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疑王爷冷面妃》 第一章 觐见 官采樾在宫女的引导下,来到皇宫的后花园,溪水潺潺,亭台轩榭。 百花争妍,皇帝一人在碧湖中心一处方亭背手伫立,一身皇袍,尤为耀眼。 浑然天成的肃穆气息,使远在湖泊边缘的官采樾也禁不住一颤。 引路的宫女悄然退出,偌大的后花园中只留下她和皇帝两人。 她从木廊上走过去,短短的路程却让她走得格外长远,对着皇帝行了一跪拜中礼:“主上。” 皇帝转过头来,脸色甚为冰冷:“今日只你我在此,平身罢,你我也不必似以往那般嬉笑打闹。” “是,主上。”官采樾站起身来,不敢直视她的“皇帝叔父”。 “你可知晓我召你进宫,所为何事么?”皇帝背着手看着她,眼睛透出鹰一般的精光。 “自是知道的。”官采樾垂垂眼眸,复又抬起头:“主上,真的要将樾儿许配给那西南连王么?” “也不全是。”听闻这句话后,官采樾神色一喜,。 皇帝又淡淡道:“你要嫁的乃是西南世子,我要你掌握西南的所有情报后,杀了他。” 官采樾神情又黯了下去,甚至比刚刚还难看许多。 “主上,你知道樾儿不愿杀人,又为何……”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幽兰!”皇帝的声音高了几度,听着格外吓人。 官采樾身子猛地一颤:“是。” “你既知道我是你的主上,那么你理应做什么?”他的眉毛微扬,采樾有种行将窒息的压迫感。 “执行主上的命令,不可多言,不可置疑,无条件服从。”她颤抖着道出来。 “很好,你并未忘记自己的职责。”他眉头一舒,又想着将才似乎是威严了些:“幽兰,自己多加小心,我期待你带回的结果。” 然后皇帝拍拍她的肩:“退下吧。” “是,主上圣安。幽兰告退。” 出了后花园,官采樾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手抚上腿时,才发现腿一直在颤抖着。 ——伴君如伴虎,这话真真不假。 官采樾在之前昏迷了两个月之久,五日前才刚刚苏醒过来的。 官家乃是皇亲国戚,官立赫是朝中重臣,当今皇后官清濯之兄长。 国都晋旸城的百姓皆知晓这一庞大的族系,而今官家三小姐竟遭暗杀,虽未遂,却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地传了二月有余。 当今圣上能将这炎朝治理的如此繁荣,定不是那昏庸之君。若是只因皇后一人让整个官家都荣华富贵,那是断断不能的。 而官家能够如此尊贵的另一方面,则是官立赫的功劳——两次政治联姻。 长女嫁往西北辽王,稳定了蛮夷之人,西北边境少了叨扰。二女许配给当今国师之子,不动声色地融合了朝野中对立的势力。再则就是强硬的政治手段,对手不得不乖乖妥协。 如此盛世,圣上定然会龙颜大悦,官家的根基在宦海中就更加得以稳固。 官家三女皆有惊艳之貌,尤其官家小女官采樾最为出采。 晋旸城内青年才俊,为睹芳容、为搏芳心,均拼命钻研儒家经史,想攀上那高官鸿儒之位。 只是大家并不知晓,江湖上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幽兰居士,正是官三小姐,官采樾是也,。 官采樾人前个性甚为明朗清越,但是却也偏好制香用毒。因其手段极为毒辣,且尤爱兰花,便得一名曰“幽兰居士”。 人们很难把这两个人融合在一起,只道两者兴趣名字相同,是巧合而致已。 官采樾非官夫人亲生,偏夫妻俩待她如亲出一般。 此次官采樾被刺之事,官立赫震怒了,若被他抓住那些歹人,必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官采樾常着一袭白裙,似兰花始盛那般清妍,墨色的长发经贴身丫鬟娇娇的巧手打理,甚是风姿卓越。她常与娇娇在庭外桃林中流连,常人不敢打扰,二人亲得如姐妹一般,倒也乐得很。 发髻上插着一柄精心雕刻的桃木簪子,虽无明月玳瑁的点缀,也添得一股子朴素婉约之气。 进宫前两日,娇娇偷偷告诉她,说是眼下西南局势紧张,官老爷有将她适配于西南王的打算。 官采樾心有忿忿,走在自家的桃园里,陡然折断了一株细小的桃花枝,神色一凛:“那西南王是个什么?我官采樾为何要嫁一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王侯?哼,我现在就去找爹爹。” 官立赫正在庭院中逗着二丫头近前几日送来的八哥。 采樾看庭中那略带了苍老的身影,急急地唤了一声:“爹爹!” “三丫头。”官立赫爽朗一笑:“怎地这般焦急?是不是怨爹爹近来政务繁忙,未去兰致阁陪你?” “爹爹,又同孩儿玩笑。”官采樾嗔怪,又拽了他的衣袖:“爹爹,孩儿是否要必须嫁给那个西南王?” 官立赫形色一顿,压低声道:“此话甚是私密,怎可在此谈论,三丫头,随我进屋来。”官采樾尾随而至。 “现下西南连王势力膨胀,已然成为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怎么能不尽快拔除,?现在天下太平,自然不适合兵戎相见,要不爹爹您也不会将大姐许配给那位辽王。而这晋旸城皇上唯一能用的,就只剩下孩儿这个筹码了,而且,这种政治联姻不向来是爹爹和皇上惯用的手段吗?” 官立赫这厢听完哭笑不得:“三丫头今日所说却教老夫辩不得,不过,目前这事情还没有个定夺,所以樾儿你大可不必担心过早,爹爹会好好思量一番的。” “那孩儿是非嫁不可了?”官采樾脸上染上了些许不着痕迹的悲戚。 官立赫叹了一口气:“若是皇上决定的话,你我也是没有法子的。如若政治联姻会对你有危险,那爹也是断然不会将你送入西南王府的。” 官采樾神色一黯,未说什么便退了出来。 今日,皇帝依然下了命令,一点转还的余地都没有了...... 娇娇远远见自家小姐从宫内走出来,连忙唤轿夫过去,让小姐稍事休息,自己也钻进较内,方便照顾。 官采樾看着娇娇没有说话,心里盘算着,一定要带上这个体己的丫头做陪嫁...... 第二章 赴蜀 转眼就到了官家小姐出嫁的日子,大街小巷治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迎亲队伍是从西南王府调配过来的。虽然算不得什么大排场,但聘礼实在丰厚,大盒小盒大箱小箱的包着红漆纸的聘礼朝官宅中搬,兰致阁失了这位主人倒也有了别的作用。 迎亲队伍已经在官家府上停留了三日,今日是正日子,官采樾也从此变成世子妃了。 官采樾五步一回头,看着这座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府邸,心中吹着萧瑟的风。 “三丫头,别忘了咱们的习俗,七月后定要同贤婿回到娘家来。”官立赫在官采樾上轿搭帘时出声提醒。 “是。” 迎亲队伍未吹一声唢呐便上了路,一路甚是安静,这不是成婚当日的正式迎亲,便低调行事了。 难道是晋旸自家的米饭太过养人,这抬轿的一路上走得飞快,。 官采樾从前四处游玩时,总嫌旅程太长,时间太慢,今日却第一次生出了永远在去蜀地的路上的想法。早知这样当初就应该将他们每日的饭量缩减一半。 官采樾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不用马车。问头儿时,头儿只是挠挠头,笑着说这是少爷的命令,说是八抬大轿接回来才够诚意。(.) 什么烂理由,官采樾心中暗骂,分明是不想见到自己,既然都是不想成亲之人,缘何要应承这门婚事? 借由着这股子怨气,一路上官采樾摆谱摆够本了,差点摆得离谱,令娇娇和迎亲一行人哭笑不得,路上又耽搁了好几日。 行了二十五日,终于抵达锦官城。 在轿上呆着别扭,官采樾立马跳下来,扬言要步行去西南王府。 锦官城的繁荣不亚于晋旸城。四处都有小贩的吆喝,大多都是些官采樾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 兴奋之余,也明了了为何主上一定要杀掉西南王一家,任这样发展下去,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帝位早晚不保。 只是二十五日过去,这紧张的政局不知又成了什么模样? 折腾到王府门前时,天上已然钻出了几颗星子。 官采樾开始严肃起来,那似小孩般的无理做派也全然消失。她独特的,如幽兰般的气质显露出来,让一行的轿夫们甚是惊艳——世子妃竟如此清妍。 府中的丫环已在府门守候多时,见世子妃翩然而至,立即行了个跪拜大礼,将她领进预备好的宅院。 官采樾边走边想:往后还是为自己的院子取个雅名罢。 官采樾沐浴后,换上府中丫环送来的珀色衣裳,由管家领到厅堂。 厅堂人并不算多,也不知是真的人少还是厅堂太大,估摸是这个府中所有重要人物。 堂中人闻步望向官采樾。 只见一风姿绰约的女人翩然至厅堂门口,堂中光亮甚是强烈,将她素色的肌肤映照得吹弹可破。 衣裳虽不是素白,带着些和田玉的淡黄温润。发髻上插着两柄桃木簪子,雕工甚是精湛。 玲珑有致的身形在衣裙中隐隐约约,墨色的眼眸泛着些些波光,浓密卷长的睫毛一掩映,有灵气逼人,冰肌玉骨实在惹人怜爱。 堂中人只顾得瞠目结舌,顾不上做些反应了——世子妃竟是这等倾国倾城之貌。 管家将官采樾领至厅堂正中端坐的二老前:“世子妃,这位便是西南连王,这位便是王妃容琦。” “见过父王,见过母妃。”官采樾乖乖躬身行礼。 着玄色袍子,青丝中夹杂着些些华发的连王微一颔首,聊表对此媳妇的问候。 容妃倒是和蔼可亲,笑眼盈盈着实令人轻松。 “此乃连王长子,宋前梓华!”管家介绍旁侧一位湖蓝袍子的男人。“旁侧则为正室叶氏。” “见过兄长,见过嫂嫂。”二者看着皆为和蔼,官采樾觉着在西南王府挺容易生活下去。 “连王第三子,宋前梓玘。” “见过二嫂。”官采樾看着只孓身一人立在对面的男子,看样子三弟比大哥更沉稳些,神色也不如大哥般容易辨认。 管家又一一将府里的人介绍了全。 西南连王府中三男一女,长子宋前梓华;世子宋前梓璃,为连王第二子;第三子宋前梓玘;另有一小女,名唤宋前梓烟;还有长孙宋前尔诺。府中其他也无几人,厅堂中剩下的也都是司各部的奴婢头领。 原本应该是长子又有子嗣的宋前梓华应做世子,可他却无心政事,现今是锦官城中赫赫有名的商贾。 这让宋前梓璃捡了个便宜做了世子,只是不知三子宋前梓玘心中什么想法。 官采樾现在最期待的夫君现下却未见着面,难不成是歪脖瘸腿大罗锅?不敢出来见人?采樾心中咯噔,万万不要如想象般惨烈啊。 怎么着也得像三弟这般清秀吧!再不怎么,也总要有大哥几丝风采吧。官采樾想到这里,已做好了服毒自杀的准备。 官采樾又等了片刻,和堂中人聊了一些心不在焉的话题,还是未等到宋前梓璃出现,有些沉不住气了。 “母妃,世子为何不在?”糊里糊涂问出来,大家都扑哧笑了,连连王也忍俊不禁,这女娃的傻样真逗人爱。 “难怪说樾儿你刚才心不在焉,原来心早就飞到璃儿那去了啊!”容妃用手掩掩嘴角收收笑意:“蜀地娶亲,婚前五日不可见面。若樾儿实在想见,也只能第五日之后。虽说你宅院与璃儿的宅院相去最近,这五日也断断不可见面。” 原来是民风民俗,官采樾了然。 官采樾不认床,倒在新铺的床榻上,便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日,她做了一个十二年来不曾做过的梦。 梦中一位白衣老者还是说着当年对她说的话:她注定要与一位身带梅花印记的男子厮守终身。若见到那位男子,她必得倾其所有,助他完成一番大业。 她在梦中又看见了那绰绰隐隐的修长身形,一袭素白的袍子,周身氤氲着雾气,使她有些辨不得他的面容,但她清楚他是谁。 她倏地醒过来,怎会无端端地又做了这个梦?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那个人吗?自她找到那个人起,便再也没有做过此梦。 今日这梦又出现了,那人在雾中模糊的面容在醒后的脑中清晰起来,她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 第三章 出嫁 她从来不曾忘记他,他说过,他会娶她!她的主上。 她这般死心塌地,可他的大业尚未完成,她还不敢奢望。 依照她的能力,约莫三年便可助他一统天下。 她只要想到三年之后可以与他长相厮守,心里便像灌了蜜般甜美。翻一翻身,一直睡到天明。 锦官城的春色比晋旸城的春色艳丽得多,蜀地多山,天气晴好时可望见山顶铺着一块一块颜色各异的彩毯,大片大片地渲染着远方的天空。 集市每两日一市,各色衣裳的新奇玩意儿令人目不暇接。 蜀人对美食颇有讲究,在食材颜色搭配上也颇为注重。锦官城的一切都像是艺术品。 因着西南连王世子大婚之际,锦官城这几日热闹非凡,都想着何时能在府前一睹世子妃芳容。 官采樾并未出府,这几日只在大得离谱的连王府里流连。——其实是时常在府中迷路,这几日都忙着认路了。 连王府环境甚是清幽。依山傍水,后院是一座小山丘,名曰鸣柳山,夏日可听到婉转的夜莺鸣叫。小溪由鸣柳山顶发源,清洌见底,溪底铺着五光十色的彩石,令官采樾颇为惊艳。 院中随处栽种些珍稀古树;花坛中有葳蕤的兰草,此刻正吐露着芳华幽香。 极目一望,鸣柳山上桃树吐蕊,柳条飘絮,粉的白的夹杂着随风飘荡,教人心旷神怡。 官采樾对锦官城的环境很是满意。 五日在这春日融融中很快地过去,四月十七这一天,官采樾将会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虽因性质特殊而抹淡了些,也难免让官采樾心里要激动紧张一番。 是夜,锦官城处处张灯结彩,人头攒动,西南王府更是亮如白昼。 官采樾的兰静苑内,娇娇和婢女们皆着喜庆的衣裙;房间榻上端坐着一位俏丽的女子,着赤色喜服,金丝勾边,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栩栩如生的牡丹。 长发高高盘起,盘成了成亲时所专用的百年髻,桃木簪换下来,戴上霞冠,尽显华美;面上扑了粉红粉红的胭脂,黛笔描眉,唇红齿白,目光盈盈。 官采樾举手抚好霞冠,又觉欠些什么?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惶恐,拾起梳妆台上并不起眼的桃木簪,插在了珍珠碧玉簪下,倒也不折煞风景,倒是木簪上精致的小凤凭添了生机。 这真是美得不可方物的新娘! “樾儿,你好了吗?”容妃在婚堂坐不住,亲自过来看看,像是比自己这个新娘还紧张些。 官采樾不敢多耽搁,连忙迈步出了寝房,步履甚是优雅。 “母妃,这就来了。”采樾冲容妃一笑,容妃甚是欢喜。 “小姐,您今日是最美丽的,比您其它任何时候都还美。”娇娇由衷地赞叹道。 官采樾点点她的头:“就你丫头嘴甜。” 锦官城的习俗和晋旸传统的成亲习俗有些不同。晋旸的新娘总会盖上红盖头,拜完天地后回房等着相公在外喝得烂醉回来洞房。 而锦宫的民风较开放,新郎往往和新娘拜完天地后吆喝着亲朋好友出外游街,让更多民众知晓。 三更时分回家,第二天一大早便要向公婆请安,再跟随夫君拜访近亲和邻居。 西南王府自然也是如此,只是除去邻居一条罢了。 “妖孽。”这是官采樾在婚堂上见到世子时,脑中仅剩的两个字。 与自己配对的赤色喜服衬得他俊美冰凉的面孔染上些许温柔。他的嘴角一直保持着摄人心魂的弧度,英挺的鼻梁为分界线,明暗两色在脸上隐约跳动,嘴唇微抿,更显得嘴唇薄薄。 他的眸色很冰冷,虽有明媚温和的笑容,却未免使人不寒而栗。 官采樾对于人,一向是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这世子绝不是等闲之辈,她敢断定。因为他的目光刺向她时,她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她有些忸怩,他却极其自然地揽过她,动作甚是轻柔。 “夫人待会只管在我旁边便是。”温和饱满的声音。 官采樾微一侧目,便撞进了他那墨气凝聚的眸子,突然有些惶恐。 微红着脸应了一声,官采樾不敢再直视他,他的眼眸有吸引力。 府内拜堂的流程倒是顺畅,和晋旸相去不远。 官采樾倒也从容,只是接下来的锦官婚游,便是自己极不熟悉的,脸上也多了好奇的神采。 倒是宋前梓璃微微一笑,轻抬手臂示意她挽着他。像是成过几次亲的样子,官采樾顿时有些郁郁。 “相公,你成过几次亲?”官采樾低头:“怎么这么得心应手。” 她懊恼得恨不得立马钻地下去。这张嘴,还真是天真无邪得——欠抽。 宋前沉璃倒扑哧笑了一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官采樾了然,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怎么?”他戏谑地一挑眉:“夫人今日才嫁我,就开始胡乱妒忌了?” “哪有?”官采樾面上大窘,本能地躲了躲,瞪了他两眼。 两人说这话时均压低了声音,因着身子挨得紧密,两人交流倒是清楚,旁人看来却是暧昧得紧。所以当官采樾注意到他们时,实在不明白他们脸上那“了然”的笑。 这夫君待人甚是温和,官采樾甚是欢喜。她的为**子的生涯仿佛一片光明。 王府门随着新郎新娘的临近而缓缓打开,府外人群皆有些骚动,自动站好,让出一条道来,令官采樾不得不感叹这锦官城的治安与民众素质。 眉眼盈盈地迈步出去,向夹道祝贺的民众和官僚贵族显贵微微颔首,轻轻一笑,人群刹时寂静,随即又是更大的骚动。 官采樾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颇有世子妃的大气与威严。 两人携手一起走,景象别具雅致,仿佛两人天生便是在一起的,不过才见面一个时辰有余,看上去却像老夫老妻般默契。 锦官女子心碎了,锦官男子凌乱了。 听说世子妃从炎都晋旸来,人群中的贵族子弟暗暗撸袖,决定择日去晋旸带个美人回来。 第四章 婚礼 微凉的夜风吹拂着热闹熙攘的人群,没有人注意到两旁楼阁上的人群中藏着一双双泛着寒光的眼睛,也没有人注意到宋前梓璃偶尔的斜睨。 官采樾绝不是那单纯无害之类,只是她有些想不到,当今圣上钦赐的婚姻,这世子竟如此大胆,妄想在新婚趁乱杀了自己。哼,还没有那么容易。 行到一处人稍稍寂寥的地方,才能看见朦胧的月色中的亭台楼榭。 宋前梓璃身子微微一顿。虽然很快掩饰了下来,但采樾捕捉到了,红光映照下的他的侧脸,微微有些发白。 官采樾同时看到的,是不远处亭台中伫立的清丽女子,长发束起,一袭白纱在夜幕中尤为醒目,手里握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箫。 官采樾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伫立在亭中的,是另一个极为清妍的世界。 世子,你还是躲不过红尘,不是么? 官采樾微微哂笑,娇艳得像一朵开在血场的红莲,带着不可一世的孤傲与冷漠。 这一路走得甚为安全,若不是官采樾知道实情,怕是都以为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是为维护典礼安全的呢。 感受着手臂上不轻不重的触感,梓璃的眉头不自觉又拧了起来。想到刚刚在青芜湖畔见到的她,心下一阵沉闷。 “夫君,成亲这么累么?”官采樾巧笑嫣然,侧头望着宋前梓璃眨眼。 “官采樾,刚刚演戏演够了吧!现在没必要了.”宋前梓璃脸上的笑全然消失。 官采樾有些气闷,他,刚刚,全是在演戏? 她的嘴角微抽:“你刚刚,......说什么?” 也对,没有爱的婚姻,本是一场残酷的游戏,赔上一切。 宋前梓璃没有再重复,只是道:“我们之间,只是政治与权力。” 她懂了,不再说话。两人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莫不是我还要在你房中过夜?”宋前梓璃停在兰静苑前,盯着她,脸上是化不开的寒霜,官采樾没来由地有些绝望。 “哼,不必,采樾还不是那等依花傍柳之辈,王爷请回。”官采樾有些生疏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却冒出了一身冷汗。 宋前梓璃下意识地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无话可说,只得呆在原地,看着她有些奇怪的背影,消失在房里。 “主上!”黑暗中显现一个黑色的人影,他的暗使。 “什么事?” “方才大婚,主上安排的执行任务的士兵,全都......全都死了。” 宋前梓璃倏地立在原地,怒眉挑起,黑夜中他眼中的火焰分外清楚,暗使觉得四周平静的风开始躁动。(.无弹窗广告) “什么死法?”一出口他的声音带着些颤抖,那些,都是他苦心栽培的亲卫军,怎么会不心疼。 “回主上,共二十五名,皆身中蛊毒,无一幸免。” “蛊毒?何人所为?” 暗使停了一会儿,似在犹豫当讲不当讲:“那毒甚为剧烈,施毒人手段颇为毒辣,初步猜想,是幽兰居士所为。” “幽兰居士?”宋前梓璃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我西南王府素来与她无怨无仇,今日竟是亡我二十五名弟兄,这是缘何?” “回主上,暗使认为此事蹊跷。”暗使恭敬行礼:“望主上多加小心,恐来者不善。” 挥退暗使,宋前梓璃却是再也安心不下来,这幽兰居士,冲着西南王,还是自己?或者,官采樾? 想到那一脸明媚的笑,梓璃的眉头皱的更紧,难道官采樾,真的和幽兰居士有什么干系?他心中一阵抗拒,他根本不想怀疑她,他也不知为何。 重重地叹口气,黑夜深得如他发亮的眸子。 这厢官采樾刚进房,便眼前一黑倒在地板上。娇娇见状,立刻将她扶到床榻上,为她宽去喜袍。 “呀!主子,怎地身上如此狼狈?” “自是有人要加害于我。” “谁人如此大胆,西南王府前也敢放肆?” “哼,指不定谁让谁放肆。”官采樾冷哼:“罢了,娇娇,你先退下吧!我有些累了。” 娇娇退下后,房内余下她一人。她拔下那柄桃木簪,眼神有些凌厉。桃木簪通体布着点点绮红,甚是妖冶。 今日之暗战,她会一并算在宋前梓璃的头上。 约莫二十四、五人,同时十余人向她放流箭,别人看不到这透明的箭,但箭箭致命。虽然他们伤的不是要害,怕是宋前梓璃只想给自己一个教训,或是给天子一个教训而为。 总共一千二百零二箭,她再怎么有能耐,也无法不动声色全档下来,终是中了百二十箭,痛彻心骨。方才那段平静,皆是在宋前梓璃面前做戏。 哼,要取我的命,先顾好自己的人头。 血染成河,大朵大朵诡异的彼岸花开在这片染红了的疆域,铺成一片比血还耀目的刑场。 这无边无际的黑暗被血光染红,整个陆地上,只余下一名黑发如瀑的女子,负手而立,一身赤色的裙袂在高处猎猎捕风。 初来时,她还是一身素衣,现在却染得鲜红,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发紫黑。身上剧痛难忍,纵然他蛊毒之术再好,也敌不了来自内部的阴寒翻涌。 女子的脸色苍白如雪,在一片污浊中显得尤为清晰。四周全是未曾闭上的死目,有的眼窝空洞,有的眼中血丝爆裂,有的眼珠凸出来,仿佛脱离了眼窝的控制。 在怎么冷淡,她也是一个女子。 诸芜战场,三万发狂魔士,皆死于自己手下,幽兰居士,从此双手再不沾鲜血,只是,免不了,牺牲那么些。 主上的命令,不可不为。 半夜醒过来,身上冷汗涔涔。黑夜中的官采樾身体无法抑制地发抖,双唇因为剧痛而变得惨白,甚至有些发紫,双目在黑夜中似要喷出火来,令人觉得可怖。 身上的伤口已经在梦魇之际愈合了个完全,只是,紊乱的内息,怕是今夜睡不了了。 如此的疼痛她却没有流出泪来。不知道多少年前,她却是个被小木刺扎到手都会哭上半个时辰的小女孩。 半夜的寒气都向自己袭来,官采樾不自主地拢紧盖在身上的锦被,才觉得稍安心了些。 身上的戾气渐消,官采樾的神智冷静了些,又开始思忖着自己怎么样才能摸清这庞大的连王族系。今日之事便明了,对方也明白什么叫来者不善,尤其是那个两面三刀,好看得紧的世子,对自己更是…… 这一夜,又注定无眠。 第五章 晨起 第二天起来,形容憔悴了不少,倒是并不碍那芳华,有些病态的美丽。今日能起来,已是官采樾能做到的极限了。 堂中一珀色月袍映入官采樾眼帘,是一个极尽妍丽的容颜,却偏生在了这男子身上。清晨的阳光透过堂门和窗榭,洒在了堂中还未撤去的红毯上。男子就那样云淡风轻地坐在一缕缕的阳光下,脑后几丝黑发与柔情的阳光缠绵缱绻。采樾不禁出神,她这个倾国倾世的女人如今也觉得光华尽失。 但她哪里是轻易溺于美色之辈,旋即又想到了昨夜这温和如阳光般的男人那冷若冰霜的面容,眼底一嗤,哼,这世间所有毒辣之人,皆好制作面具,她官采樾如此,他宋前梓璃亦然。 自然是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即逝的嘲讽,宋前梓璃心中异动,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官采樾,自我揽了这大权后,就没有人敢这么嘲笑我,哼,你倒是第一个。 这整个西南,谁见了他不唯唯诺诺点头哈腰?似官采樾这般不卑不亢,倒是新奇得很。不过,同如此般,第一个,应该是她。 一想起她,心下又是一阵抽痛,眉头不自主地轻蹙。 “世子爷,今儿个怎的如此早来兰静苑,莫不是采樾昨日得罪了哪位显贵,今儿你要领我去赔罪?”官采樾笑得无害,眼中却挺凌厉。既然对方视自己为敌人,自己,自然也不用装那什么善类,“难道说,就地正法不成?” 这个女人!他的心上顿时氤氲上郁气。这话不仅冲,而且还酸,酸得自己都忍不住微寒。忍…… “夫人,今早怎地如此生分?”目光微寒:“连相公也不叫了?” “不是你不让叫的么?”官采樾喃喃,声音很小,还不自觉地撇撇嘴,实在可爱之极。 这一动作,让宋前梓璃眼中的阴鸷消失殆尽,她不过是个女子,自己怎么就怎么疑心? “夫人,你还真生气啊!我不是都说了那只是闺房…情趣么,你还当真了。昨夜愣是不让我进门,新婚你就这样对我?”宋前梓璃眼中含笑。 于是,后来整个连王府,上上下下,连厨房洗菜的阿玉都知晓了,世子妃小气又善妒,新婚之夜将他们无比尊贵的世子大人关在了门外,人神共愤呐! “哈?”官采樾一口气憋在心头,又突遇这么一句…,实则有些愕然。 “夫人就莫要呆愣于此,用完早膳随我拜访族中老人。[]” 一大早被他这么一搅,再被他这么一惊,官采樾哪里还有用膳的心情,加之身子本来就不好,她瞥眼桌上的玉盘珍馐,有些想呕。 “罢了,今儿没心情吃。”官采樾挥一挥手,有些疲累之态,旋即又强打精神:“世子爷,走罢。” “夫人怎可不吃早餐?”宋前梓璃又扯起一个笑容:“还有,相公或夫君,你选一个,莫叫那生分的世子爷,听着心寒。” “哼!”官采樾一抬眸,旋即挑眉,语气有些揶揄:“相公可真是啰嗦。” 见宋前梓璃不离开,官采樾抚额:“相公,奴家有些疲累,请回吧。” “今日不可,要拜访家中老人。” 这锦官城,风俗怎地那般奇特?也罢,反正她官采樾不想做的事,世上能强迫的,没有几个。 “若我不想去呢?”官采樾侧目,话中透着寒意。这般,都不生气的么?哼,世子爷,你可真能忍,忍罢,总有一天,你忍无可忍。 官采樾转身回房,身后沉默得仿佛只剩下空气轻轻流转的声音。 行到房门蓦地听到身后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阴恻的暗笑:“听说,夫人惧怕老鼠?” 命根于此,把柄被他握着了,官采樾不禁僵在门口,一想起可怖的小黑家伙,官采樾不禁头皮发麻背上发冷,一想到身后宛若春风实则阴暗至极的浅笑,不由得咬牙切齿。 罢了,我官采樾自认倒霉。 绽放了一个清越如兰的微笑转身,亲昵地挽上他的胳膊,温柔如三月春风:“相公,走便是。” “包子,备车。”转头对旁侧童子吩咐,携着满身兰香的女人出了兰静苑,心中有些微微的异样,他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温软如此,冷漠亦如斯。 望着步出门外的公子与小姐,包子有些茫然,对身旁女子道:“今儿总觉得,公子与小姐之间,奇奇怪怪,阴晴不定的,公子断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娇娇,难不成你们晋旸的人都如此性格?” 一旁的娇娇大怒:“包子,亏得你还是个男子,本该是翩翩大度,却对女子无头无脑的这般问询,真是……!”一时词穷,本该流畅的反驳也变成了结巴。 包子立马作出个楚楚可怜的样子,本是生得一张娃娃脸,如此娇憨,倒颇似一名讥诮的女子:“娇娇,怎地忍心这般对我。虽说你我相识不过两月,但也好歹是一桩缘分,对我发怒作何?” “包子,别给我做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哼。”娇娇转身回去忙活清洁屋子,不再理会一旁幽怨的包子。 包子是宋前梓璃最看重的童子,从来都跟在自己的身边,帮自己处理一些琐事。性子纯真无害,一双桃花眼,一张娃娃脸,适合春季百花盛开的时节。 娇娇则是一副大姐的样子,与她的摸样实在不太相称。她不说话,便是一幅清晰明净的中国古画;若她出口,就无异于美丽的妖女突然褪去了人形般令人胆寒。 包子与娇娇的相识和世间所有人相遇的方式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某天于锦官城的某一处桥头,童子纤纤细膊抱着公子吩咐采办的东西,重得手酸痛,且是骄阳当头,有些受不住了。恰巧此时初来锦官城四处熟悉地貌的娇娇前来“搭救”,才得以将那些东西送回连王府邸。一打听,两人都是王府中人,况这位酷似大爷的女子竟是自己将来,噢不,现在的小主的丫环,心下那个喜啊。 只是很不幸的,娇娇被随时装娇柔的包子缠得脱不了身…… ——一想到这个,娇娇便气得牙痒痒的。 第六章 遇刺(上) 坐在华美的轿子中,气氛有些僵,两人什么话都不说。是了,两个本来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此刻如何谈得到一块?况且还是两个互相对立的人。 宋前梓璃只是静静地盯着采樾,盯得她有些不自在,云锦垫上像是生出了密密的芒刺,她有些坐不住了。 天知道宋前梓璃这似笑非笑的模样和那深得如万劫不复之地的墨色眼眸是有多么令人胆寒。纵然是官采樾这般伪装得巧妙的人,也觉着自己的颈项缚上了两尺白绫,直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宋前梓璃眉头轻蹙,什么时候发现的?昨夜她奇怪的背影?昨夜在将士们死撑的阁楼上微不可闻的兰花香?还是,他从一开始便没有相信过她? 目光转到外面,锦官城的春景实在是晋旸无法企及的,光是这连绵不绝的翠山,晋旸便已经败下阵来了,怕是任意一个来此间的人,皆会沉醉于其中,不再想离开了。官采樾对心中偏生出这种想法狠吓了一跳,忙不迭掐灭自己的念头,继续欣赏外面的风景。 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拜过锦官亲戚,几位老者对这个温婉淑静的世子妃甚为喜欢。宋前梓璃也柔和了许多。看着走在前面笑得明媚的女子,她,其实,真的很美。 “我们逛逛吧!老是在府中呆着也没有意思。”官采樾在面前的轿门边停下了脚步:“我实在不想再坐这锦轿了。” 宋前梓璃并未拒绝,挥退一帮随从,两人在夕阳的余晖中慢慢踱着步,对四周的人声鼎沸置若罔闻。他们新婚头一天,便是这样忙乱奔波一天之后,在闲暇的黄昏,静静地享受落在身上的,即将隐去的阳光。 两个人心里各自都似在思考着什么?依旧不和对方说话。官采樾斜睨了眼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又想到自己身上的任务,柳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她有些急于求成了。 主上一定会骂她这般,但主上也同时希望越快越好。 他的野心,采樾看得分明。 那么便容她,加快一点速度。 “咳,那个......”正欲叫相公,又想到昨夜他对自己那种态度,现在也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硬生生地被那个字呛着喉咙。 仿佛看穿了她般,只觉得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似两朵粉红的桃花,可爱得紧,眼底闪过一丝喜悦,又立马被漫天的墨色给掩盖了下去。 “叫相公便是了。”宋前梓璃摆摆手,将脸侧到一边去,不再看她,也未曾注意刚刚心口上,漏掉的两个节拍。 “万一你又似昨夜那般冷眼,我岂不是自讨苦吃?”矫情地吐出这句话,微微染上了些委屈,两人的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以后不会。”宋前梓璃又转过身来,墨色的眸子直直望着她的眼睛,似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竟然有些凉:“我们只需要维持这个样子便是。” 这个样子?莫不是每天戴着假面,接受你毫无感情的呵护?在人前相敬如宾,人后却遥隔天际?哼,我官采樾是什么?岂是任尔这般拿捏把玩的? 心中倏地腾升起一股酸涩,别的姑娘初为人妇都是八分欣喜两分拘谨的一派繁荣景象,怎地自己的婚姻就这般无奈,什么也没有,甚至,丈夫都不存在。 大段的沉默,风撩起她轻如罗莎的裙裾,在几片桃花瓣的渲染下,那珀色的裙摆竟显得如此耀眼,青丝随着衣裙舞动,在纷飞,只留着一张静默得像璞玉的脸,盯着自己,良久。 宋前梓璃下意识便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仔细一想,又没有什么可以惹到她的不敬的话。 轻启粉唇,她的神情有些落寞,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孤独气息。 “宋前梓璃,我也是女人!” 他只觉得窒息,她的眼神,让人永生难忘,像是在寂静而恐惧的日子里挣扎了许久,好容易见到光明却又重重跌到谷底的失落。 这是他一辈子都感受不到的东西。 她拂袖,转身便走,未曾回头。 他只是呆在原地,旁人不知道,他的胸口闷得发疼。 他这几天,究竟是用这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妃子的?他只记得他把她当野草,不屑一顾,冷眼相对,人前做戏,人后如冰。 他被映照得清晰的脸上闪过一丝光亮。 只见他眼中的墨色顿时凝成冰刺,只消一眨眼,身形便不在原地。他向着采樾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这厢官采樾正惆怅地往回走,手里还摆弄着两枝桃花,嘴上喃喃自语地再次把宋前梓璃的亲戚问候了个遍,心里也还暗骂丫的,这小子怎地真不追来? 然后,倏地停下脚步。—— 这里是锦官城的外城,树多,人少。而此刻,她对面站着十来个穿着夜行服的彪形大汉,使剑的,使刀的,抡锤的,玩长矛的,几乎都全了。左边的树上,几只银箭正对着她,右边也早设下埋伏。那大刀明晃晃地闪着自己的眼睛,仿佛在炫耀自己待会便会架上她的脖子。 今儿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几……几位大侠,敢问……小女子打搅了你们吗?对不起,我……我马上离开。”颤颤巍巍的说完回头便跑,奈何被瞬间包围过来的汉子挡住了去路。 丫的!她命运怎地就这么多舛?这才刚成亲一天呢?就碰上两次,真是,这次要再是宋前梓璃派的,她发誓立马回去把他毒到四肢浮肿,眼瞎耳聋,嘴哑……还有……不举。 大汉们看着已然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官采樾,几个交换了一下眼神,——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 “姑娘,扰是扰了,不过,爷几个,正是要你这番自个儿送命。” 呸,明明就是你们设伏! 说完,那几个人便举着刀剑向她砍过去。官采樾一面躲闪,一面进攻。虽则她习毒,但也不代表不会点武。一柄袖里剑,已然练得炉火纯青。如此只是试探凭她耗了八成的内息能否将这十余众,还有树上伺机而动的,全部打趴下。 结果自然是——不可能! 难道真的要用毒么? 第七章 遇刺(下) 冷不防珀色的袍子已被割裂,左臂上传来肌肤破裂的痛感,流出鲜红的血液,像红梅般盛开在珀色的袍子上,大朵大朵很是妖冶。(.好看的小说) 官采樾的身体本就虚弱,如今这样一折腾,脸色苍白如雪,与这明媚的风光甚是格格不入。 身中四刀,左右臂都被伤了,腰上也有了一刀,方才一执剑的刺客欲拦腰斩她,被她侥幸绕过了,才只受了这样一点伤。 这样的十几人一起上,虽说有些胜之不武,可还真的是逼得她连用毒的心思都没有时间用。这背后指使的人,真的好狠啊!知道她的所有弱点。 今日必是要葬身此地了。 突然一阵劲风起,官采樾的身形一晃,便坠入一个冰凉坚实的怀抱中。愣神地抬头,怀抱的主人正是自己刚才诅咒的相公――宋前梓璃。 胸口难能地堵上了,比刚刚被砍还让人难受。 “你……”采樾的声音异常地低哑:“怎么来了?” “哼!”一记冷喝:“从来没有人敢没有我的命令,自己离开。” 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但却又十分明了,他是来救她的。 宋前梓璃刚一放下她,便回身与那几名歹人缠斗。他刚劲的身躯在打斗时魅力突涨,采樾看得愣了。他的身形实在太快了,怕是只用了二成的功力,自己就算运上十成,这速度也才堪堪可比吧。她的眼前只剩下翻飞的玄色袍子,以及,不一会儿便倒下的一个、两个、三个。 树上有了异动。 采樾心叫不妙,刚把手艰难举到簪子上,就只见宋前梓璃在看似无意间的一抬手,树上那几名便如小鸟一般栽倒下来,掩进了草丛中。 沉默地收回手,采樾为自己曾经那样轻视他而后悔莫及。她发誓,他刚刚在这里厮杀时,真的一眼都没有瞟过那边的树,真的是!何况她差点都注意不到的异动,他是怎样做到的? 这厢宋前梓璃挥倒了一群人,抓到最后一个未断气的。“说,是谁指使你们的?什么目的?”如果眼睛可以杀人,这厮已死了万遍。 那仅活下来的黑衣男子冷笑一声,趁他防备空挡,咬破了藏于舌下的毒囊,当场死亡,任何的证据也没有留下。 宋前梓璃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官采樾走去。这个人是个大麻烦,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才来就被刺杀,如果对方是针对自己而来,就只有可能是皇帝和几方割据的王。若真是,他们大可冲着自己来,而不是一个对他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的女人。 只要他想她死,很简单。 只是他突然不想。 直觉她不简单。何况宰相的千金,活着比死了好,可以牵制住官立赫那只老狐狸。 “伤得挺严重的。”蹲下身子来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手臂。她的脸早就疼得苍白如死灰,在这样一张倾国倾世的脸上,显得十分动人。 其实,这些痛对官采樾来说还并不算得什么?只是习毒后,自己很少再受伤了,身体已经八余年未尝过割裂的滋味,她只被远攻的东西伤过。 如今他这一问,倒真是疼了许多。 “过去看看,我不要紧。”官采樾忍着疼痛踱到那几个人的尸体旁。宋前梓璃的手法狠得无话可说,伤口皆是致命伤。还有一个,中毒身亡――那是刚刚咬破毒囊而死的。 官采樾盯着那个全身泛起暗紫色斑点的尸体,耳朵和眼眶还有未干的血迹,眉间赫然一点朱砂。 轻抽一口寒气,一双美目顿时凝成寒冰。 这,可是出自自己之手的,浑罗幽散…… 这毒,她已是不用好些年了,当年杀那三万魔士时,她便用的这种毒。怎地这世间还有这样的毒? 那一战,成就了幽兰居士。 莫不是,此人要来栽赃自己? 是谁? 暗使已到,看着毫发未伤的主上松了口气,暗骂自己护主不力,再一看伤痕累累的世子妃,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幸而主上未和他多计较这种事。 “暗使,来看看这个中毒的人。”刚刚官采樾一瞬间的神态异常自然没能逃过他的法眼,他开始仔细打量这个人。 暗使蹲下身,仔细验完尸体,起身对宋前梓璃鞠一躬,正欲说话,却又因世子妃在旁,又犹豫了。 “但说无妨。” “是,主上。”暗使这才开口:“此人中毒的迹象,与昨晚在阁楼小巷中死去的那些兄弟中毒的迹象一样,但他所咬之毒,只是一般烈性砒霜。” “怎么回事?”宋前梓璃一挑眉:“你是说,幽兰居士?” “这,小的也不敢确定,不过这实乃浑罗幽散,幽兰居士手下有名的毒。” “如此,那位居士是要与我们为敌了?”怎么目标会是官采樾?莫不是……对方只是针对官采樾?她到底是什么人? “主上,现在什么也不敢确定。只是,一定要小心,她在暗处。”暗使好心提醒。 “没什么事了,你退下吧。记住处理现场。” “是。” 第八章 挑明 官采樾只觉得胸中一口郁气。至今尚无哪一个人敢这般对自己挑衅。 况且她昨晚用的毒只是轻罗蔓这种十分低级的毒,中毒者只会是尸体微微散出幽蓝的光,怎么却是中的浑罗幽散?难不成,昨天那个人就在这里? 官采樾篡紧了拳头。好,暗中窥伏的小人,你最好不要被我发现,既然有胆来挑衅我,那就该清楚我官采樾的手段。 “怎么样,支撑不住了?”宋前梓璃沉默了一会儿:“回府。” “嗯,没事。”呕出一口黑压压的血,她没有告诉他的是,她还硬生生挨了那抡锤的汉子两记闷锤。 宋前梓璃已经紧蹙起了眉头:“还说没事,难道那两锤是挨来玩的?” 原来他已经看到了。 “还好,还不至于死。”官采樾说的是实情。 找到轿子,宋前梓璃小心地让她坐了进去。虽然她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有那么些淡然,但他知道,她很疼,她的手指骨节都已经发白。(.无弹窗广告) 一路上轿子停得平稳,若非自己刚才耗损些气力,又不方便颠簸,此刻他们已在王府里了。 两人保持着一种不尴不尬的姿势,男的尽量将女人搂在怀中,让她好受些,女人又是不动声色的抗拒,两人自然察觉,只是表面不说。 “你是宰相的女儿,怎地都不会些功夫?”宋前梓璃低头看着眼波涟涟的人。 官采樾沉默了一会儿。 “自然是学过的,只是学艺不精罢了,再加之......” “加之什么?” “从小身子便弱,自然是荒废了些。” 宋前梓璃类似了然地点点头:“既是习武,哪怕身子再弱,也不至于落到刚才那境地吧。倒不像学艺不精的样子。” 采樾哑然。 “袖里剑练了多少年了?”她能告诉他练了十二载么? “你怎么知道?”官采樾露出惊讶的表情:“约莫三四年吧。(.无弹窗广告)” “哦!”宋前梓璃又扣上她的脉搏。 “内息怎么紊乱?”这宋前梓璃今日是要干嘛?查她的家底么? “想是刚才与人打斗而扰乱的,回去调理便是。” “官采樾!”宋前梓璃低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听得她身形一颤:“我不希望有人对我说谎,对我不忠,你应该要有点自知之明。” “哼,那敢问世子爷,昨晚之事可还记得详细?”官采樾起身,不再倚靠他,他右肩上她枕过的地方温度骤降。 这么说,是真的了?果然与她有关。 “不妨,挑明了说。” “呵,正有此意。”官采樾一双美目竟是直直地化成凌厉的刀锋。 宋前梓璃的脸色同样阴郁得很。轿内本就不安定的空气更是躁动。 “敢问,新婚当天就向夫人我施以一千二百零二支流箭,这是你西南王世子的一贯方式?”官采樾已然怒火中烧。 “谁杀你?”宋前梓璃有些犯糊涂。“所以你把他们都杀了?还是说,你的同伙干的?” “凡是伤我的人,我自是要还回去的。” “官采樾,你竟这般歹毒!我不过叫他们维护现场大家的安全,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曾放箭,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也只是敢搭弓观望,你竟然........用那般歹毒的毒药。幽兰居士是你什么人?” “等等!”官采樾抬手:“你方才说什么?” “合着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么?”宋前梓璃气得眼中墨气翻涌。 官采樾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说......阁楼上的那些人,没有放箭?” “是。” “那我挡下的一千余支箭从何而来?” 官采樾凝起眉头,宋前梓璃也沉默了。良久,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缓和了下来。 “你是说,在向你施放流箭的时候,那些士兵就已经死了?只是被人操控着?” “是有这个可能。”官采樾补充道:“我不会用浑罗幽散这种毒药,更不会操纵别人。” “难道是今天下午的那个人?”宋前梓璃猜测:“昨夜先让你内力耗损,不易动武,今日再行事,逼得你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这一招,够狠的。” 官采樾轻轻点头,只当是认同他这个说法。 “现在我俩的误会算是解开了。”矛头指向那个未露过脸的人。 “没有。”宋前梓璃凑过来,带着幽幽兰香,温热的鼻息铺在她脸上,让她的脸有些发烫。 “出事前你说的,还欠个解释。” ........采樾倒。 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怎么给他解释? 抬起熟透的脸颊,看到他满脸戏谑,好的,她明白她被耍了。 第九章 突吻 “世子爷,世子妃她伤得有些严重,最近不要出去了,就呆在府中静养便是,且活动也不宜太剧烈了。”说完还同情地瞟了旁边的宋前梓璃一眼。 床上的女子呆呆地听着,脸上飞快地飘过一朵红云;站在床边的男子神情不自然地咳了咳。 “不过世子爷,你虽是没有外伤,但内部脉象有些奇怪,一处沉寂,一处却躁动,毫无章法,怪老夫才疏学浅,竟不知道这脉象究竟是何种病征,敢问世子爷,可有什么奇异的症状?” 宋前梓璃怔了怔:“未曾,一点感觉都没有。” “哦,那是怎么回事?”大夫费解:“我先下去吩咐抓药,不打扰世子爷和世子妃了。” 官采樾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好好休息。”宋前梓璃走到她身边,替她整理了下被角和额前飘落的散发,然后转身欲走。 “等等。”她微凉的手扣上他温暖厚实的手腕。 宋前梓璃感受着她柔弱无骨的触感,心底闪过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他甚至还感受到了她手上的微微颤抖。 她,是第三个与自己这般亲近的女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然后在她床边坐下,问她怎么了。要是搁在平时,搁别人,他断然是头也不回的。 官采樾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刚毅的线条勾勒着一双柔化的眼眸,他叫士兵守在阁楼并不是为了刺杀自己;在自己心情不好时他又偏说些让自己又好气又好笑的事;他的眼中也会对自己射出寒光,但自己遇到危险时,他又出手相救,甚至因为她,他还......。自己这颗孤独、麻木的心也开始有了复苏的趋势。 在眼前的他的样子渐渐模糊,他惊,她亦惊。 她惊,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会为了人而哭。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流泪了。 他惊,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任何的软弱。面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倔强的姿态,如她院中大片的兰花一样不屈不挠。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胸口闷得发疼,想将她送进怀中,但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在竭力抗拒。 “别哭了,好不好?我们这不都回来了?”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在一个温和的阶位。 无奈,他只有轻轻地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乖啊!别哭了。” 那个乖字说得有些生硬,他,用这个字最多不超过五遍,生疏得很。 却不料一张冰凉的唇欺上来,覆上自己的。这种奇妙的触感令他的心跳突然快了两拍,甚至他万年不变的冰雪般的脸上浮起了两团可疑的红晕,淡淡的墨香缭绕着他,她有些分不清是院中的,还是她身上的。[]她的吻很是猛烈,甚至在努力撬开自己的齿关时,她还不小心弄破了自己的嘴唇,腥甜的血味蔓延在两人之间,唇舌间带着些清凉和酥软。 他有些沦陷。 待反应过来后,他才要想用手推开她。她的伤手却像是突然生出了很大的力气,他也怕贸贸然又伤了她的手。 话说哪个男人被这般挑逗却毫无反应?当他的呼吸渐重的时候,这双手却放开了她,火热的唇瓣也随之离开。 他迅速起身,恢复了一派冰冷的样子,房内的温度瞬间比方才清冷了些。他的眼神很凌冽,脸上表情很严峻,盯着低着头辨不清喜怒的她。 “为什么?”冷冽得几乎没有温度。 官采樾突然觉得卑微。 她扶扶额:“对不起,刚刚是我失控了些,你走吧。” 也不再多做停留,这样的气氛也不适合停留,宋前梓璃转身迈了出去,不曾回头 又有些气闷,为啥这社会女的不对男的负责?他宋前梓璃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很不幸,他刚刚做了一回那样的人。 很好,敢这样对我的人,官采樾,你爬上第一了。 ...... 房内,官采樾摸摸尚还火辣辣疼着的嘴唇,轻笑一声,缓缓合上了眼。 这样,就够了吧!宋前梓璃...... 安然过了月余,采樾仍旧每天和宋前梓璃见面,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那日之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采樾还是那样遇人便温婉的笑着的样子,满山桃花已渐入凋残,花瓣总是不听话地飘进王府,飘进她的后院,将石桌与石台铺了个满面。有时宋前梓璃悄然站在她身后,看她素白的裙袂在一片纷飞中若隐若现,突然觉得胸口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像是郁结了一辈子那般绵绵无绝期。 他偶尔也会为她捎回些胭脂粉黛,包子在旁偷乐,悄悄对娇娇说他家主子从来没有这般对待一个女子,连容妃都不曾享过这等待遇。 一月过半,大夫前来复诊,采樾已好了个完全,大抵是她有些武功底子,比寻常人恢复得快一些。 大夫很是欣喜,他本估摸着这伤是得静养三四月才能好的。这样最好不过,省的他整天提心吊胆的,总觉得有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明晃晃的,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一命呜呼了。 那日诊出世子爷的脉象奇怪后,他便回去着重研究那脉象,倒是有了答案――世子中了毒。虽说他不知那种毒是什么?但一定是很厉害的毒,不然,世子这等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不会觉察? 