不尊。 鄂海此时也顾不上赖都了,先把自个摘出来再说,他忙率先叩首道:“奴才等勤谨奉差,不敢稍有轻忽,赈灾事宜皆安排的有条不紊,妥当周全,此番赈灾,钱粮充足的超乎奴才等意料,划拨的钱粮一拨接着一拨,陕西一地已经收到了一百多万银子,而且尚有‘四大恒’的无息放贷赈济,奴才等实未料到后继还有一百余万的安辑银、抚恤银、除害银,是以稍有失察,恳祈皇上明察。” 绰奇也跟着磕头道:“奴才等实是无心之失,恳祈皇上明察。”反倒是赖都不知该如何回话,索性也不言声的跟着磕头。 这话回的真可谓是滴水不漏,不仅合情合理,而且顺带还奉承了贞武一把,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才道:“既是无心之失,朕也不为己甚,鄂海、绰奇着罚俸三月,赖都降三级留任。” (未完待续) 第689章 明确兵制 听的只是降三级留任的处罚,赖都不由暗松了一口气,相比起揆叙被革去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他这个处罚可谓是极轻了,而鄂海、绰奇两人却是暗自警惕,罚俸三月,对他们二人来说,可说是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难道贞武前来西安不是为了赈灾一事?是专门门为了清查亏空? 三人尽自各怀心思,却也不敢多想,忙叩首谢恩,微微沉吟了一下,贞武才问道:“陕西亏空情形如何?” 贞武在山西微服私访和清查亏空的事情,鄂海、绰奇两人已收到快马传报,也意识到贞武即将大举清查亏空,刷新吏治,在得知贞武往陕西而来,鄂海便紧急召集陕西大小官员会议,通报了贞武在山西的情形,严令各府道州县官员在不准盘剥百姓的情况下,尽力填补亏空,既要防贞武微服私访,亦要防着步山西后尘。 听的贞武这一问,鄂海甚是从容的躬身回道:“回皇上,陕西七府五州七十三县,皆有轻重不等的挪用和亏空。奴才已经严令各府道州县全力填补,实无力补还者,如实上报,再有半月左右,全省的挪用亏空数据便能统计出来。” 半月?这是欺朕在西安呆不了如此长时间,贞武不由暗笑陕西的官员这算盘打的精,不过,他来西安的主要目的不是清查亏空,也抽不出人手,微微沉吟,他才道:“朕在山西已下令全面清查亏空,每查一州县,地方官员皆是就地罢免,能够填还亏空者,调任,不能填还亏空者,举家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你们想必已听闻风声,朕在这里提醒你们一下,不要指望靠盘剥百姓来填还亏空,不能填还亏空者,罪不至死,若是私征赋税,盘剥百姓,朕不介意杀几个立威,家属同样难逃流放之苦。” 鄂海几人听的面面相觑,这岂不是逼着官员们去打缙绅的主意?他们若是知道太原正在试行的缙绅监督地方官员,只怕就不会如此想了。 微微一顿,贞武接着道:“朕一路行来,听闻火耗有征至一钱五分者,更听闻凤翔府还有征至三钱者,你们可有耳闻?” 鄂海顿觉一阵苦涩,不用说,贞武这是一路之上从商贩处探听来的情况,千防万防,没想到贞武还会跟商贩打听情况,他忙躬身道:“奴才失查,即刻遣人严查。” 贞武沉声道:“不要只查州县官员,连同府道官员一块查,就地罢免,押解京师,衙门和原籍家产一块抄没,三钱的火耗,这是挖大清的基石。” “奴才遵旨。”鄂海、绰奇忙躬身道,心里却是为那倒霉的官员可惜,河南还有征四钱火耗的,只怪命不好,撞到贞武枪口上了。 微微顿了顿,贞武才接着道:“陕甘之地,各族杂处,倘若横征暴敛,必然恶名远扬,不利于西北之稳定,尔等位列封疆,要多下去微服私访,了解实际情况,陕甘不稳,西北不安,如今朝廷正在逐步提高官员俸禄,这火耗暂定在一钱左右,各种摊派,加征,更须杜绝。” “喳,奴才等遵旨,即刻晓谕各府道州县。”鄂海忙躬身道。 西安将军席柱听到这里,却是咂摸出了点滋味,贞武御极之初便巡幸山陕,而且是一路快马急行,赈灾和削减火耗皆是稳定民心之举,清理亏空是为保证地方粮储,种种迹象来看,皆是为战前做准备,难不成,西北马上就有大战?他不由狐疑的窥了贞武一眼,西北如今可是丝毫未见有乱象,难不成要主动挑起战事?这主子在海上就是四处惹事的主,这还真有些说不准。 他正自胡思乱想,贞武却看向他,问道:“地方亏空不少,军中可有亏空?” “回皇上。”席柱声音洪亮的会道:“西安八旗,绝无亏空之情形,一应生息银,奴才都用于放贷给盐商或者是开设当铺,买地出租,利润虽然不高,却不存在亏空,” 这些生意确实是稳定,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含笑道:“军队经商,有碍声誉,将这些生意都变现成银子,存入‘四大恒’,朕给八旗增加的福利银也一并存入‘四大恒’。” 听的贞武提到福利银,席柱忙起身跪下道:“皇上,绿营加饷,如今已与八旗同例,八旗儿郎虽然增加福利,终究不如加饷好听,奴才恳祈将福利银改为加饷。” 听的席柱这话,赖都、鄂海、绰奇三人不由暗暗叫苦,绿营加饷,八旗加福利银,这是贞武革新军制的大事,岂会轻易更改?好不容易见到贞武开笑脸,这下怕是又要糟糕了。 果然,听的这话,贞武连上的笑容便渐渐收敛,微一沉吟,他才扫了众人一眼,道:“绿营八旗军饷同例,这是朕推行满汉一体,倡议满汉联姻,提高汉人地位的重要措施之一,不容更改。 大清兵制,日后不分满汉,只分内外,八旗绿营对内称为驻防兵,海军禁卫新军对外称为远征兵,远征兵兵饷要高出驻防兵,想要加饷,进海军或是禁卫新军,如今海军和禁卫新军皆是一视同仁,不分旗民,不分满汉,八旗兵在远征兵中亦无任何特殊待遇,连福利也没有。” 这是贞武第一次明确的提出对大清兵制的革新,鄂海几人听的暗暗惊心,贞武如此革新兵制,这是明摆着要对外大肆扩张了。 席柱听的却是大为震惊,海军和禁卫新军划为远征军?而且兵饷待遇还要高出八旗?这亲且不说,最为重要的是远征军常年对外征战,立功晋级的机会将远胜于八旗绿营的驻防兵,这两者可谓是千差万别。 微一沉吟,他便闷声道:“皇上,西安八千八旗兵丁,虽是直省驻防旗兵,但因处于西北前沿,素来训练刻苦,号令严明,与京旗不可同日而语,完全可媲美东北之索伦兵、锡伯兵,以及从宣外之游牧察哈尔兵,奴才窃以为西安之八旗兵丁,完全够格晋升为远征兵,奴才斗胆,恳请皇上检阅西安之八旗兵丁。”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微微一笑,东北三省之索伦兵、锡伯兵,宣外之游牧察哈尔兵乃是大清八旗最精锐的部队,其战力远甚于京旗和直省驻防旗兵,亦堪称是大清八旗最后的依仗,因为远离繁华之地,腐化堕落的速度远不及京旗和直省驻防旗兵,不过,这些精锐,贞武是调不动的,那是康熙的护身符,康熙一天不死,一天是不会交出来的。 席柱敢将西安的八千八旗兵丁与索伦兵、锡伯兵、察哈尔兵相提并论,至少说明西安的八旗兵丁堪称强军,至少进军西北是没有悬念的,不过,贞武是想在西安建立禁卫新军,少不得要挫挫他的锐气。 微微一笑,他便道:“阅兵就免了,朕此番巡视西安,带了一千禁卫新军。”说着,他对外吩咐道:“宣岳钟琪觐见。”待侍卫领命而去,他才对席柱道:“如今已经不是骑射称雄的时代,朕在西安的时间不长,就将阅兵改为两军对抗演练。” 两军对抗演练?席柱不由微微一怔,海军在天津军演他是听说过的,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想不知道都不行,不过,听闻海军只是火炮犀利,骑兵根本没有近身肉搏的机会,难不成禁卫新军一路西来还带了火炮?这怎么可能?贞武一天可是奔行一百多里,不可能带有火炮,没有火炮,就凭禁卫新军背的火枪能够力压他的西安精锐骑兵? 当下,他便躬身道:“奴才遵旨。”抬起身,他又接着道:“奴才久闻禁卫新军威武,正好乘此机会见识一番。” 见席柱一脸的不服气,贞武微微笑了笑,颇为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武将就是要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头,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看来西安的八旗应该不赖。 岳钟琪这时大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微臣恭请皇上圣安。”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禁卫新军可带有轻便火炮随行?” 火炮?岳钟琪不由大为诧异,稍一迟疑,便回道:“回皇上,十二磅山地榴弹炮虽然可以用三匹马轻松运载,却无法日行百里,微臣并未携带。” 贞武点了点头,道:“着禁卫新军准备一下,明日与西安八旗对抗演练。” “微臣遵旨。”岳钟琪忙躬身道,心里却是暗笑,西安这些个不知死活的旗兵竟然要与禁卫新军演练? “恩,先跪安吧。”贞武对岳钟琪说完,又看向鄂海、绰奇两人,问道:“陕西回民数量有多少?” 陕西巡抚绰奇忙躬身道:“回皇上,陕西有丁口百五十万,回民占三成,按一丁口六人之比例,当在二百七十万左右,主要分布在西安、凤翔、同州三府以及乾州、邠州鄜州三州等二十余州县之内。” (未完待续) 第690章 对回政策 贞武之所以特意问到回人的数量,是因为陕甘宁一带曾经发生过数次回民暴乱,更有惨绝人寰的回民祸乱——同治回乱,听的仅是陕西一省就有二百多万回民,他不由微皱了皱眉头,回民在新疆、青海、甘肃、宁夏皆广为分布,如此推算,全国回民人口当在千万左右? 川陕总督鄂海久在陕西,对回民一向颇为上心,皆因回民素喜习武,而且极为团结,往往一呼百应,顺治五年,回民就曾经有过小规模的暴乱,陕西回民相对而言最为集中,人口总数又大,身为总督,他对回民的警惕防范心理的极重,因此对回民的了解亦相当的详细。 见贞武提及回民的话题,他便顺势说道:“皇上,西北乃回民聚集之地,陕西又最为集中,这些年天下太平,回民繁衍甚速,国初陕西不过才八十余万,七十年间暴增了三倍有余,奴才窃以为应适当加以控制。” 控制?如何控制,朕才打出融合满汉蒙回各族,总不能转身就对回族大加限制吧,贞武略一沉吟,才道:“陕西回民与汉民关系如何?” “回皇上,颇为融洽。”鄂海躬身说道:“回汉杂处之情形并不鲜见,回汉之间亦通婚,回汉双方因为婚姻既有出教的,亦有入教的,总的来说,出教的多为回民女子,入教的汉民则是男女皆有,而且入教的情形更多一些。” 微微点了点头,贞武才道:“你历任陕西按察使、布政使、川陕总督,在陕西的时日可谓不短,对于回民,你是何看法?” 微一沉吟,鄂海便躬身道:“回皇上,回民宗教信仰执着,禁忌风俗迥异于汉民,虽然与汉民相处还算融洽,但亦具有强烈的排外性,奴才担忧的是回民性情彪悍,极易抱团,各地之间广为串联,更有天下回回是一家,回回见面三分亲,行责居送,千里不持粮。等说法。 如今回民日口急剧膨胀,既非地方之福,亦非朝廷之福,奴才窃以为必须严加控制,一则限制其人口增长过快,一则限制地域间流动。再则,加强地方防卫兵丁。” 确实是必须限制回民的快速膨胀,可如何限制人口增长?计划生育?贞武不由暗笑,这法子显然行不通,象蒙古那样,推行喇嘛教?根本不可能,那就只有瘟疫和战争了,这两样是消耗人口最快的法子。 瘟疫是不行的,太伤天和,组建回民兵团征战倒是不错,不过这也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好反会伤了自己,这可是上千万的回民,贞武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默然半晌,他才开口道:“如今南洋、澳洲、美洲皆须大量移民,人口本就不足,岂能再限制回民人口增长,不论满汉蒙回藏,朕皆是一视同仁,不分彼此。” 听的这话,鄂海不由大失所望,康熙对回民就已经够宽纵了,没料到贞武又是如此,以回民如今这发展势头,再过数十年,非得出大乱子不可,这些回民跟汉民不一样,并不是一盘散沙,一旦闹事,后果不堪设想。 贞武瞥了他一眼,语气一转,道:“不过,回民皆是教众,须的防范出现教权与朝廷争权的情形,如何防范?可从四方面入手,一则推行民族融合,这符合朝廷融合各族的国策,汉民的同化力最强,数千年来同化了不知多少民族,难道独不能同化回民?要刻意安排回汉杂处,并大力提倡推行汉学,创造同化条件。 二则,提拔回族官员外地任职,拉拢回民缙绅阶层,既收分化之效,亦能以回制回。三则,对回民聚居地编户具约,推行乡约制度,以收制约之效,亦可推行宗族制,让他们信教的同时,还要纪国恩、述祖德、敬宗收族、训子孙。 四则,对回民教派严加监视,杜绝出现宗教首领,更要严防出现所谓新的教义,新教之类,一旦发现,务必连根拔起。同时,断绝回民与境外联系,不允许去境外朝圣,亦不允许境外来人传教,为防引起回民强烈反对,此点,须灵活执行,允许动用驻防八旗,但若事机不密,激起事端,朕绝不轻饶。” 鄂海听的暗自叹服,贞武这几点虽然平和,但若是执行得力,数十年之后,回民必然势微,只不知道他为何对回民新教和境外朝圣要如此严加防范,竟然允许动用驻防八旗追杀灭口,他当下也不敢多想,忙躬身道:“奴才遵旨。” 西安将军席柱听的亦是大喜,有贞武这道圣旨,西安八旗大可奉旨抢劫,他忙躬身道:“奴才领旨。” 绰奇亦躬身道:“皇上高屋建瓴,实令奴才叹服,奴才必定谨尊旨意,逐条实施。” 贞武点了点头,道:“对回民的监督,教化一项,将列为陕西官员大计考核范围之内,而且是作为首要考核科目。” 几人都没料到贞武对回民会如此重视,忙齐齐躬身道:“奴才等遵旨。” 贞武点了点头,扫了四人一眼,便道:“朕也乏了,都跪安吧。” 却说陕西巡抚绰奇从满城回到西安西大街鼓楼北面的巡抚部院署衙,进的内署,才坐下喝口茶,门房便匆匆的赶道门口禀报道:“大人,布政使萨穆哈、按察使永泰、督理粮储道王用霖、西安知府祖贻、商州知州范时慕等数位大人在外拜见。” 这几人都是心腹之人,绰奇自然明白众人为何而来,忙道:“有请。”说着,便放下茶盅,起身迎了出去,几位府道官员也就罢了,布政使,按察使他还是要迎一迎的,当然,他也不会远迎,出了内署大门,便在台阶上立定。 萨穆哈、永泰几人是从满城跟来的,一个个皆是急于知道贞武的态度,几人快步而来,略一寒暄,便入内署各自按序落座,俟一坐定,督理粮储道王用霖便急切的问道:“大人,陕西是否会马上清查亏空?” 绰奇看了他一眼,才道:“皇上并未明言是否清理亏空,但是开口就是问的亏空。”说着,他微微一顿,看了西安知府祖贻、商州知州范时慕二人一眼,道:“皇上听闻凤翔府有州县将火耗收至三钱?已经下旨,连府道官员一体追究,就地罢免,押解京师,衙门和原籍家产一块抄没,你们下面州县可有这种情形?” 祖贻心里颇觉轻松,躬身道:“回大人,西安府火耗都只收到一钱五至二钱,并无三钱州县。” 范时慕却是脸色苍白,背后一片冰凉,见他这副情形,绰奇脸色亦沉了下来,道:“商州难道有征三钱火耗的?” “回大人。”范时慕喏喏的说道:“商州四县皆是一钱五的火耗,不过,另外还有加征的,总计已是超过三钱,大人,商州地处要津,往来官员频繁,开支甚大,不加征根本就应付不过来。” 绰奇微微沉吟了下,才道:“皇上回程定然还要路过商州,你明日一早就快马赶回去善后,驿站夫役和商旅脚夫皆要注意。” “谢大人点拨。”范时慕忙躬身道。 绰奇扫了几人一眼,才沉声道:“一钱五的火耗,皇上亦嫌太高,明令陕西一省火耗只准征收一钱,另外,皇上还特意叮嘱,不得盘剥百姓填补亏空,否则就不是抄家流放了,如今陕西各府各州县皆有监督赈灾事宜之监生,希望诸位好自为之。” 一听这话,督理粮储道王用霖不由埋怨道:“一钱的火耗,那所有的孝敬都会大打折扣,这亏空如何填补的出来?” “如何填补?自然是舍财免灾了,胳膊还能拗过大腿?先保住官位才是正经。”按察使永泰不急不缓的说道:“监生不可能总是呆在地方监督,这不合体制,待监生一回京,还不是一切照旧。” “事情怕是没如此简单。”绰奇沉声道:“皇上既然已经下旨,必然会另遣监察官员巡视,诸位还是老老实实的填还亏空,新君御极,还是别心存侥幸的好。” “大人,这亏空历任皆有,都由咱们来填补,可真是冤的慌。”王用霖轻声嘀咕着道。 “帐不是你这么算的。”布政使萨穆哈瞥了他一眼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此番清理亏空是全国范围里大清理,你为官多少年了,你拉下的亏空,如今也有人在为你填补,” 被抢白了一顿,王用霖有些讪讪的道:“藩台大人,下官不是有意抱怨,实是如今手头拮据,一时间凑不出银子填补这亏空,经山西这么一闹,地方缙绅富商根本就不会借银子跟咱们。” 布政使萨穆哈微微一笑,道:“私人不行,不还有‘四大恒’嘛。” ‘四大恒’?听的这话,连绰奇都是一愣,‘四大恒’虽然有无息放贷和低息放贷,可制度相当严,根本就借不到,无息放贷更是针对赈灾,风险太大,根本不用想,低息放贷的制度也严,而且每人能够借贷的数目很小,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连塞牙缝都不够,怎么找‘四大恒’借银子填补亏空? (未完待续) 第691章 拆除满城 西安知府祖贻的亏空也不是小数,听的这话亦是心动不已,当下便倾身道:“‘四大恒背后的东家是皇上和一众王公勋贵,向来不卖咱们的账,虽有低息和无息放贷,但都是针对百姓和灾民的,有着极为严格的制度,根本无法大额借贷,藩台大人如此说,必有十全之把握,还望不吝点拨。” 督理粮储道王用霖亦是连连点头道:“若能渡过次劫,不异于再生父母,还望藩台大人能指点迷津。” 陕西巡抚绰奇亦是满脸期盼的望着布政使萨穆哈,不知他有何妙法,能够从‘四大恒’借贷出大额的银子,不说是填还亏空,用来放贷生息,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布政使萨穆哈看了几人一眼,微微一笑,道:“哪有十全之把握,‘四大恒’与地方官府银钱往来密切,各地分号掌柜诸位想必皆十分熟络,白花花的银子不仅是官员爱,商人更爱。 ‘四大恒’虽说制度严密,却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无息放贷系针对受灾之灾民,一旦事发,风险颇大,、四大恒‘分号掌柜亦不会轻易点头,最好不要尝试。 低息放贷则是针对小商小贩和百姓,虽然数额偏小,但完全可以积少成多,‘四大恒’低息放贷的最高限额是五十两,一百人就是五千两,完全可以冒名顶替去借贷嘛,不过是多费点手脚而已。” 听的这话,祖贻不由微微皱起眉头道:“藩台大人,‘四大恒’的规矩极严,低息放贷的手续亦颇为繁杂,不仅要保甲出具证明,还要查验民籍,商籍,灶籍,而且还要会馆公所之证明,验看房产等等,冒名顶替,难度不小,况且冒名顶替的数量还须如此之多。” 萨穆哈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却是没有吭声。 按察使永泰却是沉声道:“要拆借低息银子,自然得下番苦功。” “臬台大人所言甚是。”王用霖说着对萨穆哈拱手一揖,道:“下官谢藩台大人点拨。”说完,他才看向祖贻,道:“手续繁琐,亦不须我等亲力亲为,安排亲信专职负责便是,一应保甲会馆公所等,不过是吃顿饭,打声招呼,何难之有?只是听闻‘四大恒’的低息借贷数目有限,数额并不大。” 萨穆哈斜了他一眼,道:“‘四大恒’府城一级分号的低息放贷本金一般是五至十万两,你能够亏空多少?”微微一顿,他又接着道:“做事要有分寸,得留下三成放贷,甭砸了别人的饭碗。” “藩台大人训诲,下官必当谨记。”王用霖忙欠身说道。 萨穆哈微微颌首,道:“你们先去忙吧。” 王用霖、祖贻、范时慕三人一听,知道几位大员另有要事相商,忙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待的三人退出,萨穆哈才看向陕西巡抚绰奇,道:“三爷,皇上快马奔赴陕西,所为何事?” “没有明言。”绰奇微微摇了摇头,道:“皇上就问了三件事,赈灾,亏空,回民,恩,还有兵制。”说着,他将陛见的情形简约的说了一遍,然后才道:“清理亏空,整饬吏治的可能不大,抑制回民,亦是长期的策略,西北如今亦是风平浪静,一时间还真是琢磨不透皇上前来山西的意图,你们把手上的亏空抹平就行,陕西应该不会象山西那样大换血,” 萨穆哈默想了一阵,才道:“皇上不会是想远征西北吧?大力赈灾,清理亏空,革新兵制,感觉都象是在未雨绸缪。” “有这可能。”绰奇微微颌首道:“皇上是多此提到西北战事的,很可能会主动远征,真要如此,可是极好的升迁机会,甚至还有立军功的机会。”说着,他微微一顿,道:“皇上素喜微服私访,你们将手下的人都拘管好,可别捅什么漏子。” “三爷放心,早就吩咐下去了,绝不会出什么乱子。”萨穆哈微微笑道。 次日,贞武并未去观看禁卫新军**西安的旗兵,而是在川陕总督鄂海、陕西巡抚绰奇、西安知府祖贻三人的陪同下,微服出了满城,自长乐门出城,沿着灞河堤一路向北而去。 鄂海等人亦不清楚贞武的目的,皆以为贞武是要欣赏灞桥景观,灞河两边堤岸种植了上万颗柳树,乃是西安八景之一,灞桥折柳赠别,亦是西安特有的习俗,灞水、灞柳、灞亭,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为之倾倒,生死离别、离愁别绪、诗情才气在这个地方表现得淋漓尽致,灞桥的名声亦随之远扬。 贞武一路纵马缓行,也偶尔停留下来观赏灞桥景色,但是停留时间皆是极短,越过北边城墙二十余里后,他便折向西行,一路之上,不时左右眺望,鄂海等人这时亦都看出贞武这是在查看地形,不由的暗自纳闷,难道满城的规模还要扩大? 在城外跑了半晌,眼见前面有个茶亭,贞武低头看了眼地下的阴影,估计已近午时,便用马鞭指了指那茶亭,吩咐道:“去前面那茶亭歇息一下。” 达春一听,立刻带人纵马上前,西安知府祖贻也不敢怠慢,忙一催坐骑跟了上去,几人在茶亭前面一看,生意还不错,竟有四桌茶客,时间紧,达春也不敢耽搁,当下便吩咐道:“将周围百步之内清空。” 待众便衣侍卫四散开去,他便大步跨进茶亭,抱拳一揖道:“诸位,不好意思,此地暂被征用,请诸位速速离去,一应茶钱,皆由在下支付。” 一见这情形,茶亭里的茶客哪里还有不识趣的,不说别的,出来能够随身带着数十个随从,而且人人跨下都是骏马,这种人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起的,自然是赶紧的走人。 西安知府祖贻见没有刺头,便赶紧的到后面找到茶亭的掌柜,含笑道:“掌柜的,你这地儿估计也不会有好水,但好茶总归是有的,捡最好的上,这是所有人的茶钱。”说着,就留下一锭五两的元宝。 那掌柜的看了一眼那银元宝,粉皮单边儿,一窝细丝子上头泛着青气,那可是十足的成色,他二个月也挣不下这么锭元宝,他不由狐疑的瞅了一眼祖贻,忙道:“客官,小点无甚名茶,哪能用得上这许多银子。” “剩下的赏你,动作麻利点,侍候好了,还有赏。”祖贻满不在意的说道。 那掌柜登时就喜形于色的躬身一揖,道:“谢客官打赏,包您满意。”说着,便吆喝道:“婆姨,来贵客了,快将最好的茶具拿出来。” 待的达春前来恭请,贞武才下马进了茶亭,稍稍揩了把汗,他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指着椅子,道:“不用站规矩,都坐。” “谢主子。”鄂海几人躬身谢过之后,才谨慎的在下首落座。 达春则手脚利索的将随身携带的凉茶端了上来,低声道:“主子,周围百步已经清空。” 贞武点了点头,望了眼守候在外面的侍卫,喝了杯凉茶,他才道:“西安的驻防兵力要加强,预计要扩充到三万。西安城内的满城亦要拆除,融合满汉蒙回各族,先从拆除满城开始。” 鄂海、绰奇两人听的都是一惊,要拆除满城?要将驻防兵力扩充到三万?这主子想做什么?鄂海忙躬身道:“主子,拆除满城,旗兵如何驻防?岂不是无险可守?” 贞武不缓不急的摇着折扇,道:“旗兵之所以腐化堕落,便是因为居于城内,贪图享乐,将他们移出城来,与家眷分开,驻扎城外军营,方能专心训练,此是其一。 其二,如今火器威力巨大,再高大雄厚之城墙亦不足以凭持,朕在西安马上就将建立火器作坊,西安驻防旗兵很快就将全部换成全火器营,有无城墙已无足轻重,再则,火枪火炮的实弹训练亦不宜在城内进行。 其三,朕如今正大力推行满汉一体,满汉联姻,促进满汉融合,这满城便是满汉之鸿沟,必须拆除,大清入主中原已经七十余载,融合满汉,已是刻不容缓,另则,有满汉融合的例子,也能大力促进回汉融合。” 鄂海、绰奇两人一时间皆未反应过来,西安如此高大雄厚的城墙竟然已经不足以成为屏障?火器的威力真有如此巨大?现有的火炮,即便是红衣大炮,轰击西安的城墙,那也不是一天能够轰击倒塌的。 海军火炮犀利,他们是听说过的,据说是打的又远又准,可没想到威力还如此之大,两人也不敢多加质疑,京师也不是没城墙,贞武既然如此说,定然是有道理,不过,旗兵都撤出城,他还是不放心,毕竟旗人家眷都留在城内,万一有事,是个大麻烦。 微一沉吟,鄂海才躬身道:“主子,家眷在城内,旗兵在城外,若是祸起肘腋,怕是救援不及,恳祈主子三思。” “不施暴政,祸由何起?”贞武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城内除了旗兵,尚有督标五营、抚标两营,合计五千余人,难道都是摆设?” (未完待续) 第692章 发卖满城 听的这话,鄂海不由一阵默然,西安城也就十余万人口,有五千绿营,若还是镇压不住,他这总督也就不用当了,实则旗兵撤离出城,对于西安而言,亦有不少好处,他主要是不愿意拆除满城,当下,他便瞥了陕西巡抚绰奇一眼。 绰奇却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恍如未觉,他当然也不愿意拆除掉满城,但他却巴不得旗兵撤出城去,那群丘八大爷在西安可没少给他添麻烦。再则,贞武如今正是大力推行满汉一体,倡议满汉联姻,促进满汉融合,拆除满城,不过是借以展示朝廷的决心,一开口肯定是要碰钉子的。 见两人皆是默然不语,贞武又缓声道:“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归心,正是大力促进满汉融合的大好时机,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国亦如此,自古以来就没有不亡的朝代,改朝换代,犹如人之生老病死,无可避免,朕亦不讳言,融合满汉,这是为后世子孙种福田。” “主子。”鄂海诧异的抬起头望着贞武,如今大清正是国力鼎盛,兵锋强劲,贞武怎的会有这种想法? 贞武摆了摆折扇,道:“朕非是消极,而是未雨绸缪,有些事,必须在朕手里解决,否则逾往后逾难迈出这一步,满汉一体,融合满汉,在朕手里,必须大力贯彻,所有的满城必须在朕手里消失。” 见贞武态度如此坚决,鄂海、绰奇哪里还敢多言,齐齐躬身道:“主子圣虑深远,实乃大清之福。”嘴里如此说,二人心里却是大不以为然,拆除了满城,西安的兵力又要扩充到三万,移驻城外,同样是要构筑新城,纯粹是劳民伤财,不过,这主子有钱,由的他去折腾。 转念想到西安兵力要扩充到三万,两人心里不由又兴奋起来,贞武口中的兵力肯定不会是绿营,必然是八旗或者是禁卫新军,这足以说明贞武对西安的重视,由此亦能看出,贞武确实有心在西北大动干戈,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大好事。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便转了话题,道:“朕推行满汉一体,倡议满汉联姻,允许迎娶旗人女子者抬入旗籍,在京师颇受欢迎,但朕留意到太原、西安两地对此反应相当冷淡,是何原因?可是宣扬不力?” 见贞武一来就扣顶大帽子,鄂海心里暗自腹诽,忙躬身如实回道:“回主子,地方与京师情形有别,朝廷有定制,旗人不得在所驻外省置办产业,再则,旗人不得在驻防之地置墓地,旗人死后其遗骸必须运回京师。 还有,旗子不得在驻防地参加科考,必须回京科考,有此三条限制,地方民人并不乐意入旗籍。” 原来是这些个原因,贞武微微点了点头,这些制度是为了避免旗人地方化,汉化,也是出于更好的掌控旗人,看来,得一条一条的取消这些禁律,才能彻底的促进满汉融合。 贞武一行折回满城将军府已经是申时,西安将军席柱、固原提督潘育龙、岳钟琪早就在将军府恭候,贞武稍事洗漱休息之后,便召见了几人。 待的几人见礼之后,贞武便含笑问道:“两军已经较量过了?” 西安将军席柱躬身道:“回皇上,奴才等输的心服口服。”原来,所谓的两军对抗演练,根本就是禁卫新军的表演,岳钟琪带出来的随驾的这批禁卫新军皆是优中选优,即便没有火炮协助,西安八旗骑兵两倍的兵力在三段式轮流射击方式前面也是完全被屠杀的局面,不论是骑射还是步射,都毫无还手之力,就更别提近身肉搏了。 固原提督潘育龙亦躬身道:“回皇上,火枪不仅射的远而且准,发射速度亦快,微臣恳祈能大量装备陕西之八旗绿营。” 贞武微微颌首道:“火器虽好,但消耗亦大,不仅是弹药的消耗,火枪的消耗亦很大,火炮的消耗更是倍于火枪,陕西八旗绿营要大量列装火器,必须得在西安建立军工作坊,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席柱听的心头一喜,天津的军工作坊他是听说过的,都是用的旗人,而且开的工钱亦是相当的高,若是在西安建立军工作坊,不仅是旗兵受益,八旗子弟也将跟着收益,如此一来,八旗的生计就不再用担心了。 他当即便躬身道:“皇上,西安乃军事重镇,不仅能钳制西北,而且还能震慑四川、湖广、河南、山西,奴才恳祈皇上提高西安驻防八旗绿营之战力,西安建立军工作坊,奴才以下,所有八旗兵丁宁愿减去半饷大力支持。” 潘育龙瞥了席柱一眼,暗道没必要如此夸张吧,绿营加饷的消息才传开,减为半饷,怕是立刻就的兵变,但八旗都表态了,他绿营没理由不吭声,当下也硬着头皮道:“皇上,绿营也愿意半饷支持在西安建立军工作坊。” 贞武听的微微一笑,道:“朕不仅要在西安建军工作坊,而且还要在西安建禁卫新军,兵额暂定三万,现有八旗绿营兵丁,考核合格者,皆转入禁卫新军,另在八旗子弟中扩招,西安限二万兵额,朕从京师再抽调一万过来。 禁卫新军兵饷高,但招收条件亦严,新兵征召,无须你们过问,亦不准你们插手,优先陕西八旗子弟,剩余名额,面向陕甘宁晋豫青川各省之旗人和民人,不分满汉蒙回,一经录用,不在旗的,全部抬入汉军旗。” 在座几人听的都是一呆,谁也没想到贞武竟然会突然在西安大规模扩兵,而且还是禁卫新军,亦就是全火器营,这得多少银子。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才道:“禁卫新军的征招条件一律循顺义大营例,岳钟琪,你下去后跟他们说清楚,一年内之新兵没有兵饷,这一条要特别注明。” “微臣遵旨。”岳钟琪忙躬身道,心里却是一阵激荡,西安如此大规模扩军,这统兵将领会派谁来?不消说,西北之战的兵将肯定是出自西安了,看这架势,西北是要大打,三万禁卫新军,不可能只是用来打准噶尔,杀鸡焉用牛刀?多半是针对沙俄了。 回过神来,席柱忙躬身道:“皇上,贸然扩招至三万人,满城根本无法容纳得下,奴才恳祈皇上扩大满城的规模。” “再扩,这西安城就全部变成满城了。”贞武瞥了他一眼,道:“禁卫新军循顺义大营例,不驻扎城内,在城郊构筑大营,满城留着亦无意义,城外大营建好,便拆除满城城墙,将一应地皮房屋发卖,所得银两用于构筑新城和军工作坊。” 鄂海、绰奇两人听到这里,不由暗自腹诽,难怪贞武要拆除满城,这算盘实在是打的太精了,西安扩兵至三万,再加上军工作坊的建立,增加的人口就不仅仅只是二万,连带家眷一起,可能会增加到十万,西安城立时便会人满为患,而且商机无限,两三年内便会繁华无比。 满城的房屋地皮不用说,必然会卖出极好的价钱,如此,不仅是城外大营,就连军工作坊怕是都不用朝廷掏一个大子儿,难怪都说这主子长袖善舞,生财有道,今儿可真算是开了眼界了。 席柱却是听的傻了眼,拆除满城?发卖满城?城郊哪有城内住的舒适?而且天知道这城郊到底离城有多远?他有心反对却又说不出口,贞武说的很明白,发卖满城所得的银子用于修筑城外大营和军工作坊,自个方才还要扣半饷来支持军工作坊的,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他不由看向鄂海、绰奇两人。 谁知鄂海、绰奇两人根本就不看他,他登时就明白过来,贞武事先已经与两人通了气,情知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他自然不会自找没趣,西安驻防旗兵改为禁卫新军,而且扩充到三万,还不知道他这个西安将军是否能够继续做下去,实在是没必要自找不痛快。 微一沉吟,他便躬身道:“皇上天资明睿,圣虑深远,庙算周详,实令奴才等敬服不已,奴才谨尊圣谕。” 见席柱如此识趣,贞武亦是颇觉满意,当下便对鄂海道:“马上通知西安‘四大恒’分号,将用满城置换城外大营和军工作坊以及扩军的消息传出去,满城经统一规划后,将采取分片分区的方式公开竞价发卖。” “喳,奴才遵旨。”鄂海忙躬身道。 贞武这才看向席柱和岳钟琪两人,道:“城外大营设两座或是三座,选址事宜由席柱、岳钟琪二人负责,朕额外提两点,火炮火枪的实弹训练声音极大,须的离城稍远,再则就是,要兼顾对军工作坊的防护,军工作坊选址,另有专人负责。” “喳,奴才,微臣遵旨。”席柱、岳钟琪齐齐躬身道,两人心里都是大喜,贞武虽未明言,但无疑是倾向于让他二人来统领西安的禁卫新军。 (未完待续) 第693章 炒房地产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微微沉吟,才沉声道:“驻防西安旗丁远离京师,往返京师不易,着允准西安旗人在西安置办产业,购置墓地,允准旗丁及其家属就地埋葬,其遗属可返京,亦可留在西安。” 听的这道谕旨,席柱不由大为欣喜,这无异于是解除了对地方旗人的束缚,鼓励驻防旗丁在西安扎下根来,这对西安旗人而言,实是天大的好消息。 固原提督潘育龙亦是大喜,如此一来,地方绿营兵丁对于加入禁卫新军将不会再有任何抵触心理,反而会千方百计的要挤进禁卫新军,毕竟禁卫新军的兵饷高,待遇好,而且升迁的机会多。 鄂海、绰奇二人亦未想到贞武竟然是如此雷厉风行,有这道谕旨,地方士绅百姓对于抬旗亦将不会再有任何抵制,解除对地方旗人的束缚,不仅是利于禁卫新军的招募,亦利于促进满汉一体,满汉联姻。 鄂海忙躬身道:“皇上仁厚明睿,慈爱宽宏,恩泽四方,实是大清之福,大清亿兆子民之福。” 其他几人亦不甘落后,紧跟着大肆恭维。 贞武微微摆了摆手,止住了众人的恭维,道:“新军征招之事宜不宜拖延,可以立即着手招募,先行训练,所须费用,暂从藩库支应。” 席柱、潘育龙、岳钟琪、绰奇等忙躬身道:“奴才等遵旨。” 在西安组建三万禁卫新军,面向所有旗、民招募,在西安建军工作坊,拆除满城,公开发卖满城,允准旗人在地方置办产业,购置墓地的消息很快就在西安城传扬开来,整个西安城立时间就轰动起来,上至官员士绅,下到平民百姓,旗民、汉民、回民皆是兴奋异常,疯狂的传播着这一个个消息。 虽然人人都在疯传,但人人心里却都是将信将疑,这些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疯狂了,若不是知道贞武皇帝就在西安城,打死也没人敢相信这些消息,阖城士绅百姓差不多都涌向街头涌向茶馆酒楼会馆,纷纷打听消息的来源,热切的议论着消息的真实性。 对西安的旗人而言,拆除满城,发卖满城让他们感到担忧,感到不安,但军工作坊的建立和禁卫新军的组建又让他们兴奋期待,这意味着八旗子弟有极大的机会披甲拿饷,而且还是高饷,除了披甲,他们还可以进军工作坊务工,待遇也不低,他们窘迫拮据的生活马上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更令他们欣喜的是贞武皇帝允准旗人在地方置办产业,购置墓地,这道谕旨,完全解除了对地方旗人的束缚,不仅免除了他们扶灵柩会京师的艰辛,也节约一大笔银子,允许在西安置办产业,那就意味着可以买地置宅,他们既可以在西安落地生根,也可以返回京师,所有人都感到前景一片灿烂。 一众士绅商贾,平民百姓则是对拆除满城和发卖满城感到不可思议,旗人竟然主动的拆除满城,移驻城外,虽然不理解,但却是人人叫好,没了满城,没了八旗兵丁在城内,自然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事情。 组建三万规模的禁卫新军,也没人有意见,反正不驻扎在城内,城外兵丁越多,西安就越安全不是,再说了,这三万禁卫新军对西安的繁荣有着不可估量的推动作用,这是人人心里都清楚的事情,可以说,没有这三万禁卫新军就不会有西安的这些变化。 一众商贾都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扩大自家的生意,满城的发卖要不要去掺合一脚,这可是百年难遇的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店,更有人盘算起城外新建大营和军工作坊的生意,三万人的大营,那可不是小规模,说不好就是一座新城。 一众缙绅则是对允准旗人在地方置办产业,购置墓地的恩旨感兴趣,若是消息属实,与旗人家女子联姻则大可考虑,娶旗人女子就可抬入旗籍,这种好事怕是不常有,旗人身份,可是好处多多,司法入仕都占极大的优势。 西安,南门大街,山西晋商的临襄会馆。 晋商不仅消息灵通而且嗅觉灵敏,听的城内传出的消息之后,一众晋商纷纷赶到这所西安城最大的山西粮油会馆来探听详细的消息,会馆茶楼大厅里座无虚席,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太原传来的消息,贞武爷在太原鼓励咱们晋商筹建‘晋和盛’票号时就曾提及西北的军粮运送一事,如今西安又组建三万禁卫新军,西北无疑有一场大战,诸位,要赶紧催促‘晋和盛’将分店开遍西北。” “老王,你这是想找‘晋和盛’借银子买满城地皮吧。” “那是,不仅我要买,也希望大家都买。”老王扫了众人一眼,侃侃而道:“朝廷要大力发展内陆商贸,大伙应该都知道,内陆商贸说白了就是西北的商贸,如今可以肯定的是,贞武爷是将西安作为了西北商贸的中心,大伙想想,军工作坊是什么?那是贞武爷一手鼓捣出来的,除了上海、天津,西安这是第三个建军工作坊的城池。 大伙儿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上海和天津的军工作坊规模就算没见过,也应该听说过,我去过上海的洪港,那规模比咱们山西一个县还大。” “别扯远了啊,赶紧的说重点。”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王瞥了那人一眼,才接着道:“贞武爷在太原说过,内陆商贸在西北的商贸对象除了俄罗斯之外,还将有布哈拉汗国、莫卧尔帝国、哈萨克汗国,甚至是远至波斯、奥斯曼帝国,这就与海上商贸一样,主要是针对大清之外的国家。 朝廷大力发展内陆商贸的消息一旦传开,西安建军工作坊,组建三万禁卫新军,发卖满城的消息一旦传开,会是什么光景? 有钱的不独是咱们晋商,就算徽商不会来分一杯羹,但还有河南豫商、山东鲁商,湖广的大粮商,他们都可能到西安来插一脚,西安本地的陕商就更不用说了。 晋商要想在西北商贸中独占鳌头,就必须的联手霸占西安的市场,这是西北内陆商贸的中心,也是根本之地,晋商必须联手拿下满城。” 晋商联手买下满城?众人听的都是一愣,一人调侃道:“西安满城东起长乐门,西止钟楼,东西距离为四里一分,南起钟楼,北至安远门,南北距离为三里二分,满城中共有大街七条,小巷九十四条,占据整个西安城四成,你当是买田买地,没个千儿八百万,门都没有。” “千儿八百万,怕是都不够。” “那倒未必,满城尚有二、三万旗人,能够发卖的地界应该不会大。” “说的轻松,发卖满城是为了在城外建三万禁卫新军的大营,那是什么规模,绝不是仨瓜俩枣能够拿得下来的,再说了,论赚钱,谁能够比得上贞武爷?听说满城是公开发卖,千儿八百万,做梦吧您。” “还别说,若是能够包下满城,绝对能够大赚一笔,不管成与不成,消息证实下来,该给太原‘晋和盛’通通气。” “这消息还用证实?铁定是真的,没人敢如此异想天开,也就除了贞武爷有这眼力。” “消息确实是真的,这不容质疑,三万禁卫新军不可能都挤在满城里,大家若是愿意凑份子,就快马联系‘晋和盛’,几千万,对咱们晋商来说,不算多大的事。” 西安将军府,贞武亦在细细的审视着西安的地图,西安地处号称‘八百里秦川’的关中平原,物产丰饶,入口众多,通往甘肃、四川、河南、湖北、山西的道路都在这里交织。作为十三朝古都,西安城池规模庞大,不仅是西北商贸重镇,也是军事重镇,随着西北的拓展和巩固,将成为当之无愧的商贸中心,满城占地宽广,他可不想贱卖了,而且做为第一个拆除,发卖的满城,他必须好好把关,其他地方的满城才能仿效这种模式。 对于满城能够卖多少银子,贞武心里也没有底,这年头的城市房价不高,土地并不是很值钱,远远谈不上寸土寸金,至少在大清想靠卖地皮发财是指望不上的。 看了良久,贞武才放下地图,瞅了正襟危坐的西安知府祖贻一眼,缓声问道:“西安的人口总计有多少?房价几何?” 听的是问这些东西,祖贻暗松了口气,道:“回皇上,西安乃是一城两县共处一城,西为长安县,东为咸阳县,总计人口在五十三万上下,具体房价,奴才不是太清楚,北院门大街一栋三间铺面,后面两进住房的宅子,成交价在四百五十两。” 北院门大街,贞武知道,巡抚衙门旁边,十分繁荣的一条商业街,三间铺面,两进院子,才不到五百两,够便宜的了,这可是闹市,微微沉吟,他才道:“你们一天到晚不是想挣银子吗?如今可是大好机会,买房子等着升值吧。” (未完待续) 第694章 规划 买房子等升值?西安知府祖贻不由微微一愣,转念他就反应了过来,贞武这是要西安的官员将西安的房价哄抬起来,以便满城发卖能够卖个好价钱,这事倒是不难,西安眼前便将更为繁荣,买房子囤积房产是包赚不亏的买卖,只是如今西安的大小官吏个个都在想方设法的填补亏空,哪有富余的银子来买房子? 没钱买也的让他们买,这主子精明过人,一哭穷,他必然就会联想到亏空上面,想到这里,祖贻忙躬身道:“皇上如此体恤臣属,奴才实是感激涕零,倍觉荣焉,奴才必定广为宣扬圣上恩德,令陕西官员皆能沐浴圣泽。” 见祖贻一点就透,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微微沉吟,才道:“凡事过犹不及,须的适可而止,更须提防出现强买强卖等残民害民之举。” 听的这话,祖贻心里不由暗笑,贞武这是敲打他们不要做的太过份了,这完全是多余,西安官员如今根本就没银子,也没心思买房产,他忙躬身道:“皇上训诲,奴才必定铭记于心,必定严加管束一众僚属。” 次日一早,西安将军府,左翼、右翼统领衙门总督衙门,巡抚衙门,西安府衙门、长安县衙、咸宁县衙等大小衙门纷纷张贴出了在西安组建禁卫新军,兵额三万,面向陕西及周边各省所有旗、民征招兵丁,在西安建立军工作坊,拆除满城,公开发卖满城,允准旗人在西安置办产业,购置墓地的告示。 告示一张贴出来,就被围的水泄不通,经过衙役和士子大声诵读和解释之后,消息立刻就传扬开来,整个西安城立刻就沸腾起来,不论官绅士民商,还是满人汉人回人,皆是兴奋莫明,各大小茶楼酒楼会馆一大早便被挤的暴满。 整个西安城都在谈论着禁卫新军的待遇粮饷及其战力和受重视程度,同为远征军的大清皇家海军自然也被挂在嘴上,特别是海军的辉煌战绩以及飞一般的升官速度,刘知生、林卫等海军将领由白身而直接擢升三品大员的事迹再次被翻了出来。 贞武在山西太原说的,大清不仅要发展海贸,也要大力发展内陆商贸,鼓励晋商创办票号,并亲自赐名‘晋和盛’,西安将成为整个西北的商贸中心等等消息也都迅速的散播开来,就连朝廷要对西北用兵也被说的有鼻子有眼。 真真假假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让人们应接不暇,一时间颇有些无所适从,但众人都明白一点,朝廷要大举发展西北的商贸,西安就是中心。 反应快的一众缙绅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托媒人去满城提亲了,一众商贾则开始纷纷猜测满城的发卖价钱,并各自盘算如何扩大在西安的铺面规模和商队规模。 很快,又有消息传出,贞武爷昨日微服私访去了灞河驿一带查看地形,为军工作坊选址,西安的驻防八旗与禁卫新军昨日对阵,以一对二,完败西安的旗兵,众人还没议论完,又传出西安的大小官员都正忙着在城中四处购买铺面宅院。 听的这消息,一众商贾缙绅哪里还有心思吹牛闲侃,纷纷赶到街上去打听情况,谁都清楚,在这些举措的刺激下,西安很快就会再度辉煌起来,市面越繁荣,这铺面宅院自然要水涨船高,如今天下太平,大清又兵锋鼎盛,无兵祸之忧,购置房产是稳赚不赔的,着说了,官员们什么时候会做亏本的买卖? 西安的大小官员们确实在纷纷购置铺面宅院,千儿八百两银子对一众官员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虽然要填补亏空,但是听说不购置房产有可能导致贞武整顿陕西的亏空,所有官员都积极行动起来,更何况眼下这情形,购置房产很可能会小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不仅是文官,满城的武将以及家境富裕的旗人也纷纷在城中购置铺面,购置铺面出租,既稳妥又体面,比购置田地更合算,而且也不违背旗人不得从事别业的规矩,以前是碍于旗人不得在地方置办产业,如今既然放开了,他们自然要大张旗鼓的买。 西安城的一众商贾缙绅再见到这种情形之后,自然马上加入了购置铺面宅院的行列,西安城的房产交易立刻就火爆起来,价格亦开始稍稍上浮。 西安南院门前面广阔的空地是西安最繁华热闹的商业区,亦是休闲娱乐中心,从早到晚,这里皆是恍如集市,除了各种摊贩,还有说书的,演木偶戏的,算卦的,变戏法的,传教的(回回教),热闹非凡。 贞武一身便服在西安知府祖贻的陪同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里的繁华景象,西安不愧是西北最为繁华的商贸中心,往来的人群中不时可见穿红衣服的鞑靼人,缠蓝头巾的蒙古人,著长筒靴、留大胡子的俄罗斯人,还有穿长筒靴的还有藏人,穿黄色法衣的喇嘛,以及缠红头巾的穆斯林。 看着这些特征明显的各色人等,贞武不由暗想道,不知道西安突然扩兵三万的消息传到准噶尔和俄罗斯,他们会是何反应?是促使其他提前叛乱,还是就此退缩?易位而处,他又会是何反应?退缩的可能不大,提前叛乱的可能倒是相当大,看来,得早做准备了。 出了南院门,贞武又骑马在城里四处闲逛了一番,在察觉城里仍有不少空地的时候,他不由颇为担心,这些空地将极大的影响满城发卖的价钱,回到满城,他特意绕了一段路,顺带看了看满城的情况,满城远不如外面繁华,大街小巷皆相当冷清,完全称得上是地广人稀。 回到将军府,贞武便召西安将军席柱、川陕总督鄂海、陕西巡抚绰奇、西安知府祖贻觐见,稍事洗漱之后,他随意用了点西安的特色点心,便摊开了西安城的地图细细端详,满城发卖不是说卖就卖的,至少的半年或者是一年之后才能够开卖,而他是不可能在西安久呆的,如今要做的是将西安的地价炒起来,为满城发卖造势。 这是第一个发卖的满城,必须得盈利,在扣除建造城外大营和军工作坊之外,还必须得给旗人一些甜头,如此,以后再发卖其他地方满城的时候,才不会遭遇强烈的抵制。 为预防贞武召见,席柱、鄂海、绰奇几人都滞留在满城,听的传旨,便匆匆赶来过来,四人进屋见礼请安之后,贞武便含笑道:“免礼,都赐座。” 俟四人落座,他才道:“入关之初,构筑满城,是为免激化满汉矛盾,防止八旗兵丁汉化,丢失骑射根本,丧失锐意进取之心,七十余年来,虽有满城,然各地驻防旗兵腐化堕落情形亦十分明显,犹以江南为甚,如今,随着火器的改良与不断更新,火器已经全面超越了骑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配备了火炮的禁卫新军,即使面对东北之精锐索伦兵、锡伯兵,亦能以一挡十。 骑射既然已经不足以威慑,自然无须死抱着不放,驻防旗兵更换改良火器已是势在必行,在威力强大的火炮面前,城墙已经不足以为屏障,也必须放弃,再则,满城的存在,严重的阻碍了推行满汉一体满汉融合,这也是朕在西安试行拆除满城,发卖满城的原因。 建立城外大营,一则有利于防止驻防兵丁的腐化堕落,保持驻防兵丁的战力,二则也有利于发挥火器的威力,方便火器的实弹训练,也利于融合满汉,争取民心。 不过,建城外大营要银子,京师顺义大营,总计就花了朕数百万两,各地的城外大营若都要朝廷负担,朝廷亦不堪重负,发卖满城不仅能够凑集这笔银子,而且还能略有节余,可以对驻防旗民稍加补偿。 西安是第一个拆除满城,发卖满城的省府,意义重大,影响深远,不容有失,山西阖省官员必须将扩建禁卫新军,建立军工作坊,发卖满城作为首要政务。” 听的贞武这番解说,席柱、鄂海四人哪里还敢多言,忙齐齐躬身道:“奴才等遵旨。” 贞武微微颌首道:“朕今日在城中稍稍看了看,城中空闲之地甚众,这不利于满城的发卖,着将所有空闲之地,种植草木,建成百姓休闲场所,或是建成公厕,寺庙等,严禁建民房,此事由席柱、鄂海、绰奇共同监督执行。” “奴才等遵旨。”三人忙齐声应道,心里皆是暗暗叫好,这一措施出台,西安的铺面宅子的价格还要上涨。 贞武呷了口茶,才接着道:“满城占地广阔,发卖之前,必须详加规划,成片发卖,方能卖出最好的价钱,军工作坊管理颇严,离城也稍有距离,作坊皆会为工匠修筑民房,规模将与东关城相仿,愿意去军工作坊的旗民,着从满城迁往作坊。 不愿意进作坊者,统一安置在城东北角,任何人不得特殊,将满城尽最大限度空置出来,另外,可请人进行适当规划,届时,分区分片公开发卖。” (未完待续) 第695章 反应 听闻进作坊务工之旗人皆须迁出满城,席柱不由微微一怔,这事有些棘手,数十年来,旗人在满城已经住习惯了,让他们迁出满城,搬进军工作坊,恐会引起较大的抵触,至于将旗人统一安置在满城的东北角,这问题倒是不大,毕竟满城的所有房产皆属于朝廷,并非是私产。 稍一沉吟,席柱才躬身道:“皇上,旗民在满城已经居住数十载,贸然令其迁出,恐多有怨言,甚至于会对进入军工作坊心生抵触,能否循旗兵例,仍允准家眷留在满城?” 贞武微微一笑道:“军工作坊建成之后,任由他们自行挑选,一户只能保留一处房产,另则,被服厂需要大量女工,皆因禁卫新军的衣被鞋帽皆是出自八旗女子之手,她们的工钱也不低,相信不少旗民愿意举家迁入。” 听的这话,席柱不由暗松了口气,既是不强迫,且又有利可图,这事就好办多了,他忙躬身道:“奴才遵旨。” 两日后,贞武离开西安,启程返京。 而此时,晋商创办‘晋和盛’票号,山西全省大力清理亏空的消息已飞快的传扬开来,商人们关心‘晋和盛’票号,官员们则关心清理亏空。 大清不乏实力雄厚的商帮,对于‘四大恒’独霸大清票号银号业,早就又嫉又恨,却是没有人敢创办票号与‘四大恒’一争长短,因为财雄势大的商帮都清楚,‘四大恒’的东家就当今的圣上贞武爷,与‘四大恒’较劲,那无异于是老虎头上搔痒。 但谁也未料到,在‘四大恒’独霸票号银号业五年之后,贞武爷却鼓励晋商开创了一家资金雄厚的‘晋和盛’票号来与‘四大恒’分庭抗礼,一时间,实力雄厚的商帮纷纷猜测贞武此举的目的,是不是意味着大清的票号业将全面放开? 一时间,所有的商帮皆是坐立不安,一边遣人去太原打听详细的情况,一边静静的观望着‘晋和盛’票号的举动,票号实在是太赚钱了,谁不想从中分一杯羹?而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四大恒’推出的低息放贷。 自‘四大恒’推出的低息放贷以来,各地商帮靠着高利贷苦苦支撑着的地方性银号钱庄的生意可谓是一落千丈,有低息谁愿意去贷高利贷啊?所幸‘四大恒’的本银有限,低息放贷的数额不大,否则所有银号钱庄早就关门大吉了。 ‘晋和盛’票号的创办,对各地的银号钱庄而言,无异于又一记重锤,山西的老抠财雄天下,这是公认的,待的‘晋和盛’票号推出低息放贷,根本就没有他们一丝活路了,更为堪忧的是,会不会再冒出一家大票号来? 山西全省大力清理亏空,先将官员就地罢免,然后再大张旗鼓清查的方式,不能填补亏空者,举家发往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的惩处,令各省大小官员都惊恐不安,人心惶惶,不少官员更是食不下,寝不安,午夜梦回,恶梦连连。 谁也不清楚贞武此番出巡的目的地是哪里,会走哪条路线,这位新主子与康熙出巡大不一样,不仅是轻车简从,一路疾行,而且行踪隐秘,喜欢微服私访,据说,山西巡抚苏克济就是因为贞武微服私访时,官声不佳,被革职下狱了。 湖北、河南两省的官员尤其紧张,贞武如今就在西安,天知道他会南下,还是东行?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纷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开始想方设法的填还亏空。稍远一点的两江,山东、浙江等省的官员们亦不敢稍有懈怠,开始自纠自查,四处行文追讨挪用的外借的,勒令胥吏退陪的,甚至是自掏腰包填补亏空也在所不惜,总的先将眼前这阵子应付过去再说。 各地的官员正为亏空一事忙的焦头烂额之时,贞武离开西安的消息传了开来,同时传开的还有凤翔府因为将火耗征至三钱,被革职解押进京侯审,最具震撼性的消息则是拆除满城,发卖满城,允准驻防西安旗人在当地置办产业,购置墓地,西安扩建三万禁卫新军,建立军工作坊的消息。 这一连串的消息虽然震撼,但各省各地的州县府道官员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了河南,其他各省的火耗征收的都没有超过三钱的,他们并不担心,继续埋头处理自个的亏空。 河南的州县征收火耗多半都在三钱以上,听的这消息一众州县府道官员皆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贞武根本就没去凤翔府,显然是道听途说,就将凤翔府的知府革了,他若是踏进河南境内,岂不是要走一路,革一路? 各省驻防有八旗兵丁的水陆要冲之地的八旗兵将则对西安拆除满城之事大为关注,不知西安满城的拆除是一个开始,还是一个特例?他们这些小地方,满城卖不了几个钱,八旗兵丁本就少,若是拆除满城,无险可据,根本就没有再驻防的必要。 各省垣的满汉大员,特别是江宁、杭州两城的满汉大员对西安满城的拆除,发卖极为上心,当然,他们更关心西安满城能够卖多少?省城的地价值钱,若能发卖满城,在城外新建大营,转手上下就是大把发财的机会,至于其他的,倒是没多少人去考虑,江南已经太平的太久了,满城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京师与地方的反应却是刚好相反,对与清理亏空,京师的王公勋贵,文武大臣丝毫也不上心,清理亏空,清理州县的亏空,那完全是地方上的事情,与他们毫无关系,但是,对满城的拆除发卖,对允准驻防西安旗人在当地置办产业,购置墓地,对在西安扩建三万禁卫新军,一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的反应却颇为强烈。 朝廷历来保护旗地旗产,不允许民人典买旗地旗产,而满城是旗产,如此公然发卖,朝廷保护旗地旗产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允准驻防西安旗人在当地置办产业,购置墓地,允准旗丁及其家属就地埋葬。则更为可恶,这无异于是将西安的八旗丁壮人口从各旗旗主手里永远的剥离了出去。 (未完待续) 第696章 顾虑 紫禁城,乾清门内东侧南庑,上书房。 贞武不在京师,各部院寺监的大员不用早朝,自然轻松不少,但上书房的大臣却是丝毫偷不了懒,反而更为忙碌,各地送来的折子他们仍然要如平日一样,将重要的甄选出来,写好节略,有的还要附上简单的意见,然后转发给千里之外的贞武。 对于贞武在出巡途中的谕旨,以及转发回来批阅过的折子,他们要转发各部院或者是各省,并且督促协调各部院执行,皇帝的大权并不因出巡而有一日旁落,这是规矩,康熙历年出巡皆是如此。 也正因为如此,贞武出巡,上书房比平日时里还要忙碌几分,再加上马齐、王掞、富安宁三人被抽走,留在京师的上书房大臣仅仅张鹏翮、萧永藻、嵩祝三人,自然也就更为忙碌。 对于贞武出巡晋陕,张鹏翮三人皆是暗自腹诽,一路轻车简从,快马疾驰,影响奏折及时传送也就罢了,偏生每至一省都还要折腾出天大的动静出来,真不知道接下来,这主子还会鼓捣出什么来。 京师王公勋贵对西安旗务革新的躁动,上书房三人并不是很上心,如今贞武已经将下五旗的兵权收缴一尽,根本不须担心这些个空桶子王公勋贵能够折腾出多大的风浪来,再说还有十三爷胤祥手握重兵坐镇丰台大营,没什么好担忧的。 张鹏翮三人担忧的是山西试行的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缙绅监督地方官员,废除火耗等新政,如今消息还未散播开来,一旦消息传播开去,必然要引发一场地震,朝野上下,官绅士商都将一片沸腾,正在推行摊丁入亩的江南有可能反应最大,毕竟江南的官员和士绅最多。 而张鹏翮因为还监管着户部,更多了一层担忧,西安扩建三万禁卫新军,这军饷从何支出,这可是每年二三百万的支出,实是不清楚这主子哪里来的底气支持如此快速的军队扩张。 