当下,世子的处境其实比世子妃更加危险,世子妃只是被人追杀,只要派人好好保护便不会出事,而世子……可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暴毙而亡的啊…… 宋前梓璃坐在房间中,大夫一手搭着他的脉,脸色越来越难看。 “敢问……世子爷。”大夫一脸不确定地看着他:“最近,可有吃什么治疗功效的药?” 宋前梓璃摇头。 “那,可曾吃什么治疗功效的补品?” 宋前梓璃仍旧摇头:“怎么了?” “甚为奇怪。”大夫一手捋着胡子,眉头紧皱:“老夫回去研究了一月有余,才发现这种脉象是中了一种毒的表现,但是今日,世子爷您的脉象却是再正常不过,这可真叫人纳闷。” 宋前梓璃电光火石般的想到了什么?面色阴沉得可怕,但旋即,他又轻笑。 “大夫的意思……难道是这毒自己解了不成?”宋前梓璃一挑眉:“滚。” 自己一定是被误会成庸医了,那大夫一边拎了药箱快步出府,一边腹诽。可那是真的啊!他可以用他的人头担保。 第十章 缱绻 宋前梓璃的寝房很简单――一张乌木桌子,窗前一些兰草,一张床和一柜书籍,便没有什么了。以前倒是挺齐全的,只是容妃以“哪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为由,差人将东西全都搬到兰静苑里了。 他迈着突然变沉重的步子向兰静苑走,聪明如他,大夫刚刚一点明,自是明白了些。但仍旧不真实得像梦境。 何时中毒?何时被解?何人所为?何人所解? 他宋前梓璃这般骄傲,又怎地能容下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那娇小的身影此刻正站在夕阳笼罩的**中,周围的绿叶将她珀色的华服衬得尤为耀眼,使得门口的宋前梓璃也不由得微眯了眼。 良久,她不经意的转过头来,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平复。对着他轻轻招了招手,极其优雅地冲他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宋前梓璃的心上却泛起层层涟漪。心中的某个位置急速扩大,又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的压制,另一个位置正在缩小,又被固执的撑大。[] 心,闷得难受。 “为什么?”他抬脚步到她面前,幽深的眸子直直闯进她清澈如碧湖的眼睛。 她微皱眉:“什么?” 他一把拧过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他却置若罔闻,官采樾盯得他眼中熊熊的怒火,做错了什么吗? 他温热的鼻息铺到官采樾的脸上。 “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你想说什么?”官采樾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我中毒了,对吧。”宋前梓璃的眼神是炽热的,使官采樾无所适从:“不要撒谎。” 官采樾听闻这句话,突然有种豁出去都要博得他信任的冲动,她真的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他,她不想杀他,一点也不想,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不是。”平静地望向他,官采樾看见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悲恸。 “官采樾,我告诉过你,不允许在我面前撒谎。(.无弹窗广告)”力道骤然增大,直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我没有说谎!”官采樾皱着眉,想挣脱他钳着自己的手,却徒劳无功:“你中的,是蛊。” 他的手顿时松开,官采樾得以救下自己的手:“你说什么?” 官采樾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直视着他。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官采樾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来自宋前梓璃,目前自己最亲近的人的怀疑而冷冽的目光,这使她觉得心寒。 “我学过一点皮毛。”官采樾只好闪烁其词。 “是吗?”宋前梓璃看着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所以你那天扣我手腕,是为了检查我体内是什么蛊,甚至用你的血解了我的蛊,对吗?” 采樾垂垂眼眸,复又抬起来,气温降到了冰点:“是。” “那这样我岂不是吃亏?”却不料他戏谑一笑――气温开始回升。 “什么?”被他这么一笑,采樾倒是一头雾水了。 “你只是为了解我的蛊,而我送了自己的初吻,你说说谁吃亏了?” 采樾听了不依了:“唉!我也没了初吻了唉!早知道会把初吻送给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当初就让你受别人的蛊控制算了。” “是吗?”宋前梓璃依然保持者那股戏谑的表情,脸却越来越凑近了。采樾的脸彻底红了,大脑彻底丧失了思维能力。 一个绵长而深刻的吻。宋前梓璃勾着她嘴角的轮廓,淡淡的墨兰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院中兰花已凋零,原来这股清香,是她身上的,如此令人眷恋。 软软糯糯的两片唇瓣贴在一起,互相传递着越来越高的体温,迅速蔓延全身。 压制着她微微反抗的手,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身,盈盈一握,她竟是这样瘦削的。 四周的空气和阳光仿佛都停止了流转,只余得纷飞的花瓣铺在两人身旁。这一幕,竟然如永恒般和谐而美好。 “主子!”包子大呼小叫地闯进后院来,似是有什么急事,看到交缠的二人,明白自己又闯祸了。 立马堆笑,十分狗腿地:“你们继续,继续......” 采樾的脸实在羞得不敢见人了,光天化日,这等“苟且之事”,好死不死还让人撞见,她的下半辈子啊...... “你!无赖!流氓!无耻!”待她终于放过她后,她什么现象都顾不得了,边擦着嘴唇边破口大骂。 “我可是你相公。相公和夫人这般,岂不是很正常?何来无耻一说?”依旧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干坏事”的不是他。 “你!......”采樾已气得说不出话了。 “这次,我相信你,就算你撒了谎,我也相信你。”宋前梓璃没来由的一句话,让采樾愣在原地。信任.......何其沉重的一个词,她官采樾,渴望却又无力担当。 宋前梓璃,为何你就这般傻? 待她转头时,宋前梓璃已离开了片刻。 第十一章 争执 这厢包子满脸喜色地出来,仰面碰上一脸戾气的娇娇,大抵是在外边又遇到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娇娇这丫头,成天老爱出王府,去锦官城中瞎逛,招惹一身的不愉快,而且还常忘记主子,搞得包子每每都又照顾少爷,又照顾少夫人。 “出什么事儿了?看你这熊样!”娇娇白他一眼。 包子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娇娇,你猜我刚刚看见什么了?” “什么?” “少爷和少夫人俩在后花园......”凑近她耳边来一句。 娇娇的眼睛瞬间亮了,换上了和包子一样猥琐激动的表情:“真的?” “亲眼所见。” “哈哈......,我就说嘛,我家小姐那样美貌,少爷怎地不会为之所动?” 这厢娇娇与包子笑开了,宋前梓璃眼中蓄着笑意出来。 “包子。”低沉的声音让包子和娇娇吓得一哆嗦。 “少.......少爷!”包子点头哈腰地上前。主子最烦谁嚼舌根了。 意外地,宋前梓璃并未责怪他,也没有再提起方才那一幕。 “方才找我所为何事?” “啊!”包子一拍脑袋:“刚才光顾说笑,忘了正事。” 包子恢复严肃的样子,让娇娇感觉有些陌生:“少爷,皇上派人传旨给老爷,命他带兵去攻打西北辽王未收复的番南,老爷今晚召你去议堂。” 宋前梓璃眉头一挑:“知道了,去吧。” 这狗皇帝,心里打什么如意算盘?这不是存心让西南与西北发生摩擦么?想那西北辽王莫荒烈又是个性子急躁,好大喜功,骄傲自满的人物。西南与西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而今......皇帝这是要连王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且不说西北莫荒烈,光是番南这块地,看着倒美,实则难取得很,西北那家伙的战马都踩不平这片土地,何况西南的兵力?这几年西南王一直培养兵力,想与中央抗衡,这一来,他们的兵力又得折去五分之一左右。 哼,皇帝,你还不算太傻。 这厢官采樾听闻,颇感吃惊,心里想的,也自是和宋前梓璃无二,只是多了些心思。 “娇娇,我们也得去。”战争本是不应带上女人的,这样麻烦些。 娇娇也吃了一惊:“小姐这是什么心思?奴婢愚钝。” “很简单!”采樾凑近她,用低到微不可闻的音量:“杀。” 娇娇笑了,自然明白她是要作何,但仿佛是她理解偏了些。 官采樾怂怂肩,至于杀,杀谁,那就随心情吧!真正的目的,除了接近军营外,她不清楚还有什么?只是内心深处的声音叫她一定要去。 连王议堂。 “璃儿,有何高见?”宋前连镇在房里焦躁地踱来踱去。[.超多好看小说] “父王,皇帝都下旨了,还能拒绝么?”宋前梓璃眼中满是深沉:“这仗,是必定得打的。” “那么,璃儿你去吧!”宋前连镇摸摸已发白的眉角:“一来为你日后继承我而打些基础,二来也是为了保持兵力。” “是,孩儿定万死不辞。” “璃儿,你可言重了,老夫还不相信你会拿不下那块地。” “知子莫若父。” 父子俩在房间里最终商量得眉开眼笑。 闻得堂门有敲门声起,应允后进来的竟是官采樾。 “见过父王。”恭恭敬敬地冲连王行礼。 “采樾啊!怎地来这里了?”连王对这个媳妇甚是满意,于是特别亲切。 官采樾微笑抬头,再看向宋前梓璃冷漠的脸,笑意更浓:“今日前来,特恳请父王应允采樾与相公共赴战场。” “你疯了?”宋前梓璃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你的伤还未好完全,且这是打仗。父王,我不同意。”最后一句是扭头冲着连王说的。 “采樾,你觉得呢?”宋前连镇向她一眯眼。 “采樾认为,妻子跟随丈夫本是天经地义,况此番前去,采樾怕有什么危险;且这一路上也没有个细心的人照看着,这心里放不下。”这话说得再自然不过,仿佛,他俩本就是相爱的,谁知,他们之间,比冰还凉。 “这样一说,老夫也觉得有些道理。” “父王!”宋前梓璃有些气恼。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今日这般失态。若是搁往日,管你去不去,去了送死眼睛也不抬一下。 “好了,璃儿你也别固执了,难得采樾对你这般关怀,带上她去罢。”听罢,采樾脸上的得意已显露了个完全。“两人都退下吧!老夫下去休息一会。” “是,孩儿告退。” “孩儿告退。” 官采樾是被满脸戾气的宋前梓璃拽着手腕出去的。官采樾的手被捏得生疼,却不敢喊出来。这样隐忍的姿态更是让宋前梓璃气闷。 直至将她拉进房里,宋前梓璃也未曾开口同她说话。屋里的气氛很是微妙。 两人就这般背向而立,心中各有思量。 官采樾这厢正矛盾着,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至于原因,也是模糊不清的,只觉得心里有一股冲动,想要同那个人一同前往,站在同一个地方。然这种冲动从心里何处而来,她自然摸不着头脑。况自己近来被那多年来的梦所困,每梦一次,梦中那人的身影就越模糊几分,她越发的辨不清那人了,只觉她的背影愈发地像宋前梓璃。虽说心中已认定了是那个人,心里不免还是有了些摇摆。 世间所有东西都在变化;世上所有东西,既是独立于世又不是独一无二,那么,梅花印记也不是那人所特有。 况前夜梦魇,那人却着了玄色劲袍,站在一片血色中。虽是一片模糊,她却清楚知道,这是战场。她不可以放弃任何的寻求,纵然已经找到了,她的心中却没来由地还存着一丝希冀,这,也是自己要跟他一起去的原因吗?无从知晓。 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不可背叛那人,主上,永远是她心中所属之人。 可恍然间,初来时忆起他的那种甜蜜,折煞了几分。她只当未察觉。 宋前梓璃也矛盾着,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气恼。若非将她当成了自己人,他怎么也不会皱眉头。战争,毕竟不是个小孩过家家般的玩乐游戏,她身子又不好,似是从以往就虚,再硬跟着自己,自己是断断不能专心于打仗上的。这倒无碍,真正忧的是,若自己不小心让她为敌所伤或所杀,那么余生他一定会责怪自己,是断断后悔的。 他不愿她受到任何伤害,即使,他不爱她,但好歹她是自己的夫人罢。 同时一方面又想她能跟自己去,总觉得她在身后是要安心一些,而且她的武功也不算太差,应付几个小兵倒也绰绰有余。再则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中,她的那些令自己好奇的秘密也可以略知一二,毕竟,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子,若不对任何事都加以理智处理,亡的,必然要是他。 第十二章 旧情 两人就这般怀着半明朗半模糊的心情看窗外夜幕渐起。(.无弹窗广告)采樾才转身点燃桌上的明烛。烛光在夜风中轻轻跳跃摇摆,映着两张明明暗暗的脸和两双漆黑的眼眸,气氛也在长久的沉默中缓和下来,温柔的烛光更是平添了些温馨。 烛光柔化了他刚毅的脸角,也柔化了她本就娇艳欲滴的脸庞。 “真的决定了?”最后,终于是宋前梓璃开了口。 采樾闻言抬起头来,勾勾唇角,在烛光的投射下妖娆异常:“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采樾出言打断他的犹豫,双目闪亮:“相公,我已经决定了。你也不必再规劝,我会自己保护好自己,绝不拖累你。” 宋前梓璃只觉得气闷。自己出于关心的犹豫竟被误解成这样自私无情的想法。 “随你。” 未等采樾开口说话,宋前梓璃已挥袖步出门外,还留了些残余的戾气。采樾不禁扶额苦闷,自己究竟说错啥了? 也罢,他最好,别给自己太多的柔情。终归是女子,终究有一颗琉璃般的心。 这厢宋前梓璃迈步回房,心中还有余念未消,抬头便在月下见到了那抹清越的倩影,优雅浑然天成,比官采樾还多了几分淑静与骄傲。 此时她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前,院中的风吹得她素白的裙裾在月光下轻舞摇曳,有种不太真实的模糊,抓不住,握不紧。 宋前梓璃的心猛地一颤,紧接着痛从内心深处蔓延,传至全身,几乎是半年未曾和她这般近,她又清越了些。他还记得,她当时听闻婚讯时绝望的神情。 夜幕里,仅凭清冷的月光,辨不清她的容颜,也辨不清她的情绪。两人在风中对视。宋前梓璃调试良久,用温柔的声音出口:“晗儿。” 柳依晗,锦官城最大商贾柳庆涵之小女,生得容貌出众,俏丽可人,柳眉桃面,自成风景;纵是生于金山银山之中,却未沾半点污浊之气;举止优雅大方。锦官有两大美人,一是柳依晗,二是宋前梓璃。 大家公认的两人定是要有情人终成眷属时,却偏遇皇上赐婚,赐来锦官又一大美人,官采樾。丝毫不逊色于柳依晗的她,也成了大街小巷热议的话题。 奈何这对苦命鸳鸯,不,应是宋前梓璃这只相思鸟,面对柳依晗的绝袖离去,硬生生地等了半年,也未等到这骄傲的小姐委身下嫁。 旁人依旧对采樾抱着怜悯的态度。半年服侍这样一个同床异梦的相公,采樾对此只浑然不觉,无任何异状。 今日正好谈及出征,消息只一发,今夜就见到她,委实让宋前梓璃吃了一惊。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自己在出征之时,或在什么重大变故前,能见到她。 一如那日湖中亭之惊鸿一瞥,清纤依然,撩拨他的心弦。 女子眼中似有泪光,在黯淡的月光中忽明忽灭,他的心脏都被揉得褶皱。 “你,可还好?”声音有些低哑,他还是尽量将声音维持在温柔的阶位上。 柳依晗闻言,肩膀轻轻颤动了一下,似是冷言:“承蒙世子挂念,依晗一切安好。” 这生疏的语气,让他刚才狂跳的心顿时凉下了一截,眼梢浮起的喜悦也随之一并散尽。 “晗儿,你仍旧记挂那件事。你明知……” “世子不必再辩白了。依晗自是不愿,也不能怪罪于世子。今日前来,也并非为了旧事重提。”柳依晗摆摆手,宽大的纱袖在月下轻轻舞动,像只蹁跹的蝶。她来到他的面前,脸上泪痕已干,双目清明,宛如月下清泉般透彻。 “那你所为何事?”宋前梓璃转身,背向而立,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听闻世子将要出征,依晗特前来拜见连王,并奉上家父的心意,又想着应当同你告别,这便来此候着。”柳依晗在暗夜中露出些许笑容,极为惨淡,只可惜宋前梓璃未看见。 “奉柳世伯之命来聊表心意,为何不差遣长子来,却派了你?晗儿,其中原因,可讲上一讲?”宋前梓璃总是这般得理不饶人,纵是对待她,也是如此。是的,他孤傲,狂妄,同时也有这世界上最为脆弱的心,若不好好保护,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是家父念及你我二人还有情谊,便给了机会让你我相聚。” “这么说,你也当是欢喜与我相见的?”宋前梓璃已面对着她,伸手欲抚她的脸,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手僵在半空很是尴尬。 “世子,你还是太自我了。”柳依晗轻笑:“这种事,你我都不是孩童,自当明白了。依晗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也不会不知。” “晗儿,我、、、、、、”宋前梓璃低下头,话未说完便又被柳依晗打断了去。 “梓璃,不必再讲了。”柳依晗又一次轻笑。这次宋前梓璃却看得真切,硬生生的隐忍与悲恸,而且这称呼和这一笑,宋前梓璃的心也柔成了一片**。 “晗儿,我们当真是不能在一起了么?”宋前梓璃轻叹一声。 “许多事你我二人都不能做主,一切都有天注定。”柳依晗挥挥袖:“就这样罢,梓璃,凯旋归来。” 未曾道别,宋前梓璃也未注视她离去的背影,隐匿于无尽的夜色中。 走入树林向前走去的柳依晗面带笑容。这场仗,她无论怎样都是赢了。因为,她懂得如何才可以掌握方才那男人的心思,这是她此生最熟悉,也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官采樾是吧?我柳依晗当真是那种隐忍之辈么?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有的只是他的身子,或许,你连这也没有,而我有的,是他的心。 沉思间,树林中传来一阵响动,柳依晗大惊:“谁?” 但没有回应。柳依晗苦笑一声,是自己太过沉思于自己的事了罢,出现幻听了?也许只是一只野猫。 兰静苑内,采樾房间的烛火还未熄,幽幽地闪着暗黄的光亮,照着无人的房间。 门被急急地打开,女子的身躯扑到桌上。突如其来的异动使烛光猛地一闪,很快又跳动如初。 桌上的女人抬起姣好的面容,微喘,脸上却是茫然,蒲扇般铺在眼上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遮盖了那双明媚的眼睛,辨不清喜怒。 奈何世上如此的巧合,官采樾自宋前梓璃拂袖走开后,便睡不着,趁着姣好的月色,独自四处走走。正在自己时常流连的树林静静地享受清凉的夜风,却不经意将二人的对话全数听进了耳。然后听见柳依晗的质问,便急忙奔了回来。 心上撕裂般的痛,竟比万蛊噬心还难以忍受。 宋前梓璃,为何我要被你轻巧救我一命,无赖夺我一吻,不经意施一关心而牵连心思?又为何见你对别的女人诉情却是这般僵硬与气恼?你算什么?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相公罢了。我又算什么?也不过是你不愿瞧视的女人罢了。 还真是讽刺,救你一命,换来的这个无赖的吻。如今温度犹在唇边,内里却变了味道,苦涩难耐。 也罢,我官采樾也从来不是净做吃力不讨好的事的人。况且,从来都不是谁人都看得起的,不是么。 除了,许诺娶自己的主上,我官采樾真的不必要为哪个男子这般。只是,为了主上,为了主上,而不是宋前梓璃你。 采樾阖上眼睛,再睁开时,世界已陷入一片黑夜,只有蜡烛燃尽后未干涸的烛泪在月光下闪着幽怨的光。采樾的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却丝毫也消不了心头的痛。 至亲至疏夫妻,大抵是如此了罢。 第十三章 流景 采樾隔日并未起早,意识清醒地窝在床上,闭上眼睛假寐,面上似是舒适享受,内里却是煎熬。(.无弹窗广告) 身体上的折磨与精神上的折磨。 身体上的折磨乃是她体内所含的毒,比蛊还甚的毒――流景。浑身如千万只蚁在撕咬,似要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远得不到翻身。流景,流景,芳华皆耗尽,流年遂不景。 十余年来,自己俱是岁岁遭受如此之痛,痛至心肺骨髓,也生生强忍下去。她不愿回那个充满噩梦的地方,那个常年开着曼珠沙华的幽禁之地。那个主掌者,是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只要她回去,叫那人一声,便可顺利避过此年的毒发期,只是她根本连见也不想见她一面。对她是一种又爱又恨的情感――教会她用毒,却在她身上种毒。 精神上的痛苦,便是往事全带着血腥的泥味向她铺来。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些她杀掉的人脸上死绝的表情,四分五裂。曾经的她,纯粹是一个嗜血狂魔,这些东西,却成了如今的噩梦,几乎夜夜袭击她的精神防线,直至崩溃。 身子才迅速在这几年孱弱下去。 是的,她敬她,她也恨她,那个只动一手便使自己毫无招架之力乖乖等死的人,那个只消一眼便知晓她未来的人,那个偶尔也会关心自己的人,那个嘴上严厉,心肠却软软的人,那个狠绝暴戾的人,那个将自己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冥岸谷主。 “小姐,该起床了,巳时了,您已经晚了两个时辰了。”娇娇轻轻敲开她的门,摇着官采樾。 “娇娇,你同外面家仆交代,说我今日不适,暂留房中休养,不必忙活了。”采樾半咬着牙,从紧绷的唇中吐出一句,脸色如纸一般白,上面隐隐几条细小的红血丝,网状地交织,诡异得怕人。 娇娇起身去窗边拉开珠帘,打开窗户,却被缩在被子里的采樾喝止。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娇娇这才意识到不好,连忙去抓住她急于躲闪的手,竟是冰凉得令人心疼:“奴婢为您唤大夫来。” “娇娇……”采樾又一次使力,浑身竟像是要裂开:“不用,你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只要过了今日就没事了。” 娇娇还是一副受惊的样子,见自家主子实在难受得紧,又本能地相信她所说的。这样一急,倒是急出了几颗滚烫的泪珠。 采樾哪里见得这个小顽石哭过,也不顾身上的不适,又多说了几句:“娇娇不哭,我真的没事。你听话,出去吧。” “是,小姐。”娇娇急忙抹干眼泪,又帮她整好被角,理好散在额前的鬓发,把帘子拉了个严严实实,才缓缓走出去。 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与死寂,万条虫蚁咬噬班的身子禁不住地颤抖。在这浑浊一片中,尽是血腥的味道。她不敢再多动一毫,血脉的跳动也会引起肌肤强烈的撕裂感,像是有无数毒虫要从体内破肤而出,但一切又都是幻象。嘴唇都被紧咬得渗出惨淡的血,蔓上苍白而干涸的唇,直叫人心上滴血!明明身体一阵阵发着冷,一边裹紧被子,手心还全是汗。连脚尖也是锥心的痛! 这样的苦痛,采樾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她的意识还是十分清醒的,越疼,就越清醒,也越是能想许多平日里无暇去想的事。但又因这疼痛,使思考无法继续,取而代之的,又是无尽的折磨。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娇娇糯糯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似是问询。此刻采樾已有些听不清,但大体还能辨出什么问题。 “小姐,少爷来了,要进门吗?”采樾模糊着眼望去,门上三条黑影,大体辨得是宋前梓璃,包子和娇娇三人。 “不用了,娇娇,送少爷回罢。”这一句未掌握好火候,一出口便是软弱无力。 “呀!少夫人怎地这般虚弱?”包子甚为担心的声音响起。 娇娇也忧心:“是啊!似是比方才更重了些。这怎么办啊?小姐又执意不见大夫。” 采樾想开口辩白,努力提气,话正欲出口时,一道低沉的男音却止了她的话。 “你二人在此等候,我进去查看查看。”闻言,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正是宋前梓璃。 采樾房中昏暗一片,和外面的明亮对比成两个世界。宋前梓璃没来由地心里一阵虚浮,喉咙发紧。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才看清床榻上缩在被中的一团小小的隆起,没有任何动作。采樾哪里还敢动。全身已如溃烂般疼痛,牵一发而动全身。 连宋前梓璃走近自己的脚步声都听来不甚真切,心脏的跳动却清晰得突兀。 “怎么了?”低沉温和的声音模糊地响在耳畔,采樾竟有些想哭,许多情感带着陌生的滋味排山倒海似的向自己涌来。 她却说不了话。嘴唇稍移都已是万难。在黑暗中,她只能看见他发着亮光的眸子。还隐隐觉得他有担心之态。 不是不爱么?何必惺惺作态?真的…倦了。 又想到昨夜之事,定是动了心中郁结,这毒才比以往早发作了几日,让她猝不及防,一点准备也无。 沉思间,温和的手指已搭上她的手腕,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她并无过多的排斥,因为她现在就算想反抗,也无能为力。 锦官城物产丰饶,天暖云湿,所以山林多有奇怪之物;锦官又因与边界地区临近,各种奇珍异宝也都有,何况地处锦官之南的滇缅就是一个蛊毒之乡。宋前梓璃从小也识得一些毒,学得一些医术中的望闻问切,可她的脉象,令他都颇为吃惊,比他所把过的任何的脉象都还混乱,且弱得像是立马要死掉,但又绝不致死。 谁,如此狠心地,对待她? 第十四章 温柔 宋前梓璃一双剑眉已深深凝起,沉声道:“这毒,什么时候种下的?” 采樾已失了力气同他言语,只是睁着模糊的眼睛想要将他的表情看清楚,却怎么也看不清。(.无弹窗广告) 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这回是真的破了皮。宋前梓璃拉过了她的手,狠狠地咬开了皮肤。采樾本已痛彻骨髓,再加上这皮肉之痛,使得她抵不住,嘶哑的尖叫冲破牙关震响了屋内的空气,撕心裂肺...... 娇娇听见叫声,直想一脚踹了门冲进去看小姐的情况,无奈公子在里面,怎么也不敢贸然闯入,失了礼节,只好对着门流眼泪。包子也只能着急地围着娇娇转,忙给她擦眼泪。 宋前梓璃放开她的手,吐出一口幽黑的毒血。吮血减毒,这种方式他也能用?要知道这样做,吮血的那个人是极易中毒的啊。 官采樾身上轻松不少,心上却沉重了许多。 “为什么?”采樾已经可以开口说话。虽然困难,但还是轻松了些:“这样你很可能中毒。我只要今日一过便无事了,你又何必……?” “我并不想欠你。”宋前梓璃的眼睛隐匿在昏黑的空气中,声音低沉,波澜不惊。 采樾已时糊涂,并不明白他欠了自己什么:“此话怎讲?” “上次你用你的血为我解毒,这次我用你的血来减你的毒,我们也算扯平,不是么?”宋前梓璃的轮廓柔和了些,但这话却让采樾听着不舒服。 “若真是这样,那你大可不必。”采樾顿了顿:“你因我而中毒,我自然要救,只是我这毒,却不是因你。我救你时,就已扯平了。” 大抵是宋前梓璃也不甚爽快了,刚才柔和的轮廓也变得僵硬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每次想对这个女人温柔,都会被搞砸?是她不懂,还是自己不懂? 沉默了良久,听得他轻叹一声:“你我何必如此生疏?” “至亲至疏夫妻。”官采樾闻言轻笑:“何况还是我俩这种情况。” 他宋前梓璃饶是再怎么迟钝,也听得出这种话里浓重的愁味。她也并没有什么错啊!原想嫁个好夫婿,却不料嫁了自己这样一个不会对人好的人。且她从嫁入王府,一件对自己不利的事也未做过,自己却又偏偏对她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她太过生疏了?她毕竟,是会陪伴自己一生的女人。(.好看的小说) 心情像秋蚕裹茧一般的沉闷,他努力地调试好自己的情绪和语气,对这个女人,他总是无可奈何:“那么,夫人是怨我对你不够好了?” 床榻上的人儿却不给答复。空气中连她的气息都快寻不着。宋前梓璃心下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掠过脑海。 急急探身过去,她的手比先前还冰凉,身子也和手一样,冰凉得让他心疼。刚把她挪动一下,她的唇间便迸出一字:“热......” “这么凉还说热。”宋前梓璃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了,脱掉锦靴,上床搂着她,希望她能暖和些,转头对门外的两个人道:“包子,吩咐下去,今日世子繁忙,不理事务,不见门客,午时差人送碗清粥。退下罢。” “是。”门外响起两对脚步声,渐去渐远。 他用身子裹紧她十分娇小的身躯。她真的很瘦,瘦得让他有种不真实的心痛感觉。他把头埋进她散发着幽幽兰香的颈间。从前只是淡淡的,今日却十分浓烈,他在吮毒血时便已察觉到了。她身上这种常年的兰香,是这毒所致的罢。 他朝她颈间喷着热气,她也渐渐有了意识。一有了意识她便想推开他,却被他制住,不得动弹。 “你中的,是什么毒?”宋前梓璃的声音从颈间传人耳中:“老实告诉我,不要撒谎。” 采樾沉吟片刻:“流景。” “流景?”宋前梓璃眉头皱了起来:“是种什么毒?” 采樾却笑了,带着悲悯:“流景,芳华皆耗尽,流年遂不景。”这是当年,她第一次毒发时,那个女人站在床榻前,对她说的话。 宋前梓璃只消一想,便明白了期中之意――这毒,会陪伴她一生,一直折磨她,消耗她的生命,她的容颜。她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痛苦的深渊中。 “怎样可解?”宋前梓璃出声询问。 “没用的,无药可解。”官采樾很累,很累:“已经染了十二载了。” 十二年,这该是何等的痛苦,年年如此,一个人痛得在床上不知昏暗。他可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痛苦。这个比自己娇小了这么多的女人,如此的芳华,便受过了这样多的苦!他突然不愿,怀中的这个女子,再受任何的伤害。 “一定可以解的。”他倏地搂紧她。 官采樾的心中喜忧参半。暖的是有人对她这般好,好过自己那冷漠的主上;忧的是抱着自己的这个男子,并不是真心的爱自己。 “梓璃,我好累!”有两滴清泪从她脸上滑落,落在他的眼角,比身子烫:“我想睡了。” 这是第一次,听见她叫自己梓璃,竟是说不出的悦耳和和谐。鬼使神差的,他吻干了她脸上的泪,低声道:“睡吧!我在这里。”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静。宋前梓璃也安静下来,想着自己的事。而这些事,全都是这些日子以来,官采樾的音容笑貌。他俩,终归还是愉快的时候少。他欣赏她的冷静,勇敢与睿智。若她不那么冷漠,他们,应该会相处得和谐,也应该会这样相敬如宾地过完一生。只是,命运给了他们不同的磨难,她的所有,全是在受尽类似于现在这种折磨后才换来的。他的冷漠,却是在政治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中练就的。他不敢相信,她是否还受过,比现在还难过的折磨。 柳依晗,是完全及不上她的。怪只怪,她出现的时间,晚了些。而柳依晗,是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的了。他必须,照顾好她。 官采樾,真的,委屈了你。 第十五章 相敬如宾 官采樾醒来之时,已是次日清晨。身上的疼痛感已完全消失,窗帘也被谁拉开,袅袅的阳光带着露珠与青草味洒满整个房间。桌上放着一碗不知冷掉了多久的清粥,一勺也没有动过。地上的毒血已经清去,只留下一些几不可见的发黑的痕迹。 回头便看见那张看了几个月却从来未细看过的近在咫尺的脸――如琢如磨,如圭如璧。晨光细细勾勒过他的轮廓。他安静如月华般的睡颜就展现在自己的眼前,安静,平和,没有平时是冷酷或戏谑。细长而卷翘的睫毛下方的眼皮下,有淡淡的黑影。是最近政事繁忙?还是,昨夜为照顾自己? 他依旧保持将她搂在怀中的姿势,如沐春风般温暖安心的怀抱,让采樾生出从未有过的眷恋。 鬼使神差地伸出恢复温暖的手,替他拨开扫在脸上扰他睡眠的几丝黑发,拨开的,有他的,也有她的。这样浑然一体地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 宋前梓璃向来睡眠浅,只轻轻地一点触动,便睁开眼睛。猝不及防的,是在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充满深情的眼眸,以及,那张萦绕在脑中一整晚的倾国倾城之颜。猝不及防的,是她的尴尬与慌乱。 哪里见过她这种神情与姿态,又是别有一番风味,说不出的动人。若用“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来形容那位历史上的贵妃,又用什么话语来形容此刻的她?怕是不施粉黛也能将招摇春风的桃花比了去。 宋前梓璃柔和地笑了,略微地松开了她些,但仍是保持拥着她的姿势,柔声道:“好了?” 采樾回给他一个微笑,眉眼盈盈:“无碍了。” “如此便好。”满意地点点头,随着这一动作,两人的头发,又乱了些。 采樾脱开他的怀抱起身,坐在床上,整着微皱的衣衫,脸颊绯红,顿了许久,才道:“昨日,谢谢。” 原来这般害羞,只是为了道个谢! 宋前梓璃移步下床,迅速整好自己的仪容:“你我二人不要如此生疏。”语气中隐隐含着不快。 采樾不敢看他。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对她有了巨大的诱惑力,她会不自觉地脸红心跳。只敢点点头表示默认。 “你饭还未吃,定是饿了。我这就吩咐下人备上饭菜。”他应当是同自己一样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的。这样想着,心里的感动有开始翻转打滚。 “麻烦夫人了。”他笑着望着门口沐浴在晨色中的她。 她回头冲他一笑:“不麻烦的。”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千娇百媚。刚才那浅浅的一笑,饶是这一整个锦官的云霞俏花,都是再也无法可比了。 空谷幽兰,却有超出世俗繁花的一切荣华。 或许,就在刚刚过去的那一晚,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吧。此刻,坐在房间中的他不知道,走出房门的她亦不知,前方还有什么?使他们的命运劫数缱绻缠绕,还是使他们的命格缘分分道扬镳? 中有千千结。 用过早膳,也不由她拒绝,宋前梓璃直接将她带至一座山下。与其说山,不如说为峰。锦官是多山多峰之地,千万山中,唯这一处是与众不同的,浑然天成,云雾缭绕,一峰便可观尽四季。阳光从寒冷的云气中漏下丝丝,直直地被夺去了温度,如高手所负的剑气般令人不寒而栗。 “为何到此来?”采樾不解地看着身侧高大的男人。 山林雾气弥漫,入口是两块巨石遮挡掩映下的一条三人宽的缝隙,有风吹过,呼啸而响,整座山都因这前方的石阵而显得神秘莫测。 今早宋前梓璃吃过早饭便将她带来此地,也不说原因,只是拉着她向山林内走去。 “带你去见一个人。”宋前梓璃将她拉进石谷,官采樾这才看清那巨石的后面,也就是石谷的内壁,刻着“碧溪峰”三字,不甚清晰,许是长期风化雨刷而致,但轮廓依然,可见那三字的遒劲有力。 怪石嶙峋,宋前梓璃将她领着左拐右拐,东弯西折。这一来,官采樾纵是被绕得糊里糊涂也从中悟出了些门道――这不是江湖中最古老的机关之一的滑蛇道? 今日竟于此地见着了,这山中所居之人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而且宋前梓璃走这机关竟如此轻车熟路,想来关系也匪浅。官采樾不免好奇起来。 宋前梓璃无意间瞥见她眼中不经意露出的闪光,轻笑了一声,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语气亲昵得……不过两人都未察觉。 “山中定是一位大师。”官采樾将自己方才的猜测脱口而出。 “嗯,确定是一位大师。”宋前梓璃点点头,又好笑地看着她,话锋一转:“昨儿才大病一场,今天就有力气想这么多?” 官采樾许是未料到他的话题转这么快,方准备好听他介绍那位大师,却不料听的是这句话,愣头愣脑地啊了一声,反应了半响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再看见他眼中藏不住的戏谑。好样的!自己又被耍了。 嗔怪地瞪他一眼,不再言语。两人的相处模式仿佛就是这样,说的话似老夫老妻,做的事却如新婚燕尔,偶尔嘴硬得像对欢喜冤家。 出了石谷,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官采樾惊呆了。这山虽不如中原的山高耸入云,但连绵着十分雄奇。且不说在这里十分稀罕地找到一座青峰,光是面前蓊郁的老松便使人忘了言语。虽说是春夏之交,但这对于这些遗世独立的苍松而言,无异于是千年漫长的时光中一粒小小的尘土,丝毫变不了它们的颜色。远处山顶上,还有依稀可辨的桃花,在雾气中半遮半掩,若隐若现。 晨光正起,红日的光芒穿透雾霭,在密林中投下一束束光影,叶尖上的晨露发出闪闪的七彩光。山林里偶尔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和着溪水的行板,最惬意不过! “真美!”官采樾什么也说不出来,半响也只吐出两个字。在这里,她能轻易地感到一种喜悦,一种类似于生命的蓬勃的喜悦,连这里的空气都清新得别有滋味。清晨的山林似在沉睡,但许多的生机如泉水一样,暗暗涌动着,一起都是如此地美好。 “锦官的景色美的实在太多,这里风韵特别倒是不假。”宋前梓璃看着她一脸陶醉样,嘴角也不觉染上了笑。红日已变为金辉,他冷峻的轮廓沐浴在如水的金色光辉中,硬是磨掉了许多的傲气,带上了几分不经意的温柔。官采樾又该看呆了,不过她此刻并未看他的脸。 第十六章 画骨君人 沿着青石板的台阶向顶峰走,沿途的风景由锐利变为柔美。上了半山腰,已是一片茵茵绿草,一座典雅精致的宅院静静卧在此处,抬头便可望见近在咫尺的峰顶。 “到了!”宋前梓璃拉着她停下来:“随我进去罢。” 许是竹门的响动惊动了屋里的人,抑或是屋里人早掐算好了他们来的时间,竹门一打开,那仙风道骨的一抹身影便已立在了院中。 宋前梓璃颔首,微笑:“师傅。” 原来带她所见之人,竟是他的师傅啊!官采樾立时联想到那日他搭救自己时与对方缠斗的矫健身姿。那么,她面前的这位普通衣着的师傅,岂不是更甚?这样想来,细细一看,他的样貌并不算苍老,只是白了满头的发,目光也是和蔼可亲的。 “梓璃来了啊。”老人慈祥一笑:“可是许久不来见为师了啊。” 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目光定在官采樾的身上,又转回到宋前梓璃的身上:“梓璃可从未带过任何女子上山,这就是你新晋的夫人?” 官采樾一直微笑,听见话题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才有所动作。微微曲膝,双手交叠于左腰,行一小礼:“采樾见过先生。” “甚好甚好!”老者点头微笑,一脸的明朗:“看到爱徒生活如此安定,为师心中也欣慰。官小姐,若这徒儿欺负你,你就来找为师,为师定出手教训这刁徒,为你讨公道!” 想不到这也是个老顽童。官采樾面上笑容更甚。 “先生客气了,叫采樾便可。”微微一顿:“梓璃并未欺负我。” 对老者掩饰不住的好感和亲切感蹭蹭上升,看着闻言笑得一脸爽朗的老头,官采樾也跟着笑了。气氛也感染了宋前梓璃。阳光,似是更暖了些。 老者姓卿,单名一个枳,字子昂。不甚清楚他的门派与声名,只知他在次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别号画骨君人。官采樾隐约觉得这个别号有些熟悉,却又模模糊糊想不出来,索性也不想了,眼前这位老者给她的印象是极好的。 “梓璃此番带采樾上碧溪峰来,怕不是仅仅拜访为师那么简单吧?”老者一捋胡须,一副精明的样子。 倒是宋前梓璃笑了:“果真是什么事也无法瞒过师傅。” 老者倒也是很给面子地一起笑了:“说吧!找为师所为何事?” 宋前梓璃拉过官采樾:“夫人自小中了一毒,十余年不得解。师傅也对于毒颇有研究,不妨请您给她诊断诊断。” 原来,这家伙今日一早便带她来此地就是为了找他的师傅为自己看病的。官采樾内心翻涌,望着他的眼神分不清情感,就像她此时的心情,分不清是要感到抑或是内疚。 “怎么回事?从小便中了毒?”连忙将他二人领进屋内。屋中简单,干净得一尘不染,家具都是上好的紫檀木,未漆涂金粉,天然不加装饰,简朴得十分有韵味。 让官采樾坐在桌边的镂空雕花圆木凳上,老者搭上她的脉,三人都沉默着,气氛诡异又紧张。唯一变化的是三人中越来越严峻的老者的神色。老者的眼中似是有什么在跳动,但闪动得太快官采樾无法辨出情绪。 片刻,老者的指尖离开她温润的手腕,闭目冥想的样子。官采樾心知肚明,却还是犹豫着问出口:“先生,我这毒是不是解不了了?” 闻言,一旁的宋前梓璃也凝起了眉头。 “不瞒你们说!”卿枳睁开眼:“这用毒人的手段十分狠辣,又特意地手下留情。这毒若是不经用毒人亲手解,旁人怕是倾尽一生也解不了,包括我。” “呵,果真是这样。”官采樾状似释然地吐口气,收敛脸上多余的表情,却还是透露出一丝戚然。何尝不是?她官采樾用了十余年都解不了的毒,卿枳这样不是专研毒药的人又怎么能比得过她呢? 这丝戚然自然也落入了宋前梓璃的眼中,他只觉得心底一痛,空荡荡地发着一些不知滋味的情愫。本想着师傅对毒学有研究,且为中上水平,虽未达登峰造极的地步,却也未遇着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今日他却已这样说,可见是真解不了了。 谁给她种的毒?竟这样狠毒! “那依先生看,我可有几年可活?”采樾对此的反应十分平淡。她在这个世界上,牵挂的事实在太多,多得不知牵挂什么?也就了无牵挂,做完该做的事。她并不喜欢没有精心安排的日子,也不喜欢,突如其来的事物。 岂料卿枳却摇头一笑:“这毒并未攻你心脉,只折磨你的身体发肤,这怕也是用毒人特意所为。方才替你把脉,我用内力侵入探看,你并无生命危险。” 方才他用内力侵入自身?官采樾心中暗自吃惊,为何她连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这画骨君人当真功力深厚。幸而他隐居山林,不然这江湖格局又会是另一番格局。 此时官采樾才明白,这画骨君人的名号从何而来。 听到自己并无生命危险,官采樾再冷静也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卿枳又缓缓开口:“但我想知道,用毒人究竟所为何意?” 这恰巧是在场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先生,我也不知。”官采樾只能如实作答:“若我知道,还会任这毒在体内肆虐十余载?” “那下毒之人是你什么人?”沉声在旁的宋前梓璃问了一个很直白的问题。 官采樾从小便谨记不能随意泄露自己的任何背景。她看着眼前的这师徒二人。虽然面上不说,但她能知道这二人正在努力地,想解自己身上的毒,不知是因为卿枳值得自己信任还是宋前梓璃让自己依赖,总之,她相信着他们。 官采樾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乃冥岸谷主。” 冥岸谷主在江湖上名声很响。因其手段狠辣,在江湖上,几乎是无人敢去招惹她。甚至许多人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自然,宋前梓璃和卿枳也是只听过名号却不知其真容的。 “她为何加害于你?”宋前梓璃面色沉了几分。他想不到眼前这个清丽的女子,他的天人,会与冥岸谷主有关系:“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师傅。” 再吃惊不过的师徒二人。面前这个女子竟然是那个遥远神秘如修罗的冥岸谷主的徒弟! 倒是卿枳先反应过来,恢复了神色,笑着点点头:“采樾竟是冥岸谷主的徒弟,想必毒学造诣一定是极高的。老夫方才确是班门弄斧了一把。” “先生言重了!”采樾庆幸他二人知晓后并未有什么反常的举动:“采樾极拙。” “难怪……”宋前梓璃沉吟,难怪她有那样冷艳果敢的头脑,难怪她仅凭一脉之象便已能辨别毒种。“既是你师傅,又为何要加害于你?” 这不又回到第一个问题了吗?官采樾摇了摇头以示不知。 宋前梓璃那种冰冰凉,不信任的眼神又冷冷地出现了。官采樾心里也降了温。自己怎么就那么笨,居然相信他是真心地相信自己并为自己好的。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又谈何关心? 第十七章 师徒 官采樾心里怨气翻腾。(.)是时,她尚未发现,自己的心情好坏全然是跟着宋前梓璃是神情好坏走的。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卿枳看着像个犯错小孩般的官采樾,再看看陷入冰冷的宋前梓璃,微叹口气,自己这个徒儿啊!防备心的确太重。自己当年教他凡事总留个戒心,他也学得太好了吧!自家夫人也防? “咳咳!”卿枳象征性地轻咳两声,打破愈演愈烈的“北风大雪飞”:“既然你师傅有意留你性命,那么她定是不希望你死的。若再见她,你便叫她替你解了便是。” 哪有这么容易!自己那个师傅活脱脱一个蛇蝎美人。 虽然这样想着,采樾也还是犹豫着应了声“好”。 “我会帮你的。”卿枳道。帮自己找解药缓解?还是帮自己向师傅求情? “你在这里等着,我同师傅还有些话要说。”宋前梓璃将她安抚在房间里,抽身跟卿枳出去。官采樾腹诽,有什么是不能在人前说的?但也未说什么?点点头算是默认。[.超多好看小说] 这厢宋前梓璃与卿枳出来,屋外的空气比房里清洌许多,但两人如方才般,这样的空气不会让他俩起任何反应。 “梓璃,可有调查过采樾的底细?”卿枳站定,目光深沉而悠远,望着远处的群山,没有看一旁的宋前梓璃。 宋前梓璃一挑眉,但语气仍旧恭敬:“师傅,你怀疑她?” “谈不上怀疑,只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卿枳的目光又扫到了不远处崖壁上生长的万年松上:“而且,我想知道,冥岸谷主,究竟是什么人。” “那师傅打算怎么做?” 卿枳只摇摇头:“这件事,为师要交给你来办。” “为何?”几乎是下意识地,宋前梓璃毫无睿智可言地问出口。 卿枳回过头来看着他:“记得保护好她。她是你的夫人。而且为师断定她绝不是那种心怀不轨的人。” 避开他的问题,这显然是下了一道死命令,宋前梓璃只有接下。[]对于师傅刚刚的那句话,他亦没有正面回答:“那若是找到了,冥岸谷主却不肯解毒,或是动了怒,那江湖岂不是又会腥风血雨?” 卿枳轻轻一笑:“若她真的敢,那为师也只能这样。”说着就将手抬起,指向自己右前方不远的一个低矮的坟冢上,冢上还生长着一株细小低矮的松柏。 宋前梓璃顿时睁大了眼睛:“师傅,你……竟然……” 卿枳也只是摆摆手,一抹轻笑还挂在脸上,话题却大幅度地转了:“要出征了?” “是。”宋前梓璃还是跟上了他的节奏。刚刚的惊讶和未出口的疑问都生生地咽了回去。 “记得小心些,凡事多留点戒心。当然,对亲近的人大可不用。”这后半句,明显地意有所指。卿枳心中惭愧,不知这样再指点,还算不算晚。 宋前梓璃将他方才那句叮嘱同这句联系起来,很快就明白了他意指什么?点点头说“好”,又和他返回了房中。 那方小冢,并非埋人,而是埋了一柄剑。宋前梓璃还是稚童时便见卿枳将其埋进那方冢中。他知道那柄剑加上卿枳,是多么巅峰的存在。而那方地,在他心中,也算得一方圣地。他知道,那是卿枳的最终绝招。画骨君人,毕竟在二三十年前,是一个站在江湖中心,华山之巅的人物。只是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也难怪官采樾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号。 而今师傅竟然如此轻易便要动用那把剑,这冥岸谷主,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让一向云淡风轻的师傅如此重视与紧张? 卿枳十分热情地留他们下来用午餐,用碧溪峰最最天然的野菜盛情款待了他们夫妻二人。刚巧官采樾大病初愈,吃些这种既养生又清淡的食物,出奇地好受。乡野生活确实惬意无比! 再下山时,锦官城中有些人家已燃起了烛火,暖暖的一团鹅黄,直令人心底一软,整个人都被一种温馨的感觉包裹着。 酒肆也开始热闹起来,夜市的叫卖声也已响起。巧了,二人赶上了。毫无疑问地,官采樾抵不住锦官食物香味的诱惑,硬拉着宋前梓璃去了一个又一个的夜宵铺子。 锦官食物重辣、重味、重色,用于驱散人们体内的湿气。官采樾至今也还记得初来锦官那日被那碗酷似晋旸老风味的炸酱面辣得个底朝天的样子。后来也适当调整,慢慢地习惯了这辣辣的口味,也逐渐发现了这种风味的食物的妙处。 宋前梓璃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娇小玲珑却怎么也吃不胖的她优雅地站在小摊边上等店主为她包裹好小吃,不禁抬手扶额。身边的路人频频侧目,自觉地为他二人腾出一个自由活动的空间,却又不至太过疏离。甚至几位高挑出彩的年轻姑娘迈着姗姗细步在他面前晃了又晃,丝毫不把人家的正房夫人放在眼里——能在连王府做个世子的妾,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奈何这些女子又有哪个能入得了宋前梓璃的法眼?这几月日日见到家里倾国倾城的官采樾,虽不致审美疲劳,却还是怎么也养高了品位。比以前还要高些,又怎么会将路过的这些凡脂俗粉当一回事? 是时,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目光在官采樾身上停留了多久,竟是从未移开过。 第十八章 闹别扭 今日二人是独自出来的,未唤随从,亦未叫卫兵暗中保护,二人难得一个清静,竟是如此的陌生。(.好看的小说) 官采樾右手拎一精致的牛皮纸包裹,左手垂在夜风中随着走动而微微晃荡。二人长发皆被夜风吹起几缕,在身后细细地交缠在一起,温柔,缱绻,像极了两人因甩动而偶尔碰在一起的手。 “你的手为何这样凉?”宋前梓璃突然道。此时二人已离夜市远了,灯火也不如那般通明,他的脸隐在夜色之中,只能辨出一个大抵的轮廓。纵然如此模糊,也还是英气逼人。“难不成是因今日身子还未恢复?” 官采樾讪讪点头,目光丝毫没有移开。反正趁夜色,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般肆无忌惮地观察他。反正从嫁给他那天起,她就不敢正视他,只有偶尔自己怒极或是他在自己身旁安睡时,她才得以看清楚他人神共愤的脸。 过了一瞬,官采樾猛然想起他应是看不见自己点头的,又忙回答了一句:“也许是这样吧。(.好看的小说)” “唉。”宋前梓璃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无奈,还是在烦恼什么。 他微微侧身,用左手拿下官采樾右手上的牛皮纸包裹,右手则自然地拉起她凉凉的左手。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采樾心里一动,只觉得有东西堵上了喉咙,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得憋在那里,涨红了脸。 他为何,要牵自己? 刚刚他侧身过来时身上淡淡的木檀香还停留在鼻尖,很是熏人。莫名其妙地又想到他与自己的那个吻,本来红透的脸,又红了几分。官采樾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快要烧了起来,心里也像是被乱马踏过一样的狼藉,杂乱无章地跳得失去了节奏。 宋前梓璃也微讶,自己鬼使神差一样地就牵了她的手?是一时糊涂还是潜在意识?怎么会突然地,对自己一向不喜欢的女性这般关心了? 夜风中,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谁挣开谁。(.无弹窗广告)这样春末夏初的时节,百花凋了,心却开始怒放了鲜艳欲滴的娇花。 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在微冻的风中越来越温暖,沿着手一直传到心里。官采樾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了,只能随着他拉着自己的手微微摆动的幅度而亦步亦趋。 “喂,你一直看着我作什么?”宋前梓璃先打破静谧的夜空,还带着些戏谑的语气。 官采樾大囧,怎么......不是应该看不到自己才对吗?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他的?不对......自己怎么会一直看他?! “咳咳,那个......今晚月亮真好啊!”说完这句话,官采樾才发现......天上哪里来的月亮? 宋前梓璃也轻笑道:“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擅长撒谎还是不会撒谎。” “哪里有?”官采樾恼羞成怒,甩开他的手,赌气地将头扭到一边,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娇嗔的模样了?当年在主上面前也不会这样。 一想到主上,官采樾的心情便有些郁郁,不明白为何。她觉得一种阴冷潮湿的心情就如同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样,毫无预警地朝自己扑来。自己,还是要亲手杀了宋前梓璃的,不是吗? 宋前梓璃温柔一笑。如果这时是白天,而他恰巧又有一面镜子,那他就一定会发现,自己的眼神,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重新拉过她纤细的手:“不闹了,回去吧。” 这样耐心温和的宋前梓璃却更让官采樾感到内疚,差不多半年不温不火的相处,只是光想想要杀他便已然十分的不舍和难过,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真的能下得去手吗? “不要......对我那么好。”官采樾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宋前梓璃此时的心跳是一样的频率,她的声音有些低,却带着柔弱的无助。在静静的夜色中突兀、清晰。宋前梓璃也因这句话而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宋前梓璃突然就想这样和她耗下去,他的好奇心,从未像今日这样旺盛,“丈夫对妻子好,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原来他这样对自己,只是在丈夫与妻子这两个天经地义的词的束缚之下的啊!原来他一直都如新婚那日般作秀,只是为了诠释这样一种关系,或者,从始至终,都把自己当做牵制中央的棋子? 这样残酷的温情,不要也罢。 官采樾又将心上了厚厚的锁,冷哼一声:“这样天经地义,采樾可是消受不起。”说着又要挣开手腕。 “你又怎么了?”宋前梓璃眉头深深皱起,硬是不让她挣开:“说话一定要这样酸气十足,拐弯抹角吗?” “我就是这样!”官采樾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恶人先告状的,也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难过,那么负气:“你若是不满,好啊!休了我,或是杀了我。“ 第十九章 拿生命开玩笑 “你真是......不可理喻!”宋前梓璃深邃的眼眸中燃着令人胆寒的光。也好,这样决裂无情的关系,才能让官采樾的心冷下来,才可以......狠下心来。 “我本来就是奇怪的人,奇怪地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你,又奇怪地遇上这样那样的事,还奇怪地被周遭那么多人怀疑。世子爷,说到怀疑,您不就是最甚的那一个吗?”字字带刺,针针见血,扎着的,是两个人剧烈颤动的心。 “我几时怀疑过你了?”宋前梓璃被方才她吐出的话震惊了,原来震惊从小的性格和作风,竟然让人如此耿耿于怀:“我告诉你,若是我真的怀疑谁,那么她永远也不会有机会接近我,也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和我说上一句话!” “哼,谁知道呢。”采樾满不在乎的冷哼了一声,偏头的同时,差点落下一滴泪来。 宋前梓璃重重地叹了一声:“能不能别总是这样?” 官采樾正想反驳,他却未给她机会,径直地说下去: “总是这样地喜怒无常,常常让周围人措手不及。你一定是认为能真正了解你的人不多。(.无弹窗广告)可是你又何尝将心敞开给别人看过?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定义所有的事情,说话也是,两三句就不能继续下去。为何你我二人就一定要吵架,从来不曾有过其它的方式?官采樾,要怎么样才算对你好?怎么样才算对你不好?你所认定的那些原则、规律,又如何?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一句带着沙哑和无奈的话,让官采樾直愣在了原地,恍惚中有什么呼啸而过,像是飞起的孤鸟在林中发出的声音。 “我......”官采樾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宋前梓璃却突然抱紧她,紧紧地,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包裹完全,她的嘴被他宽阔的胸膛结实地堵上了,后面的话自然也没有说了。 “这样,算是对你好还是不好?”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说啊?” “你疯了!”官采樾被他这样吓得有些胆寒:“放开我。” “告诉我啊!这样......是不是对你好?”他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将她抱得愈发紧了:“我是不是不该?” 浓浓的血腥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官采樾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详之感。难道......刚刚那恍惚中听到的声音......以及他此时颤动的手臂......还有他口中的这样...... “你受伤了?!”官采樾脸色苍白:“有人暗杀我们?” “你还没有回答!”宋前梓璃仍旧执拗:“暗杀又如何?” 官采樾抚上他的背,背上袍子已湿了一大片,黏黏糊糊的湿热,从直挺挺插入的箭与肉之间蔓延。 “咱们先不说这个问题。”官采樾将他的手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先找个地方处理伤口,听话。” 官采樾对这一带不熟,宋前梓璃便指了一个方向,官采樾搀扶着他过去,找到了一间无人的破庙。 点亮昏黄的烛火,官采樾才看清他的伤。这一箭入体十分深,方才她点灯烛时宋前梓璃已闷声将其拔去,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深深的黑洞,汩汩地冒着黝黑和鲜红的血。 撕开他的沾满鲜血的袍子,官采樾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伤口,他的神色隐在跳动的烛光中,但那几滴豆大的汗珠却让官采樾看得清楚,每次的触碰,她也能清晰地看到伤口周围的肌肉在不住地抽动。 伤口在右背的肋间。如果照当时的情况分析,宋前梓璃是抱着自己的,自己的头在他的肩上,那么他的右背肋间,正是对着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目标是我?”官采樾禁不住一颤。若那一箭,宋前梓璃没有替自己挡,自己现在怕是已经...... 他又为何要这样做?明明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他应该甩袖走人的才是,还是说,自己从开始就对他的偏见太深?他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邪恶不择手段的人。 “我不知道。”宋前梓璃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官采樾撕了自己的裙边,为他包扎好了伤口:“也许是你。” 是早该料到了,新婚之夜,那躲在暗处的人,不正是利用宋前梓璃的兵来对付自己的吗? “既然是我,为何又要用你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官采樾看了他一眼,眼中含着深深的涌动的情绪 。 宋前梓璃的神情显得轻描淡写:“因为我不允许你的生命被人开了玩笑。” ――因为我不允许......你的生命,被人开了玩笑。 官采樾愣在当场。这句话,如同一颗小石头,扔进了她如无底洞深渊的心里,急速下落,下落,仿佛永远也落不到底,但却在深邃的内壁上敲击出巨大的声响。她的所有思绪,此刻都围绕着这句话。 尽管他的语气还是如往常那样云淡风轻,但又是十分霸道地宣布从属权。这话的言下之意是,有我在,任何人都取不走你的命,或是,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让你死,别人都不允许。 这算什么?是他对自己的表白吗?但是怎么可能,明明,明明他们是怎么也无法走到一块的,况且他也不可能会喜欢这样奸诈使坏冷血无情的她的,所以这究竟能定义成为什么? 官采樾只觉得头痛,尤其是她想不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的时候,心也乱跳起来,似乎从新婚那日开始,她的心跳就规律不起来了。那么,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会下意识地在意眼前的这个人? 思绪混乱,宋前梓璃的头却凑到了她的颈窝,吐气如火燎:“夫人,我热。” 第二十章 追踪 官采樾吓了一大跳,好端端的宋前梓璃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受了箭伤也不该这样。[]愣神间,他的唇已经游离在她的耳垂附近了,弄得痒痒的。 面对他这样“动真格”的举动,官采樾有些头晕犯迷糊,同时又理智起来――他这样反常,莫不是箭上有毒?! 思及此,官采樾哪里还顾得上他给自己带来那种迷糊的感觉,心中愈发慌乱。连忙转身绕到他背后看他的伤口,仔细嗅了嗅,又抚上他的脉搏,破庙中跳动的昏黄的小截烛火映出的宋前梓璃的瞳孔似乎是要喷出火来,嘴唇也带着些许奇异的红。 ――狱炼子。 宋前梓璃竟然中了狱炼子这种毒,官采樾失笑。 “看来目标果然是我。”官采樾已经完全确定了。 狱炼子,女子中此毒立马暴毙,且死相极其难看,官采樾以前几乎都不用这种毒,因为看死者浑身溃烂肿胀、流脓发臭实在是一件恶心的事,但若是男子中了此毒,这狱炼子就变成了极乐药之类的催情之物。(.) 既然是暗杀,绝不可能当做是开玩笑一类的事情,所以一定是那种一招使人毙命的东西。那箭射的位置以及那箭上的毒,无一不是明指着自己来的。 谁? 但现在官采樾却无暇去想究竟是谁的这种问题,她只想,把宋前梓璃所受的,十倍还给方才那放箭的人。 宋前梓璃此时还太过不安,背上的伤口已经开始重新渗出血,官采樾只得去外面为他寻了何紫草。虽然效果不是特别好,也不是针对这种毒的,但是何紫草能让人安睡,这样弄晕后不至于乱动。 官采樾离开破庙的时候浑身都带上了月光的冷气,眼中全是凌厉的光,嘴上挂着恐怖的冷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何这样愤怒,就像小时候一个孩子动了她最心爱的发簪,她把那一家人都毒死了一样。也不知道这样一心一意要杀掉那些人的坚定无二的目的,是不是出自于内疚或是感激。 呵,既然是下了毒,那就正中了她的下怀,别的官采樾不敢说有把握,这毒,她是绝对有自信的。 她停下脚步,四周是两人高的芦苇,在夜风中哗啦作响,周围还有流水的声音,模糊了她的方向。 但这样的情势根本不足以为难精通蛊术的官采樾。她摘下几株芦苇的细茎,熟练地挽好一个结,放到地上,一直等在结的边上,一会一条一人长的蛇就盘踞在上面了,官采樾抚摸了它几下,它仿佛听懂了什么一样,就开始向着官采樾斜前方的方向爬行,官采樾疾步跟上。 今晚的风很烈,刮在脸上有些疼,细小的飞扬的尘土细沙也跟着往脸上扑,但官采樾什么感觉都没有,眼睛一直盯着前方,那条蛇已经开始很快地游走,官采樾速度越快,心中急切就越盛,愤怒也越旺,她差点都感觉到那仇恨的气息就在不远的前方,是的,今晚若不要了他们的命,总有一天他们要了自己的命,也会连累宋前梓璃。 不管怎么样,这是她自己的事。虽然不知道为何,但绝对不能把宋前梓璃拉进来,不能让他受到牵连。 蛇停在很远的一家酒馆门口,官采樾也停下之后,蛇盘旋着离开了,酒馆很豪华,夜深人静,里面的各种嬉闹声音听得真真切切,准确来说,这里算是一个青楼,美其名曰酒馆罢了。 官采樾本就生得明丽清妍,一袭白纱上还染着宋前梓璃干掉的毒血,方才来路又将脸蛋擦破了些皮,渗着细小的血珠,在白嫩细致的脸上增添了许多妖冶之气。所以,当官采樾进门的时候,酒馆里嬉闹的人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她吸引,喧哗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连人微喘的气息都能听见。 但是安静只是暂时的,随即大家又嚷嚷开了。 嘴角长了颗痣的管事的老鸨挥着手中满是脂粉味的纱巾冲她大骂:“这什么破烂东西,出去出去别挡着老娘生意!” 官采樾没有说话,紧抿着嘴唇,用吓死人的眼光盯着管事的老鸨,目光犀利,仿佛几万支箭射出。老鸨吓着了,没敢说话,用纱巾捂着脸连连后退。 “哟!这刚进来的妞长得还真不错,妈妈,比你们这儿的姑娘都强多了啊!你看你这个没有眼光的!”一个满脑肥肠,正簇拥着三四个美人的男子开口,一股子金钱味儿。 “是是是,那这妞就给黄爷你吧。”老鸨吐出一句话,又看看官采樾,急忙躲开了。 那位被称作黄爷的眼睛一亮,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官采樾:“姑娘,这小模样真俊!”说着就要伸出手来摸官采樾的脸颊。 官采樾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甚至躲都没有躲,右手直接摸上旁边的桌子,拿起一根筷子,快到人们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也没有任何人看到她怎样拿到筷子,又是怎样把筷子插到了那位黄爷的手肘里,只听见一声比杀猪还惨烈的叫声,人们看到的是,一个男子的手肘,被一根并不锋利的筷子贯穿。 “啊啊啊啊啊!你你你!” “黄爷黄爷!黄爷!救命啊救命啊……” 官采樾始终没有眨过眼睛,只说了一句:“挡我者死!” 所有的人,都拼命逃窜,官采樾的前路瞬间畅通无阻。 第二十一章 调虎离山 官采樾从小习毒,狱炼子这种毒她早已熟悉千遍,她已经闻到了越来越浓重的那种接触了狱炼子后,狱炼子残留在身上还未散净的那种味道――二楼! 飞身,上了二楼,二楼的人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跑出房间来看,官采樾在众多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一群还没有完全换掉夜行衣的男子,她已经红了眼,立马飞身堵住他们几个的去路。 “谁叫你们来的?”凭直觉判断,他们不会是主使者,应该是受聘的,不然不可能不清楚官采樾的能力而这么胆大妄为地在这里花天酒地连夜行靴都不换:“任务失败了吧!呵呵。” “女侠饶命!小的们只是按雇主说的办事,人给钱,我们出力。女侠饶命啊!”一个贼眉鼠眼的像是头儿的人直接给官采樾跪下,其余几个人也纷纷跪在地上。 “那是谁雇的你们?” “这个,真的不能说。”头儿面露难色。 “不能说?”官采樾冷笑一声:“在这种命都保不住的情况下你还惦记着你那点行业操守?” “女侠我是真的不敢说,说了我会死得更快。(.好看的小说)那个人很恐怖。”头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被官采樾吓的?还是被那个背后的人吓的? 官采樾见他们倒是真的不会说出来,转个话题:“之前刺杀我们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干的?” “啊?”看来不是了,他的表情很迷茫:“我们兄弟几个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生意,都打算回老家种田了,这是最后一票。” “呵,那我要说,我真幸运么?”官采樾瞳孔骤然缩紧,她一向不喜欢浪费时间,若不是为了弄清楚一些事情,她并不会待在这里和他们多废话,现在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抬手,正欲将他们几个都杀了,那几个人却突然变了脸色,神色变得异常惊恐,盯着官采樾的身后,眼睛瞪得很大,连眼珠上的血丝都能看见,官采樾转身,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幽深的走廊和逃窜的人们,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她又回过头来,那几个看向她身后的人却突然地在她眼前爆掉了眼睛……一个个地在地上惨叫,漆黑的眼眶里还流着鲜红的血,淌在还没有受伤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地上一滩又一滩的血染在他们的衣服上,本来穿得很暗,根本看不出来,刚刚爆掉眼睛的那一刻飞溅的血液溅到了墙壁上,也溅在了官采樾本来染血的白衣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和那些已经干掉的血迹格格不入。 谁做的? 能在官采樾目光下做得这样巧妙的人,官采樾自觉还找不出来几个,竟然让她没有任何发现,难不成是刚刚那些人惊恐的眼睛所看到的人?谁?现在在哪里? 官采樾立马回头,跟方才见到的景象别无二致,人们几乎都散完了,官采樾眼睛微虚,认真地看着那条幽深的走廊,注视了很久,突然飞身向一个方向追去,她刚刚看到了一抹身影在这个方向一闪即逝。 剩下的几个在地上打滚的行刺者,慢慢身体开始臃肿腐烂,化成一滩脓水,连骨头都冒着烟儿不见了――这,是方才官采樾施下的毒。 官采樾从二楼走廊尽头的窗口跳下去,一望无际的黑夜,她还是看到了那一抹一闪即逝的身影从她左边逃窜开了,她飞身去追,那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一下就又不见了踪影,搞得她不知所措,只能越追越远,朝着一个方向。 追了很久很久,官采樾又看到了那个身影,她用尽全力加速,终于看清了些,那个身影速度极其快,身形比较小,其他的都看不到了,月光已经被巨大的云翳挡住了,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稀稀拉拉的黑压压的树还依稀辨得出来,走了太远,又追不到那个人,官采樾心中的愤怒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宣泄了。 蜀地为谷地,谷地多夜雨。 远方已开始响起了闷雷,沉闷的雷声才突然唤醒了被愤怒与好奇冲昏头脑的官采樾。 ――调虎离山之计!!宋前梓璃现在还在那间破庙里面,自己方才疏忽大意,将他弄晕安睡之后就直接来追杀方才暗杀的人了,他现在可是毫无反抗能力的人! 官采樾心中那种不妙之感越来越强烈,自己怎么可以这样疏忽?!如果宋前梓璃出了什么事情,她肯定会良心不安,而且他还是因为救自己…… 正如他说不允许她的生命被开了玩笑一样,她也一样不允许,谁随意夺走她的东西,现在,至少是现在,宋前梓璃是她的,是官采樾的! 她的命,他来取。他,也一定要被她杀掉才可以。不可以被别人抢走。 她已经很累了今天,感觉身体都快要不是她自己的了,内里气血翻涌,像是要冲破自己的身体一样,加之刚刚想到宋前梓璃有危险,心里大惊,现在急速往回跑,风在脸上又添了新伤痕,但她什么也没有想,也不能想,她像是丧失了思考能力一样。包括方才一心一意想的那个无踪影的影子是谁,去哪里,现在也完全想不了,也无暇想。 满脑子都塞满了宋前梓璃,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次温柔每次搭救。他不可以死! 一路飞奔回破庙,她根本没有停歇,直接冲进去,带进的风太大,将那盏本就要熄灭的残烛扑灭,整个破庙一片漆黑,月光也没有。 凭着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四下环视,她走到离开前把宋前梓璃安置好的地方,可是――那个地方只剩下一个被人躺过的痕迹,根本什么也没有。宋前梓璃不见了!! 果然自己的直觉准了,这种烂到一定程度的调虎离山计她官采樾也会傻到去中!现在宋前梓璃生死未卜,而且凶多吉少,她却什么也做不了,找不到。 第二十二章 幸好无恙 官采樾前前后后找了破庙三遍,恨不得把这破庙拆了,可是就是没有找到宋前梓璃,他一定被人带走了。 雷声渐近,雨开始倾盆而下,官采樾再也受不住了,呕出一口污血,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雨点很大很重,砸在她身上,她冷得瑟瑟发抖,脸上干涸的血被雨水洗干净了,留下一个白净的脸和脸上微微红肿的一道又一道细小的伤痕,白衣上的血也开始侵染,将一袭白衣侵染得污不成样,渲染出一朵又一朵血花。 她的心仿佛是要被剜开一般地疼痛,里面充斥的翻涌的血液像是这砸在身上的雨珠,一滴一滴汇成流水往下淌。她如果现在才知道宋前梓璃已经对她很重要了是不是已经晚了?她,再也见不到宋前梓璃了。 如果被她找到是谁干的,一定会,让他惨上一千万倍!! 官采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连王府的,她根本没有意识没有目的地走,浑身已经湿透,瑟瑟发抖她也感觉不到冷,脸像纸一样苍白,眼眶发黑,四肢都是麻木的,机械地往一个方向走。 娇娇久久等不到主子,早已出府寻找了好几遍,几位奴婢和管家都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到官采樾摇摇晃晃的身影,娇娇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飞奔到主子身边,可是官采樾的瞳孔却是涣散的,甚至对前来搀扶的娇娇置之不理。 娇娇慌了,怕了,她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样过,不管出什么事情,她印象中的主子都是一副从容精明的样子,就连她躺在床上一个人痛得要死也从来没有这样精神涣散过。 “小姐,小姐,小姐。”娇娇连喊了几声,又用手肘碰碰她,官采樾还是毫无反应:“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别吓娇娇了!”娇娇说着就流下泪来。[.超多好看小说] 官采樾呆滞地回过头,目光也始终没有定格在娇娇脸上,整个人感觉都是虚幻的。她动了动苍白地快要看不见的嘴唇,却只能说出“宋前梓璃”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地说,根本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声音很嘶哑,微弱,仿佛是下一秒就听不见第二声的样子,她马上就要疯了。 “世子?”娇娇摇着她:“世子在寝房里睡着呢?小姐为何你如此晚才回来?” “什么?!”官采樾转头看着娇娇,一双布满着血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说什么?!” “今日见你们大早便离府,如此晚了还没有回府,包子和我就出去寻了你们,寻了许久我在破庙里看到了昏迷中的世子,便将他带了回来,但是我却没有找到小姐您,现在世子正在寝房。”娇娇耐心地解释道。 官采樾此时心中有如大石块落了地,但随着松懈下来的神经而来的,却是身体的一阵阵疼痛和脑袋的眩晕,娇娇见状立马扶住她。 “娇娇,扶我回寝房。”声音无力得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那样虚无缥缈。 官采樾一进寝房就将守在宋前梓璃床边的连王容妃和包子吓了一大跳,因为官采樾的衣着和外形实在狼狈,雪白的白纱已经被残血和残雨染得乌黑。 “哎哟,采樾,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到底出了什么事?”连王看见官采樾进来,容妃上前扶着她另一只手臂。 “见过王爷,见过母妃。”官采樾身子已然不能行礼,只是虚弱地向二位长辈点了点头,并不回答他们的问题,直接到了宋前梓璃的床边。 宋前梓璃的神色很平静,眼睛安静地闭着,身上的伤口也被精心地再次包扎过了,眉头也没有皱,寝房的烛光暖黄暖黄的,打在他脸上,坚挺的鼻子在左脸上留下一块很小的黑影。看见他这样,官采樾的心彻底放下了。 “采樾啊!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容妃又开口问官采樾这个问题。 “原是梓璃为了保护我受了伤,后来又因为我粗心大意了,搞成了这个样子,还望王爷和母妃不要怪罪。”官采樾大概解释了一下,也没有说细节。 连王也没有说什么:“怎么会怪罪,看见你们两人都无生命危险,便是一切还好,我们也放心了,毕竟年轻人还是需要一些历练才好,容琦,你我二人就回去吧。”说罢便拉过容妃退出了寝房。 娇娇扶官采樾去沐浴更衣,官采樾方从宋前梓璃的床榻起来,便感觉血气一下便从脑中沉了下去,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便一头栽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散步 宋前梓璃醒来的时候,身边一切都是熟悉的装饰,自己怎么会在自己的寝房里?他只记得自己受伤,和官采樾在一个破庙里。 官采樾。对,官采樾呢? 宋前梓璃急忙起身,背上的伤口突然撕裂般的疼痛又将他拉回床上,将他的动作放缓。 在门外的包子听见房内的动静,急忙进房,帮着宋前梓璃起床。 “包子,世子妃呢?”宋前梓璃并未理会自己身上的伤口。 “昨晚小姐突然晕倒了,现在正在她房里睡着,好像还未醒。”包子答道。 “带我去看看。”宋前梓璃抬步就要往外迈,外衣也没有穿,包子也不敢多言,知道自家少爷什么脾气,只敢匆匆地拿上宋前梓璃的外套,随着他的脚步走。 宋前梓璃叫守在官采樾身边的娇娇退出房间,留得他一人在官采樾的床边坐着。床上的官采樾,脸上的伤痕还微微泛着红,细小地杂乱地肆虐着,宋前梓璃不敢伸手去碰,怕将昏睡中的官采樾吵醒了,这些伤口就像是铺在他的心上一样。虽然不至于痛彻心扉,但隐隐传来的疼痛还是让他很难受。 官采樾,昨日我昏迷后,你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狼狈回府,还搞了一身的伤口。 宋前梓璃轻轻握起官采樾裸露在外面的手,官采樾的手微凉,宋前梓璃的手握上去之后还能感受到她手条件反射的轻轻动了一下。 “官采樾,昨天定是替我报仇去了吧?感觉你那个性格的人,就会做这种事情,其实想想也想得到你怎么会受伤,又是何必呢?你自己也对我说过,你也是女人啊!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为何不等我醒来,不等我伤好?让我去查,或者我们一起去查,真是个笨蛋,老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完成。”宋前梓璃边说着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嘴角微微向上翘着,眼中透出柔和温润的光亮。 宋前梓璃看见官采樾右肩的被子滑落,右肩已经晾得很凉了,慢慢地起身,挪到官采樾的头部附近,左手撑在她的床榻上,右手费力地给她盖好被子,本来这个动作很简单,但是在有伤的宋前梓璃做起来却是相当费劲,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一声痛哼。 官采樾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披着外衣,并未正装的宋前梓璃,正低头看着她。 “我吵醒你了?”宋前梓璃又缓缓坐到她的床榻。 官采樾笑笑,嘴唇还是苍白的,摇摇头说:“没有,也休息够了。” “身体没有什么事情吧!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你这身体才康复,现在又这样,得给你多补补。”宋前梓璃难得说了这么多的话,也难得一直都对她保持着微笑。 “无大碍了。”官采樾撑着手臂起身,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看着他:“你怎么不躺在床上休息,跑到这里来?来来来你快躺上休息。” 说着就要起身下床去扶宋前梓璃去躺着。却被宋前梓璃轻轻地拉住手臂。 宋前梓璃摇摇头:“我无碍。不需要躺着了。” “恩。”官采樾低下头,却无话了,两个人就一直僵持着。 “额那个……” “额那个……”两人同时抬头说出话,亮相对视又闪开眼神。 “你先说吧。” “你先说吧。” 宋前梓璃清了清嗓子,咳了咳,掩饰掉刚才因为突如其来的默契而出现的尴尬:“我是想说,要不要出去走走?” 官采樾急忙点头:“恩,那也好。那边散步边和你说。” 连王府的荷花开得正盛,沿着石砌的轩榭一路延伸,一片绿色中间夹杂着大朵大朵的粉色,还有隐隐约约的粉白色,像神话故事中一个个可爱顽皮粉嫩的小精灵,很是赏心悦目,充满了生命的蓬勃气息。 官采樾和宋前梓璃走在这花园池子旁,两人身高和谐地搭配着这满池的荷花,羡煞旁人般地惊艳,此时他们俩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微笑,怕是告诉旁人这两人没有夫妻之实,估计旁人都不会相信。 “昨日,出了什么事情?”宋前梓璃偏头,眼神依然深邃。 官采樾正在把玩一朵鲜花,听到这句话把头转过来:“方才就想跟你说这件事情。” “恩你说。” “我已经完全确定了,对方的目标是我。” “你怎么确定的?仅凭箭上的位置吗?”宋前梓璃微微皱眉。 官采樾又摇摇头:“那是一部分,那箭上有毒。叫狱炼子,女子中此毒立马暴毙,且死相极其难看,所以确定,目标一定是我。” “那我不是中了毒?” “那并无什么?男子中此毒,这狱炼子便变为极乐药之类的催情之物。解了便是。”官采樾也没有考虑,只是单纯地解释,就这样说出来了。 宋前梓璃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嘴角也不自然地翘起,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压抑什么。他咳嗽了两声:“那你是?如何解的?” 官采樾突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笑开了:“你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呢?我用了些何紫草,然后将你打晕了。” 宋前梓璃吐了口提起来的气:“你还真够狠的。” “那不然我干什么?”官采樾白了他一眼,脸上红晕顿起。 “不玩笑了!”宋前梓璃挺了挺腰,神情又恢复了严肃:“我被你打晕之后呢?” “我顺着毒追踪过去,在一家青楼终于找到了那几个行凶的人,他们是受人指派的,可是我还没有问出结果,他们死都不肯说,我正准备动手,他们却突然爆掉了眼球,我回头,发现一个人影,于是我就追了过去,那个人的速度很快,估计以我的功夫和速度,根本追不上他,而且当时天很黑,也没有看得清楚身形。” 宋前梓璃眉头皱得很紧:“也就是说,你见到主谋了?” “可以这样说,但也不敢确定是不是主谋派来的另个一人。” “那我们需要好好查查。”宋前梓璃点点头:“接下来务必注意自己的安全,最好不要离我太远。知道了么?要不然接下来的战争,会变得很棘手。” 宋前梓璃不提,官采樾差点都要忘了出征这件事情,同时,也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第二十四章 省亲 官采樾转向宋前梓璃说:“相公,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你说。” “我们晋旸那边有一个规矩,新娘过门七个月之后定是要回娘家省亲的。我估摸着这出征也还有些时日,不如就让我先回趟晋旸,如何?” 宋前梓璃却摇摇头:“方才才说了不要离我太远,你怎么的呢?存心要气我。要回去可以,我也一起,反正拜访岳父岳母大人,也是应该。” “可是?你身上还有伤。”官采樾却不答应这个提议:“我自己回去便是,拜访他们,又不是没有了机会,待我们凯旋之时再一起回去一次,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传统,我不想破了。” “只是一箭之伤,算不得什么?我决定的事情,就不要改变了,待你休息两天,咱们就可以出发了,这两天让包子筹划筹划,置办点土货。”宋前梓璃说完又向前走着:“览百卉之英茂,无斯华之独灵,结修根于重壤,泛清流而灈茎。” 官采樾落在后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变得暖烘烘的,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料理好自己一个人的事情,第一次,心里面有了,被照顾的感觉,和有了依赖的感觉。她并没有察觉,在他背后,她的笑容,比这满池的荷花还要娇美。 二人散步回去之后,宋前梓璃就吩咐包子着手准备这些事宜了,娇娇得知这件事情十分激动,这也不怪,毕竟她住在晋旸太久了,也十分想念晋旸,当即向自家小姐请求现在就启程回晋旸,官采樾念及娇娇思乡心切,便也欣然同意。 此二日宋前梓璃与官采樾倒是落了个清净,包子不愧为宋前梓璃最器重的随从,万事俱办得妥妥帖帖。闲时官采樾便和宋前梓璃去府中的荷花池赏荷观锦鲤,这两日宋前梓璃也以世子身体不适为借口辞了所有门客的拜访。 二人现在身体都虚弱,出府也尚不敢二人单独,明里暗里也总有些守卫跟着,毕竟经宋前梓璃遇刺一事,连王也有了危机感,最器重的世子,这性命,可重要太多了。 宋前梓璃的伤并未好了完全,但他依旧固执地坚持和官采樾一同前去,官采樾亦和他说了不下十次,可他仍旧不肯,官采樾也无奈,只得随他去了。 此番回晋旸倒是比嫁往锦官那次行得快得多了,又因为是西南世子出行,还是到政治中心,只能低调出门,不敢大张旗鼓地去。 “晋旸变了太多了,越变越繁荣。”官采樾在晋旸城中看着那些整齐的商铺,一间一间地又翻新过,这繁荣的景象,与锦官城不相上下。 宋前梓璃倒也是承认这个观点:“国都当然繁荣,不过锦官的繁荣并不落于此后。”他微微抬头,睨着眼睛,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官采樾看看他的这个动作,顿时升起一股危机感,果然,传说的西南王对统一天下有野心是真的。而且宋前梓璃这个动作,给人一种恐惧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 “我又没有说锦官哪里比不上晋旸……”官采樾小声嘟囔了一句,偷偷白了他一眼。 二人并未立马便回府,考虑到回府定会许多事情,便在晋旸城的街上多逛了一会,宋前梓璃平日在蜀中的事务繁忙,也不常游山玩水,来晋旸的时候多是办公事,也少在晋旸转悠,看晋旸这繁华的程度,也知道这狗皇帝把天下治理得挺好的,他们的大业本就是件花时间的事情了。 晋旸的女子看见晋旸街上竟然出了这么个身材健美,风度翩翩,长相精致,如琢如磨的男子,纷纷将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他也只是保持着自己不惊不喜的样子,却更惹得那些女子痴醉的目光。宋前梓璃倒是并未说什么?只是心里想了一下,这晋旸的民风,的确比锦官那地儿保守多了,这若是在锦官城中,那些女子早就扑上来了,目光比这个吓人多了。 官采樾回到官宅的时候,官老爷和官夫人已经在堂中等候多时了,官采樾看见七月不见显得更加苍老的二老,心中多少有些悲恸。 “樾儿啊!可算是回来啦!”官立赫和官夫人脸上的激动之情可见一斑。 “见过爹爹,见过娘,女儿回来啦。”官采樾行一中礼。 “这便是梓璃吧?”官夫人打进门开始便看见了光芒耀眼的宋前梓璃。 “见过岳父大人。”宋前梓璃行一拱手礼,复又转向官夫人:“见过岳母大人。” “好,好好。快坐,来人,备茶。” 宋前梓璃一直表现得彬彬有礼,完全是他接见平日连王府上门客的样子,只是稍微收敛了那么些主人之气,但是还是让官采樾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求他些什么。 “哎呀,这不是小妹吗?”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不用看清来人官采樾也知道是谁。 官家二姐官景溪风风火火跨进门来,官采樾站起来行礼:“见过二姐。” “见过二姐,在下宋前梓璃。” 官景溪赞赏地点点头:“妹夫这长得可真俊了!小妹你嫁的可是一个好夫君啊。” “二姐,看你说的,二姐夫那不是也风度翩翩么?”官采樾装作生气地打了官景溪一下,又回过头去看宋前梓璃:“我二姐说话比较直率,你不要想得太多。” “想得太多?”宋前梓璃邪气地笑笑:“我不俊?不是个好夫君?”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官采樾连忙又辩解:“哎哟不和你绕了,真是的。” 这厢官立赫和官夫人倒是笑得合不拢嘴。虽然这些女儿们,都是因为官老爷的政治联姻才出嫁的,或许并不是她们的本意,但是她们如今的生活也过得很不错,如今二老也越发苍老了,什么也不再奢求,这样和乐便也就最圆满了。 “景溪,你也别闹了,他二人才一路颠簸过来,今日让他俩多休息一下。”官夫人笑着打断景溪正准备开始的下一轮进攻。 官景溪瘪瘪嘴,还是让他们下去休息了。 官采樾微笑着与堂中三人告别,拉着宋前梓璃去她以前的那间寝房了。 宋前梓璃跟在她身后,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眉头锁得深了些。他现在很想搞清楚一件事情,官采樾方才,为何在官景溪出现的那一瞬间,脸上会出现那样,辨不清情绪的神色? 第二十五章 第一日 宋前梓璃浅眠,今日一早便醒了,醒了无事,便在官采樾专属的院子里面转悠,宋前梓璃发现官采樾真的很喜欢兰草,这院子里随意一看都能找到这一片那一片的兰草,虽说现在没有花,但是却能辨认出,这些是各式各样的兰草种类。(.无弹窗广告) “世子爷,这么早?”身后响起娇娇的声音:“还不适应晋旸的环境吧?” “还行。你这么早?” 娇娇正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桶,估摸着是去打水或者是去浇水的样子,她笑了笑说:“我们当奴婢的,自然是要在主子起床之前,把所有事情都办妥贴了,况且我提前回来,也休息了那么久。” “呵呵,那倒是。”宋前梓璃笑笑,看着面前的那些花没有回头:“你家小姐还真喜欢兰草啊。” “是啊!小姐最爱的就是兰花了,这里还有她种的许多花草,小姐平日没事的时候就会在这些花草丛中坐着,一个人静静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噢对了,咱们那里还有一片桃林,小姐也常去那里。” “噢是吗?她还真是有风情雅趣啊!”宋前梓璃听到这话回头看着她:“哎小心!” 娇娇一个没注意踩到路边的石头,打了个趔趄,连桶中的水都洒了出来。(.无弹窗广告) “谢世子爷关心了,娇娇这就去做事了,不打扰世子爷了。”娇娇微笑一下退了下去。 院中又只剩下宋前梓璃一个人,夏日清晨,蝉儿还未开始鸣叫,四周都很安静,只有凉凉的微风吹过兰草时的细微之声。 娇娇所说的那片桃林并不难找,宋前梓璃只是走了两步就看见了那片桃林。这片桃林确实很有意境。虽然现在没有桃花和桃子果实,但是也给人一种清静的感觉。 官采樾,以前就真的过的这种清新脱俗的生活么? 站了许久,官采樾也醒了,来到桃林寻到宋前梓璃。 “怎么在这里啊?”官采樾走到他身边。 “也没什么?感受一下你以前是怎么生活的。”宋前梓璃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又指着那些桃树的地上:“那些是什么?为什么好多树下都做了标记?” “每年我都会做些桃花酿和竹微酒的,就将它们埋在桃树下,有些在其他地方,做个标记,有兴致的时候取出来喝便是。” “那不妨取一坛出来。”宋前梓璃对这些官采樾酿的酒,十分有兴趣。 官采樾摆摆手:“这些还不行,若真是想喝,我领你去我家那颗古树下面,那里的酒埋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喝起来特别醇香。” 宋前梓璃看着她说到她自己的那些成就脸上那种高兴骄傲的表情,像个小孩子一样,他的心里面特别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化掉了。 官采樾带着宋前梓璃去那颗古树的途中又走过了那个园子。 “这里是我的专属园子,所以里面也栽的全是兰草。”官采樾回头很开心地对他说道。 宋前梓璃眼角弯成了一道月牙:“方才我到这里来过。” “怎么样,这些兰草可爱吧?”官采樾看那些兰草的表情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咦?这里的兰草怎么有些枯萎了?” “怎么会?”宋前梓璃走上前,也去看了看那几株枯黄了的兰草。 “不知道,可能是下人没有注意吧!一定要再吩咐他们好好照看。”官采樾又拉着宋前梓璃走了。 官采樾将最醇香的那坛酒挖出来,一家人喝了个尽兴,宋前梓璃也赞赏官采樾这酿酒的手艺,自然也不敢放下防备地多喝,倒是官景溪一直灌宋前梓璃的酒,一直灌,宋前梓璃又不好说不,也只得喝下去那些酒。 一回房宋前梓璃就开始吐,官采樾也没有办法,只得心里暗骂几声官景溪。宋前梓璃喝了酒脸很红,又皱起眉头,嘟着嘴,一脸无辜受害的样子惹人怜爱,他一定是喝醉了,要不然清醒的宋前梓璃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宋前梓璃躺到床上就起不起来了,官采樾无奈,将房中的奴婢都辞退,自己一个人照顾,费力脱去他的外衣,又将他的脸擦干净,将他扳正。又拉好了房中的幕帘,毕竟这才是中午过后,光线太强会打扰到宋前梓璃的休息。 做完这些事情,官采樾坐到他的旁边,鬼使神差地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她今日也喝了不少的酒,只是还未醉罢了。 官采樾看着宋前梓璃安静的睡颜,将他几丝乱发拨开,又将他因为难受而皱起来的眉头抚平,宋前梓璃好像很不喜欢的样子,闭着眼睛伸手打了一下,官采樾扑哧一声笑出来,又用手捏住他挺挺的鼻子,宋前梓璃出不了气,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官采樾笑得更开心,这样的宋前梓璃还真可爱! 宋前梓璃却突然翻身,手一打过来官采樾闪都闪不及,就这样被扫到了床上躺着,还被宋前梓璃的手压着,搬都搬不动,动一下宋前梓璃却搂得更紧。 官采樾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他红红的脸把自己的脸都染得通红,他喷的热气又将自己的脸弄得烫烫的。 “喂,宋前梓璃,你报复我呢啊?”官采樾揪揪他的耳朵。 “宋前梓璃,醉了?” “醉了还要整我?” “宋前梓璃……” 宋前梓璃突然醒了,被官采樾吵醒的,他又翻一个身,彻底地把官采樾压下了:“真吵。” “干嘛啊你!”官采樾又一次被他吓着了。伸出手打他了一下。 “我要睡觉。”宋前梓璃把头埋到她的颈窝:“不要吵我了。” “那你放开我再睡!” “不要,这样睡舒服。”宋前梓璃耍起无赖来,还用头蹭了蹭,这绝对是喝醉了!!! 官采樾无奈了:“好吧!睡吧啊。” 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了,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官采樾却感觉宋前梓璃不安分起来了。 “你干嘛?不是要睡吗?” “睡不着了……”宋前梓璃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兮兮地望着官采樾。 官采樾笑着打了他一下:“看,热到了吧!这大夏天的,叫你放开我你还偏不放……唔……” 宋前梓璃未等她“抱怨”完,就凑上去,封住了她的声音。 第二十六章 情难自控 这一切都发生得无声无息,或许是喝了酒的关系,又或许是官采樾的心态变了,什么时候宋前梓璃这个人变得这么地令自己信任,是一直不多言但却面面俱到?是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是他一次又一次出现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是他和自己吵架的时候露出的无奈表情?是他看着自己时候无意中泄露的那些温柔的目光?是他看到自己身体不适坚持陪在自己身边?是他将自己本来都放弃的绝望演绎成了希望?还是……自己在半年多的时间里面,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早就习惯了,宋前梓璃这个人? 一味地索取,一味地纠缠。(.无弹窗广告)床帘早已拉下,素帐中的景致隐隐约约,窗外的蝉儿鸣得仿佛更加起劲儿,浓浓的酒气和夏日的燥热混在一起,溢出了淡淡的兰草香气,理得整整齐齐的褥子也被捏出了褶皱,像他们散落在床边衣物一样凌乱。(.) 官采樾只记得宋前梓璃的眼神很迷离,也许是自己的眼神太过迷茫,两人的脸颊绯红,还有自己的轻哼和他微微喘气的声音,像二人此刻交织在一起的乱发与肢体一般融合在一起。 宋前梓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胸腔热得发疼,而且有一股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力量,引导着他。那是最原始的欲望与力量,官采樾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在这醉酒后的不清醒中,他彻底地沦陷了。 官采樾控制不住的呻吟声却让宋前梓璃更加疯狂,甚至两人的汗珠都是交汇在一起的。官采樾痛苦地皱着眉,双手指甲都嵌进了宋前梓璃背上的肌肤里面,还摸到了他身上或大或小伤口的痕迹,新的旧的,有那么一丝丝地心疼,怎么会心疼? 一切都像发生在梦中一般,意识早就被抛到了脑后,只有疼痛来得真实,官采樾微微睁开眼睛,想记住这一刻,宋前梓璃的模样,他情动的模样。 官采樾却突然睁大了眼睛――宋前梓璃的右边锁骨上面,有一个殷红的梅花印记!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眼花了吧?以前也见过宋前梓璃赤*裸*裸的上半身,除了一些伤疤,上面什么印记也没有啊。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一定是。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呢? 