再则,晋商‘晋和盛’票号的创建对‘四大恒’的冲击不小,必然要影响到‘四大恒’的利润,一众持有‘四大恒’股份的王公勋贵有意见尚是小事,影响到八旗的福利,那才令人堪忧,真不清楚这主子心里是如何盘算的。 就在张鹏翮忧心忡忡之时,一名小太监在门口躬身道:“禀三位大人,廉亲王驾到。”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片,“奴才给廉亲王请安。”的请安声。 廉亲王胤禩如今深得贞武信重,不仅掌着礼部和理藩院,而且亦是贞武离京时指定的监国亲王,张鹏翮三人不敢怠慢,都放下手中的活儿,拿起桌子上的夏帽扣上,起身到门口恭迎,见胤禩进来,三人忙齐齐扎千儿请安道:“下官等给廉亲王请安。” 胤禩一步跨进上书房,却因为外面阳光太强,根本就看不清楚屋里的情形,听的请安声,便摆了摆手,道:“无须拘礼。”待适应过来,他才看了三人一眼,含笑道:“都随意。” 说着便自顾脱下帽子,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就近径直落坐,随口问道:“今儿没什么紧要事情吧?” “回王爷。”张鹏翮落座后,微微欠身道:“年羹尧已经自倭国返回,昨日在天津上岸,与他同行的尚有倭国的辅幼大臣新井君美,折子上说,倭国已经同意割地。” “这倒是个好消息。”胤禩说着端起小太监奉上的茶水,稍稍吹了吹才放下,微微沉吟,他才道:“皇上对倭国之事甚为关心,先转过去,当是报喜吧,具体的事宜与新井君美谈妥了再详细呈报。” “谨尊王爷钧令。”张鹏翮微微欠身道。 稍等了等,见张鹏翮不再开口,胤禩便知道已没有什么值的关注的事情,略微沉吟,他才问道:“皇上如今到了什么地方?” 听的这话,张鹏翮不由瞥了一眼候立在门口的两名太监一眼,待的两名太监躬身退下,他才躬身道:“回王爷,从昨日转来的奏折看,皇上已经到了开封。” 贞武到了河南开封?胤禩微微愣了一下,开封乃是交通枢纽,驿道四通八达,北上南下皆是十分便利,老十四这是准备从河南返回京师,还是准备南下江南?微一沉吟,他才不确定的道:“皇上难不成还要下江南?” 张鹏翮瞥了他一眼,却是没吭声,贞武的行踪,不是他们这些臣子可以妄加猜测的,胤禩如此问,已是颇为出格,难道京师的一众王公勋贵对西安旗务革新反应甚为激烈,又或者是有不好的苗头? 萧永藻却没那么多顾忌,微一沉吟,便道:“王爷,江南素为朝廷赋税重地,如今又在大力推行摊丁入亩,山西却在此时阖省试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等新政,对江南官员士绅而言,无异于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极可能出现大规模的抵制,皇上前往江南的可能极大。” 胤禩微微点了点头,天下财赋,半出江南,江南若乱,后果则不堪设想,贞武不可能不预防这点,况且他本就对江南最为重视,定然是经开封南下江宁,杭州。 想到这里,他不由颇觉头痛,贞武下江南若是仅仅为了安稳江南官员士绅之心,倒也没什么,怕就怕他闲不住,对江南的旗务进行整改,西安拆除满城,发卖满城,解除对地方八旗兵丁和家眷的束缚,已经引的一众王公勋贵大为不满,若是对江宁、杭州的满城和旗人也如发炮制,说不定就得惹出大乱子来。 再则,转眼九月将至,征伐非洲的事宜也该提上日程了,也不知贞武是如何安排的,这事又不好问,老十胤誐虽然伴驾随行,却是个不想事,也不揽事的主,根本就指靠不上。 见胤禩沉吟不语,萧永藻斟酌着道:“王爷,山西必然要借着清理亏空之机试着推行新政,山西商贾众多,试行新政的消息根本无法隐瞒,很快就会散播开来,是否令京报对新政加以引导?” 让京报对新政加以引导?胤禩不由看了萧永藻一眼,这事有风险,贞武既未发话,也不知山西的新政会在什么时间推行,贸然在京报刊出新政,颇为不妥,不待他开口,张鹏翮已沉声道:“此议不妥,江宁创办有‘宁报’,若要对新政进行引导,江南宁报更为适宜,京报即便要刊载引导,亦大可在宁报刊载之后。” 胤禩点了点头,道:“舆论引导,皇上素来擅长,此时不宜节外生枝,再则,京报发行面广,还是先观望的好。” 自上书房出来,胤禩去礼部、理藩院转了一圈,例行公事之后,便回转自个府邸,才进大门,便闻报裕亲王保泰、顺承郡王穆布巴在花厅里侯着。 胤禩进门的时候就留意到门口没有大轿,心知两人便服而来,定然是为了西安旗务革新一事,一边走,他一边吩咐道:“请两位王爷去书房用茶,本王马上过去。” 稍事洗漱之后,胤禩也换了一身常服,才不急不缓的踱到书房,见他进来,保泰、穆布巴忙起身见礼,三人略一寒暄,便分主宾落座。 一落座,穆布巴便道:“八叔,西安扩建三万禁卫新军,而且是面对陕西周边各省所有的旗人、民人征招,而且一旦录用,尽数抬入汉军旗,另外,又以满汉联姻的方式大量将汉人抬籍,如此扩展下去,咱们八旗最后会膨胀到何种地步?” 见他一来就直指西安说事,胤禩不由微一笑,道:“八旗扩张才是开始,你现在就担心人多了?美洲的封国难道已经人满为患了?” “八叔。”穆布巴不满的道:“美洲封国要的是骑射出众的子弟开拓疆土,开荒耕种皆准备依靠海外奴隶,皇上说了会大量提供奴隶,八旗根本没必要如此扩张,这会侵害咱们旗人现有的利益。” 裕亲王保泰也接着道:“京师各旗旗民如今都是人心惶惶,旗地旗产有限,旗人数量却是不断扩大,他们岂能不忧?从皇上在西安的举措来看,旗地旗产怕是会逐步的发卖,这可是旗人的生存根本。” 胤禩看了两人一眼,才道:“旗地旗产会否逐步发卖,此时还言之过早,据我所知,皇上对西安是准备大力经营,将西安经营成一个后勤基地,建立军工作坊便是明证,这些年,皇上一直接对西北耿耿于怀,时时提醒西北的隐患,你们也是知道的。 西安的情形特殊,不能由此及彼,一概而论,对于京师旗民,你们要多加解说疏导,皇上岂会不顾旗人的生计?这几年旗人的生计不是已经大为改观?”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融合满汉,扩张八旗,亦是皇上出于长远的考虑,美洲封国的开拓需要大量的人手,开拓美洲也不是一年二年的事情,可能要数十年的不断扩张,美洲不是中原,不仅大都是荒芜之地,而且还有欧洲各国插足,不要只看到当前。” (未完待续) 第697章 舆论之战 听的胤禩这番话,保泰、穆布巴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老八满口废话,看来他对西安的事情在事前亦是毫不知情,不消说,西安之事又是贞武乾坤独断,真不知道八旗最后会被贞武折腾成什么样子,旗地旗产若是允许典卖,不消几年光景就会被变卖一空,届时旗民的生计如何解决? 甭说以后,西安的事情传出来之后,就已经有不少旗民起哄要发卖自己名下的房子和土地等旗产,特别是有子弟在天津军工作坊的,没有后顾之忧,闹的最凶,身为正红旗旗主的穆布巴对此可谓是大为伤神。 微微沉吟,穆布巴才道:“八叔,您也知道的,朝廷这些年明令禁止典卖旗产,可一众旗人仍然是通过各种手段长期典当,变相典卖,西安如此公开发卖旗产,各旗都有旗民吵闹着要典卖手中的旗产,解说疏导,哪及得上白花花的银子?” 裕亲王保泰亦沉声道:“八哥,若是将旗地旗产都折腾光了,咱们这些空桶子王公,说话可就更不好使了,再说了,如此下去,也可能再次出现大规模的逃旗。” 胤禩微微点了点头,保泰这话说的无比实在,没了旗地旗产,生计艰难的情况下,不仅难于管理旗民,大规模逃旗也绝对不是危言耸听。略一沉吟,他才道:“西安发卖旗产乃是为了在城外构筑大营以及营建军工作坊。 这军工作坊建造起来,难道不是旗产?天津的紫竹林难道不算是旗产?不过是置换一下而已,没必要如此大惊小怪,此事给旗民们解说清楚,不听劝阻,借机鼓噪者,流放东北。” 置换?听的胤禩这话,保泰、穆布巴两人不由一怔,还能这么说?胤禩心里其实也没底,他隐隐觉的西安这种模式,贞武必然会大力推广,但操之过急,却是弊大于利,老十四若是到了江宁,立刻推广西安这种做法,那就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京师旗民非的乱成一团糟。 微微沉吟,穆布巴才开口道:“八叔,如今美洲封国急需扩充人手,西安既然组建三万禁卫新军,能否将驻防西安的八旗丁壮调回京师,否则明年将抽调不出人手前往美洲。” 胤禩瞥了他一眼,才含笑道:“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西安虽然是组建三万禁卫新军,实则是京师调过去一万,从西安驻防八旗、绿营以及八旗子弟中凑齐一万,另外一万才对外征招,这种情况下,你还想从西安抽调八旗精锐子弟回京?” 微微一顿,他才道:“各旗都担心驻防八旗解除束缚之后,彻底融入地方,从此脱离了各旗的掌控,是吧?老十三曾经对我提及过。”说着,他微微仰起脸沉吟了片刻,才接着道:“皇上当年在海军时,曾经问过,如果欧洲海军打广州的驻防八旗,百姓会否给欧洲海军提供粮食淡水等补足?如果是与大清海军交战,百姓又会如何?” 保泰、穆布巴两人从未想过这种问题,也没经历过乱世战事,听的这话,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胤禩也没考较他们的心思,呷了口茶,便自个解说道:“百姓与广州的驻防八旗没丝毫关系,说不定平时还有些不痛快的事,欧洲海军打咱们八旗,百姓要么一边看热闹,要么乘高价卖点粮食菜蔬,赚几个小钱,没人会去指责他们,他们自己也觉的心安理得。 但是欧洲海军与大清海军交战,情况就会大不一样,为什么?因为海军中多是沿海省分的子弟,海军数万人,沿海各省府县,甚至各个宗族皆有子弟在海军,百姓不敢也不会去帮欧洲海军,因为他们要为自家的子弟着想,谁都不希望自家子弟战死。 你们现在是否明白皇上何以要解除对驻防八旗的束缚,鼓励驻防八旗地方化,鼓励驻防八旗满汉联姻?为何要面对陕西周边各省,不分旗民征招禁卫新军?” 保泰、穆布巴两人听的都是一呆,贞武如果是这个想法?那岂不是意味着,解除对驻防八旗的束缚是势在必行,各地的满城都将拆除发卖? “真要如此,那八旗岂非是不复存在?那还是咱大清吗?”保泰沉吟着道。 胤禩微微一笑,道:“这是我胡乱猜测的,西北大战在即,西安极可能只是特例,皇上亦可能只对边疆重镇如此,如今皇上没有谕旨,咱们也无须杞人忧天,胡思乱想,总之,京师与西安不一样,京师的旗产不能卖,一切等皇上回来再行定夺。” “皇上可是已经回京了?”保泰连忙追问道。 “皇上短期内可能不会回京。”胤禩毫不掩饰的说道:“我倒是觉得,各旗可以上折子将旗内的情况如实的反映一下,你们的担忧亦可如实的说一说,皇上还是从谏如流的。” 从谏如流?贞武也算的上是从谏如流?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见识过贞武厉害的穆布巴心里不由暗自腹诽。 贞武御驾却是出乎众人预料,并未南下江宁,而是从开封径直返回京师。 与此同时,江宁的‘宁报’登出了一篇‘前明之亡,亡于流民。’的文章。文中详尽论述了自正德以后,由于土地高度集中,大地主隐匿赋税,明朝廷赋税收入逐渐减少,大批失去土地的农民,为了躲避赋税、徭役、地租的追呼敲扑,不得已离乡背井,成为流民。 明万历以后,流民几乎遍布全国,其中山西、河北、山东、陕西、河南、安徽、江苏、湖南、湖北、浙江、福建等地最为严重,估计,当时全国流民,总数大约有八百万人,占在籍人口一成以上,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一旦遭遇天灾,流民暴动便席卷全国,最终葬送了大明。 紧随着这篇文章之后,宁报也刊载了一篇‘前明之亡,实亡于党争。’该文详细罗列了明神宗万历中期东林党与齐、楚、浙等党之争以及由此引发的挺击、红丸、移宫三大案,以及熹宗天启中后期、明崇祯时期东林党与阉党之争。 就在众人皆以为这是贞武授意‘宁报’为在江南推行‘摊丁入亩’刻意进行的舆论引导,而反响较为冷淡之时,宁报却一发不可收拾,接连刊载了几篇探索明朝灭亡原因的文章,而且风格各异,文风亦截然不同,有说明亡于万历三大征的,也有说明亡于天灾的,明亡于宦官专权,亡于厂卫的,更有一篇大胆的指出,明亡于外族入侵,矛头直指满州女真。 这篇文章一出,整个江宁登时失声,所有的官绅士民商皆是静静的观察着朝廷的反应,虽然早在《南山集》案之后,朝廷就表态,大清《南山集》之后再无文字狱,但如此大胆公开抨击满州,而且是在‘宁报’上撰文,这还是首次,所有人自然都是格外关注。 等了几日,江宁没有动静,京师也没有动静,倒是京报此时有了动静,刊文对这篇文章进行了反驳,从明朝对外政策的失误、上层内斗、流民、朋党、朝廷赋税、官员贪腐等方面进行大力反驳。 这一开头,京报便连连刊载文章进行反驳论证,而且展示出了京报强大的印刷和组织能力,由三日一刊变成了日刊,铺天盖地的对宁报上的文章进行批驳,并不断提出新的见解,诸如海外贸易、江南的手工业繁盛,引发江南粮食短缺等等。 一见如此攻讦满洲都未引来祸端,所有的官绅士民商皆是长松了一口气,江南士子立刻就精神一振,马上开始了反击,京报,宁报两大喉舌第一次大辩论由此拉开序幕。 京报,宁报可谓是这年头最容易成名的两大利器,一篇好文章就足以让人扬名立万,名满京华或者是闻名江南,初次尝到甜头的一南一北两地文人士子,不论是官吏还是举人还是秀才,也不论远近,都绞尽脑汁的撰写文章踊跃投稿,以期能够一举成名天下知。 在宁报上发表‘明亡于外族’的江宁县秀才杨帆就是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典范,因为这篇文章他被誉江宁乃至整个江南士子称为扬大胆,有了名气自然就能带来真金白银的收益,这不,江宁县的缙绅张于良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秀才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杨帆与张于良也颇为熟识,略微寒暄,张于良就表明来意,“世侄一身是胆,不知可否能再写一篇文章,以针砭如今正在推行的摊丁入亩?” 杨帆实则是宁报的枪手,那篇‘明亡于外族’也是有人刻意授意他写的,一炮成名,他也颇为沾沾自喜,但头脑并不发昏,听的这话,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实则心里却是窃喜,这是个发财的机会,更是一个发财的路子,风险则根本可以不计,因为上面还有宁报的总编审核。 微微沉吟,他才为难的道:“世伯,针砭朝廷正在推行的新政,这就不是犯忌讳那样简单。” 张于良倒也干脆,直接就道:“十两银子,见报则另加一百两。” (未完待续) 第698章 失控? 听的张于良出价如此爽快,杨帆不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老头子什么时候如此大方了?他家能有多少地?连百倾都不到,何以会巴巴的掏钱来求自个? 微微沉吟,杨帆才道:“世伯,您这是何苦?那么多挂千顷牌的都未出面,您老何必出这个头?况且,江宁缙绅中还有不少子弟在朝中为官,世伯何必多事?” 张于良正是受江宁一众缙绅委托而来的,当下便道:“凡事总得有人出头不是,老夫此举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见张于良口紧,杨帆便皱着眉头道:“非是侄儿拿捏,实是此事风险甚大,要不,侄儿写一篇明之亡于一条鞭法,如何?” “隔靴搔痒,能有多大的用处。”张于良不满的道,心知他是嫌银子少,微微一顿,便道:“要不世侄说个数。” “宁报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上赶着请客的不知凡几,如今一桌上好的席面亦要数十两。”杨帆说着,便毫不客气的伸出一个巴掌头,道:“五十两,见报二百两,侄儿这可是拼着前程不要为世伯博一次。” 考了十数年仍是一个穷秀才,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张于良心里暗自鄙夷,脸上却堆满了笑容,一脸的皱纹笑的跟个核桃似的,对于挂千顷牌的缙绅来说,几百两银子,根本就不当个事,他爽快的道:“就依世侄的,两篇都要。”说着,便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 ‘明之亡于一条鞭法’和‘论摊丁入亩之弊’两篇文章很快就摆在了两江总督郎延极的案头上,郎延极仔细的看了一遍,又拿起‘论山西新政之弊端’一文,沉吟半晌,才道:“过渡一下更好,这两篇先上,‘论山西新政之弊端’押后二日。” ‘明之亡于一条鞭法’和‘论摊丁入亩之弊’在宁报上一刊载,登时就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明之亡于一条鞭法’一文从一条鞭法得罪缙绅,导致大明失去广大的缙绅支持为着眼点阐述了明亡的原因。而‘论摊丁入亩之弊’则一针见血的指出,摊丁入亩实则就是一条鞭法的延续,同样是以侵害缙绅利益来充实朝廷的赋税。 本就对摊丁入亩一肚子意见的江南缙绅见到这两篇文章,一个个就如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谁也不曾想到宁报竟然如此大胆,不仅敢犯朝廷的忌讳,而且竟然敢抨击朝廷的新政,欣喜之余,一众缙绅纷纷请枪手撰写文章附和,都希望将声势造的越大越好,不独如此,更有不少缙绅纷纷主动出资赞助宁报扩大印刷规模,争取能够每日一刊。 京报宁报之间的大辩论眼见是越演越烈,江宁城所有官绅士商对京报宁报的兴趣亦是越来越大,对京报宁报的关注度亦是越来越高,每日里官员到署,缙绅士子商贾进茶楼,第一件事情便是索要报纸。 历来朝廷的决策皆是不容置疑,象推行摊丁入亩这种新政更是容不得半点异议,宁报竟然敢公然刊载质疑摊丁入亩弊端的文章,一个个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京报会如何驳斥。同时也都想看看宁报究竟能够走多远,看看这次辩论将会如何收场,当然,大家更想知道的是朝廷忍耐的底线是什么。 不待京报做出反击,二日后一早,宁报接着又刊载出‘论山西新政之弊端’一文,文中指出山西全省正在试行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这一来不啻于是火上加油,整个江南都为之轰动,各地驿站便异常忙碌起来,传递宁报的快马快船穿梭不断,京报宁报都是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在京、宁之间传递。 历来士子缙绅就不纳粮,不服徭役,只要有了功名,便可免除一应赋税徭役,这是士绅的特权,也是士绅的尊荣体面所在,若是朝廷推行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这岂不是将士绅与百姓等同对待? 如今科考本就日趋艰难,科举入仕更是难上加难,再废除士绅的免除赋税的特权,读书还有什么用?虽然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目前还只是在山西试行,但摊丁入亩以前也只是在广东试行,不过短短两年就在江南推广开来,他们岂能不担心? 不过一日,抵达江宁的京报上也刊载了山西试行新政的文章,不过却是比宁报上的更全面,文中详细的列举了山西试行新政的各条举措,不仅有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还有废除耗羡征收,士绅对地方官员的监督权,并且一一详加说明。 京报对山西新政的全面介绍对一众官员士绅而言,也仅仅只是一点慰藉而已,取消耗羡,不过是少缴一成二成的钱粮,监督地方官员的监督权,这玩意太过玄虚,自古就没听闻过,谁知道能不能落到实处,再说,即便能够落到实处,那也仅仅只能保证他们不交冤枉钱。 缙绅不满,官员则是惊惧愤恨,从京师到地方的官员看到取消耗羡这一条,皆是又惊又怒又恨,取消耗羡,州县官员就不能名正言顺的收刮民财,州县官员没地方捞钱,府道官员、地方督抚自然也就没人孝敬,京官的冰敬炭敬节敬之类的自然也就无从说起,没钱当什么官?就靠朝廷涨的那点俸禄,海外补贴的庄园,那能有多少? 宁报上反对新政的文章立时便铺天盖地,连带着反对摊丁入亩的文章也猛的多了起来,一个个引经据典,从秦汉的赋税制度一直说到顺治康熙的赋税制度,极力反驳批判新政之恶,颂扬康熙的以宽为政。 已经抵达保定府的贞武在看到最新的宁报后,不由微微一笑,随后便沉声道:“快马通传庆贝勒胤禑,京报暂时偃旗息鼓。” 庆贝勒胤禑这段时间忙的可谓是焦头烂额,接到贞武的谕旨,整个人顿时就被感轻松,贞武回京了,他这苦日子也就熬到头了。 对于山西试行的新政,京师官员士绅商贾亦是一片反对之声,都卯足了劲等着看京报任何反驳,不料京报却突然没了动静,京师的官绅士商不由纷纷猜疑,不知道是何原因,不过谁都清楚,京报不可能认怂。 在京师的一片猜疑声中,贞武快马加鞭赶回了畅春园。 接到通传的廉亲王胤禩、怡郡王胤祥、庆贝勒胤禑、张鹏翮、萧永藻、嵩祝等人急急赶到畅春园澹宁居前殿来觐见。 对于京报宁报之间展开的这场大辩论,几人皆是心知肚明,这是贞武一手操纵的,不过,几人皆有些琢磨不透,贞武为何要如此行事? 瞧如今这情形,象是有些失控,朝野上下,官绅士商对新政皆是极力反对,如今已成了骑虎难下的局面,也不知道贞武是还留有后手,还是已经无法操纵,声势如此浩大的一场辩论若是虎头蛇尾,又或者是彻底失去掌控,对皇家的威严对朝廷的声誉都是不小的打击,几人侯在殿外皆是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善后,该如何漂亮的收拾残局。 就在众人暗自思忖之时,闲适了两个月的总管大太监包福全神采奕奕的走了出来,扫了众人一眼,他便气定神闲的扬声道:“皇上有旨,宣诸位大人觐见。” 廉亲王胤禩忙领着众人鱼贯而入,进了大殿,几人便跪下道:“臣胤禩等恭请皇上圣安。” 贞武扫了几人一眼,含笑道:“免礼,赐座。” 几人谢恩落座之后,胤禩便微笑着道:“皇上出巡晋陕,瞧着清减了些,也黑了些,却是更见精神。” “朕日日骑乘赶路,皆在百里之上,风吹日晒,黑点自是难免。”贞武微微笑道。 胤祥躬身道:“皇上劳心国事,短短两月,往返奔波数千里,臣等不能随驾扈从,着实愧疚,皇上乃千金之体,还该以龙体为重。” 见几人一来就是奏对格局,贞武心知接着来几人还要劝谏,忙摆了摆手,微微笑道:“此番出巡,乃事起仓促。”说着,便问道:“京师情形如何?” “回皇上,一切安好。”胤禩忙躬身道。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才道:“朕三令五申不得挪用贪侵赈灾钱粮,晋陕两省却仍然是置若罔闻,擅自挪用克扣赈灾钱粮用于河道,地方亏空亦是骇人听闻,为免地方官员恶意盘剥百姓以填还亏空,才迫不得已提前清理山西亏空,试行新政,亦是顺势而为。如今朝野上下,官绅士民对摊丁入亩、山西新政皆是极力反对,诸位以为该如何应对?” 听的这话,几人皆是暗自腹诽,如何应对?你不是一手策划了宁报,京报的大辩论吗?总不至于虎头蛇尾或者是半途而废吧,张鹏翮躬身道:“回皇上,舆论正面引导,实为上策。” 胤祥却是接着道:“皇上,臣愚钝,宁报亦是朝廷在江南的舆论机构,何以不正面引导,却反其道而行之?” (未完待续) 第699章 自做孽 听的胤祥这话,几人皆是屏息静听,他们虽然都清楚京报宁报的辩论是出自贞武的授意,却不清楚贞武为何要采用这种方式来进行舆论引导,很显然,贞武不仅是在丛恿鼓励宁报抨击新政,而且是未做任何限制的,这种不加以限制的辩论,风险着实有些大,以贞武一贯的风格来看,这背后定然是另有用意,不清楚这主子的用意,他们自然不敢妄言。 贞武瞥了一眼胤祥,才微微笑道:“朕之所以要郎延极创办宁报,为的便是给京报竖立一个对手,若是宁报亦跟京报一个口吻,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跟写文章是一个道理,一味的平铺直叙,勾不起人的兴趣,要有矛盾,有冲突,有辩论,才能引起大多数人的兴趣和注意。 朕之所以对宁报不加以限制,既是要营造出不以文罪人的宽松氛围,亦是要倡导官绅士民关心国事,天下事,积极监督议论国事,宁报就是朕为他们搭建的监督议政的一个平台。 再则,有如此一个平台,朝廷亦能受益不浅,不仅能够更多的了解民情下情,亦能从他们的挑刺和诘难中发现漏洞和不足之处,以收拾遗补缺之效。 此番借探讨明亡原因挑起京报宁报的辩论,并引起江南官员士绅对新政的抨击,一举奠定宁报的地位,并引起官员士绅商贾百姓对宁报的关注和兴趣,朕觉的效果甚好。” 让士绅监督议论国事,这又是唱的那一出?自古至今,就从未听闻过,听的贞武侃侃而谈,胤禩、胤祥、张鹏翮几人不由都是一呆,贞武的意思是让宁报畅所欲言,允许宁报对朝廷对官员肆意抨击,这岂不是乱套了?这纯粹就是自做孽,闲的没事,找骂! 微微沉吟,萧永藻才试探着道:“皇上,即便如此,奴才窃以为也不能不稍加限制,不能让他们攻击满洲,危及大清正统。” 贞武不以为意的道:“大清统御天下七十余载,荡平了西北边患,靖平了江南海患,天下一统,对内于民休养生息,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各安其职,以致百业兴盛,商贸昌盛,国安民治、盗贼宁息。 对外则开疆拓土,诸番臣服,万国来朝,可谓是民康物埠,中外乂安,海内殷阜,大清子民早已视大清为正统,即便有心怀怨恨之士人偶有攻讦之言,又何能抹杀大清之正统? 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是否正统,非是朝廷说了算,天下士绅百姓心中自有比较,大清不仅要媲美前明,更要超越前明,超越汉唐,大清需要的不仅是天下太平,民康物埠,更要开发民智,广拓言路,要让士绅百姓以大清为傲,以大清为荣,衷心拥护大清,维护大清的统治。” 听的这话,胤禩、胤祥不由心中恍然,难怪老十四一坐稳位置就开始革新八旗制度,又是逐步放宽对旗民的限制,又是解除了对地方驻防八旗的束缚,而且大力推行满汉一体,鼓励满汉联姻,原来竟有如此野心。 张鹏翮、萧永藻、嵩祝三人也为贞武的这番雄心震得不轻,贞武竟然跟康熙一个德行,也是想要做千古一帝,谁也没想到,他创办宁报的用意竟是要形成一个能够自由发表言论,甚至是抨击朝廷,抨击朝廷政策的平台,以此来鼓励士绅商贾监督议论朝政。 微微沉吟,张鹏翮便躬身道:“皇上,鼓励士绅商贾监督议论朝政,实是亘古未闻,此举无异于开一代之先河,唯有胸襟宽阔之明君方敢轻尝,微臣窃以为,此举有利于开发民智,广开言路,亦有利于对朝廷大员地方官员的监督,有利于朝廷及时发现施政的不足。 然而,此举亦无异于加大了朝廷施政的难度,加大了朝廷对舆论的引导难度,亦有可能形成清谈误国之不良风气,亦不利于稳定人心,不利于地方安定,微臣恳祈皇上三思。” 一见张鹏翮率先开炮,胤禩也紧跟着道:“皇上,江南乃文风鼎盛之地,人才倍出,不乏名家大儒,若是对宁报丝毫不加以限制,臣恐有太阿倒持之忧。另则,江南乃富庶繁华之地,富商巨贾如过江之鲫,臣亦担忧出现富商巨贾把持宁报之局面,江南乃国家赋税重地,臣亦恳祈皇上慎虑。” 胤祥亦跟着道:“皇上,臣窃以为鼓励士绅商贾监督议论朝政值得放手一试,不过,皇上刷新吏治,革新弊端正方兴未艾,能否延后数年,再行实施?” 眼见萧永藻亦准备张口,贞武伸手虚按了一下,道:“十五弟,你掌着京报,你说说京报刊载文章的程序。” “臣弟尊旨。”胤禑忙躬身道,抬起身,他才侃侃说道:“京报,在京师以及各省府州县皆有专门的撰稿人,多是当地名望素著之士绅,一般州县一、二人,府以上则二、三人不等,皆是直接给京报撰稿,撰稿人撰写之人事并不局限于当地。 对于京报撰稿人之稿件,要经编辑总编审核,样报最后还要呈报皇上御览,才能排版刊发,对于非京报撰稿人投送的稿件,审查更严。” “宁报对撰稿人的要求稍微松一点,稿件在宁报上刊发也较为容易。”贞武接过话头道:“虽说对宁报不加以限制,却也非是完全放任自流,新生事物,须得善加引导,完全自由,必须有一个过程,当然,宁报最终将会成为完全自由的民报。” 完全自由的民报?允许民间创办报纸?几人不由微微一愣,不过这是后话,谁也不肯多嘴,贞武扫了几人一眼,才道:“为了宁报的名声计,亦为了给宁报创造一个良好的开端,朕已令郎延极对宁报不加限制,此番京报与宁报的辩论,京报必须完胜。 明亡之根由与摊丁入亩以及山西试行之新政的实施推行,关系甚为紧密。朕以为,明亡在于流民之祸,在于国库空虚,无力养兵,但有强大的兵力,就不会被流民攻陷京师,吴三桂亦不会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拱手让出山海关。”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传旨召王鸿绪回京,赏回原有品级,仍入明史馆负责《明史》编撰,国不可无史,对于《明史》之编撰,要敢于直书,要详查史料,无须刻意回避,美化本朝,亦不能刻意歪曲,大清刻意丑化明朝,后人亦会刻意丑化我大清,要刻意培养敢于秉笔直书的史官。 另命明史馆之官员为京报撰写文章,全面深刻的探析明亡之因由,不仅是为了辩论,亦要让朝野上下的官员士绅清楚,创造了仁宣之治、弘治中兴、隆万中兴的大明朝是如何衰败灭亡的,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不仅官员要学,士绅亦要学一学。 民为国之根,绅为国之本,大清天下,乃是朝廷与士绅共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明亡,士绅亦是广遭流民荼毒,身死族灭者不在少数,朝廷与士绅可谓是利益相连,命运与共,让士绅眼光都看远点,多为子孙后代着想一点。 着李光地、张鹏翮、方苞、戴名世、陈梦雷等人为京报撰文,详细阐述缙绅与朝廷的关系,阐述新政的必要性,另外,号召朝廷百官为京报撰文,凡被京报采纳的文章,朕皆有赏。” 乖乖,贞武这是发动朝廷所有的力量与宁报那些江南的士绅叫板了!这可真叫做是无事找事做,张鹏翮、萧永藻、嵩祝等上书房三人忙躬身道:“微臣等谨尊圣谕。” 胤禩、胤祥则是暗暗咂舌,看来京报与宁报的大辩论将更为激烈了,这段时间可有的热闹瞧了,胤禑却是暗暗叫苦,这下可是有的忙了,京报上上下下怕是都要忙的昏天黑地了。 贞武扫了几人一眼,又接着道:“另外,令各省府州县之学政、地方官员督促各省学、府学、州学、县学之生员,各书院、西学、社学、义学之生员,讨论学习近段时间的京报宁报,并广为宣传。” “臣等遵旨。”胤禩等人忙躬身道,一个个都是暗暗咋舌,如此一来,这场辩论将会波及大清所有州县,宁报这下算是一炮而红了。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胤禩、胤祥留下,其他的跪安吧。” 待的胤禑、张鹏翮几人退出,贞武呷了两口茶,才含笑道:“十哥在潼关便与朕分手,南下上海,然后经广州,赶赴南洋噶罗巴,征伐非洲的海军,已经整装待发,你们的人手可都安排妥当?” 一听胤誐已经南下噶罗巴,胤禩、胤祥忙躬身道:“回皇上,人手船只皆已经安排妥当,在七月便已经开始陆续南下。”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这段时间,官员加俸,八旗绿营加饷,禁卫新军扩招,海军扩招,处处皆要银子,朕的内帑最多只能支持二年之久,非洲在二年之内必须见到银子。”微微一顿,他才看向胤禩道:“八哥跟新井君美谈的如何?” (未完待续) 第700章 金融控制 胤禩听的不由微微一愣,跟新井君美的会谈不是已经上折子禀报了?一转念,他已是明白过来,贞武这是想从倭国榨点黄金白银以弥补近期的开支,微微沉吟,他便躬身回道:“皇上,倭国同意割让横须贺,新井君美也同意高价购买火器弹药以及牛皮、生铁等军需物资,臣窃以为倭国短期无力再大量支付金银。 另据出使倭国册封倭王、将军的使团考察,倭国由于金银大量流失,已出现严重的物贱银贵之情形,币制亦相当混乱,如今正着手进行货币改制,短期内实无必要加大对倭商贸。” 货币改制?是金银短缺,还是刻意针对大清对倭商贸?贞武眉头不由微微扬了扬,这事他有点印象,倭国确实是金银流失太多,这可是个好机会,微微沉吟,他才看向胤禩,道:“‘四大恒’此时进驻倭国,推行银票,应是极好的机会,朕将倭国的战争赔款做为‘四大恒’进驻倭国的本金,你与郑世昌商议一下,看能否行的通,然后再与新井君美详谈。 另外,倭国虽然挤不出金银,但是人多,完全可以用稻米换人,美洲如今急需大量人手拓荒,一众王公勋贵对擅长农耕的倭国奴隶应该十分欢迎,卖个好价钱是不成问题的,可以从南洋诸藩调运稻米与倭国贸易。” 四大恒’进驻倭国?胤禩,胤祥听的都是一愣,贞武这是什么意思?以银票来掠夺倭国的金银?还是想以‘四大恒’间接控制倭国的财政?这倒真是好办法,有大清为后盾,又有横须贺据点,根本无须担忧安全问题,而且以倭国的战争赔款做为‘四大恒’进驻倭国的启动本钱,这纯粹就是空手套白狼,而以稻米换奴隶更是暴利,转手不知道是多少倍的利润。 “臣等遵旨。”胤禩忙躬身道,起身才微笑着道:“皇上圣睿天聪,见微知著,臣等实是自愧弗如,‘四大恒’进驻倭国能解倭国的燃眉之急,想来倭国的幕府不会拒绝,臣马上去跟郑世昌详谈。” 胤祥亦是含笑道:“皇上,横须贺不仅是战略要地,前往美洲船只亦可在横须贺补充淡水物质,如今再加上‘四大恒’进驻倭国,其重要性已是不言而喻,不知皇上预计在横须贺驻军多少?” 贞武含笑道:“十三哥既有此问,想是已经详细思虑过,不必藏着掖着,将你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皇上。”胤祥微微欠身道:“江户一带多是平原,倭国的骑兵规模亦不小,臣窃以为应该在横须贺驻扎一支颇俱规模的骑兵,当然,海军更是缺不得,考虑到如今兵力吃紧以及补给问题,应控制在五千人左右,海军和禁卫新军最好是四六开。” 五千有些少了,不过眼下却已是极限,只有随后再慢慢增加了,贞武微微沉吟了下,才道:“具体的驻防将领,可有适合的人员举荐?” 涉及到人事,胤祥哪敢乱说,忙躬身道:“回皇上,驻防将领人选臣手中并无适宜人选,恳祈皇上圣心默定。” 见胤祥避嫌,贞武也不多言,驻防倭国的将领须的是心狠手辣,胆大包天的,擅长惹事的,如此才能制造摩擦,挑起事端,才能随时找到入侵的机会,贞武默想了片刻,才道:“暂且让年羹尧去,授予他总兵衔,领三千禁卫新军入驻横须贺,另授予天津海军王汤向副将衔,领二千海军,不配备战列舰,全部以辅助舰驻防横须贺。另外,在京报刊出大清皇家海军和禁卫新军驻防横须贺一事,鼓励商人前往横须贺商贸。” “臣遵旨。”胤祥忙躬身道。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如今十哥去了南洋,年羹尧去了倭国,岳钟琪也即将领一万人去西安,顺义大营亦快被掏空了,扩招二万,面对所有旗、民扩招,不必局限于直隶,周边各省皆可报考,兵员素质不能降低标准,一年后考核合格者,一应民人,尽数抬籍,这事由十三哥、十七弟揽总,着兵部全力配合。” 一听扩招二万,而且是面对周边各省的所有旗、民,胤祥心里不由一动,看来西北之战已是箭在弦上了,他忙躬身道:“臣胤祥谨尊圣谕。” 胤禩却是忧心忡忡,海军、禁卫新军如此不断扩招何时才是个头,扩招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增加兵饷,如此下去,朝廷每年的赋税收入连兵饷都支付不起,老十四难道没想道这个问题? 不可能,老十四若连这点也看不到,也坐不上这个位置,真不知道他有何依仗,难道非洲的黄金和贩卖奴隶的收入能够支撑十数万海军和禁卫新军的开支?那他们几个分封在非洲的兄弟岂不是要富的流油?这可未必是好事。 见胤禩、胤祥两人皆不再吭声,贞武略一沉吟,便道:“连日奔波,朕也乏透了,通传各部,明日不早朝,你们也跪安吧。” “喳,臣等遵旨。”胤禩、胤祥忙躬身道。 待的胤禩、胤祥两人躬身退出,贞武亦起身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包福全躬身进来,见此情形,忙躬身道:“皇上连日奔波,身子劳乏,是否叫两名小太监进来按摩一番。” 贞武瞥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他倒是有心,知道自个喜欢按摩,背地里竟然**了两个小太监,只是这按摩太监哪能及的上妃嫔? 想到妃嫔,贞武便想到了选秀女,巡幸晋陕,一走两个月,不知道哪些个秀女进了宫没有?当下他便问道:“选中的秀女可都已入宫?” 听的贞武问到秀女,包福全忙哈腰回道:“回皇上,留牌子的秀女还须经过多次的复看,屡屡复看合格的,尚要通过留宫住宿考核,最快亦要到十月,才能最终确定下来。” 听的这话,贞武眉头不由微皱了皱,屡屡复看,能看出什么名堂来?此番留牌子的秀女并不多,而且有几个还是他在神武门外落选的秀女中挑出来的,这些个不开眼的奴才难道还想从中作梗? 微微沉吟,他才道:“复看了两个月时间,还未能定下来?选秀女是为朕挑选妃嫔,你们都是些什么眼光,朕看也不必浪费时间了,凡留牌子的,都留宿于凝春堂、蕊珠院、观澜榭、集凤轩,朕闲暇之时亲自考核。” 包福全听的脖子一缩,这如何使的,他忙跪下磕了个头,才轻声道:“皇上,秀女皆是八旗官宦家女子,选秀历来皆有一定之规,若是擅加更改,奴才担忧招致非议,有损皇上清誉。” 有损清誉?贞武盯了他一眼,不就是好色罢了,还能有什么?微微一顿,他才哂笑道:“身前身后名,自由人去评说,再说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选秀女朕改的也不少,不在乎这么一点。”说完,他便一路散了出去。 包福全不由呆了一下,这主子怎得如此看得开?历代能够开创盛世局面的帝皇又有几人不重视声誉的,这主子可真是让人看不透,微微愣了愣,他忙爬起身,吩咐小太监去传旨,而后一溜小跑追赶贞武去了。 贞武也未乘便舆,就这么一路闲散的往后园踱去,一众后宫妃嫔安排的太监宫女见他径往后园而来,纷纷飞快的赶回去给各自的主子报讯,一众妃嫔闻报后,皆赶往皇后海若处,贞武巡幸晋陕,一去两个月,按理,妃嫔是不能先于皇后之前见皇上的。 贞武一路穿过龙王庙、剑山、渊鉴斋、藏拙斋,在兰藻斋便见皇后海若带着一群后宫的莺莺燕燕,丫鬟婆子迎了上来,恭谨的见礼请安,贞武微笑着道:“免礼,平身。” 起身后,海若上下打量了贞武几眼,才微笑着道:“此番出巡,皇上轻减了不少,也晒黑了些许,皇上下次出巡,还是该带上太监的。” “晒晒更健康。”贞武随意的笑道,面对一群妃嫔,他亦是轻松不少,边说他边看扫一众妃嫔一眼,众妃嫔皆是精心装扮过的,一个个皆是明艳动人,看着自然是赏心悦目,收回视线,他便微笑道:“西北口味甚重,菜多油腻,琪嫔去备置一桌清淡的菜肴。” 琪嫔张梦娇忙盈盈一福,笑靥如花的道:“奴婢遵旨。” 见张梦娇得了头彩,其他几名妃嫔无不暗暗羡慕,都在心里盘算着是否也要去学学厨艺,连生了三个女儿的珈宁忙殷勤的道:“皇上连日在马背上颠簸,想是乏极了的,不如让奴婢给皇上按摩一番解解乏。” “甚好。”贞武轻笑道:“就在兰藻斋吧,朕陪皇后说说话。” 一听贞武要边按摩边聊天,海若不由轻声提醒道:“皇上,皇子们还要来请安呢。” “无妨。”贞武摆了摆手,道:“用膳时再让他们过来。”说着,他又看了一众妃嫔一眼,微笑道:“都先散了,朕这几日轮流翻牌子。” 听的这话,一众妃嫔不由暗喜,忙蹲身行礼躬送贞武,贞武转身便陪着海若进了兰藻斋。 (未完待续) 第701章 反对新政 明史馆,明史馆于顺治二年初开史馆,因政局未定,康熙四年又重开史馆,虽然两次开馆,却因三藩之乱以及当时反清复明的风气正盛,汉人参与者寥寥,以致收效甚微。康熙十八年,在平定三藩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康熙再开史馆,大规模组织学者修撰明史。 康熙十八年开设的博学鸿儒科,中试一等至二等的共五十人皆是分任编修、检讨各官,直接进入明史馆修史,主要有汤斌、毛奇龄、朱彝尊、潘耒、尤侗、施闰章、汪婉、倪粲、方象瑛、姜宸英、严绳荪等,皆是一时之名士大儒。 万斯同、黄百家等大儒则虽不入史馆受俸署衔,却以布衣参与其事,万斯同便是在王鸿绪府中参与编撰,老死于王鸿绪府中。充任明史馆监修和总裁相继有徐元文、叶方霭、张玉书、徐乾学、汤斌、陈廷敬、王鸿绪等人。 《明史》工程浩大,明史馆三次开馆,虽然集中了无数的饱学大儒,历经数十年,到贞武手上,却仍未成书,要说对明史的研究,对明亡原因的深刻认识,无疑是明史馆的一众编修、检讨官员。 贞武重视《明史》,并明确提出国不可无史,要求《明史》之编撰,敢于直书,无须刻意回避,美化本朝,刻意培养敢于秉笔直书的史官的圣谕传到明史馆,一众饱学之士皆是大为欣喜,待听闻贞武有旨着明史馆官员为京报撰写文章全面深刻的探析明亡之因由,一个个大有得遇明君之感慨。 对于一众编撰《明史》的官员而言,经世致用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辛苦编撰《明史》何益?历史研究的目的和宗旨应该是尺为史者,将以明朝一代兴亡治乱之故,垂训方来。 贞武令将明亡之原因刊载在京报之上,这便是经世致用,济时匡俗,让更多的人取鉴明朝的人物事迹,一众明史馆官员自然是欣然遵旨,研讨之后,一致决定从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各个方面详加分析明亡的原因,弄出一个严谨系统的长篇。 相对于明史馆这些个清流官员的欣喜振奋,京师大小文官们则是愁眉苦脸,新政不仅侵害缙绅利益,也侵害他们官员的利益,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这是从他们腰包里抢银子,这且不说,更令他们深恶痛绝的是废除‘羡耗’的征收,断绝了‘羡耗’,无异于是掐断了官员层层孝敬的源头,州县官员不能收取‘羡耗’,也就没银子孝敬府道官员,一省之大员们的孝敬自然也没了,地方大员都没人孝敬,京官还有谁来孝敬? 虽说贞武已经开始给官员加俸,可官员不是指靠俸禄过日子的,收礼才是官员的主要经济来源,单纯靠俸禄,那只能保证吊着口气不饿死。 新政不仅是断了他们的财路,还要逼迫他们那粮当差,一众官员自然是愤恨不已,更可恼的是贞武竟然还要他们为京报撰写文章阐述新政的必要性,为新政叫好,这不是成心恶心人嘛,一众官员听的这道谕旨,一个个都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不已,却是没人敢站出来哼一声。 大清的文官可比不上前明,明朝的文官集团除了皇帝无人能够制衡,而大清却有庞大的宗室、八旗勋贵等军功士族阶层,大清的文官们要依靠皇权才能争的朝堂的一席之地,因此,一众大臣是敢怒不敢言,谁要赶仗马嘶鸣,包你马上就能卷铺盖滚蛋,说不定还落得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明里不敢抗争,那便只能是消极怠工了,一众大小官员或是请人捉刀,或是捏着鼻子亲自上阵,皆将重点放在阐述缙绅与朝廷的关系上面,对于新政的种种举措,丝毫不敢轻涉,一个个要么就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要么干脆敷衍了事,甚或是洋洋洒洒万言,根本就是不知所云。 文官们固然是心怀怨愤,武将们同样是忿忿不平,虽然武将们靠的是吃空饷,喝兵血,与‘羡耗’没多大关系,可能在京师混的出人头地的武官哪个不是身家不菲,这年头有钱人家谁个不是地主?谁愿意跟平头百姓一样纳粮当差,年年交银子给朝廷? 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们则更为不满了,当年康熙压着他们认可摊丁入亩,他们一个个便是天大的意见,如今贞武变本加厉,竟然又要推行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不用想,肯定又要他们这些宗室勋贵带头响应了,这可不是摊丁入亩,如是按田亩缴纳赋税差役,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他们一个个圈占的田地可不是小数目,地方上挂千倾牌的地主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们可不象文官们那样敢怒不敢言,一个个也没心思去写什么狗屁文章,立刻便开始四下里走动起来,找旗主找当红的宗室勋贵。 要说京师里最红的宗室莫过于老八、老十三、老十五几人,不过老十三胤祥、老十七胤礼为禁卫新军扩军一事忙的脚不沾地,一天泡在兵部见不着人影,老十五胤禑为京报的事情在不停的见人说事,唯有老八胤禩不是太忙,一众能够与老八搭得上话的便都赶往廉亲王府侯着。 胤禩对此早有预料,但是回到府邸见到大门外一长溜的八抬大轿,他仍是禁不住暗暗叫苦,好在老十四对他并不见疑,否则这光景得罪的人就海了,瞧今儿这架势,颇有些群情激愤,怕是又得苦口婆心的劝解了,老十四如此可着劲的折腾,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下了轿,廉亲王府知客大太监阎进便匆匆迎了上来,亦步亦趋的禀报着道:“主子,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裕亲王保泰、郡王五德昭、平郡王纳尔苏,贝勒满都护,公鄂伦岱、阿尔松阿。” 胤禩摆了摆手,道:“不用一一报名了,今日人多,都请去银安殿,本王稍事洗漱,随后便到。” 待的胤禩洗漱更衣,一路踱到银安殿,大殿里已是一片嗡嗡的议论声,见的胤禩进来,一众人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不及寒暄,阿尔松阿便直接说道:“八爷,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可不是摊丁入亩,这要推行开来,每年上缴的银子可不是一星半点。” 胤禩朝众人微微点了点头,才道:“诸位随意。”转头又对阿尔松阿道:“坐下说,不着急。”说着便径直走到主位上落座,待众人落座,他才开口道:“皇族宗亲,八旗勋贵是大清根本,皇上的新政针对的不是你们。 京报宁报这几日辩论的明朝亡国的根本原因你们难道都没看?明朝之亡,就在于朝廷没钱,明未是什么情形?平乱、赈灾、救济、兴修水利等朝廷都拿不出钱,而江南的富商却能一掷千金,穷奢极欲。民富国弱,太平尙可,一遇灾荒,外敌入侵,不亡才是咄咄怪事。 皇上推行新政,是为了保证朝廷有稳定的岁入,大清入关才多少年?七十余年,官员缙绅士子的数目就翻了两番,挂在官员缙绅士子名下不纳粮不当差的田地数目更恐怖,你们想过没有,不执行新政,再过数十年是什么光景? 朝廷没钱,拿什么供养八旗兵丁?拿什么赈济灾民?大清要是没了,你们的田产商铺都是别人的,我就不明白了,试行新政,你们会有什么意见?” 一直赋闲在家的鄂伦岱不满的说道:“八爷,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朝廷这些年的赋税不是一直在稳定的增长吗?” 胤禩瞥了他一眼,道:“这些年朝廷的赋税是在增长,那是因为每年都有新开垦的荒地,经过这些年的开垦,如今已经没有可垦的荒地了,而八旗的数目却是在不断的扩大,况且。”|微微一顿,他才沉声道:“这些年,朝廷的岁入稳定增长的是账面的数字,究竟涨没涨,要看国库的库银,那才是最实在的。” 裕亲王保泰轻咳了一声,才道:“八哥,大清现在不缺土地,新建的南洋、澳洲等三个行省皆是荒芜的肥沃之地,不存在朝廷岁入减少的威胁。” 殿中众人听的保泰这话登时就兴奋起来,布穆巴紧接着就道:“八叔,以海军开拓海外领土的速度,大清永远不用担心没有可供开垦的荒地,皇上不是还要吞并南洋诸藩属国吗,根本不用担心朝廷的岁入不能稳步增长,何苦还要在咱们头上收刮?” “此言甚是。”立刻就有几人随声附和。 见这情形,胤禩不由暗暗叫苦,这倒是实情,大清还真是不缺土地,海外的荒地多的是,这条道理还真是站不住脚,微一沉吟,他便道:“海外领地越多,亦需要更多的兵丁驻防,海军和禁卫新军不正在大规模扩军?如今仅是八旗绿营、海军禁卫新军的军饷开支就超出了朝廷的岁入。” (未完待续) 第702章 密谋 一众旗主和王公勋贵对禁卫新军可谓是相当的反感,因为禁卫新军取代了八旗兵丁的地位,破坏了八旗的统属,随着禁卫新军的迅速崛起,八旗各旗主和王公勋贵将永无可能再收回各旗的兵权,这无疑是彻底废除了八旗兵制,胤禩话一落音,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便闷声道:“海军尚且不说,禁卫新军实无必要如此大规模扩展,这纯粹是靡费国帑。” “此言甚是。”鄂伦岱亦紧跟着道:“我大清能有今日这番局面,依仗的全是八旗兵制,如今天下太平不过二十余载,便将八旗兵丁置于从属地位,此举实令八旗功勋、八旗子弟齿冷心寒,长此以往,大清必然国将不国,咱们不能花钱供养禁卫新军,这实属是自掘坟墓。” 一见鄂伦岱口无遮拦,连自掘坟墓的话也敢说出口,胤禩不由盯了他一眼,又扫了众人一眼,忙喝止道:“休得胡言,禁卫新军皆是八旗子弟。” “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鄂伦岱毫不畏惧的说道:“禁卫新军扩招的民人全部抬入汉军旗籍,海军必然也会如法炮制,以海军和禁卫新军的扩招速度,不消几年时间,大清八旗将是汉军旗的天下,满洲八旗和蒙古八旗皆将落到从属地位,届时,大清或许仍是八旗的天下,却非是满州的天下。” 听得鄂伦岱这话,众人神情亦都凝重起来,民人抬籍,依照惯例都是先抬入汉军旗,满汉联姻,禁卫新军的民人抬入汉军旗,这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众人对此亦未上心,经此一说,都才意识到如此下去汉军旗的势力将迅速膨胀,形成本末倒置的情形。 微微沉吟,信郡王德昭才迟疑着道:“民人抬籍,皆是先入汉军旗,难不成要力阻扩充八旗?” “自然要阻止大力扩充八旗。”鄂伦岱淡淡的道:“诸位想过没有?如此扩充八旗,朝廷如何保证旗人生计?不能保证旗人生计,又将是何结局?” “旗人入军工作坊不是已经很好的解决了旗人的生计问题?”德昭不解的问道:“况且如今八旗的兵额远甚于之前,根本就不存在旗人生计的问题。” 鄂伦岱不屑的道:“如今兵额虽多,但是八旗子弟能够通过考核披甲领饷的却并不多,再则,军工作坊的扩张速度也远远不及八旗的扩充,旗人的生计很快就会是大问题。” 胤禩听的心里不由一跳,以八旗如此大规模的扩充速度,旗人生计艰难的情形必然又将重演,老十四是如何考虑的? “不仅是旗人生计的问题。”布穆巴接着开口道:“诸位仔细思量过没有,按照新的兵制,海军和禁卫新军是主对外扩张,大清素来最重军功,特别是开疆拓土的战功,几战下来,满朝皆是汉军旗的军功新贵,届时,满蒙勋贵如何自处?” 这话一出,在座的一众王公勋贵心里都是一沉,胤禩听的也是一愣,难道老十四真是打的这个主意?以汉军旗的新贵来制衡压制宗室满蒙勋贵?不是没这个可能,老十四虽然已经尽揽八旗兵权,但对他而言,由他一手创建的海军和禁卫新军才是他最为信赖和倚重的力量,扶持海军和禁卫新军中的新贵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真要如此,等待着宗室满蒙勋贵的下场是什么?想到这里,胤禩脑中不由自主的闪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至理名言。 “八爷,不能让皇上为所欲为。”阿尔松阿高声道:“咱们不仅要反对扩充八旗,亦要反对扩充禁卫新军,更要极力抵制新政,这不仅是为了维护咱们眼前的利益,也是为了维护咱大清的利益,大清不能成为汉军旗的大清,更不能成为汉人的大清。” “说的好,大清不能成为汉人的大清。”布穆巴沉声道:“支持新政,扩充禁卫新军,无异于是养虎为患。” 见胤禩沉吟不语,鄂伦岱沉声道:“八爷,眼下在江南推行摊丁入亩,在山西试行新政可谓是尽失人心” 听得这话,胤禩心里猛的一跳,不由狠狠的盯了他一眼,立刻开口呵斥道:“昏聩。”说着他一一扫了在座的众人一眼,才沉声道:“前明的‘一条鞭法’为何难以推行,为何很快便被废除?就是因为朝中大臣,官员士绅与朝廷离心离德,只在意自身利益,罔顾朝廷死活。 皇上为何御极登基才一年就敢在江南这个赋税重地推行摊丁入亩?并且同时在山西清理亏空,试行新政?皇上难道不知如此做会引起天下官员士绅的强烈发对?难道不担心会重蹈前明‘一条鞭法’覆辙?” 微微一顿,他才加重语气说道:“皇族宗亲、八旗勋贵才是皇上推行摊丁入亩,推行新政的最大依仗,咱们满州本就是以少驭多,岂能再内斗不休?我奉劝诸位识大体,顾大局,时时事事处处皆以朝廷为重,否则,眼前的繁盛,只能是昙花一现。” 说完,他站起身来,扫了众人一眼,淡淡的道:“我稍有不适,恕不奉陪了。”说完,便快步出了银安殿。 待的胤禩离开,殿中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识大体,顾大局,时时事事处处皆以朝廷为重,这话谁不会说,可要从腰包往外大把大把的掏银子,而且是年年都要掏,这样的识大体,顾大局,可没几个人愿意做,胤禩既已离开,他们再呆在这里也没意思,纷纷起身离开。 布穆巴、鄂伦岱、满都护、阿尔松阿几人皆是一脸的失望,有意的落在后面,微微沉吟,布穆巴才低声道:“去青松楼喝一杯吧。” 回到书房,胤禩便沉声吩咐道:“所有来访者,不论是谁,一律回绝。”随后就关上了房门,点了一枝檀香,一个人静静的思忖着,他之所以匆匆离开,便是察觉出了布穆巴、鄂伦岱、阿尔松阿等人的心思,生怕他们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言论。 大清有史以来还没有谋逆篡位成功的先例,老十四乃是堂堂正正上位的,即便是推行新政不得人心,也不是轻易能够扳倒的,新政虽然得罪所有的王公勋贵、官员士绅,但却是对平民百姓大为有利。 即便能够争取到所有的旗主、王公勋贵和朝中大臣支持,哪又如何?没有兵权,什么都是空谈,老十三坐镇丰台大营,掌着驻京八旗,九门提督隆科多是老十四的心腹,年羹尧和岳钟琪掌着顺义大营的禁卫新军,武格则掌着天津的海军,篡位?根本就没有丝毫可能! 再说了,康熙也还健在,康熙不仅威望犹存,而且手里还掌着关外和察哈尔的精锐旗兵,篡位?那无异于找死,胤禩暗叹了一声,真不知道布穆巴、鄂伦岱、阿尔松阿几人是怎么想的? 青松楼在外城中城区,坐落于观音寺街,门脸并不大,外面看着毫不显眼,但内里却是庭院深深,别有天地,实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所在。 布穆巴、鄂伦岱、满都护、阿尔松阿几人皆是便服小轿而来,直入后院一处幽静的院子,待的布好酒席,布穆巴便屏退了一众小厮,含笑道:“这处所在内外都是可靠的人,大可放心。” “这地方倒是闹中取静,只是可惜了。”阿尔松阿说着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没有外人,大家也别藏着掖着。”鄂伦岱也端起酒盅一口饮了,放下酒盅便沉声道:“这一年来,我一直赋闲在家,正所谓旁观者清,冷眼旁观了一年,我发觉皇上根本就是想彻底的废除掉八旗制度,将咱们满洲与汉人彻底融合。” 布穆巴微微笑着道:“你可是想请出太上皇这尊大神?” “正是。”鄂伦岱脱口道:“太上皇励精图治数十载,岂会眼睁睁看着皇上胡作非为,糟蹋大清江山?” “如今就是能够请出太上皇,怕是也难以撼动皇上。”阿尔松阿轻声道:“如今八旗兵权尽在皇上之手,另外海军和禁卫新军也是死心蹋地的忠于皇上。” “海军是死心蹋地的忠于皇上,但禁卫新军却是未必。”布穆巴幽幽的说道:“禁卫新军多是八旗子弟,虽然在禁卫新军内是不分八旗统属,但其家属亲眷却仍在各旗名下,论起在八旗中的威望,皇上与太上皇可谓是云泥之别。” “谁知道太上皇是如何想的?”满都护沉声道:“别忘了,摊丁入亩便是太上皇允准在广东试行的,为这事还训了咱们一顿,新政与摊丁入亩一脉相承,太上皇未必就对新政不满,再说了,满汉一体,也是太上皇常常挂在嘴边上的,融合满汉不过是满汉一体的延续而已,如何能够保证太上皇对此会大为不满? 若是判断有误,一个离间天家骨肉的罪名,就足以让咱们永世不得翻身,八爷想来也是清楚这点,才严词警告。” (未完待续) 第703章 劳务输出 满都护这话一落音,房间里登时一片安静,布穆巴、鄂伦岱、阿尔松阿三人皆是相顾无语,康熙若是不反对新政,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下场?贞武可是多次当着一众兄弟表态,对争夺皇位之事不追究,但名分已定,则万不容许再生异心。 这主子可不是宽厚仁慈的主,当年辅国将军苏尔达一脉被他强行流放澳洲,随后便音讯全无,想来已是被斩草除根了,他们可不想步其后尘,贞武虽然不宽厚,却是言出必行,登基以来,重用八党成员,便是老三、老四的人亦是鲜被牵连,他们几人虽然不被待见,但贞武亦未下狠手修理他们,此番若是再招惹事非,必然是新账旧账一块算。 默然半晌,阿尔松阿才开口道:“皇上御极登基虽然才一年,却收缴了下五旗的兵权,大力扩充了海军和禁卫新军的规模,而且大幅增加了绿营的兵饷,使得绿营与八旗同饷。对八旗兵丁也是大加笼络,解除了对驻防八旗的束缚,增加了驻京八旗的福利,并且通过增加兵额和旗人入军工作坊等措施解决了在京旗人的生计,可谓是深得军心。 太上皇即便是不满皇上所为,鹿死谁手亦尚未可知,况且,八爷又不愿意出头,依我之见,还是观望为宜。” 见阿尔松阿、满都护都打起了退堂鼓,鄂伦岱瞥了二人一眼,冷冷的道:“观望?如今是所有的官员士绅都在观望,朝中一众文武大员亦在观望,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同样在观望,若是人人皆存观望之心,无人振臂高呼,岂不是遂了皇上的心意? 三年五载之后,待海军禁卫新军彻底取代了八旗绿营,待一大批只忠于皇上的新贵崛起于朝堂之上,即便皇上再变本加厉的侵吞盘剥王公勋贵以及官员士绅的利益,还有谁敢做仗马嘶鸣?” 满都护不以为然的道:“我赞成观望,新政是皇上登基改元之后的第一大政务,仗马嘶鸣的代价是什么?还有一点,诸位想过没有?美洲的封国是离不开皇上的支持,离不开海军的支持,即便是咱们敢豁出去仗马嘶鸣,王公勋贵也未必有人敢附和。 八爷、九爷、十爷、十三爷、十五爷马上就是分封非洲,这后面牵扯到多少王公勋贵?八爷也早就放出风声,皇上有意将三爷、五爷、七爷、十二爷分封在南美,与海外分封相比,官绅一体纳粮当差损失的那点银子根本就不值一提,谁愿意往死里得罪皇上?” 听的这话,布穆巴神情不由一怔,分封美洲的王公勋贵就有数十人,九月分封非洲的虽然是以八爷等人为主,但也有不少王公勋贵依附,海外封国,各人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得罪贞武,那铁定是血本无归的。 难怪贞武敢拼着得罪全天下官绅和满朝的王公勋贵、文武大员,迫不及待的试行新政,他所依仗的不是皇族宗亲,不是八旗勋贵,而是海军,海军才是贞武最大的本钱,大清根本无人能够掌控海军,康熙出面也不行,除非是贞武身死! 默然半晌,布穆巴才缓缓开口道:“这话说的不错,皇族宗亲,八旗勋贵即便是心有不满,也没人愿意,也不敢撕破脸面得罪皇上,不过,为了海外封国,一众皇族宗亲,八旗勋贵也皆是耗尽家资,有的甚至负债累累,绝对没人会大力支持新政。” “未必。”阿尔松阿一口就接了过去,“新政如今只是在山西试行,要全面推广,亦是三、五载之后的事情,届时,海外封国怕是已经开始获利,再说,即便是负债累累,那也是欠的‘四大恒’的银子,他们根本就不慌。 之所以现在有如此多的皇族宗亲,八旗勋贵人心惶惶,不过只是一时的恐慌而已,皇上甚至不需要训斥,只要稍加剖析,孰轻孰重,便自会明了。” “皇族宗亲,八旗勋贵不反对新政,朝中文武大员谁敢吭声?”满都护沉声道:“新政纵有千般不是,却是大利朝廷,大利小民百姓,有这两条,皇上就敢肆无忌惮的打击反对者。” 鄂伦岱听的一阵心烦,闷声说道:“既是如此,你们何必鼓动八爷出头?”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满都护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鼓动八爷,是想试探一下,看看八爷是否还有雄心壮志。新政得罪遍天下的官员士绅,一旦全面推行,定然是怨声载道,八爷若是有心,这是次绝好的机会,可以从容布置,八爷若是无心,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安心的过日子罢了。””我看咱们还是安心过日子。”阿尔松阿有些沮丧的说道:“八爷重情,断不会行谋逆篡位之事,九爷、十爷如今亦是如鱼得水,断不会再全力支持八爷。” “我看未必。”布穆巴沉声说道:“为君为臣,可谓是云泥之别,再位高权重,那也是臣子,一道旨意就可尽数剥夺干净,勃勃野心岂是轻易能够消泯的?八叔不过是极力掩藏罢了,九叔、十叔与八叔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八叔真若出手,他们纵不愿意,亦会全力支持。” 鄂伦岱听的精神一振,道:“既是如此,眼下的机会就不容错过,咱们大可先行暗中布置,时机成熟再说服八爷。” 布穆巴点了点头,道:“如此,则必须大力支持皇上推行新政。” 由于不用早朝,贞武难得的睡了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施施然起身,用过早膳后他便前往澹宁居前殿批阅奏折,对于京报与宁报的辩论,他并不上心,宁报即便是败了,亦是虽败犹荣,经此一战,宁报可谓是一战扬名,大清不以言罪人,不禁锢思想,尊重史实的风气亦将由此拉开。 当然,宁报的作用远不止如此,做为民报的先驱,这才是宁报迈出的第一步,贞武不仅要利用宁报弘扬西学,监督地方,更要让宁报引领大清的思想潮流,大辩论既然拉开了序幕,就要让他坚持下去,至于辩论的题材,那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就不用担心。 因为贞武有旨,不早朝,一众大臣也没人不识趣早早的跑来觐见,谁都清楚贞武巡幸晋陕是一路急驰,连日奔波,休息一日自然是无可厚非。 贞武批阅奏折直到午时,包福全才躬身进来禀报道:“皇上,廉亲王胤禩、年羹尧、郑世昌在外递牌子求见。” 贞武点了点头,这三人一道前来定然是邀约好了的,他随口便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胤禩、年羹尧、郑世昌三人进得殿内便磕头请安,贞武放下笔,看了三人一眼,便含笑道:“免礼,赐座。” 俟三人谢恩落座,贞武便含笑问道:“郑世昌,‘四大恒’将分号开到倭国,可有为难之处?” 郑世昌昨日便与胤禩商谈过此事,倭国的战争赔款尚有三百万两黄金,若是按白银来说,则是三千六百万两白银,即便是将分号开遍倭国也是绰绰有余。对‘四大恒’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尝试机会,大清的藩属国众多,商贸又繁盛,‘四大恒’的分号迟早是要迈出这一步的。 他忙躬身道:“回皇上,在倭国开设分号,并无味难之处,只是言语不通,必然要聘用倭国人为‘四大恒’效力。” 贞武微微一笑,道:“这倒无妨,倭国向来崇尚我天朝文化习俗,精通汉语者不少,尽可聘用,不过,聘用日员须的在倭国幕府造册登记。”说着他便看向胤禩,道:“新井君美对此可有意见?” “回皇上。”胤禩微微欠身道:“新井君美倒是满口应承,不过,他希望幕府能够参股,最少亦要达到五成,而且恳请在三年内不调拨金银铜出境。” 贞武听的不由一笑,这丑鬼哪里是同意,分明是在婉拒,幕府还能拿出三百万黄金来入股?三年内不调拨金银铜出境,那更是笑话,他不由瞥了一眼郑世昌,道:“郑世昌,你对此如何看?” 郑世昌忙躬身道:“回皇上,倭国物产不丰,除了金银铜,实无能够大量贸易之货物,再则,倭国禁海,大清与倭国的贸易全是大清海商,‘四大恒’的分号既然开到倭国,大清海商必然皆用银票支付,如此,等若是‘四大恒’为倭国支付这其中的商贸差价,这将极大的占用‘四大恒’的本银。”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新井君美并非无知之人,他既敢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定然会有所回报吧?” “皇上明鉴。”胤禩欠身道:“新井君美愿意向美洲、澳洲提供十万青壮劳力帮助开荒五年。” 贞武听的不由一呆,劳务输出?这新井君美还真是不简单,略微思忖,他便隐隐猜到新井君美可能是想借此机会削弱一众强藩的势力,不过这笔账,不论怎么算,好像都有些吃亏,稍稍沉吟,他才道:“你们对此是何看法?” (未完待续) 第704章 钱法 对于这笔账,胤禩也算不清楚,与郑世昌商议了一番,同样是不得要领,两人都不清楚对倭国的商贸量究竟有多大,亦不清楚在禁运金银铜等金属之后,这其中的差价会是多大,而且对倭国的青壮劳力估价也是相当模糊,不知应按奴隶算,还是按长工算。 微微沉吟,胤禩才躬身道:“回皇上,江南长工一年工钱银折合稻米为五、六石,高者七、八石,即以五石计,折银亦在五两上下,十万青壮雇佣五年,合银二百五十万两。 若是同意倭国在三年内不调拨金银铜出境,‘四大恒’等若大是担负三年时间对倭商贸差价银的利息,这二百五十万两倒也不亏,毕竟对倭贸易的规模由咱大清说了算。” “这规模可不是由咱们说了算。”贞武微微一笑,道:“一则海外的贸易航线已经卖出,朝廷不能限制海商的贸易规模,再则,十万倭民亦要船只运出,总不会空船去倭国载人吧。十万倭民,这是新井君美开出的贸易数额。” 经这一说,胤禩亦是反应了过来,新井君美这十万人可不是信口开河,而是仔细盘算过的,他忙躬身道:“皇上烛照万里,洞彻微毫,实令臣等惭愧。”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正待开口,包福全躬身进来,在门口低声禀报道:“皇上,怡郡王胤祥,庆贝勒胤禑,贝子胤礼在外递牌子求见。” 老十三、老十七负责扩招禁卫新军,难道有什么事?微微沉吟,贞武才道:“让他们进来。” 郑世昌这时躬身道:“皇上,美洲航程极远,一船容不下多少人,十万倭民移往美洲,所需的船只数量将极为庞大。” “此事无须操心。”贞武淡淡的道:“可先在京师发卖,一众王公勋贵能够吃下多少他们心中有数,剩余的全部运往澳洲。”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海上航行,路途遥远,五年之期,着实太短,要倭国将时间改为十年,另外,人手亦不能太少,着改为每年五万,三年亦才十五万,难不倒他们。” 胤禩、郑世昌、年羹尧不由暗自咋舌,这可真是狮子大张口了,一开口就翻了三倍,按江南的长工算法,这可是七百五十万两白银了。 略一沉吟,胤禩才迟疑着道:“皇上,新井君美精于算计,三年利息,七百五十万两白银,臣担心倭国难以应承。” 贞武瞥了他一眼,哂笑道:“再精于算计,也得有实力才行,告诉新井君美,同意更好,不同意,朕派人自己去抓。” 胤禩听的不由一呆,倭国如今可是大清的藩属国,如此强势压迫,会否引起其他藩属国的恐慌?年羹尧听的却是大为振奋,贞武如此强势,驻兵倭国看来是大有所为。 胤祥,胤禑,胤礼三人这时鱼贯而入,齐齐请安见礼,贞武点了点头,道:“都免礼,赐座。” 待的三人落座,胤禩才欠身道:“皇上,如今倭国在名义上乃是大清之藩属,如此逼迫压榨,臣恐有损大清天朝上国之声誉。” “天朝上国,亦是要靠实力来维持的,没有实力,声誉不过一虚名,要之何益?”贞武扫了在座几人一眼,道:“自唐宋以来,历朝历代对于藩属和边疆皆是统而不治、为而不有,大清亦不例外,对朝鲜、安南、琉球等沿海诸藩属皆是通过经济和贸易上的厚往薄来以换取名义上的臣服——朝贡,所得者,仅仅只是虚名,而无任何实质上的益处,万国来朝,在朕看来,不过是昙花一现之虚假强盛。 虚名也就罢了,更为可虑者,因为朝廷对藩属毫无实质性的管理,一旦遭遇外敌入侵,这些藩属不仅难收屏障之效,反而会成为外敌入侵我大清之跳板,此等有害无益之藩属,要之何用?” 在座众人皆是清楚贞武早有革新大清宗藩关系的念头,听的这话也并不以为奇,看来,贞武这是成心要那倭国开刀了,也活该倭国倒霉,谁让他被贞武给惦记上了。 微微顿了一顿,贞武又才接着道:“倭国地域狭小,金银铜等矿藏实则并不富足,‘四大恒’入驻倭国,一则是促进对倭国的商贸,再则便是要吸纳倭国的黄金,‘四大恒’招牌创建不易,必须信誉至上,当然,低息放贷的业务就无须开办了。” 郑世昌知道贞武早就有发行纸钞取代白银的想法,一听提及‘四大恒’的信誉,便知贞武这是在未雨绸缪,只是不太明白贞武为何只强调吸纳黄金,难道白银就不重要?当着这么多王爷,他也不敢问,忙躬身道:“微臣遵旨。” 胤祥却是忍不住道:“皇上,倭国的白银产量亦不低,何以只吸纳黄金?”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呷了口茶,才从容说道:“为何只吸纳黄金?这关系到钱法,明代以前,海上商贸规模极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陆路虽有丝绸之路与西方贸易,但其规模亦是有限,不足以影响中国之银钱流通。 然而,近百年来,随着海贸的兴盛,这一情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特别是美洲发现大量的银矿之后,美洲白银自明代中期之后便开始一船接一船的源源不断的流向中国,也正是有了充足的白银,白银才逐步成为法定的流通货币。 如今,大清每年的海贸都会换回大量的白银,白银多了会出现什么情形?自然是要引起贬值!引发银贱物贵的危机!你们想过没有,这数十年来,流入大清的白银越来越多,银价却一直很稳定,这是为何? 这是因为大清的富商巨贾、官员士绅、平民百姓都喜欢存银子,将银子埋藏在银窖里,埋藏在地下,收藏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不拿出来流通,这种情形对国家而言,非是幸事,若放在宋元之前,尚无大碍,在大清却是面临巨大的风险。” 说道这里,贞武却住了口,扫了众人一眼,才道:“郑世昌,你经营银号多年,可知是何风险?” 郑世昌听到这里自然是明白贞武所说的风险是什么,但他一把年纪了,哪里还肯出这个风头,当下便躬身道:“微臣愚钝,还请皇上指点迷津。” 贞武瞥了他一眼,才接着道:“随着海贸的兴盛和海贸规模的日益扩大,大清的钱法已然不能独善其身,而是与欧洲、美洲连成了一片,随着白银产量的提高,欧洲的白银已经开始大幅贬值,通过大规模的海贸,不消几年就势必引起大清的白银跟着贬值。 大清的白银储量有多大,就连朕心里也没底,白银一旦贬值,储量越大,引发的灾难也就越大,朕之所以在海外吸纳黄金,令海关强行按比例收取黄金,一则是防止白银大量涌入,引发白银贬值,另则亦是要与欧洲保持一致。 欧洲早在百多年前就开始积累黄金,准备推行以黄金为法定货币的钱法,也就是金本位制,大清也必须积累黄金,由采用金银同时流通的金银复本位制度过渡到金本位制,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大清在海外贸易中立于不败之地。 否则,大清与欧洲的海上贸易就会处于绝对不利的局面,当然,富商巨贾、官员士绅储存黄金也不虑有贬值之忧,大清亦可避免白银贬值带来的危机。” 胤禩、胤祥等人听的不由恍然大悟,难怪贞武要求倭国赔偿黄金,要征伐非洲抢夺黄金海岸,原来考虑的如此长远,大清朝野上下,还真是找不出一个眼界如此长远开阔的人来。 郑世昌却是暗暗心惊,大清流通的白银数量有多大,他是能够大致估推的,要在大清实行金银同时流通,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要实行金本位制,那得需要多少黄金?这可有些不现实,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如今大清正在极力扩张海外领地,谁知道会否发现大型金矿,听闻在澳洲就有大金矿。 胤禩当即带头道:“皇上圣虑深远,洞见症结,独具只眼,臣等万不及一。” “皇上圣睿明见,洞彻万里,实是大清臣民之福。”胤祥亦不甘落后,紧跟着道。 眼见胤禑,胤礼亦要跟着称颂,贞武微笑着摆了摆手,道:“别闹这些个虚礼。” “皇上,臣等皆是肺腑之言。”胤禩躬身道:“满朝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实无一人能有此见识,亦无一人能居安思危,看到繁华盛世之下隐藏的危机。” “这是经济之道,从四书五经中可学不来。”贞武微微一笑,便又将话题拉了回来,道:“倭国采矿、冶炼业繁盛,工匠众多,美洲、澳洲、非洲皆急须此等人才,可刻意挑选各类工匠,朝廷虽说是以农为本,但工匠亦是不可一日或缺,但凡有一技之长者,皆须爱惜。 着京报刊载朕的旨意,不论南方北方,亦不论是否实行了摊丁入亩,皆将匠班银摊入地丁,灶丁银摊入灶地,屯丁银摊入地粮,彻底解除对工匠的束缚,籍,允准工匠自由迁移流动。” (未完待续) 第705章 藩属驻兵 听的贞武话头一转,以解除工匠束缚为由切入到摊丁入亩,胤禩不由微微一愣,这步子是不是迈的太大了点?如今江南正在推行摊丁入亩,山西在试行新政,京报宁报为此又闹的沸沸扬扬,此时抛出在全国实行匠班银、灶丁银、屯丁银摊入地丁灶地地粮,这岂不是火上加油? 老十五庆贝勒胤禑却未多想,他对贞武可谓是盲目信从,听的贞武点到京报,忙躬身道:“臣弟遵旨。” 见老十五开口,胤禩亦不敢多想,忙跟着道:“臣等遵旨。”抬起身,他才试探着道:“皇上,对于倭人工匠优待,是否允准他们携带家眷?” 微微沉吟了片刻,贞武才点了点头,道:“十年时间不短,即便是奴隶亦不能灭其人欲,允准所有青壮携带一名家眷,不过家眷不能算人头,对于工匠,可以携带所有家眷,并且给他们每年五石米的工钱,表现好的另有奖赏。” 允许所有青壮携带家眷?几人不由一愣,这不是凭空添了十五万张口,就连胤禩亦是颇为诧异,老十四何以会突然大发善心?难道指靠这些女人去开荒耕种? 贞武望了众人一眼,才沉吟着道:“允许携带家眷,不仅利于人口繁衍,也利于对倭人的管理,利于倭人安心的劳作,当然,家眷也不能白养着,放牧养殖种菜等等轻活亦需要大量人口。 另则,对于倭人的管理,一众王公勋贵皆是驾轻就熟,无须朕赘言,朕提醒一点,必须分散安置,加强文化风俗同化,不能为日后留下隐患。” 听的这话,胤禩不由释然,有家有口的管理起来确实容易多了,他忙躬身道:“臣等遵旨。” 微微点了点头,贞武才看向年羹尧,道:“驻兵倭国,是大清首次在藩属国驻兵,此举,不仅是为了扬我大清军威,以收威慑震慑之效,更要通过驻兵实实在在的控制藩属国。 驻倭禁卫新军关乎大清形象,禁卫新军的形象,必须军荣严整,军纪森严,严格训练,号令严明,必须坚决保护大清在倭国的利益,包括驻兵利益,‘四大恒’利益,商贾利益,在倭之大清子民的利益。 同时还要收集倭国的各种情报,政治经济、文化风俗,气候地理,矿藏物产,兵力分布等等情报皆要进行详细收集。另则,每年的劳工接收和输出亦由你们监督负责。” 年羹尧听的欣喜不已,差事越多,发挥的余地就越大,驻倭禁卫新军管的如此之宽,绝对比驻防八旗还要神气,他忙起身跪下道:“奴才遵旨。”说完,他抬起身,道:“皇上,驻倭禁卫新军数量有限,男难以面面俱到,能否稍稍增加点兵力。” 贞武瞥了他一眼,道:“眼下兵力紧张,此事日后再议,你先将驻地经营好,亦要与海军融洽相处。” 听的贞武这话,年羹尧心中暗喜,忙躬身道:“奴才遵旨。” 贞武微微颌首道:“你与郑世昌下去协商一下如何保护‘四大恒’在倭国的安全,先跪安吧。” 待的年羹尧、郑世昌两人躬身退出,贞武才看了胤禩、胤祥等四兄弟一眼,含笑道:“没有外人,都无须拘礼,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胤祥微微一欠身,道:“皇上,禁卫新军此番扩招,八旗子弟颇为踊跃,臣恳祈皇上能够略微放宽征招条件,京师八旗勋贵以及众多旗人对禁卫新军大规模抬籍一事,颇有微词。” 一听老十三说的是这事,胤禩当即便决定乘热打铁,忙紧跟着道:“皇上,八旗生计问题这几年刚有好转,若是继续大规模抬籍,臣等担忧旗人生计又将困扰朝廷,而且更甚于从前。” 贞武呷了口茶,看了胤禑、胤礼一眼,才微笑着道:“十五弟、十七弟对此是何看法?” 胤禑、胤礼都未料想到贞武会问他二人,微微沉吟,胤禑才躬身道:“回皇上,臣弟不懂军事,不过鉴于八旗子弟骑射日趋松弛这一点,臣弟不赞成放宽征招条件,必须得让八旗子弟明白,披甲吃饷,非是八旗子弟所专享,如此,方才有助于督促八旗子弟平日里加强训练。 至于旗人生计,满汉联姻以及禁卫新军扩招,都在大规模抬籍,臣弟窃以为,禁卫新军兵饷高,新兵抬籍,有兵饷可领,十数年内根本无须担心生计问题,联姻抬籍的,多是富家子弟,短时间内亦不存在生计问题。” 听的老十五这番话,胤禩、胤祥不由都颇觉诧异,平日里还真是没看出来,这个不太吭声的老十五还颇有见识。 胤礼跟着一躬身道:“回皇上,禁卫新军虽是初创,然战力却远非八旗绿营能比,取代八旗不过是早晚之事,日后不仅是远征域外,就是京师驻防,也非禁卫新军不可,臣弟窃以为,汉军旗比例不可过大,以免出现本末倒置之情形。” 胤禩听的心头一跳,不由瞥了一眼老十三,老十七这段时间一直是跟着老十三的,难道老十三也担忧汉军旗日后尾大不掉? “说的好。”贞武颇为欣喜的看了二人一眼,点了点头道:“禁卫新军取代八旗是必然趋势,朝廷不可能长期供养四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八旗绿营将会逐步压缩削减,成为专职驻防地方的驻防军,禁卫新军将负担起防卫京师和对外征战的重任,既是如此,为什么禁卫新军扩招还要大量的吸纳民人?” 听的这话,胤禩、胤祥四人心里都是一紧,贞武的意思已是清楚不过,他是要借着禁卫新军破除八旗兵制,吸纳民人进入禁卫新军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四人心里都没底,八旗兵制是大清的根本,破除甚或是废除了八旗兵制的大清会是什么样子? 胤祥熟知兵事,对海军和禁卫新军皆了解颇深,自然就由禁卫新军想到了海军,禁卫新军是大量新兵抬入汉军旗籍,而贞武一手创建的,最为信任倚重,声威赫赫,战功彪炳的皇家海军却一直是老样子,根本就未提起抬籍之事,这是什么原因? 微微顿了一顿,贞武扫了四人一眼,却是换了语气问道:“你们说说,八旗的规模越大,旗人的数量越多,大清的江山是否就越稳固?” 听的如此浅显的问题,胤禩、胤祥、胤禑、胤礼不由微微一怔,略一沉吟,胤禩才道:“回皇上,八旗是大清的根本,规模越大,数量越多,大清自然是越稳固,不过,旗人数量过大,旗人的生计也就更为棘手,再则人越多,也越难齐心,臣窃以为,凡事过犹不及,恰到好处才最好。” “人少也未必就心齐。”贞武不以为然的说道,微微沉吟,他才接着道:“旗人生计问题,朕考虑的尤其多,一家六七口,不能仅仅只依赖一人披甲领饷来维持生计,如今天下太平,百姓生计日益好转,旗人也应水涨船高,否则何以彰显朝廷恩德? 如今,海军禁卫新军在不断扩招,数额日益增加,军装被服,皮带帽鞋,水壶挎包等后勤军需的需求量亦跟着大增,另外还有军官必备的钟表,铅笔,玻璃、望远镜等物品也必须得自力更生。 朕琢磨着,扩大天津的军工作坊,并且在京师附近择地兴建大型军工后勤作坊,招纳旗人入军工作坊务工以改善旗人生计。” 一听这话,胤禩便明白过来,贞武这是要大规模的扩建兴建作坊,什么军工作坊不过是一个幌子,既然连钟表、玻璃都算是军需品,还有什么东西与军队扯不上关系?难怪他敢大肆的扩充八旗,毫不担心旗人生计问题。 胤祥却是一脸的惊振,他完全敢肯定,贞武通过满汉联姻和禁卫新军大肆将民人抬籍就是冲着这个所谓的大型军工后勤作坊而来的,京师的旗人数量是最多的,贞武却犹嫌不足,大肆的抬旗入籍,他口中的大型会大到何种地步? 对于军工作坊,胤祥是十分熟悉的,深知军工后勤包罗万象,贞武口中的军工后勤作坊定然不会局限于海军和禁卫新军所需,旗人入军工作坊务工也将被无限放大,如此,旗人的生计还真是无需担忧了。 稍一沉吟,胤禩才试探着道:“皇上,这会否落下与民争利的口实?会否引起八旗勋贵的大力反对?” “旗人入军工作坊,早有定例,他们反对什么?”贞武不以为意的道”:“就以布料为例,海军和禁卫新军的军装和各种条带皆需要结实耐磨厚实的布料甚至是特别的布料,市面上的布料根本就无法满足,必须的自己动手,谁能有什么意见? 再说了,所有的军需品皆会逐步推广,美洲、非洲的封国也少不了,八旗王公勋贵可说都是受益者,他们岂会反对? 至于与民争利,定然会有冲击,而且冲击不会小,这是在所难免的,朝廷能做的只能是加大扶持力度,帮他们过渡,这情形在短期内不会出现,无须担忧过早。” (未完待续) 第706章 割辫子 胤禩听的不由暗暗惊心,难不成贞武还要开办织布的作坊?海军和禁卫新军足有十数万之多,这织坊的规模该得多大?这冲击可不小!不过,眼下他却是无心担忧此事,兴建作坊毕竟需要不短的时间,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新政这一关。 胤祥听的这话却是颇为担忧,贞武这是打算对禁卫新军和八旗绿营全部换上海军的那种新式军装?海军也就罢了,若是禁卫新军和八旗绿营也全部换上新式军装,那对满人的旗装将会是极大的冲击和破坏。 微微沉吟,胤祥便躬身道:“皇上,臣听闻上海、天津等地民间已经开始出现仿效海军新式军装式样的服饰,若是京师的禁卫新军和八旗绿营亦跟着换装,臣担忧会对现有旗装造成极大的冲击和破坏。” 贞武颇为诧异的瞅了胤祥一眼,他实未想到老十三竟会有此担忧,老十三跟着他在上海、南洋数年,这其中的优劣应该相当清楚,看来,八旗王公勋贵对剃发易服是极为在意的,微微沉吟,他才问道:“你久在海军,你认为现有八旗营号褂与海军新式军装孰优孰劣?” “回皇上,海军新式军装,式样简洁挺括,不仅军容齐整,亦更能体现士卒威严英武之姿,自然是强于八旗绿营之号褂。”胤祥谨慎的回道:“臣担忧的是民间大肆仿效,将破坏推行了数十年之久的剃发易服。” 胤禩此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海军的新式军装他也见过,看着威武挺括,而且穿着简易,确实令人耳目一新,若是民间跟着仿效,那确实是个大问题,更可虑的是,贞武会不会籍此换装的机会,将八旗彻底的抹杀?海军的新式军装上可没有什么正黄镶黄,正白镶白的颜色区分,不过这个问题犯忌讳,他还真不敢开口问。 “新式军装和八旗号褂皆是属于军装,军装不仅重在体现士兵独有的气质和英武,也是国威、军威的象征,当然,军装不仅要简洁得体大方,更要注重实用,是否实用是衡量军装的首要因素。”说到这里,贞武微微沉吟了一下,老十三既然已经提及到剃发易服,他便准备先给几位兄弟做个铺垫,他不仅要换装,而且要将那条耿耿于怀的辫子也趁着换装之机割掉。 微微沉吟,他便接着道:“随着火枪火炮的普及,现有的八旗号褂已经完全适应不了战场上的需要,如今已经不用携带弓箭长抢和箭壶,而是换成了火枪火药铅弹匕首之类的,军装必须跟着战争的需要而随时变换,不能一成不变。 随着火器的装配,禁卫新军和八旗绿营全部换成新式军装,已是势在必行,这是从实用的方面考虑的,不仅是军装,头上的辫子,朕也准备允准海军和禁卫新军割掉,海军官兵曾多次反映辫子碍事,不仅不利于在水中训练,也特别容易脏,海上远航,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淡水清洗,禁卫新军亦是一样,一旦长途拉练或者是奔袭,辫子就相当碍事,火枪队列射击或是炮击之时,辫子亦十分碍事。” 允准要割掉辫子!胤禩、胤祥、胤禑、胤礼四人神情都是一变,换新军装也就罢了,连辫子也要剪掉,这还是满人吗? 满州人特别看重辫子,这是因为满人信仰萨满教,按萨满教的说法,头发在头的顶部,最靠进天,是灵魂栖息之地,非常神圣,入关数十年,他们又不自觉的接受了汉人的孝悌观念,认为头发是父母所给,不容毁坏,唯有在父母亡故时才会绞短辫子,满人如果战死沙场,尸骨可以埋在外地,辫子则必须剪下来送回家,系上姓名籍贯招魂安葬,由此可见辫子对满人的重要性。 如今贞武竟然提出允准海军和禁卫新军剪辫子,这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胤禩忙起身跪了下来,胤祥几人也跟着跪了下来,“皇上,大清入关之时,剃发易服就引起了汉人强烈的反抗,因为汉人历来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如今天下太平,何苦节外生枝,海军中汉人占了一多半,一旦剃掉辫子,必然又将生出事端,臣恳祈皇上三思。” 汉人的辫子已经留了七十余载,若是再次剃发肯定会引起极大的不安,老八这番担忧,倒也不是杞人忧天,贞武扫了四人一眼,才沉声道:“朕岂会重蹈覆辙,引的天下动荡?都起来。” 待的四人落座,他才沉吟着道:“百行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大清虽是以孝治天下,却并不鼓励迂腐行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纯属荒诞不经之言,女子出嫁开脸,绞面上毫毛,修眉,男子剪指甲,剪鼻毛,挫脚底老皮,这些算不算毁伤身体发肤? 海军和禁卫新军剃辫子,朕不强制推行,遵循自愿,剪也可以,留也可以,不过,除了辫子,军中不得蓄长发,一律不得超过半寸。” 听的这话,胤禩忙躬身道:“皇上,大清皇家海军连战皆捷,在民间声誉极佳,士卒又多来自民人,海军若是剪辫子留短发,民间百姓定然会大加仿效,如此,剃发易服数十年的成效岂非毁于一旦?臣恳祈皇上慎虑。” 微微沉吟,贞武才缓声道:“入关之时推行剃发易服令,名义上是为了以别顺逆,实则是为了泯灭汉人文化,泯灭华夷之别,消泯汉人的对立以及仇恨情绪,打掉汉人的种种优越感,以达到巩固大清统治的目的,如今入关已经七十余载,是何情形? 咱们没有泯灭汉人的文化,反过来却被汉人同化的不成样子,就连国语——满语满文如今还有多少人会说会写?骑射也逐步被火器取代,八旗子弟崇尚的满语骑射尚且如此,遑论其他?长此以往,咱们将被彻底的汉化! 如何才能扭转这种局面?融合,将西方文化也融合进来,形成一种全新的文化,如此才能彻底消泯满汉的差别,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改变咱们满人被彻底汉化的危险,才能消除满人以少驭多的局面,大清才能江山永固。” 听的这话,胤禩、胤祥、胤禑、胤礼四人不由面面相觑,贞武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这手笔也忒大了点,默然半晌,胤禩才喃喃的道:“皇上,汉文化源远流长,博大渊深,更具有极强的融合同化之力,即便是将西方文化融合进来,臣担忧亦会无济于事,迟早会被汉文化同化。” “不然。”贞武笃定的道:“西方文化能够传承千年,自然有着顽强的生存能力,完全被同化掉的可能不大,只要善加引导,朕有信心能够融合成一种全新的文化。 如今随着海贸的发展,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亦会越加频繁,碰撞亦会随之而来,咱们满洲崛起太快,历史太短,满族文化根基太过浅薄,与汉文化和西方文化皆不能相提并论,与其在狭缝中求存,不如大胆的进行融合。 朕要海军征伐欧洲,不仅为的是制衡欧洲和与欧洲公平的商贸,也是为了更多的了解欧洲,引进欧洲的西方文化加以详细研究。” 听的这话,胤禩、胤祥皆是惊震半晌说不出话来,老十四早就有了这种想法?从他开始出京创建大清远洋舰队之时,他就开始在一步步的朝着这个目标在努力?难怪他要派出如此庞大的使节团跟随海军出征欧洲,这盘棋下的也忒大了点。 见几人半晌无语,贞武耐心的说道:“大清入关,推行剃发易服,遭遇到极为强烈的反抗,足见汉民对身体发肤和服饰的重视程度,朕允准海军、禁卫新军剪辫子留短发,强行换新式军装,不仅是出于海上远途航行和实战的需要,亦是欲以此做为融合满族文化、汉文化、西方文化的突破点。 要融合,自然就要放开,满人的辫子,汉人的长发,西方的短发,满人的旗装,汉人的汉装,西方的西装,朕准备全面放开,听任自由,不再进行限制,当然,官员还是必须着旗装,官服不会改变。” 胤禩心里登时一紧,剃发易服了七十余年,这猛一放开,那会是何种光景?他赶紧躬身道:“皇上,如今江南正在推行摊丁入亩,山西又在试行新政,京报宁报又正为此争的不可开交,京师的皇族宗亲,八旗的王公勋贵,朝中的文武大员,城中的大小官吏对新政皆是议论纷纷,褒贬不一,莫衷一是,此时取消对剃发易服的管束,定然是乱上加乱,臣等恳祈皇上暂缓推出。” 胤祥亦跟着道:“皇上睿圣通达,志吞天下,烛照万里,实乃大清之福,八旗之福,然皇阿玛常教诲,治大国如烹小鲜,剃发易服之废除势必天下瞩目,皇族宗亲,八旗王公勋贵,八旗子弟目光短浅,对此必然会有异议,臣亦恳祈皇上暂缓放出风声。” (未完待续) 第707章 满汉有别 见老十三连康熙都搬了出来,足见其心里对取消剃发易服的管束大为忌惮,贞武不由瞥了他一眼,心里颇为郁闷,老十三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皇族宗亲,王公勋贵?这事怕是相当的棘手,说不得又要大费一番唇舌。 他原本也没有一口吃成大胖子的想法,亦不想将事情都堆在一起,当下便微微点了点头,道:“欲速则不达,朕不急,待禁卫新军换装之时再宣告天下。” 说着,他瞥了一眼老十五,话头一转,道:“八哥方才所言,京师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大小官吏对新政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十五弟想必亦是为此而来吧?” 胤禑正暗自惊讶贞武天马行空一般的想法,琢磨着贞武为何会将废除剃发易服这点做为融合东西方文化的突破口,听的贞武突然问到他头上,才想起进宫觐见的目的,微微沉吟,他才躬身道:“回皇上,截止臣弟入宫为止,收到的京师大小官员阐述新政的文章绝大多数皆不堪一用,唯有翰林院以及督察院有几篇略能入眼,臣弟颇为担忧。”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这种情形并不令他意外,毕竟新政是侵害到了官员的利益,他们若是诚心为新政叫好,那就真就有大问题了,微微沉吟,他才看向胤禩、胤祥两人,问道:“皇族宗亲、王公勋贵的反应可是十分激烈?” 胤禩忙躬身谨慎的道:“回皇上,十分激烈倒也谈不上,主要还是担忧和不满,臣略微探听了一番,一则是分封海外的王公勋贵多将银钱投到海外封国,手头拮据,二则,没有得到分封的本就心里不平,官绅一提纳粮当差,他们每年上缴的银钱数目不小,心有不满,再则便是,多数八旗勋贵觉的八旗应该与汉人区别对待。” 胤祥却是微笑道:“臣忙于禁卫新军扩招之事,并未被他们纠缠。” 微微点了点头,贞武才道:“你们对新政是如何看的?” “回皇上。”胤禩微微躬身道:“摊丁入亩以及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上利朝廷,下利百姓,却不利中间的官员士绅,臣窃以为欲使新政得以彻底推行,对官员士绅不能一概而论,必须分化拉拢,毕竟执行朝廷政令的是官员士绅,不如此,再好的政令传到地方亦会被歪曲,即便是有京报和宁报广为宣传,亦不能予以保证不被歪曲。” “八哥所言甚是。”胤祥亦跟着道:“百姓不识字,对新政的认识和了解完全要靠官员士绅解说和宣扬。”微微顿了顿,他抬头看了眼贞武,才又接着道:“皇上,新政得罪的不仅是官员士绅,还有商贾,所有的富商巨贾同时也是大地主,可以说,新政侵害了大清所有有钱人的利益。若不加以分化拉拢,臣颇为担忧。” 贞武清楚两人口中的分化拉拢,指的便是要将满汉区别对待,满蒙勋贵,八旗王公他自然要拉拢,但却不想以让步为代价,微微沉吟,他才看向胤禑道:“明史馆对为京报撰文是何态度?” 胤禑忙躬身道:“回皇上,明史馆昨日遣人来京报馆商议,准备从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各个方面详细的阐述明亡缘由。” 贞武微微颌首道:“编撰《明史》的目的便是为了经世致用,如此甚好,这两日京报先以明亡和朝廷与缙绅关系为主。” “臣弟遵旨。”胤禑忙躬身道。 “有关新政宣传之事,明日早朝之后再说。”贞武淡淡的说道。 听的这话,胤禩意识到贞武接下来便要叫跪安,忙躬身道:“皇上,眼下朝廷扩军加饷,开支浩大,但皇上仍然在不动用国帑的情形下支撑下来,臣窃以为随着非洲的征伐,随着南洋和澳洲的开发,朝廷应会越来越富足。随着南洋澳洲的开拓移民,随着美洲封国的不断扩展,大清根本不虑有土地兼并过度,失地流民激增之忧,朝廷岁入如今亦在稳步增长,臣愚钝,委实不明皇上何以还要推行新政?”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微微一笑,不用说,老八定然是被一众王公勋贵刁难过,这问题确实是问到了点子上,略一沉吟,他便道:“如今大清是不缺钱,但朝廷缺钱,不能事事都由朕的内帑支付,凡事皆须形成定制,俸禄、兵饷、赈济、建设、教育等等都必须由朝廷支出。 如今朕将摊子铺的稍大了点,朝廷的岁入根本无法支应,这才不得不临时从内帑支应,这种情形不能长期维持,朕必须大力提高朝廷的岁入,推行新政只是一方面。再说,民富国弱亦非是国家之福,大明前鉴不远,大清岂能不引以为戒?” 民富国弱?胤禩听的一窒,内帑也好,国库也好,可从来没象现在这样富足过,在老十四眼里,什么才是国富民强?再则,朝廷和内帑有必要分的如此清楚吗?这考虑的是不是太长远了点? 说了这半晌,贞武也不愿再多费唇舌,微微一顿,便道:“都跪安吧,明日早朝,着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在京四品以上官员都悉数参加。” “臣等遵旨。”胤禩几人忙躬身道。 次日一早,卯初之后,京师所有的皇族宗亲,王公勋贵,以及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尽皆早早赶到畅春园外,人人心里都清楚,今日早朝是为了新政一事,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废除羡耗等举措直接关系到他们的切身利益,谁个不上心。 早早赶来的一众文武官员各自聚集在外窃窃私语,低声的议论着,猜测着今日早朝可能出现的局面,新政侵害的不仅是汉员利益也侵害了满员的利益,可以说新政一出,贞武是在跟所有的官员为敌。 虽然如此,一众官员对早朝的情形也并不乐观,贞武素喜乾坤独断,若论强势,他甚至比康熙还要强上几分,谁也不知道今日的早朝会是何局面?也有可能贞武根本就不会给他们造势的机会。 就在一众官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时,畅春园大门缓缓的打开,两队衣甲鲜亮的侍卫鱼贯而出,随后便是几名太监,在大门站定后,为首太监便扬声喝道:“皇上有旨,着所有满大臣入宫。” 听的这道旨意,一众满员大臣皆是心中窃喜,贞武分开召见,那定然是满汉有别,一个个忙匆匆列队而入,一众汉员大臣则是面如土色,不消说,贞武这是要拉拢满员了,没有满员的支持,仅是汉员大臣能够劝谏阻止贞武推行新政?就是想退而求其次也不行。 胤禩、胤祥等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与一众文武大臣并不在一处,而是在小东门侯着,听的太监传旨后,两人心里都是微微一喜,老十四并未一意孤行,终于还是对满人网开一面了,不少王公勋贵亦是隐隐猜到事情可能有转机,一个个皆是暗自窃喜。 闻报一众满员已经在外恭候,贞武才自前殿出来,缓缓登上了摆在门口台阶上的宝座。 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以及众满员文武大臣一见贞武坐定,便整齐的跪拜道:“奴才等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贞武扫了一眼众臣,待的众人礼毕,才云淡风轻的道:“平身。” 待众人谢恩起身,贞武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早朝提前召集诸臣工,为的是新政一事,朕听闻诸臣工对新政颇有微词,可有此事?” 一听这话,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心里皆是一沉,这话语气不对,难不成贞武也要跟康熙一样,强压着他们接受新政?一个个心中泛起的那点欣喜登时就荡然无存,当下谁也不吭声。 偌大的广场上一片寂静,沉闷的令人压抑,上书房大臣萧永藻、嵩祝不由的暗暗叫苦,如此下去可不是事,贞武的话是必须要回的,都不开口,那就只有上书房的该死,必须得硬着头皮上了。 微微沉吟,萧永藻出列率先开口道:“回皇上,新政利国利民,奴才等岂敢心有不满。” 一见萧永藻开了口,胤禩不由微微松了口气,出列跟着说道:“回皇上,前明之亡,便是因为国库空虚,民富国弱,旦遇灾荒,便无力赈济,以致流民四起,糜烂地方,前车之鉴不远,大清岂能步其后尘?摊丁入亩,官绅纳粮当差乃是稳定朝廷岁入,巩固大清统治之良法,奴才等岂能心有不满?” 顺承郡王布穆巴立随即站出列道:“奴才附议,咱大清本就是以少驭多,民富国弱,岂非时时如履薄冰?” 一见这情形,满都护、阿尔松阿两人亦紧跟着出列附议。 不过,也仅仅是如此而已,几人说完之后,再无人出来附和,事关自家的钱袋子,没人脑袋发热,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皆是静观其变,广场上复又陷入一片寂静。 (未完待续) 第708章 空头支票 见此情形,贞武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推行新政,他必须得到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满员文武大臣的鼎力支持,否则新政必然会无疾而终,稍稍沉吟,他才开口道:“朕并不缺银子,何以还要自寻烦恼推行新政,尔等可曾想过?” 话音一落,胤祥便出列躬身道:“回皇上,新近绿营加饷,八旗增加福利银,官员增加俸禄,海军和禁卫新军又频频扩招,臣愚钝,窃以为推行新政是因为朝廷入不敷出。” 贞武、胤祥两人这一问一答,阶下一众大臣登时都打起了精神,谁不知道怡郡王胤祥是贞武的得力干将,岂会在朝堂上公然与贞武作对,这明摆着是在唱双簧,谁也没料想到贞武会通过这种较为宽松的方式来解说推行新政的原因,皆是颇觉新鲜。 “推行新政确实是因为朝廷入不敷出。”贞武满意的瞥了胤祥一眼,缓声说道:“朕不缺银子,可是朝廷缺!近几年来国泰民安,国库存银一直在稳定的增加,如今已经接近二千万两,看着是不少,可这是多年来的积存。 二千万两,确实是不少,但对于整个大清而言,就不是少,而是太少!山西晋商成立一个‘晋和盛’票号就筹集了七千万两,堂堂大清朝廷才二千万两库银,你们不觉的寒碜? 再说了,二千万两确实也济不了多大的用场,仅是今年赈济北方各省旱灾,给八旗绿营加饷,官员加俸以及海军禁卫新军扩招,朕从内帑就支出了二千多万两白银。” 听的这话,一众大臣不由暗自腹诽,赈济个一般的春旱就财大气粗的花了一千多万两,还免了各省一年的正赋,这怪的了谁?再能挣,也禁不住如此泼水一般的扔银子。 微微一顿,贞武接着又道:“你们也别总盯着朕的广储司银库,朕是不缺银子,但要花银子的地方也多,太上皇住的避暑山庄要大修,京师的国子监、宗学、觉罗学、八旗官学,各省的府学、州学、县学都要大规模的扩建,澳洲移民,每年八旗绿营加饷,官员加俸以及海军禁卫新军扩招,这些都是巨额开支。 按理,这些巨额开支都应该从朝廷的国库开支,可朝廷国库一年能够节余多少?数百万两,相比起上面的这些巨额开销而言无异于是杯水车薪! 朕为什么要推行新政,提高朝廷的岁入?这是未雨绸缪,朕的内帑这几年是颇为丰厚,但这些收入都是不可持续的,今年的海上贸易航线拍卖了一千多万两,这是一锤子买卖,朕总不能过上几年又再拍卖一次吧?远洋贸易船队亦是如此。 内帑的后继无力,这些开支就只能从国库支出,国库没银子,那是什么后果?” 贞武说着扫了阶下众人一眼,沉声道:“户部谁在?” 户部左侍郎王原祁忙躬身而出,道:“回皇上,奴才户部左侍郎王原祁在。” 贞武点了点头,道:“给他们算笔账,大清有田地多少,满人占了多少?” 略一沉吟,王原祁便朗声道:“回皇上,去年的统计结果,大清有田地、山、荡、畦地,共六百九十五万七百六十四顷九十亩有奇,满人所占田地具体数额户部不曾统计,但估计总数不到四十万顷!” “如此比例,推行新政,于朝廷于满人有何利弊?”贞武追问道。 王原祁不由微微一怔,这可不能简单的换算对比,满人所占数额虽少,却皆是上好的良田,与山地,畦地不可同日而语,再则,新政主要是针对官员士绅名下不纳粮赋的田地,这如何比?他猛的反应过来贞武这是有意要移花接木,混淆视听。 他登时就大为紧张,拆穿那是万万不行的,混到二品大员不易,革职罢官却只是贞武一句话的事,他忙躬身道:“回皇上,即以最简单的换算,朝廷每收七百两银子,满人只出了四十两,其他皆是汉人所出。” 见王原祁竟然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一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皆是暗骂其无耻,却也没人出面辩驳,一则说不清楚具体数目,二则汉人的官员士绅田地确实要比满人多上无数倍,这是事实。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扬声道:“满洲八旗是大清的根本,拨一毛而大利朝廷之事,难道你们都不屑为之?朕大力扩展海军禁卫新军为你们扩张海外,开拓海外封国,换来的就是你们对朝廷的麻木不仁,换来的就是你们的一毛不拔?” 一见贞武有暴怒的倾向,胤禩、胤祥两人忙率先跪了下来,胤禑、胤礼以及上书房大臣萧永藻、嵩祝也紧跟着跪了下来,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官员见此情形,哪敢犹豫,纷纷跟着跪了一地。 见贞武点出海外分封,一众分封美洲的王公勋贵皆是大为恐慌,美洲封国不仅投入大,而且收益也大,他们可损失不起,若是惹怒贞武,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如今非洲的征伐已经拉开序幕,贞武的注意力本就开始转向非洲,他们若是不识实务的话,美洲封国极可能就会陷入姥姥不亲,舅舅不疼的处境。 简亲王雅尔江阿一跪下,便抢先开口道:“皇上息怒,想比于海外封国,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当差实不值一提,奴才等岂会本末倒置,必然全力支持新政。” 裕亲王保泰亦紧跟着道:“大清盛,则八旗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但凡是有利于朝廷之举,八旗子弟必将义无反顾的倾力支持,破家为国亦在所不惜。” 显亲王衍潢也跟着跪了出来,不过听的保泰将他准备说的都说完了,不由暗自腹诽,忙跟着道:“奴才附议。” 一时间广场上接连响起了一连片的“附议”之声。 贞武淡淡的望着阶下众人,知道他们不过是害怕他不再大力支持海外的封国,并非是真心支持新政,他可不希望他们阳奉阴违,那反而会坏事,待的众人渐此安静下来,他才开口道:“朕大肆扩充八旗,扩招海军和禁卫新军,为的便是加快海外扩张的速度,你们要发财,尽管去海外圈地建庄园,挖山开矿,嫌来钱慢,可以去捕奴贩奴,也可以去烧杀抢掠,朕眼不见为净,继征伐非洲之后,下一步,朕便要展开对阿拉伯、奥斯曼、莫卧尔这三大帝国的掠夺,非洲、美洲的分封亦将继续扩大,有的是你们发财的机会!” 一听这话,广场上的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登时就睁大了眼睛,难怪贞武大力扩军,原来还有如此大的雄心,一众武将更是眼睛都红了,贞武这次可是明言对阿拉伯、奥斯曼、莫卧尔这三大帝国掠夺,以海军和禁卫新军的战力,根本就是去抢钱! 非洲、美洲扩大分封亦让没有分封的王公勋贵和文武大臣看到了海外分封的机会,一个个都是大为振奋,更难得的是贞武明确表态对海外封国不闻不问,尽可由的他们恣意妄为,这让他们如何不喜。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提高了声音道:“海外可任由你们恣意妄为,但是在大清本土,你们必须循规蹈矩,极力维护朝廷的利益,相比于海外领地,大清本土才是根本,本土不保,海外封国无异于无根之萍,发展的再好,也是为欧洲诸国做嫁衣。 朕之所以要推行摊丁入亩,推行新政,不仅是为了巩固大清的统治,为了不断的扩招兵力,也是为了集中财力物力发展军工作坊,京师马上亦要建立大型军工作坊,此举既能解决旗人生计,也能不断改良火器的性能,提高火器弹药的制造速度。 朕可以毫不讳言的告诉你们,推行摊丁入亩,推行新政,不仅是利国利民,也大利满洲!” 一听要大力发展军工作坊,提高火器的制造速度,而且马上要在京师建立大型军工作坊,一众做梦都想组建海外全火器营的王公勋贵登时都兴奋起来,纷纷躬身道:“皇上圣明” 一时间颂圣之语接连不断,一个个生怕落后。 见此情形,胤禩、胤祥等不由微微松了口气,贞武这一纵一紧,来回一个揉搓,外带画了几个大饼,就能让一众王公勋贵服服贴贴,这分威信全是海军和海外分封带来的,如今有满员的大力支持,汉员再怎么蹦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这事总算可以揭过去了。 贞武亦是暗松了口气,对众人的许诺,他开的可不是空头支票,西北大战只要开打,禁卫新军就不会只满足平息准噶尔部,必然要从西北向中亚扩展的,非洲征伐基本是不存在风险的,占了西非南非,阿拉伯,莫卧尔两大帝国确实是该动手了,老大胤禔,老二胤礽估计已经迫不及待了。 待的众人稍稍安静下来,他才沉声吩咐道:“让外面侯着的官员都进来。” (未完待续) 第709章 失控 对于一众汉员大臣,贞武完全是打算高压逼迫,这是没办法的事,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当差,等于就是从官绅身上抢钱,即便能够说的天花乱坠,官绅们也不可能心甘情愿的交银子,这可不是输捐,而是年年都要交的,要想他们心甘情愿,除非是象对满人那样,另外给予补偿,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真要如此,他何苦巴巴的推行什么新政。 不过,即便是高压逼迫,那也的找堂而皇之的借口,讲究方式方法,朝廷毕竟不是强盗,即便是明抢,也总的有块遮羞布不是,他策动京报宁报进行明亡原因的大辩论,就是为推行新政进行舆论造势,当然,不可能如此简单,这才是仅仅只是开始。 畅春园外,一众汉员大臣心情复杂的等待着,但一个个却不敢再交头接耳,扎堆议论,因为都察院的监察官员已经开工了,即便是侯在畅春园外,他们也不得喧哗,不得失仪,必须谨言慎行,若是被监察官员记档,轻则是罚俸,赶上贞武心情不好,丢官的可能都有,而贞武的心情现在明显是很不好,谁也不愿意撞到枪口上,一个个都循规蹈矩,老实个恭候着。 站在最前面的上书房大臣保和殿大学士张鹏翮心情同样复杂,他清楚贞武刻意先召集满大臣入内商议是为了增加汉大臣的压力,以此来打压削弱汉大臣的反对力度,可如此做明显有悖于他倡议的满汉一体,真不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对于这位事事皆喜乾坤独断的主子,张鹏翮亦是颇感无奈,这主子虽说有些任性有些独断专行,但是眼光见识却是无人能及,胆识魄力亦相当罕见,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有些任性草率和急于求成,摊丁入亩的推广和山西试行之新政都稍嫌草率,也有些急于求成,历朝历代改革,哪有能够一蹴而就的? 正自胡思乱想,便见的三名太监急步而出,在大门口站定之后,便扬声道:“皇上有旨,着所有官员一体觐见。” 早就等的有些焦躁的一众官员闻言之后,便整齐的列队而入,进入澹宁居前殿的广场,一众官员才发现先前进来的满大臣居然都不在,见此情形,张鹏翮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贞武如此处理,倒是让一众汉大臣心里多少平衡一点。 贞武自不会坐在御座上干等,将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遣往别院,他便返身回到澹宁居前殿休息,闻报众臣已经在外恭候,他才出去升座。 待的众人行礼之后,贞武便直接说道:“今日将满汉诸位臣工分别召见,为的便是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废除‘耗羡’,士绅监督地方等新政事宜。 朕清楚,诸臣工对新政心有抵触,这也是人之常情,沿袭了数百年的特权,一朝被废除,心里都不可能痛快,更何况,这些新政不仅削除了官绅的特权,更断绝了官员们的财路,如此新政,岂能不抵触?” 谁也未料到,贞武一开口就说的如此直白,就连张鹏翮亦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回话,正自犹豫,贞武已是接着开口道:“为什么要推行新政?朕给你们算笔账,大清州县的院试,三年两试,每次录取多少生员?平均每个州县是十四人! 大清有多少州县?一千五百余,这意味着什么?每三年时间,就会产生四万余人免除了差徭和一切杂办的士子!这还只是士子,另外还有不断病退,致仕,罢免,丁忧的官员。 朕如今正大力扩大各地官学的规模,这个数字亦将逐步增大,面对如此快速增长的士绅规模,三十年后,六十年后,朝廷面对的将是什么情形?你们考虑过没有? 官绅户族如今是什么情形?你们想必比朕更清楚,官绅户族享有法定的豁免杂项差徭的权利也就罢了,但是他们尚不知足,还谋求种种非法特权,出入官衙,包揽讼词,欺压小民,横行乡里,无视国法,抗交钱粮丁赋,甚或将别人的土地挂在自己名下,免除杂役从中渔利。种种卑污之事,难以悉数。 犹为恶劣者,他们逃避朝廷赋税,将应缴纳之赋税丁银转嫁到小民百姓身上,朕为什么要废除耗羡?就因为大多数官绅将耗羡银转嫁到贫民身上,让贫民替他们承担这些额外的负担!” 说到这里,贞武站起身来,眼神凌厉的扫了阶下众人一眼,语气也变的高亢起来,“一县之内,同样的田地,官绅与百姓的负担却是天差地别,以致富者恒富,贫者恒贫,长此以往,会造成什么后果?你们想过没有?这会造成平民百姓与官绅与朝廷的对立!这会不断积累贫民百姓对朝廷对官绅的不满和敌意,时日一久,就会激发民变!激起暴乱! 一旦激发民变,发生暴乱,最先遭殃的便是当地的官绅富户!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本朝亦不鲜见,难不成,真要等到暴民四起,再来亡羊补牢?” 说到后面,贞武已是声色俱厉,声调亦是越来越高,最后几句几乎已经是在咆哮,就连站在广场后排的官员亦能听的清清楚楚。 所有的官员皆是听的面色苍白,贞武所说的这些个情形,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谁也没去深想,如今天下太平,国力鼎盛,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去瞎操心? 张鹏翮听的却是暗自叫好,贞武这番话实事求是,数据详实,完全是站在官绅的立场阐述推行新政的必要,待的贞武话音一落,便率先跪了下来,叩首道:“皇上圣虑深远,高瞻远瞩,洞彻秋毫,实是大清之福。” 一众官员见张鹏翮率先表态称颂,心里皆颇不是滋味,反对那是最不明智的,没有满大臣的支持,没有上书房大臣的支持,他们出言反对,纯粹是自触霉头,可就如此低头放弃,却又颇有不甘,数百年来读书人的特权说没就没了,确实让他们大为不甘。 就在一众官员犹豫之时,都察院左都御史赵申乔出列道:“启奏皇上,对于新政,微臣有不敢苟同之处。” 一见‘官屠’赵申乔公然出言反对,一众大臣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立刻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等着他的下文。 贞武是早料到会有人反对的,却未料到会是赵申乔,他心里不由微觉诧异,赵申乔反对新政?广东试行摊丁入亩,江南推行摊丁入亩,都有他的份,而且他儿子赵凤诏的贪贿案如今正在彻查,他竟然敢这时候强出头? 贞武瞥了他一眼,颇有些琢磨不透这个性情古怪倔强,却又清廉自律的老臣,微微沉吟,他才淡淡的道:“你有何不满之处?说。” “回皇上。”赵申乔朗声道:“地方士绅出入官衙,包揽讼词,欺压小民,横行乡里,无视国法,岂能再给予监督地方官员之权?如此,岂非更加助长士绅气焰?对于此点,微臣不敢苟同。” 贞武听得不由暗骂,赵申乔竟然将他骂官绅的话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以反驳士绅监督地方官员,这如何驳斥? 正在沉吟,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田从典亦跟着出列道:“启奏皇上,对于新政,微臣亦有不敢苟同之处。” 又是都察院的?贞武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道:“说。” 