官采樾并未想太多,又被宋前梓璃的温柔拿下了…… …… 两人都已经累了,宋前梓璃趴在官采樾边上,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耳垂,官采樾笑了笑,昏睡了过去。 两人醒来的时候,发现都**着相拥,都惊吓着弹起来,各自的身体也感觉得出来,午后那会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前梓璃连忙翻身下床穿好衣物,只剩下一件挂着的外袍,又将官采樾的衣物拾起来安稳地放到她面前,他的脸红红的。 官采樾已经羞得不敢抬头看了,默默地接过衣服,用酸疼的手一件一件穿上。 “我……” “恩?”官采樾抬起头来,匆匆看了他一眼又匆匆把头低下。 “我,会对你负责的。”宋前梓璃低哑着声音说。 官采樾微笑着又抬头望着他:“我们不是夫妻吗?” 宋前梓璃回头看着她,官采樾也和他对视着,保持着她脸上的微笑,良久,宋前梓璃笑了,发自内心的那种温柔的笑,嘴角弧度很大,官采樾从来没有看见过,宋前梓璃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也让她的心,瞬间达到沸点,夏日温度很高,她却置身于一片清凉中。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互相笑着。 或许,有些东西,就从现在开始改变了吧。抑或是,很早的时候,偷偷地改变了。 第二十七章 噩耗 二人醒来的时候正值夜晚,也没有心情吃晚饭,沐浴完后又接着睡。 “小姐!小姐!”清晨娇娇死命地拍打着官采樾的房门,带着急迫的哭腔:“小姐你醒醒啊!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被惊醒的官采樾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看到脸色惨白的娇娇,娇娇的神色很惊恐,脸上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小姐,老爷和夫人他们,还有那些下人……”娇娇说到这里就开始嚎啕大哭。 官采樾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啊!”“他们……都死了!!” 官采樾的脑袋轰地一下响了,像是脑中的建筑一下子崩塌了,她脚下一软,就要往地上跌,被走过来的宋前梓璃及时扶住。 “你……你说什么?”官采樾脸色惨白地盯着娇娇,却挣开宋前梓璃扶住她的手向外面走去:“我不相信!昨天还好好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官采樾跌跌撞撞跑到二老的寝房,两个人都枕着枕头平躺在床上睡得安详。 “我就说嘛,我爹和我娘还在睡觉,怎么可能有事呢?”官采樾露出欺骗自己的笑,但看起来她的表情却是更加惊恐。 官采樾缓缓走过去,颤抖着声音叫他们:“爹,娘。” 她用手碰碰他们,二老却并不睁开眼睛,官采樾颤抖着冰凉的手,摸上他们的颈项,冰凉的颈项!停止跳动的脉搏! 官采樾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眼泪却掉不出来,她的脸色已经白的令人心疼了,她愤怒,为什么会这样,她敬爱了十余年的爹和娘,为什么?就这样突然天人两隔。 她看了一眼床上安详地闭着眼睛的爹和娘,伸出手,用被子,轻轻地盖住了他们的头。 官采樾浑身都在颤抖,她红着眼睛转过头来:“谁干的?” 可这个时候谁能给她回答呢?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宋前梓璃在她身后,看着她娇小的身子心疼地说不出话来,此刻的官采樾愤怒得就像一头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谁都不敢碰,也不能碰,宋前梓璃伸了伸手,在空中顿了片刻又收回手去。 官采樾生气地一甩衣袖,急急忙忙冲出去,又推开二姐的房门,官景溪也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要稍微扭曲一点,嘴唇发黑。官景溪也死了! 柴房、厨房、大院、前厅、后堂、花园……只剩下家仆奴婢不到20人。 那些死去的家仆,许多的死法一样,也有其他各种死法,有的嘴唇五黑,有的眼眶溃烂,有的身体肿胀,有的什么表象都没有,死得十分平静,有的表情狰狞…… 究竟是谁这么狠,杀人竟然用这般狠辣的手段,有什么过节都好,但这些并不是那些家仆的错啊!为何这么多无辜人员都会受此毒害?! 官采樾已经出离愤怒了,她的后脑勺很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能一时接受,她不能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官采樾声嘶力竭地哭着:“为什么一夜之间我可以失去这么多东西?!”官采樾跌坐在地上,浑身发冷,她紧紧地蜷缩着,紧紧地抱着自己,牙齿死命地咬住嘴唇却还是堵不住那泄露出来的呜咽声。 宋前梓璃蹲在她面前,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良久,看到官采樾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他伸出手,轻轻摸摸她的头,他擦掉官采樾脸上未干的泪,眼神平静地看着她:“官采樾,你必须冷静下来,出了这种事,你不能自己就垮掉,知道吗?你现在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处理好这些事情。你处理不了的我来帮你处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你哭的太久。” 官采樾看着他,他眼中源源不断传来一种叫做关心、温和、稳重的东西,她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虽然她现在的心里还是很乱很慌很空,但是比刚才的那种绝望好得多了。 宋前梓璃说得对,眼下的情形根本容不下浪费时间在这里哭,如今西南和中央虽然暂时牵制下来,但是官立赫的死,让朝中没有了一个棋子,西南随时可能和中央翻脸,西北辽王那边还有官家的一个大女儿,若是西北收到了消息,官大小姐一定会翻了天,到时候西北很有可能大举进攻中原。况且官景溪这嫁的是国师之子,朝中必定会出事,但至少不能内战外战同时进行,这件事情,必须先瞒着西北。 官采樾站起来,脑袋有些沉重,她扶着柱子站起来:“娇娇,现在马上找人办事。” “小姐。”娇娇还是一脸的惊恐,她冷静得没有官采樾那样快。 “现在别废话,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官采樾的话语冷得像一把锋利的冰箭。 “现在马上去通知所有家仆,不许走漏一点风声,再派人去相国府通知一下国师之子,说官二小姐要在官府稍住一些日子,还有,通知下去,官老爷近日身体不适,不接见任何门客,不上朝。还有,西北那边给我完全封锁消息,记住,一定要保持官家,平常的样子。立刻去办!” “是。” 娇娇匆匆离开之后,官采樾又身子一软朝地上倒,被宋前梓璃抱住,官采樾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目光呆滞。 竟然,变成了这样…… 第二十八章 寻找线索 宋前梓璃来到已经被全部放在大院里面的排成一排的死人面前,一个一个地查看着,细致而认真。 “夫人,夫人!”宋前梓璃抬起头来看着发呆的官采樾,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你对蛊毒这些比较熟习,来看看这些人是因何而死?” 官采樾明白过来他是想找线索,她走到尸体旁边,一个一个耐心查看,看到曾经乖巧着和自己笑得一脸明媚的小兰,如今脸蛋却是发灰发紫;看到曾经那个被众人开玩笑却每天乐天的胖胖女厨君君,如今身躯却是萎缩地只剩下皮包骨,眼眶都能看见;看到曾经那个爱翘兰花指,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阿桃,如今却再也翘不起来小指;看到曾经那个力大无穷老实巴交的柴夫大河,如今却再也不能憨笑起来…… “这里的所有人,总归都死于三种手段。”官采樾站起来,看着宋前梓璃,宋前梓璃示意她说下去:“第一种死法就是安详地躺着死掉,爹娘和这里差不多五人是死于此种死法;第二种死法就是表情扭曲的,二姐就是这样的死法;还有一种最狠毒的,就是那种浑身溃烂僵硬流脓萎缩,死相极为难看。” “那这些究竟是何种毒所致?”宋前梓璃又问。 官采樾摇摇头:“很多种毒都能造成这种效果,据我判断,这些毒都是很普遍的毒,凶手很聪明,不会用独特的毒来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想,凶手应该也知道我对这方面是有研究的。这样,就算有了线索,找凶手也像大海捞针一样。” “能看出他们死于什么时候么?”宋前梓璃环顾四周,除了这些死掉的人和被践踏之后蔫蔫的草,没有什么不一样。 官采樾皱起了眉头,再次蹲下身子将那些人仔细检查了一遍,告知宋前梓璃:“这里的人,死的时间都不一样,但大致都是在夜晚死去的,也就是,我们还在睡觉的时候,他们全死了。” “居然都在夜晚死掉的。那是一个人干的?还是群体干的?”宋前梓璃也感到了事情的难办。 官采樾摇摇头:“这个倒说不准,一个人也可以干掉这些人,一群人也可以。只要会用这些毒,会点功夫,再来三倍这么多的人都可以搞定。(.无弹窗广告)” 其实宋前梓璃很想问她一句,是不是她就属于那种一个人再干掉三倍人的那种类型。但这些事情,迟早他都会知道的,宋前梓璃很自信这一点。 “诶?等等,我刚刚发现了一个事情。”官采樾眼睛亮了一下。 “什么发现?” “这些毒,都必须要在水中才能发挥作用。” 宋前梓璃眉头皱得更紧:“所以说下毒的人是将毒放到了水中,而这些人是喝了那些下了毒的水才会受害,那么下毒人是将毒投到了哪里的水里面?为什么我们也一样喝了这些水,我们,和这些未受害的家仆们,却没有任何的事情?” “你现在问这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但这些毒应该是提前给人喝了下去,然后在身体里面有一个潜伏期,突然一夜之间,毒发身亡。”官采樾除了这些以外,真的再也找不出来其他线索了,凶手做得很谨慎,小心翼翼地隐藏掉了一切。 “那么我们就慢慢查。”宋前梓璃也不敢逼她逼得太紧了,她现在本来就脆弱:“不过,西南那边还有战事,这件事情还不能耽误,而且,纸包不住火的,这样封锁消息,时间一长,怎么着也不可能,官家必定会受到撼动,所以必须要有进一步的打算。” 这件事情必须要通知皇上才行,官采樾觉得十分有必要现在马上进宫见皇上,告诉他这件事情。虽然家里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但自从为皇上办事,她就知道总有一天官家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是别人整,就是皇帝亲手毁掉,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恩,是的。”官采樾回过头来注视着宋前梓璃,目光柔和:“相公,谢谢你。现在我必须出门一趟,有些必要的事情要处理,你在家里守着他们将这些无辜的人下葬了吧。” “好,不需要我陪你?” “不需要,这些事情必须尽快处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 官采樾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匆匆忙忙出了门。 宋前梓璃看着她在门口消失的地方,心里面想,他们二人也许就是这样,可以亲密无间,但二人之间的有些东西,怎么都不能碰,一碰,便是雷区,便是荆棘。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投入了他自己的事情中去。 西南马上要有边战,官采樾这一突然出去,不知道去见了谁,说了什么?宋前梓璃也不想去多想,他孤身一人在晋旸,而且是在官家,离那狗皇帝十分近,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其实是众人最怀疑的对象,其实他的处境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但是这个时候的他更加不能说走就走,一来,更加惹人怀疑,二来,官采樾是他夫人,她现在,需要他在身边。 “暗使。”宋前梓璃绕到房后。 暗使恭恭敬敬出现:“是,主上。” “将官家覆灭的这个消息,即刻通知到蜀中,并且,让我的梓霖军迅速做好准备,方便来救我性命。”宋前梓璃挥挥衣袖:“去吧。” “是!” 但愿,这一次,一切的计划,都可以顺利进行,不被这些突如其来的阻挠给耽搁。 第二十九章 堇家 官采樾只身一人来到皇宫外,侍卫拦下她。 “官三小姐官采樾求见。”官采樾恭恭敬敬地站在宫门外。 守卫进门通报,过了会一个富态的公公出来通报:“官小姐请随我来。” 还是那亭台轩榭,还是一样的情景,皇上背着手站在亭中,还是那种熟悉的肃穆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冷酷起来。 “幽兰参见主上。”官采樾在他背后跪下,一个标准的大礼。 “任务有何进展?”主上永远都是这样直接冷酷地说话。 官采樾低下头:“主上,我爹和我娘,昨晚暴毙,凶手不知道是谁。官家家仆只剩十八个。” “你说什么?!”皇帝转过头来:“这么早?我的棋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怎么会这样。” “回主上,幽兰正在查,不过凶手隐藏得十分好,还有,官景溪也死了,皇上请多多注意朝中之事。(.好看的小说)” 皇上挥挥衣袖,声音依然浑厚沉着:“知道了,西南那边怎么样?” “正在准备打仗之事,在连王府很久,也没有见他们有什么动静。”官采樾说的是实话,的确在连王府这么久,宋前梓璃根本没有提及兵力布置或者他们的计划之类的事情。 “恩,小心行事,继续给我做好你的工作。”皇帝转过头,目光依然冰冷没有波澜:“回去吧。” “是,主上。”官采樾站起身来,转身出了御花园。 出了皇宫就没有其它地方去了,官采樾也要马上回家处理那些没有办完的事情,这时却迎面走来了一个人,着一玄青色袍子,墨色长发束到脑后,额上有长长的刘海,垂下来将右眼遮住,身形略微瘦削,手握一把梨花木扇,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官采樾停在原地,看着他,本来止住的眼泪又突然毫无征兆地掉下来,大朵大朵地像透明的水花一样绽放在脸上,心酸、委屈、难过、释放…… 男子也看着她,良久,开口叫了她一声:“樾儿。” 官采樾抹抹脸上的泪,对他挤出了一个微笑:“樾儿见过二姐夫。” 男子露出一个妖艳的微笑:“为何如此生分?”男子说着就扬起手打算摸官采樾的脸。 官采樾微微闪躲开,耷拉着眼皮,没有看他:“你如今已是我姐夫,你我二人总是有礼数约束的,姐夫请自重。” “呵呵。”男子站直身体:“景溪她要在娘家住一段时日?” “是。” 男子摇着扇子从她身边走过:“那就叫她别回来了。干好你该干的事情。” 男子的身影越来越远,刚刚他带着微笑说的那些话却还在官采樾的耳边回荡―― “干好你该干的事情。”“那就,别回来了。” 官采樾苦笑一声,果然,心狠如他。 男子名唤堇凌鹏,当今国师之子,官采樾的二姐夫,也就是,官景溪的丈夫。 朝中能与官家抗衡的势力就是堇家,但堇家却并没有官家那样气焰雄厚,一直保持着一份低调之气,堇家抛头露面的人物也仅有国师一人,外界根本无法知晓,堇家今天做了什么?今天进了多少奴婢,今天是否有喜事,今天是否有什么重大的改变…… 总的来说,堇家,是一个外人无法预料的世界,很可怕。 但是官景溪又哪里有错了呢?她其实纯真善良,精神很好,随时都在闹,大大咧咧地,估计嫁进堇家她也像个外人一样什么都发现不了吧!为何她的下场就一定是死? 官采樾突然对自己以前对她的一些态度感到惭愧,可现在有什么可以追悔的呢?人已经死了,真的不知道,堇凌鹏这些事情为什么可以做得这么狠,或者,他只是随口说说,但官采樾肯定一件事情,这次官家的劫难,定是和堇家有关,至少和堇凌鹏有关。 官采樾知道,堇凌鹏,是一个多么令人窒息的存在。和堇凌鹏一起度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尚未摸清他的底细和实力,且堇凌鹏是一个心思奇怪的人,很难猜中他会干什么。 宋前梓璃要是和堇凌鹏比的话,不说绝对会输掉,但是至少,赢得不会太轻松。 方才堇凌鹏的话就像是有磁石一般吸引了官采樾,他真是一个,很恐怖的男人,官采樾紧紧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目光瞬间冰冷锋利,捋捋方才被风吹乱的发,朝官家宅子走去。 的确是,没有剩下什么了。 第三十章 回家吧 事发后第三天,家中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尸体也全部埋到了后山上,那些家仆的家人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和赔偿,消息仍然没有走漏,一般的门客都被打发走了,重要的门客则由官采樾代为接见。[] 宋前梓璃这三天一直陪在官采樾身边,他多少清楚官采樾是一个怎么样冷冰冰的人,也知道她还是很坚强,他想象不出来如果是自己家里出这样的事情会怎么样,但是这件事情怕是马上要包不住了。 “夫人,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悠闲的时间可以在后院的石桌旁坐坐。 官采樾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基本都完了,但是还有朝中的事情。” “朝中之事,现在若是放出消息说官丞相暴毙,我们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只要暂时先对西北保密,朝中混乱解决完了之后他们自然会对西北放出消息,况且你大姐应该也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吧!在行事之前也会考虑清楚利害关系的吧?”宋前梓璃闭着眼睛,躺到了草丛上,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很舒服。(.) “恩,应该和你考虑的差不多吧。”官采樾点点头表示赞许。 宋前梓璃微微一笑:“所以夫人我们可以回蜀中了。” 官采樾还并未想过回蜀中的事情,显然有些吃惊,而且,心里面堵堵的,总感觉自己有点什么牵挂在这里,并不是放不下,只是觉得难受,不想离开。 管他的,多呆几天吧!隐隐感觉有什么事情会发生的样子。 “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开啊?大战不是还早么?”官采樾露出一脸不解的样子。 宋前梓璃望着天空,眯起双眼:“事情办完了,就该走了,多呆些时日,就多点危机。” “可是?我连爹娘的头七都没有过完。”官采樾皱起眉头。 宋前梓璃不知道官采樾为什么会用一个这么烂的理由,而且十分没有说服力,她究竟在等什么?她为什么不走,宋前梓璃方才的分析基本上是按照平日官采樾的办事方式来做的,这样的情况真的很危险,他就不信官采樾没有考虑到,那她为什么又不走?照她的思想,一定会冷静着说走。 宋前梓璃担心这样下去真出点什么事情,但是如果官采樾真的要留,自己也不可能独身一人走,不行,还是必须将她带走的好。 “将岳父岳母的骨灰带回蜀中吧!在蜀中为他们好好举行一个葬礼。”宋前梓璃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用一种很商量的语气:“好吧?” 官采樾嘴角一垮,双手将他的手推开:“不好。为什么我们连七天都呆不了?” “官采樾,好了,不要闹了,你想想现在是这样任性的时候吗?知不知道我们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被人给杀掉了。”宋前梓璃皱起眉头,不知道是在烦,还是在生气。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拍拍手说好,然后打好包裹跟你回蜀中?难道我就这么没有良心么?宋前梓璃,现在是我爹娘走了,我为什么连为他们守头七的时间都没有?”官采樾腾地站起身,直视着宋前梓璃。 “官采樾,我并不觉得你是那种不理智的人,我不信这些东西你没有想过,而且你知道你自己平时表现出来的你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吗?我并不认为,岳父岳母的死,是你不走的原因,或许这是一部分,但也只是一部分,我不想和你吵,但是这次你必须听我的。”宋前梓璃也没有闪躲她的目光。 “呵,我可怕?宋前梓璃,可怕的是你吧!从来没有相信过人的你,一直都在怀疑我的对不对,我的确不是那种会轻松失去理智的人,但并不代表我没有失去理智的时候,你一直说要走,你不觉得其实是你自己的原因么,因为你怕,你只身一人在这里,生命很有可能受到威胁。” “我不管你怎么想,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怕死也好,该死的我什么时候怕过死,我既然对你说过要照顾好你,对你负责,那我就绝对不可能让你受到伤害!所以现在回蜀中是最安全的,知道吗?现在官家就相当于夕阳了,大势已去,真的很危险,你很难保证自己没有什么仇人吧!你也很难保证你爹他在外面就完全没有仇人吧。树大招风,这样的仇人肯定不少,你确定你要用大量的时间和大量的精力来对付这些人吗?” 官采樾愣在原地,宋前梓璃的确是不怕死的,她方才只是说了些气话,若真的是这样,那他是为了自己好的,而且他说得也有道理,树大招风。 皇帝也告诉过她,朝中的事情就不必要插手了,继续做好她的任务,那么,或许现在离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算了,反正也只能这样了,多呆几天也不一定会收获什么。 良久的沉默,官采樾抬头看着宋前梓璃,轻轻点了一下头:“好。” 第二日,官府放出消息,官家掌事人官立赫及夫人,官家二小姐官景溪,及数十位家仆暴毙身亡,官家三小姐遣散所有的生还家仆,带着家当随人回了蜀中,从此,官家在晋旸的故事,成为一段历史,霸气不在。 随即,官清濯被打入冷宫,朝中大乱,所有以前亲官派的大臣纷纷倒戈,朝中势力开始分裂割据。 七日后,国师之子堇凌鹏坐上父亲的国师之位,其父亲顶替了官立赫的位置。 朝野之力,彻底被堇家蚕食。 第三十一章 我能做的 朝中的乱局,过了将近半月,终于平静了下来,但是大家都明白,皇帝根本不可能闲下来,若是现在放松,堇家随时都可能覆灭整个炎朝。(.好看的小说) “璃儿,这次官老贼的死,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啊!哈哈哈。”连王议堂,宋前连镇面带喜色,很激动的样子。 宋前梓璃却并没有连王那样显得高兴,他摇摇头:“不然,爹您想想看,官家突然就这样消失了,作为官家仅剩的两个人,西南和西北这边自然是被朝中盯得死死的,您认为堇家会放过她们吗?而且堇家现在的势力突然就大了这么多,对我们的威胁自然也大。” 连王听完宋前梓璃这样分析,脸也垮了下来:“那应该怎么办?难道我们还要把樾儿杀了?” “自然不是!”宋前梓璃心想,那也要能杀掉啊!“什么都不做。” “你的意思是……” “现在大战在即,我们除了按照原计划去打仗就没有其它可以改变的地方,我们还缺些时机。” 宋前连镇并不明白自己的儿子说的那种时机是什么东西:“可是我们既然发现了这种都摆明了在眼前的危险,却要假装看不到吗?而且,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是一个时机吗?” “父亲,这些东西都是要命的,所以必须谨慎小心,反正这次,我们真的什么都不能干。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孩儿就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哎……”宋前连镇叹了口气:“下去吧。” 官采樾回来半月有余了,这半月一直睡得不好,脸色也很不好,身子很消瘦,宋前梓璃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陪在她身边,两人常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对话却不超过五句,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静谧得只有同时吹到两人脸上的凉风。 官采樾也不明白自己现在脑袋里面想的是什么?她的确是像宋前梓璃说的那样,官家的消失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严重或者久远的创伤,她本来就不是官家亲生的孩子,后又被师傅带走,对于那个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而且她也知道。(.无弹窗广告)虽然官立赫对她很好,一家人其乐融融很温馨,可最后自己都会被利用。而且,太早地,经历了太多的东西,看过了太多的生死,官采樾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依靠亲情来活的人,但也并不是一个什么反应都没有的人,比如她还是会哭。 她真正在想的,是主上,那个叫她完成好自己任务的人,那一丁点的温存,那让自己眷恋的空气,才是她不想离开晋旸的原因,但是,主上太可怕,可怕得让官采樾都不敢轻易靠近,可怕得让官采樾都想一招杀了他,他就是这样一个,狂妄的人。 堇凌鹏究竟在想什么?官采樾以为她已经够了解他的了,可是?却还是猜不到他究竟要干什么?下一步,是直接颠覆炎朝吗?还是打着报亡妻之仇的名号,一口咬定谁是凶手,然后灭掉。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西南王这边,宋前梓璃会被冤枉,或者是自己。 官采樾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尤其是自己被冤枉的这种事情,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如果堇凌鹏真的用自己当做他针对西南的靶子的话,那么官采樾就只能绝望了,她不能允许,堇凌鹏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夫人。”宋前梓璃端起石桌上的一杯花茶,抿了一口:“你每天都这样,想些什么呢?” “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这几天脑子都是乱的。”官采樾干脆趴到了桌子上,闭着眼睛养神。 宋前梓璃专注地看着她闭着眼睛的样子,睫毛很长,不知道她眼皮下面淡淡的黑影是睫毛投影留下的还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才出现的。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有些事情,我也不能问你,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也不问。”宋前梓璃起身来到她身边,手轻轻按上她的太阳穴,稳稳地揉着:“夫人,我能做的,就是陪在你身边了,你现在还是多休息吧!后面可能还会遇到很多事情,嫁给我,你受苦了。” 官采樾睁开眼睛,鼻子一酸,抬头看着对着她浅笑的宋前梓璃,她也笑了,苍白的脸上出现了莫大的生机:“不苦。” 宋前梓璃低头,在她额前留下一个浅浅的吻,再自然不过,官采樾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突然的吻,她起身向寝房走,走到门槛那里她回头,对尚还站在院子里面的宋前梓璃说:“相公,谢谢你。” 宋前梓璃就站在院子里对着她笑,笑得很灿烂,那一刻,盛夏的各种美景,都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官采樾关上门,就崩溃在了门边,坐在地上,抑制不住地哭,为什么?这个男人对自己那么耐心那么好?好到连自己根本狠不下心来,她不知道应该割舍掉谁,都不可以的吧!宋前梓璃正在,一步一步变得越来越重要。 “宋前梓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官采樾咬着自己的嘴唇,死命地咬着,连嘴里都有了浓厚的血腥味,却还是止不住,那翻滚而来的眼泪。 第三十二章 兄弟 大战在即,宋前梓璃忙着练兵,官采樾只跟着宋前梓璃去过一次他们的练兵场,也还是没有弄清楚他们的兵力布置,但是从那种练兵的气势来看,西南兵力真的很强大,而且据说这些还不是精兵,都能有这么整齐划一的阵势。 这次上战场估计也不能看出西南的兵力吧!官采樾略微估计了一下,这次派出的战士或许是西南军队总数的二十分之一,增援部队大概会占二十分之三,这样在战场上,就只能以部分看全局了。 这天宋前梓璃却突然没有呆在练兵场,回来带上官采樾准备出门。 “去哪?”官采樾糊里糊涂地看着宋前梓璃。 “今天那些什么兄弟们在饮醉楼摆了酒席,说是要给我饯行。”宋前梓璃坐上轿子:“一群混蛋,现在才来通知我,搞得我还匆匆赶回来。” “那是他们知道不先斩后奏的话,你很可能就不会去了。”官采樾掩着嘴笑。 宋前梓璃撅撅嘴:“还同他们一起玩笑我,你相公我都要累得不行了,我先休息片刻,到了记得叫我。” “知道了。”宋前梓璃闭上眼睛养神,官采樾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偶尔看看睡得安详的宋前梓璃,一会又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景色。[.超多好看小说] 轿子安稳地停在了饮醉楼门前,未等官采樾开口叫醒他,宋前梓璃自己就醒了,带着她走了进去。 “嗨我说兄弟,请一趟你还真不容易,哥几个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宋前梓璃与这几个人是拜了把子的,一进门,老二就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话。 官采樾并未见过宋前梓璃的这些兄弟们,但也听宋前梓璃提起过不少他们的事情,也感觉并不陌生了,在宋前梓璃身后默默地笑。 “四哥,这就是四嫂吧。”老五看到官采樾,礼貌地来了一句,冲官采樾眨眨眼睛,官采樾回他一个微笑:“今日总算见到了。” “是的。夫人名唤官采樾。”宋前梓璃就介绍了。 老大过来攀住宋前梓璃的肩膀:“四弟,哥几个今天就好好叙叙旧,也当给你饯行,这次你打仗哥几个也不吵着跟着你,咱今天就不醉不归吧!四弟妹就随着几个嫂嫂弟妹好好玩玩熟悉熟悉,这样安排好吧。” “大哥说的当然好,只是啊!有一点四弟我可不同意,你们这几个,以前说什么要一起去,都是看着那些仗好打,你们这次不去,是看着番南那个地方很难攻。虽然小,但是危险很多,你们这群混蛋!”宋前梓璃被大哥攀过去,边走边数落他们。 “臭小子,敢这样说!信不信哥几个揍你啊!”老三冲到他面前箍着他的脖子,笑得一脸霸气。 “嘿!四爷我还真就不怕你们。”宋前梓璃端起一杯酒:“你们说说你们哪样赢过我的?” “我们没有赢你?!那我们仨是怎么当的哥?你怎么就混了个老四?”老二抢过他手中的酒一干而尽。 “你一提这个事情我就来气儿!你丫你们仨,说好公平竞争,武功高的当老大,你们倒好,头天给我饭里面下泻药,不然怎么会变成老四?”宋前梓璃说话的风格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流氓的样子,官采樾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宋前梓璃,看着他们那边说这些话,更是笑喷了。 “哎呀,咱兄弟几个说这些就太见外了,你看你不是还有个老五给你垫底么。”老二拍拍他的肩膀,冲老五眨眨眼睛:“是吧五弟。” 老五摆出一副委屈得要死的表情:“你们都欺负我,什么都不告诉我,我那天稀里糊涂就吃了,而且我大半夜地还起来喝了四碗凉水!” 宋前梓璃笑得很幸灾乐祸:“每次说到这里我都能找到心理安慰,哈哈。” 老五冲上去就掐他脖子:“宋前梓璃我要和你单挑!!” “你挑得过吗?” “我们四,挑你一个!”老五一挥手就准备上了。 老三伸手拦着:“老五你丫就是不懂事,你没看见今天四弟的夫人第一次参加咱们兄弟的聚会吗?真是不给留面子,给你四哥保持点形象好不好啊!要不你四哥说不定回家得跪搓衣板。” 宋前梓璃抬手就给老三一个爆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三嫂现在可在咱们旁边坐着呐,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哦!” 三嫂挥挥手:“四弟啊!无所谓,等他闹腾,有什么不对的,回家看我收拾他!” 老三连忙跑到自家夫人那里去做撒娇状了。 “咳咳!”官采樾插了一句话:“倒也不是不可能哈。”说完自己就掩着嘴笑了,然后再看看宋前梓璃一副无奈地要死的表情和身边兄弟们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更是笑得开心。 “夫人,你还真是和这帮家伙一起欺负我了?”宋前梓璃看着她,还是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我可不敢欺负你啊!只是在赞同他们几个的意见而已。”官采樾冲他挤眉弄眼了一下,又看着他旁边那几个还在笑的:“你们说是吧。” “当然啦!哈哈哈,四弟妹真是上道,这么快就知道怎么反应了!” 官采樾笑笑,回过头和几位嫂子弟妹聊天了。 宋前梓璃他们那边依然吵闹个不停,笑声也不断。几个人喝高了还要比划着切磋切磋,结果摔杯子的摔杯子,扔盘子的扔盘子,看得官采樾她们真是快要忍不住了,一个个笑得肚子疼。 折腾到半夜,几个大男人都一个个被酒撂倒了,官采樾搀扶着歪歪倒倒的宋前梓璃回了西南王府。今天的经历实在是太令人开心了,另一面的宋前梓璃原来这么活泼啊!他和他的兄弟都好可爱! 今天宋前梓璃应该是好好放松了一下,再过五日,就到了出征的日子了。 官采樾站在闪着烛火的乌木桌旁,从头上取下那根雕着小凤的木簪,在忽明忽暗跳动的光亮中端详着,手指轻轻抚摸那只仿佛正在飞的凤凰。 宋前梓璃,杀你这种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第三十三章 入番南 番南位于滇缅之地,气候湿润,土壤肥沃,多生长着喜湿植物,森林繁多,野兽丛居。这里很偏僻,所以民风也很奇异,很适合昆虫生长,连这里的百姓吃的东西都有许多昆虫。 “相公,想必你也知道这里是被称作毒乡的地方吧?”官采樾坐在她的战马上,和宋前梓璃并排着前行。 披上戎装的宋前梓璃显得格外英气:“恩,当然知道,所以夫人你要小心些,你对蛊毒这些东西比较敏感,你感觉到了不对记得及时说。” 官采樾点点头:“我知道。” 行到一处隐蔽的地方,那个地方开阔平坦,是个死山谷,三面都被巨石包围,只有一个出口,易守易攻。 “传令下去!全军在这里扎营。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们进攻!”宋前梓璃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军队速度搭建营地。 官采樾跟着宋前梓璃和几位将军去四周转了转,发现这里的位置虽然好,但是四周都长满了一种叫做涅尼草的植物。 “相公,看到那边石壁上长了很多的那种很漂亮的植物没有?”官采樾指着宋前梓璃左前方的石壁,宋前梓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恩,看到了。长得确实很漂亮。”那些草看起来松松软软的,上面还有粉红粉红的果子。 “那叫涅尼草,很危险,若是人碰了,全身会长满红疹,而且奇痒难耐,如果被人误食,不出三个时辰,必定暴毙。”官采樾很严肃地告诉他。 宋前梓璃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石壁上几乎都长了这种植物,就连士兵的营地也有一两簇。如果士兵大量碰到这些东西的话,那么整体的战斗力和兵力就会少了很多。 “王将军!”宋前梓璃转头对后面一个人说:“看到这些草了吗?现在马上传令下去,士兵们一律不准碰这些草。” “属下得令!” “夫人,你还真行。”宋前梓璃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对她竖了一下大拇指。(.好看的小说) 官采樾笑笑:“反正,在番南这块地方,只要是毒草,你想它不是致命的毒都是不可能的。” “夫人以前来过?” “初学蛊毒的时候,来这里历练过。难不成相公没有到过这个地方?”官采樾含糊带过这个问题,她以前被师傅扔在番南最危险的丛林里面,被野兽攻击,被毒草扎,被毒虫咬,被孤单折磨,难不成还能对这里的植物不熟悉?她可是靠着些野菜昆虫和偶尔打来的野兽硬生生扛过了三个月,旧伤好了添新伤。 “小时候好像来过一样。但是记不得了。”宋前梓璃摇摇头,以前连王对这个地方很忌讳,说这里很多歪门邪道,就不允许宋前梓璃踏进番南一步,怕他受什么东西毒害了。 官采樾叹了口气:“虽然这里很多毒物,但是这里的风景却的确是很美的,你再在这里待几天就知道了。” “恩。从来没有看过番南的风景。”宋前梓璃又看了看四周,初入番南,感觉这里的一切都笼上了一点神秘的色彩。 “卢将军,明日你们从出营口出去之后,就转向左路过去,福将军你明日就带上你的兵从右路走,左将军就直接从中路杀过去,这样三面都有兵,还有,记住我们的原则,那里面的老百姓,没有意图攻击的就一定不要杀,要拼死拼活阻拦我们的就对不起了。”宋前梓璃用手大致为他们指了方向,又在布防图上画上了严密的标记。 “是!” “还有,记住不要恋战,我们根本不清楚他们的出招方式,如果他们用什么本土的方法来整我们,我们全军覆没都是有可能的。”宋前梓璃又一次提醒这个事情。虽然他对这方面不熟,但至少也知道,这些蛊毒,有多么厉害。 官采樾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认真严峻的侧脸,心跳突然很快,刚刚那个样子的宋前梓璃又是一个不同样子的他。 官采樾看着远方,突然想,如果这次她没有跟来,说不定,宋前梓璃就不会再回得来了。 在外面走了有两个时辰之久,将军营外的地形查看完了,这些事情本可以交给侦察兵去做,但宋前梓璃根本不放心,一定亲自去走过一遍,有些东西小兵发现不了,有些东西不身临其境很难知道之后怎么应用。 看得出来宋前梓璃很紧张这次进攻番南一事,感觉是第一次打这样没有把握的仗,甚至连敌人的战斗方式都不清楚,是一点都不清楚,更有甚者很有可能不知道对方的武功路数。这次还有一个官采樾跟着,自己还得保护好她。 今夜注定无眠,宋前梓璃看着睡在自己旁边的官采樾,月光从帐篷外透进来洒在她姣好的脸庞上,帐篷外的石壁顶上还有偶尔响起的狼嚎声。宋前梓璃突然不知道这次官采樾跟来是好是坏了,她熟悉蛊毒,可以靠她强大的判断帮军队化解很多危机,但是这里实在是太危险,她自己也是清楚的,宋前梓璃也不能确定她能不能保护好自己,更是不敢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一步,将她交给其他人来保护更是不可能,不能让他相信。 那么她究竟是个助力还是一个拖累? 第三十四章 首战失利 第二日,战争号角响起,西南军首批探索部队进攻番南城。(.)远远地能看见战火燃烧起来的烟。 宋前梓璃在自己的帐篷里面研究着军事布防图,官采樾陪在他身边,时而外出站一会,和那些呆在营地里面为正在战斗的兄弟们担心的士兵说说话,又爬上一块大石头,向番南城望去,想看看这第一波的战斗状况如何了,可是番南城现在就笼罩在一片硝烟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听见轰轰轰的大炮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番南城中的还是西南军的。但是光听这些声音都已经很揪心了。 “梓璃,你觉得,这第一波会怎么样?”官采樾站在他旁边轻声问。 宋前梓璃头也没有抬起来,仍然在看着那幅布防图:“全军覆没。” “对你的兵这么没有信心?” “他们这三路兵是去试探对方战斗方式的,我也没有派多少出去,所以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求有两三个人活着回来能通知情况就好。” 官采樾沉默了一会:“恩,你的想法是好的。” “怎么?” “我刚刚闻到了一种味道,是一种叫做烈音的毒的味道,本来就是一种粉尘一样的东西,所以很容易被人吸入体内,迅速起反应,人就会全身炸裂而死,它的味道很微弱,但也不至于闻不出来。” “他们竟然用这种方法来对付我们的军队?!”宋前梓璃抬起头来看着官采樾,很惊讶她居然有这样强大的能力:“所以你的意思是?” “他们应该,一个都不会剩下。”官采樾实在是不想说出这样几乎已经成为事实的猜测。 “但是那也只是猜测不是吗?天黑之前的一切都不能说成是结果。”宋前梓璃仍然用很冷静的语气说着话,转过头去看着布防图,但是官采樾看到了他微微颤抖的手。 “刚刚听到那些比较细小的,很杂乱的,像炮声一样的声音了吗?那就是那些士兵身体炸裂的声音。”官采樾说着又朝着帐篷外走:“但愿有人能回来,这样是最好的,不过梓璃,我必须要提醒你,这场仗,要打,很困难,你的态度不能太乐观。” “恩。”宋前梓璃恩了一声,抬起头却发现官采樾早就出去了。他叹了一口气坐到椅子上,看着帐篷顶,如果真的是像官采樾说的那样,一个都不剩下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还得再派一拨人去探查,这样的话,很有可能二次击溃,不改变战略很有可能被耗死在这里。 宋前梓璃看了帐篷一个多时辰,官采樾站在帐篷外一个大石头上站了一个多时辰,这里的温度还是挺冷的,吹来的风水汽很重,也凉凉的,官采樾忍不住抱紧了双臂。 突然一件袍子披到了身上,官采樾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闻到了宋前梓璃身上熟悉的味道。 “外面凉,回去吧。”宋前梓璃半拥着她。 “不想回去,外面呆着挺好的,能让人冷静些。”官采樾深吸一口气,皱皱眉又停下来,缓缓把气呼出去。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现在那种叫做烈音的东西现在应该多少飘到我们营地了吧?”宋前梓璃看见她皱眉的表情,想想也知道她是嗅到了那种毒药的味道:“那些现在呆在这里的士兵怎么办?” “那不然你以为我这一个多时辰在外面是在干嘛啊?这里的人都没事,对付这种毒,我还不至于等死吧。”官采樾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宋前梓璃心里炸开了锅。 原来自己在帐篷里面郁闷纠结的时候,官采樾她就已经开始在外面积极地补救了,她这种迅速冷静的能力真的很强,宋前梓璃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心里面对她应该是感谢还是别的什么。毕竟她现在也是在为了自己,为了这些士兵们。 “夫人,我都感觉不如你了。”宋前梓璃把头靠在她的肩上:“这感觉很不好啊。” “你说什么傻话呐。”官采樾反手过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这刚好只是我比较擅长的方面,而且我也不会领导一群人,也没有那种威信力,所以我也只能做这些我可以做的。这里刚好我也还算熟悉,而且在这种地方,估计你的那些武功,排上的用场不大。所以呀,并不是你不如谁。” “我知道了。”宋前梓璃埋头在她肩上蹭了蹭:“估计你说的也是正确的,我又派了两支增援部队过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回来,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先坚持这样的方式。” “恩,这些事情是由你来判断的。”官采樾离开他的怀抱,拉紧袍子冲他笑笑:“你先回军帐中吧!我再在外面呆一会,看样子烈音都消散了很多了,对方应该都没有攻击了吧。” 宋前梓璃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估计不是,那种爆裂的声音还在持续,夫人,这烈音的味道是否是淡了?” “确实是淡了的。”官采樾又闻了闻。 “是不是因为现在风往番南城中吹的缘故?”宋前梓璃微笑着提醒。 官采樾认真感应了一下:“的确是这样的,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呵呵,吹过去就好了啊!这样士兵们和你,都很安全。”宋前梓璃拍拍她的头:“我先回帐篷找几位将军商讨一下。” 宋前梓璃转身走下那块大石头,脸上带着一种别样的微笑,走到帐篷旁边的侦察兵旁边,俯身,与那名侦察兵耳语了两句:“我要你,这几天仔仔细细地给我观察好山谷里面风向的变化。记住三日后报告给我!” “是……是是!”面对突然和他说话的总领导,列兵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今晚,果然如官采樾说的那样,一个人都没有回来,连宋前梓璃新增派的人也一个都没有回来。月冷得死寂,洒在这安静入睡的军营的地盘,清冷没有温度,像是冬天的寒光。在不远的番南城外,横尸满地,一片血肉模糊,将士们拼了老命敲开的一扇大门,也正有木匠积极地修葺。 宋前梓璃今天的那些希望是落空了,他一直在床上躺着,没有翻身吵醒官采樾,今日一日就失去了那么多弟兄,宋前梓璃其实比谁还要难过内疚些,只是为了总体的胜利,必须有人要选择牺牲罢了。 第三十五章 她能做的 已经战了近半月,宋前梓璃的军队由原来稍占强势的地位,变成了弱势,番南军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了之前防守的策略,变成了主动进攻,这半月,战士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兵力不到一千人,说实话,攻打这么小的一个地方用上两千多人都是很窝囊的一件事。 番南时不时派些人来,一次差不多派个三四个人一起,用一些阴险的招数,投点毒,或者是半夜偷袭军营,轻轻悄悄地往军营投放些毒虫,还好大家多少做了防备,遇上那些会让人丧心病狂的毒虫才不至于暴毙。 官采樾这几日算是全军中最忙的人,老是这里跑那里跑,被野兽攻击了的士兵交给军医来处理,中了毒的官采樾也帮着军医看两眼。 宋前梓璃每天都在和几位将士讨论战略的问题,一个方案提出来,又迅速地被否定掉,宋前梓璃给自己的压力太大,旁人都看得出来,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个人位置太高,肩负着太多的人命和太多的家庭,本来他应该好好保护他的士兵们,可是他却让这些人死了太多,那种感觉实在很窝囊,他恨不得那些死的人是他,他的确做不到那么冷酷无情,看着那些人一个一个地死去,还是很揪心,可要做成这些事情,就必须懂得怎样去接受牺牲。(.) 这天宋前梓璃和将士们讨论的进程又无法继续下去,宋前梓璃提出了一个方案,准备走险,由一人带领一批军人先去正面交锋,宋前梓璃亲自带军去偷袭番南城。但是几位将士说什么都要反对,因为这涉及到宋前梓璃的安危,几位说什么也不答应。 宋前梓璃最后怒了,几个人也坚决不答应,讨论实在无法进行下去了,宋前梓璃挥退他们,自己也休息了一下,出了帐篷去看那些士兵们的近况。 他知道最近这些士兵的情况不太乐观,但是看到军营帐篷里面的那些受伤的士兵,还是不可避免地吃了一惊。[.超多好看小说] “怎么样?感觉还好吧?哪里不舒服记得要说。”宋前梓璃和蔼地拍拍一个伤员的手,关心了他两句。 伤员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脸上很兴奋:“谢世子关心!我没有什么大问题,这些小伤不算什么!不过世子,您真正应该关心的,应该是夫人才对,这几天啊!她可是累的哟,我们在这里待着,其实都是看着的,真的很辛苦,你去关心她吧。” “嗯。”宋前梓璃看着不远处忙着救人的官采樾,她正忙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宋前梓璃已经来了。 宋前梓璃露出一个微笑,他看到这样的她,的确很安心,同时心里面也有点内疚与心疼。 他又想起了那日对她说嫁给自己受苦了,她说,不苦。 他走到她身后,轻轻问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官采樾闻言回过头来,看着瘦了一些的他,露出一个微笑:“今天怎么过来啦?” “休息一下,过来看看。” “噢,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你快去休息吧。”官采樾推推他。 “那你也快去休息休息,应该很累吧。”宋前梓璃也硬要她去休息。 “没关系,不累的。你看这些伤员,慢慢地伤也好了,他们应该很快就可以再次上战场了。”官采樾一脸满足的微笑。 “恩,辛苦你们了。”宋前梓璃也说不来什么感谢的话。 “不辛苦,你看他们都不怎么需要特别的照料了,所以我也是有时间休息的啦!你快去休息。”官采樾边说又再次推推他:“再呆着我可就说你妨碍我救人了啊!嘿嘿。” 宋前梓璃拗不过她,只有坐到旁边,看着她在伤员之间忙碌,一直保持着微笑。 看着伤员们的情况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变得越来越好,宋前梓璃也开始慢慢变得乐观。虽然之前官采樾提醒过他,叫他不要太乐观。但是看到正在拼命的她,他又怎么能不奋斗一下呢? 宋前梓璃在心里,默默地做下了一个决定。 官采樾没有想到今天宋前梓璃会来,看到他黑黑的眼圈就知道他熬了多久的夜。但是官采樾并没有看到自己这几天瘦了多少,脸色有多么苍白。