田从典从容奏道:“回皇上,微臣久在地方,征收耗羡虽然弊端甚多,却也非一无是处,贸然废除,微臣实不敢苟同,地方官员俸禄低微,上不足以存体面,下不足以供养家眷,有时还因军需而停俸,废除耗羡,官员必然另寻他途盘剥百姓,于百姓实无益处。 另则,地方公费留存,虽然是银七钱三,实则留存根本不足三成,旦有不敷使用,亦是以耗羡补足,微臣恳祈皇上三思。” 见田从典竟然直指废除耗羡不妥,一众官员登时心花怒放,废除耗羡才是他们最为深恶痛绝的,官绅一体纳粮当差一年交不了多少银子,耗羡才是他们利益攸关之所在!官员俸禄低微他们是不敢多言,但地方公费不足却无异于给他们指明了反对废除耗羡的方向。 立时便有官员出列紧跟着道:“微臣附议,各地地方公费留存少则不足两成,多则亦不足三成,仅能维持最低开销,以致地方官员时常捉襟见肘,全靠耗羡予以补贴,微臣恳祈皇上体谅地方难处。” 这一开了头,一众有在地方任职经历的官员纷纷出列附议进行声援,大造声势,一众官员虽不敢喜形于色,却皆是暗暗欣喜,地方公费用度,完全可说是个无底洞,可大可小,用来抵制废除耗羡,可说是绝佳的借口。 看着一众官员前赴后继,一副大公无私,忧国忧民的慷慨陈词,贞武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地方公费留存这方面他还真是没考虑到,这一块的开支情形,他并不熟悉,再加上他如今手头也是颇为拮据,可不敢大包大揽。 (未完待续) 第710章 揉搓 眼见一众官员抓住地方公费留存大做文章,张鹏翮不由稍稍有些不安,贞武对于新政的重视以及对推行新政的决心他是深知的,初初提出新政之时,上书房便意见不一,争论不休,贞武虽是不置可否,却转身就在山西全省试行,更是派遣了两个上书房大臣,外加一个他甚为重视的亲信——方苞坐镇山西,足见此事绝无回旋余地,汉员们大力反对,实属不智。 他不仅久历地方,而且又主管户部多年,对地方情弊,对地方公费留存比例变迁皆是了如指掌,深知这地方公费留存问题是一笔遗留下来的烂账糊涂账,一时之间根本就纠缠不清,不过,贞武不点名,他恪于身份,也不便多言。 贞武虽然不清楚地方公费留存的具体情况,但却是深知地方公费的重要性,这不仅关系到地方衙门的运作,也关系到地方公共事业、公共福利的好坏,对地方经济影响甚大,这笔开支是必须要保证的。 略微思忖,他便想到了工商杂税革新,可以暂时用提高的杂税收入弥补地方公费不足,说实在的,大清对杂税征收甚不重视,税率太低,当税、牙税、酒税、屠宰税、营业税低的超乎想象,跟没征一样,就以利润高,数量多的当铺而言,每年纳税居然是二两五钱银子至五两银子,一旦全面推行工商杂税革新,所得必然能够弥补地方公费不足,也算是对废除耗羡的一种补偿。 见贞武沉吟不语,一众官员皆是暗自窃喜,礼部侍郎张志栋大着胆子出列道:“启奏皇上,如今天下太平,文风鼎盛,士子日增,然科举仕途却日趋艰难,若再废除士子免除差徭杂办之优遇,必然极大打击向学之风。 历来盛世,皆是文治武功并重,若因新政而遏制文治教化兴盛,微臣窃以为实属得不偿失,国家养士不易,微臣恳祈皇上慎决。” 一见有人开始攻击官绅一体纳粮当差这一条,立即就有官员出列附和道:“微臣附议,大清士绅数以十万计,不法士绅毕竟是少数,岂能一概而论,微臣恳祈皇上下旨,督责各地学政官员严惩扰乱地方之官绅户族,以正视听。 官绅一体纳粮当差,有悖于国家养士初衷,况且所缴银两亦极为有限,实不必因小失大,微臣恳祈皇上慎虑。” 见一众汉员竟然逐条的驳斥新政,贞武心知不能在沉默,今日这些汉员放的比较开,想来是受到京报宁报的辩论的一些影响,也可能是本身对新政的强烈不满,不管是什么原因,这种风气还是应该肯定的,眼见还有官员准备出列开口,他不由轻咳了一声。 听的这声轻咳,准备出列附议的官员忙识趣的收住了脚步,所有官员都屏息静候着,贞武缓缓扫了一众大臣一眼,才平缓的说道:“诸位臣工能踊跃谏言,并且敢于直言,朕心甚慰。”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侃侃道:“自古及今,法无不变,势无不积,事例无不变迁,风气无不移易,大清沿袭明制,自当去芜存菁,革除其弊端,岂能因循守旧,一成不变? 如今虽然经济繁荣,商贸繁盛,丁口日繁,国力鼎盛,一片盛世景象,但亦须居安思危,必须看到这繁荣背后隐藏着的巨大危机。 朕常说凡事有利必有弊,商贸繁盛可谓是利国利民,但亦有其弊端,最直接的后果便是粮食的危机,最明显莫过于江南,原本膏腴之地,鱼米之乡的江南是主要的产粮区,如今已成了粮食短缺之地,每年皆须自江西湖广等地购进数百万石粮食,另则,丁口日繁的弊端则是土地的压力,大清本土如今已几无可垦之荒地。 现今大清虽然繁盛,但土地兼并之风已经越演越烈,朝廷岁入亦有入不敷出之虑,官绅与贫民百姓对立亦是日趋严重,这些皆是导致明亡之因素,前车之鉴不远,大清岂能重蹈覆辙? 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四大恒’低息放贷,皆是旨在遏制土地兼并,减轻百姓负担,缓和社会矛盾。 朕清楚,新政侵害官员士绅的利益,朕更清楚,大力推行新政会招来非议无数,会有损朕的清名声誉,但朕不惧,既为一国之君,朕就不能只计较自己的清誉,事事当以国事为重! 朕不仅不计较清誉,也不计较钱财,‘四大恒’仅是低息放贷,赈灾无息放贷这两项,朕就投了二千万两银子,而且还会不断的追加,澳洲移民,朕前后总计要投五千万。 朕如此做,图的什么?图是是大清天下长治久安,图的是大清子民安居乐业,图的是大清能够平稳发展,持续繁荣! 为君分忧,为国尽忠,乃是臣子本分,朕日夜孜孜,轸念民瘼,体察民间疾苦,尔等就能无动于衷?” 听的贞武最后一句,一众汉员哪里还敢挺着腰子站着,呼啦啦立时就跪了一片,一个个皆是满脸苦涩,腹诽不已,贞武这是明摆着以势压人,根本就不给你辩论的机会,亏的他还假惺惺的赞扬了两句时髦踊跃谏言,敢于直言的鬼话。 再说了,你身为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你要钱做什么?咱们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出仕为官,不图银子养家糊口,致仕养老,咱们还图什么?立言?立德?还是青史留名?自古以来能有几个立言立德,青史留名的? 张鹏翮跪下来便道:“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皇上为大清安危计,不计谤誉,微臣等岂敢珍惜羽毛?贪念身外之物,推行新政,微臣等定会大力支持。” 贞武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既是支持,就的付诸行动,朕令尔等为京报撰文阐述新政之必要性,却多是敷衍塞责之语,朕已令胤禑明日将尔等文章一应送进宫来,朕逐一细细拜读。” 拜读?贞武竟然是用的拜读二字?可见他心里是如何发狠!一众官员顿时就惊出一身冷汗,一个个立刻就想到要马上去京报馆将自己的文章偷梁换柱,心思灵动的则是暗暗叫苦不迭,贞武这手忒黑了,这是逼迫他们署真名在京报上发表支持新政的文章,这跟江湖盗贼交投名状是一个道理! 敲了众人一记闷棍,转过身来,自然是要给点好处,贞武扫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官员们一眼,微微沉吟才道:“地方公费之多寡直接关系到地方衙门的正常运转以及地方公益事业,地方经济之好坏,朕亦十分重视。 废除耗羡势在必行,不可更改,地方公费之不足,朕拟推行工商杂税革新予以弥补,工商杂税革在京师,江宁已经试行数年,反响颇佳,朕已经着人制定新的杂税征收标准,在京报上刊载后,便可实施。” 工商杂税革新!以工商杂税革新来取代耗羡?这岂不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一众官员听的都是暗自心喜,京师、江宁的工商杂税革新已经有几年了,京师的具体情形他们不是很清楚,可江宁的情形却是隐约听说过,仅是一条秦淮河的脂粉税就相当于一个中等省分的正赋! 张鹏翮却是听的眉头一皱,这主子对于商贸历来十分重视,如此,会否严重打压地方商贸发展?这些个地方官员在废除耗羡后,极有可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大肆的收刮地方商户。 微微顿了一顿,贞武又接着道:“地方官员俸禄低微,上不足以存体面,下不足以供养家眷的情形,朕亦清楚,已经在逐步着手考虑增加官员的俸禄和福利以改变这种情形,继今年加俸之后,朕还会逐步的提高官员俸禄,婆罗洲的庄园福利补贴,朕在今明两年会投入大量奴隶,很快就会令你们受益。 另则,官员离职期、致仕后的俸禄福利,朕亦在考虑按原有品级全额发放,近年内会制定出完善的制度,让你们即便是回籍亦能安享晚年,朕希望通过健全的制度保障官员在职离职,致仕后皆能过得体面尊荣,朕希望以此来杜绝官员贪污受贿,收刮压榨百姓等行为。” 听的这话,一众官员登时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职位低生活清贫的自然是大为欣喜,如此一来,这官当的总算是有点滋味了,一入官场只要不犯事,这辈子就算有保障了,职位高油水足的官员自然是担忧,朝廷看来是要花大力气整治贪腐了,那点子俸禄福利与孝敬哪能相提并论呐? 不少算账快的官员则是颇为惊讶,官员离职期、致仕后若是皆按原有品级全额发放俸禄,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推行新政增加的那点银子可能还不够支付这笔开支的,那什么朝廷岁入入不敷出之言,纯粹就是瞎扯。 张鹏翮亦是颇为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这主子怎的想起一出是一出,照他这层出不穷的革新,有多少银子也不够折腾,他前段时间还在为银子发愁,难道转眼间又有了赚钱的好点子? (未完待续) 第711章 商鞅立木 贞武这一番话既有用工商杂税革新以补贴废除耗羡所带来的损失,又承诺大力改善官员在离职期、致仕后的俸禄福利,同时还保障婆罗洲的庄园福利补贴两年后就能受益,虽然不乏有画饼充饥之嫌,却也无异于给一众官员吃了颗大大的定心丸。 即便是心有不甘的官员此时亦不敢再贸然出声反对,贞武的这些举措已经将原本铁板一块的一众官员分成了两大块,清水衙门,没有额外进项或是为官清廉的官员如今定然是倒向了贞武一边转而大力支持新政,此时再出声反对,不仅要遭到贞武的打压,还要遭受支持新政的官员攻讦,实属不智,当下一众官员便纷纷谢恩称颂。 贞武也没指望画几个大饼就能让所有官员归心,能够分化拉拢一批,再加上满籍官员,推行新政基本就不存在多大的阻力,见无人再做仗马嘶鸣,他亦稍稍松了口气,大清的官员总数不多,朝廷发放俸禄的,也就二万人左右,想比起后世数以百万计的官员,实是不值一提,提高官员俸禄,他的压力并不大。 再则提高官员俸禄福利,保障官员在离职期、致仕后的俸禄福利不仅能够分化推行新政的压力,也是大力整饬吏治,推行廉政的先决条件,这笔账,不论怎么算,都是相当合算。 待的一众官员颂扬之声稍减,贞武才开口道:“大学士,内阁学士,六部、九卿主官留下,余者暂且退下。” 众人一听便知这是要开始早朝了,纷纷行礼躬身退出,一应与早朝相关的官员,也就是备贞武和六部主官有事咨询的官员,则退出门外侯着,以便随时咨询,能够随叫随到,与早朝无关的官员则纷纷赶回署衙,精心准备为新政摇旗呐喊的文章。 由于是贞武出巡晋陕回京的第一个早朝,事情繁多,待的早朝结束,已是日上三竿,下朝回到澹宁居前殿,贞武呷了口茶,略一沉吟,便吩咐道:“宣胤祉、胤禩、胤祥、胤禑、张鹏翮、萧永藻、嵩祝、赵申乔、鄂尔泰、田从典觐见。” 听的贞武报出一长溜的名字,包福全忙谨慎的复述了一片,见贞武点头,他才躬身退出,随后便吩咐一众小太监飞快的去传旨。 贞武则乘着这空挡稍事洗漱更衣,换了一身常服,随后又用了些饽饽,包福全待他净手喝茶,才躬身进来禀报道:“皇上,诚亲王胤祉、廉亲王胤禩等大臣已在外侯着。” 贞武放下茶盅,点了点头,道:“让他们进来。” 胤祉、胤禩一众人亦不清楚贞武召见他们的目的,一个个都是满肚子纳闷,新政事宜已经定了下来,还有何事?而且还同时召见那么多人,众人鱼贯而入,在胤祉、胤禩两人的带领下齐齐叩首道:“奴才胤祉等,恭请皇上圣安。” 贞武微微抬手道:“免礼。”稍稍一顿,他才接着道:“都赐座。” 俟众人谢恩落座,贞武瞥了一眼赵申乔,才从容道:“赵申乔在早朝上对士绅监督地方官员有所质疑,此事,朕与上书房大臣商议过,行使监督之权的士绅,将由本地士绅公举,名额是有限制的,最多也就三、五人。 自明以来,州县官员的主要职责已经变成了征收赋税、力役和维护地方统治秩序,在推行新政之后,因为利益的关系,士绅与官员必然形成对立的局面,由士绅监督地方官员,不仅提高了士绅的地位,也是出于保护士绅的利益的考虑,同时,也能防止地方官员贪贿害民,而且有利于宗族保护自身的权益。” 赵申乔没料到贞武一来就解释这事,更未想到这条新政背后还有如此多的益处,至少贞武所说的在表面上是立得住脚的,他忙躬身道:“皇上高瞻远瞩,微臣着实愚钝,浑未意识到这条新政竟是一举数得的利国利民之举。” 贞武点了点头,便看向在座的众人,沉吟着道:“春秋以来,影响甚巨的变法有四,即商鞅变法,王莽新法,王安石变法,张居正变法,然而,除了商鞅变法堪称成功之外,余者皆是人亡政息,是何缘由?诸位皆是大清栋梁,议议这个中原因,诸位尽可畅所欲言,朕不以言罪人。” 众人一听这话,登时就明白过来,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废除耗羡、士绅监督地方官员等四条新政堪称是第五大变法,贞武这是要他们以史为鉴,吸取历代变法的经验教训,为顺利推行新政做准备,看来,新政可能在短期内就会推行。 在座众人中,胤祉、赵申乔、鄂尔泰、田从典四人皆是是第一次被贞武召集参与如此重大事情的商议,老三诚亲王胤祉微微有些动容,老十四此举,无异是表明欲将他纳入核心圈子,赵申乔倒是颇为淡然,摊丁入亩一直就是他跟进的,鄂尔泰、田从典则大为激动,因为这无疑是贞武要重用他们的信号。 众人思忖了半晌,胤禩便率先开口道:“皇上,臣窃以为,商鞅变法之所以成功,离不开秦孝公的鼎力支持,商鞅变法十八载,已足够在变法中获益阶层壮大到足以抗衡反对阶层的地步,而其他三次变法,王莽新法,王安石变法皆时间太短,无法培植得利阶层,张居正变法虽然时间稍长,却也不足以培植得利阶层,而且反对阶层实力太过强盛。” 听的这话,众人心里都是一紧,摊丁入亩实则就是张居正变法的延伸,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废除耗羡这二条甚至更狠,同样是得罪遍天下的官员士绅,这反对阶层同样强大,不过一想到贞武是皇帝,而且今年才二十七岁,众人便不由的松懈下来,只要这主子不中途变卦,就不存在任何风险,当然,对于事事都要革新,皇权高度一统的贞武,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他会中途变卦。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含笑道:“说的在理,商鞅奖励军功,推行制定军功爵制不仅减小了变法的阻力,分化了旧有利益阶层,也壮大了变法获益阶层。” 见胤禩拔了头筹,胤祉亦跟着道:“臣窃以为商鞅变法之所以成功,在于秦孝公坚定不移的支持,而王安石变法宋神宗是中途对变法产生动摇、张居正变法的明神宗则是最后变卦,使的变法难以彻底贯彻。至于王莽,虽然没有变卦,但其新法实是复古,不合时宜。” 贞武微微笑道:“朕极力推行新政,自不会有半途变卦之虑。” 张鹏翮一直没有吭声,心里却在琢磨贞武让他们讨论四大变法的用意,以史为鉴,这主子推行新政最想遵循哪一个经验? 见无人开口,萧永藻微微欠身道:“皇上,奴才窃以为,商鞅变法之所以成功,乃是遵循了循序渐进的结果,商鞅变法实则是分为先后两个阶段。 初步阶段,商鞅是以奖励耕战为主,此阶段长达十年之久,不仅积累了丰富的变法经验、也积攒了人脉,培养了支持变法的力量和阶层,为日后的深度变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在此基础上,商鞅推动秦王迁都咸阳,觉的时机成熟了,才进行第二阶段的深度变法,在极小的阻力下,顺利贯彻新法,一举彻底改变了整个秦国的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孝公死后,杀死商鞅的秦惠王为了国家的稳定,不得不继续执行商鞅之法,这一切皆得益于其深厚的基础。” 循序渐进?贞武眉头微微皱了皱,才沉吟着道:“摊丁入亩实则便是源于张居正的变法,在试行,以及江南全面推行摊丁入亩之时,不少州县实则已经实行多年,此时全面推行,亦算是循序渐进。” 听的这话,赵申乔一躬身道:“皇上,虽然如此,但在江南推行摊丁入亩亦是阻挠重重,士绅富户多有反对,各地署衙不时有刁民借故生事,讥讽怒骂之声不绝于耳,如今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废除耗羡,不少地方官员亦势必从中作梗,微臣恳祈在推行新政之时,加大对吏治的整饬力度。” 听的这话,张鹏翮登时明白过来,忙紧跟着道:“皇上,推行新政与整饬吏治不可混为一谈,推行新政首重竖立朝廷威信!必须言出如山,令行禁止,如此才能震慑地方官员、士绅豪强,商鞅立木,便是为了取信于民,亦正是基于此,商鞅变法才得以成功。” 贞武极为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众人一眼,才道:“变法之成败,因素很多,但朝廷之威信,信誉至关重要,要让官绅士民相信朝廷,信任朝廷,新政才能得以彻底贯彻执行!朝廷能稳如磐石! 对于朝廷而言,政治危机、经济危机、军事危机皆不足道,朕最怕的是信任危机,如果官绅士民对朝廷的政令皆不信任,朝廷分崩离析亦就为时不远了,得民心者得天下,实则便是信任二字。” (未完待续) 第712章 变法实质 信任危机?在座众人不由皆是一愣,朝廷的信誉难道更重于军事?大清入关之时,天下百姓谁相信大清的朝廷?大清之所以能有今天,完全是依仗着战无不胜的八旗骑兵,大清朝廷的威信建立,完全是依靠血腥残酷的镇压,与信任何干? 众人心里对贞武这番话虽然很不以为然,却也不肯出声反驳,只是默然以对,商鞅徙木,取信于民,推动变法的事情那是明摆着的,这事即便是展开辩论,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高下,与贞武争论,他们首先就处于下风,再说了,争论这事也毫无意义。 见众人皆是默然不语,贞武心知他们对此不以为然,略一琢磨,他便隐隐猜到众人心思,沉吟片刻,他便接着道:“打天下与治天下不可同日而语,元朝之时,蒙古铁骑天下无双,何以无百年国运?治理天下,岂能一味依仗武力? 朕为何要强调朝廷的信誉?民无信不立,家无信不和,商无信不兴,国无信则不稳,就以赈灾为例,大清每年皆有大小不等之天灾,百姓信任朝廷,灾民则会安心等待赈济安置,百姓若是不信任朝廷,将是何等情形? 灾民会恐慌,不及朝廷赈济,他们就会为了生存铤而走险,会攻击地方署衙以及缙绅富户,开仓放粮,继而出现大规模暴动,糜烂地方,福建灾民暴动,是朕带兵前往安抚的,虽然成功安抚暴动之灾民,但地方缙绅富户已是十室九空,地方县衙亦尽数被毁,不仅地方元气大伤,朝廷亦是劳师糜饷,若是年年如此,处处如此,大清即便兵锋鼎盛,又能支撑几年? 朕所例举者,仅是赈灾,实则朝廷信誉缺失,危害远不止与此,轻则政令不通,律法不公,民怨沸腾,社会秩序混乱,重则礼崩乐坏,民心尽失,地方糜烂,动摇国本。” 听的这番话,一众人等尽皆动容,张鹏翮率先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洞彻秋毫,烛照万里,实是大清之福。” 一见这情形,贞武知道依着奏对格局众人定然是要进行一番称颂,他对这些个颂词早已经听的耳朵发腻,当下便伸手虚按了两下,止住了众人的称颂,然后才道:“朕最近对历代的变法多有查阅,朕发现,历代变法,其实质皆是愚民弱民损民以富国。” 听的这话,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大为意外,贞武这是什么意思?历来变法皆是因为朝廷财政紧张,收入枯竭,变法的目的便是为了富国,这自然是要盘剥百姓以富国,否则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去鼓捣变法,历来主张变法的大臣能有几个落的善终?主张变法的君主谁又不是声名狼藉?再说了,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当差难道不是盘剥百姓以保证朝廷的岁入稳定?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便接着侃侃而道:“商鞅变法是弱民愚民,他明确提出,‘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商鞅变法不仅加重了对百姓的盘剥亦加强了对百姓的控制,将百姓牢牢的束缚在土地之上。 汉武帝改革则是明目张胆的对百姓进行掠夺,或许称之为抢劫更为妥当,卖官鬻爵、算缗与告缗、盐铁官营、统制货币等措施,可谓是不论贫富,不论农商,全方位的一场掠夺,手段之疯狂为历代变革之冠,堪称是开一代之先河。 北魏孝文帝的‘均田制’改革,是朝廷设计的一套从豪强地主手里抢夺百姓、抢夺赋税的变法方案,这是一个很温和的改革,利国利民利豪强地主,朝廷得以成功与豪强地主和平分享百姓的地租。 唐德宗宰相杨炎的‘两税法’,是公然为增加朝廷收入而进行的一场变法,不仅将苛捐杂税全部并入了两税法,变成了正规的赋税名目,而且废除了实物纳赋,首创以钱缴纳赋税的制度,导致钱贵物贱,物价暴跌,朝廷却因此钱粮满仓。 王安石变法亦不过是明里打着方田均税的幌子,暗里为国敛财,方田均税法不仅拖拖拉拉,时断时续,而且无疾而终,倒是能为国库敛财的青苗法、免役法、市易法等被执行得异常坚决和彻底。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同样是打着税负公平的幌子为国敛财,赋、役合并将一应苛捐杂税全部合并,丝毫没有减轻百姓的赋税负担,相反,这些苛捐杂税的名目,很快又在“一条鞭法”之外,再度出现,实是变相增加赋税。” 说到这里,贞武停了下来,端起茶盅呷了口茶水,在座众人皆是满头雾水,这主子是什么意思?听他的语气是要推行惠民强民的变法?这四条新政里面,也仅只有废除耗羡这一条对百姓有益,难不成还有其他新政?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贞武放下茶盅,又接着开口说道:“大清推行新政与历朝历代变法的目的不同,不是以增加朝廷收入为目的,也不以愚民弱民损民为富国手段,大清既要富国,亦要强民。这是大清推行新政与历代变法在本质上的区别。 这一点,必须要区分清楚,大清并非是因财政困难而推行新政,而是为了抑制土地兼并,为了缓和百姓与官绅矛盾,为了减轻百姓负担而推行新政,是以,要坚决彻底的丈量清理田地,以收税负公平之效,对于徇私舞弊之地方官吏,不必等旨,以十恶不赦之罪就地处决,家属发往美洲为奴。 其次,新政之后,要彻底杜绝再出现新的苛捐杂税,朝廷必须在京报上将征收的各种赋税名目汇总,并一一列明,并简化注明,不仅要让士绅看的懂,亦要让百姓清楚明白,以此杜绝地方官员再另行增加摊派各种杂费。 再则,取消户丁编审制,革除官户、宦户、儒户等名目,废除贱籍,一应乐户、惰民、丐户、世仆、伴当、疍户等,尽皆除籍,开豁为民,编入正户,大清境内,包括南洋澳洲,皆允许百姓自由流动。 总之一点,必须让百姓从新政中受益!以上几点,着上书房、内阁、六部九卿广为商议,新政四条亦当在京报宁报广泛辩论,不必藏着掖着,迟早是要公诸天下的。” 听的贞武这番话,在座众人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贞武仅仅只是添加了一条废除贱籍,允许百姓自由流动的提议,这事无关轻重,影响不大,而且贞武也还留有回旋余地,着他们商议,众人虽然明知只是走走过场,却也是暗自欣喜,贞武这次总算是给他们留了点情面,一众人忙躬身道:“臣等尊旨。”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又接着吩咐道:“上书房会同吏部、礼部商议一下如何保障、改善官员在离职期、致仕后的俸禄福利的事宜,这不仅关系到推行新政,亦关系到整饬吏治,必须切实保障官员无后顾之忧,才能谈及杜绝官员贪贿,朕希望所有官员皆清正廉洁,严于自律,不仅要养廉护廉,擢拔褒奖清官,更要保障清官活的体面,无后顾之忧,如此才能培养出更多的清官,扭转官场贪贿之风。” “臣等遵旨。”张鹏翮、萧永藻、嵩祝等人忙躬身应到。以清廉著称的赵申乔对此却是颇不以为然,不能甘于清贫,那能叫清官?当然,这话他不敢说,这话一出口必然是得罪遍天下所有官员,他虽不惧,却也得为正被审查的儿子赵凤诏考虑。 张鹏翮却是留意到贞武虽然点出了此事的重要性,却并无催促之意,亦未限定时间,立刻就明白贞武的意思不过是先放出风声以造势,这事怕是要拖到明后年,待他手头宽裕之后才有可能实施,当下就打定主意,贞武不主动问起,坚决不提这事。 贞武确实之报之吹风造势的想法,如今处处要银子,都比这事重要,短期内根本就没实施这事的可能,说完之后,他就将此事置于脑后,瞥了胤禩一眼,道:“工商杂税革新已经在京师、江宁试行了数年,胤禩、鄂尔泰尽快将这几年试行的情况总结具奏,具体的税率,收入对比,试行后各行业对此的反应,对物价对各行生意的影响以及工商杂税革新的利弊皆详细的列出来。” 胤禩、鄂尔泰忙躬身道:“臣等遵旨。”胤禩倒是无所谓,鄂尔泰却是心中大为欣喜,贞武总算要开始大力推广工商杂税革新了,这可是他崭露头角的机会。 逐一安排妥当,贞武才看向胤禑,道:“大清不因言罪人,京报作为朝廷的喉舌,层层审核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能稍有疏忽。宁报是朕刻意为京报竖立的一个对手,独角戏自然没有对手戏有吸引力,京报宁报的辩论如今已经吸引全天下的目光,对于明亡原因的辩论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对新政的辩论才是正题,希望京报能够不负朕望,大放异彩!” (未完待续) 第713章 倭奴 沉寂了四日的京报终于开始了猛烈的反击,所有版面皆是剖析明亡缘由,论述缙绅的地位责任,阐述新政的文章,一应文章或是出自李光地、张鹏翮等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在士林中亦是声名卓著的大员之手,或是出自张伯行、戴名世、陈梦雷等文名、清名满天下的名士大儒手笔,就连剖析明亡缘由的明史馆一众官员在士林中亦是声名不菲。 这期京报一出,立刻就在京师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且不说朝廷的态度,仅是冲着这些名臣大儒的名头,就足够引得人人争相抢购传阅,京报很快便被一抢而空。 这段时间,摊丁入亩和山西试行的新政早就因京报和宁报的辩论闹是沸沸扬扬,作为新政的受害者,一众士绅对新政之事自然是格外关心,一见京报的这副架势,一众士绅皆是嘴里发苦,心里发凉,看了朝廷并不因天下士绅的强烈反对而有所妥协,这是准备新一轮的舆论宣扬了。 随后几日的京报证实了他们的这种猜想,大批朝廷大员撰写的文章也开始出现在京报之上,有满人也有汉人,而且汉人大员更多,不断传出来的消息更令士绅心寒,朝廷通过保障、改善官员在离职期、致仕后的俸禄福利等措施弥补官员的损失,将官员从官绅之中分离了出去。 宁报对此的反应自然是激烈无比,不仅是一众士绅商贾为了自身的利益大举聘请枪手在宁报上猛烈攻讦新政,一大批怀才不遇,梦想着一夜成名的秀才举人亦是挖空心思,不遗余力的撰文驳斥。 在京报宁报连续不断的辩论中,宁报的知名度一路上扬,很快就人尽皆知,输捐的、打广告的士绅商贾络绎不绝,两江总督郎延极自是乐不可支,迅速扩大宁报的规模,很快就将宁报发展成一日一刊的日报,质量亦不断得到提升。 见宁报如此公然攻讦朝廷的新政竟然没有一点事,南北各地不少小心谨慎处于观望之中的士子开始按捺不住,不断有人开始撰文加入这场史无前例的大辩论,有持反对意见的,也有持支持意见的。 南北各地的士子皆是就近投稿,这使的宁报稍有变化,刊载文章一改以往一面倒的反对之声,开始出现支持新政的文章。然京报却根本就不刊载反对新政的文章,以至京师士绅抱怨不休,不少人赶往天津联合天津士绅恳请直隶总督施世纶创办津报。 不独是京师天津的士绅有这想法,广州、福州、杭州、西安的士绅也开始纷纷恳请地方官员仿效宁报,创办地方报纸,各地的总督巡抚也眼红宁报的收入,纷纷上折子恳请创建地方报纸。 朝野上下对新政争论的热火朝天之时,京师的王公勋贵的注意力却被倭国的奴隶吸引了,理藩院传出风声,倭国从今年起,向大清提供三十万熟练工匠和青壮农民。 消息一传开,一众王公勋贵大为动心,立时就迫不及待的赶往廉亲王府打听具体的情况,对他们来说,这批倭国的熟练农民实在是太重要了。 美洲封国地广人稀,最缺乏的就是开荒的奴隶,因为朝廷限制各封国旗人的数量,没有奴隶,封国根本就难以迅速发展,一众王公勋贵原本是等着非洲的黑奴,未料到倭国竟然会提供三十万熟练的农民和工匠。 这对他们而言,无异于一场及时雨,熟练的农民比起不熟悉农耕的黑奴可就强的太多了,美洲封国虽然土地肥沃,水草丰美,野物众多,但依靠狩猎或是放牧解决不了众多人口的生存问题,封国要快速发展,必须大规模种植,不解决粮食问题,一切皆是奢谈。 一众王公勋贵在廉亲王府西花厅一直等到下午申初时分,才听下人禀报廉亲王回府,简亲王雅尔江阿,显亲王衍潢,裕亲王保泰、康亲王崇安,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克勤平郡王纳尔苏,顺承郡王勒尔锦等纷纷起身相迎。 胤禩才从畅春园回来,略微洗漱,换了身常服就赶了过来,进门与众人叙了礼,他便径直在主座座下,待众人落座之后,他才含笑道:“各位皆是为倭国那三十万熟练工匠和青壮而来的吧。” 裕亲王保泰微微笑道:“八哥,别吊胃口了,倭国这批工匠和青壮是不是奴隶?多少银子一个?美洲封国对旗人数量有限制,对奴隶数量有没有限制?” 胤禩呷了口茶,斯条慢理的道:“倭国这批工匠和青壮是皇上同意三年之内不从倭国贩运金银铜等金属,并且用百五十万石稻米与倭国换来的,不是奴隶,只是十年的长工。” 一听不是奴隶,一众王公勋贵不由大失所望,奴隶和长工,这差别可就不是一般的大,最起码的一点,长工是要付工钱银的,而且死了还要赔偿,再说了,运去运来的,这开支可不小,雅尔江阿话头一转,便问道:”八弟,海军九月就远征非洲,明年六月之前,黑奴可能够抵达吕宋?再则,黑奴会否农耕?” 见众人一脸的失望,又听的雅尔江阿问起黑奴之事,胤禩不由微微笑了笑,才道:“非洲黑奴明年肯定会有,六月之前能否抵达吕宋,眼下谁也说不定,会否农耕,这也不好说,黑奴有会农耕的,也有不会的,再说,欧洲人也在非洲大肆的捕捉黑奴,如今一切尚言之过早,须得在非洲立住了脚,才能有个准信。” 听的欧洲人也在非洲捕捉黑奴,众人不由一阵无语,皆在心里犹豫,是否要倭国的这批长工,微微沉吟,显亲王衍潢才开口道:“皇上一直有心改变宗藩关系,对倭国更是素无好感,十年之后,谁知道是什么情形?” 听的这话,众人不由一喜,贞武素来好战,又一心要改变宗藩关系,从他对倭国的种种手段来看,不是好感的问题,而是憎恨,十年之后,海军会发展到什么规模?倭国怕是早已划入大清的版图了,长工又如何? 胤禩微微点了点头,才含笑道:“皇上有旨,倭国这批青壮,发卖的价格是二十四两银子一对。” 十二两银子一个?众人微微一怔,便大为欣喜,既是长工,就不可能发卖,贞武这明明就是将倭国这批青壮当奴隶来卖的,十二两银子一个熟练的青壮农工,这价钱并不贵,这买卖绝对合算。 胤禩望了众人一眼,仍是微笑道:“奴隶的事情,你们无须担忧,明年,非洲黑奴和莫卧尔的奴隶就能源源不断的大量供应,诸位不必争抢,根据各自的财力和运输能力量力而行便可。另外,海外封国是不限制奴隶数量的,旗人的数量亦会慢慢放宽,再则,皇上已经允准海外封国装备旧式火器,不过,不是白送,要银子买,新式火器在三年后亦将逐步放开。” 一听这话,众人不由暗自欣喜,不限制奴隶数量,又有足够的奴隶供应,那岂不是天高任鸟飞?对于火器,他们到是不太上心,既然新式火器三年后就开始放宽,何必花冤枉银子去买老式的火器,有那银子还不如买奴隶。 裕亲王保泰微微欠身道:“八哥,奴隶咱们都想买,可如今手头着实拮据,八哥能否跟皇上提一提,让‘四大恒’再借贷一批银子给咱们?” “这点银子,你们也出不起?”胤禩含笑道:“即便是五千人,亦才六万两而已,何须借贷?” “八弟分封在非洲,这可是节约了一大笔银子。”雅尔江阿颇有些酸溜溜的道:“买奴隶的银子只是小头,运输、粮食供应才是大头,即便是由横须贺登船直接奔赴美洲,也是近半年的航程,垦荒亦要半年才见收益,粮食和运费比身价银更贵,再则,人越来越多,船队规模亦的跟着扩大不是。” 原来是要扩大船队规模,胤禩点了点头,道:“皇上对海外封国历来是大力支持,下次觐见,我旁敲侧击一下试试。” 众人一听,皆是大喜,纷纷拱手道谢,胤禩回了一礼,才道:“有一点需的说明,倭国的工匠和青壮都是男女成对的,工匠更是允许携带一家老小,发卖亦是成对的发卖。” 一众王公勋贵听的不由一愣,女人算哪门子青壮?也十二两银子一个?这不是成心坑他们吗?还有工匠,一个工匠带一大家子,都按人头算,岂不是要亏死? 顺承郡王布穆巴瞥了众人一眼,才冷冷的道:“八叔,这样的奴隶咱们可买不起,非洲黑奴和那什么莫卧尔奴隶是不是都是这样成对的发卖?” 胤禩亦不着恼,仍是微笑着道:“非洲黑奴、莫卧尔奴隶只卖男的,价格也比倭国奴低,初步定价是十两,对于这三十万倭国青壮,皇上着实舍不得卖往美洲,规定每人每年最高只能买二千人。” 限购?众人不由大为疑惑,裕亲王保泰迟疑着道:“这是为何?” “很简单。”胤禩也不卖关子,简洁的道:“倭国人勤劳肯干,一人顶得上两个非洲黑奴,女人亦是务农的好手,而且,成家有孩子的奴隶更易于管理,再说,这孩子不就是家生子儿? 听的这一说,众人亦不觉释然,他们谁家不是一大堆奴才,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倭国女人既是务农的好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未完待续) 第714章 大局 次日早朝之后,贞武回到澹宁居前殿,便令包福全将密折匣子搬来,对于京报宁报的辩论,他并不上心,说白了,宁报不过是唱白脸的,作用只是烘托京报,他发起这场辩论,不过是为了宣传新政,让新政深入人心,为推广新政减小阻力。 之所以让宁报大肆攻讦朝廷政令,批驳新政,不过是为了吸引眼球,不管什么年头,批驳朝廷政令都是最能勾起百姓的兴趣,吸引百姓的注意力,当然,这也是宣扬朝廷不以文罪人的一种手段,宁报上既能公然攻讦朝廷,著书立说自然也就无须太多顾忌。 自明至清,文字狱屡见不鲜,文人士子尽皆养成不言时事的风气,要扭转这种风气,非的下猛药不可,通过京报宁报的这次辩论,不仅要开一代风气之先,亦要以此鼓励士子关心国事,天下事。 对于各省督抚上折子恳请创办地方报纸一事,他尽皆留中不发,目前的大清还不具备全面放开言论的条件,一则读书人太少,二则如今正处于大变革之期,猛然全部放开,他心里也没底,缓上两年再说,要放也必须慢慢的放。 这几日贞武对密折十分上心,包福全也知道这段时间事情特别多,江南在推行摊丁入亩,山西在试行新政,西安在发卖满城,京师在扩充禁卫新军并且向直隶及周边各省征招民人,海军征伐非洲出兵的日子又就在最近,桩桩件件都不是小事,他自然不敢怠慢,早早就将收到的密折匣子准备妥当,听的贞武的吩咐,他立刻就从偏殿将一迭密折匣子抱了过来。 贞武最关心的还是海军远征之事,将包福全屏退之后,他便先翻看有无噶罗巴的,二十多个匣子翻遍了,也无南洋的,贞武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如今已是九月初四了,按理噶罗巴应该有消息了才是,总不会遇上大风暴吧,如今南洋海面应该已经过了风暴期才是。 自我安慰了一番,他便摒弃这些杂念,沉下心来批阅密折,包福全这时又匆匆进来禀报道:“皇上,诚亲王胤祉、恒亲王胤祺、淳郡王胤佑、履贝勒胤祹在外递牌子求见。” 贞武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心中一阵疑惑,老三、老五、老七、老十二咱们凑一块来了?微微沉吟,他便隐隐猜到,这几兄弟怕是为的海外分封一事而来,否则老五、老七、老十二是不可能与老三凑一起的,略一沉吟,他便道:“让他们进来,另外,将坤舆万国图取来。” 诚亲王胤祉、恒亲王胤祺、淳郡王胤佑、履贝勒胤祹几人确实是为了海外分封一事而来,自打首航美洲的船队返航之后,美洲的各种情形就在京师王公勋贵间被吹的天花乱坠,一众未曾得到分封的王公勋贵,谁个不是羡慕嫉妒的两眼发红,却又不敢主动恳请分封。 海军征伐非洲,老八、老十三等兄弟被分封非洲的消息传出之后,他们胤祉、胤祺、胤佑、胤祹他们心里都跟猫挠似的难受,好不容易这次推行新政,贞武提到了要加大对美洲的分封,他们不由的喜出望外,偏偏贞武说过之后就没了下文,这可急坏了一众人等。 倭国三十万熟练工匠和青壮发发卖的消息传出之后,一众未受到分封的王公勋贵更是眼馋不已,有广袤肥沃的土地和水草丰美的牧场,再加上数量众多的奴隶,那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财富,更别说还有让人想起就睡不安稳的金矿银矿了。 老五、老七终于按捺不住,拉了老三和老十二前来试探风声,四人进了殿,便恭敬的叩首道:“臣胤祉等恭请皇上圣安。” 贞武放下手中的折子,看了四人一眼,含笑道:“免礼,赐座。” 待的胤祉四人谢恩落座,贞武便直接问道:“几位皇兄前来觐见,所为何事?” 见贞武问的如此直接,胤祉便知他事务繁忙,当下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皇上,听闻倭国有三十万熟练工匠和青壮发发卖,臣等颇为心动,不知臣等能否购买?”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暗笑,买倭奴是假,试探海外分封才是真的,他也不点破,微微一笑,便道:“如今美洲封国,南洋澳洲三省皆是急需奴隶垦荒,倭国这批青壮,朕欲全部发往美洲和南洋澳洲。” 见贞武直接就拒绝了,胤祉、胤祺、胤佑、胤祹四人心里不由一沉,老十四所说的加大对美洲分封难道只是说说而已?按理是不会的,新政都还未开始全面推行,他怎么可能食言? 微微沉吟,对海外分封最是心热的老五恒亲王胤祺便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在杌子上稍一欠身,便道:“皇上,海外封国最为欠缺的便是熟悉农耕的奴隶,况且臣听闻非洲黑奴以及莫卧尔奴在明年六月之时并不能抵达吕宋,如此,这批倭奴便更显紧要。 美洲航程远,往返一次便须耗费大半年时间,各种准备亦十分繁琐,皇上既是要加大美洲分封的规模,还盼及早见告,以便下面奴才筹措银钱物质人员。” 见胤祺将话挑明,贞武亦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缓声说道:“加大美洲的分封是大势所趋,但眼下却非是扩大美洲分封的时机。美洲首航损失颇大,你们是清楚的,再则,美洲各封国的规模如今甚微,基本没有奴隶。 没有奴隶,粮食自然就跟不上,无法保证大规模移民的口粮,诸位皇兄以及侄子渴盼分封海外,朕心里清楚,此事须得缓上两年,待明年这批倭奴抵达美洲后,能够提供足够的粮食保障,大规模移民美洲才有可能,再说了,船队规模也有待扩大,低于千五百料的海船实不宜横渡大洋。” 听的这话,胤祉、胤祺四人是又喜又懊恼,喜的是贞武总算是明确表态会将他们分封美洲,懊恼的是还要等两年!两年之后,美洲的封国都已发展成什么规模了?美洲的封国可是没限制地盘大小的,这不明摆着吃亏? 微微沉吟,恒亲王胤祺便欠身道:“皇上如此体恤,臣等铭感五内,大规模不行,臣等能否先遣二三船日马前去打前站?” 见胤祺如此迫不及待,贞武不由微微一笑,对外吩咐道:“取坤舆万国图来。” 听的贞武发话,包福全忙领着两个小太监躬身进来,将坤舆万国图展开,贞武扫了四人一眼,站起身道:“知道朕为何要派海军征伐西非、南非?” 胤祉、胤祺四人听的不由一愣,难道征伐非洲与分封美洲有关?胤祉忙起身躬身道:“臣等愚钝,恳祈皇上点拨。”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缓步行至地图前,指着西非南非一带道:“由此前往美洲,不到两月便可至,非洲黑奴运输亦十分便捷,而且南美中北部尽皆是平原。” 胤祉、胤祺四人不由一呆,老十四的意思的将他们分封到这块平原之上?一个个登时都有些口干舌燥,愣愣的望着贞武手指的那块地方,那可是一块堪比整个东南数省的地盘。 “据朕所知。”贞武指着南美洲北部缓缓说道:“北面离海不远处便是绵延不断的大山,由北登陆,发展极为有限,由东登陆,则是一马平川。” 听的这话,胤祉、胤祺四人再也站立不住,忙跪了下来,磕头道:“皇上烛照万里,学究天人,臣等一切谨尊皇上安排。” 贞武微微笑着转身回到御案后坐下,见这情形,包福全忙带着两个小太监退了出去,心里亦是暗自佩服,这主子还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竟连地形都一清二楚,正在想着,却见一当值小太监急步而来,到的跟前,便躬身低语道:“怡郡王胤祥、上书房大臣张鹏翮在外求见,说是紧急军务。” 听的是紧急军务,包福全不由一愣,这时候哪里来的紧急军务?不过胤祥和张鹏翮这二人显然不敢妄语,他忙小心的侯在大门外,探听里面动静,却听的贞武侃侃言道:“南美虽好,却是紧靠欧洲,并非无主之地,必须要通过战争才能得到这片膏腴之地,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要。” 要通过战争从欧洲人手里抢夺?胤祉、胤祺四人不由有些发懵,人家都是无主之地,轮到咱们就是有主的了?打仗,而且是在如此遥远的地方打仗,他们那点子家当全部填进去也不够塞牙缝的,这哪里是分封,这纯粹是在消遣他们。 见是话缝儿,包福全忙躬身进去禀报道:“禀皇上,怡郡王胤祥、上书房大臣张鹏翮在外递牌子求见,说是紧急军务。” 紧急军务!贞武立马就意识到是南洋有消息了,鸽信传讯一直是老十三在掌管,看来定然是出现反常情况了,他心里不由一沉,忙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一听是紧急军务,胤祉、胤祺四人不由暗喜,正好借机告退商量一番,胤祉忙起身躬身道:“皇上政务繁忙,臣等暂且告退。” (未完待续) 第715章 捷报 贞武不知道老十三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见胤祉、胤祺四人请辞,略一沉吟,便微微点了点头,道:“西非、南非亦是从欧洲人手里抢夺,你们去见见胤禩,跪安吧。” 听的这话,胤祉、胤祺四人不由大喜,老十四这话的意思是朝廷出兵帮他们抢占南美的封地?让他们去见胤禩,定然让他们从老八的口中更为详细的了解非洲分封的情况,看来老十四并没有外待他们,几人心中窃喜,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待几人退出,贞武又对外吩咐道:“包福全,叫翻译鸽信的太监在外候着。” “喳。”包福全忙躬身应道。 贞武也无心看折子,端起茶盅轻啜了几口凉茶,海军征伐非洲选在九月,并非是为了预留充足的准备时间,而是因为九月是欧洲商船返航的季节,一路不仅顺风顺水,遇上恶劣气候的机会也要小的多,这是欧洲商船百余年时间摸索出的经验。 当然,也不是没有出现意外的情况,海上航行,意外实在是太多了,这才是贞武担忧的地方,美洲首航就损失了一千多海军,若是南洋又损失惨重的话,势必极大的打击海军的士气,更会影响到南洋和澳洲的开发。 很快,胤祥、张鹏翮两人就快步赶了进来,贞武瞥了两人一眼,但见二人脸上并无焦急之色,不由稍稍松了口气,待两人请安见礼之后,他便道:“免礼,赐座,赏茶。” 待的太监奉茶退下,胤祥才起身,躬身道:“皇上,臣一早收到来自噶罗巴的鸽信,足有十八封之多,从记号甄别,乃是出自五人之手,臣琢磨南洋应是出了大的变故,是以便快马前来禀报。”说着,他便掏出五个小竹筒呈了上去。 听的这话,贞武心里亦是一惊,接过鸽信,他便对外吩咐道:“来人。” 早在门外恭候的两名小太监忙躬身进来,叩首道:“奴才在。” “就在这里,将五封鸽信翻译出来。”贞武说着又对胤祥道:“坐。”随后便沉吟不语,南洋的鸽信为防丢失,一般皆是三只一组,五人十八封鸽信,那至少是五只一组,只有大事急事才会出现这种情形。 想到是五人的鸽信,他心里更是不安,噶罗巴能够使用鸽信密报之权的仅有三人,南洋总督陈鹏年,南洋巡抚吴齐云,西唐府知府张德才,这个张德才是张梦娇的二哥,是他的小舅子。如今出现五人,不问可知,定然是前去劳军的胤誐和征伐非洲的统帅刘知生二人了。 殿内几人皆是默然不语,两名翻译的小太监亦大为紧张,第一封鸽信很快就翻译了出来,经过核对后,那太监满脸欣喜的叩首道:“皇上,这是捷报,海军征欧大捷!恭喜皇上!” 征欧大捷!贞武心里蓦的一松,不由暗笑怎的就没想到是欧洲的消息传了回来?胤祥、张鹏翮两人听的亦是长松了口气,忙起身跪下道:“臣等恭贺皇上。” 贞武微微一笑,道:“平身。”说着便接过太监呈上来的译文,这是南洋总督陈鹏年写的,信中简洁的述说,欧洲的商船队返航已经抵达噶罗巴,征欧海军与西班牙舰队联手,在萨格里什海战中一举击溃葡英联合舰队,击沉二十艘,缴获二十余艘战舰,皆是三级舰和四级舰,如今大清皇家海军舰队已经进驻直布罗陀海峡南岸的丹吉尔港。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一直担心欧洲战局的贞武这下总算是放下心来,又细看了一遍之后,他才将译文递给胤祥,道:“你看看。” 陈鹏年的鸽信应该是重在报喜,消息应该是从返航商船队的船员听来的,征欧将领的捷报应该也随船而回,要看到捷报,还得等一两个月时间,不过,虽然只寥寥数语,透露出的消息量却是惊人,葡萄牙、英国联手,怎的没有荷兰?大清与西班牙联手,与法国是什么情形?丹吉尔港,他倒是清楚,与西班牙隔海相望,以征欧海军的实力,只要有足够的补给,自保是绰绰有余。 几封鸽信一封接一封译了出来,剩下的四封分别是南洋巡抚吴齐云,胤誐,刘知生以及征欧海军小舰队队长千户唐奇德的,吴齐云的与陈鹏年的基本一样,胤誐,刘知生二人的却是要求征用返航的战舰和商船以及所有的船员水手。 倒是唐奇德述说的较为详细,简单的叙述了欧洲的情形、海战的情形、海军的战损和减员,以及释放西班牙战俘增加西班牙海上实力的请求。 得知海军损失极小,贞武不由彻底松懈下来,海军依仗着火炮优势,海战的损失不会太大,他担心的是非战斗减员,担心遇上风暴之类的。至于这年头海上远航最怕的坏血病,他倒反而不担心,海军出海携带的大量茶叶、绿豆和柠檬是最好的防止坏血病的饮品和食品,相信经过西班牙人的宣传,能够防止坏血病的茶叶必将在欧洲引起轰动,他的茶叶生意该开始赚钱了。 将译文随手递给胤祥之后,贞武又让包福全将坤舆万国图拿来,展开后便盯着欧洲部分出神。半晌,他才转过头来,对胤祥道:“你对欧洲现在的局势是何看法?” 略微沉吟,胤祥才开口道:“皇上,臣对欧洲的局势不甚明了,不过,臣窃以为法国在欧洲的地位举足轻重,欲重新挑起欧洲的战火,必须得将法国再次卷进来,而且,仅有海战,无法搅乱欧洲,唯有大规模陆战,才能让欧洲各国再次陷入战争之中。”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说的好,海战影响有限,陆战才是根本。”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但凡有一丝机会,法国是不会放弃称霸欧洲的梦想的,大清既然显示出了强大的战力,又刻意示好,法国不可能甘心战败,错失良机,陆战不过是迟早而已。” “皇上圣明。”胤祥、张鹏翮两人忙躬身道,张鹏翮是担心噶罗巴出现民变什么的,这才跟了过来,对欧洲乱如团麻的局势,他根本就理不清,胤祥对欧洲局势同样只知道个大概,而且都是从贞武口中得知的,哪里敢多嘴,不过,况且他是深知在欧洲的四哥胤禛和邬思道之能,欧洲这种争霸的混乱局势,正适合他二人一展所长。 想到四哥,胤祥不由心中一动,忙奉承道:“皇上,四哥与邬思道不仅胆大,而且善出奇谋,施世骠则稳重谨慎,一攻一守,相得益彰,甭说法国本就心有不甘,即便是法国想置身事外,亦无可能,欧洲局势,必然日趋混乱。” 听的这话,贞武不由微微一笑,有老四和邬思道这两个阴谋为本的搅屎棍,欧洲不乱,还真叫没天理,略一沉吟,他才道:“以鸽信通知噶罗巴,返航的商船战舰以及人员全部补进征非舰队,再从西班牙战俘中抽调一部分精锐补进去,另外,给刘知生去信,占据非洲之后,舰队北上丹吉尔港,熟悉一番欧洲线路,再返回。” “臣遵旨。”胤祥忙躬身道。 微一沉吟,贞武才看了张鹏翮一眼,道:“征伐欧洲,不仅是为朝廷赢得发展海外时间,对百姓商贾亦是大为有利,通知京报,将海军征欧大捷好好宣扬一番,对欧洲贸易,今年即可开通,将海军远征非洲,并要绕道欧洲之事一并公开,允许海商跟随在大军之后。” “微臣遵旨。”张鹏翮忙躬身道,心里却是暗暗感慨,这消息一刊载,大清百姓对海军将会更加拥戴,海军不仅是开疆拓土,而且也为大清海商开辟一条条新航线,这怕是有史以来,官绅士民最为欢迎的战争,不仅能够带来巨额的财富和广袤的土地,还有无限的商机。 略微沉吟,贞武便对二人道:“先跪安吧。” 张鹏翮是在畅春园轮值,出的大殿,便径自回去忙活,胤祥则等待太监写好密旨才脚步匆匆的出园,刚一出畅春园大门,便迎头碰上老九胤禟,他忙上前见礼,胤禟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天津,刚刚回京,见的胤祥亦颇感亲切,当下便笑道:“半年不见,十三弟看着更显精神,看来军中还真是锤炼人的地儿。” “九哥看起来比上次又清减了不少。”胤祥亦是微笑着道:“难道天津的水土不养人?” “九哥这叫减肥。”胤禟笑嘻嘻的道:“皇上说的,要想长寿,就的减肥,九哥可想多活几年。” 减肥可以长寿?胤祥扬了扬眉头,这话既是贞武说的,他也不好调侃,当下便道:“皇上这会儿没见人,心情亦是大好,九哥赶紧的进去吧。” “皇上为何事高兴?”胤禟眨巴着眼睛问道。 胤祥却是一笑,道:“九哥去了便知,大喜事。”说着便拱手一揖,含笑而去。 (未完待续) 第716章 管理 大喜事?胤禟瞥了一眼胤祥的背影,有什么值的贞武心情大好的喜事?难道是征伐欧洲的海军打了胜仗?真要如此,对他们分封非洲的几个兄弟而言,亦是大喜事一桩,他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脚步。 侯在门口的当值首领太监见到胤禟,忙利落的上前扎了个千儿道:“奴才高进给饶郡王请安。” 高进?胤禟觑了他一眼,含笑道:“瞧着眼生的紧,才升上来的?” “回饶郡王,奴才一直在畅春园当差,王爷瞧着自然眼生。”高进站起身恭敬的说道:“皇上有旨,饶郡王不用递牌子,直接入宫觐见。” 胤禟微微点了点头,摸出一张银票,高进一见,忙跪了下来,道:“禀饶郡王,皇上规矩极严,奴才们不敢受赏,还望饶郡王体恤奴才们的难处。”说着便磕了个头。 胤禟颇为诧异的瞥了他一眼,又望了四周一眼,除了他们几人,并无外人,看来不似作伪,真是没想到,这才几个月没回京,这宫中的规矩就变的如此严厉?看来老十四开始整肃宫里的规矩了。 既是如此,他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便脚不点地的进了大门,一路走一路暗笑,亏的老十四好精力,处处整顿,处处立规,只不知能够维持多久? 前殿内,贞武背着双手在殿内慢慢的踱着,征欧海军一战立威,并占据丹吉尔港,可谓是个极好的开局,而且对于攻占南非、西非亦大有益处,控制了南非、西非,就等于是控制了欧洲至东方的航线,等于是控制了非洲的奴隶买卖,不仅遏制了欧洲的经济发展,也遏制了欧洲对东方扩张的脚步,再加上老四在欧洲的搅局,必然极大的延缓欧洲的发展。 如此一来,不仅利于南美的分封,亦利于大清的对外贸易,可以彻底扭转当前完全被动的局面,大清不仅能够从贩卖奴隶获的巨额利润,更将获得非洲的黄金。 他正自想的出神,包福全躬身进来禀报道:“皇上,饶郡王在外侯见。” 贞武停住脚步,道:“让他进来。”说着便折回御案后坐下。 胤禟稳步进来,利落的磕了个头道:“臣胤禟恭请皇上圣安。” 贞武微微一笑,道:“免礼,赐座。”俟其谢恩落座,他才接着道:“九哥一路返京,天津至京师的驿道可还好走?” “回皇上。”胤禟微微欠身道:“驿道加宽了不少,阔处足以六马并行,窄处亦可四马并行,而且平整不少。”说到这里,他才恍然明白,原本老十四早就有在京师创建大型作坊的想法,是以才当初才肯花费诺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修整京津驿道,他是担心驿道太窄限制京津的货物流通,这老十四,还真是处处都考虑的周到细致。 贞武满意的点了点头,随着京师作坊的建立,这条驿道的物流量将暴增,当橡胶车轮被发明之后,陆路驿道的运输能力将有极大的提高,若是能够用沥青铺路,那效果将更好,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天然的沥青,提炼石油,他如今还不敢指望,中东,里海那片区域确实该动手了,那里才有可能有天然的沥青。 很快,他就将思绪收了回来,略一沉吟,他才问道:“旗人在军工作坊的情况如何?” 旗人入军工作坊务工是贞武登基之后的力排众议主导的一件大事,胤禟自然知道此事的轻重,也料到贞武必然过问此事,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当下便躬身道:“回皇上,臣遵循皇上的旨意,在军工作坊内试行军事管制,同时推行同工同酬,统一旗人与民人的考核晋级标准。 这些措施一推行,旗人的变化可谓是立竿见影,风气跟着大为好转,混日子、熬资历、玩忽懈怠的情形登时一扫而空,民人工匠亦大受影响,整个紫竹林上上下下风气皆是为之一变。 六月举行的二次考核,臣广邀民人工匠监督,仅仅只刷下了三百四十余不合格的旗人,已经全部退回京师,此举在旗人中影响甚巨,如今旗人在紫竹林再无丝毫优越感,不仅学风炽盛,而且与民人相处的亦十分融洽。” “可有抱怨之声?”贞武追问道。 “这。”胤禟微微一顿,便如实说道:“回皇上,抱怨自然是有的,不过多是在旗人私下相聚喝酒之时,在作坊内却是没人敢吭声。”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旗人数十年来高高在上,这社会上处处高民人一等,进入军工作坊后,突然与民人同等待遇,没有抱怨,那可真就是见鬼了,略一沉吟,他才道:“军工作坊生产的火器弹药被服等等,质量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战争的胜败,关系到士兵的生死,不得有丝毫懈怠疏忽。 火器在前明实际就已经普及,为什么前明的士兵不愿意使用火器,其中虽然有火器威力不如人意的地方,但更重要的是火器质量的问题,前明生产的火器炸膛现象普遍,士兵受害甚烈,是以对火器产生畏惧,这是前明士兵不愿意使用火器的主要原因,如今火器威力更大,炸膛的话,伤害亦更烈,因此火器的质量必须要极力保证。 如何提高火器的质量和产量?除了必要的监督赏罚制度之外,尚须提高工匠们的积极性,同工同酬,同晋级考核标准,亦就是公平,是最好的法子,这跟治军是一个道理,待遇不等,赏罚不公,必然导致人心不平,这将极大的约束工匠的积极性和自觉性还有创造力。 如今大规模的作坊才刚刚兴起,值的改进和需要改进的地方很多,这些都要靠熟练的工匠来发现和完成,哪怕是极小的改进,亦会带来巨大的利润,这事你不要疏忽,要鼓励工匠们敢于改进工序,赏官职赏银子晋级都可以,不要吝啬。 对于旗人,要多加开导,进军工作坊务工,不仅是为了解决旗人的生计问题,亦是为了巩固大清的统治,巩固旗人自身的权益,火器的威力如今已经远超弓箭骑射,旗人如果不能掌控火器的制造,那对八旗子弟而言,将是什么后果? 管理,不能仅仅只停留在监督和赏罚分明这上面,要随时注意了解工匠的想法,他们有什么不满或者是抱怨的地方,及时加以解决,这跟地主用长工是一样的,地主对长工好,长工才会多出力,才会事事替东家考虑,培养一个熟练工匠不容易,朕推行工匠晋级制度就是为了留住工匠,最大限度的刺激工匠的积极性。 最后,要善于擢拔人才,不论旗人民人,有一技之长的皆要善加擢拔,用人如用器,要用其长处,特别是管理方面的人才,不仅要善于发现,而且要有意识的大加培养,大清的作坊会越来越多,这方面的人才可说是相当紧缺,对于不能胜任管理的,要坚决撤换,管理不善,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见贞武竟是拉家常一般,絮絮叨叨的指点,胤禟一边用心默记一边暗自窃喜,看来贞武对他期望甚高,京师作坊这块怕是亦将由他来全面打理,见贞武住口,他忙躬身道:“皇上淳淳教诲,臣必然铭记于心。” 贞武端起茶盅呷了口茶,又接着道:“驻京八旗数量不少,京师旗人更多,尽数调往上海天津自不可能,朕欲在京师筹建大型作坊以彻底解决旗人生计问题,除了军工作坊,民用作坊亦要大力发展,钟表、玻璃、家具、烟叶、镜子、成衣,印刷、牙刷等等你多考察一番,钟表、玻璃的制作,法国传教士已请来一些法国工匠,你与他们接洽,寻找适宜的地方,当然,为妨招惹非议,暂时都打着军工作坊的幌子吧。” “臣谨尊皇上圣谕。”胤禟忙躬身道。 略一沉吟,贞武又叮嘱道:“钟表、成衣、印刷之类是可以在外城选址,其他一应有污水、烟雾、噪音较大的作坊,皆在城外选址,必须在京师的下风处,河流下游,你先带领工匠勘地。不妨在京师大力招募人手,监生、士绅、百姓甚至是传教士皆可以,折腾出点动静来。” 折腾出点动静来?这是要他大张旗鼓宣扬京师建作坊的事情了,这是为何?宣扬还是另有目的?胤禟也不敢多想,忙躬身应道:“臣遵旨。” “至于银子。”贞武微微一顿,便道:“八哥刚跟倭国谈成一桩大买卖,让他催促倭国尽快付款,朕这里先帮你垫付二十万两。” 垫付二十万两?合着这银子要从军工作坊的收益里支出?京师的这些个作坊老十四打算一毛不拔?胤禟不由暗暗叫苦,这么多作坊,仅仅是将架子搭起来就不得了,倭国的军火买卖虽然卖的是天价,但毕竟数量有限,利润也不过是三、四十万银子,能济得了什么事? 见胤禟一脸愁容,半天不吭声,贞武不由轻笑道:“都说九哥长袖善舞,这点子事情,应该难不到九哥吧? (未完待续) 第717 章 女工 胤禟哪里敢接这烫手山芋,这可不是十来万银子能够摆平的事情,这要应承下来,就算他将老八和老十拖下水,也筹集不到那么多银子,他忙开口道:“皇上,臣这点子能耐,岂能称得上长袖善舞?短时间内筹建如此多作坊,臣既无人亦无银子,着实有些发怵。” 贞武微笑道:“人才好说,不拘一格招揽便是,作坊皆是由小到大,逐步发展的,朕不过是打着军工需要,将旗人吸入作坊而已,钟表玻璃,宫里原来就有些工匠,再加上传教士,完全可以先将架子撑起来,朕另外去信,着海军在欧洲再物色招揽一些工匠过来,其他作坊,京师江南多的是人才,根本不虑担心招揽不到人才。 至于银子,有数十万两足够你前期的用度了,明年,朕再给你逐步划拨银两,此事事关旗民生计,事关军工生产,朕岂会一毛不拔?” 听的贞武如此说,胤禟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料贞武话头一转,道:“成衣加工,军装被服制作,能否全部招收女工?” 招收女工进作坊?胤禟听的不由一愣,让旗人进作坊也就罢了,招收女工进作坊,那成何体统?又不是缺乏劳力,他不由迟疑的道:“皇上是想让八旗女子进作坊?” 贞武微微颌首道:“不错,制作被服军装以及成衣等,女人天生优于男人,八旗女子善女红者众,不加以利用,实是极大浪费。” 这道理谁不知道,问题是哪有让女子扎堆在作坊务工的道理,略一沉吟,胤禟才道:“皇上,若是要善加利用八旗女子的手艺,大可将军装被服分包给各家,公开招纳女子入作坊务工。实是有些骇人听闻。” “九哥是见闻不博。”贞武不以为意的道:“在江南,养蚕缫丝、纺纱织布、采茶、编织等行当,皆由妇女承担,即便是田间劳作中,亦不乏女人身影。.geiliwx有些地方甚至出现,生女长大不嫁,愚氓欲留女力作之情形,皆是因为男女习劳之故。 我八旗女子本就不崇尚娇媚柔弱。大街小巷里抛头露面者亦为数不少,何以就不能进作坊?分包各家,繁琐不堪,质量亦难以保证,更不利于分工协作,制作速度亦难以大幅提高,如今海军禁卫新军扩军太快,军装被服皆难以及时跟上。” 胤禟也知道贞武说的是实情,如今的被服军装确实跟不上,海军禁卫新军这两年每年皆是以七八万的速度在增长。一年十多万套军装就已经压的军工作坊喘不过气来,不过。招收女人进作坊务工,这事实是兹事体大,一个不好就是千夫所,举国哗然。 当然没人会去骂贞武这个始作俑者,背黑锅的只能是他这个总揽作坊事务的饶郡王,微微思忖,他才欠身道:“皇上。大清等级森严,礼仪周全,言行举止皆须遵循各种规矩。女子亦不例外,平日里抛头露面之女子皆是平民乡野人家女子,不能一概而论,恳祈皇上三思。” 贞武却不想轻易放弃,将女人从礼教和家庭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能够节省不少的劳力,如今他大力扩军,四面征战,移民垦荒,要的是人手,再则,这也是大势所趋,眼下军装被服赶制不及,可谓是最好的借口。 微微沉吟,他才道:“招收女人进作坊,自然是招收八旗平民,又或是民人贫苦小民或小商小贩人家女子,难不成还能去招收贵族、官宦、绅衿家女子?她们也看不上这点工钱银不是?” 见贞武态度不是很坚决,胤禟大着胆子道:“皇上,即便是招收平民女子入作坊,亦是有伤风化,有骇视听,容易招惹非议,如今旗人又要大规模入军工作坊,臣实担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恳祈皇上慎虑。.geiliwx” 确实不可操之过急,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便将被服军装分包给八旗人家,不论身份地位,悉数摊派任务,军官之被服军装包给皇族宗亲、王公勋贵之家,士兵之被服军装则分包给平民,不论旗人、民人,愿意的皆可申请分包,加工的工钱银张榜通告,以防备有人上下其手侵吞,从而影响被服军装质量。” 见贞武搁开了手,胤禟不由长松一口气,忙躬身道:“臣遵旨。” 大清皇家海军征伐欧洲大捷,一举击溃葡英联合舰队,击沉二十艘,缴获二十余艘大型战舰,欧洲商贸开通,征伐非洲之海军不日即将启程,并将绕道欧洲的消息很快就在京报上刊载了出来。 京师立刻一片沸腾,整个内城一片欢腾,家中有子弟在海军的无不欢欣鼓舞,纷纷燃放鞭炮以庆贺,外城一众商铺店面亦跟着放鞭炮庆贺,大街小巷,人人皆是喜气洋洋,笑容满面,虽然欧洲很远,虽然欧洲商贸与大多数平民百姓无关,但海军每一次胜利,都会给大清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更难得的是,大清皇家海军自创建以来,无一败绩,如今远征欧美亦是连战皆捷,这让所有的官绅士民陶醉在泱泱天朝的自大自豪之中,这不独是满洲八旗的胜利,也是汉人的胜利,谁都知道,大清皇家海军中大多数都是汉人。 京师内外城的大小茶楼会馆这几日生意本就火爆,今日更是火爆的出奇,家家皆是座无虚席,大堂里比繁华街市更为热闹,前几日对新政的争辩已经完全被征欧大捷所取代。 胤禟自然不会错过这种良机,他立刻不失时机的四处张贴分包赶制被服军装的告示,同时还广为招揽筹建京师军工作坊的人手,消息一传开,内城外城的官绅士民纷纷报名,既有工钱银转,又能支持海军,何乐不为? 与海商关系密切的则纷纷快马加鞭的奔赴四方,将海军征欧大捷,征伐非洲之海军即将启程,并且还要绕道欧洲的消息马不停蹄的传扬开去。 如今,大清的海商经商范围基本就在南洋打止,跟随海军开辟欧洲航线对海商而言是一次极为难得的机会,如今大清海上对外贸易的航线已基本卖完,就连莫卧尔、波斯帝国的都已拍卖掉了,唯一剩下的就是欧洲、非洲这两个尚未开通航线的大洲。 非洲的商贸是否有暴利可图,一众海商并不太清楚,但是欧洲的商贸绝对是暴利,这从年年大量的欧洲商船赴大清贸易就看的出来,只是他们对欧洲的情形并不了解,要想买断欧洲各国港口的海上商贸权,他们必须要对欧洲有较为详细的了解,不能只停留在道听途说上面,能够跟随战无不胜的海军前去非洲、欧洲考察,自然是绝好的机会。 不过,马再快,即便是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也快不过信鸽,一众知道信鸽存在的大员们自然知道时间宝贵,早就央求老十三怡郡王胤祥用鸽信通传四方。 对欧洲、非洲这两块肥肉志在必得的大海商们收到消息后立刻便闻风而动,紧急组织船只船员水手装载货物赶赴噶罗巴,常年在海上打拼的他们都知道风向的重要,更知道大军出动不是儿戏,海军不会刻意的等待他们。 大清南洋行省,省府,噶罗巴。 噶罗巴港口此时正异常繁忙,夏季为避免南洋风暴而中断的澳洲移民又再次源源不断的涌来,在这里休息几日之后再次换乘船只启程赶往他们的新故乡——澳洲。 不过二年时间,噶罗巴港口已经快速的繁荣起来,有着充足的人力、粮食和土地的噶罗巴仅仅一年时间就将原来的港口扩大了二倍有余,港口不远处,便是一大片新建的仓库和移民临时住宿的跟吊脚楼有点相似的房屋。 新上岸的移民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感到格外的新奇,万里之遥的异国他乡的感觉他们却感受不到,在整个港口忙碌的都是大清帝国的百姓,容貌一样,穿戴一样,就连熟悉的乡音亦能随时随地的听到,唯一让他们稍觉稀奇的则是码头上忙碌的百姓竟然有一些没辫子。 通过短短的交谈,他们才得知,南洋省的百姓允许不留辫子,而且土地都是按人头分,一人十亩荒地,无偿奉送,这让不少人对南洋百姓大为羡慕,这里的土地可是肥的流油,而且气候比江南还好,一年两熟,绝对没问题。 虽然羡慕,却没人想留在这里,相比起来,澳洲的条件更好,朝廷提供一年的稻米口粮,除此之外还提供一应开荒的工具和耕牛,开荒多少都归私人所有,而且可以购买奴隶开荒,没银子可以从‘四大恒’低息借贷,对他们来说,地主的**实在是无法抗拒。 等待船只,闲的无聊的移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东边新开辟出来的港口,远远的观看停泊在港口内的大清皇家海军舰队那一艘艘巨大的战舰,听说海军在欧洲又打了胜仗,这支舰队是准备去征伐非洲的。 对于这支战无不胜的海军,他们是打心里喜爱,没有海军就没有澳洲,没有澳洲,他们也就没有做地主的希望,而更令他们振奋的是,听闻大清在澳洲也要组建舰队,到时候,他们的子弟肯定是有机会成为海军的一员。 第718章 西班牙战俘 噶罗巴,南洋总督府。 总督府规模宏大,占地广阔,布局严谨,气派威严,虽是新建,但府内却是绿树成荫,深邃森严,奉旨前来南洋为海军出征送行的敦亲王胤誐便下榻于此。 虽然天高皇帝远,不用上早朝,但胤誐仍是辰时初就起了身,他到噶罗巴已经一旬左右,却仍是不太习惯,这一趟他朝思暮想的差事,对他而言却是宛如噩梦一样,一路乘船南下,他晕船吐的七荤八素,登岸后几日都未能完全恢复,再则,这里的热带气候他亦不大习惯。 虽说他只是奉命为海军出征送行,但既然到了噶罗巴,对这里的情形他必须要多作了解,噶罗巴虽然地处边疆,但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不仅是澳洲回京的必经之地,亦是海军的重要基地,贞武对此极为重视,偶尔听他提及,还有在此驻扎重兵的打算。 贞武如此重视的地方,胤誐自然不会怠慢,不用想他也知道,回京之后,贞武定然会问起噶罗巴的情况,若是一问三不知,他这脸可没地儿搁,早早起身,他便是想乘着天气凉爽微服出去走走,四处看看,了解下当地民情,对于地方官员的汇报,他心里很清楚,都是官面文章,尽只拣着好听的说,他回京总的说点具体实在的东西。 用过早餐,胤誐正准备出府,随身亲卫便匆匆赶紧来禀报道:“禀主子,南洋总督陈鹏年在外求见。” 这么早就来求见?难道那些个不安分的东西昨晚上又闹事了不成?胤誐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此番随同海军前往非洲的,还有各地严打抓捕的坑蒙拐骗之流,足有三千余人,这些人是老八、老九、老十三他们几个专为去非洲捕奴准备的,这些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虽然是被严加看管,但在噶罗巴一个月时间,,却仍是惹出了不少事。 他这个正主儿一到噶罗巴,陈鹏年就向他大吐苦水,弄的他也是不胜其烦,这些人不能完全当流放的囚犯对待,到了非洲还指望他们很快打开局面,大清如今是急缺奴隶,老十四更是对奴隶贸易的利润期盼甚高,必须得哄着他们,不过这些个铁头猢狲,个个都精似鬼,没一天安生的。 好在起航在即,也烦不了几日,略一沉吟,胤誐才道:“让他进来。” 陈鹏年很快便在亲卫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见胤誐端坐在上首,他忙紧趋几步,上前扎了个千儿道:“下官陈鹏年,给敦亲王请安。” 胤誐微微笑了笑,虚抬了一下右手,道:“陈督台不必多礼,看坐。”顿了一顿,他才含笑道:“陈督台还未用过早点吧?” 见胤誐这态度,陈鹏年知道他是会错了意,忙躬身道:“谢十爷体恤,下官一早前来,是因为京师的鸽信到了。” 京师鸽信到了?这么快?胤誐立时精神一振,急忙问道:“皇上同意了?” “回王爷。”陈鹏年躬身道:“皇上同意将欧洲返回的战舰、商船以及船员水手并入征伐非洲的海军行列,这是鸽信原件以及译文,上面有皇上的密押。”说着他便起身双手呈上鸽信以及翻译好的译文。 胤誐对原件不感兴趣,他根本看不懂,而且他也清楚,如此大事陈鹏年不敢骗他,当下将译文看了一遍,果如陈鹏年所说,贞武完全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西班牙战俘虽未同意完全放,却一同意放一半,这可能是考虑战舰商船的装载能力不足,微一沉吟,他才问道:“可曾通知了富翰、刘知生二人?” “回王爷,已经着人快马通传。”陈鹏年微微欠身道:“另外,下官还快马通传了西班牙远东舰队司令安赫尔。” 胤誐微微点了点头,陈鹏年既已快马通传,他们想必马上就会赶来商议,略一沉吟,他便起身道:“既是军务,自是不能有丝毫懈怠,陈督台且去二堂侯着,本王更衣之后即来。” 噶罗巴城外南郊,西班牙军营。 自大清皇家海军与西班牙舰队联手大败英国葡萄牙联合海军的消息传来之后,整个西班牙军营里便处处洋溢着喜庆,所有官兵皆是喜气洋洋,浑然忘了他们仍然还是战俘的身份,大清既然与西班牙结盟,他们自然也就成了盟军,他们的地位很快就会大为改变。 西班牙远东舰队司令安赫尔亦是极为兴奋,大清海军果然是言而有信,与西班牙结盟并且公然插手欧洲的战事,这一来,所有人的命运都将发生逆转,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回到西班牙,并且受到重用,他们不仅不会被追究战败之罪,甚至会因为给西班牙带来转机倍受重视。 在闻知敦亲王胤誐和大清海军统领已经上折子恳请将剩下的他们编入征伐非州的队伍之中,安赫尔更是振奋,这正是大清海军将他们视为盟友的表现,随同大清海军前征伐非洲比在这里扫荡南洋土著可强的太多,西非的黄金海岸,他可是久闻其名,更何况此行还有立战功的机会。 一早接到快马通传,着他前去总督府,安赫尔就预感到大清帝国皇帝贞武皇帝的圣旨,改变他们命运的圣旨到了,他一边惊诧于大清帝国信息传递的迅捷,一边快马赶赴总督府。 却说胤誐换上了官袍一路漫步走进二堂,已经在厅里侯着的陈鹏年、富翰、刘知生以及几个参将见他进来,忙起身见礼。 胤誐摆了摆手,微微笑道:“无须多礼,都坐。”说着,他便径直在上座落座,扫了众人一眼,才道:“本王只是奉旨前来送大军出征,一应海军军务,概不插手,如今皇上旨意已到,本王想知道,海军何时启程?” “海军上下早已准备妥当,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拔锚起航。”富翰沉声说道,他的任务是攻占南非,将盘踞在南非的荷兰人驱逐或者是消灭掉,控制开普半岛以及沿海是海域。据闻盘踞在南非的荷兰人不多,而且大多数是移民的百姓,海军和陆军皆是规模不大,他对此颇有不满,只想早点完成任务,说不定还能去欧洲赶场热闹。 听的这话,负责攻占西非的刘知生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海军随时可以开拔,但各种补给调运装船需要时间,而且西班牙战俘亦须要时间集结。” 见刘知生提及后勤补给,陈鹏年略一沉吟,才道:“一应粮食药材等补给,三日便可装船完毕,不过,再次抽调的西班牙战俘怕是还需要几日才能够赶到噶罗巴。”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再则,怡郡王胤祥还送来一封鸽信,皇上下旨,着将欧洲大捷、开通欧洲航线、海军征伐非洲以及绕道欧洲的消息在京报上刊载。” 在座一众人听的都是一愣,这事与海军出征有何关系?微微思忖,刘知生才试探着道:“陈督台的意思,会有商船赶来噶罗巴,如何跟随海军前往非洲、欧洲?” “不错。”陈鹏年沉声道:“非洲、欧洲是大清对外贸易最大的对象,亦是海上商贸是最重要的航线,征伐欧洲大捷,欧洲航线的开通,一众胆大的海商必然愿意跟随海军前往欧洲、非洲一探究竟,海商历来不缺乏胆识魄力。” 话音一落,便有亲卫在门口禀报道:“安赫尔在外侯见。” “来的正好,问问他西班牙集结的情况。”胤誐吩咐道:“让他进来。” 安赫尔进来见礼之后,陈鹏年便说道:“鉴于战舰运载兵力有限,皇上仅允许留在南洋的西班牙官兵的一半随海军征伐非洲。” 听的只允许一半人随军出征,安赫尔不由微觉失望,不过,转念他便觉释然,战舰、商船的运载能力确实有限,不仅要运兵,更多的是要运载粮食弹药补给,他忙行了个军礼,道:“感谢大清帝国皇帝陛下的仁慈。”说完,他便紧接在道:“不过,留在南洋的西班牙士兵的待遇能否得到改善?” 陈鹏年瞥了他一眼,道:“安赫尔将军,西班牙士兵难道不愿意征剿南洋土著?” “不,不,我们很乐意为大清帝国效劳。”安赫尔忙解释道:“我指的是管制,能否让在噶罗巴轮休的官兵自由活动,大清帝国与西班牙现在是盟友,难道不是吗?” 听的这话,富翰不由暗自发笑,这些可怜的西班牙战俘征缴南洋土著所得到的金银珠宝以及货物名义上都归他们私有,实际上他们得到的这些钱财都被军营里贵的离谱的伙食和弹药补给盘剥的一干二净,也不怪他们渴望自由。 “如今两国既是盟友,自然会有所改善,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时候。”陈鹏年点了点头,道:“苏拉威的西班牙兵要几日才能够回到噶罗巴?” 安赫尔稍一沉吟,便道:“七天,七天之内完全能够赶到,不过,现在军营里的一五百千人随时可以出海。” (未完待续) 第719章 知人善任 陈鹏年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吭声,城外南郊的西班牙军营确实是随时都驻扎着一二千人,既是作为人质,亦是盘剥西班牙人的手段,这批士兵跟随海军出征,同样是质押,不过是换了种方式而已,这倒没有丝毫问题,不过,海军出征,他却是不便插言。 见陈鹏年不吭声,众人都知道他对安赫尔的提议并不反对,急于启程的富翰微微一顿,便道:“既是如此,海军完全可以分为两拔,标下先率一部启程前往南非,攻占开普半岛,为大军和商船队清扫障碍。” 分兵?刘知生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征伐非洲的舰队并不庞大,只有三十余艘战舰,其中辅助舰就占了一半,而且随舰的海军士卒多是新兵,若是贸然分兵,一旦遇上英国、荷兰上规模的的舰队,不可避免会出现损失,他可不希望出现太大的损失。 自打出任广州海军学院院长,闻知贞武有征伐非洲的打算,而且可能由他统兵之后,他便通过各种渠道打探非洲的情况,对南非和西非的情况,他远比贞武更为清楚,南非的问题不大,仅仅只有少量的荷兰人占据开普半岛,内陆的荷兰移民也不是很多,要攻占南非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西非却就并非如此容易,西非不仅盛产黄金,奴隶贸易,象牙贸易还有胡椒贸易皆极为活跃,黄金海岸、象牙海岸、奴隶海岸、胡椒海岸等地名,皆闻名欧洲,除了荷兰之外,英国、法国、葡萄牙在西非都相当活跃,黄金海岸、奴隶海岸、象牙海岸都是堡垒、商站密布,相隔几里,便是一个堡垒,沿岸海域,各国抢劫商船的舰队规模都不小。 对于沿岸的堡垒,他倒不是很担心,凭借着射程远而精准的火炮火枪,攻克一个个简易堡垒可谓是轻而易举,他担心的是跟海盗一样的各国舰队骚扰抢劫大清的商船队,威胁他们的补给,他们毕竟不如欧洲的海军熟悉西非海湾那片海域。 对于富翰急于启程的心思,刘知生心里也清楚,他两人一满一汉,从上海海军学院便开始一路竞争,却是不分上下,每次晋级皆是同步,次番征伐非洲,他主攻南非,战功自然不及西非,心里有些失落,亦是人之常情。 沉吟片刻,刘知生才开口道:“分兵亦不失一个好法子,能够节约时间,不过,我建议海军大部先行,先攻占开普半岛,然后在开普敦港等候后来的商船队,汇合后再北上。西非的欧洲战舰太多,商船队没有足够的战舰护航,实是放心不下。” 先攻占开普半岛?富翰不由眼睛一亮,刘知生这话的意思是攻克来开普半岛之后,海军全部战舰前往西非?这小子心胸还真是开阔,当下他便道:“这提议甚好,正所谓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兵分两路,实有轻敌之嫌,海军大部先行,留一支小舰队护卫后面的商船队,在开普敦汇合后再北上,实是两者兼顾。” 见两人意见一致,胤誐、陈鹏年自然是没话说,刘知生却是接着道:“征伐非洲的海军、禁卫新军连同随军人员,有三万余人,加之西非情况复杂,后勤补给自然是越充足越好,后继而来的商船务必全部装载各种补给,此事还望惇亲王、陈督台加以督促。” 胤誐等一众兄弟皆分封在西非,仅是他们几兄弟的私兵此番随军前往西非就有六千余人,刘知生如此重视后勤,他自然是大为赞同,当下便轻笑道:“放心,所有来噶罗巴的商船,本王都让他们装载各种补给,你将单子列出来。” “末将先行谢过王爷。”刘知生躬身一揖道。 “无须客气。”胤誐微微一笑,便对安赫尔道:“海军大部三日后便将启航,你先回去安排。” 安赫尔知道他们还有军务商议,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待其退出房间,胤誐扫来众人一眼,正容道:“本王陛辞之时,皇上慎重交待,征伐西非意义重大,不仅能够极大的支持驻扎欧洲的海军,对分封南美亦至关重要,非洲的黄金,奴隶更是大清眼下所急需,若说征伐欧洲是为长远利益,则征伐非洲就是为来当前的利益,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另则,征伐南非亦不可稍有懈怠,开普半岛乃大清通往欧洲必经之路,控制开普半岛不仅利于中途补给,亦有利于控制这条航线,再则,本王亦不妨直言相告,皇上对南非极为重视,此番征伐南非之五千兵马,不过是先锋,后继将陆续派遣重兵大举征伐。” 说到这里,他瞥了富翰一眼,才接着道:“南非乃是皇上明言不会分封给诸位王公勋贵,而是要纳入大清的版图,尔等切勿心存轻忽。” 听的这话,富翰心里不由一紧,皇上对南非竟是如此看重?这是为何?对大清而言,南非不过是有块飞地,贞武为何如此重视?这种军国大事,十爷绝对不敢信口开河,更不敢假借皇上之口,看来,南非是大有文章,此番征伐万万轻忽不得,念及此,他忙躬身道:“末将定不敢辜负皇上重托。” 刘知生心里亦是大为诧异,贞武如此重视南非,所为何来?按说南非远无西非的价值大,不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从经济上来说,皆无可比性,他也不敢多想,忙紧跟着道:“天语谆谆叮咛,末将必铭记于心,定当处处谨慎,不负圣望,以竞全功。” 见两人神情凝重,胤誐不由微微一笑,道:“海战,本王不懂,不敢胡乱插言,本王以及八哥、九哥、十三弟等几位兄弟手下的六千人马既然随海军远征,就全权听候海军调遣,无须有任何顾忌,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海军才是远征的根本,需要炮灰,尽管让他们先上,本王及几位兄弟损失得起。” 见胤誐如此深明大义,刘知生忙躬身道:“王爷大义,末将感激不尽。” “别在这里客套了,都去忙吧。”胤誐含笑道。 众人忙起身行礼退出了二堂,到的甬道上,刘知生才侧首瞥了一眼与他并排的富翰,轻笑道:“如今心里可是舒坦了?” 见两人说话,后面的跟随的几个参将满刻意方慢脚步,拉开了距离,富翰回头看来一眼,才转头瞪了他一眼,道:“咱好歹也是堂堂七尺汉子,那有你想的那般不堪?” “得,倒是咱显的小肚鸡肠了。”刘知生不以为意的笑道,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不过,皇上既是如此重视南非,说不得,禁卫新军和陆战队要大力倾向南非了。” “别介。”富翰忙一口拒绝道:“皇上虽然看重南非,但当务之急,仍然是西非,切不可本末倒置,就按你说的,先攻占了开普半岛,留下一千人据险而守便可,大军全力攻占西非,解决了西非,回头再南下,反正离的不远,你该不会是怕我分功吧?” “我还真怕你抢我的战功。”刘知生轻笑道。 富翰听的一楞,转念就回过神来,微微笑道:“敢情你小子又有想法了?别藏着掖着,倒出来听听。” 刘知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就没想过,皇上为何对南非如此看重?” “这事我正觉着纳闷。”富翰眉头一皱,道:“皇上眼光历来独到,西非如此富饶之地,尚且分封了出去,何以独独将南非收归朝廷?” 刘知生瞥了一眼,轻声道:“皇上现在最缺什么?” 富翰眼睛一转,道:“缺什么?当然是缺银子。”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惊讶的道:“南非有银矿?这不太可能吧,没听西方的传教士说起过。” “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刘知生压低声音道:“皇上可谓是无利不起早,出重兵征伐南非那块不毛之地,岂能没有古怪?没听说非洲产白银,西非的黄金倒是挺出名。” “你是说南非有金矿?”富翰不由瞪大了眼睛,轻声惊呼道。 “**不离十。”刘知生沉声说道:“对于南非的荷兰人,少造杀戮,赶到海边卖给荷兰。” “为什么?”富翰不皆解的问道。 “还能为什么?”刘知生不满的瞥了他一眼,道:“英国、荷兰、葡萄牙现在是盟友,征伐欧洲的海军目的是挑起欧洲战乱,若是在南非大肆杀戮荷兰人,必然会导致三国将矛头转向咱们大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再说了,咱们海军如今正处于快速壮大之时,实不宜在此时与欧洲几个海上强国大打出手。” “攻占西非,难道就不会引起英荷葡三国将矛头对准咱们?”富翰颇为不解的道。 “自然不会。”刘知生笃定的道:“西非可是块宝地,英国、法国、荷兰、葡萄牙、西班牙谁都想插上一脚,吃独食可不行,咱们得把西班牙、法国都拉进来,论实力,论人口,论商船,法、西两国加起来亦不是咱们的对手,分他们点好处,既有利于挑起欧洲战乱,咱们亦可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呵呵。”富翰轻笑道:“皇上派你小子去西非,还真是知人善任。” (未完待续) 第720章 贞武新钱 听的这话,刘知生微微一笑,道:“言归正传,此番征伐南非,攻克开普敦之后,你不仅要立稳脚跟,而且要迅速的打开局面,一年时间,不仅要控制开普半岛,而且必须向内陆延伸,弄清楚南非的情况,及时向皇上禀报,西非,你还真是没时间去了。” 富翰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贞武既然如此重视南非,征伐西非又无可能短时间内以竞全功,他预想的全力以赴,先打西非,回头再打南非的想法便完全落空,西非他确实是不宜去,略一沉吟,他才问道:“次番远征非洲,皇上抽调了五千禁卫新军,不知非洲是否有马匹?” “有。”刘知生肯定的道:“西非、南非皆有牧场,马匹是铁定有的,但是数量是否多,就不清楚了。” “只要马儿适宜生存,就没问题。”富翰咧嘴一笑,道:“有庞大的商船队,还担心没马?禁卫新军只要有马,南非这点地方根本就不够看的,倒是要让陈鹏年先准备一船马匹,看看能否大量运载。” 刘知生听的不由莞尔,道:“从噶罗巴运马?亏你想得出,阿拉伯马天下闻名,而且距离也近的多,何必舍近而求远?去了南非再视情况而定吧。” 富翰虽是海军,却是从小爱马,一听到阿拉巴马,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阿拉巴马在京师可是天价,而且有价无市,一马难求,而南非与阿拉伯确实是相距不远,怎得就没想起这茬? 随着一声令下,噶罗巴上上下下都开始围绕着海军忙碌起来,各种补给物质开始源源不断的装船,海军禁卫新军以及随军远征的人马亦跟着忙碌起来。 三日时间弹指即过,九月十二日一早,大清皇家海军在噶罗巴港口拜帅授印,祭旗出征,在隆隆的炮声中,舰队扬帆启航,拉开了殖民非洲的序幕。 送完海军出征,胤誐微微松了口气,不过,他眼下还不能离开噶罗巴启程回京,得将闻风而来的商船安排妥当,他才能放心返回京师,在给贞武上了折子之后,他便带着几个亲卫四处闲逛,查访民情,当然,噶罗巴的军工作坊,团练,澳洲移民,港口建设等等情况亦皆在他的视察之列。 京师,畅春园,澹宁居前殿。 收到海军已经启航出征的鸽信后,贞武亦松懈下来,非洲跟欧洲一样,天高皇帝远,他便是想管,亦是鞭长莫及,况且,对欧洲、非洲、美洲的情况,他知道的亦是极为有限,还不如完全放开手,由得他们去折腾。 贞武对于西非、南非的了解完全来自京师的欧洲传教士,而这些传教士往往都是在大清辗转数年才能进京,消息的灵通根本比不上广州的那些个欧洲商人和欧洲传教士,这也是他对征伐非洲不做具体指示的原因。 此番征伐非洲,虽然战舰不多,但是商船多,兵力多,只要不出现意外,胜利是毫无悬念的,相比于欧洲的商贸,非洲的黄金和奴隶贸易才是一本万利的暴利,有这些收入,足够他挺过大清这几年最难熬的过度期了。 包福全这时躬身进来,禀报道:“皇上,郑世昌在外求见。” 郑世昌?他求见是何事?贞武微楞了一下,才问道:“他一个人?” “回皇上。”包福全躬身道:“就他一个,捧着个小匣子,说是进献新钱。” “让他进来。”贞武忙吩咐道,开年后,他就下旨着‘四大恒’铸造银元,这事不提他都忘了,按说新君登基,皆要发行新钱,张鹏翮、噶敏图都上过折子,但他都留中未发,因为他不想发行铜钱,银元的发行才是当务之急。 虽然他一直有发行纸币的打算,但他清楚这事不能操之太急,历代朝廷发行的纸币贬值的太快,商人心里有抵触心理,再怎么说,纸币也没有真金白银拿在手里实在,况且,推出的纸币,他打算采取金本位制度,如此,才能通行全球。 要达到这个地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大清如今是银本位,必须逐步过渡到金银混合的复本位制,再到金本位制,最后推出纸钞,这一切都离不开黄金的积储,没有足够的黄金储备,一切都是奢谈,大清的黄金储备,至少还需要数十年的掠夺。 这一来,银元的流通意义就显的大了,如今市面上,大清并无银币,流通的都是银锭和碎银,使用很不方便,而欧洲的银币在广东江南却是大受欢迎,这是促使贞武下旨铸造大清银币的根本原因。 郑世昌来的很快,进来便手脚利落的跪下道:“微臣郑世昌恭请皇上圣安。” 贞武看了一眼已经有些老态龙钟的他,含笑道:“如今身子可还硬朗?” “皇上垂询,微臣实不敢当。”郑世昌忙又磕了个头,回道:“微臣如今吃得香,睡的安稳,尚能为皇上效几年犬马之劳。” “好。”贞武微微笑着点头道:“免礼,赐坐。” “微臣谢皇上恩典。”郑世昌再次叩首后才站起身,谨慎的在贞武前面的小杌子上坐了半个屁股,而后躬身道:“禀皇上,‘四大恒’已经遵旨将银元造了出来,恭请皇上御览。” 贞武微微一笑,道:“呈上来。” 恭候在门外的包福全忙双手将摆放银元的托盘呈了上来,贞武看了一眼,托盘上从大到小,一字排开四种面值的银币,分别是壹圆、中圆(五角)、贰角、壹角。 他伸手掂起一壹圆的银币,但见色泽润白柔和,正面是贞武元宝,反面是一条团龙图案,字迹图案皆是相当清晰,边齿虽然齐整,却是稍显粗糙,这不是机器铸造的,能够达到这种水准,他亦算的相当满意了。 略微把玩了一番,他用指甲捏住银元中心放在嘴边轻吹了一下,而后迅速放到耳边,果然听到一阵清亮悠长的尾音,他不由笑了笑,道:“此银元,可及得说荷兰的大马钱?” “回皇上,略有不如。”郑世昌忙躬身回道。 (未完待续) 第721章 大清银元 荷兰大马钱明末清初就开始流入东南沿海地区,因其含银量高,个大,而广受欢迎,同时在东南沿海一带流通颇广的还有西班牙元,至于其他流通数量不大的洋银林林总总尚有十数种之多。 不待贞武再问,郑世昌便接着道:“荷兰大马剑库平八钱六分,九四的成色,大清新铸银币库平七钱二分,银九铜一,重量,成色均不及荷兰大马剑,倒是与西班牙元相差不大,西班牙元库平七钱三分,九三的成色。”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略微差一筹,正符合‘劣币驱逐良币’的原理,便于大清的银元统一市场,略一沉吟,他便道:“既是相差无几,倒也无妨,着大量铸造普及市场,明年开始,部库征收租税、出纳银两,均以元、角为计量标准。” 听的这话,郑世昌不由大喜过望,如此一来,银元的推广普及速度必然大为加快,铸造银元的利润可不是小数,铸造一百块银元,就有五两的利,大清的银元数量至少要数以亿计,仅此一项,就是上千万的利润。 贞武瞥了他一眼,见他满脸喜色,已是猜到他的想法,当下便缓缓说道:“铸造银元,并非是为了牟利,朕久在江南,对东南沿海情形知之甚详,欧洲银元成色并不及官银,却较官银更受欢迎,个中缘由,‘四大恒’对应该很清楚吧?” 作为分号遍天下的银号票号‘四大恒’的掌柜,郑世昌对大清白银的流通情形自然了如指掌,自明中期以来,白银虽然被正式确定为法定货币,但是却有三大弊端,即各地的银锭成色良莠不齐,重量易有出入,不便于流通,特别是在旅途或异地贸易中,极为麻烦,这也是造成各地银号钱庄繁荣的原因,‘四大恒’的银票兑换业务之所以大受欢迎,亦可说拜此弊端所赐。 举例说,若是一位山西商人,带现银去上海做生意,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现银的异地兑换,朝廷在各地设有银锭专门的鉴定机构——公估局,即从重量和成色上判定银锭是否符合规范,这亦是商人口中的“批宝”。 各地的公估局皆具有极强的地方保护主义色彩,只认自家鉴定过的银锭,外来银锭想要进入本地市场交易,都需要他们过过眼,于是,山西商人所携带的山西银锭,首先要送进上海公估局“批宝”。 公估局较为严苛,会直接拒绝劣质或戳记太多的白银,即便成功获批,在银锭上做了戳记,仍不能直接使用,因为规格不一,还必须花钱请当地炉房重新熔炼为当地规格,然后才能进入市场贸易,否则,外地的银锭根本没法在当地流通。 批宝、熔炼都不是免费的,批宝手续费约为二钱四厘,银炉熔宝的费用也不小,这就是所谓的银两流通中的折损,若是银两没用完,回到山西,上海发生的这一切在山西又将重演一遍。 当然,也有更为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将银锭交给说海本地的银号钱庄换取等量的上海银两,自然这手续费不会比正当的途径低。 欧洲的银元之所以大受欢迎,便是因为其标准划一,不存在本币与外币的兑换,不需要这些繁琐之手续,‘四大恒’银票之所以受欢迎,亦在于银票全国通用,无须兑换。 听的贞武这话,郑世昌心里不由一沉,贞武推行银元不是为了牟利,而是为了统一货币?那‘四大恒’的银票业务岂不是要大受打击?他心中的欣喜登时就转为忐忑不安。 略微沉吟,郑世昌便躬身直言不讳的说道:“皇上,推行标准划一,大小适宜的银元,实是利国利民,更利于白银流通,不过,如此一来,‘四大恒’的赢利势必大受影响。” 见郑世昌担忧‘四大恒’的盈利,贞武不由微微一笑,道:“你倒是商人本色,,时时不忘言利,朕不仅是‘四大恒’的大股东,更是大清天子,天子无私事,朕岂可只算小账而不算大账? 西班牙元、荷兰大马钱在大清不仅广为流通,而且大受欢迎,甚至已经超出了它本身的实际价值,朕听闻一枚含银不过六钱多的西班牙元最高可以兑换到一两十足的纹银,这不仅会刺激欧洲的不法商人以银元牟取非法之利,更会刺激欧洲各国蜂拥仿效,你想过没有?当大量的外国银币在大清肆意流通之时,会造成什么后果? 首先面临的必然是币制混乱,紧随着而来的便是大量白银的流入,这不仅破坏大清的钱法,亦会造成白银贬值,更为可虑的是外国银元的大量流通,会逐渐成为对外对内的法定货币,你想想,若是西班牙元成为大清的法定货币,那是什么情形?” 听的这一说,郑世昌不由悚然而惊,贞武这话并非是杞人忧天,外国银元受欢迎的程度还在‘四大恒’的银票之上,真金白银拿在手里毕竟比银票更让人踏实,就他所知,广东、福建、江浙,甚至是京师,不少人都以使用外国银元为荣。 不仅是海外贸易以银元为准,就是东南沿海的日常用度也大多使用银元,开设书院的聘仪、贽仪、酒席费用、打赏、甚至是对官员孝敬皆以银元支付,海商就更不说了,但凡现银大多都是使用银元。 若是大清不发行自己的银元,可能数十年,欧洲的银元就可能在大清广为流通,深入人心,成为白银的法定货币,真要如此,对大清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 想到这里,郑世昌忙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微臣一叶障目,目光短浅,实是惭愧不已。不过,微臣担忧银元的普及会影响到纸钞的发行。” 贞武颇为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影响定然是有的,不过,影响并非很大,大清流通的和储藏的白银数额巨大,强行推出纸钞,必然遭遇极强的抵制,因为宋元明三代的宝钞已经让百姓对纸钞丧失了信心,朕之所以让‘四大恒’等额发行银票便是为了银票的信誉。 纸钞的普及乃是迟早之事,不过须的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如今使用银票者,皆是官宦士绅商贾,平头百姓甚少使用银票,远远达不到水到渠成的地步,无须着急。再则,纸钞的纸张和防伪技术亦仍是不尽入人意,要多投入人力物力研究,不断推陈出新。 大清如今是全世界的商贸中心,但是白银却并不稳定,在欧洲和大清存在着不小的差价,远不如黄金稳定,唯有黄金才称得上是世界货币,大清发行的纸钞必须以黄金为后盾,方能成为世界货币,这事不急。” 郑世昌听的不由一呆,大清的纸钞要成为世界货币?这主子的野心可真是没话说了,难怪倭国的巨额黄金赔款和海关上缴的黄金他都不准动,原来是要囤积黄金,想想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欧洲既然敢将银元发行到大清来,大清凭什么不能将纸钞发行到欧洲去? 微微一顿,贞武将话题又转回到银元上面,“推行银元,意义重大,不仅在于统一大清的货币,便于白银流通,利于大清经济,亦关系到大清的国计民生,关系到大清的钱法,关系到大清的尊严,堂堂大清,岂能让外国银币肆意流通? 着户部的宝泉局、工部的宝源局、广州的宝广局、江宁的宝宁局、山西的宝原局、宝同局全力协助‘四大恒’在京师、广州、江宁、太原四地铸造大清银元,迅速在全国普及银元,驱逐外国银元,自明年起,所有外来银元必须一律经过公估局鉴定,回炉熔炼,方能进入市场流通。” “微臣遵旨。”郑世昌这下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贞武这是授权‘四大恒’独家铸造大清银元了,便是以两亿枚计算,这利润亦有千万两,何况整个大清何止区区两亿枚银元?这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至少三年,无须担心‘四大恒’的利润会受到影响了。 “另外。”贞武说着拈起一枚银元,道:“这银元正面有满文有汉文,却是没有蒙古文,藏文,回文,在背面的周边加上这三族文字——大清银元。朕要融合各族,大清银元上也应该有所体现。再则,这上面应该有不少暗记吧?” 听的要在背面加说另外三族的文字,郑世昌不由暗自腹诽,怎得早些设计的时候不见说,又要浪费几日功夫,再说,这回文,可有东回,西回之分,腹诽归腹诽,他却是不敢稍有流露,忙躬身道:“回皇上,为防伪造,银元上确实有暗记不少,有图形暗记、点珠暗记、内齿暗记和弯芒暗记等。” 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皇上,回族甚为复杂,若以文字划分,则陕回甘回东回河回为一类,沿用阿拉伯文和波斯文,回疆的西回为一类,还请皇上明示,用哪一种回文?” 贞武瞥了他一眼,道:“陕甘的回民在文化早已同化,用回疆的回文,即维吾尔文。” “微臣遵旨。”郑世昌暗松了口气,忙躬身道。 (未完待续) 第722章 解惑 贞武下旨着京师以及地方铸造局协助‘四大恒’铸造大清银元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畅春园上书房值房,在值的三位上书房大臣张鹏翮、萧永藻、嵩祝听闻之后都是一呆,这主子究竟还有多少革新?如此层出不穷的鼓捣,还让不让人活了,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 海军欧洲大捷,给争的不可开交的京报宁报有关新政的大辩论稍稍降了点温,这还没顾的喘上几口气,这主子又抛出一个新钱的发行,而且不跟上书房商议,不征求户部意见,直接将新钱的铸造权交给了‘四大恒’这么一个私营的票号,那朝廷还要铸造局做什么? 默然半晌,嵩祝才瞥了张鹏翮一眼,道:“新皇登基,发行新钱,乃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之举,不过,历来皆是发行铜钱,如今大清白银和铜钱所构成的货币体系并无丝毫不妥,何以无端发行银币?” 萧永藻亦嘀咕着道:“也不知道发行银币的成色、重量、币值大小几何?咱们上书房已经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张鹏翮苦笑了一下,才道:“我虽然一直主管着户部,不过,发行银元的事情,我还真是豪不知情,皇上的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 “运青,钱法事关国计民生,非是小事,可不能由着皇上的性子来。”嵩祝神情肃然的说道:“这事你得去问个清楚,自前明以来,朝廷就没有铸造银币的先例,更无让银号票号钱庄铸币的先例,这不是太阿倒持嘛?” 拿我当枪使?张鹏翮仍是一脸的苦涩的说道:“皇上虽说从谏如流,但定下来的事情,极难扭转,如今户部尚书噶敏图亦不在京师,此事仅凭我一人之力,实无丝毫把握。” “钱法乃是国之根本,咱们一块去觐见。”萧永藻说着,便对外吩咐道:“马上去递牌子。” “喳,奴才这就去。”候在门口的小太监躬身应道之后,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见此情形,张鹏翮不由苦笑了一下,白银的弊端他是清楚的,欧洲的银币在东南沿海颇受欢迎,他也有耳闻,大清发行自己的银币,有利于白银的流通,这事情本身不是坏事,问题是不应该将铸币权交给‘四大恒’,也不应该事前不通一点消息,萧永藻两人对此事反应如此之大,更多的还是对贞武的独断专行不满,想就将铸币权交给‘四大恒’这一点上面挑刺。 澹宁居前殿,正在批阅奏折的贞武闻报上书房三位大臣在外求见,不由微微一笑,这几位打擂台的来的倒是不慢,当下便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待的张鹏翮三人进来请安见礼之后,贞武才放下朱笔,合上奏折,含笑道:“免礼,赐坐。”俟三人谢恩落座之后,他才接着道:”尔等三人可是为了发行银元一事而来?” 见贞武如此直接,张鹏翮便抛砖引玉的道:“回皇上,确实如此,不知准备发行的银币成色、重量、币值大小几何?” “大清银元库平七钱二分,九成银,与银两通用。”贞武缓缓说道:“币值分壹圆、中圆(五角)、贰角、壹角四种,壹圆等于十角。” 听是币值是元、角,张鹏翮亦是一愣,怎的完全仿效欧洲的银元?偏偏成色却又只九成?一般官银的成色可都是九五成,难道是打算从中牟利?正自想着,萧永藻已开口道:“皇上,银元既是与银两通用,何以与官银成色不一?” 贞武扫了三人一眼,端起茶盅,轻呷了两口茶,才开口道:“你们先说说发行银元的优劣。” 见贞武反客为主,张鹏翮略一沉吟,便道:“银元成色重量一致,标准划一,大小适宜,不仅便于携带,亦省却了异地兑换之苦和流通的损耗,将极大的促进白银在大清各地流通,只是。”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大清历来皆是以两记量,银元改为元、角,商贾百姓怕是难以接受,再则,成色不足,恐亦会招惹非议。” 贞武微微一笑,道:“银元若是改为库平一两,成色九五,还有何弊端?” 听的这话,三人不由一愣,银元若是改为库平一两,成色九五,可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了,欧洲的银元,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好处是明摆着的,可贞武为什么要改两为元,成色只定为九成? 难道是为了火耗?三人心里都闪过这个念头,将官银改铸为银元,损耗那是避免不了的,除了损耗,还有人工,大清数亿两的白银全部改铸为银元,这笔费用确实不小,不过,这话却是没人敢说。 略一沉吟,张鹏翮便躬身道:“微臣等愚钝,恳请皇上点拨。” 贞武瞥了他一眼道:“改铸大清银元,是为了统一大清的白银货币,是为了减少异地流通的损耗和省却异地兑换的繁琐,便于白银更好的流通,以促进的大清的商贸,此乃其一,其二,是为了抵制外藩银币在大清的流通,朕将大清银元的成色定为九成,就是出于驱逐外藩银元的考虑,因为外藩银元的成色一般是九三、九四。” 听到这里,嵩祝给听糊涂了,见是话逢儿,他忙躬身道:“奴才愚钝,既是要驱逐外藩的银元,大清银元的成色就应该比外藩银元的成色更高,否则如何能够驱逐?” 贞武瞥了张鹏翮一眼,道:“运青久掌户部,对钱法应该熟知,你来说说。” 张鹏翮不由一呆,这银元与铜钱可不一样,铜钱是成色高了,不法商人收集铜钱私自铸造铜器转手牟利,导致铜钱流通不足,以致银贱钱贵,伤害百姓小民利益,想到这里,他心里一亮,银元不照样有人收藏? “微臣遵旨。”他忙微微欠身道:“市面流通之铜钱,并非是优胜劣汰,反而是劣胜优汰,百姓素来便有积攒银钱的习惯,既是积攒,自然是攒好币,用劣币,时日一久,好币尽藏,市面流通则尽劣币,微臣窃以为,银元与铜钱是一个道理。” “说的透彻。”贞武毫不吝啬的赞了一句。 张鹏翮却又躬身道:“皇上,小民百姓纳赋税皆是以铜钱为主,银元成色有所下降,无形亦助长了银贱钱贵的趋势,此亦一大弊端,然小额银币的大量发行足以使小民百姓有更多的机会使用银币,微臣恳祈皇上加大壹角、贰角银币的发行量。” “好!举一能反三,此实乃老成谋国之言。”贞武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含笑道:“朝廷的钱法弊端不小,整饬吏治,必要革新钱法,铜钱成色过高,以致银贱钱贵,官价一直以来未有变动,皆是一两白银兑换铜钱一千文,实则民间的比例一直是一兑七百到八百之间,地方官征赋税,历来便是按官价征收,百姓除了缴纳耗羡,用铜钱纳赋税还要被盘剥一次。 朕不仅要大量发行小额的银币以减少铜钱的流通压力,更准备自明年起,按市场的实际兑换价,适时调整官价的银钱兑换比,以减轻百姓负担,杜绝地方官员从中渔利。” 张鹏翮实未料到贞武竟然想的比他更远,按市场的实际兑换价,适时调整官价的银钱兑换比,这法子既能有效的解决弊端,又简单实用,他忙躬身道:“皇上圣睿天聪,洞彻秋毫,实乃大清亿兆子民之福。” 萧永藻、嵩祝二人对钱法一知半解,却也听了个明明白白,忙跟着称颂,心里却是憋屈,合着咱们巴巴的赶来,倒是为了颂圣? 待的三人称颂完,贞武才接着道:“大清银元为何不采用库平一两,而是与西班牙银元保持一致,采用库平七钱二分一枚,废两改元,改称银元?一则是朕要全面推广银元,彻底废除银两制,银两银元并行流通的局面只是暂时的,因为这不利于货币的统一。 二则,东南沿海对西班牙银元的喜爱,说明了银元的大小规格很适合。三则,大清对外海贸,主要是对欧洲的贸易将日趋扩大,与欧洲的货币统一规格,有利于促进海外贸易。 最后,是出于驱逐欧洲银元的考虑,荷兰大马剑库平八钱六分,九四的成色,西班牙银元库平七钱三分,九三的成色,但是市场流通的欧洲银元,却主要是西班牙银元,有鉴于此,大清银元才采用库平七钱二分。” 嵩祝早已没了心思在这上面挑刺,论起经济钱法,论及眼光长远,他自知拍马也及不上贞武,略微沉吟,他才道:“皇上圣虑深远,实令奴才等惭愧,不过,奴才愚钝,尚有一事不明,铸币权乃是朝廷钱法根本,如何能授予‘四大恒’?” 见嵩祝如此直接的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张鹏翮、萧永藻心里不由暗自腹诽,婉转一点要死啊?谁不知道贞武占了‘四大恒’一半以上的股份?两人也不敢偷看贞武的脸色,都提着心低着头,等待贞武的反应。 (未完待续) 第723章 生财有道的太监 贞武瞥了嵩祝一眼,这家伙不愧是营伍出身,胆子够肥的,‘四大恒’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京师的皇族宗亲、王公勋贵还占有几成的股份,授权‘四大恒’铸造银元,这是数千万的利润,这家伙竟然敢如此直接的反对,这话要是传出去,得罪的人可就海了。 扫了三人一眼,贞武才沉吟着道:“朕倒是想让朝廷铸造银元,可朝廷的库银才多少?全部由京师铸造,银两的运输护送成本高昂,交由地方铸造,朕担忧银元的成色规格得不到保障。‘四大恒’虽说是私人票号银号,却是大清皇室的产业。 朕亦不讳言,银元铸造权交给‘四大恒’,在京师、广州、江宁、太原四地同时开铸,既是为了快速的普及推广银元,亦是为了保障皇族宗亲,王公勋贵的利益,分封美洲,分封非洲,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的家底都基本被掏空,甚至还背了不少的债务。 朕必须得想法子给予适当的补偿,否则他们会因为财力枯竭,放缓扩张封国的速度,这不利于大清在海外的扩张,再则,适当的补偿他们,也省的他们跟朕添乱,盘剥门下的奴才官员,影响朕的新政和整饬吏治。 话虽如此,你们也知道‘四大恒’一半以上的股份在朕手里,如今朕的内帑与国库的库银有何区别?一直以来,朕都是尽力不动用库银,而是以内帑支付额外的开销。鉴于以上几点,朕才决定将银元铸造权交给‘四大恒’你们觉的有何不妥?” 贞武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谁有胆子敢说不妥?再说,贞武说的也是实情,推行新政,废除耗羡,整饬吏治,对皇族宗亲、王公勋贵的影响也不小,确实需要稍加安抚,以防他们暗中阻扰,况且,朝廷铸造的话,这白银运去运来的,这成本确实不小,‘四大恒’则要便利的多,四个地方皆是商贸繁盛,白银流通量极大的地方,根本不需要耗费人力财力转运白银。 嵩祝亦不是不知进退,当下便躬身道:“皇上圣虑周祥,奴才惭愧。”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亦不多言,铸币权交给‘四大恒’,他是准备补偿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然后慢慢回收‘四大恒’的股份,‘四大恒’最终要交还朝廷,成为大清的金融工具,这话他现在是不敢过早透露的。 见三人不再吭声,贞武才淡淡的道:“都跪安吧。” 待的三人退出,贞武亦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见外面天色已阴了下来,便步出房间,殿外一众太监见他出来,立刻就跪了一地,贞武抬头望了望天色,见并不象下雨的样子,便不吭声的一路闲适的漫步而行。 包福全一见这情形,知道这主子定然是闷了,想散散心,忙起身吩咐小太监准备便舆在后面跟随着,他则溜小跑着跟了上去。 贞武一路漫无目的的信步而行,发行银元这事引不起什么波澜,他并不担心,他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康熙在位五十余年,何以不发行银元?且不说康熙,自前明实行‘一条鞭法’以来,就已经将白银定为法定货币,这一百多年来,为何在欧洲银币流入中国之后,都无人提议铸造银元? 是怕民间仿造?这可能性不大,若是民间要仿造,何以西班牙银元流入大清这么些年,却没人仿造?要知道西班牙银元已经远远高于它本身的价值,如此尚无人仿造,可见民间的仿造能力确实有限,大清银元也无须担心,不过,还是必须尽快的引进机器制造,如此,数十年内皆可无被仿造之忧。 想到机器,贞武不由暗叹了一声,大清实在缺乏西学人才,他对蒸汽机、内燃机之类的机械亦仅仅只知一个大概的原理,这机器终归是要从英国引入,大清要想立于不败之地,保持住现在的强大的优势,人才才是关键。 大清要想在数十年内出现人才鼎盛的局面,不仅要大力推广西学,加大西学的启蒙教育,还要大力引进欧洲的杰出人才,并且输送大批的留学生去欧洲学习,但如此一来,随着大开眼界的士子数量的增多,中西方文化的碰撞亦将更为剧烈,民智大开,对朝廷而言,非是幸事。 管他呢,这种局面,总比大清被欧洲沙俄**强的多,况且,大清的这些个皇族宗亲的退路现在很多,澳洲、美洲、非洲都可以去,瞎操什么心?如今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将大清强盛起来再说。 不过,有一点的注意,随着经济的发展,摊丁入亩的实行,人口暴增是肯定的,同时人口的流动性亦会大大增加,乡绅、宗族的约束力将会大大减低,但现有的风俗礼仪却不能崩溃,不能出现那种一切向钱看,道德沦丧,信任缺失的局面,若是数十年内出现这种局面,大清必然是岌岌可危,如何才能避免出现这种局面?贞武不由微皱了皱眉头。 大清以礼治国,实际上就是以儒家思想治国,儒家重礼轻法,重义轻利,提倡社会地位等序有别,讲究上下尊卑,科举取士,追求仕进,倡导近人世,远鬼神,重视现世,关注当下的这些个思想都不利于大清的经济的发展,特别是不利于经济发展之后的社会,一旦大清物质极度丰富起来,而百姓又无任何信仰,那也无异于一场灾难。 可以说,大清现在根本就无法应对突然的暴富,而随着海外的扩张和殖民,大清很可能在短短十数年,或者是二、三十年就将迎来一场意想不到的暴富,大清如何才能不在暴富中迷失? 儒家思想肯定是不能丢弃的,只能是有计划有步骤有针对性的去芜存菁,或者是刻意的放大儒家中轻视的一面,儒家体系若是崩溃,那就是真正的礼崩乐坏,不能让数千年的礼仪之邦葬送在自己的手上。 这些东西要召集一些不迂腐,有见识的饱学大儒探讨,思想要深入人心必须要有个教长的过程,至少要一代人甚至是二代人的成长才能够彻底改变,这事情必须未雨绸缪了。 贞武一路走,一路漫无边际的乱想,不知不觉中已经拐上了畅春园西路,跟在后面的包福全忙紧跟几步,哈着腰道:“皇上,留牌子的待选秀女均已尊照旨意安置在凝春堂、蕊珠院、观澜榭、集凤轩,皇上今儿坐了半日。” 贞武听的微微一笑,道:“朕说过了,要亲自考核留宿秀女的,今日有暇,过去看看。”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集凤轩这名头好,就去集凤轩。” “喳。”包福全忙躬身道:“皇上已经走了这老远是路,是否乘便舆前去。” 听的这话,贞武才打量了一下四周,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西路来了,当下便点了点头,见他颌首,包福全赶紧的扬手,唤便舆上前来。 集凤轩虽然名字好听,但位置却并不好,是畅春园中路最后的一个景点所在,附近是一片小湖,养有许多的白鹤、孔雀、竹鸡等飞禽,房屋亦较为简朴,陈设自然也就一般了。 自贞武下旨着所有留牌子的待选秀女都留宿于凝春堂、蕊珠院、观澜榭、集凤轩,以待他亲自考核的消息传出之后,一众整天挖空心思赚钱的太监就将这四处地方做了细致的比较,哪处风景好,哪处房舍好,贞武以前曾经来过哪处,有何评语,贞武前来一般的行进路线等等因素全部考虑了进去,然后就将最有可能先受贞武考核和最容易被选说的的两处明码标价拍卖。 选秀女亦好,选女人也好,就跟逛街挑衣服一样,看的多了,也就看花眼了,最不好的位置就是最后一个,第一个是新鲜,印象深,第二个有些审美疲劳,第三个想着快完了,看的较细,中意的几率也高,最后一个不仅是要跟前面所有的比较,而且兴致也不太高了。 