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快要走到极限了,这几日她几乎都没有合过眼,一坐下就想睡,但是她不能,她必须要随时注意是否有人来偷袭,只要是有人在放毒,她一定能觉察出来,而且随时都有可能有人受伤,她也必须和那些不合眼的军医一起,照顾那些伤员,这些就是她能做的事情了。 官采樾突然感觉小腹一阵不适,脑子也像空了一样什么都思考不了,手突然变得冰凉无力,眼睛开始发黑,她端着药的碗就这样翻倒到地上,晕倒之前,她只听见药碗在地上碎掉发出的那声惊心的响声。 第三十六章 突来的惊喜 宋前梓璃看见突然晕倒的官采樾,连忙冲过去,一群伤员也勉强着撑起来看着那边的情况,听到骚动的军医也急急忙忙赶来。(.好看的小说) 宋前梓璃抱起官采樾:“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官采樾脸白得像是一张纸,连嘴唇也是苍白的,宋前梓璃看到她这样闭着眼睛的样子,心里很痛,刚刚他抱起她的时候,才知道她这几天是瘦了多少。 “官采樾,你不要吓我,你千万别吓我。”宋前梓璃脸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了,他红着眼睛冲赶来的军医吼:“快来看看啊!” “是是是。”赶来的军医赶紧把官采樾放到一张床上。 旁边的伤员根本没有见过一向沉着冷静的世子变成这个样子,都有一种被吓到的感觉。或许他自己面对这些事情都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吧!看来官采樾对于宋前梓璃真的是很重要的,这旁人都看得出来了。只是宋前梓璃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什么时候对她的关心紧张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一个老军医把了半天的脉,眉头越皱越紧,他急忙在旁边的军医旁边耳语了几句,那些军医连忙找来许多的药,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才看见那老军医的眉头舒缓开来。 宋前梓璃担心出了什么事情,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怕打扰了正在忙碌的军医,看到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才开口问:“没什么事情吧?她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老军医抬起头来:“还好,没有什么大碍,这几天她太劳累了,多休息几天便是,还有,一定要加强营养,她这个时期一定需要大量的营养,不想吃也要必须吃下去。” “恩,我知道了。谢谢军医。” “世子客气了,这些都是我们分内的事情。”老军医抹抹脸上的汗:“呼……还好救到了。” 宋前梓璃皱眉:“什么救到了?她不是只是劳累过度吗?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吧。” 老军医笑了:“夫人当然没有什么危险啊!只是她肚子里面的小世子差点就保不住了,不过还好,小世子自有天保佑,生命力很顽强。” 宋前梓璃的脑袋突然炸开了,他的表情很奇怪,受到了突然的惊吓,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只能瞪大了眼睛问:“什么?你说什么!小世子?你的意思是……” 老军医也觉得奇怪:“世子难道您不知道么?夫人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啊。” 三个月……宋前梓璃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难不成是那天? “那她知道吗?” “这个老夫就无从得知了,您还是等夫人醒的时候问问她吧。” 这个消息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宋前梓璃抱着她回到自己的营帐里面,还是瘦得很,抱起来感觉像没有抱一样,真的不敢相信在这个感觉起来弱不禁风的身体里面竟然孕育着一个全新的生命。 宋前梓璃坐在她身边,看着官采樾渐渐恢复正常的脸色,傻傻的笑出了声音,他的手轻轻抚上官采樾的小腹,耳朵也凑近她的小腹听里面的声音,可是什么也听不到。 “宝宝,记住这个声音哦,我是爹爹。”宋前梓璃微笑着亲吻了一口她的肚子,再摸摸官采樾的头:“宝宝,你娘真不听话,明明知道这样你们母子都会受苦,还那么劳累自己,爹爹以后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宋前梓璃亲吻了一下官采樾的额头,双手捂着官采樾略微有些冰凉的手,头枕在床边,一个人想了很多事情。他也太累了,很快也陷入了沉睡。 官采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宋前梓璃的营帐里面,四下环顾,看到床边睡得正香的宋前梓璃。他的眼皮下面黑黑的,官采樾看了就心疼,自己在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官采樾没有动,看着宋前梓璃安静的睡颜,她的心里很平和。 正欲伸手理好宋前梓璃的一丝乱发,宋前梓璃感到了她的动静,一下子便醒过来。 “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宋前梓璃一醒来就看见已经醒过来的官采樾,一开口就是三个问题。 “没有诶。”官采樾撅撅嘴,自己确实没有哪里不合适的地方。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宋前梓璃挠挠头,笑得一脸放心和一脸傻气。 官采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笑得这么傻气干嘛啊?” “嘿嘿!你不知道你晕倒那会把大家都吓得够呛啊。”宋前梓璃埋怨地看了她一眼:“以后不可以不这么爱惜自己的身体了知不知道?” “哎呀我知道了。我只是想说多救一些人嘛。”官采樾也开始撒起娇来。 “那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了?” 官采樾沉默了一会,看着他:“知道。” 宋前梓璃脸上带上了怒色:“那你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有,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你这几天很忙,如果告诉你你肯定会分心的,倒不如等这阵子过去了,我们把番南这块地攻下来之后,再告诉你也不迟啊。现在你要做的是专心打仗。”官采樾也只得实话实说了。 “傻瓜。”宋前梓璃摸摸她的头:“以后不许这样子,这段时间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照顾我的儿子,知道吗?” “万一是个女儿呢?” “哎呀,不管,反正是我的孩子啦!”宋前梓璃脸上红红的,难道那个就叫做害羞吗? 第三十七章 夜里的讨论 眼看战事已经僵持了一个月,战士们都被深深的恐惧笼罩,因为这样的局势和十日之前相比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宋前梓璃的军队已经完全地居于了下风的位置。 宋前梓璃的战略仍然没有太大的改变,士兵们虽然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埋怨了,但身为一名军人的忠诚,还是让他们毫无条件地选择服从命令。 官采樾每天也依旧忙碌,但是到了一定的时间,没有宋前梓璃也会有那个宋前梓璃专门为她配备的一个生活兵提醒她去休息,如果她不听,生活兵会第一时间去通知宋前梓璃,宋前梓璃再忙也会立马赶过来,强迫她去休息,她也不想让宋前梓璃太过担心,于是也乖乖听了那个生活兵的话。 宋前梓璃他们扎营的这个像山谷的地方,凉爽,风大。 每天早晨都会有风抄山谷里面吹,早上特别冷,晌午又停了风,午后两个时辰就会变了风向,山谷就会朝外面吹风。这番南还真是奇特,一切都是那么诡秘,但是仔细研究,却都有一些规律可循。 宋前梓璃坐在官采樾的身边给她捏着腿。虽然官采樾再三给他说过了不需要,可他还是坚持这样做,并且乐此不疲。 “夫人,你觉得这仗应该如何来打?如果换做是你的话?” “我对带兵这种事情没有经验,如果换做是我,你也知道我应该不会对士兵的牺牲有太多的情绪的,杀到只剩最后一个也会把番南城灭了的。(.)”官采樾无奈地做了一个表情。 宋前梓璃打趣她:“你还是比较适合孤军奋战。” “对啊!如果是那种怒到极致的话,心狠手辣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对这次的战争有什么意见?” “为什么一定要问我,这样的事情你来决定就好了啊” 宋前梓璃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的想法比较走险,所以暂时不能做下决定。” “噢?那你打算做什么?怎么个走险法?”官采樾眨巴着眼睛问他。 “既然他们用毒攻,那么我们就以牙还牙。”宋前梓璃不揉了,将官采樾的腿放好,又给她盖上被子。 “你的意思是你也准备用毒攻?”官采樾倒是吓了一跳:“怎么个毒攻法?” “我已经派人观察过了,这山谷每天上午会吹入谷风,而每天下午会吹出谷风,我在想,既然那天想烈音那样的东西都可以从番南飘到我们军营这里,那么要是我们赶在吹出谷风的时机将那种轻巧的毒投放出去,一定也会飘到番南城的吧。(.好看的小说)”宋前梓璃耐心地给她作了解释:“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而且利用风这样不定的因素来攻击敌人,若是风向突然改变,那么我们军队几乎就完蛋了。” “你想得没有错,担心的也没有错。”官采樾知道这是宋前梓璃想过许多遍的,只是不敢贸然行动罢了。 “况且,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官采樾偏头看着他。 “番南城中的老百姓是无辜的,若是我们采用这样的方式,就相当于是在屠城了。” 官采樾听了这句话就笑出了声,宋前梓璃原来还要担心这样的事情。 “诶你笑什么啊?”宋前梓璃皱起眉头,一脸不爽地看着她,他现在可是很认真的! “从你踏进番南这块土地的这一天,就不要想得到百姓的爱戴,我们是入侵者,不管仁慈或者残忍都是入侵者,得不到爱戴就只能全部杀光,现在若是还为了那些百姓而不肯屠城,就必然会败。你仁慈,他们却不一定。他们是你的目标,你同样也是他们的目标,就算你不伤那里的老百姓,他们也还是会像对待狼一样提防着你,所以为什么历史上会有那么多人屠城,不全是因为凶狠残暴,而是百姓不肯让入侵者统治,入侵者为了保护自己和爱戴自己的那些人,也不得不屠城,怎么你现在还不明白?” 宋前梓璃听官采樾说了半天,被她的这些道理震得沉默了半晌,他以前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沉默了老半天,他也只憋出一句“你真狠”,因为除了狠这个字,他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这个女人。 “还有一个问题。”宋前梓璃又提出一个,看来他真的考虑了很久。 “还有什么问题?” “军中并无这样的毒物储备。”宋前梓璃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而且若是要用这样的方法的话,你是绝对不能少的。” “唔?那需要我做什么?” “你能制出像烈音那样的毒吗?” “能倒是能,关键是材料的问题,若是毒攻,那材料就只能多不能少,不然根本没有效果。”官采樾皱着眉认真地想了一下。 “那能用涅尼草做出这样性质的吗?”宋前梓璃看来早就已经有了打算:“只要能做到随风飘到番南城那样细的粉尘就没有问题了吧?” 官采樾打了一个呵欠:“你说的应该没错,听你的。明日我来安排安排一下这些事情,相公我困了。” 宋前梓璃摸摸她的头:“那快睡吧。”又摸摸她的肚子:“宝宝不许欺负你娘。” 官采樾笑着打了他一下:“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孩子怎么欺负我啊?” “好啦!睡吧。”宋前梓璃抱着她,因为夜里凉,所以这段时间都是宋前梓璃拥着她入睡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有身孕的原因,官采樾开始变得任性且撒起娇来,这让宋前梓璃第一次觉得有莫大的成就感。 夜深人静,番南城中一殿,殷泯生独自立于殿外,抬头仰望夜幕中无繁星作陪的皎月。 副将来到他身边禀告:“殷将军,西南军中有一女子,据说是西南世子夫人,精通蛊毒之术,应当先除此人啊。” “一个妇人,何惧?”殷泯生一挑眉:“你觉得殷某人会干那样的事吗?” “殷将军,话不是这样说的,这也是一种战争方式,战场上,没人会讲伦理道德的。”副将忧心忡忡地提醒。 殷泯生没有说话,沉默半响让副将退下了,又留下他一个人在月光中愈发显得孤寂。 第三十八章 制毒 第二日官采樾早早地就起了床,昨晚结束谈话后她其实自己也想了许多,宋前梓璃说的那种战略的确有可行性,且这种借助环境作战的先例前人也曾有过,官采樾也想过了要怎么采集石壁上那么多的涅尼草,一两株也还行,她可以碰无所谓,就怕这样大面积地采摘涅尼草,总归有士兵会受伤,而且,一次性制这么多毒难度也确实有些大。 但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官采樾愿意相信宋前梓璃,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的头脑,相信他,可以保护好所有的人。 她起床的时候宋前梓璃已经去军中和那些士兵拉着些家常了,不知道他是起得早还是根本未睡。 不得不说,宋前梓璃是一个好的领袖,知道如何拉拢人心而不是想尽办法压榨,让士兵苦不堪言。官采樾就站在一块石头上,早上风凉,披了一件外袍,微笑着看宋前梓璃,直到他抬头看到她。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宋前梓璃朝自己跑来的样子像一个孩子。 还没有等官采樾开口回答,宋前梓璃又开口了:“昨晚我们讨论的你想好没有?” 官采樾硬生生地把那句“你也这么早”咽下去,吐出一个“恩”来。 “那有什么办法没有?” “恩!”官采樾脱下外袍放到他手上:“待会听我的,你只要命令士兵就成。” “等等!”宋前梓璃扣住她的手腕:“告诉我,做这个,对孩子有没有危险?” “我会小心的。”官采樾真的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有危险,她对他微笑了一下:“我现在要去林中,别让人跟着,人多了抓不到虫子。” “带上哨子,遇到什么立马就吹,我马上出现。”宋前梓璃将一个小巧的象牙制的哨子挂到她的颈上。 “恩。”官采樾摸了摸那支哨子:“你现在可以叫士兵去采摘涅尼草,一定用钳子,千万叮嘱他们不要碰到了那些草了。” “好。” 两人转身,一个向着林中,一个向着军营。 宋前梓璃回到军中就紧急地召集了近百余名士兵,吩咐他们把全身裹好,每人带上一把钳子。 “现在,每两个人或者三个人一个小组,去采摘涅尼草,一定注意安全,千万不要碰到这些草,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下方被指派的士兵异口同声。 “采摘的涅尼草放进你们面前的这个池子里面,记住一定小心!行动!”宋前梓璃手一挥。 “是!” 训练有素的西南军迅速分好小组,找到区域开始干,气势宏大,石壁湿润,很滑,几个士兵都相互搀扶着,池子中的涅尼草越来越多,石壁上的涅尼草越来越少,宋前梓璃脸上也露出了一种欣慰的笑,一种快要看到胜利曙光的笑容。 过了三个时辰,已经是午后了,官采樾早已回来,带了一篓子不同种类的昆虫,是她抓来待会制蛊所用。 池子中的涅尼草已经满了,宋前梓璃让士兵们停止了采摘,百余名士兵只有十余名受了伤被带进了医务室中。 “夫人!”宋前梓璃示意她一切都做好了:“你来吧。” “恩。”官采樾轻轻点了点头:“你们不要靠近池子。” 宋前梓璃点了点头,回头做了一个手势,大家都慢慢地朝后面退,给官采樾让出了一片很大的空地。 官采樾深吸一口气,打开她方才装着虫子活物的那个竹篓,将里面还活蹦乱跳的虫子和一些蛇倒进池子里面。一些虫子碰到了涅尼草的汁水发出很难听的叫声,听的人背上冷汗直冒。 官采樾拿起旁边的刀,朝自己的手上狠狠割了一刀,鲜血顺着刀流下来,一滴滴地滴在那些虫子和涅尼草上面,显得触目惊心,站在不远处的宋前梓璃看到她这样的行为,心都揪在了一起,她竟然,要用自己的鲜血来制这些毒?!如果他早些知道是要用这样的方法的话,说什么也不会要官采樾去做的,她要流多少的血?她现在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孩子!! 宋前梓璃瞬移到她的身边:“我们不做了!为什么是用你的血?” “不是叫你不要靠过来的吗?”官采樾嘴唇有些苍白:“我给你说过了我会小心的。” “不行,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不答应你这样做。” “可是我已经这样做了。”官采樾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情绪都没有:“快回到刚刚那个地方,不要打扰我。” 宋前梓璃看着她,愣了愣,叹了口气他还是转身回到他刚刚站的地方。官采樾,你为何这样牺牲? 这鲜血滴上之后,过了一会,从石壁上和泥土里面,纷纷钻出一种像虫草一样的活物,扭曲着他们的身子朝这个池子中来,一个接着一个,一群接着一群,就像看到一个庞大目标的蚁群。 这个场面实在恶心,尤其是看到那些虫子全都爬进那个池子,将涅尼草覆盖了完全,刚刚还是绿油油的池子现在全是黄褐色的虫子和黑色的粘液,宋前梓璃都有些忍不住想吐。而且那些虫子爬进去还有那种被烫伤的滋滋声,那些虫子还发出那种不忍听的扭曲的惨叫,有些士兵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有些腿软了,跌坐在地上,他们以前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官采樾站在池边看了一会,看到那些虫子基本都化成了黑色的粘液,涅尼草也不见了踪影,她移动脚步,朝宋前梓璃的方向看过去,宋前梓璃一直都看着她,他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官采樾的嘴唇很苍白,她对着宋前梓璃无力地微笑了一下,对着宋前梓璃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宋前梓璃瞬移到她的身边。 “扶着我。”宋前梓璃这才发现官采樾的脸上全是冷汗。 宋前梓璃连忙出手扶着:“没事吧!回去休息吧。” “恩,还行,就是血流的有些多,待会补补就是了!”官采樾摆摆手:“明天,就可以执行你之前的计划了,今晚让士兵守着。” “恩,我知道了!”宋前梓璃扶她进了营帐,抱她上了床:“夫人,辛苦你了。” 官采樾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闭着眼睛摇摇头。 宋前梓璃对旁边的生活兵说:“密切注意夫人的情况,待她醒时就给她喝下补品。” 说完,宋前梓璃就出去了,站在池子边,看了很久很久,他仿佛看到了,番南里面的尸体。 第三十九章 胜仗 “殷将军!大事不好了!”副将急急忙忙冲进殷泯生的宫殿。(.好看的小说) 殷泯生皱着眉头一脸不满地看着他:“什么事情?” “西南军不知道用了一种什么东西,朝番南飘过来,凡是接触到那东西的人,几乎都废了。全身红肿,有些甚至呼吸不过来,然后死掉。” 殷泯生一拍桌子:“什么?!他们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我们的烈音呢?” 副将难为情地开口:“回将军,烈音已经没有军事储备了,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能力能和他们对抗。将军请千万小心,末将已经命人将宫殿里外设置了屏障,就怕那毒飘过来。” “那我们就杀过去!”殷泯生还不能接受自己打了败仗,他被派到番南这个地方与西南军交战,论什么都比对方强大一些。[.超多好看小说] 副将不是想打击殷泯生:“将军,现在根本连城都出不了,甚至将军你,最好连城都不要出。现在的局势已经对我们很不利了。” “我才不管那些!只要杀出去!杀到宋前梓璃那贼的老巢去!我就不信我们灭不了他们!”说实话殷泯生不是个什么聪明的人,特别武断特别冲动。 “万万不可啊!”副将忧心忡忡地提醒。 殷泯生冷眉一横:“有什么不可?!” “泯生。”一个冷酷妖娆的声音响起:“不要妄自冲动。” 听到这个声音,副将惊恐地跪到了地上,脸上全是唯唯诺诺的神情,殷泯生听到这个声音,刚刚怒目圆睁的他表情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脾气也全都没有了。[.超多好看小说] 从殿内深处慢步出来一位女子,一袭红色纱衣,额上画着赤色的桃花,媚眼如丝,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妖娆,她直勾勾地盯着望向他的殷泯生。 殷泯生的表情很温柔,他微笑着看着那个女子:“依晗。” 柳依晗看着他,笑得很是邪魅:“你要去送死,我还不出来。” “我错了!”殷泯生跪到地上:“下次绝不冲动。” “既然对方这样做了!”柳依晗一字一顿说得很慢:“那我们就将这番南让给他又如何。泯生,你说是不是?” “可是?”殷泯生其实根本不想放弃,奈何提出这个说法的是柳依晗,他叹了一口气:“一切都听你的。” 副将有些着急:“可是……将军,万万不可啊!这番南要是失守了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啊!” “恩?这么说,副将你是要反驳殷将军和我了?”柳依晗眉毛一挑,定定地看着他,还带着微笑,可是这样更瘆人,副将吓得不敢开口了,这个女人太恐怖了! 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不……末将不敢……” “既然不敢,为何方才又要反驳?”柳依晗又轻轻地笑了。明明很温柔的笑声在副将的耳朵中就变成了死亡的铃音。 副将已经不敢再开口说话了,他的头都要低到了地板上。 “依晗,就不要和他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吧!你看他都吓成那样了。”殷泯生笑着打断她。 柳依晗微眯着眼扫过殷泯生的脸,殷泯生将头低下去。 “既然泯生都这样说了,就这样吧!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柳依晗收敛了微笑:“全军撤退。” 宋前梓璃带领军队乘胜追击,一路杀到番南城外,却发现这座城已经空了。 “他们居然撤退了,这么简单就将这座城让给我了吗?”宋前梓璃蔑视地一笑,隐隐又感觉哪里不对:“那之前为何又要死守?” “世子!我们就打了胜仗了?!”左将军还有些不信,一脸兴奋地问,前一个月那样的战斗,这样突然的胜利来得有些让人无法一时间接受。 宋前梓璃看着这座突然得到的城,有些惘然,隔了老半天:“算,是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全部的士兵都开始欢呼了,那笑声甚至在军营中的人都听到了,官采樾听到这远远传来的欢呼声,也自然地笑了出来,将近两个月的耗战,终于,取得了胜利啊! 第四十章 凯旋 宋前梓璃立即带领全军入驻番南城。 番南城中的景象委实有些触目惊心,许多身中涅尼草粉末的人都很惨,有些倒在地上已经死了,有的还在房中呻吟,时不时都能听到哭声。他们对于一直都信奉并且爱戴的军队突然撤离的消息一无所知。 宋前梓璃骑在缓行的马背上,揪心地望着这样的场景。 他见过尸横满地,见过血流成河,只是从未试过毒攻,从未见过大片大片因中毒而死的人。 但现在却经历了三次:那日成婚士兵们的死是一次,那日官府全灭是一次,今日于番南城中,是一次,而这一次死伤人数如此之多,看着尤其触目惊心。 官采樾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有些触动,尤其是看见倒在地上的那些孩子,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子已经微微有些凸了,她发誓,不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她看了一眼宋前梓璃。宋前梓璃的脸色并不好看,官采樾知道宋前梓璃又在心中内疚了。但若是他不多经历这样惨烈的场面,若不对于这些变得麻木,那么还谈何称霸天下,覆了整个炎朝? 等等,为何她此时,会想的是他称霸天下?这天下不是应该是主上的吗? 官采樾突然陷入了一种,很纠结的境地。 她突然想起了宋前梓璃那日锁骨上的梅花印记,现在她才终于开始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她望向宋前梓璃,眼神变得很奇怪。她也清楚地记得,她的主上,也是有一个梅花印记的。这叫她又如何办?但是宋前梓璃的那个印记,只要看过了,便深深印在脑海里抹不去了。 那赤红的印记,烙印在深深的锁骨上,那种画面又怎么能不记忆深刻? 那么她,究竟是要杀宋前梓璃还是不杀?选择忠诚?还是选择一个家? 执念越深,可能割舍起来就越痛吧。尽管主上给她的是痛,但她还是义无返顾、飞蛾扑火一般地为他效劳,只因他曾戏言:“这天下夺得之时,便迎你为妻”。 宋前梓璃和她相处的时间已近一年,这其中有笑有泪,有争吵,有和谐,有剑拔弩张,也有相敬如宾...... 甚至她官采樾,没心没肺的官采樾,还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来自别人最为细致的关怀与体贴,甚至,现在她的腹中的那个孩子也是宋前梓璃的骨肉,她怎么忍心,让她这百般疼爱的孩子没了爹爹?这些事官采樾一想起来脑袋就开始痛。 宋前梓璃看官采樾的脸色十分不对,关切地看着她:“怎么了?没什么问题吧?” 听到宋前梓璃关心的话语,官采樾心里更是内疚,连忙摇头:“没事。” 宋前梓璃又对她说:“夫人,以后这座城就归到我儿子门下你说好不好?” 官采樾看着他笑得一脸明媚,心中更是千回百转。她怕再多看几眼这样满怀希望的宋前梓璃她会疯掉,连忙低下头,含糊说了一句:“你决定就好。” 可这样的行为却被宋前梓璃看成了一种害羞,于是他笑得更加开怀。 过了几日,消息传回锦官城,世子大破番南,如今正在班师回朝的途中,由王将军暂留于番南处理未完的事务。 锦官的百姓都为这一站讯感到十分高兴,奔走相告,都准备着要去迎接宋前梓璃的军队。 作为一支胜利的队伍踏入锦官自然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情,宋前梓璃隔着老远便能看见一片又一片来迎接他们的百姓,整个队伍都显得很兴奋。 “我走的时候我娘子都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了,不知道回去是不是都已经可以看见儿子了?”队伍中一直有许多兴奋的窃窃私语。 “这次打了胜仗,我又有许多奖饷了,可以回家好好给父母尽下孝心了,他们实在太辛苦了。” “我也好想我的娘子,我离开的时候,我们才新婚啊……” “可以回去给我那苦命的孩儿治病了……” 宋前梓璃只想着,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回家后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要再出任何事情了罢。 他现在只想陪在官采樾身边,等待他儿子的出生。想到儿子,宋前梓璃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他无意地就握紧了怀中官采樾的手。 对啊!这双手,牵起的是责任,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也牵起了,一个家! 当军队走近,宋前梓璃却突然垮下了脸,身体突然僵硬了几分,握紧官采樾的手也松开了。 感觉到这一突然变化的官采樾四下看了一看,然后,目光一黯,心中一沉,眉头皱了一会儿,又倏地舒展开来,脸上浮现出了,那种不可一世的清高与孤傲的神情,似笑非笑,还带着一些玩味。 柳依晗正在人群的最前方。她微笑,走上前,对着宋前梓璃盈盈施了一礼:“欢迎世子凯旋归来。” 官采樾看了她一眼,便别过脸去。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到柳依晗就浑身不自在,就有想冲下去捏住她的脖子然后掐死她的冲动。 宋前梓璃鬼使神差地吐出两个字:“晗儿。”便再也无话。 两人就这样对视许久,仿佛用眼神,就已经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一样。 官采樾听到那一句“晗儿”,心中更是不爽加倍,再发现他俩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便咳了两声:“梓璃,我有些不舒服……”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还捂了捂肚子。 “怎么了?没事吧?咱们这就回家。”一说到这个问题,宋前梓璃比什么还要紧张,官采樾心里顿时顺畅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初那看戏者的身份,被拉进了这场戏?还扮演了一个争风吃醋的角色? 柳依晗看着远去的他们,嘟了嘟嘴,脸上露出深意的微笑,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第四十一章 静养 对于西南王府来说,这一次是双喜临门,好消息并不仅仅是打了胜仗,更是官采樾与宋前梓璃带回来的好消息。 自从得知世子将有后的消息,整个王府就一直弥漫着一股喜气,连王府中的花也开得特别美。 连王并未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抱孙子了,他还以为这一对根本不可能,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选择了爱对方。 容妃更是显得激动,有事没事句朝官采樾房中跑,给她讲许多注意事项,又经常述说她当年怀那几个儿女的时候的事情,听得官采樾天天都在笑,也对腹中胎儿越来越期待。 宋前梓璃的妹妹宋前梓烟也从外地游玩回来,近段时间也一直陪着官采樾。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在一起常常有说不完的话。 宋前梓烟觉得官采樾人真的是随和极了,之前只见过她一面,还以为她是那种骄横跋扈,不苟言笑的千金小姐的做派,现在看来还是不能凭自己的主观臆断来看待人啊。 宋前梓璃叮嘱官采樾不要再碰蛊毒这样的东西,因为多少都对身体有害。 宋前梓烟性格开朗活泼,对官采樾的毒啊什么的十分有兴趣,于是两个人还约定好,等这孩子出生后,官采樾就教教宋前梓烟这些东西。(.) “嫂子,我们俩是不是每天呆在一起太长时间了?”宋前梓烟调皮地对官采樾眨眨眼睛:“待会儿我哥吃醋了怎么办?” 官采樾笑着拍拍她的头:“这小丫头,每天在想什么呢?你哥他忙啊!没关系的。” 宋前梓烟不满地撇嘴:“我哥也真是的,都不好好陪陪你。我一定要去骂他才行!” “哎,忙是必不可少的啊!何必要打扰他。你看有你陪我,我不也每天都这么开心吗?妹妹也就别去骂他了啦。” “嫂嫂你未免对他太好了吧!”宋前梓烟眼中全是崇拜:“如果是我有了身孕,我一定会让我相公什么都不干,每天就陪着我,要不我就跟他闹!不过呐,现在还没有出嫁。” 官采樾笑笑:“谁能驾驭你啊!” “我才不信没人驾驭得了我,只是还没有出现罢了。”宋前梓烟对这个问题倒是显得一点也不担心:“每个茶壶都总得有一个盖子吧。” “嗯,这个道理倒是好。” “那是。所以嫂嫂你就要任性点,可劲儿折腾他,他才知道幸福来得是多么不容易。” 幸福?官采樾笑笑:“你的研究还真是多。” 宋前梓烟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妹妹!”官采樾叫了她一声:“可否,说说梓璃和那柳小姐之事给嫂嫂听听?” 宋前梓烟倒是挺直率,她认为这样的事说了也无妨。 “你是说柳依晗吗?其实我并不是特别了解。因为二哥他也从来不会对我说这样的事,但也多少知道那么些。 我们几个小的时候都常在一起玩耍,那时柳依晗就特别喜欢跟着二哥,说什么都要跟在他屁股后面,而二哥呢也总是保护她。你也知道啦!柳依晗的确会令人有保护欲,我二哥他,又是一个挺有责任感的人,从很小就懂事了,也是极成熟稳重的。 当然,他也有他的那种固执。 我也不知道柳依晗是个怎么样的人,反正就是感觉她老是做些什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行为,她看我二哥的眼神就很不正常,也难怪我二哥要误会成什么?他又不去问,搞成现在这样。 当然了,嫂嫂,我说这个并不是说二哥他不爱你啦!只是他太有责任感。 我自然也希望,二哥对那个柳依晗也只是出于一种从小到大的习惯或者责任感。 其实我真不知道柳依晗人怎么样,反正我不喜欢她,二哥在时是一种样子,二哥不在时又是一种样子,我以前就见过。” 宋前梓烟不擅长说别人的是非,和她无关的事她也想得很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告诉官采樾这么些了。 官采樾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说错话,也不用担心她会多想。 官采樾只是突然想知道这些事情。有些事情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当局者还是一个理智的旁观者了。 但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不喜欢打那种没有准备的情绪仗。 宋前梓烟说,宋前梓璃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官采樾很赞同这一点,但同时心中升腾起的,是一种更为强烈的失落的情绪。 如果宋前梓璃真的是因为这样的责任感,才对她这般好的话,那她官采樾算什么?抑或是如他曾经所说,丈夫对妻子这样,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样她官采樾就完全是一种拖累,一个包袱。不,她不要这样,为什么她就要被这样勉强地对待? 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的任务不就是可劲儿拖死他吗?她不就是要除掉他们吗?又何必要求他要无条件真心地对待她?她配吗? 官采樾偷偷看了看旁边快睡着的宋前梓烟,她心里的不安定更加强烈,她不想被仇恨。 再环顾了一下这生活了一年多的西南王府,这里,现在就是她的家,这里熟悉的建筑和摆设,她留恋这里拥有的,家的感觉。 官采樾手抚上小腹。这段时间她都被补胖了,小宝宝也一定胖了不少吧。官采樾一想到宝宝,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柔情。 就当是,为了孩子,为了自己,有些事情,能过去就过去吧。 秋日凉爽,阳光洒在身上亦不灼人燥热。 官采樾在阳光下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变成了鲜艳的橙红色。生命的跳动。 第四十二章 宴会惊情 宋前梓璃打了胜仗回来,西南王府照例是要大摆筵席的,请了许多锦官的显贵,还有一些朝中之人,一些与西南交好的官员,官采樾并不熟识。 官采樾其实应是这次战役的一大功臣的,宋前梓璃也这样说,只是她怀有身孕,不适宜出去喝酒,尽量降低她的受关注度才可以,所以官采樾也就只作为夫人伴在宋前梓璃身边出席了。 宋前梓璃的那几个哥们也来了,宋前梓璃放心他们,因为有许多应酬,就将官采樾交给他们照顾了。 宴会什么的,都是一场又一场生硬的政治交际,和商人谈合作,和官员谈关系,很不幸地,宋前梓璃已经习惯这样的场合并且游刃有余了,他微抿嘴唇的那种微笑又出来了。 “贤侄啊!叔叔来晚了。”柳庆涵满脸笑容地进了大厅。毕竟是锦官商贾之首,任谁也不敢抱怨。 “柳叔叔不打紧的,来了就好。”宋前梓璃带着微笑对他稽首鞠了一躬。 “哎,主要是小女她……要精心打扮嘛,我这做爹爹的,也必定要等啊。”柳庆涵三两句话就将柳依晗推了出来,典型的商人做派。 宋前梓璃看了看柳庆涵后面浅笑的柳依晗。她今天,的确很美,妆画得十分自然,也不过分矫作,他有些微怔,但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对着柳庆涵礼貌地笑了笑:“那是自然,依晗妹妹今天很美。” 柳依晗闻言定定地看着他,十分欣赏的样子:“谢世子夸奖。“ 宋前梓璃对她微笑了一下,一直不敢看她的眼睛。 “哈哈,贤侄,老夫去找你父亲拉些家常,小女就交予你了啊!”柳庆涵根本未等宋前梓璃做出反应就转身去找连王了。 只剩下宋前梓璃和柳依晗的处境有些尴尬。宋前梓璃下意识地寻找官采樾的身影,但被柳依晗的身子巧妙地挡过了。 “梓璃!”柳依晗的目光一直很热切,此刻带着一丝悲伤:“为何对我这般生分了?” 宋前梓璃有些自嘲地笑笑:“那晚你对我说的话你忘记了吗?我可还记得呢。你想要我怎么面对你?” “不是这样的,梓璃,你要听我解释。”柳依晗着急得眼中都溢出了泪水。 宋前梓璃一直都怕柳依晗哭,他站着没动,柳依晗明白他是在等自己解释。(.好看的小说) “那晚之所以我会来找你,不仅仅是因为你要去打仗了,还有就是爹爹逼我嫁给异地一家大钱庄的少东。可是我根本连面都没有见过,根本就不喜欢,可是当时爹爹硬要我嫁,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说那些话,逼你,也逼自己。梓璃,你去打仗的时候我被爹爹禁足了,我又担心你,一个人在房中想了许多,我真的不愿嫁给那个少东,后来我以死相逼,爹爹才作罢。梓璃,你知道吗?没你的日子我真的过得一点都不好,一点一点都不好。我毕生想嫁之人,是你啊!”柳依晗是哭着说完这些话的,宋前梓璃的心被拉扯得受不了。 他没想到柳依晗竟有这样的遭遇,更没想到她对自己是如此的长情。之前绝望地认为她是那种薄情女子,如今却是将自己之前所有的愤怒、遗恨,都冲得烟消云散了。 宋前梓璃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晗儿,对不起,是我的错。” “不!”柳依晗在泪光中微笑:“既然我已做了这个决定,那么依晗就无怨无悔。梓璃,让依晗侍奉你左右吧!依晗什么也不求。” “可是?”宋前梓璃脸上写着深深的内疚:“正妻之名,哎……晗儿,原谅我真的不能。如今她怀有身孕,我必须好好照顾她。” “可是你对她只是责任,不是吗?”柳依晗似乎没有打算放手:“梓璃,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对她只有责任,你根本就不爱她,对不对?” 宋前梓璃看着热切的柳依晗,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对待,没有人教会他,怎样去拒绝一个自己热爱的人;也没有人教会他,怎样在女人之间游刃有余;甚至没有一个人,教会过他,什么是爱。 最后,宋前梓璃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柳依晗满足地笑了:“那就好,只要能呆在你身边,就是我全部的价值。” 宋前梓璃看着这样天真这样充满希望的柳依晗,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是真的笑不出来,于是,微抿了嘴,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来。 这厢和宋前梓璃的兄弟们聊天的官采樾却将一切都收进了眼中。她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上演着这出戏码,骨子里有一种冲出去打断他们的冲动,但腿却沉重得完全迈不开。 有些事情,其实,也不需要拆穿的,对吧!反正大家心里都明白。 官采樾在心底自嘲:就你自己还这样妄想着骗自己他爱你,也不想想怎么可能? 官采樾,你别傻了,人家柳小姐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觉得你那双充满罪恶的手可以托得起爱这个字吗?你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称道的?你不是需要冲动吗?至少他还能让你冲动,你就选择忠诚吧!别妄想什么家,什么温暖了,你不配,也要不起。 官采樾,你这一辈子,就只能生活在阴暗里。 这最后一句,是当年主上捏着她的下巴,告诉她:这一辈子,都只能活在阴暗中。 官采樾永远也忘不掉这句话和那双说这句话的有着仿佛来着地狱的光的眼睛。 她看着那边,眼眶热热的有些模糊。她眨眨眼,世界重回一片清明。官采樾,你再为了他哭,你就是个傻子! 她沉默了很久,嘴角带上了,她许久未出现过的,阴冷的微笑,犹如那开在血红疆场上的曼珠沙华。 既然有资本,何不玩玩? 她官采樾,的确不是个心胸宽大的女人。 第四十三章 噩耗般的婚讯 老大看官采樾神情有些恍惚,连忙问她:“弟妹脸色为何如此难看?没什么大碍吧?” 官采樾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对着老大微笑:“谢大哥关心,采樾无碍。” 方说完这句话,官采樾便又看见宋前梓璃和柳依晗朝这边走来。 “大哥,我把晗儿留在这里,你们代我照顾一下她。”宋前梓璃微笑着看看柳依晗,匆匆瞥了一眼官采樾就走了。 官采樾心已凉了个透彻,神色更加不好看起来。呵,连称呼也敢这么亲昵了呢? 柳依晗十分优雅地和大家打了招呼,最后将目光锁定到官采樾的脸上,官采樾也毫不畏惧地抬头看她,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她方才看到了,柳依晗眼中的敌意和不屑。 “想必这就是官姐姐吧!”柳依晗走近她:“初次见面,还望姐姐以后多指点依晗才是。” 这柳依晗说这话,甚是意图明显。官采樾笑得虚伪:“依晗妹妹客气了,姐姐未必能指点你啊。” “哪的话,官姐姐至少服侍梓璃还是有那么久了吧。”柳依晗一直保持着微笑:“噢,听说姐姐已有身孕了?那可要多休息。[]” “劳妹妹担心了。姐姐自然会对这孩儿好,万一有个闪失我这宝贝孩子没了,梓璃他也不会高兴的,对吧?”官采樾起身,凑近她:“姐姐有些累了,下去歇息一会。” 转身走了几步,她突然回过身来:“噢,妹妹,还有一件事。” 柳依晗闻言望着她。 “我可从来不会做服侍人的那种事,看来妹妹你还真喜欢养奴婢。“ 柳依晗骤然变了脸色,竟然说她是个奴婢!看着柳依晗的脸色。 官采樾依旧保持先前的那个微笑,她知道,这场战争,现在已经开始了。官采樾不认为她会斗不过柳依晗。 官采樾并没有下堂去,她坐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看着宋前梓璃依旧官方的接待客人的场景,又看看恢复了神色的柳依晗像方才她那样和几个兄弟聊得很开心,只有她这里是安静的,安静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蛰伏在这片宁静之中的她,此刻就像一个局外人,正在看着一场又一场戏的局外人。 官采樾甚至想,她的那些情绪也许是因为这场戏太过逼真,她不过是被剧情牵扯罢了,一定是这样的,嗯。 宾客都差不多到齐了之后,照例是要宴会的主人讲些什么的,连王也和老友柳庆涵一起到了台上。 “今天,欢迎各位光临犬子的凯旋宴。”宋前连镇站在台上讲话的样子颇具威严,底下宾客都报以祝贺的微笑。 “当然,今天还有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情!”宋前连镇又开了口,宋前梓璃以为他要宣布官采樾有喜的消息,开始用眼神四下找官采樾的身影,然而,还未等他找到,他便愣在了原地。 “老友柳庆涵与本王多次商谈,决定将其小女嫁于犬子为侧室,择日完婚。” 底下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在这片欢呼和恭喜的眼光中,柳依晗笑得像一朵开得正盛的华美牡丹。 官采樾被遗忘在人群的角落,一个人静默,脸色已经冷得失去了颜色。 宋前梓璃对于这个安排还没有反应过来,柳依晗,他做梦都期盼的晗儿,就要嫁给他了?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兀。 官采樾,柳依晗,都太过突兀。他敢肯定是柳庆涵干的,但为何又突然改变主意? 但是宋前梓璃现在根本来不及去细想,甚至来不及去想任何的东西,只能随着大家一起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次的笑是做出来的呢还是发自内心的。 官采樾已经冷静下来了。刚刚听到柳依晗要嫁给宋前梓璃的时候,做了心理准备的她,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一种被背叛和被抛弃的感觉。 看见宋前梓璃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她却突然没有那么强烈的情绪了。呵,不过就是不被爱么,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官采樾站起身,朝台上走去,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整个大厅突然鸦雀无声,台上的人也变得很严肃。 宋前梓璃看着官采樾,皱起了眉头。 官采樾冷着一张脸,一直看着宋前梓璃的眼睛。 宋前梓璃能看到她眼中包含的太多太多的情绪:愤怒、责怪、无奈、冷漠、嘲讽…… 官采樾一步一步走近,一直盯着宋前梓璃。 宋前梓璃刚张口准备叫“夫人”,官采樾却不屑地转了眼,径直地走到宋前梓璃身后的柳依晗面前。 周围安静得可怕,人们仿佛都在等待一场暴风雨的来临,却不料官采樾露出一个大气的微笑,亲昵地拉住了柳依晗的手:“欢迎妹妹。” 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宋前梓璃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又皱起来。 连王慈祥地微笑着看着官采樾,似乎是在为自己有一个如此大度识大体的儿媳感到高兴。 柳依晗对着官采樾行了一礼,脸上挂着笑。 官采樾又凑近她的耳边:“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后官采樾又看了宋前梓璃一眼,缓缓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宋前梓璃,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官采樾一走出厅门,便一手撑在了门框上。方才自己那反应算什么?放弃?还是继续玩好这个游戏? 宋前梓璃看着官采樾离开的方向,想追过去。可是柳依晗拉住了他的衣袖,用一种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他。 他愣了愣,拍拍她的手,反拉住她,带着她一起去应酬宾客去了。 官采樾,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第四十四章 改不了争吵 今夜宋前梓璃喝得实在有些多,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他的大脑很乱,说不上来那种麻木是因为高兴和激动,还是矛盾与纠结。(.) 当一切都结束后,周遭只剩下一片死寂。今晚格外安静。宋前梓璃并未醉倒,他脑中还一直记挂着去找官采樾的事。终于,得了空闲。 宋前梓璃来到官采樾的房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偌大的房间只有一支燃得只剩下半截的黄烛,掉着无声的泪――官采樾并不在房间。 他最后在房顶上找到了披着外袍坐着的官采樾。 他来到她的身边坐下:“为何不呆在房里?” “房里呆着憋闷,出来清醒些。”官采樾望着头上那轮明月:“结束了?为何不去陪你的晗儿?” 宋前梓璃知道她会这样的。如果一个女人不这样,那绝对是不正常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沉默了一下,望着她:“官采樾,对不起,父亲如此的安排,我无法拒绝。” 官采樾心里冷笑了一声,现在竟是连称呼都换成如此生分的了?她转头,却并不为他眼中的真诚打动片刻:“为何道歉?不能拒绝,还是不想拒绝?” 这些问题宋前梓璃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呵,有些事情也就不要挑明了说了。宋前梓璃,别把我当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郎有情妾有意,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有为何能成?别告诉我你娶她的原因和娶我的原因是一样的。” 宋前梓璃最受不了的便是官采樾这样的语气:“的确不是,但又能代表什么?” 官采樾并没有面带笑容:“代表什么?你是想说这样的日子还能照样过,对吗?男人三妻四妾太正常,我一个女儿家,又有什么资格责难你呢?” “你是觉得不能照样过?”宋前梓璃反问她,未等她开口,他又拉着她的手:“好啦!好啦!不闹了,乖,你该去休息了。” 官采樾挣开他的手:“我不想回去,你要休息自己去休息。” “你不走,我又怎么会走?” 若是在今天以前,听到这样的话,官采樾一定会很开心。可在现在这样的心情下听来,她只觉得这句话可笑与不堪。 “这话,你可以留着给你的晗儿说,大可不必用在我身上。”官采樾神色骤冷,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你现在是想干什么?闹归闹,身体总是自己的,何必这样?”宋前梓璃皱眉看她。 官采樾想也没想就回了他:“身体是我自己的,你也管不着。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宋前梓璃拉住她的手腕,这次没有让她挣开:“官采樾,别闹了!” 挣脱不开的官采樾只能与他怒目而视:“宋前梓璃,你就不能认真和我吵么?” “我不想吵。” 官采樾看见宋前梓璃眼中透露出来的些许倦意,心下一片凄凉。原来,他已经十分厌倦这样的事情了,也不想解决这样的事情,甚至现在根本连陪自己心情变得很平静的想法也要消失殆尽了。 “你真厉害,宋前梓璃。”官采樾挣不开他的手,越靠近就越难过:“一句不想吵就以为可以彰显出你有多么伟大或者心胸宽广吗?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觉得没意思就会闭嘴了么?你以为这样就代表了我们不会吵闹么?你以为这样那些问题就消失了么?” “那你想怎么样?”宋前梓璃的脑袋现在疼得快要裂开了。他实在不懂,应该和这个满身是刺,固执己见的女人说什么才会让她平静些。 “我不想怎么样。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大可以完全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不可以吗? “不可以的!”宋前梓璃斩钉截铁:“再说,你现在还是我儿子的娘,儿子总不能不管吧。” 官采樾突然就笑了,笑得很酸楚:“孩子,哈哈,宋前梓璃,你知道我现在是多么后悔吗?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生一个孩子,以后还要在这孩子面前装作自己很幸福,家中很温暖。他爹和他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必须要告诉他,他爹在忙公事。你说说这有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官采樾我告诉你,他是我的孩子,这种意义完全不一样。”宋前梓璃被这样的话激怒了:“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 “你凭什么命令我?” “就凭我是你相公!” “呵,相公?!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一开始你是怎样对我?然后给予一点温柔又再刺人一刀?你真当我是用来被你玩儿的么?还有,我官采樾眼中,容不得背叛。”官采樾很愤怒,她只是单纯地觉得生气,心中没来由的有一股怨气燃着,释放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怒气。 “对,没错,一开始你嫁到我家来,就只是一种政治联姻而已。你想的所有和判断的一切都没有错。我的确,喜欢她,我思念着她。你和我多久?她和我多久?你觉得这样的事情,能比么?我并不是说要怎样,也会一如既往那样对待你。我和她误会解开了,在一起不行吗?她已经受过了那么多委屈,我还必须要保护好她。你现在这样和我吵,能改变什么吗?也一样无法改变什么?除非你现在杀了我。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我想对你好些,更加温暖些,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这样是好还是坏。我尽量让你不受委屈,可你从来都不像受过委屈的样子。很早以前就问过你这样的问题,你并没有告诉我。可她不一样,她会说,会说她爱我,会说她今天受了委屈,会说我哪里做得不好,会说很多有利于我们改善关系的问题。官采樾,这些,你都无法做到。我想要的是什么?只是我慢慢壮大的事业和平平淡淡的日子。我真的只想,过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而不是这样每天搞得像在打仗。”宋前梓璃怒吼。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索性一股脑儿地把心中所想的全部说了出来。 官采樾呆在原地。她已经被这样亲耳听见的话冲昏了头。他不告诉自己,自己觉得他什么都不肯说,和自己距离远得很。可是让他说出了这样的话,也证实了,一直未能证实的东西,心里却并没有觉得好受一点。 这样的话,的确,伤人的有些过份了。 第四十五章 问道 周遭的寂静突然铺天盖地的朝两人涌来,宋前梓璃此刻不知道自己在干着什么事,说些什么话,他头疼得快要炸开。[.超多好看小说]而且今晚又喝了太多太多的酒,甚至他连官采樾突然的沉默都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夜风吹在身上很冷,官采樾只觉得浑身都已经凉了,不自觉地缩了肩膀,双手抱在一起往后退。“宋前梓璃,你真是,好样的。” 官采樾是奔回房的,逃也似的。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压抑与恐惧让她慌不择路。明明她就应该很愤怒,很生气,可是宋前梓璃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的所有愤怒,都转化成了另外的一些东西,另外一些,比愤怒来得更可怕的东西。 她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脑中还回响着方才宋前梓璃说过的话。的确,宋前梓璃爱柳依晗,她也不用问自己,自己算什么?本来她就什么都算不上,就算她让宋前梓璃一辈子都呆在自己身边又有什么用?他也不会是属于自己的。 这一点,她早该明白,这一点,她必须明白。 官采樾抬手,取下那支雕着小凤的木钗,漆黑的长发如瀑般泻落在肩上,与深深的夜融在一起。她将木钗紧握在手心,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她哭泣的,并不只是,这一点点的悲哀。 宋前梓璃,这些事情,我想,我会记住一辈子,今日你便是这般待我的。 官采樾在一片泪水模糊中笑得惊心。或许到了明天,这整个世界又会变成平静的日子,而每一个人,都会回到他们自己,最正常的模样。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吧!反正本来什么也没有,赢或输,已然不再重要。 之后几天两人都过得很平静,也不怎么说话,必要的打交道的时候也就说了那么一两句话,互相很机械官方地勉强地笑笑,感觉还是那种相敬如宾的样子,但是两人都知道有些不方便挑明了来说的东西造成的隔阂是什么。 宋前梓璃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说了什么?依稀记得自己很生气地吼了几句,依稀记得官采樾自嘲的笑和她脸上那种绝望呆滞的表情,他甚至连他怎么醒来的时候在房顶上都记不清楚,但是看官采樾这几天的反应,想来都不是说的什么令人开心的话,要不两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前梓璃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想主动找她说话却提不起话头,每次都是官采樾先说“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她面带微笑很平静地面对自己,却更加让宋前梓璃更加不知所措,他宁愿面对的是一个和自己发疯吵闹的官采樾,至少这样他知道官采樾在想什么?可是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两人只有这样僵持着。 宋前梓璃这几日又要筹备婚事,忙碌的日子让他没有办法花太多的时间去想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办法抽出时间好好陪陪官采樾,一直搁置下来,他偶尔想起的时候,心中都像是有一团什么东西堵着,想逃避但却不是办法,必须面对,可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干脆改天好好陪陪她吧!这样也许能好点。但是万一她又说一句,大可不必。自己不是自找没趣么? “师傅,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宋前梓璃今日去请师傅下山,来自己府上做客,卿枳欣然接受了。 卿枳真的再一次后悔他当初没有稍微教一下他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不就是一个女人吃一个男人的醋这么简单的吗? 不过,他有这个资格,去教宋前梓璃么? “璃儿,这个为师只能说用心才好,我不能告诉你应该做什么或不应该做什么?也不能说做得不对或者是做得对,尤其是这样的事情只能一个人拿捏,一个人摸索,没有人能帮你的。”卿枳起身拍了拍宋前梓璃的肩膀。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宋前梓璃十分苦恼:“我觉得应该好好陪陪她,但是又太忙了,她又不说什么?我突然说去解释说很忙,没空陪她,她一定会觉得是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然后更加别扭。” 卿枳笑了:“哈哈,你看,其实你都了解了她的性格了,估计也能知道怎么做了吧?” “可是……” “好了!怎么婆婆妈妈的?有什么可是的?”卿枳及时打断了他的话:“你会知道怎么处理的,为师相信你的。” “师傅……”宋前梓璃觉得卿枳一定可以帮助自己的,结果他居然就这样把问题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你看你,叫师傅下山来和你叙旧,你还要忙这忙那的,算了算了,为师也不责怪你,你去忙你的事情,不用管我了,为师自己一个人四处走走便是。”卿枳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去了府中庭院。 卿枳一个人在庭院里面闲逛,秋季没有什么可以欣赏的花,落了花的树也长出了繁密的叶子,有些叶子也有些微微泛黄了,倒也是别有风味。这微凉的气温和着微凉的景色,人看了心里很平静。 卿枳的心里却越来越翻涌,有些永远忘不掉的东西此刻正在翻滚,那些带着血腥味的记忆在脑中闪现,和着嘈杂的声音。 果然不能入世,在山上能清清静静一个人过自己的生活,不用看到很多人事。 果然,隐居才是最好的逃避。 第四十六章 你若安好 官采樾的日子仿佛空荡得只剩下每天大段大段的闲逛和发呆。她突然就找不到这样的日子的意义。她的确喜欢自由自在一个人,可是如今,她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她的确想过离开,毕竟现在的官家已经没落,官采樾对于宋前梓璃来说,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可为什么?自己还呆在这里不肯走?不想走? “小姐,你每天都这样子过!”娇娇面有不悦:“为何不去寻姑爷?” “哎,又为何要找他?”官采樾叹了一口气:“找他又有什么用?” “至少你不必这样每天郁郁寡欢。”娇娇皱起眉,很担心的样子:“小姐,娇娇能否斗胆问一句?” “但说无妨。” “小姐,你……难不成是真的爱上姑爷了?” 官采樾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被娇娇及时搀扶住,官采樾惊出一身冷汗,拍拍胸脯喘了口气:“你说什么啊?太突兀了。” “小姐,真的是这样吗?”娇娇眼中有些辨不清的情绪。 官采樾没有对娇娇撒谎的习惯,她跟着自己许多年了,若说了解,估计官采樾自己对自己的了解都比不过娇娇对自己的了解。 她张口便想说“不是”,可那两个字却怎么也发不出来,脑中宋前梓璃与主上的脸接二连三地闪现,一个阴冷血腥冷漠,一个温馨和乐牵扯无奈。(.无弹窗广告)两个都是如此地心酸。官采樾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原来长期都处在这样一种忽明忽暗的悲哀中。 娇娇见官采樾沉默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又连忙说:“没关系的小姐,娇娇只是问一下,不管你为了谁,为了姑爷,为了主上,或是为了自己,娇娇反正都一直跟着你。” 官采樾神情有些悲恸,她不敢回头面对热切地对自己好的娇娇。 良久。 “娇娇,仿佛,我就剩下你一个了。”官采樾轻轻地笑。 娇娇抬头看着官采樾的后脑,笑了一下:“会一直在的。“低头,却敛了笑容,皱了眉头。 远远便看见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正在悠闲踱步,官采樾急忙迎了上去。 “先生,缘何在此遇见你?”官采樾对卿枳行了一个小礼。 卿枳看见清丽的官采樾,笑得很和蔼:“今日我那徒儿邀我来作客。这不她又忙去了,老夫便一人来这里逛逛。采樾你如今气血看来较那日可好得太多了。” “承蒙大家的悉心照料!”官采樾微笑:“先生不妨同采樾去那湖心亭里小坐片刻。” “也好。” 娇娇下去沏了茶端上来。官采樾和卿枳这两个被宋前梓璃“冷落”下来的闲人坐在亭中看湖中红色锦鲤欢快地游玩。 “先生,您那画骨君人的名号许是大有来头吧。”官采樾提起了一个话头。 卿枳摇了摇手:“那都是江湖上一些人给老夫取的,实则也没有什么大的来头。” “先生可真是过谦了。”官采樾打趣道:“采樾入世晚,许多事情也不甚清楚,所以方才才冒昧问了问先生,实在是难掩心中好奇。” “哎,估计你入世那会儿,我早已归隐山林了吧。本来也不是特别大的名气,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卿枳揭开查盖,轻轻吹了吹茶叶,抿了一口:“此茶甚好!” “先生又为何要隐居呢?看你应该只近半百,为何不选择在江湖上多叱咤几年呢?” “这种事,只能说随心性吧。”卿枳露出为难的神色:“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既然先生无意告知,采樾亦不多问。” “嗯!”卿枳看了看她:“在江湖上多了,这双手,难免会沾些,血腥的罪恶。估计有些错失,是卿某人这一辈子,下一辈子,都无法弥补和偿还的。” 官采樾下意识地躲开了卿枳的目光。 “先生,连王府的景观的确优美,对吧?”官采樾起身,转过头去看风景。卿枳抬头看她的背影,却一瞬间定住了。 “你!” 官采樾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来看卿枳:“我?怎么了吗?” 卿枳急忙冲到她的面前,目光十分急切:“你头上的这支木钗,谁赠予你的?” 官采樾后退一步,取下那只雕着小凤的木钗:“先生说的可是这一支?” “对!” “先生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官采樾十分警觉:“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渊源?” 卿枳顿了顿,目光闪烁了一下:“这支木钗,老夫曾在一位故去多年的老友那里见到过,未曾想到过了十余载了,竟然在这里看到了,一时之间难掩内心激动之情。” 官采樾对这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这支木钗是师傅当年赠予自己的礼物,说是她此生最重要,也最疼痛的东西,让她万万不可遗失了,自己才会这般珍惜此钗。若果真如卿枳说这是一位老友的东西,那日听到师傅的名号又为何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自己没有了解到的事情,要不就存在着天大的误会。 “先生,这支木钗是我师傅相赠。”官采樾并未将师傅说的重要性告诉他:“但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首先你并不与我师傅相熟,其次我师傅亦未去世。” 卿枳眉头皱得很紧:“或许,是老夫太过敏感了,也许真的误会了。” “先生,你怀念旧友的这种情感倒是令人感动,相信你的老友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欣慰。” “但愿吧!”但愿她不会痛恨我的思念,卿枳苦笑:“对了,你师傅的本名唤什么?不会连你都只知道冥岸谷主吧?” “那倒不是!”官采樾摇摇头:“师傅名唤,沈楹一。” 卿枳平静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惊恐与悲怆,眼中暗潮涌动。官采樾从来没有见过卿枳这样失控的表情,也噤了声,不敢多问什么:先生和师傅……究竟有什么渊源? 过了许久,卿枳平静下来:“丫头,谢谢你,老夫知道她没死,也算安心了。” 说完卿枳转身便离开了亭子。官采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第四十七章 大婚在即 夜晚,卿枳独自一人站在山峰上,夜风吹来很冷,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二十余年,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的他在夜风中,静静地任眼泪恣意,滚烫的泪流出来瞬间变得冰凉。原以为,自己会麻木地过完这剩下的一个人的日子。 沈楹一,你没死,为何不来找我?哪怕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要杀掉我,我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闪躲,只要,能再见到你。你还恨我吗?或者,早已忘了我?曾为你一夜白头,这样刻骨铭心的记忆难道只有我还记得吗?沈楹一,我卿枳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告诉你,我一直爱着你这个疯子。 漆黑的夜空中,卿枳的身影显得修长、落寞。 官采樾自今日看到了卿枳那样的反应后,心思就再也没有移开过那件事。她手中把玩着那只雕了小凤的木钗,前前后后打量了不下百遍,连木钗的每一条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想起了她的师傅,那个古怪的女人,脾气很坏,生性严格,温柔起来又像水一样,她敬爱至今的师傅。兴许就是师傅给自己的怜悯和爱护太少,所以她才会太容易满足,也不会主动去要求什么。她记得师傅将她推下万虫坑时的冷漠;记得师傅给她种下“流景”之后在她耳边说的话;记得师傅将她吊在大树上两天两夜的狠绝;记得师傅为她包扎伤口时的轻柔;记得师傅慌忙为自己解毒时的紧张;记得师傅将自己揽在怀里讲故事的慈爱;记得师傅替自己报仇时的凌厉…… 官采樾眼眶痛痛的,她委实想念她了,已经差不多两年未见到她了,奈何此时的她,行动不便。 师傅,你与宋前梓璃的师傅,究竟有什么瓜葛?为何从来不曾对我说起过这样的事?在冥岸谷的湖边一块石头上面那个模糊的“画骨”二字,是否就是为了画骨君人而刻? 这小凤雕得极为精细,应该是谁送予师傅的,依照师傅那种性格,打死也雕不出这样精巧的东西来的。 看来,必须得找个时间,将这些事情都弄个明明白白。 但官采樾还未想好时间的时候,西南王府就已经传出了婚期:五日之后,宋前梓璃大婚。 想不到……自己总归是要面对这一切的啊。 “娇娇!”官采樾唤来娇娇:“替我去挑选一件送给新娘的礼物。” “是。”娇娇点头,走到门边,又回头:“小姐,你确定自己真的不介意?” 官采樾叹了口气:“也都冷静了这么多天了。” 这五日官采樾照例没有见到宋前梓璃的面,用西南王府太大来安慰自己实在没有任何的说服力。看着王府四处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和红囍字,官采樾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嫁给宋前梓璃那时候的光景,再回想这一路走来,两人经历的那些事,才发现原来小事也是值得去铭记的。不知不觉间官采樾脸上已经挂上了一种可以定义为“幸福”的微笑。原来从以前就听人说的,回忆起回忆,真的会笑出来。 可为什么这种所谓的“幸福的微笑”却这样心酸苦涩,那苦丁茶都是苦中带着香,越品越能觉察其中韵味。这样美好如糖的东西,内里却是这般不堪与苦涩。 在忙碌的人群中,官采樾却突然不知道向哪边走,在一片忙碌中,她的闲显得特别突兀;在一片嘈杂喧闹中,她的安静显得另类古怪;在一片喜悦的神色中,她的面无表情显得有一点格格不入;在这个世界上,她,显得多余。 官采樾自嘲地笑笑,倚着栏杆,看着头顶未曾亮过的天空,不管脸上是否有泪水划过。 难道,自己,注定被抛弃? 也罢,反正自己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那个资格被爱,大不了就做一个歌颂者,沉在这个世界的安静角落,周遭的嘈杂与冷漠都只是一种一击就溃的外壳。介意不了,只能配合演出。保护好自己吧!自己都不能保护自己的话,就没有人能保护自己了。 官采樾带着礼物来到柳依晗的房间,敲开她的房门。今日的柳依晗,不得不承认,真的是一个美丽的新娘。 官采樾首先友好地微笑:“妹妹今天真美。” 柳依晗微微颔首:“谢谢姐姐夸奖。姐姐前来所为何事?” “今日给妹妹送一份成亲的薄礼,也算是姐姐的一点心意吧。”官采樾将盒子放到桌上,打开来,里面盛的是一支精巧华贵的发簪,纯银打造,钗头镶了一颗翠蓝宝石,又由近十二颗珍珠环绕,高贵之气顿时彰显。 柳依晗看见这个礼物显然很开心:“这样贵重的礼物,妹妹应当如何感谢姐姐才是?” 官采樾摆摆手:“今日妹妹大婚,送这样一件东西,方才姐姐还在担心寒酸了呢?称不上什么贵重,只要开心便好,也算是,我为梓璃做的事吧。” 柳依晗依然面带感激地看着她:“姐姐人真是好极,那我也替相公谢谢你!” 这话说得……让官采樾心头甚是不悦。这柳依晗是在刺激自己吗?老是要说些刺头的话,触了她的霉头。 官采樾在心中深呼吸几口,微微皱了眉又舒展开来。要不是为了不让宋前梓璃难做,她官采樾会这般低声下气地去找柳依晗?他们两人之间是他们俩的事,在外面还是要把宋前梓璃的台阶找够面子给足。 “那倒不必了。”官采樾保持着礼貌的笑:“姐姐就先告辞了。” “恭送姐姐。”柳依晗送她到了房门口,对她挥手。 官采樾作势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回过头:“哎呀妹妹,你看姐姐这个记性,还忘了对你说一句很重要的话呐。” “嗯,姐姐你说。”柳依晗难不成是听不出来官采樾每一个妹妹中含的深深酸味?这姐姐叫得真够自然亲切顺口。 “妹妹!”官采樾凑近她的耳边:“你嫁过来之后,就要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姐姐可不想某一天帮你注意。要明白哦,和官采樾玩的话,后果会很惨。” 柳依晗愣在原地,官采樾离开她的耳朵:“好好爱梓璃,他很在乎你。” 说完官采樾便离开了,只剩下站在门口,穿着新娘服的,脸色越变越难看的柳依晗。 第四十八章 暗斗 事情要追溯到十多天之前,整个西南王府都在筹备着婚事,官采樾则和宋前梓璃吵架了没有几天,心中还未完全冷静与通透,或者可以说,心中还未绝了希望,那段日子真的十分难受,整夜整夜睡不着,又没有人在身边陪着讲话。 那日月色很美,官采樾一个人走在西南王府的一片小林中,一个人,静静地想了许多事,以前的事,以后的事,越想越乱,越想越烦。 “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做。”沉思间,不远处一处庭院传来的女声让官采樾立马警觉,居然是柳依晗!庭院中,她和一个穿着夜行服的男人对立着,不能辨出是谁。 “那就好。”男人握了握她的肩膀:“想想你自己的事情,要记住你的目的。”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这份仇我一定会报。”柳依晗阴险的目光在夜色中显得特别恐怖:“以后尽量少来找我,安全行事,有情况我自会找你。” “是.” 官采樾看到那男人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柳依晗在空荡荡的庭院中伫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进了房间,掩上了房门。 官采樾也就是在那天晚上突然想通透的,和她之前的想法一样,宋前梓璃的命,只允许自己取,别的人,都别想碰! 今日官采樾也借这个机会告诫了一下柳依晗。就算宋前梓璃爱的是她,在乎的是她,官采樾也不允许她可以借由这个因素肆意妄为。 宋前梓烟冲进官采樾房间:“嫂嫂,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都没有反应?” 官采樾抬眼看了她一眼:“男子娶妾,天经地义,我为何要有反应?” “你这样也太放纵我哥了吧!”宋前梓烟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怪物:“要是我的话,就坚决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已经提醒过她了,应该没有什么的。”官采樾显得轻描淡写:“真当嫂嫂是吃素的啊?” “哇!嫂嫂,你是怎么说的?”宋前梓烟凑过来。 “也没有什么?只是提醒一下罢了,你就不要问这个了。” 宋前梓烟撇撇嘴:“那好吧。可是我还没有闹啊!始终觉得这样对你很不公平。” 官采樾就知道她是闲不下来的。“你不要乱来啊!今天可是你哥大喜的日子。知道你是想替我出头,可是我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你就安分些吧。” “嫂嫂……”宋前梓烟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好了,一会儿就安安分分的,不要招惹是非,搞砸了对你哥哥的影响不好。”官采樾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宋前梓烟的头。 “哎……真不知道我哥这人是怎么想的,要是我有这样好的一位夫人,其他女人怎么还会入眼啊!真是不可理喻了。”宋前梓烟一说到这个就有气,真想好好地揍一顿她那个没心没肺的哥哥。 官采樾笑笑:“凡事,不可强求。” 确实这种事情必须是你情我愿,单方面是强求不来的,倒不如看得淡些,也算给自己一个解脱吧。 因为娶的不是正妻的缘故,此次大婚并没有游城这一项,倒是比官采樾出嫁那次相比略微逊色了些。但是内部礼数亦不敢怠慢,柳庆涵再怎么说也算个锦官首富,与连王的私交甚好,自然也得办得隆重。 厅堂内四处都洋溢着一片喜气。锦官并不避讳什么?于是怀着身孕的官采樾也在席上坐着。 今天的宋前梓璃也如那日般风度翩翩,礼貌含蓄地微笑,只是少了初见的那种惊艳,还是那个令官采樾当初心动的模样。 心动?官采樾尴尬地笑笑,握酒杯的手都差点抓不稳。坐在旁边的宋前梓烟连忙夺了她的酒杯,示意她身怀有孕不可饮酒。官采樾叹了一声,摸了摸小腹,端起旁边的茶。 交杯、饮酒、欢呼、掌声,、相视而笑、含情脉脉,官采樾只觉得压抑与多余。 若她还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女子,什么都不顾,怕是十个柳依晗都死在她手下了。但她知道,不能。 一个书生气质的人踏进门来:“远闻西南世子的婚事,我特意前来道贺。对不住了,来晚了。” 官采樾心底一惊,他怎么会来?! 全场安静了一瞬。宋前梓璃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旋即又恢复了平静,连忙迎上去:“哪里,哪里。我实在没想到国师你会来,应当是我失礼了才是。” 堇凌鹏挥手让随从将礼物送上,宋前梓璃吩咐人将送礼人引到专门收彩礼的偏房。 “堇某人祝公子新婚快乐。”堇凌鹏拱手微笑。 “多谢,多谢。”宋前梓璃安排他入座:“国师,在此无几相熟之人,不知将你安排在内人旁边可好?” 堇凌鹏看了一眼角落的官采樾,对宋前梓璃说:“甚好。” 官采樾从方才堇凌鹏一进门开始便一直注视着门口的方向,看见堇凌鹏向自己走过来,脸上依然带着那种微笑,她握筷子的手不住地颤抖。 堇凌鹏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气场,而今当上了国师,那种孤傲的气势更强。他坐在官采樾的旁边。官采樾坐的凳子仿佛已经长出了尖刺。 堇凌鹏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压得很媚惑:“樾儿,又见面了。”戏谑地笑开。 官采樾手中的竹筷,砰然掉地。 第四十九章 主上 “姐夫,为何你要来?”官采樾不敢看堇凌鹏:“还是今日来?” “自然是来给你家相公送贺礼的啊!”堇凌鹏的语气很戏谑:“怎么,世子妃,今日见自己相公的婚礼,心中一定百般不是滋味吧?” 官采樾心中的确不是滋味,但哪里敢表露在堇凌鹏面前:“姐夫倒是说笑了。女人三从四德,哪有不满的道理?” 不料堇凌鹏却笑出声来:“三从四德?官采樾,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让人想笑。” 官采樾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埋下头,没有吭声。 堇凌鹏打量了一下她,微微皱了皱眉:“你,怀孕了?” 官采樾身体一抖,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肚子:“是。” “看来,我这一趟,岂不是还来对了?”堇凌鹏凑到她的耳边:“官采樾,你可做得真好!” 官采樾依旧不敢抬头,两人就一直保持僵持的样子。四周的人并未过多地注意这边,也没有人发现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官采樾。 “我有些不舒服,先下去了。”官采樾闪躲着他的眼神。 “今晚来见我。”不容人拒绝的话语。官采樾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回到房里的她还是浑身颤抖,脚下发软。是自己变得软弱了,还是堇凌鹏变得更加令人害怕了?曾经是多么渴望能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见他,幻想着他此刻面向这个方向的脸,眼睛其实是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哪怕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她也能觉得满足。 而今他们两人接触的机会和时间都多了,为何她却不敢面对堇凌鹏了?而且堇凌鹏进门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注意了宋前梓璃的反应。难道,真如娇娇所言,自己对宋前梓璃……官采樾苦笑。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谁都别想伤害她的孩子,堇凌鹏也不可以。 到底是越来越牵牵绊绊柔情软心,还是越来越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官采樾,从没有想过为你自己而活吗?”她问自己。 堇凌鹏坐在宋前梓璃为他安排的客房里,神情慵懒地盯着窗外。房间里的烛火一闪一闪地忽明忽暗,将他的侧脸显出的表情映照得神秘而耐人寻味。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堇凌鹏眉毛一挑,露出一个邪恶的笑来。 “进来。” 得到允许后,官采樾推门而入,神情安静,显得很小心的样子。她走到堇凌鹏边上,慢慢跪下来,唯唯诺诺地行礼:“幽兰见过主上。” 堇凌鹏转过头来看着官采樾。窗台有风吹进来,吹拂起披在堇凌鹏额上的刘海,露出一个鲜红的梅花印记,在昏黄的烛光中显得十分醒目。那刘海的作用便是为了遮挡这醒目的印记。 官采樾真正的主上,实则为堇凌鹏,并不是那个皇帝。论手段,论心狠,没有人能敌过自己的这个主上。 “起身吧。”堇凌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来晚了片刻。” 官采樾心中咯噔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幽兰甘愿受罚。” 堇凌鹏挥挥衣袖:“甘愿受罚?若我叫你打掉这个孩子呢?这个惩罚应该没有以前的那些重吧?” 官采樾方站起身又连忙跪下:“主上,幽兰错了,但请别打掉这孩子,其它任何惩罚幽兰都能受。主上,这孩子委实无辜。” “换个惩罚?”堇凌鹏眉毛一挑:“我还真没有想到换哪种惩罚方式呢。罢了,待我什么时候想到了再说。” 官采樾暗自舒了一口气,这样的氛围比打仗还痛苦。 “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见?”堇凌鹏问她。官采樾摇摇头。 “主上,此次亲自前来锦官可是有什么要事?”官采樾的神情依旧恭敬。 “自然是。”堇凌鹏凑近她耳朵:“本国师甚为思念幽兰你。” 官采樾脸上不争气地浮现几朵红晕:“主上莫要玩笑幽兰了,幽兰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真是不好玩。”堇凌鹏离开她身边,语气也变得特别冰冷:“本国师此次前来,一来是为向宋前梓璃道贺;二来,真的是来找你。” “找我?所为何事?” “我要你,杀了西南王。” 第五十章 内心的挣扎 官采樾从堇凌鹏房间中走出来,脸色苍白,手微微颤抖着扶着墙壁。(.无弹窗广告) 她现在的确是太害怕堇凌鹏了。以前单纯害怕他的气魄,现在又怕他会杀了她的孩子。 他说让她去杀掉西南王,宋前连镇,她的公公!她不敢拒绝,只敢问为什么?可堇凌鹏竟然连原因也不愿意告诉她,只是说要加快些速度。 他那句“三日之内,办不好的话,你,和你的孩子……你知道后果的。”现在还在官采樾耳边回响。 为何,现在竟是下不了狠心了? 宋前连镇有王爷的风范,说话及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着威严,看起来是严肃古板的样子,实际上是很和蔼可亲与仁慈的,尤其是对待他的孩子们。 官采樾也受到他充满父爱的照顾,自己对这个公公,完全没有敌意,一想到他就要死在自己手上,官采樾心中就一阵抽痛和憋闷,恨不得将自己这双曾沾满鲜血的双手悉数砍下来。 仿佛听见自己肚子里的孩儿在叫着“爷爷,爷爷”,官采樾抱着脑袋不去想。这个命令来得太突兀,这个割舍作得太仓促,令她好生难以决断。 她突然好厌恶这样的自己,她突然好恨这样无法拒绝无法自己做决定的境况。她突然,那么热切地渴望光明与自由!可又是为什么无法脱身? 官采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转身走掉,选择背叛?或许是在年年岁岁的向往和期盼中,这所谓的不离不弃已然成为了她内心深处的一种执念,抑或是自己内心特有的倔强与固执,和那种对人的忠贞…… 呵,她又有什么资格谈忠贞?难道是,他额上的那朵赤红的梅花印记?任何一种理由都是官采樾可以坚持的。 但为什么此刻这般渴望逃离,却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官采樾不断地问自己,可迷惘的她给不了自己一个答案。 曾经以为,只要靠近他,只要帮他做事,完成他想完成的一切,就可以满足,就可以得到那样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可她却忽略了一点,她忽略了她自己也想得到什么?可是堇凌鹏从来不肯给,除了那句娶她的虚浮的诺言外,便什么也不肯施舍给她了。(.好看的小说) 凭着思念与臆想建立起来的爱情,在某一天被另一个人入侵后,再见面,美好的颜色,美丽的容颜,美满的想象,也都变成了单调与空白,味同嚼蜡。 可若是官采樾此时背叛了堇凌鹏,先不说他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就说她自己,她也没有地方去。 继续呆在宋前梓璃身边,转而帮他完成大业?算了吧!他根本就不爱自己,这比那句主上的承诺还要来得令人心酸与不堪。就算她官采樾不介意,那也不还是帮宋前梓璃杀人,和现在这样又有何分别? 她官采樾,从来都认为,这天下是谁的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官采樾垂头,低低地笑出来,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的孩儿,原来,娘已经无处可去了啊。” 堇凌鹏在西南王府小住了三日。这三日官采樾都是提心吊胆,白天见了他都是绕道走,只有不能回避的场合才硬着头皮待在那里,夜晚更是,不愿走出房间半步。 日子出奇的平静。自从宋前梓璃婚后,,他们两人见面的次数是少之又少。并不是宋前梓璃天天都呆在柳依晗那里,而是他又恢复了婚前的忙碌,因为这婚事,耽误下来太多的公务,宋前梓璃,应该比以往更忙。 官采樾却在这样的日子里面越来越思念宋前梓璃,思念着他望着自己温和的笑,思念他为了不让自己受凉影响身体而每夜抱着自己入睡,思念他每次叫自己夫人的时候低低的声线……一切仿佛都回不来了的样子。 官采樾的心情,这几日忧郁得有些过分了。 她并不多言,还是每天逛逛小花园,到处走走,眼神永远都是呆滞虚浮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娇娇见她这样,实在心疼,也准备为她熬些安神的汤药。 柳依晗也在庭中散步,看见一脸忧郁的官采樾,心中优越感顿生。于是带着明媚的微笑走过去:“今儿竟在这里遇到姐姐了,依晗这厢有礼。” 官采樾转头看她。柳依晗有一瞬间的错愕,刚刚她看到的那个神情恍惚的官采樾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此刻官采樾看自己的眼睛异常清明,刚才脸上密布的愁容,此刻也全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精明的,温婉的笑容。 “妹妹也在此,好巧。”官采樾说着又继续走:“姐姐就不扰妹妹的雅兴了。” 柳依晗又紧步追上:“姐姐怎么会打扰到我,这话说得太见外了。” 官采樾信步:“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说完官采樾又接着走。柳依晗又跟上来:“怎么了姐姐?是谁惹你心情不好了么?” 官采樾回过头,笑得十分危险:“你确定……要跟过来吗?” 柳依晗愣了愣,官采樾这个表情实在太耐人寻味了,而且她的眼睛方才就像刺进了柳依晗的心里,窥伺了她所有的事情一样。柳依晗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官采樾在自己房内对自己说的话,叫自己小心点,安分点。 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柳依晗向后退了一两步:“既然姐姐心情不甚好,那妹妹也就不打扰了。” 官采樾意味深长地对她笑笑,然后便走开了。柳依晗看着她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官采樾不除,于她柳依晗便是一个祸害啊。 第五十一章 久违的见面 这几日娇娇为官采樾熬了许多药,安胎的,安神的,官采樾每天都必须喝掉这些苦到不能再苦的东西,搞得她连食欲都没有了。这几日气候变化有些大,一个不注意,又染了些风寒,大夫来开了许多方子,官采樾叫苦不迭。 那日宋前梓璃听下人说起这事,本在心里打算去陪一陪她,奈何柳依晗每日都来陪自己,也每日都要他陪着。 宋前梓璃心中略有愧疚,但还是没有拒绝柳依晗的热情,只是吩咐下人务必照顾好夫人。 柳依晗知道官采樾近日身体不好,才故意每天都缠着宋前梓璃的。她也不敢去看官采樾,一看见她,她就会想起官采樾那天说的话和那种阴鸷的表情。 算了,官采樾还是少见的好,见多了,对自己十分不利,可不见又怎能知己知彼? 沉思于自己的事情,柳依晗抬头就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官采樾的住处附近,吓了一大跳,打算返回却闻到了很浓烈的药味――原来这里是专门为官采樾熬药的房间。 柳依晗隐隐记得自己的婢女曾经对自己说过,自从官采樾有了身孕后,官采樾的饮食就交给专人打理了。 房间里仅有三名奴婢在忙着准备膳食。看见柳依晗后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二夫人。” 柳依晗点点头:“可是在为我那姐姐熬药?” “是。”其中一名答道:“不过那是娇娇姐专门打理的,她此刻出去了。” 柳依晗打开药罐,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但她还是望着药罐很久,然后,重新盖上盖子,走了出去。 她走得有些快。她现在要去找一个人,此事非同小可,须谨慎才是。 娇娇从房后出来。她方才出去叫外面的下人去搬些柴火来,刚刚回来就看见出去的柳依晗。 她皱起眉头看着柳依晗的背影,良久,她转身进了房间。 今天没有柳依晗的打搅,宋前梓璃忙完该做的事已经日暮了,比平常早了两三个时辰,感到有些奇怪的他心里又轻松了些许。 和柳依晗呆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感觉不自在,感觉还在,但心里隐隐约约藏了另外的东西。 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想到官采樾,就像现在,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去想为什么柳依晗今天没有过来,官采樾细腻温柔的脸就浮现了起来。 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宋前梓璃算不出来,反正感觉已经过了很久的样子。今天,就去看看她吧。 她一定长胖了,那本来微凸的肚子也应该更明显了些,说不定她现在正躺在床上,也说不定她正坐在烛火之下。她见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今天会不会埋怨自己太久不去看她?之前他们吵架,不知到如今这气消了没有? 这一路上宋前梓璃都在想,无数种可能,无数种样子,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官采樾的门边。 “世子爷!”娇娇正端着一盅药走过来:“今日竟然见着您了?您是来看我家小姐的吗?” 宋前梓璃连忙对着娇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点点头,压低声音问:“送药?” “是啊!近日小姐身体有些不好。”娇娇皱起眉头。 宋前梓璃心中也沉了一下,又把手伸过去:“给我,我来送。” 娇娇把药盘递到她手上:“那娇娇便不碍事了。”说完娇娇便退下了。 宋前梓璃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将药放到房中的桌上,轻微地响了一声。 官采樾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有精神,相反却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无力地躺在床上。宋前梓璃没来由地一阵心疼。 官采樾正闭着眼睛养神,听见响声以为又是娇娇:“娇娇,今日我不想吃药,我要休息。” 宋前梓璃轻咳了一声:“夫人,是我。” 这温和的独一无二的声音!官采樾顿时睁开眼睛,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宋前梓璃,连忙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宋前梓璃赶紧上前扶着她。 他将她半拥在怀里:“夫人怎么这般不听话?为夫今日一来便听你说不吃药。” 官采樾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你怎么会来?” “今日有空。”宋前梓璃微笑着。 官采樾回过头去看他,他还是没有变,只是略微有些疲累的样子。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抚上他俊俏又刚毅的脸颊,从眉骨那里滑到脸颊上。 等宋前梓璃偏过头去看她时,发现她温柔的眼睛里竟然含了星星点点的泪光,一种内疚感油然而生。他明白,他这一生都对不起官采樾。 宋前梓璃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思慕,看到了埋怨,看到了眷恋,看到了柔情,看到了一些欣喜,许多情绪......这种滋味,官采樾和宋前梓璃都不好受。 原来他之前所设想的那么多场景,竟是只用一个眼神便概括了所有。 宋前梓璃将头埋到她的颈窝,皱着眉,声音低沉:“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原谅我,我真是错得离谱,吵架也是,这么多日不在你身边也是,对不起,对不起。” 宋前梓璃的表情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官采樾微笑着:“我是你夫人。” 宋前梓璃明白她说的意思,她说我是你夫人,那么为你受点委屈也是应当,抑或是因为你而受的委屈怎么能算作委屈? 宋前梓璃搂紧她。她身体的温度微凉,令人心疼的温度。 “乖乖把药喝了吧。”宋前梓璃伸手拿过药,舀了一勺吹了吹,放到她的嘴边:“我给你喂。” 官采樾调皮地笑了一下,张嘴喝下。宋前梓璃喂她。原本苦到不行的药,却已经变得无味了,官采樾竟然喝得十分快。 官采樾,太容易被这样的温柔与关切给击溃。她真的输了,一辈子都输在宋前梓璃身上。 官采樾睡着后,宋前梓璃呆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因为他现在越看官采樾就越觉得内疚。 第五十二章 小产 宋前梓璃离开后并未去找柳依晗,径直回到了自己那间简单的房间。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实在,有些累。 人声喧哗,灯火通明,焦急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王府。 宋前梓璃被吵醒,揉了揉额头,推门走出去。 包子跌跌撞撞地朝宋前梓璃跑去:“主子,出事了,夫人她……” 宋前梓璃心中腾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夫人怎么了?” “夫人她……流产了!” 宋前梓璃一双眼睛瞬间凝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抬脚便朝官采樾的房间走:“不可能的,方才她还好好的。” “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半夜夫人突然喊肚子痛,然后整个王府都惊动了。现在大夫们正在来的路上。娇娇方才说,夫人流了很多血!” 宋前梓璃脑子已经完全空白了,他的孩子呀!怀揣了几个月的关于孩子的梦想和美好的计划,就这样一瞬间没了?宋前梓璃的眼睛很红,像极了一头发了怒的狮子。他有些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才走到官采樾的房间附近,便听见了官采樾凄凉的呻吟声,每一声叫出的都是她的痛苦和绝望,每一声都叫在宋前梓璃的心上和皱起的眉间。这样的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谁又能痛得过官采樾? 大夫们几乎是和宋前梓璃同时到达的,见到宋前梓璃纷纷跪下行礼:“世子爷。” 宋前梓璃却对着他们怒吼:“还行什么礼?!现在什么最重要不知道吗?快进去啊!她要是有一点闪失,你们都给我提头来见!孩子保不住的话一定要把她保住!” 宋前梓璃不敢进去。他不知道他进去看见官采樾会有什么反应,单从官采樾传入他耳朵里的一声比一声还惨痛的呻吟就知道她现在有多痛苦。他就站在窗外,隔着模模糊糊的纱帐看里面忙碌的大夫的身影,双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站了很久,宋前梓璃并未感觉到双腿的酸疼和麻木。官采樾的声音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压抑的呜咽声,下人们脸上也或多或少有担心的神色,有些忠心于官采樾奴婢甚至还偷偷地抹眼泪。[.超多好看小说] 一个婢女端着一个盆子出来,上面盖着一张白布,经过宋前梓璃旁边,停下来,宋前梓璃手有些颤抖,撩开白布看了一眼,血盆里面是一个有了人形的孩子的样子,蜷缩着很模糊的一团,只是那鲜红的血刺痛了宋前梓璃的眼睛。 只是看了一眼,宋前梓璃便偏了头,皱着眉:“下去吧。” 宋前梓璃移动已经不能行走自如的僵硬的腿,慢慢走进官采樾的房间,到处还都是血迹,几个下人正在擦,床单看得出来是换过一次的,官采樾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只是眼中的泪怎么也停不下来,一直顺着脸流到头发里面,像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这样的场景,实在很恐怖。 宋前梓璃想对她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喉咙发不出声音。 大夫拱手过来向他禀告:“世子爷,夫人这流产并不是意外。” 宋前梓璃看向他:“莫不是有人还陷害?” “这个倒是不知,不过夫人喝的药里面确实是有蜀本药粉。”宋前梓璃知道蜀本药粉是什么东西,那种东西寻常人吃了无所谓,但是有身孕的人吃了就一定会小产。 “你退下吧!这件事情我会解决。”宋前梓璃挥挥手,让大夫走了。 寂静的房间只有低低的呼吸声,宋前梓璃坐到官采樾身边,轻轻地拉起她的手:“不怕,我在。” 