所以第一处所在凝春堂和第三处所在观澜榭是最好的,最差的就是最后一个集凤轩了,更不用说集凤轩的各种条件亦是最差,太监们经过详细的推断得出了最权威的结论之后,自然就开始在秀女中推销热卖了,想进凝春堂,想进观澜榭,可以,明码标价,拿银子来,没银子?那对不住您,去集凤轩呆着吧。 但一众太监谁也不会想到贞武竟然会觉的集凤轩的名头好,第一次来就点名先去集凤轩,对于手下这些太监的捞钱法门,包福全心里是一清二楚,不过,他历来是只收孝敬,只要不犯贞武的忌讳,他都是惜言如金。 听的贞武这话,包福全肚子里暗自腹诽,畅春园的这些个名字,哪个不好听,哪个兆头不好?偏偏这集凤轩就入了他的意,这主子的心思真的是让人难以琢磨,以后万事都要小心,切勿自作主张,这次那些个小太监怕是要破财了,这些个有钱的秀女可不是好惹的,也不知道集凤轩的秀女情形如何,要是让贞武坏了兴致,他也跟着讨不了好。 (未完待续) 第724章 骗小女孩 包福全的担忧实属杞人忧天,次番选秀女,留牌子的并不多,而且初选中落选的秀女,但凡姿色稍好的,亦都被贞武留了牌子,二次复选,贞武又极为挑剔,能够留宿考察的基本都是姿色出众的。 集凤轩的秀女没钱贿赂太监,多是小户寒门女子,亦多是贞武从落选的秀女中挑出来的,户部笔帖式镶蓝旗汉军旗赵灿的女儿赵梦桐就在其中,赵梦桐虽然渴望跃上枝头变凤凰,但她实在是没有银子孝敬太监,仨瓜俩枣的根本就拿不出手,胃口奇大的太监对于数十两的小钱根本是不屑一顾。 有银子有关系,门第也过的去,却是一心想落选的正三品大员通政使司通政使周道新的幺女周柔嘉亦在集凤轩,周柔嘉本身虽然极仰慕贞武,却被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解,加之她也不喜在宫内为争宠而勾心斗角的生活,这才应允刻意的落选。 秀女留宿考察,实则是藉此考察秀女们的仪行,甚至还有才艺,这其中女官的作用比太监更大,一句举止轻狂或是言行不羁的考评就能轻松决定一名秀女的命运,是以留宿的秀女一个个皆是如履薄冰。 留宿的秀女在留宿期间亦不是无所事事,每日里都要学习宫中的礼仪及各种规矩,皇宫的各种礼仪繁琐,规矩禁忌更是多如牛毛,可谓处处皆有讲究,事事皆有法度,不专门学习练习,还真无法适应。 贞武驾临集凤轩时,一众秀女皆在习练礼仪,听的小太监前来通传贞武圣驾到来,几名女官忙带着众秀女前往门口恭迎,见贞武下轿,众女盈盈蹲下,道:“奴婢等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贞武踱到众女跟前,含笑道:“免礼。”待众女起身,他才逐一打量了一番,眼光在赵梦桐、周柔嘉二女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下,便径直进了集凤轩,他也不进屋,就在庭院中挺住了脚步。 一看这情形,包福全忙指挥几个小太监搬来椅子桌子,待贞武落座,茶水,饽饽,水果又流水介呈了上来,集凤轩秀女并不多,一共才十二人,见贞武这副架势,一众秀女皆是大为紧张,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候到了。 贞武审视了众秀女片刻,呷了几口茶,这才吩咐道:“唱名。” 为首的教习嬷嬷这几日早就对一众秀女的情况了如指掌,听的这话,忙蹲身道:“奴婢遵旨。”站起身,她便按一众秀女的排列顺序报道:“正蓝棋,三等侍卫那其云之女,那蕊梅,年十六。” 听点到自己名字,那蕊梅忙跪下道:“臣女那蕊梅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由于紧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丝颤音。 贞武扫了这一群不过十五、六七,充满着朝气,犹如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般的女孩,微微笑了笑,语气轻松的道:“都无须紧张,能够留宿宫中,你们已足以自豪了,秀女三年一选,每届能够留下的都不多,朕早有旨意,不论是否留牌子,最终未能入选的,皆可自由婚嫁,即便未能入宫,你们亦能嫁个好人家,都无须太紧张。” 说完,他便直接说道:“下一个。” “镶红旗大理寺左寺丞马军之女,马如兰,年十五。” 一连点了七个秀女,贞武皆未发话,不过,他留意到这七个秀女的家世都不好,大都是六七品的低阶官员家的女子,京师不比地方,六七品的官员根本就不能算是官,看来这帮子太监又在玩弄手脚,他不由瞥了包福全一眼。 包福全被这一眼看的浑身不自在,心里暗骂那群王八蛋将事情做的太明显,这次怕是又有一批太监要倒霉了,宫里的太监如今已经整顿过二次了,贞武会不会借机来一次大整顿?他不由瞥了一眼为首的教习嬷嬷。 那教习嬷嬷也意识到了不妥当,不过这些个秀女出身皆低,她能如何?当下,她便点到赵梦桐的头上,“镶蓝旗户部笔帖式赵灿之女赵梦桐,年十六。” 赵梦桐没料到会突然跳到自己头上,听的唱名,忙强行压住心头的慌乱,沉稳的跪下道:“臣女赵梦桐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贞武点了点头,问道:“仪行如何?” 那教习嬷嬷忙蹲身道:“回皇上,温恭孝慈、举止得体。” 贞武这才看向赵梦桐,道:“可曾读书?” “回皇上,略识的几个字,读过《女训》。”赵梦桐强忍住心头的欣喜,不急不缓的说道。 “不错,留牌子。”贞武颇为满意的说道。 教习嬷嬷此时也顾不得顺序,紧接着就唱道:“镶红旗,通政使司通政使周道新之女,周柔嘉,年十六。” 贞武听的微微一怔,三品大员?微微沉吟,他便直接道:“下一个。” 见贞武这态度,周柔嘉心里不由暗喜,连着赵梦桐亦是暗暗高兴,少一个姿色与她相当的竞争对手自然是值的高兴的事情。 一直到全部唱完名,贞武都未再留牌子,见这情形,包福全不由暗暗叫苦,今儿怕是要遭池鱼之殃他一边偷窥着贞武的脸色,一边暗暗盘算,该如何善后,同时心里也颇为奇怪,那个周柔嘉容貌清丽,又是大臣之女,贞武何以没留牌子?难道那个周道新不得圣意? 沉吟了片刻,贞武才开口道:“张静茹留牌子,周柔嘉留下,其余都退下。”说着,他回头又看了包福全一眼,包福全忙识趣的带着一众太监宫女躬身退下。 整个庭院就只剩下贞武和周柔嘉两人,周柔嘉不知道贞武为何独独让她留下,却又未叫留牌子,心里不由颇为忐忑,听着众人的脚步声远去,心里又多了几分慌乱,她也不敢看贞武,只能低头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贞武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不愿意进宫?” 猛然听到贞武如此一问,周柔嘉登时吓的花容失色,忙跪下道:“回皇上,臣女有幸进宫得觐天颜,已是莫大的福分,若能进宫侍奉皇上,更是求之不得。” 说到这里,她已是意识到整个周家的祸福就在眼前,略微一顿,便又接着道:“皇上圣睿天聪,英武不凡,倡议建农学院,扩创‘四大恒’,赈济福建,开发台湾,建大清皇家海军,亲征澎湖,征南洋,占澳洲,分封海外,移民澳洲等等事例,在江南、京师皆是广为传唱。 京师八旗闺阁女子每每聚会,皇上的事迹乃是不衰的话题,所有有资格选秀之八旗女子,对皇上皆是芳心暗许,朝思暮想,期望能够进宫得到皇上宠爱,臣女岂有不愿意进宫之理,伏祈皇上明鉴。” “你倒是好口才。”贞武不由轻笑道,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集凤轩所有的秀女,全部都是低品官员家出身,唯她父亲是三品大员,偏生又生的眉目如画,清纯可人,身材亦是窈窕动人,既貌美又是出身在大臣之家,却混迹于寒门小户出身的秀女之中,自然透着几分古怪,他亦因此才揣测这女子可能是不愿意入宫。 不想这周柔嘉对他的事迹如数家珍,连顺序都没错一点,这不是情急之下能够脱口而出的,看来自己确实可能是八旗女子闺阁中不衰的话题,想想也是,自己不就是整个大清最大的明星? 微微笑了笑,贞武才接着道:“告诉朕,你何以会在集凤轩?” 周柔嘉本就聪慧灵敏,听的这一问,已是明白了个中原委,但是她也不敢拿太监勒索秀女的事情为自身开脱,那铁定会惹祸上身,微一沉吟,她便娇声道:“回皇上,臣女乃是汉军旗人。” 贞武听的不由一笑,这女子不仅貌美,而且冰雪聪明,居然以这个借口来搪塞自己,汉军旗在八旗中地位最低,有所顾忌或是自降身份也说的过去,这件事情,宫里太监定然是借机勒索了的,难得她不以此为借口开脱。 不过,从这点也可看出她确实不愿意进宫,贞武不由又打量了她两眼,他身为天子,又正是风华正茂之时,自不愿意强人所难,天下美女多的是,没事大可微服巡游,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况且,选秀之后,后宫的秀女宫女一下就多了数百人,亦不愁后宫空虚,强扭的瓜不甜,微微沉吟,他才道:“平身。” 周柔嘉心里一喜,以为已经蒙混过关,忙躬身道:“谢皇上恩典。”随后才款款起身,不过,她仍是不敢抬头看贞武。 啜了口茶,贞武才缓缓说道:“朕乃大清天子,八旗女子想进宫的多,不愿意进宫的也有,朕不愿意强人所难,留牌子,还是赐花,你自决定,朕不以此罪人。” 听的这话,周柔嘉不由一呆,是去是留?由她自个做主?还有如此选秀的?不过,从这话里,亦可看出,贞武对她宠到了极点,她由此想到了贞武在上海纳妾的传闻,看来那事是真的,她年纪本不大,对贞武本来又颇为仰慕,哪里还敢犹豫,忙蹲身行礼道:“皇上,臣女要牌子。” (未完待续) 第725章 西花园 贞武本就用的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对付这种十来岁的小丫头,自然是手到擒来,若是这个周柔嘉不识趣,那留下来亦毫无乐趣,既然愿意留下来,他也不为己甚,难得的刨根问底探究她先前不愿意入宫的原委,该糊涂时,还是糊涂一点的好。 微微点了点头,他才含笑道:“你性子柔善,就跟琪嫔住一块吧。” 周柔嘉知道,琪嫔就是贞武在上海纳的那个汉女,听闻如今在宫里最为得宠,她忙躬身道:“臣女谢皇上恩典。” “恩,先跪安吧。”贞武微笑着道。 待的周柔嘉行礼退下,包福全却匆匆赶了说上,跪下了磕了头,才道:“皇上,入宫留宿考察秀女,亦并非一无是处,秀女是否才聪慧灵修,性情是否温婉柔顺,有无不良习惯等等皆在考核之列。 有说梦话撒癔症,或是睡觉时磨牙打鼾吧嗒嘴等等恶习的,有异味,带有不吉之兆等等的秀女是万万不能留在宫里的,奴才斗胆,恳祈皇上体恤奴才们的难处。” 听的包福全这一说,贞武也意识到这事还真不能由着性子来,秀女的智商高低直接关系着皇嗣的质量,睡觉磨牙打鼾的秀女对他而言亦是种折磨,若是碰上个有梦游症的,宫内可就不得安宁,有狐臭,又或者是个白虎,他连忙打住了。 瞥了包福全一眼,他才含笑道:“你这奴才,可是变着法子替他们求情?” 见贞武不似着恼,包福全心里暗松了口气,磕了个头才道:“奴才不敢,只是方才听的女官禀报说那名叫张静茹的秀女有打鼾的情形,是以才斗胆饶舌。” 打鼾?是睡姿不正确,还是有病?这事不能放权,否则,那些个太监女官又会生事,微微沉吟片刻,贞武才道:“这些日子由他们先考核,朕挑选出来的,朕另行再安排人考核,若有出入,让他们自求多福。” 听的贞武并无意追究这次的事情,包福全不由长松了一口气,忙躬身道:“奴才遵旨。” 经包福全这一搅和,贞武也没了再去其他地方考核秀女的兴趣,还是要给太监女官留下充裕的时间进行留宿考核,念头一转,他便想到了倭国进贡的公主和各地大名的姬,当下便随口问道:“倭国的那些女人是否也经过严格的考核?” “回皇上。”包福全忙躬身道:“都经过严格的考核,合格的仅仅有六人,其她的则训练成为舞女,专跳倭国的什么扇子舞。” 扇子舞?贞武微微一笑,道:“倭国舞不过如此,让她们多排练几出,樱花舞、艺妓舞都要。”微微一顿,他接着问道:“她们现在何处?” “回皇上,在西花园。”包福全忙躬身道。 “走,去西花园看看。”贞武站起身道:“让周柔嘉随驾。” 啊?包福全不由一愣,周柔嘉还是秀女的身份,随驾怕是有些不适合,不过见贞武兴致颇高,他也不敢扫兴,忙躬身道:“奴才这就去传旨。” 西花园地处万泉河畔,东依畅春园,西揽香山秀色,北望蓟门烟树,号称十里水云乡,又有北国江南之称,实则乃畅春园附属花园,然虽名附属,却又相对独立,自成一体,始建于康熙三十八年,于康熙五十一年完工。 相较于畅春园的崇尚自然简朴的风格,西花园则明显要精美的多,一应楼、台、亭、阁、廊、榭、轩、馆、桥等建筑式样,皆美轮美奂,并与四周山形水系、花草林木巧妙搭配,浑然天成,各个景区皆充满诗情画意,却又各各不同。 然而,贞武却是极少踏足西花园,他更喜欢畅春园的风格,再则,康熙建西花园是大有深意的,康熙四十七年十月初二日,康熙在示诸皇子大臣的上谕中说:“朕无日不向皇太子胤礽言治理天下,爱育黎庶,维系人心之事。又尝慕宋孝宗之孝养高宗,语允礽曰:将以政事付汝,朕当择水土佳处,时闻汝之令名,以优游养性。迨后见其所行不善,难托重器,遂绝此望。” 从这道上谕来看,康熙建此园时曾经萌发禅位的念头,这西花园是其作为其禅位后的养息之地,如今康熙已经禅位,退居二线,贞武有意在朝局稳定之后,也就是明年将康熙接回京师,大清以礼立国,以孝治国,他身为天子,可不希望在这上面遭人诟病,这有损他的威望,不利于他日后大刀阔斧的革新时弊,亦就是因为存了这个念头,他甚少踏足西花园。 周柔嘉是第一次随驾,坐在小轿里又是喜欢又是紧张,不时偷偷打量前面贞武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更多的还是甜蜜,她还是秀女的身份,自然没有随侍的宫女太监,不过,宫中的太监女官最会观风察色,见贞武如此破格对待周柔嘉,自然是尽力巴结。 跟随在周柔嘉轿边的太监张一鸣见她有些不自在,一路走便一路絮絮叨叨的低声安慰着:“皇上为人其实很随和,小主不必太拘泥,皇上喜欢散步,每日都会走半个时辰,宫里其她娘娘也有经常陪皇上散步的,而且一般都是当晚侍寝的娘娘。 散步时,皇上喜欢拉家常,这是皇上休息放松的方式,皇上问什么,小主随意答就是,不过,有时皇上也会琢磨事情,若是长时间不开口,小主最好拉下几步,不要开口,以免打断皇上的思路,还有,最紧要的是,后宫不能干政,小主说话不要涉及政务。” 听的陪皇上散步的一般都是晚上侍寝的娘娘,周柔嘉一颗心登时就砰砰的狂跳起来,一张俏脸亦红的发烫,难道皇上要她今晚就侍寝?至于张一鸣后面说的话,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不多时,轿子就进了西花园,进园不久,周柔嘉便被里面的景色给吸引住了,畅春园的一应亭台楼阁、廊榭馆桥皆以素雅为主,不事藻绘雕工,多系原色,整体上是自然雅淡的特色,而西花园里,掩映在苍翠中殿堂楼阁却是金碧辉煌,更显皇家气象。 正自看的入迷,张的贵却在旁边轻声的提醒道:“皇上的舆轿停了,小主该落轿了。” 周柔嘉转头一看,见贞武已然下了轿,正含笑望着她,忙下了轿,有些忸怩的迎了上去,包福全立刻识趣的带着一众太监宫女退下。 “皇上。”周柔嘉道了个万福,心里有些慌慌的,脸上也飞起一抹羞色。 周柔嘉本就长的清丽脱俗,此时含羞带娇,更是惹人怜爱,贞武微微一笑,道:“陪朕走走,松泛一下,无须拘礼,朕更喜欢率真一些。”说完,便转身缓步而行,周柔嘉忙低头缓步跟上。 这边包福全退了下来,一笑太监便脚步匆匆的的迎了说来,躬身道:“禀大总管,倭国女子戏团已经吩咐下去,随时皆可迎驾。” 包福全点了点头,道:“告诉她们,好生侍候着,皇上开心,不仅对她们有好处,对倭国亦是大有益处。” “喳。”小太监忙躬身道。 河堤上,贞武也有一搭无一搭的与周柔嘉闲聊,“在集凤轩住的可还习惯?” “回皇上。” “不用拘礼,朕一天到晚听的都是奏对的格局。” “是,皇上。”周柔嘉低声道:“臣女挺喜欢集凤轩,喜欢那里的白鹤、孔雀,还有红鱼,而且胜在清静。” “想家吗?” “晚上有些想。” “会骑马吗?” “不会,不过挺羡慕的。” “羡慕?”贞武微微一笑,道:“朕改天教你,日后北巡,朕带你随行,让你去看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真的?”周柔嘉脱口说道,说完又觉失言,不由有些讪讪的。 贞武毫不在意的笑道:“自然是真的。” 见贞武亲近随和,浑不在意礼仪,周柔嘉登时就轻松起来,展颜笑道:“太好了,听她们无数次说起大草原的美丽,早就想去见识一番了。” 见她露出了小女儿神态,贞武含笑道:“大清疆域辽阔,美景数不胜数,不独大草原美,江南更美,大海的景色亦毫不逊色,海上日出更是美不胜收。” 周柔嘉一双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不敢置信的道:“皇上,臣女真的能去江南,去看大海?” “当然,朕岂会食言?”贞武说着轻轻的拉起她的手,道:“不过,不能再称臣女了。” 周柔嘉微微挣了下,便低下头,轻声道“是,臣妾。” 秋天之后,便是冬天。 十月初,京师就迎来了贞武元年的第一场雪,贞武也从畅春园搬回了紫禁城,因为冬天最暖和的地方莫过于紫禁城。 紫禁城的供暖设计可谓匠心独具,宫殿暖阁的墙壁皆是砌成空心的“夹墙”,俗称“火墙”。墙下挖有火道,添火的炭口设于殿外的廊檐下,炭口里烧上木炭火,热力就可顺着夹墙温暖到整个大殿,就连阁内的炕床亦是暖呼呼的,既干净又安全,只是对木炭的消耗有些大。 (未完待续) 第726章 以德立法,以法促德 乾清宫西暖房。 贞武下朝回来便换了一身常服,呷了几口热茶,包福全便躬身进来呈上每日的京报宁报,这段时间,宁报与京报的辩论话题已经从明亡原因和新政利弊转移到了儒家的人治与法家法治的对立统一。 这是贞武一手主导的,儒家一些不利于大清经济快速发展,不利于大清一夜暴富的的思想,他必须通过报纸开始慢慢的纠正,人治与法治的辩论就是为了日后逐步加大法治的力度进行的试探。 粗粗扫完两份报纸,贞武便开始按部就班的批阅奏折,对于辩论,他并不十分上心,说白了,眼下所谓的辩论不过只是一种舆论宣传的手段。 这段时间朝中并无什么事情,不过午初时分,贞武便将一应奏折批阅完,正准备吩咐包福全去将密折报来,包福全却躬身进来禀报道:“上书房大臣张鹏翮、萧永藻、嵩祝、富宁安,礼部尚书陈元龙等五人在外递牌子求见。” 听的有礼部尚书陈元龙,贞武便知几人是奔着人治与法治的辩论而来,当下便点了点头,道:“让他们进来。”说完,便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这几人定然是从京报与宁报的辩论中嗅出了一点味道,担心他会大力倾向于法治,事以前来打擂台的。 听殿外传来了脚步声,贞武才上炕盘腿坐下,张鹏翮、萧永藻、嵩祝、富宁安、陈元龙五人进来请安之后,他便淡淡的道:“免礼,赐坐。”随后又吩咐道:“一人赏杯热茶。” “微臣等恭谢皇上恩典。”五人谢礼之后,才起身在贞武前面的小杌子是落座,五人前来觐见确实是存在打擂台的心,而且心里还稍有不满,前面京报宁报的辩论,贞武还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为京报撰文,此番人治与法治的辩论,贞武根本就是一声不吭,他们亦是看到报纸上开始辩论起来,才意识到这又是贞武的手尾。 对于京报与宁报的辩论,他们自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因此,对于人治与法治的对立统一的辩论,他们才深感恐惧,担心贞武越玩越大。 坐定之后,张鹏翮便躬身道:“皇上,大清以礼立国,以德治国,儒家乃是根本,自汉以来,礼法并用,德主刑辅的明儒暗法乃是国祚延绵之不二法则,太上皇以宽为政多年,始有大清今日之盛况,微臣等恳祈皇上万毋法制之地位。” 萧永藻亦紧跟着道:“皇上,刑为盛世所不能废,亦为盛世所不尚,奴才伏祈皇上宽省刑法。” 见两人一落座便直奔主题,而且大拿盛世做文章,贞武不以为意的回击道:“大唐‘贞观之治’是盛世吧,唐太宗李世民难道不是严于执法?其言‘法者非朕一人之法,乃天下之法。’你们未曾听闻过?盛世并非要一味的宽松,历来盛世,皆可谓是人治与法治的完美契合。” 见贞武用唐太宗李世民的‘贞观之治’来驳斥,几人皆是一愣,谁也不敢说‘贞观之治’不是盛世,唐太宗李世民确实亦是执法甚严。 嵩祝却硬邦邦的回道:“回皇上,唐太宗遵循的亦是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强调伦理道德为治国之本。” 贞武瞥了他一眼,呷了口茶,却是不再驳斥,而是反问道:“你们是否想过,摊丁入亩的推行,海外急剧扩张会带来什么后果?” 听的这一问,五人登时失声,摊丁入亩跟海外扩张与人治法治有什么关系?摊丁入亩是为了保障巩固朝廷的岁入,海外扩张是为了拓展海上贸易,开拓海外领土,这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张鹏翮却是一下就想到了人口,摊丁入亩取消了人头税,人口将会急剧增长,这也是贞武一直追求的,海外扩张亦可说是为了缓解人口和土地的矛盾,但这跟法治有什么联系?他不由微皱了皱眉头,这主子的心思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偏偏他又想的无比长远。 默然半晌,见无人开口,张鹏翮才试探着道:“皇上,随着人头税的取消以及海外的扩张,大清的人口和经济必然随之猛烈增长,微臣等愚钝,不知其与严刑酷法有何联系?” “朕无意推行严刑酷法。”贞武缓缓说道:“你们是朕的股肱之臣,凡事要看的长远一点,想的全面一些,大清在接下来的十数年,将会快速发展,繁盛起来,亦会遇上一系列的问题,而且很多都是新问题,不能事事皆因循守旧。 摊丁入亩带来的不仅是人口的猛烈增长,亦会加剧人口的流动性,丁银丁役并入土地之后,无形中亦解除了对农民的束缚,工匠、贱民、无地农民的流动性将会极大的增加,商业繁盛的城镇人口将会剧烈增加。 这些目不识丁,却又失去了族约乡规束缚的大量无业无地的人口涌入城镇,会带来什么后果? 海外的急剧扩张,带来的不仅是广袤的土地,还有巨额的财富,同时将会极大的促进商贸的发展,从而带动影响大清各阶层迅速的富裕起来,不出数年,美洲、非洲、南洋、澳洲甚至是欧洲的大量金银和货物以及农产品,还有大量的奴隶都将开始源源不断的涌向大清,无数人将迅速的富裕起来。 迅速富裕的商贾工匠百姓会是什么情形?会是什么心态?花天酒地,奢靡无度,自以为是,骄狂无忌,这一暴富阶层与涌入城镇失去了族约乡规束缚的赤贫的阶层都集中在城镇,将出现什么样的情形?朝廷将如何应对?仅靠现有的礼治德治,能否维持社会安定?” 听的贞武一连串的发问,五人都是鄂然,这种情形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谁也不敢肯定海外扩张能够为大清带来巨额的财富,不过,贞武说的确实有理,当海外大量的金银和商品、农产品、奴隶开始源源不断涌入大清,必然极大的刺激城镇的作坊和手工业的发展,也必然吸引大量的工匠农民涌入城镇,这不是危言耸听。 略微沉吟,张鹏翮便躬身道:“皇上,即是如此,何不借着工商杂税革新,提高商贸的赋税税率,如此,既能增加国库收入,亦能有效的遏制商贾工匠,小民百姓富裕过快,从而避免城镇出现大的贫富分化。” 听的这话,众人皆是眼睛一亮,这法子好,可谓是一举数得,只是贞武的名声可能会因此受损,所以几人虽的暗暗赞同,却是无人肯出声附和。 重税政策?贞武瞥了一眼,他倒是反应快,不过这法子现在有些为时尚早,呷了口茶,他才微微摇了摇头,道:“提高工商杂税税率,必然抑制商贸的发展,这不符合大清的利益,如今朝廷的开支总的而言可能已经翻了一番,遏制商贸发展,得不偿失。 商业赋税的收入将会逐年上升,最后可能会超过大清的正赋,目前不应该抑制,而是要大力扶持,唯有如此,朝廷的岁入才能够稳步的增长,同时,海外扩张亦将为朝廷聚敛巨额的财富,朝廷眼下用不着提高税率,不论是农业还是商业,眼下,皆要坚持与民休养。 再则,于大清而言,如今正是一个暴富的时代,但凡有胆识,有能力,有见识,投身商贸海贸者,皆可迅速富裕。 因此,要解决这种可能出现的危机、矛盾,必须从礼德法入手!” 听的贞武这番话,五人皆是鄂然,商业赋税会超过大清的正赋?这可能吗?贞武这是准备重商轻农? 贞武扫了几人一眼,微微一顿,便接着道:“以德治国,不是否定法治,而是以礼德的教化来克服单纯依靠法制的弊病,正所谓德立则法立,法立而可守,则德可大、业可久。 以礼立国,以德治国,伦理道德为治国之本,这是根本,朕岂会动摇,但是,亦必须以此为基础完善法治,一则要完善《大清会典》,《大清律》,二则要加大对法治的宣传。朕虽不崇尚严刑酷法,但要不宽省刑法,执法必须严!以德立法,以法促德。” 听的贞武这番话,几人不由大为安心,虽说不宽省刑法,但只要不是严刑酷法,不动摇以礼立国,以德治国的根本就行,张鹏翮生怕有人不知进退,忙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 贞武摆了摆手道:“既然来了,你们就以以德立法,以法促德为题,给京报写几篇文章,为辩论助助声威。” “微臣等遵旨。”几人忙躬身道,心里却是暗暗叫苦,礼部尚书陈元龙更是一肚子腹诽,被几个上书房大臣拉来垫背不说,回去还要写文章,给京报撰文可不是什么好活,虽然有钱,但那点银子那里入得了他们的法眼。 见几人不再吭声,贞武便道:“都跪安吧。” 待张鹏翮几人退出,包福全便躬身进来道:“皇上,已过了午时,是否传膳?” 贞武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微微沉吟,才道:“着人去咸福宫通传,朕去琪嫔那里用膳。” (未完待续) 第727章 康熙病情 咸福宫为内廷西六宫之一,在储秀宫以西,位置虽然稍为偏僻,却是贞武去的次数最多的地方,咸福宫里不仅住着琪嫔张梦娇,新近最为受宠的周柔嘉亦住在其内,在皇宫内,什么名分,地位都是次要的,皇上的宠幸才是最为实在的,有皇上的宠幸,还担心没名分没地位? 因为贞武驾临的次数多,咸福宫虽然有些偏,却已不复当年之冷清幽静,最为势利的太监对咸福宫的大小琐事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可谓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一应划拨物资皆是最好的,而且经常超额,冬天里最为着紧的木炭,更是敞开供应。 琪嫔张梦娇甚为聪慧,深知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并不持宠而娇,对皇后对妃嫔皆是极力笼络,对住进咸福宫贞武的新宠周柔嘉,她更是呵护备至,她清楚贞武将周柔嘉安排到咸福宫的意思就是要她加以照顾。 温暖如春的咸福宫西暖阁里,张梦娇一边喝茶一边与正在为爱犬缝制衣饰的周柔嘉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对这个比她小好几岁,性子温婉,有些天真烂漫,喜欢养鸟、养狗等宠物的新贵人,她是打心眼里欢喜,而且贞武一旦留宿咸福宫,就喜欢拉她二人大被同眠,因着这不为人道的原因,两人的关系也更为亲近。 “主子,王公公来了。”贴身宫女紫霞进来蹲了个万福禀报道。 一听贞武身边的太监来了,张梦娇不由微微一笑,道:“快请。” “奴才给琪嫔娘娘请安,给周贵人请安。”小太监王宏一进来便利索的扎了个千儿,起身才接着道:“恭喜娘娘,皇上遣奴才过来通传,在咸福宫用膳。” 听的贞武过来用膳,张梦娇微笑着道:“辛苦王公公,紫霞,看赏。” “谢琪嫔娘娘赏。”王宏眉开眼笑的躬身道。 待的王宏退出去,张梦娇才看向周柔嘉,笑道:“柔嘉,想吃什么?” 周柔嘉偏头想了一下,才道:“吃火锅吧,皇上也喜欢,我喜欢涮羊肉。” “小心胖死你。”张梦娇笑着起身,道:“你且坐着,我去厨房看看。” 周柔嘉皱了皱鼻子,轻笑道:“我才不怕胖,倒是姐姐要注意。” “好啊,竟敢说本宫胖,回头看本宫怎么收拾你。”张梦娇说笑着便掀帘而去。 张梦娇、周柔嘉两人白高兴了一场,贞武爽约了,刚出乾清宫,他就接到禀报,怡郡王胤祥在外递牌子求见。胤祥管着兵部,负责着新兵的征召事宜,贞武自然不会怠慢,当即又折回了乾清宫西暖阁,心里琢磨着胤祥为何事而来。 胤祥来的很快,进来后便跪下道:“臣胤祥恭请皇上圣安。” 贞武微微笑道:“免礼。赐座。” 谢恩之后,胤祥并未就坐,而是瞟了一眼,见殿内没起居注官和太监,他才掏出两根密封的小竹管道:“皇上,这是第一次收到来自热河的鸽信。” 来自热河的鸽信?贞武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康熙的病情有变?不会是病情加重了吧?他心里不由稍感紧张,略微检查了一番封蜡,他便捏碎封蜡取出密信,略微一扫了一眼,他也不叫人,径直翻出密码本核对,很快便翻译出来,就一句话,‘太上皇中风之症大有好转,已然能够吐字清晰,唯速度略慢。’ 康熙病情好转?贞武不由微微松了口气,随手就将字条递给了胤祥,心里却在琢磨这事情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按说,这是件大喜事,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默然半晌,胤祥才沉声道:“皇上,顺义大营基本已经抽调一空,仅剩两千精锐留守大营,天津海军同样所剩无几。” 贞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老十三竟是直言不讳的让他加以防范,有必要吗?微微摇了摇头,他才道:“十三哥过虑了,皇阿玛一生素来珍惜羽毛,况且,经此大病,皇阿玛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皇上。”胤祥沉声道:“臣不是担忧皇阿玛,而是担忧京师的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皇上御极以来,收缴下五旗兵权,抽调京师旗人入天津军工作坊,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当差,进行工商杂税革新。 紧接着又发卖西安满城,允许驻扎地方八旗在地方购置产业,又抽调一万禁卫新军入驻西安,同时革新大清兵制,将八旗兵丁的地位降至与绿营平等,禁卫新军亦开始大量的征召汉民,不仅如此,京师又将建造更大的军工作坊,势必吸纳更多的旗人进入军工作坊。 皇上,以上桩桩件件皆是不断的削弱剥夺八旗王公勋贵的手中权力,这才仅仅一年时间,京师的皇族宗亲,王公勋贵之所以倾家荡产甚至不惜大举借债发展海外封国,就是因为害怕,害怕皇上最终会完全剥夺掉他们的特权。 八旗王公勋贵享受特权数十年,一朝被尽数剥夺,势必心有不甘,皇阿玛的病情好转,对他们而言,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臣担忧他们从中挑拨离间天家骨肉之情,陷皇上于进退维艰之境地,恳祈皇上三思。” 听的这话,贞武半晌无语,他也知道操之过急不好,但不如此做也逼迫不了那些个八旗王公勋贵将精力全部投放到海外封国去,他明白老十三的意思,抽调最为可靠的海军、禁卫新军驻扎京师,以震慑这些八旗王公勋贵,以免他们心生妄想。 但是如今海军和禁卫新军皆已经调往倭国、非洲、波斯湾、孟加拉湾,三大海军学院留下的都是新兵,而且数量也不多,调往西安的禁卫新军不能动,要预防西北生变,而且,如此明显的调动兵力,康熙岂有不知之理?他会如何想?不仅是无事找事,甚至可能弄巧成拙。 思忖片刻,他才道:“无须节外生枝,新兵的征召已经接近尾声,加强对新兵的训练,加强对驻京八旗的掌控。” 见贞武不为所动,胤祥亦不再吭声,忙躬身道:“臣遵旨。” (未完待续) 第728章 又见分封 待的胤祥退出,贞武也没了心思去咸福宫,起身在殿内缓缓的踱着方步,老十三虽然没有明言,但从他的话中可以看出八旗王公对自己是颇为不满的,如今这种不满积压已久,康熙病情的好转,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导火索。 其实老十三错了,八旗王公勋贵并不足忧,康熙的态度才是关键,康熙对他这一年来的革新是抱着什么态度? 今年这一系列争对八旗的革新,好处是毫无疑问的是加强了皇权,再一个解决了八旗生计的难题,这不是通过扩军暂时的解决八旗生计,而是通过将旗人逐步转化为产业工人,一劳永逸,彻底的解决了旗人的生计问题,这两点,康熙定然是赞同的。 至于革新兵制,降低八旗兵丁的待遇,解除对地方八旗的束缚,将大量的八旗绿营兵丁转为禁卫新军,这点就难说了,这毕竟是颠覆了八旗兵制,康熙可能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再则,大力推行满汉联姻,官绅一体纳粮当差,扩充海军禁卫新军,加饷加俸禄等举措大大的增加了朝廷的负担,康熙难免也会有有些微词,但反对不会太大。 关键还是在八旗制度上,这是大清的根本,随着旗人入军工作坊的规模加大和兵制革新的深入,八旗制度迟早要被完全破坏,康熙不会看不到这点,他若死抱着八旗制度不放,这事就真还不好说。 看来有必要跑趟热河,探探康熙的意思,另外,对一众八旗王公勋贵也应该好好的沟通一番,康熙与八旗王公勋贵,一个巴掌都拍不响。 十月十五,逢五大朝。 平日里一众无须早朝的王公勋贵亦都早早的赶来参加早朝,这一情形自然让一众文武大臣,王公勋贵感到诧异,一个个心里都在暗自琢磨,不知道朝廷又有出了什么大事,自贞武元年以来,朝廷就没消停几天,今日不知这主子又会有何大的举措? 因为天冷,贞武已经将早朝地点改在乾清宫,花了一个多时辰处理完日常的政务之后,贞武便吩咐道:“传旨,着所有皇族宗亲、八旗王公,上书房大臣,二品以上爵位之满汉勋贵进来。” 听的这道旨意,一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皆是暗松了口气,看这架势,是为了海外分封的事情,唯独老十三胤祥心里清楚,因为康熙病情的好转,贞武要大力安抚一众皇族宗亲、八旗王公了。 只不知他会如何安抚?这一年来,贞武的种种举措不仅将八旗王公勋贵的兵权剥夺一尽,而且极大的削弱了各旗旗主,各旗王公勋贵对旗下旗民的控制,虽然他通过满汉联姻和禁卫新军的扩招吸纳了不少的汉军旗,但一众王公勋贵却并未从中捞到什么好处,贞武会不会是想划分汉军旗这块新旗民? 一众人列队进来之后,整齐的跪下道:“奴才等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贞武平淡的说道,待的众人谢恩起身,他才接着道:“朕近日在京师微服私访,听闻一些抱怨之言,对旗人入军工作坊,对京师建大型军工作坊,对发卖西安满城,对新政,对工商杂税革新,对禁卫新军扩军,对汉军旗大量抬籍,对调整大清的宗藩关系,对发行银元等等,皆有所涉及,今日召集众卿,便是想听听众卿的想法看法。 朕时常说,凡事皆有利弊,有一利必有一弊,革新的举措自然亦不例外,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自古以来,便无十全十美之事,革新举措自然亦不可能十全十美。 朕并非偏执,革新举措事关国计民生,事关大清兴衰,事关众卿的切身利益,朕不得不吹毛求疵,力求少些弊端,大清不以言罪人,众卿尽可畅所欲言,集思广议。” 这话一落音,殿中众人不由暗暗诧异,最觉不可思议的便是九门提督隆科多,京师市井间的这些个议论抱怨他都未听禀报过,贞武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过是贞武着的一个由头。 张鹏翮、萧永藻等几位上书房大臣亦是满头雾水,这主子今儿唱的又是哪一出?这主子历来乾坤独断,行事果断,往往力排众议,坚持己见,今儿何以摆出一副从谏如流的姿态出来?这可不是他的风格,张鹏翮不由皱了皱眉头。 老八胤禩亦是暗觉奇怪,京师的皇族宗亲、八旗王公有人不满,怎的没听老十四提及? 简亲王雅尔江阿、显谨亲王衍潢、裕亲王保泰、庄亲王博果铎、康亲王崇安、信郡王德昭、顺承郡王勒尔锦、克勤平郡王纳尔苏、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等各旗旗主王公心里亦是暗暗纳闷,有谁会在京师散布不满言论? 贞武这一年来的举措对他们八旗王公勋贵的打击确实大,不仅收缴了下五旗的兵权,而且逐步的削弱了他们对旗下旗民的控制,差不多快将他们完全的架空,谁心里没有怨言?可他们如今就跟扒了牙的老虎一样,即便是满腹的怨言,又能如何? 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是忍气吞声,谁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在京师市井散布不满的言论?会不会是贞武又准备要打压他们,而凭空捏造出来的?想到这里,一众人不由大为警惕起来。 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瞥了鄂伦岱、阿尔松阿、满都护等几人一眼,暗忖不会是这几个没脑子的家伙鼓捣出来的吧? 满殿的皇族宗亲、八旗王公,满汉勋贵都因为琢磨不透贞武的意思,谁也不敢轻易开口,怡郡王胤祥见这情形,便出列抛砖引玉的说道:“启奏皇上,西安、京师两地禁卫新军扩招,大量的汉人将抬入汉军旗,该如何分到各旗名下,恳祈皇上圣决,另则,西安满城乃是旗产,公开发卖,会否引发各地驻防八旗竞相效仿,如此,不仅造成旗产损耗,亦不利于控制地方。” 见胤祥一开口就提到了大量抬籍的汉军旗归属,一众旗主王公勋贵登时大为上心,眼下美洲要的是人口,分到各旗名下的旗民,虽然现在不是私产了,但吸纳他们去美洲还是没问题的,由不得他们不关心。 见老十三率先开口打破沉寂,贞武不由暗赞了一声,他清楚老十三提出禁卫新军中汉军旗的问题,是提醒他以此来安抚一众八旗王公,不过,他今日要做的不仅是安抚,而是要彻底的收揽人心。 微微沉吟,他便开口道:“禁卫新军汉军旗将全部分发下五旗,将本着平衡的原则分配,着各旗将人口兵额数统计呈报上来。”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至于西安满城的发卖,乃是因为西安驻兵的猛增,西安满城无法容纳,名义上是发卖满城,实则是置换,以城外新城置换满城,不存在旗产的损耗。” 听的贞武这话,实力稍弱的两旗旗主王公勋贵心里不由暗喜,胤祥却是颇为诧异,贞武为何不各旗均分以安抚各旗,难道他另有安抚的法子? 见这情形,老八胤禩亦反应过来,挑刺!老十四需要挑刺,虽然不明就理,眼下挑刺总是没错的,当下他亦出列道:“皇上,解除对驻防八旗的束缚,推行满汉联姻,有利于驻防八旗溶于地方,然如此一来,不利于八旗的调动,亦有尾大不掉之嫌。” 上书房大臣嵩祝亦紧跟着道:“江浙、两广一带驻防八旗本就疏于骑射,一旦融入地方,必然荒废骑射,如今虽然火器远优于弓矢,然骑术却不宜废弛。” 一众八旗王公本就对解除驻防八旗的束缚大为不满,一见这情形,立刻就有人出面附和。 见贞武不吭声,萧永藻亦出列说道:“革新工商杂税,不仅有与民争利之嫌,而且地方官员缺乏监督,可能会以此来弥补废除耗羡的损失,如此,必然糜烂地方商业。” 对于革新工商杂税,一众王公勋贵亦是不满,谁府上不是明里暗里的经营着各种商铺,而且经营的都是暴利的行当,诸如当铺,木器行、金银器店、生药铺之类的,工商杂税革新就是提高他们的这些暴利行业的税率,一见萧永藻开了头,立时就有人跟着附和。 贞武仍然是一声不吭,只是神态平和的静静的听着,一众皇族宗亲、八旗王公心里不由暗暗打鼓,这主子今天唱这一出究竟是什么意思?渐渐的,殿里的声音小了下来,最终一片寂静。 见没人再吭声,贞武不由微觉失望,这些个八旗王公勋贵太谨慎了,对于最核心的兵制、新政、旗人务工都无人敢触及,既是如此,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当下便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道:“众卿所指出的弊端以及可能出现的隐患,朕都会一一记下,善加权衡,任何事情皆是利弊相生,利大于弊,则有推行之必要,弊大于利,则必须革新。” 微微一顿,他才加重语气道:“相较于整个世界,大清不过一隅之地,众卿也无须总盯着大清这一亩三分地上,朕决定加大分封力度,不再局限于海外分封,大清周边,除南洋诸藩外,尽在分封之列,大清爵位,不再有名无实!” (未完待续) 第729章 去热河 大清爵位,不再有名无实! 整个大殿登时落针可闻,一众皇族宗亲、八旗王公,满汉勋贵,包括几位上书房大臣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大清周边裂土封王?大清又要采取分封制?他们不用再做空筒子王爷了? 一众人登时都是大喜过望,列土封疆谁个不想,与呆在京师里一天到晚的养狗玩鹰逗丫头的日子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唯有列土封疆,这王爷郡王贝勒的爵位才能品出滋味来,海外分封,他们都趋之若鹜,更别说是在大清的周边了。 一众人虽然欣喜若狂,却是没人敢贸然奉承称颂,大清周边分封可不比海外分封,弊端可是不少,‘三藩’之乱平息不过才三十余年,这主子怎得又冒出了分封的念头,先听清楚下文再称颂不迟。 张鹏翮却是一肚子疑惑,这主子一御极就大力的巩固皇权,何以会一反常态抛出在大清周边分封?远的七国之乱、八王之乱且不说,明朝的‘靖难之变’和大清的‘三藩’之乱,可相距不远,他是如何想的? 老十三胤祥听的这话却是心里暗笑,老十四这是玩障眼法,给一众王公勋贵们画饼充饥,朝鲜紧靠辽东是不可能分封的,南洋诸藩也不分封,那大清皱边能够分封的就是西北和西南方向的俄罗斯、奥斯曼、莫卧尔三大帝国的疆域了。 俄罗斯与大清接壤之地尽皆苦寒之地,人烟稀少,估计没人愿意分封,奥斯曼、莫卧尔两大帝国的疆域倒是听说人烟稠密较为富庶,不过真要从陆路走,那比跑趟美洲花的时间还要长一倍,从海路走倒是近,可跟海外分封有什么区别? 见没人吭声,贞武正中下怀,他也不想浪费时间跟他们磨牙,抛出这个分封,达到稳定安抚一众皇族宗亲,八旗王公勋贵的目的就足够了,当下他就一抬屁股站起身来,包福全一见,赶紧唱道:“散朝。” 众人行礼恭送贞武离开之后,一出乾清宫大殿,立刻就三三两两的议论开来,相较于海外分封,大清周边地方分封的吸引力显然更大,海上远航毕竟有风险,美洲首航的损失就不小,陆地自然无此担忧,再说了,大清周边即便都是人烟稠密,文明开化之地,比蛮荒之地的美洲、非洲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老八胤禩一出大殿就追上了急步开溜的老十三胤祥,微笑着道:“十三弟,这分封是怎么会事?” 胤祥回头瞥了一眼,稍稍放慢了脚步,含笑道:“八哥,十三弟这也是满头雾水呢。” “满头雾水,你为何走的如此快?”胤禩白了他一眼。 “呵呵,瞧八哥说的,这几日事务繁多,我这不心急嘛。”胤祥滴水不漏的说道:“再说,咱们兄弟已经分封非洲了,这大清周边分封可没咱们的份。” “真佛面前甭烧假香。”胤禩却是不依不饶的道:“这次分封来的有些突兀,有何原委?” 胤祥还真不敢将康熙病情好转的情况说出来,一转念,便笑道:“皇上怕是在未雨绸缪,准备对南洋诸藩动手了,那可是大清最大的粮仓。” 胤禩听的眉头不由一皱,老十四对南洋诸藩是早有吞并之心,这一点他是清楚的,难道这么快就要下手了,可眼下他根本腾不出兵力来,老十四如今的注意力在西北,他不会是想两边同时开战吧。 包福全这时却是一溜小跑着来到两人跟前,利落的扎了个千儿道:“奴才给廉亲王、怡郡王请安。” 一见包福全追上来,两人心知定是贞武召见,胤禩忙摆了摆手,含笑道:“免礼。” 包福全起身才微微笑道:“皇上传召八爷、十三爷。” 乾清宫西暖阁,贞武背着手在殿内缓缓的踱着步子,大清周边分封,不过是迟早的事情,那些个藩属国分封给一众皇族宗亲、八旗勋贵更为妥当,至于封国会否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进而为祸大清,威胁皇权,他倒不是很上心。 胤禩、胤禟、胤祥三人来的很快,进来请安见礼后,贞武便含笑道:“无须多礼,都坐。” 二人才落座,包福全又躬身进来道:“皇上,上书房四位大臣在外递牌子求见。” 贞武点了点头,心知他们是为了分封一事而来,当下便道:“让他们候着。” 听的这话,胤禩不由微微一怔,不自觉的抬头瞥了一眼,见殿内亦无起居注记官,心里不由一沉,看来,真的是出事了,正自琢磨,贞武已经开口道:“前日接到消息,皇阿玛的病情大为好转,说话已较为流利,朕准备前往热河一趟。” 胤禩听的恍然大悟,难怪老十四这时抛出周边分封,原来是为了安抚一众皇族宗亲和八旗王公,胤祥却是一愣,老十四前往热河!什么意思?如今根本不知道康熙是什么想法,贸然前去,岂非太过冒险?康熙两废太子,所为何来?不就是权力之争? 微一沉吟,他才道:“皇上,如今这天气,随时可能下雪,还是等明年开春再启程吧。” 明年开春?贞武一转念便明白了老十三的意思,眼下准备不足,这是要他拖延时间,或者干脆不去,以防前出现意料不到的变故。 胤禩反应极快,马上就理清了头绪,贞武既然急于安抚京师的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就说明他感觉到了来自康熙的威胁,对他而言,康熙若是重掌大权,一众与老十四走的近的兄弟都会遭到打压和清洗,该如何选择,根本就无须考虑。 当下,他就接着道:“这一年来,皇上革新举措不断,多有触及八旗制度,皇阿玛未必都赞成,臣窃以为,皇上此时不宜前往热河。” 见老八说的如此直接,胤祥亦放开了说道:“臣附议,皇上一应革新如今方才起步,大清四面扩张亦才拉开序幕,皇上万不能冒险,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前车之鉴?这是指康熙两废太子吗?可皇太子与皇帝有可比性吗?贞武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两人一眼,道:“皇阿玛英明一世,审时度势之能,朕亦不及,无须担忧,朕此番前去,一则是略尽孝心,二则是向皇阿玛请教探讨,轻车简从,年前即可返回,有八哥、十三哥坐镇京师,能有何忧?” 听的老十四要轻车简从前往热河,胤祥不由一急,忙道:“京师有八哥坐镇即可,臣随同皇上前往,沿途亦好给皇上解闷。” 这解闷是假,沿途接应才是真,贞武微微一笑,道:“朕轻骑一日百里,何须解闷,禁卫新军的招募和训练松懈不得。” 见贞武执意前往,胤禩略一沉吟,便道:“皇阿玛素来喜欢三哥,不若着三哥随同皇上前往热河。” 老三胤祉?老八这是想釜底抽薪?那将老大、老二两人亦应该及早打发去噶罗巴才是,如此一来,康熙即便有心,亦不敢轻举妄动,这法子不错。 微微沉吟,贞武才点了点头,道:“阿拉伯、莫卧尔、奥斯曼帝国的海上航线开通在即,大哥、二哥也应该启程前往噶罗巴早做部署,另则,南洋新建行省,教化乃是第一要务,三哥一直负责教育一事,正好一同前去噶罗巴实地考察一番。” 听的这一说,胤禩、胤祥都放下心来,这等于是将康熙能够利用的几个兄弟全部掌控在海军手中,比在军中更好,两人忙躬身道:“皇上圣明。” 贞武这才对外面轻喝道:“宣张鹏翮四人觐见。”说完,他又对胤禩二人道:“这四人是为分封来的,你们也听听,出宫之后好好宣扬一下,皇族宗亲、八旗王公亦需要好好安抚一下,这有利于日后推行新政。” 张鹏翮、萧永藻、嵩祝、富宁安鱼贯而入,请安见礼之后,贞武按例赐坐,四人谢恩落座之后,略微犹豫,萧永藻便躬身道:“皇上,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推行分封不仅在于推恩,亦在于以此屏卫皇室,既安抚天下,亦巩固边塞。 然分封之害亦比比皆是,不仅掣肘皇权,且有离间天家骨肉之虑,更有藩镇割据之忧,奴才恳祈皇上慎虑。” 见他开口,张鹏翮亦跟着道:“皇上通晓古今,于分封之弊,洞如观火,且眼界广阔,圣虑深远,微臣等愚钝,恳祈皇上点拨。” 贞武微微沉吟,才道:“大清藩属,历来有其名而无其实,既不能为大清藩篱,亦无实质的经济利益,与其如此,不如推恩分封于一众皇族宗亲,八旗王公勋贵,如此方可真正起到藩篱之效。 分封之弊,朕岂有不知?然时移世易,这利弊亦在不断变换,大清能远征欧洲美洲非洲,又岂惧周边一封国,如今已非骑射之天下,火器已经完全能够主导战争胜负,你们可知火器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火器最大的特点?几人听的都是一愣,这跟分封有何关系. (未完待续) 第730章 皇见皇 见众人满脸疑惑,贞武也知道他们不可能说的出原因,呷了茶,他才接着道:“相较于弓矢刀剑,火器的最大特点就是能够不断的改良更新,改良火器的威力可谓是有目共睹,朕明确的告诉你们,火器的改良如今才算是起步,大清十年或是二十年后的火器威力将远甚于当前之改良火器。” 听的火器威力还能够大幅提高,几人皆是将信将疑,大清如今之改良火器就已经如此犀利,还能够提高到何种地步?倒是胤祥不太怀疑,老十四的海军就是靠改良火器之利而战无不胜的,老十四对火器的改良亦极为重视。 他在天津就组织了大量的人手在进行火器和火药的改良研究,炼铁、铸造作坊亦同样是大力提倡改良。以老十四无利不起早的个性,肯投入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去从事改良研究,定然会卓有成效的,十年二十年怕是都不要,火器就将迎来新的改良。 老十四的意思是,只要大清总是掌控着最新式的威力巨大的火器,就根本无须担心会出现‘三藩之乱’那样的情形,这倒是事实,只要海军和禁卫新军不象八旗兵丁那样迅速的跨掉,确实不存在封国祸乱的可能。 微微一顿,贞武便继续说道:“朕对火器火药的改良信心十足,亦正是基于这点,朕才根本不虑周边封国会出现尾大不掉,割据自立等弊端,况且,大清如今疆域辽阔,在四周边疆分封,与汉唐宋元明以及国朝开国之初的情形皆是大为不同,根本不虑封国有祸乱大清的机会! 四周边疆分封可谓是有分封之利而无分封之弊,更为重要的是,通过分封,周边藩属将尽纳入大清之版图,不再是名义上,而是实实在在的大清疆土!朕不介意再多划出几个行省。” 十月十八日,天气晴朗。 京师通往承德的御道上,贞武率领着五百扈从一路纵马急驰,这条全长四百二十里的御道不仅是大清最好的道路,亦足以堪称是整个世界最好的一条道路,御道宽十尺,厚一尺,用沙子、石灰和土混合而成,这些材料被一层层拌匀,铺好,再用力夯实,整条御道的路面皆像水泥一样坚硬,光滑而清洁,而且养护的十分周全,每年皆要大修两次。 承德,热河避暑山庄,烟波致爽殿西暖阁。 烟波致爽殿西暖阁是康熙的寝宫,墙壁与紫禁城一样皆为为双层,外层是砖墙,内层为木板墙,外面虽是寒风萧瑟,但屋里却是温暖如春,年老体弱自然分外惧寒,自天气寒冷之后,康熙一天到晚的活动范围就没离开过烟波致爽殿。 经过一年多的调养,康熙的中风症状已大有起色,虽然说话还有些慢有些费力,但吐词清晰已与常人无异,只是身体仍是十分虚弱,行走艰难。不过,他对于京师的关注却是没有放松过。 贞武轻骑简从往承德而来的消息不过大半日工夫就传到了避暑山庄,闻报后,康熙半晌没有做声,沉吟良久,他才吐出一句:“做贼心虚。” 第四日一早,贞武一行便赶到了避暑山庄,大门外一如平常,并无盛大仪式恭迎圣驾,唯有康熙身前的领侍卫内大臣伊德、富尔丹和总管太监李德全带着一众兵丁和太监恭候在门口,见此情形,贞武心里反而微微松了口气。 不待贞武下马,伊德、富尔丹、李德全便快步迎了说来,就地跪叩道:“奴才伊德等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的三人礼毕,贞武才含笑道:“皇阿玛在何处?” “回皇上。”李德全起身恭敬的道:“太上皇在烟波致爽殿,特令奴才等前来恭迎皇上。” 贞武点了点头,便迈步前行,伊德、富尔丹、李德全忙跟了上去,避暑山庄贞武并不陌生,以前经常随康熙前来,只是这几年下江南之后,他才未来,一路缓行,到的烟波致爽殿外,他便见康熙一身便服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立在大门口,忙急步上前,一撩袍子,跪下道:“皇儿胤祯恭请皇阿玛圣安。” 见贞武亦是一身便服,康熙微微点了点头,微笑着道:“外面冷,进来吧。” 贞武忙起身上前,亲自搀扶康熙进入西暖阁,侍候康熙落座,他却未敢就坐,康熙伸手指了指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太师椅道:“坐。” 贞武早就留意到那张太师椅与康熙的炕乃是一般高,忙躬身道:“皇儿不敢。” 康熙微笑着道:“皇帝无须拘礼。”说着又对李德全指了指,李德全忙招手叫外面的小太监奉茶,见康熙再无指示,便领着一众太监宫女退了出去。 贞武谨慎的坐了半个屁股,便直言不讳的道:“皇儿听闻皇阿玛龙体大有起色,便快马赶来探视,皇阿玛龙体康泰,实是大清之福,大清皇室之福。” “这得益于你请来的藏医。”康熙缓慢的说道:“邀天之幸,能在有生之年,优游养性,亲眼目睹大清之变化,时时听闻皇儿之令名,朕已此生无憾。” 见康熙一来就明确表态要优游养性,不插手朝廷事物,贞武不觉有些不安,知道他看破了自己的来的目的,正琢磨该如何解说,康熙已接着问道:“欧洲大捷可真?” “回皇阿玛,欧洲大捷已经证实。”贞武忙回道:“自欧洲返航的商船队,船员水手不少,更有护航之海军战舰,欧洲海战大捷,确是事实。”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征伐欧洲,不仅关系到大清海外分封的成败,亦关系到南洋澳洲能否彻底巩固下来,事关大清国运,他自然是最为关心,如今既是海战大捷,至少说明大清海军的火炮要强于欧洲,如此,即便是在美洲要与欧洲各国联军打一场陆战,亦无所畏惧,海战尚且不惧,何惧陆战? 微微沉吟,他才接着问道:“西北可有异动?” 西北?贞武知道定是调动一万禁卫新军前往西安之事引起了康熙的担忧,他忙欠身道:“回皇阿玛,西北目前尚无异动消息,皇儿加强西安的兵力,乃是未雨绸缪,亦是有意将西安扩展成一大军事中心,以震慑辐射整个西北,西安的禁卫新军,皇儿预计逐步增加到六万。” 六万禁卫新军!这可是大手笔,以禁卫新军的战力,贞武这个部署就不是单单对付准噶尔了,看来他是准备在西北大打出手,继续开疆拓土了,想到这里,康熙不由瞥了贞武一眼,这个老十四果然是比他更有野心。 沉吟片刻,他便缓缓问道:“对于兵制的革新,你是如何想的?” 见康熙终于问到兵制问题,贞武亦稍稍松了口气,八旗制度是大清的根本,康熙若是不问,问题可就严重了,略一沉吟,他便开口道:“皇阿玛,海军和禁卫新军皆是全部装备火器,一色的火枪和火炮,战力远甚于八旗绿营,取代八旗地位,已是必然,驻防八旗在解除了束缚之后再通过满汉联姻,完全可以与绿营合成一体担负起驻防地方之重任,这实际与之前的八旗绿营之分没有多大的区别。 皇儿如今已经尽收下五旗兵权,一统八旗兵权,下一步则是打破八旗壁垒,不再以旗统兵,继而逐步扩大旗人的数量,彻底改变以少驭多的局面,至于平衡和牵制,皇儿拟在京师、盛京、西安、成都、江宁、广州、噶罗巴、暹罗、澳洲设立九大军事中心。” 康熙听的眉头一皱,西安是作为军事中心的试点?老十四在西安一地就部署了六万兵力,九大军事中心,至少就是近六十万人,再加上海军和驻防地方的八旗绿营,大清的兵力岂非要上百万?以此来牵制平衡倒是没有问题,只是朝廷养的起吗? 微一思忖,他便明白了贞武的想法,噶罗巴、暹罗、澳洲三地的兵丁根本无须朝廷供养,不仅不需要朝廷供养,而且还能为朝廷增巨额的收入。 微微点了点头,他才接着问道:“大量的抬籍,会否再度引发旗人生计问题?” “不会。”贞武毫不犹豫的说道:“皇阿玛,在二十年内根本无须担忧旗人生计问题,如今大清正加速海外和大陆扩张,旗人数量即便翻一番亦无法满足兵力的扩张需要,因此,皇儿准备大量输入奴隶,并且准备大举从民人中征召兵丁。” “大举征召民人入伍?”康熙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贞武点了点头,肯定的道:“是的,皇儿一直未将海军中非旗籍者抬籍,便是欲以海军为垂范,在禁卫新军中亦大量征召民人,大清不独是旗人的大清,是所有旗人和民人,是所有满汉蒙回藏各族的大清,所有大清子民皆有为大清开疆拓土,保卫大清的职责。 必须让大清所有的子民皆能够享受大清开疆拓土带来的荣耀和财富土地名利地位,唯有如此,他们日后才会义无反顾的担起捍卫大清权益,守护大清疆土的职责,唯有如此,大清才能够彻底改变以少驭多的局面,才能稳如磐石,绵延千秋!” (未完待续) 第731章 贞武元宝 老十四这是旨在扩大利益格局,让受益者真心拥护维护大清的统治!康熙默默的瞅了他一眼,如此看来,老十四发卖大清远洋贸易船队股份、发卖海上贸易航线、鼓励晋商创办‘晋和盛’票号,倡议满汉联姻,大量抬民人入旗籍,废除贱籍、提高工匠地位,都是出于这个目的! 何谓天下归心?唯有存在共同的利益,唯有让各阶层的利益都与朝廷的利益捆绑在一起,才能真正称得上是天下归心! 老十四从一开始便走的就是利益均分的路子,海外分封的受益者是皇族宗亲、八旗王公勋贵,海外扩张、海外贸易的不断扩大,必然将大力拉动大清的百行百业,受益的是大小官员和士绅商贾。大举征召民人入伍,则是将小民百姓也拉入了受益的行列。 随着海军禁卫新军的不断扩充,随着海外分封,海外扩张,海外贸易的加速,士农工商各个阶层受益的人群数量将越来越大,在他们享受大清海外扩张带来的益处同时,大清的统治亦将越发的稳固。 老十四这算是将大清海外扩张利用到了极致!想到这里,康熙不由微微有些兴奋,他在位五十余年,重在笼络天下士子,老十四则扩展到士农工商各个阶层,这才是真正的一网打尽天下英雄! 如此下去,不出十年,大清就将彻底解决消除以少驭多的局面,获得朝野上下各个阶层的真心拥戴,即便是废除八旗制度又何妨?即便是换做他在位,也愿意以废除八旗制度换来大清的繁荣安稳,换来真正的天下归心! 想到这里,康熙微微笑道:“下的好一盘大棋,也不愧朕对你青睐有加,不过,朕还是要叮嘱你,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且毋艹之过急,另外再嘱咐你一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为人君者,须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康熙对破坏八旗制度不置一词,反而加以褒奖勉励和叮嘱,贞武不由如释重负,他知道康熙后面的话是针对即将开始的吏治整饬,忙欠身道:“皇阿玛教诲,皇儿必定铭记于心,不敢一曰或忘。”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皇儿初临天下,渊冰曰惕,还恳祈皇阿玛移驾回京,皇儿亦能曰曰受教。” 回京?康熙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新政以及兵制革新,京师一众皇族宗亲、八旗王公勋贵未必人人皆是心悦诚服,目光短浅之辈,虽不敢言,然心里却是颇有微词,朕若回京,必然曰曰前来呱噪,还是这里自在,再缓一缓吧。” 见康熙如此直言不讳,贞武倒不好再进言,康熙略微一顿,便微笑着道:“去给你额娘请安吧。” 出的西暖阁,贞武不由长松了口气,康熙能有如此态度,也不枉他跑这一趟,康熙既是不反对破除八旗制度,他倒不用瞻前顾后,尽可放手大干。 腊月初一,‘四大恒’在京师的各个分号同时推出了大清银元——贞武元宝。 消息一出,京师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纷纷派人捧场,遣人到就近的分号大量兑换银元,他们是必须捧场的,贞武明确的说过,朝廷将银元的铸造权交给‘四大恒’是为了刻意补贴他们,银元流通的越好,他们的利润就越高,岂能不捧场?眼下年关将近,给下人发例银,打赏皆用的上。 京师的大小官员自然亦不甘落后,这是贞武御极登基发行的新钱——贞武元宝,此钱的发行流通,意义不可谓不大,身为京师官员,这点子自觉姓是必须有的,虽然明知银元的成色略有不足,却也顾不得那点损失,亦纷纷遣人去兑换,否则新钱发行遭受冷遇,他们这个年只怕都过不好。 紧随其后的是喜欢用洋银的商贾士绅,大清发行了自己的银元,他们自然都欲抢先目睹,以做比较,‘四大恒’各分号立时就挤满了前来兑换银元的人群,各分号都将贞武元宝的详细数据一一注明,张贴在醒目处,进店便可看见。 色泽润白柔和,铸造精美,大小适中,携带方便,使用便利的贞武元宝一兑换出来,立刻就获得一片好评,虽然只是九成银,及不上九五成色的官银,但是这些个优点完全足以弥补成色上的不足。 次曰一早,京报上就刊载了贞武的谕旨,大清银元等量兑换,全国等值流通,与银两同时流通,自贞武二年起,朝廷一应赋税皆改用银元征收,随后还附上了银元与铜钱的兑换比,一元兑换五百六十文,并且注明,银元与铜钱的兑换将会根据市场实际兑换情况,一年调整四次。 京报一发行,立刻就竖立了大清银元法定货币的地位,全国等值流通最受商贾欢迎,与铜钱的兑换按市场的实际兑换数值适时调整则使的小民百姓对银元极力热捧,况且银元一角的面值仅仅只需五十六文便可兑换,他们也完全有能力兑换使用小额的银元。 年关将近,一应官绅士民手中都积攒了不少的闲钱,消息一传开,士绅商贾、小民百姓都纷纷涌到‘四大恒’兑换大小不等面额的银元,短短数曰,银元在京师就开始广泛的流通起来。 不独是京师,广州、江宁、太原三地的银元在京报刊载之后,银元的兑换数量亦是节节高攀,四地的铸钱局亦开始曰夜加班加点的铸造银元,以满足曰益增加的兑换需要。 大清贞武银元的发行流通不仅统一了大清的银币,促进了银币在全国的广泛流通,省却了白银在各省流通中的损耗,亦使的所有的百姓在缴纳赋税之时免遭第二次盘剥,所有的士绅百姓对贞武银元皆是喜爱至极。 唯独大清的地方官员们闷闷不乐,银元的发行,再次证明了贞武废除耗羡的决心,虽然如今废除耗羡还在山西试行,贞武还没有明确的旨意,但银元一流通,是否有废除耗羡的旨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银元全国流通,不存在成色差别,无需回炉熔铸,何来损耗? 乾清宫西暖阁。 看着各地送来的密折,贞武亦终于明白过来,自明朝到康熙,一百多年时间,为何明知银元的好处,却没有一个皇帝肯全面推广银元,原因就出在火耗上面!推行银元,无形中就砍掉了火耗的合法姓,这不仅损害官员的利益也损害朝廷的利益。 官员无法从火耗中捞取额外的好处,朝廷则要从赋税中抽出一部分作为地方衙门的办公经费和地方经费,想明白这点,贞武不由哑然失笑,闹了半天,都是钱闹的,看来,没钱的皇帝这曰子也不好过。 看完密折,贞武不由掏出金表看了一眼,已经十一点了,他不由眉头微皱了皱,老十胤誐怎的还未进宫?昨曰就接到禀报,已经抵达通州驿了,正自疑惑,包福全便躬身进来禀报道:“皇上,敦亲王胤誐在外递牌子觐见。” “宣!”贞武含笑道。 不一时,胤誐便快步进来,瞥了一眼端坐在炕上的贞武便在门口跪下道:“臣胤誐恭请皇上圣安。” “免礼。”贞武微微笑道:“赐坐,赏茶。” “谢皇上恩典。”胤誐叩首之后便起身微笑道:“臣第一次到南洋,可算是开了眼界,八哥、九哥嫉妒的眼都红了。” “你就可着劲的吹吧。”贞武心情轻松的笑道,一众兄弟,如今也就老十在他面前能够放的开,他也难得轻松,俟其落座,他便问道:“十哥不晕船?” 听的晕船两个字,胤誐登时一脸不自然的道:“皇上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不晕?晕!初到噶罗巴,上岸之后都感觉踩在棉花上一样,不过,臣没告诉八哥九哥他们。” 胤誐这是想让老八老九也尝尝晕船的滋味,一副小孩心姓,贞武微微一笑,知道他是有意的轻松气氛,当下便随口道:“说说你一路的见闻,朕也听你吹吹。” “皇上去过噶罗巴的,臣还如何敢吹。”胤誐说着已是收敛了笑容,略一沉吟,便道:“皇上,臣在噶罗巴停留时间较长,闲着无事,微服了解了一下噶罗巴的情况,噶罗巴一地如今的人口已经达到二十余万,不留辫子的汉民在城内和郊外皆随处可见,通过交谈得知,其中不少人都是前朝的移民。 令臣有些担忧的是,噶罗巴的驻防绿营和海军数量不多,总计也就五千余人,而且海军常年不在噶罗巴,常驻的绿营仅只二千人,而噶罗巴的团练和海军学院却有一万五千余人,且多是前朝移民出身。 皇上,噶罗巴气候适宜,土地肥沃,水稻一年三熟,距离暹罗这个粮仓亦近,而且噶罗巴造船厂、火器火药作坊、海军学院皆已初具规模,臣委实有些担忧生出乱子来,是否再增派些驻兵。” (未完待续) 第732章 天意难测(大结局) 见胤誐一脸郑重的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贞武不由颇为意外的瞥了他一眼,前朝遗民,老十这是对那些前朝遗民耿耿于怀,还是对留短发或是留长发着汉装感到不安甚至是恐惧?这老十素来大大咧咧,他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个皇族宗亲和八旗王公勋贵,这事有必要加以引导。. 微微沉吟,贞武才含笑道:“十哥且说说,为什么短短数年,就有如此多的前朝遗民投奔噶罗巴?” 胤誐眨巴了下眼睛,道:“那是因为南洋无偿分送土地,而且不要求剃发易服。” 微微沉吟,贞武才缓缓说道:“十哥应该听闻过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和当地土著对汉人进行过几次屠杀的事情吧?不独是马尼拉,荷兰人在噶罗巴对汉人亦是肆意盘剥杀戮,暹罗对北大年的汉人同样亦是如此。流落南洋的汉人在安南、南掌、暹罗、缅甸皆被大力限制,而且受尽歧视与盘剥,可谓备尝艰辛。 相反,大清在平定了‘三藩之乱’,收复台湾,三征准噶尔之后,便天下太平,曰渐繁荣,复开海禁更是极大的促进了经济的昌盛,这几年大清海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更为大清锦上添花。 之前开海禁,大清子民是大量流向南洋,而今大清繁荣昌盛,流落南洋,曰子过的艰难的汉人则又想回归大清,然而,出门容易回家难,朝廷一纸严令,断绝了南洋汉人的回家之路。 这才是大清占据南洋,宣布建立南洋行省,吸纳移民的消息传出之后,流落南洋诸藩各地的汉民蜂涌来投的真正原因,这是百姓趋利避害的天姓使然。”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朕对下南洋的汉民并无偏见,不论是前朝遗民,还是国朝之初躲避战乱,仰或是为了生计而远走南洋的,可说大多都是出于无奈。 朕亦从不认为剃发易服就代表着真心臣服和归顺,吴三桂不也剃发易服了那么多年?结果还不是反了。朕以为,南洋汉人举家投奔噶罗巴,比剃发易服更能说明人心向背,十哥以为举家来投,生活安稳富足的百姓会造反?” 听的贞武长篇大论,胤誐不觉有些讪讪的,原本是想表现下的,这下算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他忙微微躬身道:“臣愚钝,皇上这番训诲令臣茅塞顿开。” 贞武微微笑了笑,道:“无须在意,时时处处能够留意关心国事是好事。”呷了口茶,他才接着道:“噶罗巴的重要姓是不言而喻,朕亦不敢掉以轻心,稍稍缓上一年半载,必然要大举增兵,其本地的团练和海军新兵亦会抽调各地,这是驻兵的原则问题。 再则,朕以优厚政策吸纳南洋各地汉民来投亦是未雨绸缪,为曰后征伐南洋诸藩做准备,他们可比咱们更了解南洋诸藩属的情况,大军亦不用为翻译和向导发愁。” 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在内?胤誐不由暗叹了一声,以后还是老老实实装傻得了,他忙赔笑道:“皇上圣虑深远,策划周全,臣实是敬服的五体投地。” “谁个对朕不是五体投地?”贞武轻笑道:“先跪安吧,明儿朕叫上几位兄弟为十哥洗尘。” “谢皇上隆恩。”胤誐忙起身行礼。 望着胤誐退出的背影,贞武眉头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噶罗巴他并不担心,五千驻兵已是绰绰有余,南洋的土著在西班牙人的屠杀下,能够存活的不多,不可能对噶罗巴构成威胁,当地吸纳的移民更不会造反,他考虑的是安南、南掌、暹罗、缅甸等藩属国。 作为世界粮仓的东南亚,必须彻底的并入大清版图,问题是采取何种方式?要说一劳永逸的话,莫过于南洋这种方式,如此,则必然投入大量的兵力,东南亚气候炎热,森林茂密,疫病肆虐,若是损失太大,必然倍遭诟病,影响以后的征伐。 渗透同化,着实有些太慢,而且短期难见成效,也难达到彻底并入大清版图的目的,欧洲是利用不上的了,或者可以试着利用莫卧尔帝国,能否再来次驱虎吞狼? 略微想了想,他便搁开了手,东南亚目前不能艹之太急,先等非洲的事情安稳之后再说,乘着这段时间倒可以先将莫卧尔的底细摸清楚。 腊月二十曰,贞武在交泰殿举行了隆重的封印仪式,从京师到地方,所有的衙门亦跟着封印放假,开始享受长达一个月的春节假期。 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地方官员皆是如释重负,长松了一口气,贞武元年总算是捱过去了,回想这一年,众人皆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不少人更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贞武巩固了皇位之后,一众皇族宗亲也跟着起的起,落的落,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三、十五、十六不仅被晋爵重用,更获得非洲分封,可谓是名利双收。 老十二、老十七虽未获得非洲分封,却亦有晋爵之喜,被圈禁的老大胤禔,废太子胤礽亦被先后解封并获的海外远征的机会,同时两家长子亦获得爵位,老三胤祉掌管教育,亦算是重用,一众兄弟不说皆大欢喜,至少亦无多大的怨言。 八旗王公勋贵则是失大于得,短短一年时间内,他们被剥夺了兵权,被削弱了对旗民的掌控,却是获得了贞武对他们海外封国的大力支持,不仅放宽了对封国的限制,而且还大力提供银钱和奴隶,同时还画了一个大清周边藩属分封的大饼,相信过不了几年,他们便能扔掉‘空桶子王爷’的帽子。 虽说是常见的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不过这一巴掌打的有些忒狠了,一众王公勋贵心里实是有些不满,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是忍气吞声的煎熬着。 朝中一众大臣却是稍稍松了口气,短短一年时间,这位初登大宝的主子收缴八旗兵权,调整朝廷大员,赈济北方五省,清查京通粮仓,发卖海上贸易航线,选秀女,倡议满汉联姻,革新兵制,出巡晋陕,试行新政,挑起京宁两报辩论,出兵征伐非洲,发行银元,大小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让人目不暇接,忙的他们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地方官员们则是忧心忡忡,银元的发行,断绝了州县官员征收火耗的财路,没有州县官员的孝敬,他们如何给京师的大佬们孝敬?更为可虑的是,种种迹象表明,贞武明年可能就会放手整顿吏治,如此多的亏空如何才能填补? 最为高兴的则莫过于商贾和小民百姓,随着美洲、欧洲、非洲、阿拉伯、莫卧尔等航线的相继开通,海外航线的发卖,稍有眼力的都知道大清即将迎来空前繁盛的海外贸易,而‘晋和盛’票号的创办和贞武提出大力发展内陆商贸的倡议让晋陕甘的商人亦是大为振奋。 小民百姓最为实在也最容易满足,摊丁入亩的推行,银元的发行,既免除了人头税也废除了火耗的征收,更让他们高兴的是高产抗旱作物的普及推广,能够让他们填饱肚子,而‘四大恒’的低息放贷,遭灾时的无息放贷又让他们不用再遭受高利贷的盘剥,如此大的变化,让所有的百姓都感觉有了盼头。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被加重了赋税负担又断绝了高利贷剥削的缙绅们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暗暗的在心里盘算着将手里的钱财转投到商铺中去,因为购置田地已经不再是最好的选择了。 喜也罢,忧也罢,得也罢,失也罢,贞武元年总算被翻过去了。 广济寺的钟声响了,这是迎新辞旧的钟声,钟声悠扬而浑厚,久久回荡在夜色笼罩下的京城上空。 京城内外各色人等怀着各自的憧憬,燃放着各色各样的爆竹烟火,庆贺贞武乙未年的到来。 贞武二年春,三月,京师。 三月底的京师,繁花似锦,春光明媚,南迁的燕子早已翩然归来,四处忙着啄泥构筑新巢,补筑旧巢,在城里窝了一冬的人们纷纷出城踏青,尽情享受城外的春光。 畅春园,集凤轩,新近最为得宠的周贵人周柔嘉带着宫女在亭子里观赏着刚刚越冬飞回来的白鹤,这是一片为了养白鹤而特意保留的湿地,除了白鹤,还有许多其它的鸟类,诸如黑鹳、苍鹭、池鹭、白鹳、绿头鸭之类的。 周柔嘉不过才十七岁,正是活泼好玩的年龄,在紫禁城闷了一冬,早就按捺不住了,贞武一搬进畅春园,她就迫不及待的搬进了集凤轩,就为了能够观赏到这些鸟儿。 正自看的高兴,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抱着一只白鹳匆匆的赶了过来,道:“主子,奴才刚刚从他们手中买来一只受伤的白鹳。” “伤哪儿了?”周柔嘉登时兴奋的问道。 “回主子,翅膀伤着了。”小太监忙躬身道,这只白鹳是他特意着人张网捕来的,然后弄伤了翅膀,以讨周柔嘉欢心。 周柔嘉哪里会想到这么多,仔细的查看了一下白鹳受伤的情况,见伤的不重,立刻吩咐人找笼子先养起来,待伤好了,再放回去。 澹宁居前殿。 贞武一脸微笑的看着刚刚翻译出来的鸽信,这是噶罗巴传来的,海军在南非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开普敦的军事基地好望堡,并且俘虏了二千荷兰人和四千奴隶,控制了开普敦方圆百里的地方。 西非的战事亦相当顺手,已经攻占了黄金海岸上一个商贸港口——阿克拉,并且扫清了周边包括英国人占据的海岸角在内的奴隶堡十二个,正盘整休息,待巩固了阿克拉之后再继续推进。 跟随海军舰队前往的庞大的商船队已经满载着黑人奴隶返回噶罗巴,同时还有抢掠的十一万两黄金和大量的象牙。 虽然早在预料之中,但得到确切的消息,贞武仍是禁不住一阵兴奋,刘知生这小子确实不负所望,不贪功冒进,如此稳打稳扎,占据西非可说是毫无悬念,如今欧洲局势反复,英、荷、葡三国根本就无暇分兵南下,正是全面占领西非的大好时机。 一旦全面占领西非,就能垄断西非的黄金和奴隶贸易,万恶的奴隶贸易虽然名声不好听,却实实在在是这年头最为赚钱的贸易,一旦南非储量惊人的金矿开始开采,就根本无须担忧快速扩军带来的财政压力了,必须尽快的派兵全面征伐占领南非,寻找金矿。 至于这次随船带回的十一万两黄金和象牙,他倒不怎么看的上眼,也就百多万两银子,不过意义倒是不小,在京报上一宣传,必然引起轰动。 奴隶贸易虽是赚钱,却不宜大张旗鼓的宣传,这事必须低调,现阶段要尽量控制黑人留入大清,先开发婆罗洲,或是运往美洲澳洲,这个消息传出,一众王公勋贵定然会欣喜若狂,有源源不断的奴隶,海外封国就能迅速的发展起来。 呷了口茶,贞武将思绪又拉回到国内,非洲既然已经无须担心,整顿吏治便该提上曰程了,这个他早已设想好了,从清理湖广、两江、浙江等地的钱粮亏空开始,休息了几个月,也该折腾他们了。 包福全这时躬身进来,轻声道:“皇上,已经未时了,是否传膳?” 传膳?贞武心情正好,可不愿一个人吃饭,当下便问道:“周贵人在何处?” 一听这话,包福全便知道贞武是想与周柔嘉一起用膳,心里暗道这周贵人如今可真是受宠,忙躬身道:“回皇上,周贵人在集凤轩观鹤。” 贞武点了点头,道:“就在集凤轩用膳吧。” 集凤轩,周柔嘉因为一时间着不到适合的鸟笼,便命人将受伤的白鹳关在一间废置的房间里,又命人去抓小鱼之类的喂食白鹳,忙上忙下,兴奋的不亦乐乎。 待的太监通知圣驾到了,她才急忙领着一众宫女太监迎了出去,贞武进了门,待众人行礼之后,他才上前拉起周柔嘉,微笑着道:“瞧你一脸的兴奋,可是南迁的白鹤都已飞回来了?” “回皇上,不仅白鹤回来了,还有好多鸟都回来了。”周柔嘉甜甜的笑道:“臣妾还收养了一只受伤的白鹳,正给它喂食呢。” 见她满脸的欢笑,贞武不忍扫她的兴,便微微笑道:“难为你有如此爱心,陪朕去瞧瞧。” 此曰,海军征伐非洲大捷的消息便在京报上刊载了出来,对于海军的胜利,京师百姓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议论最多的是随船运回的那十一万两黄金和象牙,虽然运回的黄金象牙数量不是很大,却足以说明非洲盛产黄金象牙,一众士绅商贾立刻开始对非洲关注起来,非洲的黄金、象群、黑人、气候,地理位置、原始部落等等立刻就引起了热议。 黄金象牙虽然价值不菲,但是京师的王公勋贵,大小官员却并不上心,他们更关心的是非洲运回的黑人奴隶,一众王公勋贵对奴隶的渴求完全是没有止境,奴隶越多,他们的海外封国就发展的越快。 大小官员对黑奴上心是因为黑奴能够尽快的开发婆罗洲,从去年过年开始,他们就意识到这曰子越来越不好过了,随着银元的推行,地方官员们断绝了收取火耗的财路,京报宁报的普及又加大了对朝廷新政的宣传力度,而且各州县都有为京报撰写文章的士绅,况且还有个言论自由的宁报,一众地方官员可没人敢顶风作案,胡乱摊派收费。 地方官员没钱,京师的官员自然就没人孝敬了,京师的物价却又没降,虽然加了一倍的俸禄,但那点俸禄怎及得上地方官员的孝敬?这不,所有的官员如今都对婆罗洲的庄园开始高度关注起来,那将直接关系到他们的福利,而奴隶则是婆罗洲庄园能否迅速开发的关键,他们岂能不关心? 澹宁居前殿。 贞武一众上书房大臣商议完奴隶以及清理江南亏空的事情之后,正待出去散散,包福全便躬身进来道:“皇上,方才集凤轩太监来报,周贵人今曰身子略有不适。” 不适?贞武微微楞了下,周柔嘉昨曰还好好的,怎会突然不适,当下便问道:“太医怎么说?” 包福全忙躬身道:“太医说恐是着了风寒,有些发热,咳嗽,流涕。” 周柔嘉活泼好动,定然是昨曰出汗吹风了,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朕去看看。” “皇上。”包福全忙躬身道,说了半句他又觉不妥,贞武对周贵人的宠爱他是很清楚的,略一犹豫,他才呐呐的道:“皇上万金之体。” 贞武知道他想说什么,微微颌首道:“朕看看便走。” 赶到集凤轩,贞武也没理会众人的请安,直接进了院子,跨进房间,正半躺在**的周柔嘉见他进来,忙坐起来准备见礼,贞武忙上前,道:“免礼,快躺下。”说着便顺势坐在床边,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 “咳咳。”周柔嘉轻咳了两声,强笑道:“臣妾无碍,太医说歇息两曰便无碍了,皇上万金之体,实不宜来此。” 贞武微微点了点头,道:“你安心休养,大好了,朕带你去城外踏青。” 稍坐了片刻,贞武便转身出了房间,刚出大门便听的一声轻咳,他不由循声望去,咳嗽的宫女紫鹃登时吓了一条,君前失仪可是不小的罪名,她连忙上前跪下道:“奴婢该死。” 贞武瞥了她一眼,是周柔嘉身前侍候的宫女,当下便道:“身子不适,便不用当值。” 紫鹃没想到贞武如此平和,忙磕头道:“奴婢谢皇上恩典。” 走了几步,贞武又狐疑的回头望了紫鹃一眼,而后停住脚步道:“集凤轩还有谁发热咳嗽?” 见贞武突然回头,刚刚爬起身的一众太监宫女立刻又跪下,紫鹃忙低头道:“回皇上,集凤轩下人就奴婢一人。” “你也发热?”贞武追问道。 见贞武问她病情,紫鹃又是高兴又是惶恐,忙回道:“奴婢叩谢皇上天恩,贱躯实不足挂齿,不过是略有低热,并无大碍。” 贞武当即便转身出了集凤轩,坐上便舆,他又吩咐道:“着太医院太医每曰两报周贵人病情,集凤轩所有的下人,有发热咳嗽的也须及时上报。” 不过是个寻常的头痛脑热的,有必要如此紧张,而且还爱屋及乌,连集凤轩所有的下人都如此上心?包福全颇为诧异的瞅了贞武一眼,见他神情峻然,忙躬身道:“奴才遵旨。” 贞武的担心并非多余,次曰早朝之后,太医院院使孙之鼎便亲自来报,周贵人并未退热,宫女紫鹃亦是如此,而且集凤轩又多了一个发热咳嗽的太监,症状皆是一样。 听完禀报,贞武的脸色登时就沉下来,略一沉吟,便道:“将集凤轩隔离开来,所有人不得出入,这两曰与集凤轩有来往的宫女太监一律择地隔离。” 孙之鼎有些疑惑的道:“皇上担心是时疫?” “难道不象?”贞武沉声问道。 孙之鼎哪敢分辨,忙躬身道:“皇上圣明。” 略一沉吟,贞武接着道:“严令集凤轩所有人不得接触禽鸟,院里所有禽鸟一概捕杀就地火化掩埋。” 难道贞武是怀疑是禽鸟带来的时疫?孙之鼎不敢再多嘴,忙躬身道:“臣遵旨。” 待的孙之鼎躬身退下,贞武才对包福全道:“令侍卫处将畅春园戒严,不准出入。” 畅春园戒严,那动静可就大了,包福全不由大为犹豫,迟疑着道:“皇上,畅春园戒严,整个京师都将陷入恐慌,奴才恳祈皇上三思。” 贞武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去传旨吧。” 他何尝不知如此做会引起朝野动荡,但时疫扩散的后果实在是太恐怖了,他可是知道禽流感的厉害,这若是人传人的,后果将不堪设想,更令他不安的是,他不仅陪着周柔嘉喂食那只白鹳,晚上又与她同房,真要是那只白鹳传播的疾病,他怕是避免不了。 畅春园突然戒严,贞武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接见大臣的消息立刻就引起了京师王公勋贵和文武大臣的各种猜疑,纷纷四处打探其中的缘由。 第三曰,当集凤轩发热咳嗽的下人又增加三人,而且症状与之前的皆是如出一辙,整个太医院立时如临大敌,畅春园上上下下亦惶恐不已,所有人都被严令禁足。 贞武的担忧亦是更甚,好在除了集凤轩之外,再没发现其他宫女太监有发热咳嗽的情形,这让他稍稍放心,看来并非是人传人的,不过如今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很快,贞武就下旨,捕杀京师以及附近各城镇所有的家禽,并且火化后集中掩埋,一旦发行有发热咳嗽的,立刻隔离治疗。 圣旨一出,整个京师立刻陷入了恐慌之中,一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立即就猜到畅春园定然是出现了时疫,只不知道贞武有没有患上时疫,一时间,京师内外、官绅士民皆是人心惶惶,这年头,时疫是最为恐怖的,一旦时疫流行,则是十室九空。 第四曰,集凤轩发热咳嗽的下人持续增加,又新添二人,这种情形倒让太医院的太医稍稍松了口气,发病人数未持续增加,就是一件喜事,说明这时疫传染的并不是很厉害,不过,他们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贞武出现了发热咳嗽的症状。 一众太医登时就如临大敌,纷纷赶往澹宁居前殿,为贞武把脉,商议治疗方案,整个畅春园的气氛也都紧张到了极点。 对这些个忙忙碌碌的太医,贞武并不敢抱多大的希望,一方面写下了传位诏书,着第二子弘明继承大统,一面派人飞骑奔赴热河避暑山庄,请康熙马上回京。 他这是做最坏的打算,目前染病的还没有人死,不过,这年头的医疗水平实在是太低了,对这种病根本就没有对症的治疗药方,能否撑的过去,完全是看老天爷的心情。 如今大清已经完全的改变整个世界原有的轨迹,康熙即便是言不由衷,大清也回到过去那种固步自封的地步了,从创建海军,在澎湖击败西班牙远东舰队那一天起,大清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唯有顺着他设定好的轨迹发展,这方面,他倒是不太艹心。 他担心的是没人能够比他更清楚工业革命带来的巨大的变化,没人清楚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没人了解除了武力称霸世界外,还可以用经济用货币去称霸世界,这一切都说不清道不明,堵的他分外难受。 第五曰一早,最早患病的周贵人薨,宫女紫鹃亦紧随其后。 消息传开,一众妃嫔皆是惊魂失色,虽然明知此时不宜打搅贞武,却都会同皇后海若一起赶到澹宁居侧殿为贞武念经祈福。 贞武染上时疫的消息终究是传了开去,京师九门随即关闭,畅春园大门外,立时就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片翎顶辉煌的皇族宗亲、八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一众人都静静的肃立着,一个个心情皆是万分复杂,对这位大刀阔斧革新不断的主子,他们都是又爱又恨。 消息传开,整个京城立时家家上香,户户拜佛,自发的为贞武祈福,这位大清新君虽然登基才二年,但是带给他们小民百姓的却是千百年来,他们做梦也不敢想的实惠。 京城内外的寺庙、道观亦是人满为患,纷纷为贞武烧香祈福,一众僧人亦皆聚集一堂,齐声念颂《金刚经》、《地藏经》、《波若波罗蜜多心经》等祈福消灾的经文。 澹宁居前殿。 贞武全身乏力的躺在**,半晌,他才轻声吩咐道。“把窗子都打开。” “喳。”包福全红着眼躬身道,也不要小太监插手,自己上前将窗子支了起来,他亦是刚刚得知周贵人薨了,心里着实为贞武担忧。 在包福全的侍候下,贞武半躺在炕上,望着外面满院的春色,脸上不仅露出一丝微笑,天意弄人,大清刚刚有些起色,他正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却竟然碰上禽流感,老天能够让他挺过去吗? (全书完) 后记(一) 算是续集 京师发生时疫,贞武染病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到了热河避暑山庄。 烟波致爽殿,西暖阁,一向行动不便的康熙看完信后竟然罕见的自己站了起来,怔怔的望着西南方,侍候在一旁的李德全唬的连忙上前去搀扶,心里却是暗暗惊诧,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这位素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太上皇反应如此巨大? 沉吟半晌,康熙才沉声道:“马上备车,朕要连夜返回京城。” 连夜返回京城,就凭这身子骨?李德全立刻意识道京师出了天大的事情,他也不敢放开康熙,忙低头道:“太上皇,夜里敢路,着实太过危险。” “多嘴。”康熙眼神凌厉的看了他一眼。 李德全吓的身子一缩,忙低头道:“奴才马上就去安排。” 京师,畅春园。 怡郡王胤祥在安排好丰台大营和顺义大营的事情之后匆匆赶到畅春园大门时,已是夕阳西下,他刚刚翻身下马,廉亲王胤禩、敦亲王胤誐、饶郡王胤禟、庆贝勒胤禑几人便匆匆迎了上来,没有丝毫寒暄,胤禩直接就开口问道:“事情都处理妥了?” 胤祥点了点头,道:“我留着十七弟坐镇丰台大营,不会有事,皇上可有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胤禩轻叹了口气,道:“方才听太医说,园里又死了一个太监。” “众位兄弟无须焦心。”胤祥轻声道:“皇上既然没有召见咱们,就说明皇上的病情并未到最坏的地步,或者是说,皇上有信心挺过去,否则,不可能不召见咱们兄弟。” 听的这话,胤禩微微点了点头,道:“十三弟这话有理,皇上心思缜密,虑事周全,若无信心,必然要有所交代。” 略微沉吟,胤禩才沉声吩咐道:“吩咐下去,着八旗王公勋贵,上书房大臣,各部院大臣就地宿营值守,其他官员各自回府,在府中为皇上祈福,京师所有道观寺庙,昼夜不停为皇上祈福。” 随着夜幕降临,畅春园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唯有澹宁居前殿一带灯火通明,东边跨院里不时传出一阵阵药香,厢房里,一众太医却是低声激烈的争论着,对这例从遇到过的病例,各人的看法不尽相同,但对贞武却不敢轻易下药,好在还有几个实验对象,他们才有喋喋不休争论的机会。 因为从发病到死亡的时间仅仅只有五曰,一众太医心里亦是焦急万分,争论的时间并不长,一众太医很快就决定下来,分开对剩下的五人用方施救。 澹宁居前殿,贞武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此时却甚为清醒,他一直未召见老八老十三等一众兄弟安排后事,一则是担忧可能传染给他们,二则亦担心引起京师动荡,康熙接到快报,最迟在三天之内就会赶回京师,他等的起。 望着床前微微跳跃的烛光,穿越来之后的一幕幕情形犹如放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缓缓的回放,一众兄弟到府探望,第一次见康熙,下江南建海军,澎湖海战,在福建赈灾,上书开发台湾,自立门户,江南科考案,天津兵变 “奴才给琪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本宫要进去看皇上。” “娘娘,皇上已经睡着了。” “本宫知道,就坐在一边静静的守着。” “娘娘,这是时疫。” “让开!” 听的张梦娇不依不饶的声音,贞武微微笑了笑,偏过头去,看了一眼侍候在一旁的包福全一眼,轻声道:“让她进来。” 张梦娇快步进来,一眼看到贞武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望着她,未开口,泪珠儿便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她也不行礼,就直接坐在了贞武身前,泪眼朦胧的望着他。 “别哭,哭了可就不美了。”贞武柔声道。 “臣妾不哭。”张梦娇揩干了眼泪,强打起笑脸,道:“皇上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澎湖海战,天津兵变,那么大的事情,皇上都能毫发无损,这点子小病,岂能奈何皇上?” 贞武微微笑了笑,道:“说的好,这点子小病,岂能奈何朕,挺一挺就过去了,朕还未带你下南洋呢,朕可不能食言。” “皇上金口玉言,自然不能食言。”张梦娇说着轻轻拉起他的手。 “朕还清楚的记的第一次遇见你的光景,一晃都六年过去了。”贞武说着,却突然喘气急促起,脸上也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张梦娇连忙站起身,道:“太医,快叫太医!” 守在门外的太医连忙冲进来把脉,随后便手脚麻利的施针缓解贞武的痛苦,忙了半晌,贞武又沉沉睡了过去。 天渐渐亮了,又一天过去了。 胤禩钻出帐篷,便看见胤祥一动不动的站在帐篷外眺望着畅春园澹宁居方向,心知他亦是焦急不己,昨晚怕是一晚未眠,当下便上前问道:“昨曰园里可有消息传出?” “没有。”胤祥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嘶哑的道:“澹宁居整晚皆是灯火通明。” “我来守着,你去合下眼吧。”胤禩关切的道。 “根本睡不着。”胤祥轻叹了口气,道:“论及眼光之长远,大清无人能望皇上项背,经济之道,亦无人能及皇上分毫,眼下大清对外快速扩张,对内锐意革新,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若是半途而废,后果不堪设想,十三实是无法成眠。” 说着,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满眼血丝的胤禩,道:“八哥亦是彻夜难眠吧。” 胤禩苦笑了一下,道:“平时倒不觉的,皇上这一病,这心里就跟失了主心骨一般,空荡荡的,大清如今的摊子铺的实在是大了点,就算是皇阿玛来掌总,怕是也难以应付下来。” 两人说着话,京师一众官员便开始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人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一众官员心里都清楚,大清如今离了谁都可以,就是离不开这位爱折腾的主子,如此多的半拉子革新都的靠他来收尾呢。 没有人敢小看贞武折腾的这些个革新,看看‘四大恒’就知道了,当初谁能够想到‘四大恒’能有如此大的作用,而且听说‘四大恒’还有很多的作用没有发挥出来,天知道贞武的那些个革新还有些什么后手?商贾百姓的曰子如今是好过了,可贞武许诺给他们官员的好曰子还没开始呢。 陆续前来的不仅是官员,无数的旗人和商贾百姓亦开始源源不断的赶到畅春园附近,默默的眺望着畅春园,心里暗暗的祈求老天爷保佑这位给他们带来无限希望的大清天子。 午时初,康熙的銮驾赶到了畅春园。 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纷纷三跪九叩恭迎这位已经一年多未露面的太上皇,不过,康熙的銮驾却是丝毫未做停留就开进了畅春园,从承德到京师,这一路上,康熙每隔一个时辰就能接到京师的探马回报,知道畅春园的时疫并非是人传人的,自然也就毫无顾忌。 进园之后,康熙立刻就召见了太医院的太医,在得知这病发病五曰后就会死亡,而且发病的九人,已经死了三人,无一人熬过第五曰,他一颗心登时就沉到了谷底,贞武发病已经是第三天了。 就在这时,富尔丹匆匆进来禀报道:“禀太上皇,一名太医在外急着要见太医院院使孙之鼎。” 康熙精神一振,忙吩咐道:“带他进来。” 那名太医进来后便跪下道:“微臣太医院御医正曹大年恭请太上皇圣安。” “何事急着见孙之鼎?”康熙缓缓问道。 “回太上皇,集凤轩今曰只死了两个人。”曹大年忙躬身道。 康熙听的一愣,今曰又死了两个! 太医院院使孙之鼎一听这话,却是大喜过望,脱口追问道:“还有一人活着?” “是,而且是三人中最先患病的一个太监,算时间,已经挺过了五曰。”曹大年神情颇为兴奋的道。 有人挺过了五曰!康熙心里一喜,不由看向孙之鼎,孙之鼎这才意识到有些失态,忙躬身道:“微臣君前失仪,还望。” 康熙一口就打断他的话头,道:“免罪,快去查明缘由。” 待的一众人退出,康熙才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进了澹宁居前殿,见到康熙进来,贞武不由长松了口气,他还真有些担心康熙不肯前来,当下忙叫包福全将他扶起来。 康熙见他不过几曰时间便消瘦了不少,忙道:“躺着,躺着好。” 贞武还是执拗的让包福全垫了床被子,半躺着道:“皇阿玛回京了,皇儿也就放心了。” 康熙望着他,神情有些肃然的道:“你是大清皇帝,大清这个摊子,除了你没人能够收拾,你可不能松懈,皇阿玛老了,精力不济,你难道忍心让皇阿玛来担这付重担?另外,今天终于有人挺过了第五曰,太医正在讨论方子,这病并非是无法医治。” 有人挺过了五曰!贞武精神亦是一振,不论是身体底子强,还是药石见效,有人能挺过五曰,对他而言,都是极大的鼓舞,他忙道:“皇阿玛训诲的是,皇儿一定不会放弃。” (未完待续) 后记(二) 康熙返回京师,不仅让贞武放下心来,也让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有了主心骨,不少人都在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忧心起来,康熙之所以能够如此迅捷的赶回京师,很显然是贞武染上时疫之后快马传信请康熙赶回京师的。 原本贞武这两日未召见一众大臣,还让他们有一丝希望,如今看来,贞武是早就开始安排后事了,这让他们感到一阵阵惊心,贞武怕是凶多吉少,难逃这一劫了。 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三、老十六等几兄弟也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一个个都是峻然不语,贞武若是真有不测,将会是什么情形?必然是立新君,可贞武的长子弘春如今亦才十二岁,结果定然是康熙监国。 康熙监国将是什么结果?胤禩满脸都是苦涩,新君年幼,康熙年老,以康熙的风格定然会不遗余力的打压八党,甚至是彻底铲除,将八党连根拔起,为新君亲政扫除障碍,康熙可没贞武那样大度,等待他的可能就是圈禁的下场,老九、老十亦将跟着受牵连。 老十三胤祥亦是满心的担忧,大清皇家海军散布欧洲、美洲、非洲、南洋各地,而且军中多是汉人,若是贞武驾崩的消息传出,海军会否军心涣散?康熙能否驾驭海军?海军禁卫新军的扩招会否受到影响?欧洲、非洲的征伐会否受到影响? 一众上书房大臣更为烦恼,大清如今虽说国库充裕,但贞武不断扩军不说,还大幅提高了官员的俸禄和军饷开支,银元的推行又断绝了火耗的征收,康熙可没有贞武会赚钱,而且历来都是重农轻商,贞武若是驾崩,大清商贾必然是人心惶惶,大清亦很快就会陷入入不敷出的局面。 一众皇族宗亲,八旗王公勋贵也同样是忧心忡忡,若是康熙监国临朝,海外分封会否受到影响?至少大清周边的分封是不用指望了,康熙是绝对不会去调整改变大清的宗藩关系的,再则,康熙会否象贞武这样不遗余力的支持海外的封国? 新君年幼,康熙年老,康熙不仅不会支持他们发展海外的封国,极可能还会大力限制海外封国的发展,以免出现枝强干弱,或是尾大不掉的局面,甚至可能对八旗王公勋贵进行新一轮的打压削弱。 一众大小官员虽然对贞武的推行新政不满,对发行银元不满,若贞武驾崩,这一切就能够改变过来,回到以前的情形?根本不可能!康熙本身就是支持摊丁入亩的,而且银元如今已经流通天下,想收也收不回来。 既然不可能回到从前,那相较于另立新君,康熙监国,他们则更愿意贞武安然无事,毕竟贞武也不是一无是处,他还是在意官员的体面,体恤官员处境的,这从他增加官员的俸禄,在海外为官员圈地谋福利等事情上面就可以看出。 虽然增加的这点子俸禄和福利与之前的孝敬无法相提并论,但从贞武在海关推行的高薪养廉来看,他们的俸禄和福利在贞武手中极可能得到大幅的增长,另则,贞武重视商贸和海外贸易,扩张的野心远甚于康熙,他们这些官员从中亦是受益菲浅。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默默算计权衡之时,畅春园内传出消息,患时疫的一个太监挺过了五日未死,消息一传开,广场上凝重的气氛登时有所缓解,既有人能够挺过五日,贞武的希望亦就大了一分。 就在众人暗暗庆幸之时,畅春园内出来了几个太监,高声道:“皇上有旨,着廉亲王胤禩、敦亲王胤誐、简亲王雅尔江阿、裕亲王保泰、显亲王衍潢、怡郡王胤祥、饶郡王胤禟、庆贝勒胤禑、众上书房大臣入宫觐见。” 听的这道旨意,众人原本刚刚有所松懈的心情立刻又紧绷了起来,贞武这是开始交代身后事?难道病情有了恶化? 胤禩、胤祥心里都是一紧,康熙一回来,贞武便迫不及待的召见众人,难道真是油尽灯枯了?两人脸色登时就一片苍白,赶紧出列随着众人进了畅春园。 进入澹宁居前殿,众人才发现康熙竟然就坐在贞武的旁边,心里顿时更为紧张,胤禩忙领着众人跪下,道:“臣胤禩等恭请太上皇圣安。”接着又叩首道:“臣胤禩等恭请皇上圣安。”随后一众人便起身至贞武床下跪下。 听的众人请安,贞武才让包福全将自己扶起身,随后半躺着,望了众人一眼,他才轻声道:“甭跪了,都赐坐。” 听的这句话,众人心头不由微微一松,这可不象是交代后事,但今日情形明显不同于往日,谁也不肯就座,胤禩忙带头道:“臣等谢皇上恩典。”说完却不肯起身。 见这情形,贞武亦不多言,微微一顿,才轻声道:“此番恶疾来的突然,朕虽有信心能够康复,却不能不以防万一,对于大清日后的走向,朕有几点想法。 大清以武立国,以少驭多,能有今日局面,实属不易,正所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大清以少驭多,更需谨记,如今火器已经取代骑射,海军禁卫新军八旗绿营都必须全部更换火器,不仅如此,对火器的改良更须不计代价,唯有如此,大清方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大清眼下面临的是一场西北大战,估摸就在二三年内,准噶尔不叛,则主动出击,西北不能留下祸患!朕调集禁卫新军驻扎西安,在西安扩军,不动用国库库银,皆是为彻底平定西北未雨绸缪。 征伐西北之统兵将领,让岳钟琪担任,此人虽然年轻,但深谙兵法,胆略出众,是朕默定的西北统帅,西北之战,太耗费钱粮,此战必须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大战之后,挟大胜之威,将西北之地尽皆设立行省,派遣地方官员,派驻军队,彻底消除后患。” 西安可是数万大军,交由岳钟琪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将领?众人不由都是一怔,就连康熙亦是大为讶然,岳钟琪毫无统领大军的经验,声望资历皆不足以服众,如何能够统领数万大军? 不过,想到数万大军皆是禁卫新军,想到海军将领亦尽是年轻人,而且连战连捷,他亦是默不吭声,大清如今名将凋零,亦只能放手培养年轻将领,几仗下来,也都历练出来了。 贞武没有理会众人的心思,对岳钟琪,他是极为看好的,以禁卫新军的战力,西北大战,无须投入太多的兵力,而且适宜速战速决,岳钟琪的作战风格可说是最适宜发挥禁卫新军的威力。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国虽大,好战必亡,对海外征伐,当以掠夺为主,出兵规模不宜过大,可逐年分兵征伐,既能以此练兵,亦不加重朝廷负担,莫卧尔、阿拉伯、奥斯曼帝国无足轻重,皆可后置,待全面占领了东南亚——即南洋诸藩之后,有了充足的粮饷,再徐徐图之,皆须完全仿效东征倭国之举,令他们割地陪款开埠。 当前除了西北,最紧要莫过于征伐东南亚,东南亚乃粮产丰饶之地,粮食产量远甚于江南、湖广,乃是难得之粮仓,必须永久纳入大清版图,为避免两线作战,待西北战事结束之后再行征伐。 欲将东南亚永久纳入大清版图,仅仅是同化汉化当地土著是不够的,必须要让大清移民数量占据绝对优势,如此才能永绝后患,不论是挑动莫卧尔进犯东南亚,还是挑动他们内斗,又或是仿效南洋,皆须不择手段,征伐东南亚以胤祥为主,年羹尧为副,兵力以噶罗巴、广州两地为主。 再则便是南非,南非以富翰为帅,从噶罗巴和西安抽调禁卫新军前往南非,征伐南非不宜拖延,可先从噶罗巴抽调兵力,令富翰大举向内陆推进,留意占领之地的矿藏。 对于欧洲,不可介入太深,欧洲地域不阔,小国林立,有称霸欧洲之野心者层出不穷,大清只需尽极挑拨离间之能事即可,不过欧洲擅于物理化学机械,大清必须虚心向其学习。 兵制问题,必须坚持向民人征兵,这亦是民人改变身份,晋身仕途的机会,此举不仅是笼络民人,亦能加强大清的凝聚力,大清入关七十余年,已非是八旗之大清,百姓既已视大清为正统,大清就必须有包容天下之胸怀,要加大融合各族的步子,朕推行满汉联姻,大量征兵抬籍皆是为此。” 一口气说到这里,贞武感觉甚是乏力,不由停了下来,胤禩、胤祥等人皆是低着头在心里默记下贞武的嘱咐,一个个心里既紧张又悲伤,贞武这话已不啻于是在留遗嘱了,虽说他安排的的井井有条,可谁知道能有几条能完全落实下来。 不说其他的,仅是胤祥统兵就是不现实的,主少国疑,康熙是绝不会让胤祥统大军于外的,海军和禁卫新军可是两大主力军。 后记(三) 康熙亦是默默的听着,海外征伐,以掠夺为主,循征伐倭国赔款开埠的前例,这倒是大为可行,既无穷兵黩武之忧,亦能为大清谋得巨额财富,实是一举两得,不过,老十四提议占领南洋诸藩后大举移民,他却是有些不解,南洋诸藩属国与南洋未开化之土著不可同日而语,如何不能汉化?再说了,大清如今哪有如此多百姓可移民? 再有大清所有的部队更换火器,那得多少银子?南非有必要如此急迫的征伐吗?老十四为何对南非如此重视?矿藏?西非的金矿亦未见他如此上心。 简亲王雅尔江阿、裕亲王保泰、显亲王衍潢三人却是心急,贞武为何闭口不提海外封国的事情? 贞武略微休息了一阵,又才开口道:“大清虽是征伐不断,却并不影响国内民生经济,如今大清已有盛世迹象,整饬吏治,已是刻不容缓。 正所谓日盈则昃,月满则亏,纵观历朝历代,并不乏盛世,何以仍难逃改朝换代之命运?究其亡国根源,都是因吏治败坏而导致人心尽失! 善治者治吏,不善治者治民,为君者莫不知之,然历朝历代之吏治却难以始终如一,远的不说,明初整饬吏治最严,至中后期仍是贪贿成风,吏治腐败到了极点,以致内忧外患,终失其国,究其原因,朕认为,不外乎两点,一则是人性,二则是制度。 历代开国之初,之所以吏治清明,一则是从严治吏的结果,一则是天下初定,民不聊生,难以腐败,纵使有,亦极为有限,不足以丧失民心,动摇国本。 国初的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生息,必然使的经济逐步复苏和发展,一俟天下太平日久,则必然出现安定繁荣之景象,生活富足,必然由富生奢,由奢生骄,继而竞相攀比,由此带动整个社会的奢靡骄侈之风,此皆是人之天性使然。 当社会奢靡骄侈之风盛行,官员岂能甘于清贫?自古以来,皆是官贵民贱,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出人头地,所得俸禄却仅够温饱,眼见士绅商贾穷奢极欲,竞相攀比,官员心中如何能平?心有不平,必然促使官员贪贿以骄奢,骄奢思欲、纵欲生贪、贪则生腐、腐则民心尽失。 明太祖严刑酷法以整饬吏治,之所以难以长久延续,便是违背了人之本性,官员也是人,而且是人上人,当整个社会经济大为繁荣之后,岂能奢望官员仍然安守清贫?” 听到这里,康熙不由微微点了点头,原本以为老十四给官员俸禄翻了一倍是为了笼络人心,不想竟是为整饬吏治埋下的伏笔,看来增加官员俸禄,海外圈地以为官员谋福利,发行银元,废除火耗,工商杂税革新,这都是一环套一环,冲着吏治整饬而去的,难为他竟能从人性出发来考虑吏治的问题,这也算是别开生面了。 张鹏翮、马齐等一众上书房大臣听的亦是分外上心,历来吏治都是最为头痛之事,倘若贞武能够在整饬吏治上别开蹊径,实则是大清之福,天下苍生之福。 略微歇了歇,贞武才接着道:“整肃吏治,必须长抓不懈,不能人亡政息,不能半途而废。所谓制度,包含几层意思,一则是整饬吏治必须形成制度,代代延续。 二则,具体惩治贪腐亦须形成制度,必须尽力剥夺官员贪贿的可能,限制官员的权利,例如废除火耗,杜绝胡乱摊派,消除名目繁多的各种苛捐杂税。再则便是监督,缺乏有效监督是官员贪贿的主要原因,如何监督官员贪贿,须得众卿群策群力。 不过,必须坚决杜绝因为监督地方官员而妄增官员,以致机构臃肿,人浮于事,重蹈宋朝之覆辙,朕认为以地方士绅或是候选官员配合京报、宁报等报刊进行监督最为理想,要大力培养士子缙绅关心国事和地方事务。 总而言之,整饬吏治,必须从两方面入手,一则是增加俸禄和福利,保障官员能够维持体面的生活,二则是加强管理和监督,对贪贿之官员,毫不手软,给予严惩,轻者革职,永不叙用,重者抄家流放直至处斩,绝不姑息。 捐纳制度必须废除,大清如今有‘四大恒’和‘晋和盛’票号,徽商的联合票号‘徽昌源’朕已经赐名,不日就会开张,即便是仅有此三大票号,朝廷在拮据之时亦可向票号借贷周转,无须再开捐纳。 关于缙绅,朕额外提一下,缙绅可谓是大清不拿俸禄不在编制的官员,县以下统治秩序的维护基本上是有赖于缙绅宗族,地方的稳定与发展,行为规范之约束,地方教育,公益事务等等皆离不开缙绅。 朝廷必须重视缙绅在地方的作用,善加引导和褒奖,提高缙绅参与地方政务的积极性,当然,对包揽讼诉,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劣绅亦须严加惩处。” 这是贞武第一次明确的提出要高薪养廉,要限制官员的权利,并且要将整饬吏治形成制度,代代延承,长抓不懈,康熙听的亦是大为赞赏,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必须形成制度,作为祖制传袭下去。 胤禩、胤祥、张鹏翮等人忙叩首道:“臣等谨尊圣谕。” “最后是海外分封之事。”贞武感觉一阵乏力,当下便缓缓说道。 一听这话,简亲王雅尔江阿、裕亲王保泰、显亲王衍潢、胤禩、胤祥、胤誐、胤禟、胤禑都是精神一振,忙凝神静听。 “海外分封是大清百年战略,既是为了与欧洲争霸之需要,亦是朕给八旗留的一条后路。” 听的这一句话,康熙登时大为惊诧,在老十四提出海外分封之时,他是说的准备利用欧洲各国与美洲封国发生冲突的机会,顺势出兵,将一应封国统统收回,如今何以说是为了给八旗留一条退路?他究竟是骗这些王公勋贵还是说的真话? 胤禩、胤祥、雅尔江阿、衍潢、马齐等人亦都是一脸的惊讶,大清如今正是如日中天,横扫天下之时,贞武何以会说出为八旗留一条退路的话?再说了,八旗早就为自个留好了退路,偌大一个辽东,禁止汉人入内,不就是八旗的后路? 贞武感觉自己的出气有些急促起来,当下就接着道:“朕之前说过,如今世界乃是三分天下,实则争雄者,唯有大清与欧洲诸国,大清与欧洲相距四万里,目前争夺的焦点便是海外之地,谁能抢占更多的海外之地,谁就能笑到最后。 与欧洲诸国相比,大清的优势在于人口,大清如今解决了粮食的瓶颈限制,去除了痘疮的高死亡率,免除了人头税,并且大量投放低息贷款,百姓生活境况已是日趋好转,这必然引来人口的暴增,这是朕积极推行海外扩张的资本。 为了大清的国运,海外封国的发展不能有丝毫延误,美洲地域辽阔,数十年的开发,必然会成为一片乐土,征伐非洲,很大的程度说就是为了美洲的份封,南非、西非皆是通往南美洲的跳板。” 微微一顿,他便接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数千年来,就没有不亡的王朝,谁也不能保证大清千秋万代,为了不重蹈前明朱家子弟之覆辙,八旗必须在海外留下一条退路,为此,不仅要大力发展美洲封国,亦必须大力发展海军及战舰,必须与时俱进! 再则,对付欧洲还有另类的手段,植物入侵和经济遏制,朕在畅春园后湖引进了来自美洲的一种植物——水葫芦,你们可以尝试多加关注,看看这种植物大量引入欧洲。” 说到这里,贞武呼吸一阵急促,康熙一见,连忙说道:“快传太医。”说完,又对众人说道:“先跪安吧。” 见这情形,一众人忙磕头失魂落魄的退了出来,心里皆是大为焦虑,看贞武的情况,并不乐观,植物入侵和经济遏制?这是什么手段?众人都是一头雾水,这主子的新想法可谓是层出不穷,可千万别就这么丢下大清不管了。 一众太医进来之后又是灌药又是扎针,忙前忙后足有半个时辰,贞武的脉象才稳定下来,沉沉睡去,太医院院使孙之鼎暗松了一口气之后,才在康熙身前跪下道:“禀太上皇,目前皇上脉象已经趋于平稳,不过,不宜再让皇上费心耗神。”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道:“下去忙吧。”待的一众太医退出,他才望了一眼埋头疾书的起居注记官张廷玉,一直等到他停笔,他才叫其过来,问道:“皇帝平日的起居注可记的详细?” 听的这话,张廷玉一脸苦涩的叩首道:“回太上皇,日常起居注皇上甚为重视,多有阅览,屡有删减。” 康熙不由一阵腹诽,什么好的没学,删减起居注倒是学了个十全,微微沉吟,他才接着问道:“这植物入侵,可曾有记录?” “回太上皇,此事微臣未曾听闻过,容微臣查阅起居注之后,再回禀太上皇。”张廷玉谨慎的回道。 (未完待续) 后记(四) 贞武这一昏迷就是一天,再次醒来,已经是第四日的早晨,见他醒来,日夜守候在他身旁的包福全和一名太医皆是大为欣喜,殿中的一应太监宫女亦是大为兴奋,立刻便有机灵的太监一溜小跑出去通知守在侧殿的一众太医。 太医院院使孙之鼎闻报后立即欣喜的吩咐道:“快,将煎好的药送进去。”说着,便脚步匆匆的领着几名太医赶往贞武寝殿,贞武昏迷的半天一夜,事情已经大有转机,那名太监不仅未死,而且已经有转好的迹象,这说明药方还是有效的,若是贞武早说再不醒转,他都准备要强行灌药了,如今能够及时醒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进殿之后,值守的那名太医便迎上前来,低身道:“大人,皇上的脉象并不稳定。” 一听这话,孙之鼎忙问道:“药来了吗?快去催!” 话音刚落,两名太医便领着一名太监托着盛药的木盘快步赶了进来,包福全还准备让人试药,孙之鼎急声道:“包总管,皇上随时可能再次昏迷,这药一直由太监监看着煎的,事急从权,能否。” 包福全看了一眼托药的太监,见他点头,便侧身让开,两名太监忙上前侍候着小心翼翼的将汤药一口一口喂了下去,贞武实则很清醒,苦的只皱眉头,见此情形,孙之鼎不由瞪了两名太医一眼,却也未开口,见贞武捏着鼻子将药喝完,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仍是紧张的盯着贞武,怕他吐出来。 东偏殿,在闻报贞武清醒之后,康熙动了动嘴唇,却是没有发出声来,见此情形,李德全忙试探着道:“太上皇,是否移驾过去看看?” 康熙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去了,免的皇帝又耗费心神。”略微一顿,他才问道:“今日已是第四日了吧?” 李德全知道他这是在问贞武的发病日期,这病目前听闻只有一个太监熬过五日,他忙点头道:“回太上皇,皇上今日已是发病的第四日。” 康熙微微颌首道:“传旨,着胤祺、胤佑、胤祹,胤禩、胤禟、胤誐,胤祥、胤禑、胤礼,裕亲王保泰,简亲王雅尔江阿、显亲王衍潢,庄亲王博果铎,康亲王崇安,信郡王德昭,顺承郡王布穆巴,顺承郡王勒尔锦,平郡王纳尔以及上书房一众大臣进园恭候,以防皇帝召见。 另着伊德去讨源书屋将弘春、弘明、弘映、弘暟四个皇孙带过来,着富尔丹赶往步军统领衙门,着九门提督隆科多封闭内九外七所有的城门,并且坐镇监督,着内务府总管海章调集内务府三旗兵丁加强畅春园宿卫。” “喳。”李德全忙躬身道,他一听这道旨意,便知康熙这是担心贞武有什么不测,开始未雨绸缪,掌控京师的大局了,他丝毫不敢怠慢,飞快的将康熙的旨意复述了一遍,见其点头,才急步而出跑去传旨。 畅春园外,原本就焦虑不安的一众皇族宗亲、八旗王公勋贵、文武大臣听的康熙一口气将京师的所有的阿哥和八旗旗主,铁帽子王爷和上书房大臣都召进园内,不由都是暗暗心惊,康熙此举明摆着是要控制众人,难道贞武的病情危在旦夕?这才是第四天。 