官采樾却并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整个人像是被挖空了灵魂,官采樾很累,很痛,很虚弱,却不敢闭上眼睛睡过去,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满眼的血,还有一个在脑中想象了千万遍的可爱的小孩子的脸,穿着红红的肚兜站在庭院里对着自己笑,叫着娘。她不知道自己眼睛里面流的是眼泪,只是看着床顶的纱帐,看着它慢慢模糊,再慢慢清明,回环往复。 她比宋前梓璃更加期待这个孩子,她为了这个身体里面的一部分,什么都可以做,甚至为了这个孩子,她想过放弃一切的东西,不要再杀人,在家里当个相夫教子的女人。可是现在呢?自己依赖的那么久的信仰竟是说没有就没有了。 我的孩儿,娘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但愿你接下来会诞生在一个不会让你受苦的人家。 宋前梓璃搂紧她:“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何尝不是如此难过,我会查清楚这个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请求你,好好的。孩子还可以再有的,坚强点好吗?” 官采樾偏过头看着他,但眼睛根本连聚焦都没有,瞳孔涣散,宋前梓璃看着这样一双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官采樾一耳光抡在脸上,刺痛在脸上蔓延开来,官采樾用了很大的力气,以致于本来就没有力气的她直接瘫倒到了床上。 “夫人,你这是为何?”宋前梓璃看着她:“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你身体要紧。” “我,我要杀了你!”官采樾的眼睛里面写满了仇恨,这样的眼神又狠狠地刺痛了宋前梓璃。 第五十三章 你不相信我 宋前梓璃用一种很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她:“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你来喂我喝药我的孩子就不会死,宋前梓璃我真没有想到你是这么狠心的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可是你的亲生孩子啊!你亲手杀掉了你的孩子,宋前梓璃,我真的是看错你了。昨日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想来看我了,原来是我想错了啊!宋前梓璃,你真虚伪!”官采樾挣扎着站起来。 她根本站不稳,宋前梓璃下意识地去搀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甩开后她又踉跄了几步撑在桌子上。 “我怎么可能杀掉我的孩子?”宋前梓璃瞪大双眼,他不知道官采樾为何会这样想:“为什么要误会我?” “误会?宋前梓璃你觉得这是误会?”官采樾冷冷一笑,但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以前娇娇给我送了那么多次药,我什么事情也没有,为何一变成你就有了这样的事情?那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宋前梓璃语塞,她说的,也确实是这样,他反驳不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官采樾脸上浮现的狠绝的表情是宋前梓璃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宋前梓璃只好将娇娇叫进来,娇娇进来就连忙去搀扶着官采樾。 “娇娇,你告诉她,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宋前梓璃盯着娇娇。 娇娇为难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又抬起头看了看官采樾,官采樾点点头示意她实话实说。 “事实上!”娇娇嗫嚅着开口:“姑爷叫我将药盘给他之后,奴婢就退下了,并未看见姑爷是否放了什么东西。” “你!”宋前梓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官采樾已经不想再看他了,将头偏到一边:“宋前梓璃,已经够了。你走!” “夫人。” “别叫我夫人。”官采樾瞥了他一眼:“让我觉得恶心。” 宋前梓璃看着官采樾,又看了娇娇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 “等等!”娇娇突然开口:“我还想到了一件事情。” 宋前梓璃和官采樾同时看着她:“什么?” “今天,我给小姐熬药那会。”娇娇顿了顿:“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二夫人她从小姐专门的膳食房出来。” 看着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变化,娇娇又连忙说:“当然我也不是就是二夫人做的意思……” “我去找她!”宋前梓璃转身出了官采樾的房门。 房间里面只剩下娇娇和官采樾,娇娇费力地将官采樾扶回床上去,官采樾才换的衣服又沾上了点点血迹。 “小姐。”娇娇心疼地唤了一声。 “娇娇,你出去吧。”官采樾无力地抬抬手:“我休息休息。” 官采樾也还是睡不了:柳依晗,宋前梓璃,如果你们要这样对待我的话,那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宋前梓璃,真的,对你失望透了。 宋前梓璃来到柳依晗的房间,连门都没有敲就直接推开门进去了,把柳依晗吓了一大跳。 “梓璃,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呢?这都半夜了为何还突然前来?”柳依晗依旧笑得妩媚。 宋前梓璃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柳依晗痛呼:“你今天去哪里了?” “我,我出府了。”柳依晗皱着眉头,手腕很痛,她挣不开:“出去买了些东西。” “买什么?”宋前梓璃仍然问。 “这个,你就别管了。”柳依晗嗔怪地看他一眼:“人家买点东西也要向你报备么?” “是不是去买了堕胎的药?然后又去了官采樾的膳食房,趁没人就下了药?”宋前梓璃的表情很狰狞。 “怎么可能?!” “知不知道官采樾她小产了?” “什么?”柳依晗睁大眼睛:“姐姐怎么会小产的?” “这还不是得问你么?” “问我?我哪里知道原委?” 宋前梓璃冷笑一声:“柳依晗你没有必要那样对官采樾,她从来没有威胁过你,也没有在你面前摆过架子,真不知道你哪里和她过不去,再怎么说,那是我的孩子,你无论如何也不可以碰,柳依晗,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你,真的。” 柳依晗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你不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我说了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柳依晗皱着眉头:“今日我的确去了姐姐的膳食房,可是我只是好奇进去了一下,我马上就出来了,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一面之词。”宋前梓璃冷哼一声。 柳依晗失望地看着他:“那你又是从何听来的我是凶手?你听的不也是一面之词么?” 宋前梓璃张嘴就想反驳,但却发现自己这样来匆匆忙忙来找柳依晗太鲁莽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冷静了,现在柳依晗哭得梨花带雨,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的确方才只听到娇娇这样说,而且娇娇是官采樾的人,难保不存了私心。 而被官采樾误会的自己却忙着去误会柳依晗,根本没有搞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前梓璃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走掉,他回头看着柳依晗:“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你这几天最好都给我在这个房间里面呆着。” 柳依晗望着宋前梓璃远去的背影,渐渐止住了哭声,一个人坐在地上,表情十分淡漠――官采樾,想不到,这么快你的孩子就没有了。 是日凌晨,西南连王宋前连镇暴毙,全府大乱。 第五十四章 世界待我狠绝如斯 宋前梓璃在一天之内,接连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父亲。 焦头烂额的他并没有时间休息,甚至连缅怀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加上官采樾从那晚就一直昏睡在床,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 孩子的事情并没有进展,柳依晗此刻也被软禁在屋子里,所以,并没有一个人陪在他的身边,给他安慰与力量,一切都得他自己来承受。 他做的还不仅仅是处理好后事,还要每天去容妃那里陪着她。 宋前连镇的突然去世对容琦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容琦狠狠地呕了几口血,哭得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便一直神情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宋前梓璃永远也听不清楚。 宋前三兄弟和妹妹宋前梓烟都忙得不可开交。这段时间的大小事宜全都交给了他们四个人去办,一向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宋前梓烟也每天以泪洗面。 宋前连镇是官采樾亲手杀死的。那晚她一个人,强撑着身子,用了致命最快,也最保守的一种毒。 既然宋前梓璃杀了她最重要的孩子,那么她也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仁慈的借口了。 这世界待她狠绝如此,为何她又要善待这个世界?没人能够知道宋前连镇是怎么死的,她的手法让人根本查不出任何的痕迹。 她知道宋前梓璃已经接近于疯了的忙乱状态,心中升腾起的一种快感让体力透支的官采樾得以闭眼昏睡,可梦见的那些东西,却总是那样令人恐惧悲怆。 第四天,官采樾醒了。睁开眼睛看见的便只是娇娇,说不上温暖感动,也谈不上失望。 喝了几口粥,官采樾几天未曾吃东西了,但一点食欲都没有,整个人就只剩下皮包骨的一个架子,只能勉强撑得起衣服。 娇娇扶她坐在床上,给她喂药:“小姐,可知道连王暴毙?” 官采樾淡淡开口:“知道。” “咦?小姐不是昏睡过去了吗?”娇娇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从何得知?” “因为人就是我杀的。”官采樾云淡风轻的表情,她说这话的样子仿佛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娇娇的眼中闪过刹那的惊讶,但随即又归于平静,静静地说了一声“哦。” 官采樾并未上心娇娇的突然沉默,她的心思早已不知游离到了哪里,或者说孩子离开的那一刻,她的心,就随着那孩子一起变成了灰烬。 “小姐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娇娇又问。 官采樾却并未考虑过这样的事,揉了揉额头:“不知道。(.好看的小说)娇娇,你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这个家,估计是呆不下去了,官采樾这样想着,心中荡起忽上忽下的情绪,辨不清是好还是坏。 堇凌鹏原是到锦官之地来游玩,辞了西南王府后便一直住在一家客栈里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在等官采樾的好消息。 看来,她并没有让他失望啊。 “主上!”官采樾从西南王府出来。没有人发现她已经出来了。她看见堇凌鹏的门半掩,轻轻敲了敲便推门进来了。 推开门看到的,是堇凌鹏站在窗边看风景的样子,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官采樾跪下:“您,已经知道了?” 堇凌鹏点点头:“知道。幽兰,你这次做得好。”说完打量了她几眼,眼神闪动了几下,没有再说话。 “谢主上夸奖。”官采樾微笑一下:“主上还有什么需要幽兰做的?” “没有了!”堇凌鹏转过身:“你退下吧。” 官采樾看着他的背影,竟是脱口而出:“主上,请带幽兰离开吧。” “为何?”堇凌鹏冷眼看着她:“你不是爱宋前梓璃吗?” 官采樾苦笑一下,语气尤为斩钉截铁:“从未爱过。” “是吗?”堇凌鹏笑了一下,但眼中依然是事不关己的神色:“那还有什么理由?” “在西南王府,该办的事也办完了,幽兰已经不想呆在那里了。主上也说幽兰并无任务。”官采樾垂头:“且主上现在情势大好,幽兰便想,可否……” “可否如何?”堇凌鹏轻哼了一声:“可否带你走,娶你吗?” 官采樾的脸随着堇凌鹏最后的几个字而刷的红了:“幽兰……只求在主上身边。” “你认为我会娶你?”堇凌鹏眉头一挑。 官采樾闻言抬头,眼中带着不可置信:“您这话……什么意思?” “你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不是吗?官家三小姐的名号也失去了,你对我毫无利用价值,这杀掉宋前连镇的事情已经是你最后的一项任务。还有你的孩子,就是因为你的孩子,我才决定放你自由的。一个挺着大肚子,被小孩牵绊的人,是不可能狠下心来做什么事的。” 堇凌鹏的表情就像看一件自己丢弃的曾经觉得很好用的工具一样:“还有,娶你这件事,且不说之前是不是真的,你觉得我堇凌鹏,会要一个被别人碰过的女人吗?别做梦了。” 官采樾再也不敢抬头,不敢看向堇凌鹏,连他纤尘不染,站在自己面前的靴子也不敢看。原来,她从来都只是生活在一场被人漫不经心编织的谎言里面。 最可悲的是,她还傻傻地将这美丽外衣当作自己全部的世界,花费了太多的心血和青春来做着这样一个没有结局的美梦,她甚至还把这个冷漠无情的人当做自己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她已经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她可以,随时被他踢开或杀掉。如今她还能全身而退也是赖他不忍或赖她“幸运”。 官采樾缓缓起身,身体传来一阵阵的不适感,但她依然稳稳地站着,眼睛通红,嘴唇毫无血色:“那,官采樾就此告辞。” 说完她便转身出去,刚走出客栈便哇地呕出一口鲜血,并不是刺目的红,而是发黑发紫的淤血颜色。 她曾经无数次的猜想未来,却没有想到,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家,没了;孩子,没了;丈夫,没了;就连自己这么多年为之卖命的主上,也狠心的抛弃了她。 这段时间她因流产和生病,本就身子虚弱,产后又缺乏调理,加之刚才堇凌鹏轻蔑的话语,她一时集伤心、愤怒和绝望于一身,以致气血逆转,这才到了如今这呕血的地步。 官采樾抬头望望仍旧晴朗清爽的天,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欲哭无泪。 第五十五章 一无所有(上) 回到西南王府的官采樾仍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每天呆在房中,或是房后的庭院里,每一天都漫长得让她错觉那就是一生。[.超多好看小说] 桐叶已经开始落了,每日庭院中都会铺上厚厚的一层金黄色的落叶,每日娇娇都会将庭院中的那些叶子扫干净,因为她知道,她的小姐每日都会来这里坐上片刻。 官采樾也没有去注意这“黄金满地”的景色,她只看见桐树上一天少过一天的叶子和从北边飞往南边的大雁。 宋前梓璃并未来看过她,听娇娇说柳依晗也没有被放出来。 宋前梓璃正式成为西南王那一天,只是对外宣布了消息,并未摆宴。 官采樾不曾去恭喜过他,她就算再怎么会装作无所谓与冷静都好,也无法面对一个,让自己恨成这样的男人。呆在这,只是因为无处可去。 “小姐,你已经十余天未出过房门了。”娇娇皱着眉头,眼中盛满关心的神色。 官采樾握握她的手:“我这不还去了庭院么,何以见得未曾出过房门?” “小姐,娇娇担心这样你会憋出病来,你心里面想什么也未曾告诉我。” “哎……有什么可想的啊。”官采樾叹了一口气:“真的,我什么也没有想。” “但愿如此吧!”娇娇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小姐明天想吃些什么?娇娇给你做。” “平常就好!”官采樾对什么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都交给娇娇你吧。” 娇娇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静静地陪着她坐到夜深。 官采樾已没有再做噩梦,梦中不再是那些污黑的血液和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尸体,也不是那个频频出现的稚童的哭声,梦中什么也没有,只有看不见的白,毫无杂质的纯白,仿佛要一直延伸到生命的尽头。 她多希望自己是这一片白,掩饰一切,也凸显一切,可她永远都太过污秽与不堪。 醒来她起床,今早很安静,娇娇许是出府去买东西了,官采樾推开后厢的们,映入眼帘的是蓬勃成另外一种意义的一片生机的萧瑟――满眼的金黄。 像是落日的余晖残留到了第二日的清晨,带着将熄未熄的生的希望,残留在这样一个世界。 没有想到,娇娇每日扫走的,竟是这样美好的景色! 官采樾缓缓踏进这片不一样的世界里面,不忍心下脚,每片被她踩上的叶子都发出一种筋骨碎裂的声音,像一个个水晶世界被揉碎践踏,风一吹,早已成为粉尘的它们便随着风飘到了连风都不知道应该带去哪里的地方。 官采樾发现这些落叶就像自己一样,不免有些伤感,但心中同时多出来的也有些许安慰,这么满地的落叶,满地的自己,也算是有了陪伴和心理慰藉了。 官采樾用宽大的袖子扫去石凳上的落叶,坐在上面闭着眼睛望着天,空气中只有微微的泥土的味道,她又会这样坐在这里一整天,与这里的枯萎和萧瑟融成一体。 一个下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满地落叶发出撕裂的声音,吵醒了官采樾,她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夫人,夫人……”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兰儿差点摔倒在地。 “以后行事不要这么慌张!”官采樾揉揉额头:“什么事情?” “王爷他请你过去他那里。”兰儿这样说了官采樾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王爷,就是宋前梓璃。 “为何?” “这个奴婢倒是不知道了!”兰儿喘气渐渐平缓:“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奴婢好像看到娇娇姐也在那里。” “什么?”官采樾腾地站起来:“娇娇在那里干嘛?” “夫人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恩我知道了。”官采樾来不及看看自己的着装是否得体,便急匆匆地朝宋前梓璃那里走。 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娇娇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而单独在宋前梓璃那里,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官采樾走进房间便看到的是娇娇跪在地上的场景,宋前梓璃高傲而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看到官采樾进来便把目光转到了她身上,柳依晗也在,一脸的受了委屈的样子,但眼中却是深深地看戏的表情。 官采樾也没有注意好久不见的宋前梓璃是否瘦了,是否变了点什么?是否更有那种吸引人的魅力,便急急走到娇娇的身边,将她扶起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娇娇你快起来说话。” “来人,拉着夫人。”宋前梓璃轻轻挥了挥衣袖:“你就跪着。” “宋前梓璃,你这是要做什么?”官采樾定定的看着他。 “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听着。”宋前梓璃淡淡地瞥她一眼:“我给你真相,也给你解释。” “真相是什么?你的解释是不是就是把这一切的罪过全都怪罪到我的娇娇头上,然后你和柳依晗就全身而退了,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宋前梓璃,你是不是想说这个?”官采樾摆出一副很不可理喻的表情,她只觉得现在这样的人都太虚假了。 “你太偏激了,我现在不和你吵,你只需要听着,看着。”宋前梓璃的神情异常冷漠,仿佛面对的他的夫人就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官采樾还是不肯相信他所说的话,但还是噤了声。 宋前梓璃又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看着娇娇:“娇娇,孩子是你害死的,对不对?” 娇娇看着他,带着淡淡的笑容:“回王爷,娇娇绝对没有。” 第五十六章 一无所有(中) “是吗?”宋前梓璃看着她:“我并没有在药里面放蜀本草的药粉,而我接触到的人只有你。[.超多好看小说]” “王爷,您这话说得未免太绝对了吧?”娇娇这种情况并没有显得特别慌乱:“娇娇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但若是为了一己之私而诬陷娇娇的话,那么娇娇定是不会胡乱受冤的。” 说到一己之私的时候娇娇特地看了柳依晗一眼。 “这么说还是我冤枉你?”宋前梓璃注意到了她看向柳依晗的眼神:“如果你硬要说我徇私,我为何又将她软禁在房里这么久?我已经去问过小厨房的那两个婢女了,她们并未看见她朝药中放了什么东西。” “所以王爷你就怀疑娇娇吗?试问娇娇为何要害我家小姐。”娇娇看向官采樾,一副受了极大的委屈的样子。 “宋前梓璃,你别想动我的娇娇。”官采樾声音异常冷漠:“你还没有那个资格动我的人。” 宋前梓璃根本没有理睬官采樾这一句话,官采樾做事情十分随心,认为对就坚持观点,认为错就是错了,固执己见,他必须要用活生生的事实来让官采樾明白,要不然她永远不知道。 “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不知道。”宋前梓璃笑了笑:“不是我,不是柳依晗,最大的嫌疑你说还剩下谁?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杀害我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说不是她?就仅凭两个奴婢说的话吗?宋前梓璃你是亲自看见的吗?为什么又那么肯定?”官采樾又开口插话,她对于宋前梓璃这样徇私的做法感到很恼怒。 “为什么?”宋前梓璃转向她:“晗儿她对蜀本草过敏,这个事实可以证实了吗?” 官采樾下意识反驳的话活生生的堵在了喉咙里面,她转过头去看娇娇,却看到娇娇满脸的惊愕,她看着宋前梓璃:“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娇娇干的。” “好,那还能有谁?” “你这就是无理取闹!”官采樾的眉头深深地皱起:“你查出来了吗就乱诬陷人?” “乱诬陷?”宋前梓璃表情很惊愕:“你自己去问问她,上次省亲出的那件事情是不是他她干的。” 官采樾瞪大了双眼,看向娇娇,她依然低垂着头,没有抬头。 宋前梓璃见二人都没有说话,于是接着说下去:“且不说这样一件事情,光说省亲那件事情,你为何要要求提前几天走,恐怕不是单单思念那里吧!而且据我所知你双亲已经去世,你为何要急匆匆赶回去?这点你家小姐应该不会注意到吧。” 官采樾稍微埋了点头,她的确不知道娇娇双亲都去世的情况,一直以为她有一个圆满的家庭。 “还记得那天清晨我早起然后你提了一个桶吗?第二天清晨就出那样的事情,你那时候打了一个踉跄,桶里面的水洒了出来,后来那里种下的兰花和小草就枯萎了,只有那一个地方枯萎,你家小姐也说过了那些毒只会在水里发挥作用。”宋前梓璃一字一顿说的很清楚:“出事的时候,报告这个消息的也是你。” “还有我们遇刺的那次,你家小姐出去追刺杀我们的人,留我一个人在那个破庙里面,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个破庙离王府差不多还有两三百里,当时很多人都在外面找我们,为何偏偏是你找到了我,然后将我带回去,我当时虽然有吃了她喂来的药,但意识还是清醒的,我知道你在破庙里面停了多久,为何没有杀掉我,又把我带了回去,是因为觉得时候未到,还是听到了官采樾她回来的声音?”宋前梓璃皱起眉头:“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娇娇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官采樾也被他这样的分析说到沉默了,她默默地转向娇娇:“娇娇,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娇娇你看着我!” 娇娇闻言抬头,表情是一片静默,她看着官采樾的眼睛,然后浅浅的微笑了一下,嘴角弯起的时候同时皱了眉头,良久,她点点头:“是我。一切都是我干的。” “为什么?”官采樾承受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眼中全是深深的绝望。 “官采樾,因为我全家就是因为你死掉的,因为你,你爹才会杀了他们,看我还小,于是和你一起被收养,可是我只能做个奴婢,你却是个千金大小姐,你可以被送到冥岸谷主那里拜师,我却不可以,你可以天天叫着爹娘我却不可以,你认为你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做才是一种伤害,我偷偷喜欢着的男子也全都只看到了光芒四射的你,永远看不到一个什么都会照顾得周周到到的我,不对,这不是你的错。你知道那些男子为什么后来没有缠着你了吗?因为全被我杀了,哈哈。”娇娇眼睛通红,情绪也处于崩溃边缘:“全都拜你所赐,我的那些狠辣的手段也全都是你教的不是么?” “你……”官采樾狠狠地抽了她一个耳光,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娇娇腾地起身:“我怎么?难道我错了吗?” “谁说的会一直在我身边?”官采樾脸色很难看:“我最失望的并不是你的口是心非,而是你认识不到自己错在了哪里,是我官采樾的错。” 官采樾盯着她,然后,慢慢跪到地上,跪在她面前。 第五十七章 一无所有(下) 在场的人都被官采樾这样的举动惊呆了,娇娇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点点,眼泪拼命地往外掉,但她仍然嘴硬着不肯原谅:“官采樾,你这样是做给谁看?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原谅你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到无比内疚吗?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我并没有叫你原谅。”官采樾冷静地抬起头:“说不说抱歉在我,你要有什么反应在你。” “何必假惺惺的。”娇娇别过脸去不看她。 官采樾起身,一步一步逼近她:“娇娇,自从孩子死后,我就一直只有你陪在身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单纯地笑,开心地叫小姐,那样的日子真的很平静很安详。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伤害你,我从来不会伤害对我好的人,也没有想过要把你怎么样,我不明白你为何会那样想。我曾经暗暗想过,如果有谁要伤害你,那么我一定会保护你,可是你这样对待我决心。我把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可是你这样对待我信任,娇娇,你说你是应该让我失望还是应该伤我的心?” “小姐……”娇娇情不自禁地呼出声,然后又猛地摇摇头:“那又如何,那样只会让我更加痛恨你!我痛恨你的信任,痛恨你的决心,痛恨你那么好!” 官采樾皱起眉头,很痛苦的样子:“你真是执迷不悟。” “我执迷不悟?”娇娇指着自己:“我就是疯了,但我很清楚知道我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官采樾盯回去:“你想干什么?杀了我吗?动手啊!” “你别以为我不敢!”娇娇猛地抬手,眼睛通红,官采樾眼睛都未曾眨过,娇娇手落,戛然止于颈间,掌风拂动了官采樾的发丝――她下不去手。 娇娇一脸很矛盾痛苦的表情:“你别逼我!别逼我!” “你杀啊!不是那么痛恨我吗?为什么不敢?”官采樾猛地掏出袖里剑放到她手上,还将脑袋朝那边靠,颈上被划了一个伤口。 娇娇却被逼得连连后退,连声叫着:“别逼我,真的,不要逼我!” 官采樾停了前进的脚步,望着她,笑得十分冰冷:“那么,就不要逼你好了。” 娇娇的脸部表情突然变得很扭曲,很惊恐,瞳孔瞬间扩张,皮肤的颜色迅速变得灰白,嘴唇开始发黑,黝黑的血液从鼻孔里面流出来……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吓住了,不自觉地都朝着后面退了一两步,娇娇颓然倒地,用无助和带着怨恨遗憾的眼神看着官采樾,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你,好狠。” “如我所说,我只会对我好的人好。”官采樾没有回头看她,连个背影都不曾留下给她:“要学我?你永远都学不会。” 其实,这样狠绝的背后,是无尽的痛苦。一点一点剥蚀人最后那点残存的良知。 官采樾没有看柳依晗和宋前梓璃,径直走出了房门。消失不见。 柳依晗因为惊愕已经捂住了张得大大的嘴巴,官采樾逼急了真的太恐怖了,柳依晗庆幸自己现在还没有做什么对她很不利的事情,幸好那个时候她没有贸贸然就下药,临了去找人商量,要不现在这个下场的,就会是自己。 宋前梓璃看着地上娇娇惨不忍睹的尸体,再看看门口已经虚无的场景,愣在原地,没有说一句话,他耳边始终围绕着官采樾临出门前头也没回说的话:“看到我是什么人了吧?一无所有所以毫无顾忌,最好,别再动我了。” 这次又是伤害到她了,本来以为这样做可以让她认清很多事情,也看透哪里才是她真正应该归属的地方,可是却得到了逆反的效果,她应该宁愿被娇娇那样一直一直欺骗下去吧?可是终究不利,或者是应该等她精神稍微恢复了些再告诉她要好些? 官采樾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她的确是没有任何顾忌了,可是 ――一无所有吗?那我算什么? 宋前梓璃黯然。 第五十八章 离家出走 官采樾走得很快,后面像是有无尽的恐惧与孤单在追赶着她。 中途她狠狠地跌下了台阶,顾不上磕破了皮的痛楚,冲进她的房间倒在床上,眼睛已经被绝望烧干了,再也流不出一丁点眼泪来,这段时间仿佛用尽了她一生的难过和泪水。 她无助地闭上干涸的双眼,双手将被子牢牢抓住。 ――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了啊!连娇娇,自己最信任的人,也没有了。 合上眼睛的她,不知不觉地沉睡过去。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在梦里,漫长得仿佛一生,许多的人和事,许多的片段,想忘,不敢忘,也忘不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什么也无所谓的人,失去或者得到什么?于她而言,意义都不大,却不曾想到高估了自己;也不曾料到这个世界原来羁绊这么多,孤立那么少。 她忽略了自己得到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欢乐,本以为也能忽略失去时心被剜空的落寞和愁苦。她终究,高估了自己。 她可以一时冲动杀掉一个人,也可以一时高兴放过一个人,她唯独做不到一件事:杀掉自己的心。千百次的失望,千百次的受伤,那颗心还是会固执顽强地生长出希望和期盼――自己还在期盼些什么?乞求些什么呢?注定被这世界抛弃和冷落。 官采樾翻过身,东西落地的声音将她惊醒。她翻身下床,看见那个并未被摔坏的小凤木钗。她将它捡起来,握在手心,闭上眼。 良久,她坐起来,开始更衣,梳好头,插上那支木钗,从庭院后的小门走了出去。 夜风猎猎,初冬的夜风刮在脸上有些疼。官采樾裹紧衣衫也不住地瑟瑟发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山,山顶格外的冷。卿枳都已经穿上了棉衣。 看见门外突然来访的嘴唇发紫的官采樾,吓了一跳,连忙让她进门,为她斟上热茶,披上温暖的披风。 “樾丫头,这么晚了独自来找老夫所为何事?”卿枳坐到她面前,看着她。 官采樾声音低哑,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竟没有一丝光彩:“采樾无处可去,还望先生收留几日。” “出了什么事?”卿枳有些摸不着头脑:“我那徒儿呢?” 官采樾将孩子、娇娇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卿枳。卿枳听了心中暗自吃惊,下意识地看向双眼无神、面无表情的官采樾。(.好看的小说) 她仿佛在叙述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的故事――这要一种怎样的麻木与绝望才能有这种态度?! 卿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璃儿他也并未害你,为何又说自己无处可去?” 官采樾垂了眼眸,顿了顿,说:“先生,采樾明白你的意思。但有的东西,永远是嫌隙,从一开始便有一道无法消除的隔阂,不管有多少事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心中不曾有我,采樾心中便也不可以有他。原谅采樾是这样不允许不平等的性格。 若要采樾呆在一个勉强的人身边,那么我宁可把这样的期盼硬生生掐灭。所以我才会说无处可去。先生,你能明白吗?” 卿枳苦笑了一声――她还真是很像她啊。 “嗯,我明白。”卿枳点点头:“你们两人的事,只能你们自己解决。你住在老夫这里,定是绝对安全的,你放心吧。” 官采樾露出诚心的笑,许久以来未这样笑过了:“原以为先生会因为他的关系对采樾又嫌隙。” “怎么会?”卿枳捋捋不长的胡须:“若老夫对人不对事,丫头你也不会来找老夫吧。” “先生连这个都能知道,采樾着实佩服。”轻松些许的官采樾打趣他。 卿枳笑笑,若让这丫头一个人,他还真有些不放心。 “先生,若是他来问询,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好吗?”官采樾乞求地看着他。 卿枳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好。” 两人又在灯下聊了一会儿,话题无非也是宋前梓璃,一个不死心地劝得很隐晦,一个固执己见地说得很坚决。 卿枳安排她睡觉,官采樾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温暖的感觉,竟脱口而出:“先生你真让人有安全感。” 卿枳笑着拍拍她的头:“小丫头,老夫比你大那么多岁,不有点安全感能行吗?” 官采樾笑了:“先生您若是有孩儿,那他定是很幸福,有一位稳重的爹爹。” 卿枳眼神一黯,随即又慈祥地笑了,看着官采樾:“丫头,你可以做我的义女啊!反正我一个老人家,以后指不定无人养老送终呢!” 这突然的提议让官采樾有些措手不及,更是激动:“先生,此……此话当真?” “若你再年长些,凭我们这谈得来的默契,我们就是知己好友。你太年轻,当然做义女是最好的选择啦。”卿枳神色很认真,说着说着自己笑出来了:“留你一个小丫头,老夫也不会放心的,倒不如让老夫操些心,免得老夫太早死了。” “先生……我……” “嗯?”卿枳浓眉一挑:“还叫先生啊?该叫什么?” 官采樾甜甜地笑开了,这确实是这段时间最为安心和开心的时刻:“义父!” “樾儿真乖!”卿枳也笑得开心,这孩子他的确发自内心地喜欢:“快睡吧!在义父这里睡几天好觉,好好养养身子,我先走了。” 官采樾闻言乖乖盖好被子,很快便睡了过去。 卿枳出来后带上门,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走到了一片日光中,敛住了笑容。 ――先生,您若是有孩儿,那他定是很幸福,有一位稳重的爹爹。 孩儿?呵,爹爹是多么想让你幸福快乐!是爹爹的错。 卿枳在心底苦笑。 第五十九章 看清 宋前梓璃在官采樾的门口站了很久。[.超多好看小说]他想进门抱抱官采樾,给她安慰,至少让她知道她并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他,还有可以依靠的肩膀,她,不是一个人。 可是他却突然到了一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地步,显得很别扭,可这种本来应该随心而做的事又是哪里别扭却不得而知。 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自从上次柳依晗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他对官采樾不过只是一种责任感之后,他就开始迷茫,越是这样想便越是不敢面对柳依晗,越是不敢面对官采樾。 但再怎么说,官采樾也还是他的夫人吧!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 宋前梓璃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伸手推开官采樾的房门。房间里一片死寂,宋前梓璃停步,凝神聆听――房间里竟是连丝毫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可是?下人说夫人进了房门,并未出来。 宋前梓璃心中腾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若是官采樾出了什么事......他不敢想下去,急忙走到床边,床上只有褶皱的被子。宋前梓璃又到处找了一遍,官采樾的房间和庭院空无一人! 差人将西南王府找了个遍,又派兵出门去寻,宋前梓璃一直抿着唇,皱着眉,但严肃的表情却还是安顿不了那颗悬到了嗓子眼上的心。(.无弹窗广告) 官采樾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吗?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宋前梓璃回房,跌坐在地上,脸色发白。 原来,失去她,会让自己狼狈成这个样子。 一夜无眠,全心想着她在哪里,神经绷紧,怕有消息了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得知,甚至他一直坐在官采樾的房里,看着一支又一支苍老的黄烛流干了它的泪,燃烧了它的心。 寻了三天,宋前兵已经快要找到中原地区,仍未得到任何一点官采樾的消息。 宋前梓璃最担心的是她无处可去,不是什么也没有了吗?什么都不带便离开,叫人如何放心得下? “求你了,不要有事,不要有事!”宋前梓璃双手合十:“保佑她吧!只要她安安全全的。” 官采樾这三天,脸色明显好了很多,身体也开始恢复。卿枳每天对她精心照料,逗她开心。 卿枳在稳重的说话中又会不时地夹杂些小幽默,同时也蕴含了许多哲理。 果然是能当宋前梓璃师傅的人,官采樾越来越崇拜他了。 日子几乎是在床上度过的,因为卿枳说她身子实在太过虚弱,又因为神经绷得太紧,太过伤心伤身,官采樾需要很多的睡眠。 官采樾也没有问宋前梓璃来过没有,怕被别人知道她内心其实还是期盼着的。 卿枳也没有提过这样的事。算了,应该是不会来的吧。官采樾黯然。 卿枳习惯早起。每天清晨山上的空气都最新鲜,在院子中林子里转悠一会,站一会儿,一天都可以清静平和,也能在这样的一片静谧中,想通一些事,放下一些心结,也会记牢一些事,淡忘一些事。 不远处晨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卿枳连看都不用看,嘴角便泛起了深深的笑,眼睛闪过一道欣喜。终于,是要来的啊。 “师傅。”宋前梓璃疾步跑到他面前。 “璃儿!”卿枳看着他,些许的吃惊,总觉得自己这徒儿有哪里不一样,好像,不修边幅了点:“这么早便来找为师,所为何事?” “师傅,我夫人失踪了。” 卿枳打趣一笑:“是姓柳的夫人还是姓官的夫人啊?” 宋前梓璃恼极:“师傅别打趣徒儿了,自然是采樾。” “这么回事?”卿枳凝眉:“你又把人家怎么了?” “此事说来话长,大抵便是她因为失去了孩子迁怒于我,而我找出了真凶,又恰好是她很信任很重要的奴婢,估计是对我失望吧!或者说......绝望?”宋前梓璃皱起了眉,叹了一口气:“我已寻了她将近四天了。今天上您这里来问问,曾否看见过她?” 卿枳哦了一声:“老夫并未看见她。自从上次过府参加完你的婚礼,老夫就未下过山。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哎......到处都找不到,她会去哪里?”宋前梓璃喃喃道,又转过身来冲卿枳鞠躬:“那徒儿就先行告辞了。” “慢着!”卿枳叫住他:“究竟是什么驱使你到处找她?” 宋前梓璃愣了一下,沉默良久:“这,我不知道。” “不知道?”卿枳凝眉:“一向觉得你是一个十分有判断力的人,却不能定义在你心中的情愫?” “这样的事情,怕是谁也说不清,看不清吧。”宋前梓璃苦笑一下:“在娶晗儿之前,晗儿来找过我,那个时候我便说这样会对不起官采樾,可她在我目前哭得很厉害,说只求待在我身边就好。 她还告诉我,我和她那么久,我是爱她的,但于官采樾,只是一种责任。但我又觉得不止这样。比如现在,是官采樾主动放弃让我承担这份责任,我却并未感到轻松。” 卿枳沉思了片刻,然后笑了出来:“你这个呆子,为何就不敢坦坦荡荡地面对自己的心,坦坦荡荡认识自己那被隐藏的感情?因为柳小姐说的话,所以你也是这样认为的?那你再回想你和她走过这么多年,再回想一下你和樾丫头,孰重孰轻,谁最不舍,你或许就能明白。试想若是失踪的是柳小姐,你心中又会是什么感觉?” 宋前梓璃低头沉思,一脸痛苦的表情。 “你啊!就是太不够果断了。打仗的时候也未见得这般拉拉扯扯。”卿枳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璃儿,不要怕伤害了谁,遵从自己的心便是,要不,最后狼狈的那个,终会是自己。师傅也只能说这么多了,你自己解决吧。” 卿枳转身朝房间走去,正欲推开房门进去,身后响起宋前梓璃的声音“师傅,我明白了!”卿枳回过头去,看见笑得十分灿烂的宋前梓璃:“我对柳依晗才是责任,对官采樾是爱!对,我爱她,爱官采樾!师傅,我终于懂了,谢谢您!” 卿枳在门口望着宋前梓璃跑远的背影欣慰地笑了。转身,走到官采樾床边,对捂着脑袋的她说:“傻孩子,听见了?” 官采樾闻言动了动,拉下被子,泪流满面。 第六十章 差一段故事 官采樾起床之后看见卿枳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巨石上,她和衣轻步过去。 “义父!”官采樾站在他身边:“每天都如此么?” 卿枳没有转头,仍然保持着他的姿势:“在这山林之中,每日能干的事又有多少?” “义父打算这样一直下去么?”官采樾对此感到不理解:“您也不是特别年老,为何不干一番事业却要早早地隐于这山林里面?” 卿枳笑笑:“你们年轻人的思想就是这样,经历得少,摔得也少,所以雄心勃勃不管不顾,待你到了我这样年纪啊!思想又会是不一样的。” 官采樾绕到他的面前,义正辞严:“我可不会,生活得随心、自由便是我的追求了。” 卿枳打趣她:“丫头,这也只是追求。要洒脱就要没有羁绊,可很明显,你做不到。” “是否如您一样归隐山林每日过着宁静的生活便可以摆脱许多羁绊?”官采樾低头。 卿枳摇摇头:“傻丫头,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生活在联系当中,不管多么超脱的人,也无法置身事外,何况老夫?我也并不是多么高尚超脱的人。其实,选择这样的方式生活,不过是想逃避这冷酷的现实和俗世罢了。” “此话怎讲?”官采樾不小心看见他的眼睛,里面竟是有无尽的悲哀和怅惘。 卿枳叹了口气:“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嗯!”官采樾坐下:“采樾便不问了。不过义父您,要保持心态才好。” “丫头,老夫这么久都过来了,还需要你提醒啊?” 官采樾嘿嘿一笑:“那倒也是。” 卿枳转过头,换了一个话题:“你呢?怎么样?对我那徒儿的事有什么反应?” 官采樾眼光闪动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他现在才想通啊!那就给他些苦头呗。其实就算是听到他亲口说了,也清楚了,估计我还是不敢面对他吧。嗯,不是不敢,而是无法。” “真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把这件事弄得这么复杂。想让他刻骨铭心记住些什么吗?还是觉得这样简单地原谅或者放下,毫无防备地再次不管不顾对他好十分不甘心?”卿枳说得很直白,他实在是觉得两个人这样的状态有些堪忧。 “我也不清楚。”官采樾摇摇头:“但是,你想过没有,还有一个柳依晗。” “他不是说了对柳依晗的态度了吗?”卿枳不理解地看着她:“丫头,你不明白吗?” 官采樾又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指这件事。” “那是?” “那晚我在庭外散步,便窥得柳依晗与一名身着夜行服的男子在一起,还听柳依晗说什么还回去,一定会得到想要的结果之类的话。我不相信柳依晗是真心真意对梓璃的。他俩的成婚显得太过突兀。连王会突然宣布,我想是因为柳依晗的父亲柳庆涵吧。新婚之际我有去柳依晗的房中,亲口告诫。当时她看见我有些心虚。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凭我也不是不能发现。” “没想到,这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卿枳无奈地笑笑:“看来老夫着实有些跟不上了。” “我原本想告诉梓璃,想提醒他注意一些!”官采樾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是这无凭无据的,何况柳依晗于他……他不会相信的,反而会多生了嫌隙,我就没有说。” “那么现在我那徒儿的处境是很危险的咯?”卿枳眉毛一挑:“需要老夫插手吗?丫头?” “义父您多提醒点他。”官采樾露出一个邪恶的笑:“我来对付柳依晗,就像……娇娇这样的事情一样。” 卿枳看了她的表情,背上不由得一股冷气蔓延,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禁带上一抹微笑,脱口而出:“你和她真像。” 说完卿枳便沉默了。官采樾也沉默了。她知道卿枳说的那个“她”是指冥岸谷主,她是师傅。但这气氛,好像有些别扭啊…… 官采樾知道卿枳不愿意想起,也不想提起这个话题。虽然她好奇,但也只能含糊带过:“那肯定是了,毕竟她是我的师傅嘛。” 卿枳笑笑,起身,准备回去:“差不多日中了,回去准备点饭菜。下午老夫带你去转转这座山,景色很美。” “好呀!”官采樾跟着起身,跟在卿枳后面。 走进院子里,卿枳养的那只懒惰的狗狗还在睡觉,晒着暖暖的阳光姿态实在放松。 官采樾这几日还未好好打量过卿枳这座简约却不失精巧的房子和园子。今日四下环顾,果然别有一种境味。 在这里的确能让人很平静,无人陪伴却有山有水聊以慰藉,不接触繁杂的世间俗事反倒更能升华。 忽然间,官采樾目光所及之处,一座矮矮的坟冢。 “义父!”官采樾叫停卿枳,指着那座坟,问他:“这是……?” 卿枳回答说:“年轻时常佩于身边的一把剑,如今不用,便将它埋在这里。” 官采樾“哦”了一声,又盯着那方冢看了很久,她转头看着卿枳:“采樾一直很好奇一些事。” “什么事?” “您堂中墙壁上挂着一幅绢画,一只凰。这只凰我在师傅那里也有见过。采樾头上这雕着小凤的木钗又是师傅赠予我,而您看见那支木钗那么大的反应,而且,凤与凰,司马相如当年追求卓文君时曾作《凤求凰》诗一首表达心意,那么这凤钗与凰……义父,您可差采樾一段故事啊。” 卿枳看着一脸精明的官采樾,无奈地笑了笑:“丫头你的分析能力真强。怕是我现在不给你讲,你也应该知道些什么事吧。” 官采樾笑笑:“只是推测罢了。” 卿枳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深沉而遥远。 第六十一章 故事——遇 二十年前,江湖上曾有叱咤风云的几位人物,而年轻有为英姿飒爽的卿枳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江湖旧人现在都遗忘得差不多了,而新人却不了解那段历史,连画骨君人这个名号许多人都不曾听过,但若说起云义剑侠,大家都知道是二十年前那个行事低调,帮助弱小,消灭邪恶的人。 