被点到名的一众人等,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想法,立刻就整队进了畅春园,仅从康熙迅速回京这一点就能看出,贞武已有了周密的安排,况且康熙也不是他们能够撼动的了的,除了乖乖听话,还能怎么着?再说,贞武还没驾崩呢,这两个主子可是一个比一个狠,谁敢生事? 澹宁居前殿,见贞武服药后并未呕吐,孙之鼎不由放下心来,虽然目前不敢说完全能够对症,但这服药多少总会有些效果的。 贞武静躺了一刻钟左右,见太医们之是静观,便对包福全轻声吩咐道:“让他们在门外候着,传张廷玉笔墨侍候。” 见贞武说话有气无力,包福全虽然心痛,亦不敢啰嗦开口奉劝,只得低声应道:“喳。” 一听贞武清醒过来,张廷玉就赶了进来侍候,听的吩咐,忙拿了纸笔跪在贞武床前,见这情形,包福全也知趣的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退到门口,远远的看着。 贞武偏头看了一眼张廷玉,才缓缓的道:“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一听这话,张廷玉便意识到贞武这是要留遗诏,登时眼眶一红,忙叩首道:“微臣遵旨。” 贞武怔怔的望着屋顶的藻井,半晌才缓缓说道:“这是密旨,不得一字外传,只能呈交新君,若是新君年幼,俟其亲政再呈交。” “微臣遵旨。”张廷玉忙重重的磕了个头,心里却是大为紧张,对他而言,这既是机遇,亦是祸患,是福是祸,只能看贞武或者是新君的品性了。 贞武也不再迟疑,接着便道:“军事方面,危及大清江山社稷之祸患有三,一则沙俄,二则倭国,三则欧洲列国。 沙俄居于苦寒之地,向外扩张之心代代不绝,要严防其向大清之东北、西北扩张,如今沙俄的扩张重心在欧洲北部,腾出手来,可着海军配合西安禁卫新军向奥斯曼帝国扩张,控制里海一带,防止沙俄向西北扩张,在东北,必须彻底开放辽东,并且大规模组织移民东北,派遣小规模禁卫新军北上驱逐沙俄,《尼布楚条约》不过是一张废纸,无须顾忌,必须尽力引导沙俄向欧洲扩张。 倭国,自前明以来,倭国便屡侵东南沿海疆域,又入侵朝鲜,更叫嚣入侵大明,国虽小,却是野心勃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一跳梁小丑,在吞并南洋诸藩属之后,即可挥师北上顺手灭了倭国,年羹尧尽可胜任征倭统帅,记住,要彻底灭了倭国!即便是倾尽国力,亦在所不惜!狡兔死,走狗烹,没了倭国,朝鲜亦无存在之必要,灭了倭国,回师顺带吞并朝鲜。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对于欧洲,除了挑起他们内乱之外,尚可大量从美洲、非洲或者是大清传入各种繁殖快,生命力强的杂草、植物,各种害虫和物种,自古皆言一物降一物,若是换了地方,没有天敌的存在,那会是什么情形?此法施行得当,欧洲将灾害连连,极大的打击欧洲的农业和畜牧业。” 一口气说到这来,贞武大感乏累,却又不敢让自己睡过去,他心里很清楚,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很可能一觉睡过去,便醒不过来。 张廷玉一路挥毫疾书,却是越写越心惊,这主子跟倭国有多大的仇,怎的竟然要彻底灭了倭国?而且是倾尽国力,亦在所不惜!对欧洲也够阴狠的了,竟然剑走偏锋,从欧洲的农业和畜牧业入手,只是这法子能否奏效?他写是很快,加说贞武又说的慢,贞武说完,他也就停了笔,心里却猛然想到,若是贞武挺过这一关,他会是什么下场? 微微歇息,贞武再次开口道:“经济方面,大清积储黄金,推行金本位制度不容动摇,‘四大恒’的股份不容变卖,低息放贷、赈灾无息放贷的规模必须逐步加强,对私人票号银号,朝廷尽量少插手,多扶持。 旗人入军工作坊务工,不仅是为了解决旗人的生计问题,更关系到大清的国运,必须坚决贯彻,军工作坊的发展,钢铁冶炼是关键,不仅是火器对钢铁的要求越来越高,各行各业都离不开钢铁,钢铁才是军工之本!火器火药的改良研究,不要埋头苦干,要及时的吸收欧洲的各项发明和研究成果。 不论朝廷还是军队,不论是海军还是禁卫新军都要大力支持大清商贾在境外扩张,以作坊为代表的工业能够极大的促进商业发展,工业和商业才是大清的强本之本,因此,对欧洲能够提高作坊效率的机械亦要及时引进。 最后,要多研究欧洲强国英国的政治制度,大清与欧洲文化传统背景皆不相同,不可一味的贬低欧洲,亦不可一味的抬高欧洲,多了解一点总是好事。” 说完之后,贞武不由暗松了一口气,他能说的只能这么多,以现在人的见识,说多了,亦是白说,张廷玉很快便躬身将拟的密旨轻声读了一遍,听着差不多,他才吩咐道:“叫包福全过来。” 待的包福全近身,贞武才吩咐道:“用印,将朕的六方玺印都钤上,。” 包福全听的一跳,却也不敢吭声,忙取宝玺出来钤盖,张廷玉亦是满头雾水,贞武何以要钤盖如此多印在密旨上?是担心新君不够重视?还是担心新君怀疑密旨真伪? 见两人忙碌,贞武顿觉心头一松,沉沉的睡了过去。 包福全一一钤盖完印,回头见贞武没了声息,唬的连忙迭声道:“太医,快传太医!” 守在门外的太医听的声音惊慌急促,忙一溜小跑进来,赶紧跪在床前为贞武号脉,屏声静气的号了片刻,他才起身道:“无碍,皇上只是昏睡了过去,不过,真不能让皇上再耗费心神了。” 包福全松了口气,心里却是暗自腹诽,这事我能够做得了主? (未完待续) 后记(五) 京师内九外七所有城门的突然关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京师百姓历来不乏见多识广之辈,一见这情形便知朝廷出大事了,现如今,大清能有什么大事?不少人立刻就意识到贞武爷怕是危在旦夕了,否则朝廷不会关闭所有的城门。 种种猜测立刻不胫而走,京师内外登时颇有些慌乱,倒不全是为贞武担忧,谁不知道,皇权交替历来多祸患,眼下这情形着实是令人担忧,一时间赶去城门或是附近茶楼探听消息的人络绎不绝,亦有不少人纷纷涌往道观寺庙烧香为贞武祈福。 畅春园门前守候的一众大小官员在听闻京师内外城门皆已关闭的消息后亦是大为忐忑,看来贞武的病情确实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所有人的心情立时就紧张起来,随时注意着畅春园大门的动静。 最紧张的莫过于是太医院的一众太医了,贞武若是驾崩,最先倒霉的定然是他们,康熙在伤痛欲绝的情况下,肯定是要拿他们撒气的,一众太医人人心里都紧紧的绷着一根弦,对于这种从未听闻过的疫病,他们心里确实没一点底气。 太医院院使孙之鼎心里同样是六神无主,畅春园染上这种怪病的连贞武在内一共就只九人,如今已经死了五人,除了一个太监挺过了五日,病情略有好转之外,其他三人马上就到五日之期,贞武能否挺过去,他是半分把握也没有。 患得患失的煎熬了一日,黄昏之时传来噩耗,与贞武同一日发病的两人都死了,孙之鼎与一众太医心情登时都沮丧到了极点,这两人用的药方与贞武用的都是一样的,看来这药方并无效用,贞武能挺过来吗? 整个畅春园的气氛登时就沉重的近乎凝固,谁都清楚,贞武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园里的灯火一处接一处相继亮了起来,园外一众官员没人肯散去,所有人都在静静的守候着。 澹宁居偏殿,沉默了一整天的康熙望了眼灯火通明的后殿,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道:“宣孙之鼎觐见。” 李德全一听,赶紧应了一身,便转身出门着小太监去传旨,正守在贞武床前的孙之鼎听的康熙召见,忙叮嘱了两句,而后一溜小跑着进了偏殿,请安见后,康熙便直接问道:“皇帝脉象如何?有多少希望?” 孙之鼎一听,忙磕头道:“回太上皇,皇上脉象细弱,犹如游丝走线,微臣无能。” 康熙轻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能否刺激醒转?” 这如何使的?孙之鼎不由一惊,怕是醒转过来,便会驾崩,他忙磕头道:“微臣无能。” 康熙自己亦是深明医理,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问一问,染上此病的九人,死掉的七人都是在昏迷中无声无息的死去的,贞武若是跟他们一样在昏迷中驾崩,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这两日,贞武清醒两次,皆是牵挂的政务,却未见皇子,虽然早知其留有传位遗诏,但康熙还是隐隐觉的不妥,希望能够让一众皇子临终前见他一面。 见孙之鼎毫不犹豫的拒绝,康熙亦断了这个念头,微微沉吟,才道:“跪安吧。” 待的孙之鼎退出,李德全忙躬身道:“太上皇还未用晚膳的,让他们传膳吧。” “晚膳就免了,让他们上点易克化的饽饽。”康熙说着又吩咐道:“将弘春、弘明他们四人带过来。” “喳。”李德全心里一松,忙躬身出了门,一出门便见白光一闪,将整个院外照的仿若白昼,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一声巨雷,仿佛就在头顶滚过一般,只将他骇的面无人色,白日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雷电交加?不待他回过神来,又是一道闪电亮起,“咔嚓”一声巨响,仿佛将天空撕裂了一般,随之又是一阵隆隆的闷雷声夹杂着大雨倾盆而下。 畅春园外守候的官员亦被这突然而来声势骇人的雷电惊的心惊胆战,纷纷找地方避雨,一个个心里都是暗道不妙,该不会是龙驭上宾了吧? 这节骨眼上雷电交加,大雨滂沱,实在是太不吉利了,畅春园上上下下内内外外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澹宁居方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贞武寝宫。 炸雷响过之后,贞武仿佛是被炸雷惊醒了一般,竟然睁开了眼睛,守在床边的太医不由的大为惊喜,忙高兴的道:“皇上醒了?”声音大的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正忙着指挥关窗加灯罩的包福全一听,连忙跑了过来,一见贞武确实睁开了眼睛,他不由的眼眶一红。 孙之鼎一见这情形,忙低声道:“马上禀报太上皇。”说着就跪下身来,屏声静气的为贞武号脉。 老十四醒了?康熙听的一喜,马上眉头就皱了起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他忙吩咐道:“快,背朕过去。”微微一顿,他又吩咐道:“将弘春他们带上,另外,着一众妃嫔,老八、老十三他们都在寝殿外候着。” 匆匆赶到寝殿门口,康熙才下了地,候在门口的孙之鼎忙迎了上来,正要行礼,康熙已是急促的说道:“免礼,皇上情况如何?” “回太上皇,皇上脉象有转强的趋势。”孙之鼎不敢正对着康熙说话,仍是跪了下去,道:“微臣有一言。” “说。”康熙一口就打断道。 “是。”孙之鼎微一沉吟,便道:“太上皇,皇上与前两名患者发病时间相差不到一个时辰,如今皇上正好在相隔一个时辰之时醒转,微臣实难断言,方才为皇上号脉,脉象略有转强迹象,微臣斗胆揣摩,皇上在清醒时更为有益,恳祈尽量维持延长皇上清醒的时间,不过,最好不要让皇上耗费心神。 另外,前两名患者不足五日便亡,微臣窃以为乃是药不对症所至,然唯一挺过五日,病情渐有好转者却一直沿用此药方,微臣不敢自专,恳祈太上皇决断。” 康熙听的眉头一皱,这孙之鼎虽然说不敢断言,但既然提及药方,看来他对老十四是有些信心的,至于是否换药方,他们实则早有决断,不过是怕担责任罢了,当下便道:“无须换药方,皇帝昏迷时间过长,不可耽搁服药。”说完,他又接着道:“皇帝可知昏迷了多长时间?” “不知,皇上几日未曾进补,醒转后便开始噙化一钱一等山参。”孙之鼎忙回道。 康熙点了点头,便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在贞武床前坐下,见贞武虽然虚弱,但眼神却清明,他不由微笑道:“你这次足足昏迷了两日一夜,可将皇阿玛吓坏了,多谢列祖列宗保佑,总算是醒过来了。” “已经过了第五日?”贞武嘴里噙着山参,含糊的问道,脸上不加掩饰的露出一个笑容。 “总算是挺过来了。”康熙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几日未进食,身子虚,少说话,朕让弘春、弘时他们进来给你请安。” 听的这话,李德全忙向外招手,弘春、弘明、弘映、弘暟早在门口候着,忙紧来一溜儿跪下,十二岁的长子弘春带头道:“儿臣弘春等恭请皇阿玛圣安。”说到后面,话音已带出了哽咽之音。弘春四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心里都明镜似的,知道皇阿玛病情凶危,一个个皆是红着眼圈磕头,不让自个哭出声来。 贞武偏过头,看了四人一眼,略带歉疚的笑了笑,他平日里对这四个皇子管教的很严,极少和颜悦色,请安和检查功课都是干巴巴的,这是大清皇族的祖训,他也没办法。 未免贞武开口,康熙忙开口道:“免礼,都到皇爷爷身边来。”待四人起身,他才接着道:“你们皇阿玛不能多说话,皇爷爷今儿负责考察你们功课。”说着便一一询问四人这几日的学习情况,并让各人背诵了一小段,随后才将四人打发出去。 贞武一直静静的听着,心里却甚是振奋,熬过了五日,也就熬过了最为凶险的关口,应该就能够渐渐好将起来,待的孙之鼎为他号脉之后,他才道:“朕想进膳。” 孙之鼎听的一喜,康熙亦是欣喜不已,含笑道:“朕马上让他们传膳,让皇后侍候你进膳可成?”见贞武颌首,他忙示意李德全搀扶他出去,出的门来,孙之鼎便上前跪奏道:“恭喜太上皇,皇上脉象确实在好转,微臣方才号脉,比之前又强了一分,这是前面几个病患都不曾出现的情形,鉴于这情形,是否剂量减半,或是暂停用药?” “列祖列宗保佑。”康熙轻轻念了一句,才道:“你们是太医,由你们斟酌。” 贞武清醒过来,而且要传膳的消息让候在门外走廊的一众皇族宗亲,八旗王公皆是大为振奋,特别是老八,老十三等素来被贞武重用的几个兄弟皆是长松了一口气。 在完颜海若的侍候下喝了半碗白米粥,随后又喝了半碗汤药,贞武这次足足清醒了大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众皇族宗亲,八旗王公皆静静的守在侧殿里,每半个时辰听太医汇报一次贞武的脉象,到的天明,闻报贞武仍然平安,一众人都不由大为兴奋起来,这下总算是可以长松一口气了,贞武已经安全度过了第五日。 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春雨此时已是雨收云散,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寝殿的窗纸上时,贞武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趴在身边的海若,他不由微微笑了笑,这情景实在是有些熟悉,跟他刚穿来时竟是如此的相似。 “皇上醒了!” “皇上醒了!” 整个畅春园内外都响起了一声接一声充满了欢快的长喝声。 (未完待续) 后记(6) 随着贞武病情的稳定,京师内外,朝野上下皆是长松了一口气,康熙也是轻松不少,随之住进了西花园,不过,对于朝中政务,他却是坚决不插手,每日里除了治疗读书,便是督促考察几位皇孙的功课学业。 不过月余时间,贞武的病情便逐步好转,能够下床散步,批阅重要的奏折,大清又逐步恢复了正常的运转,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整饬吏治的事情却被耽搁了下来,转眼便是夏收在即,贞武也不敢轻举妄动,一则担忧太过劳累,二则亦担心地方官员无心政务影响夏收。 除了发出一道废除火耗征收的谕旨外,贞武没有任何后续措施,实则随着银元大量流通,废除火耗已是不废而废,并未引起多大的波动,大清朝野上下都显的分外平静。 大清一片风平浪静,欧洲此时却是陷入了一片混乱! 大清皇家海军南洋舰队与西班牙舰队联手,在萨格里什海战中一举全歼葡英联合舰队,随后大清南洋舰队进驻直布罗陀海峡南岸的丹吉尔港,西班牙收回割让给英国的直布罗陀岛,实际上已经单方撕毁了才签订几个月的《乌得勒支和约》。 在大清雍亲王的撺掇和保证之下,西班牙一不做二不休,纠集了八千陆军汇合大清南洋舰队五千余海上陆战队组成了一万三千人的清西联军于贞武二年五月初一,从陆路大举进攻仍与西班牙处于宣战状态下的葡萄牙。 清西联军从巴达霍斯城一路向西推进,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直扑葡萄牙都城——里斯本。 葡萄牙举国震惊,欧洲各国亦是一片哗然,顿时都将眼光投向葡萄牙,葡萄牙国王若昂五世一边调集重兵会防里斯本,一边大量征兵,招募雇佣兵,并且立即向与他签订有攻守同盟的英国求援。 英国对于还未捂热就丢掉的直布罗陀岛本就极度不满,再加上与葡萄牙签有攻守同盟条约,不论从哪方面说,都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当下就派出舰队,调集了一万五千人的大军直奔里斯本。 六月十二日,清西联军渡过了特茹河,在里斯本外围莫什卡维迪遭遇到英葡联军三万余人拦截。 莫什卡维迪一战,林卫、付安定二人集中二百余门火炮饱和炮击,给欧洲人上了极为生动的一课,火炮作为战争之王的地位也因此一战而奠定下来,不过,英国和葡萄牙因此付出了一万二千人的代价。 二日后,里斯本陷落,葡萄牙国王若昂五世连同一众大臣贵族登上英国战舰逃往英国,清西联军随之洗劫了里斯本,林卫、付安定倒是颇为谦让,只要了黄金和一些商船以及水手船员,其他战利品一概让给了西班牙。 莫什卡维迪一战,清西联军以弱胜强,完胜三倍兵力于己的英葡联军,消息传开,整个欧洲为之震动,法国上下更是为之鄂然,就连在北欧大打出手的瑞典、沙俄亦为之侧目,当然,沙俄对此是大为欣喜,战局如此变化,对他是大为有利的。 损失惨重,恼羞成怒的英国随之再度纠集荷兰、圣神罗马帝国、奥地利、葡萄牙、勃兰登堡、萨伏依等国组成联盟向大清帝国、西班牙、法国再度宣战。 法国与查理六世和圣神罗马帝国的战争本就没有结束,不管愿不愿意应战,都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得硬着头皮拉拢小弟勉力迎战,同时派出大臣紧急赶往丹吉尔港,强烈要求与大清帝国结盟,请求派兵援助。 大清南洋舰队在莫什卡维迪一战中不仅打出了赫赫声威,而且收刮了六十万两黄金和二十多条商船,可谓是满载而归,对于结盟,雍亲王胤禛自然不会推辞,不过对于登陆援助,却是以要休整兵力,弹药粮食等后勤补给不足为由,表示目前是爱莫能助,不过,他还是派遣了一支军官观摩团前往法国,当然规模庞大的大清使节团这时已有了用武之地,纷纷被遣往各盟国。 除此之外,胤禛也不是毫无表示,与法国签订了一系列的商贸条约,并表示在危急时刻,会倾力相助,法国自然清楚这是在待价而沽,只得耐心的派遣使节团一趟接一趟的从马赛赶赴丹吉尔港详谈。 南洋舰队的任务是挑起欧洲战乱,如今欧洲如今战乱已起,胤禛可不想在欧洲耗费兵力,而且施世骠也不会同意海军大规模登陆作战,这些有实战经验的海军士兵在他眼中可都是宝贝,哪里舍得让他们去为法国卖命。 牛头不对马嘴,自然是谈不拢,倒是商贸的细则很快就敲定了下来,法国、西班牙等几个小国招募了大量船员水手组织了庞大的船队汇合南洋舰队一支小舰队年底启航开始奔赴大清。 然而就在这时,一支八艘战舰,十二艘商船组成的船队缓缓驶进了丹吉尔港,船上清一色悬挂着大清海军金龙旗,一进港,看到港口高高飘扬的金龙旗,船上就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 南洋舰队一众将领听的欢呼声都迎了出来,待的靠岸一问,才知是征伐西非的主帅刘知生派遣来的舰队,商船上除了炮管弹药和茶叶布匹药材等补给之外,便是大量的海军士兵。 众人一看,便心知肚明,刘知生这小子是派人来接收他们缴获的战舰来了。 闻知贞武派遣大军征伐西非、南非,而且开始分封西非,胤禛、施世骠对此都是大力支持,将遣来的新兵换了一半老兵,让他们将缴获的十余艘三、四级战列舰开往西非,并约定小舰队一月互相交换一次。 欧洲战火方起,非洲紧接着就打开了。 刘知生原本是打算稳打稳扎,以阿克拉为中心逐步扩张,并不想在断时间内独霸西非,以免激起众怒,招来英国荷兰等海上强国的大举报复,既然得知欧洲又陷入了混战,而且又得到大量的三、四级战列舰和经验丰富的老兵支持,可谓是如虎添翼,哪里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立刻就开始指挥舰队清缴几内亚湾海面上所有的海盗,不管是真海盗还是假海盗,一律通扫,而且强逼所有过往商船必须缴纳过路费,悬挂三角青龙旗,遇到大清海军战舰,皆必须降旗致敬,停船接受检查,否则洗劫一空。 当然,陆地上的征伐他亦未停下,这般年来,他早已经摸清楚了情况,欧洲各国在西非的兵力少的可怜,基本都是雇佣兵,如今毫无顾忌的他自然不会再保守,立刻就兵分三路,直接派战舰攻击拉各斯和杜阿拉两个港口,以点带面迅速的掌控了整个几内亚湾沿海港口,欧洲各国沿海修筑的奴隶堡垒在海陆夹击之下,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到的年底,整个西非几内亚湾沿海港口尽在大清的掌控之中。 无数被俘虏的欧洲捕奴者如今摇身一变自己也成了奴隶,不过,刘知生并无贩卖他们的意思,而是将他们编成了无数的小捕奴队,让他们继续他们的老本行——捕奴,为大清捕奴。 南非,富翰在发现当地的土著黑人完全不堪一击之后,立刻就改变了方式,将大队人马分成若干个小队,分头深入内地,一边捕奴,一边探寻当地黑人手头有无黄金。 在噶罗巴调来了第二批援兵和大量的来自倭国的矿藏勘探冶炼工匠之后,他又开辟了第二个登陆点,在东岸马普托湾的马托拉建立了据点,同样采取小队深入的法子,以捕奴和探访当地黑人手头的黄金为主。 不过,他这个法子并未奏效,大半年过去了,在南非的黑人手头根本就没有发现黄金,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总算是从马托拉据点传出了发现金矿的消息。 当他在一个月之后赶到马托拉,听到的消息让他简直难以置信,发现的不是一个金矿,就在方圆百里的地方,竟然连续发现了四、五个大金矿! 富翰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人灭口,沉吟了半晌,他才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马上下令,封锁消息,调集大军驻扎金矿发现地,在飞马实地查看之后,他才飞鸽传书通报噶罗巴,并且派船队回噶罗巴报讯。 贞武三年五月,夏,紫禁城。 贞武在养心殿收到了来自噶罗巴的密信,南非发现特大金矿,而且是大的超乎想象的金矿群!放下鸽信,他终于是松了口气,南非的黄金储量大他是知道的,却不知道南非的金矿竟然是一个金矿群,黄金第一大储量国,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只是不知道以现在的开采技术,每年能够开采多少黄金出来,一吨是三万二千两,十吨没问题吧?这也才四百万两银子,得每年开采二十吨才算宽裕,人力开采还是太慢了,不知道英国的蒸汽机改良什么时候才能够出来,如今欧洲战火不断,也不知道会提前出来,还是会推迟时间出来,这是个令人纠结的问题。 (未完待续) 后记(七) 贞武一边在殿内缓缓的踱着,一边拧着眉头思忖着,这世界早已变的面目全非了,欧洲如今又陷入了战争的泥潭,英国虽然爆发了‘光荣革命’确立了君主立宪,但眼下却是大肆征兵,疲于平衡欧洲大陆局势,工业革命未必会先从英国开始,大清如今虽然系学的基础薄弱,但是国内安稳富足,且跟法国关系良好,大可吸引欧洲人才到大清来研究,这对促进大清的西学发展亦大有益处。 这世界的轨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何必老是想遵循之前的轨迹?大清如今才是全球最富裕的国家,亦是政治和经济最稳定的国家,是海外殖民地最多的国家,军队和人口的数量可以媲美整个欧洲,应该由大清来主导整个世界! 停住脚步,贞武便吩咐道:“来人。” 候在门外的包福全忙躬身进来,道:“皇上。” “宣诚亲王胤祉,廉亲王胤禩、怡郡王胤祥,庆贝勒胤禑、一应上书房大臣觐见,另着张廷玉也进来拟旨。”贞武轻声吩咐道。 “喳。”包福全忙躬身道。 贞武略微休息了片刻,又批阅了一阵奏折,包福全便进来躬身禀报道:“皇上,诚亲王胤祉,廉亲王胤禩、怡郡王胤祥,庆贝勒胤禑、一应上书房大臣在外候见。” “让他们进来。”贞武说着便搁了笔,合上奏折,俟众人进来请安见礼之后,他便含笑道:“都免礼,赐坐。”说着瞥了一眼排在最后的张廷玉,道:“张廷玉准备拟旨。” 张廷玉因为密旨一事已被擢拔为从二品的内阁学士并在上书房行走,今年不过才四十四岁,在上书房中最为年轻不说,更是文采敏捷,贞武这二年来颇为喜欢着他拟旨,听的贞武吩咐,他忙行礼在一旁的案几后盘腿坐下。 微微沉吟,贞武便接着道:“朕新近听闻英国研制出一种蒸汽机,令欧洲使节团想法子探听具体情况,并设法购买几台蒸汽机送回来,对于研制蒸汽机之人才,若能聘请回大清则更好。 另外,令他们在欧洲广邀各种科技人才,大清皇家学院热忱欢迎天文地理、物理化学、冶金机械等各类人才,不仅待遇优厚,并且提供一应研究经费,有重大贡献者,给予大清爵位奖励!除此之外,各类技术人才,诸如纺织、造船、铸造、冶炼等,大清皆热烈欢迎,并给予优厚的待遇。” 张廷玉一边拟旨,一边暗自感慨,这是要不拘一格用人才了,皇上竟然求贤如渴到如此地步,跑到欧洲去招揽人才,只是如此一来,大清的爵位怕是不值钱了。 一众上书房大臣亦是大为震惊,这主子提高大清的工匠地位亦就罢了,如今居然还要从欧洲招揽工匠,而且不惜许以封爵,这岂不是要乱了套了?大清的士子怕是又要大为不平了。 胤祉心里却是大喜,贞武如此重视西学,大清各地兴办的西学必然会大受追捧,大清士子能够有几人能够封爵?连欧洲的西学人才都能封爵,何况是大清的西学人才? 见张廷玉停了笔,贞武才接着道:“这道谕旨不仅要在京报宁报上刊载,亦要天津、上海、广州、噶罗巴等沿海港口的地方官员广为宣传,原件送去噶罗巴,转往欧洲。” “微臣遵旨。”张廷玉忙躬身道,迟疑了片刻,张鹏翮才躬身道:“皇上,历来国家名器,例不轻授,给欧洲人授予大清爵位,微臣担忧会引发争议。” 贞武扫了众人一眼,微微笑了笑,才道:“不过是招揽人才的手段罢了,再说,大清如今海外领土辽阔无比,即便封几个爵位亦无妨,朕准备革新爵位制度,凡是在海外有封地的王公勋贵,日后不仅不发俸禄,还要给朝廷进贡,无须担忧爵位分封的太多,当然,大清的爵位也不是大白菜,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获得的。” 又要革新?一众上书房大臣心里都是一惊,这帮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可是大清的根本所在,不发放俸禄,反而要进贡,这一进一出,可有的账算,这会不会引起他们的严重不满?事关重大,众人又毫无准备,自然皆不敢贸然出言反对。 胤禩、胤祥,胤禑都在海外有封地,不过西非的封国实在是有钱,那点子俸禄,他们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倒是听闻进贡,他们有点上心,胤祥反应最快,忙躬身道:“皇上,封国进贡,臣等愿意以身作则,带头进贡,还请皇上定下进贡数额。” 老十三这一开口,胤禩、胤禑自然不敢落后,纷纷跟着表态附和,西非的封国除了黄金象牙,更赚钱的是奴隶贸易,仅是去年一年,他们五兄弟每人就分了十多万两,如今西非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沿海港口,正向内地推进,以后每年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两进账,抛点出来,他们更安心。 胤祉却是大为羡慕几人,南美的封国,眼下还未分封呢,他和老五、老七、老十二都眼巴巴的等着呢。 贞武呷了口茶,微微笑了笑,才缓缓说道:“如今海外封国尚处于起步阶段,朕岂会做杀鸡取卵如此短视之事,此事不过是顺口提提,待的海外封国发展起来,朕才会考虑逐步推行。” 听的不过是顺口提提,众人都放下心来,待封国发展起来,一众王公勋贵倒也用不着在乎这点子俸禄,即便是亲王,一年亦不过才一万两,倒是进贡,会是什么比例? 仅仅是想了一下众人便都搁开了手,这事情还早着呢,不是他们现在该操心的,一个个都在心里暗暗琢磨贞武今日召见,是为了何事。 微微一顿,贞武又将话题绕了回来,“方才说到引进欧洲人才之事,朕认为此事意义重大,引进欧洲的科技人才和各行各业的技术人才,不仅能够极大的促进大清西学的蓬勃发展,亦能极大的促进大清的军工作坊和民间作坊的发展。 火器改良带来的威力你们皆清楚,改良的重要性,朕就不再赘言,朕可以肯定的说,引进欧洲人才其影响不亚于海外分封,当欧洲的优秀人才尽为大清所用,这意味着什么?” 众人一下就反应过来,此消彼长之下,自然是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此举若是奏效,大清将把欧洲远远的甩在后面。 胤禩忙躬身道:“皇上圣虑深远,志吞天下,眼界宏大,胸襟如海,臣等实是敬服之至。” 见廉亲王开了口,众人自然亦跟着纷纷颂圣。 贞武微微摆了摆手,才接着道:“朕有包容天下之心,大清亦需有海纳百川之精神,凡入我大清为我大清效力者,皆应视为我大清之子民,不能妄分彼此,盲目自大排外,唯有天下人皆为我大清所用,大清才能更为强盛富足,才能真正成为天朝上国! 随着海外贸易的兴盛,海外分封的推广,大清官员、士子、商贾、缙绅的眼界应该更为广阔,心胸应更为博大开阔,朕欲借此引进欧洲人才的机会,着京报发起‘华夷之辨’,并且解除‘剃发易服令’,全面放开对发式服饰的禁令,充分尊重大清治下各族子民的语言服饰风俗习惯。” 众人心里毫无准备,听的这话,皆是一阵默然,解除剃发易服令,贞武曾多次私下提及,一众人对此多有耳闻,而且南洋行省就根本没有推行剃发易服令,眼下贞武再次借着引进欧洲人才提出这条,众人虽然有些担忧,却是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南洋的例子活生生的摆在那里,没实行剃发易服令,南洋也从没出什么乱子,大清内陆各省难道还不如南洋? 见一众人等皆是沉吟不语,胤禩缓缓开口道:“皇上,剃发易服已经执行了七十余年,如今大清正统已是深入人心,即便全面放开对发式服饰的禁令,愿意更改的也不会有多少人,此举会否反而扰乱人心?” 贞武微微一笑,道:“人心?什么是人心?朕在南洋并未颁布‘剃发易服令’,却有不少人主动剃发易服,这就是人心!朕全面放开对发式服饰的禁令,是为了营造一个宽松自由的氛围,言论自由,学术自由,习俗自由,唯有如此,大清才更具有吸引力,吸引更多的人才投奔大清,为大清效力。” 见没人吭声,胤祥便沉吟着道:“皇上通过推行新政,发行银元,废除火耗,低息放贷,赈灾无息放贷,推广高产抗旱的美洲农作物,大规模海外移民等一系列举措,已经极大的减轻了大清农民的负担,改善了农民的境况。 纵观历朝历代,从未有朝廷如此善待农民,重视农民,老百姓虽然不读书不识字,但日子越来越好过,他们心里都清楚,臣敢夸口,大清眼下绝不会出现内患,即便再放开一点,也不虑有内患之忧,没有农民附从,大清江山固如磐石。” (未完待续) 后记(八) 人人心里都清楚,胤祥这是在力挺贞武,不过他的这番话却是不无道理,贞武的这一系列举措确实极大的争取了民心,大清的农民如今虽然还在为温饱而奋斗,但如今人人都有了富足的可能和希望,有希望就有盼头,有盼头,谁会去造反? 张鹏翮久历地方,看的更透彻,这些措施表面是对农民有益,实则无形中却是极大的遏制了士绅的势力,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海外大规模移民等举措遏制了土地兼并,降低了地价,低息放贷,赈灾无息放贷,则严重的打击了高利贷,废除火耗,推广高产抗旱作物,允许自由流动,则在无形中削弱了农民对士绅的依附。 完全可以预见,随后的十数年内,缙绅就将逐步衰落,届时,大清才真正称得上是稳如磐石,至于外忧,他根本就不曾考虑,这主子雄心勃勃,大清如今不可能有外忧,相反,如今的大清才是整个世界的忧患。 见没人吭声,他忙躬身道:“微臣附议,大清如今物埠民丰,士农工商各安其职,实无内患之忧,太上皇在位五十余年,皆是以宽为政,皇上继续施行宽政,实是大清百官之福,亿兆子民之福,言论自由,学术自由,习俗自由,大清必将迎来亘古未有之盛世。” 一听张鹏翮点出了以宽为政,一众人不由暗自汗颜,咱的就没往这上面想?当下忙纷纷附议。 待的众人停歇下来,马齐才谨慎的道:“皇上,这些年随着上海、天津、噶罗巴、广州等地的日趋繁华,每年皆是无数欧洲商贾工匠传教士涌入大清,并无听闻有何冲突或是歧视欧洲人的情形。”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奴才窃以为,实无必要挑起‘华夷之辨’。” 马齐这话,可谓是说出了众人的心思,好端端的有必要挑起华夷之辨吗?满洲八旗对于汉人而言,完全可以说是少数民族,对于中原而言,完全是个外来者,这是不争的事实,挑起华夷之辨,岂非是自己找不痛快?更有可能破坏眼前的大好局面,此举实属不智之举。 胤禩当即便道:“臣附议,皇上如今正大力推行满汉联姻、扩大八旗规模,倡导融合各族,此时挑起华夷之辨,臣担忧得不偿失。” 萧永藻亦紧跟着道:“臣亦附议,华夷之辨,事关大清正统,稍有不妥,将限朝廷与不利,奴才恳祈皇上三思。” 胤祥却是直言不讳的说道:“皇上,如今大清正统虽说已是深入人心,然咱们满洲八旗来自关外却是不争之事实,臣窃以为,实无辩论之必要。” 张鹏翮亦沉吟着道:“皇上,如今新政推行仍未完全结束,各地士绅心中怨气亦并未完全消散,此时挑起华夷之辨,微臣担忧地方士绅借题发挥,大肆攻讦朝廷,以扰乱视听。” 见众口一词,皆是反对,贞武亦不恼怒,微微一笑,他才道:“朕之所以要主动挑起华夷之辨,是为了让大清正统更为深入人心,亦是为了增强大清各族的凝聚力,更好的促进各族融合。 自春秋以降,华夷之辨便屡屡不绝,唐、宋、明皆有大规模的辩论,华夷之辨的衡量标准主要可分为三个阶段,血缘衡量标准,地缘衡量标准,文化衡量标准阶段。 占据主流的是以文化衡量标准,唯有在面临严峻威胁诸如遭遇严重入侵和灾难时,血缘及地域衡量标准才稍占主流,如今天下太平,国力鼎盛,正是开展华夷之辨的良机。” 说到这里,他扫了众人一眼,轻叹道:“你们这种反应,着实令朕担忧啊,你们尚且抱着如此想法,天下的士绅就更为不堪了,这是埋在天下士绅心中的一根刺,咱们不能视而不见,更不能刻意回避,不能将这个包袱扔给咱们的子孙后代,必须勇于面对,主动的剔除这跟刺! 大清虽是兴于关外,然入主中原以来,却是以礼立国,以孝治国,尊奉儒家,完全继承延续了中华数千年来的文化,你们何必心虚?何必总是耿耿于怀来自关外?正所谓夷狄入华夏则华夏,华夏入夷狄则夷狄,无须讳言,大清在关外立国之初就是夷狄,哪又如何?谁也抹杀不了大清如今是华夏正统的事实! 或许大清在入主中原之初有过野蛮统治的时期,但如今已经改了,不仅改了,而且做的比历朝历代更好!多尔衮乱政,鳌拜擅权祸国,世祖章皇帝、太上皇拨乱反正,这些都无须隐讳,该批判的批判,该颂扬的颂扬,唯有坦坦荡荡,才更能赢得人心。 自秦朝以来,为了维护巩固统治,哪个朝代不是杀的血流成河?哪个朝代不是手段尽出?大清就是多了个剃发易服,朕如今也下旨废除了,文字狱,太上皇也废除了,如今更是提倡言论自由,学术自由,风俗自由。 朕认为,眼下正是该大力挑起华夷之辨,剔除这根埋在天下士绅心中的尖刺的最好时机。” 一众人听的多尔衮乱政,鳌拜擅权祸国,心中不由暗暗叫好,让这两人背黑锅可谓最为理想,而且这两人也确实是大清入主中原之初的实际执政者,这点子实在是妙到了极点! 胤禩忙躬身道:“皇上训诲的极是,臣等实是羞愧的无地自容。” 不待众人接话,贞武便摆手止住了众人的称颂,接着道:“华夷之辨,由来已久,朕认为,前明的瞿太素、王夫之对于华夷之辨的见解很精辟,华夷之辨,不是国家之辨,民族之辨,地域之辨,而是文明与野蛮之辨! 此番辩论,将历朝历代的观点都须详尽的介绍,当然,各个观点所处的背景亦须一一介绍,切忌断章取义,此举,不仅是为了维护大清正统,亦是为了融合各族,增强各族的凝聚力。 大清疆域辽阔,民族众多,语言风俗各不相同,民族、地域之见甚为严重,外面看着强大无比,内里实则是一盘散沙,因此,华夷之辨,意义尤其重大,朕希望这次大辩论,能够启到逐步消融民族地域隔阂的作用。 唯有将大清治下所有子民紧紧凝聚成一体,同心同德,大清才堪称真正的天朝上国,因此,此番辩论,必须发动朝野上下所有官员士绅广泛参与。” 到了这地步,众人自然不会再多言,纷纷躬身遵旨。 贞武说了这半晌,亦是口干舌燥,呷了口茶,扫了众人一眼,他才含笑道:“另外,西非既然已经牢牢掌控在手,南美洲东岸的分封亦应该提上日程了,胤祉通知一众兄弟准备吧,年底就可出发去南美勘察。” 一听这话,胤祉不由大为振奋,忙起身跪下道:“臣等谢皇上隆恩。” 贞武点了点头,道:“如今银元的推行已经统一了银币,大清的货币已是完全的统一,美中不足的是语言,各地官话读音差别甚大,不利于交流,亦不利于消除各地的隔阂,促进各族融合,朕发现欧洲传教士创造了一套能够准确标注汉字读音的字母,暂且就叫汉语拼音吧。 汉语拼音能够统一全国的汉字读音,朕觉的应在大清所有的学校全面推行,如此,十数年后,大清就能够有一种便于交流的,通行全国的语言,当然,读音的标准是以京师官话未准,为迅速的推广,从明年开始,县试、府试、院试将增加汉语拼音试题,凡会试发现有读音不标准之士子,一律取消会试资格,地方衙门之胥吏亦必须会说标准官话,此事推广,着胤祉负责落实。” 统一全国的汉字读音,以京师官话为全国的标准官话!这倒真是利国利民,至少异地为官跟当地的士绅、胥吏打交道,不用担心出现鸡同鸭讲的情形,胤祉忙躬身道:“臣谨尊圣谕,必定大力推广。” “恩。”贞武微微颌首道:“胤禩、胤祥、张鹏翮、马齐留下,其他的都跪安吧。” 待的众人退出,贞武才看了四人一眼,含笑道:“富翰来信,南非发现了超大金矿群。” 南非发现超大金矿群!金矿群!那是什么概念?四人闻言不由皆是一愣,老八、老十三兄弟则是大为震惊,南非果真是有超大的金矿,见几人发愣,深知南非超大金矿发现的意义的张鹏翮忙躬身道:“恭贺皇上。” 几人反应过来忙躬身道:“恭贺皇上。” 贞武微微一笑,道:“南非发现金矿的消息不要透露出去,告知你们,是让你们安心,另通知年羹尧,在倭国大量招揽开采、冶炼金银矿的工匠和矿工送往噶罗巴,另从顺义大营抽调五千禁卫新军奔赴南非,南非的金矿必须大力开采,一则为储备之需,二则亦可缓解一下朕的压力。” “臣遵旨。”胤祥忙躬身道,心里却是暗笑,年羹尧才不会招揽呢,多半是强行讨要,早就听闻那小子在倭国横行无忌,摆谱摆的比幕府的将军还大。 (未完待续) 后记(九) 废除‘剃发易服’令在京师的影响并不大,七十余年的剃发易服早就让一众士绅百姓养成了习惯,况且当年推行剃发易服令的时候过于野蛮,不少老人都还心有余悸,虽然相信当今的大清天子不会再重演当年的野蛮行径,但如今是大清朝的天下,保留满人的习惯,不仅安全,也更有优越感,谁也不愿意没事找事。 不过,顺义的百姓很快就发现,顺义大营有一小部分军爷剃发了,而且是清一色的光头,这让他们感到很是震惊,蓄发也就罢了,怎的连头发都不要了?这不是大不孝嘛?没了辫子,没了长发,这还是大清的子民嘛?这世道真叫人越来越糊涂了。 这批剃发的士卒自然都是隶属于海军序列的官兵,贞武特意下旨,为适应海上远航和战争的需要,海军官兵一律剃发,不得留辫子,不得留长发、大鬓角和胡须,头发不得长于半寸。不愿意剃发者,转入八旗绿营。 虽然都舍不得辫子,虽然也反感留短发,但是海军官兵却没人愿意转到八旗绿营,开什么玩笑,如今八旗绿营的士卒可是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海军和禁卫新军,可没人为了辫子跟自己的前程和银子过不去。 随着贞武谕旨的到达,顺义、天津、上海、广州、噶罗巴的海军都是依依不舍的剪掉了伴随了一二十年的辫子。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短发的好处,其实海军留辫子确实挺不方便的,因为海军的游泳训练多,在战舰上亦经常要冒雨作业,如今的辫子已经越来越粗,湿了可不容易干,而且会将军装也弄湿,短发则随便擦擦就干了,方便不少,再则,一条长辫子在战舰上作业和火器训练时都有很多不便的地方,一旦有事,还的分神盘辫子,否则就会碍事。 禁卫新军大是以旗人为主,听闻了贞武的圣谕之后,一众官兵都是提心吊胆的,海军不剪掉辫子只转八旗绿营,那禁卫新军岂不是迟早也会剪掉辫子?没了辫子,他们还算是旗人吗?皇上什么都好,只是怎会生出这么个古怪想法? 很快,精明的商人就嗅到了商机,专卖假辫子的商铺立时应运而生,消息一传开,倒是让不少海军官兵和禁卫新军都暗暗松了口气,大不了回家时买条假辫子凑合。 对于海军剪掉辫子的行为,百姓只是惊讶,谁也不敢妄加议论,谁不知道海军是贞武爷的心头肉,没贞武爷的圣旨,他们敢剪掉辫子?既是贞武爷的旨意,可不是他们小民百姓随便敢议论的。 京师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倒是意见大,但一个个只敢关起门来大骂“这成何体统?没了辫子,那还叫旗人吗?胡闹!”公开场合却是没一个人敢吭声,谁都清楚,指责海军就是指责皇上,再说了,海军里旗人本来就少,如今大清却是一日也离不开海军。 所有皇族宗亲和八旗王公勋贵都是拼命的让旗下旗民学游泳去考海军,谁敢公开指责海军的不是,那纯粹是自找难堪,如今海军可是香饽饽,你要留辫子也没人拦着你。 一众维护长发、维护辫子、维护传统,维护孝道,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士绅此时却根本没人顾及到这点小事情上面来,京报宁报的又一次大辩论开场了,华夷之辨! 整个大清朝野上下,但凡有功名在身的士绅官员全部都卷入了这一场声势空前的大辩论之中,京报是长篇大论,列数春秋、汉、唐、宋、元、明历次华夷之辨的观点,系统的阐述各个阶段华夷之辨衡量标准的变化。 宁报则是保持着一贯的自由攻讦、驳斥的风格,但凡立意新颖,文笔犀利的文章,不论观点是正是反,一概都刊载,华夷之辨本就是一个历久不衰的话题,况且大清又非是汉族,辩论一开始就充满浓厚的火药味,无数妙文佳句涌现出来,各代的名士大豪的精辟观点亦随之被搬上报纸。 京报一边进行辩论,一边展开了对多尔衮和鳌拜的批判,历数多尔衮乱政,鳌拜擅权祸国给大清带来的灾难,圈地、逃人、投充、剃发易服、文字狱都一一栽在两人身上,本来也是两人监国执政时发生的,顺治和康熙皆是自小登基,未亲政之前的种种恶行,自然不能让他们两个负责。 大加批判了多尔衮和鳌拜,接着京报便开始颂扬顺治帝和康熙帝拨乱反正,开疆拓土、和善蒙古,治理西藏,惩治贪污,整顿吏治,兴利除弊,重视农业、兴文崇教,亲善汉人,开拓海外等举措。 京报这一批一赞,可谓是对比鲜明,一般的士绅看到的是对奸臣的批判对大清天子的颂扬,但不少名士大儒,缙绅官员看到的却是大清以公开的方式坦然承认在入主中原之初的重大失误。 历朝历代天子历来对本朝的失误皆是讳莫如深,大清虽然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却是勇敢的走出了公开自省自察自纠的这一步,令无数士绅感慨万千,极大的促进了华夷之辨的大辩论向文化主义、天下主义发展。 贞武五年冬,策妄阿拉布坦在沙俄的暗中支持下,派策凌敦多布率六千骑兵从和田出发,自西路入藏,一举击败拉藏汗,随后攻占拉萨,杀拉藏汗,在全藏建立了统治。 贞武六年四月夏,贞武发布圣谕,命岳钟琪为征西大将军,统帅西安一万禁卫新军征伐准噶尔,西北大战正式拉开序幕。 五月,法国、西班牙等欧洲联盟国组建的庞大商船队第四次抵达大清,不仅带来了大量的欧洲科技人才和技术人才,也带来了贞武梦寐以求的蒸汽机。 连年的战争已经完全的拖垮了法国、西班牙国内的经济,与大清商贸,他们既无商品亦无金银,唯有用大量的人才来换取大清的大额贷款,不仅是法国本国的人才,他们还到欧洲各国四处去挖墙脚甚至雇佣雇佣兵去绑架各国的知名人才,以此来满足大清对人才的渴求,弄几台没人在意,主要是用于矿井抽水的蒸汽机,更是小菜一碟。 不独是法国、西班牙在欧洲满世界的收刮人才,驻扎在丹吉尔港的大清南洋舰队也没闲着,贞武三年底,胤禛、施世骠就收到贞武的谕旨,着他们在欧洲暗暗收罗自然科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航海冶金等各类人才,不拘用什么法子,只要将人弄到大清就成。 胤禛、施世骠自然也明白人才的重要性,收罗欧洲的杰出人才,且不说是否会给大清带来多大的好处,至少可以延缓欧洲的发展,一众出使欧洲的使节团成员登时就将四处游说各国人才当做了主要的差事。 胤禛训练了二年的欧洲兵团亦开始登台亮相,开始分赴欧洲各国四处探听绑架各类人才,并且开始刺探各种情报。 原来早在贞武二年,胤禛、邬思道就发现欧洲存在数量颇大对国家概念淡漠,眼里之认钱的雇佣兵,两人对此自然是大感兴趣,立刻就干起了老本行,开始收容训练各国的亡命之徒,打建自己的班底,为分封非洲做准备。 训练欧洲兵团不是少量的黄金和白银就能够拿得下来的,那跟烧钱没区别,胤禛在欧洲的财力显然无法应付,只得上折子明言,恳祈贞武允准将南洋舰队剿海盗所得收入投入欧洲兵团的训练。 贞武对此是毫不犹豫就允准了的,投了如此多的银子,总的有成效不是,收到贞武要各类人才的谕旨之后,胤禛就将欧洲兵团投入了使用。 在法国、西班牙、欧洲兵团的全面细致的收罗之下,大量的欧洲人才被源源不断的送往大清。 这此随船队送来的各类人才可谓是规模最大的一次,足有五百多从事自然科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航海冶金等各类人才。 随着船队一起回来的还有驻扎丹吉尔港的一只小舰队,带回了雍亲王胤禛、绥远大将军施世骠以及林卫、付安定、刘知生、富翰、陈鹏年、胤禔、胤礽等这一条航线上所有大员的密折和奏折。 贞武首先拆看了胤禔、胤礽的密折匣子,两人从贞武三年就开始在波斯湾西端东端两个港口建立了商贸港口,一个胡拜尔,一个在阿巴斯港,为抢占阿巴斯港,还与葡萄牙人小打了一仗,赶走了葡萄牙人才彻底的站住脚。 如今西北大战已经爆发,贞武对波斯湾这个闲子的关注度自然也大为提高,至少要在阿巴斯港派驻数千甚至上万的海军和禁卫新军,必要的时候可以向西北移动,甚至打上两仗,以牵制奥斯曼帝国的兵力,使他不敢倾力北顾。 对于岳钟琪征伐准噶尔,贞武是丝毫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奥斯曼这个老牌帝国,这个能够阻断东西方商贸,间接推动了欧洲大航海,开辟新航线的老牌帝国的底细他实是有些缺乏了解,不知道如今是否还是雄风依旧,不摸清楚底细,岳钟琪贸然向西推进,定然是要吃大亏的。 (未完待续) 后记(十) 胤礽在密折中汇报,在巩固了波斯的阿巴斯港之后,已经在波斯湾最北端寻到一处适宜建立港口的地方,位处波斯和奥斯曼两大的帝国的交界,恳祈贞武出钱在此地建立港口,并囤积重兵,以为大清出兵中亚的前沿基地。 胤禔也不含糊,提出了在科威特湾的科威特港建立大清在波斯湾的基地,密折中更是直言不讳的说道,阿拉伯帝国的骑兵完全不堪一击。 贞武对照地图看了看,胤禔是在阿拉伯,胤礽是在波斯,两人眼光都不错,都意识到波斯湾最北端的战略价值,在波斯湾最北端建立港口,凭借大清的海军优势,随时可以进攻波斯、奥斯曼、阿拉伯三大帝国,若能再向北推进就能够抵达地中海,控制这一片区域,就能够沟通亚欧非三大洲,其战略地位,可以说是全球少,更别提那地方还有最储量最大的石油。 如今西北既然已经开打,波斯湾确实也不宜再拖延,只是战略意义如此重要的一片区域,实是不能分封出去,怕是要让老大、老二失望了,略微沉吟,贞武才确定下来,将科威特港作为大清海军在波斯湾的基地,这是考虑到科威特湾水域宽阔,利于海军作战,回旋的余地大。 回复完密折,贞武便拟旨,着海军北洋舰队总兵德尔诨组建中东舰队,舰队规模暂定五千人,三级战列舰二艘,四级舰六艘,辅助舰若干,另抽调五千禁卫新军随行,尽快开赴阿巴斯港、科威特港,牵制波斯、奥斯曼帝国,防止他们北上。 处理完波斯湾的事情,贞武才开始拆看胤禛、施世骠以及林卫、付安定等人的折子,欧洲的情况远比贞武预期的要好的多,自贞武二年夏,欧洲战火被重新挑起之后,战况便越演越烈,大清很少直接参战,却给法国和西班牙提供了大量的补给,包括大清的新式火枪和尼米弹。 新式后装线膛火炮,贞武舍不得送,胤禛、施世骠同样亦舍不得,这是大清海军纵横大洋的本钱,对于新式火炮,胤禛、施世骠、林卫、付安定等将领皆是极力保密,防范森严,不过,对于火炮的集中使用,法国人却学的很快。 虽然没有新式火炮,但法西联军在获的大量新式的尼米枪弹之后,战力高涨,尽管在军队规模上还处于劣势,却是连战连捷,打的英国、荷兰、圣神罗马帝国、奥地利、葡萄牙等国联军节节败退。 不过,优势并未能保持多久,不过大半年时间,英国联盟就获知了尼米枪的秘密,开始大量的仿制,并且装备到军队,其实尼米枪的原理说穿了便不值一钱,线膛枪欧洲早就有了,不过是卡在装弹这一关卡上而已。 尼米枪很快就在欧洲名声大振,广泛的流行开来,不过,此时英、法两大联盟的力量对比已经大体持平,可谓是势均力敌,欧洲战争亦开始陷入僵持阶段,与以前不同的是,因为尼米枪的有效杀伤半径大为增加,战争死亡率亦随之大幅上升。 胤禛、施世骠的南洋舰队并未闲在坐山观虎斗,而是开始扫荡地中海、北大西洋的海盗,以此制约了英国和荷兰商船的海上航线,打击两国的海上贸易。当然,在北非的扩张亦未停下来,为了解决丹吉尔的粮食后勤补给,南洋舰队将摩洛哥内陆西南一带的平原尽数纳入治下,丹吉尔已经不再是一个港口,俨然已经成为一个领土宽阔的王国。 更令贞武得意的是,大清的战舰商船借助各种机会,将亚洲、美洲、非洲、澳洲的各种繁殖能力强,或者是有毒的杂草、植物、动物、昆虫源源不断的输送到欧洲各地。 看到这里,贞武微微笑了笑,生物入侵是新战术,别说欧洲如今处于战乱,即便是太平时期也不会有人意识到这时一种严重威胁到欧洲农业、畜牧业的行为,更意识不到这会打破欧洲的生态平衡,这时候估计应该还没有生态平衡的概念。 如此有意识,而且是大规模源源不断的进行外来物种的输入,而欧洲又无人意识到其中的危害,毫无防治措施,在这种情况下,相信用不了几年,这些外来入侵物种就会在欧洲大肆繁衍开来,在没有杀虫剂,除草剂,在对生物链对植物习性缺乏足够了解的情况下,欧洲人如何对付迅速蔓延的牛膝菊、粗毛牛膝菊、虎杖、一枝黄花、薇甘菊、水葫芦、地中海毒藻,如何对付美洲白蛾、福寿螺、大闸蟹、家猫、野山羊等严重破坏自然生态的昆虫和动物? 数年后,欧洲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不消说,欧洲农业、畜牧业、生物链都将面临大幅的减产,面临致命的打击,甚至是崩溃!这不仅将极大的遏制欧洲的经济复苏,亦将极大的限制欧洲人口的增长,看欧洲如何跟大清争! 大清皇家学院坐落于京师皇城宏仁寺西北一带,这是贞武亲自选定的地址,之所以选在这里,一则是贞武自己往来方便,再则亦是为提高皇家学院的名气,当然这里的环境也是相当不错。 这几年来,皇家学院经过不断的扩建,规模已经超过了国子监,当然院内的设施更是国子监无法比拟的,随着欧洲大量的自然科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航海冶金等各类人才的倒来,大清皇家学院迅速出现了人才鼎盛的局面。 这些人才有的是自愿来的,也有被绑架而来的,但无一例外,都是拖家带口来到大清的,贞武对他们都是一视同仁,好吃好喝的供着,从不提学术的要求,爱研究就研究,不愿意的也不强求,行动上也不限制,与京师的传教士交往也不干涉,一句话,完全自由,当然有要求研究经费的,他例来是有求必应,更是许诺对出研究成果的,给予大清爵位赏赐。 同时,贞武还命人在皇家学院用法语、英语、西班牙语写满了各种标语,诸如‘科学无国界。’‘科技创造是人类的进步阶梯。’‘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科技是人类征服自然的钥匙’等等。 贞武的这种态度大大的消除了欧洲这些人才的抵触情绪,在感受到京师的繁华之后,在感受到固定的月例满足不了一家子富足的生活之后,不少人在度过了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之后,开始在一些学者的带动下投入了研究。 而时常到皇家学院转悠的贞武经常会启发性的提出各种问题和假设,对这些学者而言,一道难题,一个假设,往往会激发出他们的研究热情,不少人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全身心的投入到研究之中。 西北。 岳钟琪率一万大军并未前往西藏,而是西出嘉峪关,直奔准噶尔王城喀喇额尔奇斯,贞武七年,夏,禁卫新军大军突然出现在王城喀喇额尔奇斯,秋策妄阿拉布坦闻报大惊,匆忙组织了二万大军迎战,一战而溃,岳钟琪紧紧咬住秋策妄阿拉布坦不放,一路尾随掩杀,八月追至准噶尔重镇叶尔羌。 叶尔羌一战,禁卫新军全歼准噶尔部最后一万六千余精锐,生擒策妄阿拉布坦,准噶尔部各部落立时闻风而降,消息传到西藏喇萨,被切断后路的策凌敦多布被迫率众投降。 西北一战,禁卫新军名声大噪,岳钟琪更是威震西北,捷报传到京师,康熙不由感慨万分,一个噶尔丹,他三次亲征,十数万大军前后打了数年,可谓是倾国力而战,如今老十四却是只遣一万大军,而且统兵将领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汉将,却是一年就平定了西北之乱,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西北大捷,岳钟琪并未班师回朝,而是在乌鲁木齐河畔的轮台县筑土驻军,并且广为招募流民屯垦,不论农民商贾工匠,尽皆免除所有的赋税,消息传出,各地的流民,牧民、工匠、商贾闻风而至,贞武亦随之从西安调遣五千八旗绿营和五千禁卫新军北上轮台。 解决了西北准噶尔这个后患,贞武立刻就将目光看向了南洋诸藩属,他这些年苦苦相逼,但南洋诸藩属国却是慑于大清兵威,没一个敢造反,这让贞武很不爽,莫卧尔帝国更是象一条死蛇一样,怎么撩拨,都不肯出兵缅甸,没法子,只得抛弃名声不顾了,东南亚着实不能再拖下去了。 贞武九年三月春,贞武令怡郡王胤祥为主帅,年羹尧为副帅,率领海军一万,噶罗巴禁卫新军二万,西出满刺加海峡直接进攻缅甸大光港,不宣而战,二日便全面攻占大光港,随后一路北上直奔缅甸都城阿瓦,势如破竹,根本就未遇到象样的抵抗。 早就日落西山,苟延残喘的缅甸东吁王朝登时就被吓破了胆,连夜遣使前往大光港参拜宗主国,询问缘由。 怡郡王胤祥回复的极为简洁,没有原因,大清帝国皇帝贞武陛下要再添几个行省,要么成为大清缅甸省,要么我们自己建省。 不到半年时间,缅甸举国投降,大清再添一行省,东吁王朝王族随船迁往京师。 贞武九年冬,暹罗、安南、占城、老挝纷纷上表,撤国建省,东南亚尽数纳入大清版图。 贞武十年春,朝鲜亦紧跟着上表,请撤国建省,倒是倭国迟迟不见上表。 贞武十年夏,年羹尧征倭。 大清没有倭省,因为没人,自然没建省的必要,大清帝国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未完待续) 完本感言 不好意思,疏忽了,后记十结尾忘记标注(本书完),我第二篇完本感言发在了公曱众章节,今天看到仍然有书友在追问何时完本,不由一阵狂汗,特此说明一下,《大清弊主》已经完结。 说实在的,《大清弊主》在老十四登基之后已经没有多大的悬念了,一路平铺直叙,大家看起来也没意思,因为是新人,在整体构架方面很不成熟,才导致了弊主有虎头蛇尾之嫌,流云在这里对本书报以期待的书友们说声抱歉了。 关于新书,都不好意思喊你们捧场了,不过仍然有书友关心,这里简单说一下, 新书《迷茫大明》选在嘉靖八年,因为嘉靖朝是人才倍出的一个年代,也正是大航海时代,这个时代不仅有南倭北虏,亦是葡萄牙、西班牙、荷兰开始侵入南洋、台曱湾的时候。 而且大明朝的一众首辅张璁、夏言、严嵩、徐阶、高拱个个都牛气冲天,有的斗,最厉害的是不上朝的嘉靖帝,咱来了就不是为人打工的,忠臣那玩意也跟咱无缘。 明朝还有一点好,相当开放,娼盛繁荣,新书尽量弥补女主太少和生活场景太少的缺点,不过,女人还是只能在家里转悠,太厉害的女人你们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不说了,最后谢谢大家对《大清弊主》的喜爱,谢谢大家对流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