卿枳凭着手中那只云义剑和一身超凡武功赢得了许多人的尊敬。什么也不愁,什么也不顾,一个人在这江湖中活得洒脱自在。 嫉恶如仇的他始终是那些坏人的目标,他却从未担心过。一次十几位被他惩戒过的有财有势的恶人找来许多高手,包围了他。 那一战,他和云义剑成了一个永远的神话,他也成为了一个万人景仰的大师,原因是,近五百位高手连他身边两米的地方都未曾接触到便命丧黄泉。 但世人记忆最深刻的,并不是这些赫赫的成就与战绩,而是有关于他的,那段令人不忍心去问询和提起的爱情。 沈楹一,锦官最著名的一家青楼――归醉楼的当家花旦。不同于庸脂俗粉的是,她一直安安静静,任何人都无法近她身。 她美得不可方物,有牡丹的娇,却无它的刁;有昙花的清,却无它的短暂;有菊的淡,却无它的偏执;有茉莉的雅,却无它的扭捏…… 沈楹一最擅长拂瑟;每当她拂瑟时,连正在嬉戏啼叫的鸟儿也会栖到树上安静聆听,或急或缓,时而铿锵,时而如流水淙淙;或喜或悲,时而令人开怀振奋;时而叫人潸然而泣……因而得一名号为拂瑟女。 尝有一位王公贵族子弟命人抬了一千两银子,求与沈楹一相伴一夜,沈楹一低低眉,连那一千两银子看都未看过一眼,抽身便离去了。更别说提亲的了,沈楹一连口都不曾张过一下。 而和卿枳的相遇却同时打破了两个人原本的生活。 卿枳是被沈楹一的拂瑟声吸引去归醉楼的。人很多,大多是为她而来,但却无一人敢乱。卿枳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无弹窗广告) 他对女子的相貌并不好奇,只是这琴音实在太过醉人,再配上归醉楼的招牌好酒“归醉”,这样惬意的样子不禁让卿枳的心情大好。 一曲终了,听众都呆了。沈楹一心底微哂,正欲起身回房,忽听底下一个圆润好听的男声响起:“拂瑟轻清,依依思情;苦等如茶,相遇阑珊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好曲!” 沈楹一心中一惊,回头想看谁人在说话,目光所及,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背负一柄长剑,手执两只玉杯,彬彬有礼地朝她走来。 沈楹一微笑:“公子,您竟然听得出小女子所弹之曲中寄寓的情感?” “在下不才,曾经对音律略有研究。”卿枳爽朗一笑,刺破雾霭的第一缕阳光:“姑娘这曲着实弹得美妙,可否赏脸同在下喝一杯?” 沈楹一看着他,笑了一下,抬手接过那杯酒,仰头,一干而净――她第一次,和一位客人喝酒。 “公子,请。”沈楹一拂袖,指着一个雅座:“难遇知己。” 那一天,归醉楼的人都震惊了。 之后人们便常听到沈楹一的拂琴声,相伴的还有一支玉笛之声。沈楹一和卿枳在月下演奏,没有听众,没有利益,只图心中那种欢娱。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情感正在累积升温。 渐渐地人们发现拂瑟女脸上的笑容增多了,弹的琴音也较以往欢快多了,那段时光,整个锦官都像处在春天。 江湖上需要解决的事情太多。卿枳自己有一个云义帮,千余名弟子,惩恶扬善,受人雇佣。有一人花两千两银子,指名雇卿枳。卿枳也想借此机会,除了那个位高权重的坏人。 沈楹一听闻他要离开,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深深地牵动了卿枳的心。 他没有说话,去了山林,寻了一颗约五百年树龄的乌木,连夜在烛下,为她雕了一支木钗,钗上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凤,临行前他亲自为她插到发间。 沈楹一拉着他的手:“小心点,我等你回来,一定要回来。” 飘泊了小半人生,卿枳以为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就是自己一直希望的。但是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得让他想和她一直一直呆在一起。他狂放不羁的卿枳,难不成就与这名叫爱情的东西不期而遇? 不料这一次卿枳却失手了――对方找的是一个用毒高手。 但这一次,卿枳的命,是沈楹一救的。 身中剧毒被沈楹一救到隐蔽地方的他亲眼看见她是怎么用毒杀人的――以毒攻毒。那对方所找的用毒高手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而最后,沈楹一仍然是一副淡雅的微笑面对着他,仿佛刚刚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主导了一场杀戮。 **相对,沈楹一为他解毒,不顾什么女儿家的礼数。 待卿枳醒来后,他将她搂在怀中,对着浑圆的皎月发誓,在喜烛下结发,与沈楹一结为夫妻。两个人的心,牢牢地绑到了一起。 第六十二章 故事——劫 自从那次沈楹一救了卿枳后,卿枳便开始学习蛊毒之类的东西,沈楹一也不遗余力地教他。 在蛊毒方面,卿枳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在沈楹一的帮助下,他慢慢也了解了许多的知识,以致于在二十年后的现在,他被人评价在用毒方面“颇有造诣”。 沈楹一终究也是个弱女子,毒用得再精巧也不可能每次都全身而退,毕竟体力太差。 卿枳也常常在庭院里教她些强身健体的武术。 沈楹一其实是一个很活泼的人,见卿枳舞剑舞得飘逸流畅,动作行云流水,便吵嚷着她也要学剑。 卿枳只好给她找来一套适合她的剑法,倒也学得有模有样的。 卿枳一直对沈楹一感到挺愧疚的,因为他的关系而让沈楹一的日子过得并不平静,时常被人追杀。卿枳一直将她藏得好好的,可某次还是被人知道了沈楹一就是他的夫人,于是许多人都开始打沈楹一的主意,因为他们终于找到了卿枳的弱点! “一一,对不起啊!”卿枳总是对她说这样的话:“跟着我你受苦了。” 这时沈楹一总会微笑着摇摇头,哪怕身上还有伤:“不苦。(.好看的小说)” 这样一来沈楹一成了那个最受苦的人。卿枳为了不让她受伤,每天都叫她跟着自己。 沈楹一也是知道卿枳怎么保护她的。她曾看过卿枳手起刀落发狂的样子,那时的他几乎都与云义剑合为一体了。 身上伤口少,但能击中他的,几乎都很深。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她。 两年之后,沈楹一怀孕了。 沈楹一是第一次看见卿枳那种兴奋得手都不知道朝哪里放的样子,说他点什么他也只会嘿嘿笑,整天在沈楹一身前身后转,怕她摔着了,怕她饿着了,怕她病了……连请的贴身丫环都被他换去洗衣做饭,而由他亲自照顾沈楹一。 每天带她去锦官有美景的地方散步,还专门为她在山上盖了一所房子,简陋,却温暖。 沈楹一闲来无事,呆在家中画画,为他们在山上的家画了一幅“凰”,挂着房中墙壁上。 “古有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今有卿枳与沈楹一,凤求凰,凰恋凤。”沈楹一依偎在卿枳的怀中,一脸的惹人怜爱。 “凤定不负凰。”卿枳将她搂紧。 然而……好景不长。 沈楹一的身份最后也被揭穿,是东部最令人痛恨的无恶不作只手遮天的一位帮派掌门人的小女,也是最为疼爱的女儿。 卿枳知道这消息的那天,依旧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他质问沈楹一,希望她告诉他别人告诉他的都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挑拨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可沈楹一并未给他想要的答案。 她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卿枳想说些什么?却被怒极的卿枳打断。 “为什么?”卿枳一脸失望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会是他的女儿?明知道我和他有天大的仇。”沈楹一一脸痛苦:“这不是我能选择的啊!但是我爹做的事我根本没有管过,也不清楚。他或许在你们眼中是一个坏蛋,十恶不赦的罪人,但却是一位好父亲。” “那天下能得到他的好的人有几个?”卿枳语气很急:“或者说,这算是你的幸运?” “不,你听我解释。”沈楹一伸手想安抚他,却被他推开:“我是我,我爹是我爹。我既然选择了跟着你,便会一辈子跟着。我沈楹一从来不会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情。” “你……”卿枳一股怒气憋在心中,只得狠狠地砸一下门框。 “卿枳,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沈楹一一脸镇定地看着他:“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卿枳的确是了解她的。他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相信你。” 沈楹一也松了一口气,坐到他的身边。 “但你应该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吧?”卿枳闭着眼,很累的样子:“我这一派,是必定要和你爹那方斗得你死我活的。到时候,你便是一个同谋,要和你的杀父仇人一起,杀掉你父亲,而且,要和你的杀父仇人生活一辈子。” 沈楹一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半天没有说过话。 卿枳叹了一口气,起身走了出去,走进了夜幕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在做些什么。想到这样的事,只觉得心中一阵钝痛和郁闷。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在乎沈楹一,不想和她分开,也不想今后两人之间有嫌隙。他突然很后悔,后悔去找她当面对质,要是大家都互相隐瞒着,岂不是他便可以装作不知道她和她爹的关系,而她也不会知道,是她的丈夫杀掉了她爹? “原来你在这里?”身后响起沈楹一的声音。 卿枳转过头去,忙去扶着她:“这里路那么难走,你还怀着身孕,也不注意点。” “不打紧的。”沈楹一还是倚着他的肩膀。 “那你有什么事?” “我已经想好了!”沈楹一看着他:“卿枳,我跟着你。和我爹,断了父女关系吧。” 卿枳睁大了双眼,他被这句话狠狠地震惊了。沈楹一是如此地信任他的啊!他要怎样对待她的信任与忠心?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卿枳一把抱紧沈楹一,不知道还应该抱得多紧才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一一,想好了?”卿枳沉声问道。 “想好了。”沈楹一说完便沉默了。不一会儿,卿枳听到有低低的抽泣声,摸摸自己的脸,竟然也有眼泪流下。 此生再也不弃。凤求凰,凰恋凤,凤定不负凰。 第六十三章 故事——灭 终是逃不过这世俗的牵绊。若是二人从此便能摆脱,他们定能过得很幸福。宁静的日子是谁都期望的,然而这是做不到的,尤其是卿枳,更加不可能。 就算卿枳相信她,她也只要卿枳一个人的相信就够了。但……江湖上与卿枳交好的,参与这件事情的一些德高望重的前辈却一定要让卿枳杀掉沈楹一,说为防万一,必不可留后患。 这日,几位前辈均来到卿枳家中。他们一来便和卿枳扎进了议事堂,连茶水也未让人送。 “卿枳老弟,你这次必须要听我们的!”一个白眉长髯的老者开口说道:“沈楹一不可留,若留下她,势必会影响我们事先的计划。” 卿枳沉思着,没有说话。或者是,他们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有一位开口了:“是啊!虽然我们知道要你做这样一个选择很难为人,毕竟你和你夫人是有着深厚感情的。但是老弟,你要想想全天下的百姓啊!” 他们说的话卿枳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全心只想着如何才能保全沈楹一,又能让这计划能顺利进行。 他微微一笑:“各位前辈,你们说的这些卿枳都知道,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几位老者同时开口。 “这天下事毕竟比儿女情长重要。但沈楹一和我,确实情深。她对我的依赖也十分重!”卿枳叹了一口气:“先让她恨我,卿某人才能将她作为威胁那沈老狐狸的筹码。” “如何让她恨你?” “孩子。”卿枳语气十分冷漠:“先打掉她的孩子,她必定与我决裂,再利用她来杀掉她爹,我们的目的便达到了。” 几位老者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赞赏的神色,同时又有人问:“可是老弟你怎么办?你和沈楹一……” 卿枳摆摆手:“我卿某岂是那种为了儿女情长便不顾大局的人?这场和那人的战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要不惜任何代价。” 卿枳说得斩钉截铁,更加使几位长者欣喜。他们十分高兴,卿枳含着笑容送他们离开,待转身回宅子的时候嗤笑一声,他怎么可能那样对待沈楹一呢?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望着沈楹一的房间,卿枳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种甜蜜的笑,去厨房端了养身安胎的药,进了沈楹一的房间。 沈楹一安静地坐在房间里,背对着门口,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一!”卿枳轻轻唤她:“该喝药了哦。” 沈楹一的身子却猛然地颤抖了一下,不自觉地向离他远的地方缩了缩,神情很不自然,而且有些手足无措。 卿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连忙拉着她:“一一,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楹一一直闪躲,低着头卿枳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连脸上是否挂满了眼泪都不知道。 “我有些事,先出去一趟,不用跟着我。”沈楹一低着头,夺门而出。 卿枳傻愣愣地“哦”了一声,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越想越奇怪,又越想越心惊,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按捺不住的他出门去寻,哪里还有沈楹一的身影?她可还怀着七个月的身孕啊!又能去哪里?怎么会这么快就不见了?她从来不会不告诉他去了哪里,有什么事,今天,实在太诡异了。 然而卿枳没有料到的是,就是这一天,他永远地失去了沈楹一。纵然发动了帮派众多弟子去寻,仍然,没有任何人找到沈楹一。 卿枳和沈楹一再次的相见,是在五个月之后,与沈楹一的爹的那场决战中。 卿枳握着云义剑的手有些颤抖:“一一,你……” 沈楹一的目光却冷冽而决绝:“卿枳,当初的情分已经断了,你我二人现在不必多言。” “那又是谁说,跟我一辈子?”卿枳的声音微微哽咽。 沈楹一嘲讽地笑了一声:“那又是谁说,凤定不负凰?你现在却还来质问我?那日你们所商榷之事,我全都听到了。卿枳,我真不明白我为何当时没杀了你。” 卿枳愣在当场。他那日所说的,言辞实在狠毒,他能够想象,沈楹一当时有多伤心。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沈楹一,瞄到她平坦的肚子,她应该不会对孩子怎样吧?现在估计孩子都出生了。 “那么孩子呢?可不可爱?长得像他爹爹还是娘亲?”卿枳颤抖着声音说。 沈楹一有瞬间的失神:“孩子?你自己都不想要那个孩子,那他又有什么理由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是想他死么?我帮了你,多好啊!” 卿枳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眼睛通红。 漫天的厮杀,喊叫声,兵器声响成一片,而沈楹一的目标却只有卿枳。卿枳的耳中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最后还是云义剑赢了。 但沈楹一仍旧追着他。卿枳不想与她交手。当初那套他为她找的剑法竟成了她杀他时用的招数。 “一一!”卿枳在一个剑法漏洞的瞬间抓住她的手:“够了!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和孩子的性命!” “卿枳,我沈楹一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相信你!”沈楹一眼中的决绝和仇恨深深地刺痛了卿枳的心,他手一松,她反手一剑,刺进了卿枳的腹部。 云义派弟子随后逼上山来,碍于是夫人,没有帮主的命令谁也不敢妄动。 “这样够了吧?”卿枳按着腹部,鲜血从指间溢出:“跟我回去。” “想都别想!”沈楹一朝四周看了一眼,都被卿枳的人围住了。 她抽出剑,将卿枳一推,自己纵身一跃,从身后悬崖上跳了下去。 沈楹一的尸体,随着流水漂走。卿枳在这一天,失去了所有,而且都失去得如此彻底,甚至玩弄人的老天连沈楹一的任何痕迹都不留给他。 从此之后,云义剑隐于山林,不问世事,渐渐,被人们淡忘。 第六十四章 该回家了 卿枳神色平静地讲完这段故事,时间久远得让这故事在疮痍的心中失去了棱角,并没有大喜大悲。 “想当年,我也是像梓璃这般拼命找她的。”卿枳苦笑一声,并未停下手中择菜的动作:“这种往事,听听也就罢了,樾儿可明白?她现在还活着已经是我最大的惊喜了。” 官采樾点点头:“樾儿明白。但为何不去找她?” 卿枳摇摇头:“若是她见到了我,指不定会有什么反应,而且老夫现在这个样子,见她可怕会让她受到惊吓。” 官采樾看着他的苍苍白发:“这发……为何而白?” “因为她。”卿枳将择好的菜放进篮子里,站起身来往厨房走:“愁,一夜白头。” 官采樾也跟着他走进厨房:“师傅她的脾气的确很怪。其实和义父您描述的一点也不一样。” “怎么说?”卿枳挑眉看了她一眼。 “比如她对人很坏,对我也很坏。以前学毒的时候她随时随地随心地把我推到哪个毒虫坑里,让我自己挣扎求生。(.无弹窗广告)我做错了一丁点事情惹她不高兴她就会把我吊在外面的树上吊一整晚。还喂我毒药。义父您知道的,流景。”官采樾嘟嘟嘴埋怨。 “应该是对我太失望了吧……”卿枳叹一口气:“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哪里的话。不过师傅有时也会很温柔的,惩罚我,她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夜晚会亲自给我上药。有一次啊!那时我还很小,学艺尚浅,在外面的时候被一家人骂了,被泼了一身的脏水回去,知道师傅她怎么做的吗?她亲自把我洗干净,然后狠狠骂了我一顿,吊在外面树上,也不来看我。那是我第一次被吊,心里委屈极了。后来才知道,她那晚将那一家人全部毒死了。慢慢的,我也就学着变强大了,变得像她一样。我及笄那天,师傅就把您做的木钗送给我了。” “哎……她实在好强。从之前到现在,一直没有变。[.超多好看小说]”卿枳叹了一口气:“她为何及笄礼要送这个?” “当时她说‘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带好它,千万不要弄丢了。樾儿你也大了,应当成熟懂事了。你自幼跟着师傅也吃了不少苦,今后你看到这钗就想到师傅,没人可以欺负你,明白吗?’我当时还不知道为何要送我这个。她说这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足以表明你在她心里的分量,是一辈子的,而这个木钗不也把我和您一下子拉这么近吗?不然你还永远不会知道师傅尚在人世。” 卿枳目光闪烁了一下:“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她是知道我们会认识?” “怎么会?”官采樾面露惊愕:“当时距我嫁给宋前梓璃还有三、四年,师傅又怎么会预料到这些事情?” “我倒是相信她会有这个能力的。”卿枳微微一笑,又凝了眉:“其实,我也恨她。” 官采樾瞪大了双眼:“什么?” “我也不清楚那是不是恨,一想到她当初连解释都不肯听便冲动地跳崖,心中便会额外生出些感叹;又想到她那般绝情地将我们的孩儿打掉,又有一种她应该去死的邪恶念头。二十年来生活在这样矛盾的情绪中,亦或是更多更复杂的情绪。若是身在那凡世中,怕是我早已撑不下去了。最可怕的敌人永远是心中哪些腐蚀人的精神的东西。” 官采樾的神色黯了又黯:“是啊!孩子……我也恨啊。” 卿枳明白自己又戳到了官采樾的痛处,连忙说:“好啦!别想了,大家都别担心了。樾儿,义父不希望你和我那徒儿重新走我和一一的老路,明白吗?现在唯一的期望便是:这日子,平淡点平淡点,过好点过好点。” 官采樾听到这句最衷心的祝福心中着实感动:“知道的,樾儿定是要注意的。” “梓璃他,也不容易!”卿枳叹了一口气:“从小便被寄予了厚望,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样的事,包括老夫也不曾和他提过儿女情长风花雪月之事,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好这些关系也是情理之中的。一方面算是老夫的错吧。在遇到你之前,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事业,就连他对柳依晗的感觉他也是不清楚的,因为在这方面思考得太少,所以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老夫最高兴的便是他终于认识清楚了。丫头,他还需要你多多包涵才行。”卿枳语重心长地说。 官采樾点点头:“樾儿见得比他多,这样的事,便由我来吧。教他什么的,我来。” 官采樾从未感到心中这般坚定,如此地,觉得为他付出一切都值得。一切……应该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吧。 “这样想自然是好的!”卿枳赞许地看她一去堂中等着吧!老夫一个人便够了。” 官采樾从未觉得心中这般轻松过,似是压在自己身上的大石板终于被搬开了。 择日,回家吧!这么久了,也够了。 一会,卿枳苦着一张脸进来。 “樾丫头,今日出了点小状况。” “什么?” “我们,吃这烧糊了的菜可好?” 第六十五章 冰释前嫌 官采樾又在卿枳那里呆了五六日,终于决定回去。卿枳不敢送她,怕被宋前梓璃发现她一直都住在他那里,而他一直没告诉他,到时候他这个师傅……可就得被徒儿好生“欺负”一番了。 官采樾潜回自己的房中。她只想第一个见到宋前梓璃告诉他她回来了,没有任何让别人知道的必要。 房中什么都没变,官采樾心中的久违之情油然而生。她端坐在桌旁,脑中一直在想宋前梓璃见到自己时的场景。他会说的每一句话,会露出的每一个表情。她想着想着不禁笑了出来。 夜深了,宋前梓璃还没有回来。 官采樾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肯定宋前梓璃会回自己的房里,是因为看到自己床上有这几天被人睡过的痕迹,还是自己心中早已肯定了什么? 宋前梓璃疲累地往家走。这许多日为了寻她,他几乎将公务全部堆到夜晚,白天他是一定要亲自去寻的。柳依晗白日若要找他,是定然找不到的。夜晚找他,却总是被“王爷说他要专心批阅公文”之类的理由给阻挡在公事堂之外。[.超多好看小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宋前梓璃压根就没有想起柳依晗。 他仍然像往常一样,心中燃着将熄未熄的希望。上天啊!若他见到她,一定不会让她走了,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那些痛苦。 抬头,他看见前方官采樾厢房里面,透出的点点昏黄的光,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朝前走了几步,又仔细看了几遍――是烛光没错! 他的心跳快得像战场上擂响的战鼓……脑袋也开始发热,先前的疲累此刻也一扫而光,连心中那团希望之火也如添了薪一般越烧越旺,是她回来了吗? 推开门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缓缓走进房中,环顾四周,他看到了那个许久没有看到的娇小的身影。她真的回来了!!官采樾已然趴在桌上睡着了,面色平静,精雕玉琢的脸在烛光明明灭灭的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灵动。 听到声响的她眉头一皱,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站在不远的地方呆呆地看着她的宋前梓璃,她露出一个微笑:“梓璃,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大力地抱住,他喃喃道:“回来了,回来就好。” 宋前梓璃的身体正在热烈地颤动,连声音也是颤动的,也拨动着官采樾同样颤动的心。 “嗯,我回来了。”官采樾也将他拥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夫人!”宋前梓璃眼神坚定,看着她:“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或者伤心了。” 官采樾看着他瘦削的脸庞,脸上有许多几天未刮的胡渣,眼窝有些下陷,眼里布满血丝,整个人哪里还有王爷的样子和威严?官采樾不禁皱眉:“你看你都瘦了,对不起,是我让你变成这种狼狈的样子的,以后决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采樾已经决定了,不管你是爱柳依晗也好,或是爱别的人也好,我都会呆在你身边,梓璃,可好?” “好,好。”宋前梓璃抚摸她的手有些颤抖:“不过,我必须告诉你的是,我已经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 宋前梓璃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表情有些严肃:“我宋前梓璃,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心中所爱,唯官采樾一人也。而柳依晗,只是一种尽责任的感觉。很抱歉以前把这两种感觉混淆颠倒了,才让你我这般兜兜转转互相猜忌。我真是不该。不过还好有你的不弃,要不然我怕连补救的机会也没有。” 说到这里两个人相视而笑。 宋前梓璃缓缓俯身,绵长而热烈深刻的吻。两个人的思念与终于坦诚的爱慕交织,编织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梦境和一次又一次热烈的呼吸,陶醉在这温暖的初冬之夜里。两人相拥而眠,于二人都是最为安稳的一晚。 “梓璃,接下来你会怎么办?”官采樾在夜深人静时低声问他:“是要实施你的计划了吗?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宋前梓璃把头埋在她的后颈窝:“快了。在这之前,还需要西北的力量。但荒漠烈一般是不与任何一边交好的,独善其身,所以很有难度。” “那你打算怎么办?” “改天……去拜访他一下。”宋前梓璃叹了一口气:“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他呢?这段时间都在忙找你的事情,你突然间这样问,我还真一时没有主意。” “不知道大姐能不能起到点作用。”官采樾回身抱住他:“毕竟官家就剩我和她了,而我又是养女,实则官家只剩她一人了。若她想复仇倒好,若她无心于这些事的话,估计是无人能说得动的。大姐那人的性格,我清楚得很。” 宋前梓璃眼睛一亮:“这倒是个主意,不妨一试。夫人,今日不谈此事了,好吗?明日我们再好好商榷。现在实在累得紧,让我睡个好觉。” “嗯,睡吧。”官采樾说着也安心地窝进了他的怀中。 宋前梓璃闭着眼睛感叹:“这些事情早些了结了也好,好尽快过上安稳日子,此生别无他求了。” 官采樾娇嗔地捶了他一下:“别无他求?这些事情了结了之后你也什么都有了。” “但愿如此吧。”宋前梓璃声音也越来越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终于断了。 第六十六章 矛头 官采樾回来,对于西南王府是一件大好的事情。世子宋前梓璃……噢不,是连王,每日都挂着轻松的笑,那潇洒倜傥的迷人劲儿又回来了。宋前梓璃的迅速回复状态无疑对西南是一颗定心丸,一切似乎都能走上正常的运行轨道了。再加之宋前梓璃明白有些坎是避不过的,必须要解决了才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至少在他的世界理论里面是这样的。他相信会过上安稳的日子,所以他才更急切地想要跨过那道坎。怀揣在心中那么久的计划不能够轻易放弃,他怎么会想放弃?十年的准备了,如今也累积得差不多了。 父亲的死他停止了追查,毕竟人已经死了,毕竟到最后他还是会代替他父亲坐上连王的位置,或早或晚。 ――官采樾,其实就是因为知道是逼急之后的你所做的,我才没有查下去。失去了一个,已经没有心力再承受第二个人的失去,就当是为了自己的感受吧!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总比亲手杀了你来得轻松。 只有一个人对这样的“好事”感到不甚爽快,那就是柳依晗。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宋前梓璃忽略得彻彻底底,而全王府的人仿佛也只看到官采樾,她有种到哪里都被官采樾的气息所包围的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虽然在官采樾失踪的那段时间宋前梓璃就已经完全忽略她了,但两者比较,性质还是不太一样。 ――还以为官采樾这一走就永远不回来了呢。回来得这么早?不是已经遭受了那么重大的创伤吗?她就那么强大?那么她会做些什么呢?我可不信她会什么都不干。 柳依晗想着想着嘴上带上了笑,眼中蕴含的却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那日官采樾是怎么杀死娇娇的,她根本不知道,就算是下毒,她也不曾看见她有任何下毒的动作。她明白,只要官采樾想,那么她就可以做到。 是时,她并不知道,官采樾手中那支矛,正对准着她的心脏。 宋前梓璃的工作效率自官采樾回来的那天起就全线提高,每天都老早就批了公文,外出办事也带上官采樾,看得出来宋前梓璃为了未来是有多么用心。 快、准、狠,便是他的风格。 柔、冷、绝,便是她的作风。 这便是二人在处理事情时的“一唱一和”,事半功倍。很快,二人已经被底下的人传为了佳话。 宋前梓璃举行了一次家宴。母妃容琦容貌已经苍老了太多。官采樾对她依旧恭恭敬敬,容琦自然对她万般和蔼。可越是这样她心中越是内疚――是她破坏了西南王府中所维持的许多和美圆满的画面,而他们却一如既往地对自己这般好。宋前梓烟倒是没怎么变,只是略显憔悴,整个精气神也都还好,比如她一来就十分激动地缠住了官采樾,再比如,一直兴奋地指手画脚说些什么。 柳依晗妆扮精致地入堂来,一一拜见过在场的人。官采樾看着她,眼神不由得冷了几分。以前她没有什么资格去“管教”她,是因为她自己也在干着如柳依晗所做之事无二之事,而现在……自是全心全意。 柳依晗目光诚恳,微笑着对官采樾行“小礼”:“姐姐回来这许多日,妹妹都未曾见过姐姐,也未特地去拜访姐姐,实在是妹妹失礼,还望姐姐海涵了。” 刚见面的第一句话竟是道歉之言,官采樾在心底笑了一声,表面上还是同她有礼:“妹妹这倒是见外了。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架子和排场?不打紧的,不打紧的。” “姐姐前段时间是去哪里了?”柳依晗好像有一个毛病啊!只要别人给她些什么好脸色,就愈发得寸进尺:“看起来姐姐的气色好多了。” 官采樾的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心境轻松了,自然便无碍。” “那便是极好的。”柳依晗的笑让人看起来就像是她真真正正地发自内心的笑一般:“你可不知道,姐姐你这一走可是让大家好生折腾……” 柳依晗正有喋喋不休地说下去之势,官采樾开口打断她,语气还是平缓,却是有不容靠近的距离感:“我这不都回来了么?妹妹这若是埋怨姐姐,那姐姐不如择日自掏腰包将这整个西南王府的人都打赏一遍,可好?” 实际上每年官采樾都会为那些下人准备些新年礼物,只是那柳依晗不知道罢了。她在官府时养成的习惯,改不掉。 柳依晗自然也是听出了她话中不悦的情绪,低下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依晗并不是那个意思。” 官采樾看着她,用唇形告诉她:“但我是那个意思。” 她带着胜利的微笑从柳依晗身边走过――她看到了柳依晗眼中无法掩藏的恐惧。 很好,自己正在慢慢地做到,要打击别人,必得先从心理上瓦解对方的防线,她比谁都明白。但在旁人眼中这就变成了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明争暗斗,都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光看宋前梓璃。 对此宋前梓璃只能无可奈何地报之一笑――他才不想去猜这样的心思。 之后柳依晗都没有怎么多开口。这场家宴的主角便是官采樾,她再怎么不识相也不可能去抢风头而招致家里人一顿白眼,只是恨恨地看着笑得十分开心的官采樾和宋前梓璃。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第六十七章 西北之行(1) 柳依晗是在三日之后才知道官采樾和宋前梓璃要去西北这件事情的。 她千想万想都想不通,为什么官采樾就失踪了十来天,回来之后宋前梓璃对她的态度和对官采樾的简直是大反转,到底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她尚还不知,这只是宋前梓璃心中想通罢了。 卿枳这次也会跟着去,老人家给找的理由是在山上待腻歪了,想下山玩玩,也太久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了。宋前梓璃倒不疑有它,官采樾心中倒是明白,卿枳心中有些郁结也被他彻底地释放干净了,才会这么洒脱入世。 柳依晗傻气冲冲地去找宋前梓璃的时候,卿枳和官采樾也在一旁,大抵是在商议去西北的事情,看到不讲礼节贸贸然不敲门就进来的柳依晗都面露微妙的色彩,卿枳和官采樾对视了一眼,宋前梓璃则是皱起眉头。 “我们正在商量事情,为何不敲门便进来了?”宋前梓璃完全冷了一张脸:“什么事?” 柳依晗只好僵硬地笑笑:“只是我刚刚才得知你们要去西北的消息,一时之间有些激动,失礼了。梓璃,你去西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我也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卿枳和官采樾听到这句话后又互相交换了眼色,两人复又专心地注意起柳依晗的眼神和表情起来。 “当然不行!”没有想到宋前梓璃立刻回绝:“你又不会武功,防身之术也一窍不通,你去干什么?徒增危险罢了,不许去。” 柳依晗都急的快哭了,柳眉也深深凝起来:“不会的不会的,我保证!绝对不会拖了你的后腿的!” “那还是不许!”宋前梓璃也坚持:“跟你说了,很危险,你以为是去游山玩水么?”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柳依晗就差握拳发誓了。 官采樾走到卿枳身边:“义父,您觉得她想干什么?” 卿枳摇摇头:“不了解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妨我们继续看下去,看她能不能凭她的能力说服宋前梓璃然后和我们一起去西北,我那徒儿一般是不会妥协的。” “可是?”官采樾冷笑了一下:“您认为是就呆在这西南王府里面更加容易暴露呢还是出去观察更容易露马脚呢?” 卿枳抬头,对上官采樾一双阴谋的眼睛,然后恍然大悟般地笑了:“你这丫头,脑袋里面还想得挺全面的!让老夫都有些自叹不如了啊。” “哪里哪里,您看我不还是要找你商量吗?”官采樾笑笑:“您阅历比采樾丰富多了。” 正在争执的宋前梓璃和柳依晗自然没有注意到卿枳和官采樾的窃窃私语。 宋前梓璃反正就是不允许柳依晗去,忽然听到背后卿枳沉稳的声音:“梓璃,罢了,就让柳小姐随你同行吧。” 宋前梓璃回过头:“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好了,大不了由老夫来保护吧。”卿枳挥挥手。 “这样……”宋前梓璃又将目光转到官采樾那里,见她保持淡淡微笑的表情,想必她也是没有异议的,于是他点点头:“好吧。” 柳依晗高兴地就像一个刚刚得到糖果的孩子,连连对卿枳道谢:“多谢先生了!” 卿枳对她摆摆手,没有说话。 “好了,你回去收拾一下吧!”宋前梓璃语气有些不耐烦:“记住不要单独跑远,你跟着我师傅,要不然你很危险,到时候我会多派几个人保护你,知道了吗?而且遇到事情也不要乱说话,可明白?” “恩,明白的。”柳依晗重重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出了房间,走得很急,估计是慌着回去自己房中准备行李吧。 宋前梓璃吩咐守卫好好把守着,将门一关又恢复了刚刚的状态:“我们刚刚谈到了哪里?” “关于怎么利用我大姐的事情。”官采樾沉声道。 “这件事情还得交给夫人你。”宋前梓璃看着她,手搭上她的肩膀:“夫人,你可明白?” “我知道。”官采樾点点头:“当然也像我说的那样,若是她的心境已经超脱或者不再想干涉这样的事情的话,那我也无能为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怎么办?” “到时候就只能看徒弟的诚意了。”卿枳笑笑:“老夫还不信这莫荒烈是多么蛮横不讲理的人,梓璃你诚意到了,他自然就会答应与你合作了吧。” 宋前梓璃点点头:“只能先这样做着打算了,如果不行的话我就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恩,没什么好担心的。”卿枳拍拍他的肩膀,官采樾也拉着他的手:“有你师傅,还有官丫头在呢。” 宋前梓璃点点头:“不过你们也要小心一些,毕竟我们不清楚别人的脾气,不可硬碰硬,也不能贸贸然做些出格的事情,我可不希望你们两个出些什么事情。” 官采樾噗嗤一声笑出来,锤了他一下:“这些当然知道,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啊?千叮咛万嘱咐的,你要多加小心才是,毕竟擒贼先擒王这样的话不无道理。” “我知道。” “好啦!今天就这样吧!老夫需要好好睡个觉,山下就是没有山上省心,老夫都累着了。”卿枳伸了一个懒腰出去了。 只剩下宋前梓璃和官采樾在房间里面,宋前梓璃搂着官采樾,笑得死乞白赖的:“夫人,要不咱俩也去小睡一会,恩?” 官采樾脸上泛起两团红晕,娇嗔地锤了他一下:“不正经,快去多视察视察你的军队吧!” 第六十八章 西北之行(2) 越往西北,路上的山清水秀就慢慢被漫漫黄沙代替,一片葱茏也变成了一片萧条与破败,路边只有稀疏的几颗耐旱老树,歪歪扭扭地长着,矮矮的是一副卑微的样子,其实却有着不一样的倔强的精神。(.好看的小说) 因为是交涉合作的事情,所以宋前梓璃根本没有带大队的人马,只是带些随从,暗中叫些人跟着,以防万一他们遇到些什么危险,毕竟要诚恳地去找他们,所以他们此行就只是当做去看望官采樾的大姐而已,只是一个幌子。 卿枳一直叫柳依晗跟在自己身边,还真是一副要好好保护她的样子,每次官采樾看见卿枳回过头看她的时候都会忍俊不禁,这可是她“交”给卿枳的任务,卿枳可必须要完成才可以。 收到书信的官芸已经在城门等待了,带着一大帮随从,莫荒烈应官芸的要求也站在城门外,这排场引得不少的百姓围观。还有一个同样站在旁边的将军,面无表情,但是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 官采樾看着不远处的他们,微眯了眼。 “好了,大家记得小心一点。”宋前梓璃提醒大家:“尤其是说话。” “义父!”官采樾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小心点。” 卿枳点点头:“老夫多大的人了?还需要你担心啊?”说完他又偏过头去给柳依晗说话,让她小心点。 “妹妹!”官芸看到官采樾很激动,连忙凑上去:“姐姐可思念死你了!” 官采樾也连忙过去,双手拉着官芸伸出来的双手:“妹妹也很思念你。近来可好?” “在这里什么也不担心,自然是好的。”说着官芸看了看身后的莫荒烈,泄露出一丝笑来:“妹妹你呢?” “我过得很好。”官采樾笑得很开心。 见官芸是一回事,政治事务又是一回事。二者虽然混在一起,但还是会带出感情。 “西南王宋前梓璃,见过莫王爷。”宋前梓璃彬彬有礼地朝他行了一个揖手礼。 莫荒烈颔首,微笑了一下:“王爷不要拘礼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这莫荒烈根本不像世人所讲的那样,他的确是有些傲慢,但世人描述的他长相很凶狠,脾气很暴躁,十分无理取闹没事找事的人,行事轰轰烈烈……其实他是很有礼貌很有涵养的一个人,对官采樾他们也十分有礼,省去了之前的一些担心,大家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六十九章 西北之行(3) 西北风大气燥,这里的人喝酒却特别烈。官采樾才喝了一口就受不了地咳出声音,官芸取笑道:“妹妹都会被这点酒呛到?想姐姐我刚来那会,直接喝了三大碗,是吧荒烈?和你对着喝的。” 莫荒烈爽朗一笑:“对啊!那时候你真猛,我都有些吃惊。不过这样逞能的结果是你睡了三天三夜。” “不要拆我台啊!”官芸伸手欲打他,拳头被莫荒烈接住。 大家笑作一团,宋前梓璃处在这样开心的环境里面,心中渐渐有了底。 这时,从偏殿走来一位翩翩少年,官采樾打量着从暗黑角落中出来的何子介,一身白衣的他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突兀,亦有些苍白无力的虚弱感,嘴唇殷红,睫毛浓密,一头长发也没有束在脑后,随意地披着,散到了腰际。从他的身影看得出来他是个很瘦的男子,竟是无端生出些女子的柔弱娇媚之感来! “各位抱歉,子介来迟了。”他无力地笑笑,说句话咳了两声:“今天身体有些不对劲儿。” “为何不在床上休息还硬跑下来,身体要紧啊。”莫荒烈皱起眉头:“算不得失礼的。” “我不想长期呆在床上嘛。好烦闷,下来透透气也不错。”何子介也皱起眉头,不过说话的声音稍显娇嗔:“而且这里这么热闹,我那里太冷清了。” 莫荒烈争不过他,叹了一口气,端起一杯酒一口喝了干净。官芸拍拍他的手:"我说你也真是的,子介多出来走动走动不是很好的么?” 来的众人还云里雾里,宋前梓璃咳了两声:“大王,这是?” “这是荒烈的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何子介。”官芸介绍了后又叹了口气:“当初救荒烈一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芸芸,往事就不要再提了罢。”何子介笑笑,坐了下来:“我没什么事情,就他一个人紧张得紧,大家不要受什么影响才是,接着玩乐便是,子介喜欢热闹。(.)” “宋前梓璃。”宋前梓璃对着他鞠一躬:“初次见面,还请仁兄多多指教。” “啧啧啧……我倒是早听过连王大名了啊。”何子介点点头,打趣道:“连王倒是客气了,连点王爷架子都没有。荒烈,看到了没有,你跟人家学着点!” 莫荒烈白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是了,谁叫你操心我的事情的?” “哼……”何子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和你说话!” “你!”莫荒烈刚想骂他,结果何子介根本就没有理他,连头都转到了官采樾他们这边,他又不好说。 官采樾看到这一幕不禁扑哧笑出了声音。 何子介抬起头来看她,官采樾笑起来脸是粉嘟嘟的,有浅浅的梨涡,宋前梓璃平时最喜欢看她笑,她严肃时候的样子其实很吓人,让人着实心中有些忐忑。 “诶,你干嘛笑啊?” “没事,你们俩兄弟的相处……”官采樾还是忍俊不禁:“恩,极好的。” “我和他才不是兄弟呢!”何子介瞥了莫荒烈一眼:“看看他是怎么对我的!” 颇有些埋怨哭诉的味道,这下大家都笑了,除了脸越来越臭的莫荒烈。 “你小子!看来哪天必须好好收拾收拾你才行!”莫荒烈还是忍不住开口骂了何子介两句,换来的还是何子介对他的沉默,他彻底郁闷了,不说话一直喝闷酒,官芸无可奈何地笑笑,她也拿他们两个没有办法。 宋前梓璃端了一杯酒来到殷泯生的面前,从刚刚开始殷泯生就一直没有说话,表情也没有什么过大的变化,即使是大家都在笑的时候他也只是微微翘嘴唇。 “殷将军,这杯我敬你!”宋前梓璃一口饮尽了:“之前你我二人交战,暂且不论胜负,还望将军海涵不要怪责于我,也不要坏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殷泯生连忙端起酒杯也喝下:“连王多虑了,末将并不是这等无气节之人,情谊自然在。” 说着他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做些什么?于是他端了酒来到卿枳面前给他满上,两人一饮而尽。 他端着酒来到官采樾面前,官采樾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真的不敢再喝这酒了,这杯酒自然就由宋前梓璃挡了。 敬完这杯酒他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官芸叫他:“殷将军,你还忘了柳小姐呢!” “柳小姐应该不会喝这个酒的。”殷泯生说:“所以末将未敬酒。” 宋前梓璃看着柳依晗,再转向殷泯生:“她应当是会喝酒的。” 柳依晗点点头,殷泯生这才给她斟上酒:“失礼失礼。” 柳依晗笑笑,接过酒:“谢将军。” 第七十章 西北之行(4) “西北这边,其实挺宁静的。”宋前梓璃看着前方,闭上眼睛又睁开。 吃完饭之后,莫荒烈邀请宋前梓璃去散散步,而官芸和官采樾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叙旧了。殷泯生则负责安排好卿枳和柳依晗的活动,就只剩下了何子介,他只有悻悻地回房休息。 “是啊!白昼和夜晚的确很不一样,白天是个大熔炉,又吵又杂,夜晚却像是处于冰窖一般,死一样宁静。”莫荒烈回答道。 “这个地方呆着……”宋前梓璃迟疑了一下,估计是在想应该怎么措辞才显得得体:“应该感觉还是不好吧?毕竟这里的环境挺恶劣,资源也不丰富,的确没有什么发展的前景。” 莫荒烈叹了一口气:“可是寡人不想参与那人世间的纷争,让人感觉很累。” “但您还这样年轻,如果没有什么作为的话,难道不怕留为世人的笑柄?”宋前梓璃自认他的这样观点是消极的,他认为人还能动,就不能放弃自己雄伟的功业。(.) “寡人何曾怕过什么?”莫荒烈眉毛一挑,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转了话题:“王爷这段时间来拜访寡人,怕不仅仅是为了王妃与内人叙旧这样简单罢?” 宋前梓璃轻轻一笑,精明的眼睛隐在夜色里面:“大王既然这般聪明,想必就不用本王挑明说了吧。” “你,究竟为何打算?”莫荒烈盯着他,他的表情却辨不清楚:“野心真大。” “很简单的原因。”宋前梓璃说得斩钉截铁:“为了以后的安稳。” “怎么说?” “如果这天下不是自己的,那么位高权重的人最后必然受到重创,那皇帝为了自己的安稳,必然是会把我们这些版图边缘地区的人都想法子一个一个击破,而在边缘小国里面,西北和西南这两块算是势力最大的,也是那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必定是要除的,皇帝不至于傻成那样。之前中央还有一个官家,所以无论如何那皇帝都会给官家些面子,而拥有两个官家小姐的西南和西北也就暂时不能碰。但是你看看现在,皇帝根本毫无顾忌,甚至连点旧情都不念,他是否会打着消灭官家的旗号来找西南和西北的茬,挑我们的刺我们也还不知道,却多少要留些准备。”宋前梓璃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你可明白其中利害?” “又如何呢?”莫荒烈嘴角轻蔑一笑:“你就要来游说我和你一起?知道后来什么结果吗?要么我们杀了皇帝然后我们两个再为了皇位争个你死我活;要么我们被皇帝杀掉。” “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哪种事情?不被皇帝杀,还是不会与我相争?” 宋前梓璃原本以为莫荒烈就只是一介武夫,没有想到如此有头脑,而且还十分地理智。他早应该想到的,能领导一个西北的人在这样贫瘠的环境下过着如此好的生活的人,怎么会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宋前梓璃自然是不能乱,也不能烦的:“前者可能性不大,我就不相信我们两人会被那狗皇帝杀掉,而后者,这个的确不敢确定,因为你现在是不想争锋的,到了后面万一你突然变卦的话,这也是我无法预测的情况。” “对,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是要来游说我?” “并不是游说,只是向你发出邀请。”宋前梓璃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而且,我们都是有爱人的人,她们需要我们来保护,如果因为我们的关系而让她们受到伤害,估计这辈子是难以弥补的,这辈子都会内疚和自责,所以我们必须变强,变得足够强大,最好凌驾于万人之上,谁也不可以碰我们的人。” 宋前梓璃说到这个,莫荒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转身就走:“今儿别问我了,我需要冷静分析几天。” “我希望是好消息。”宋前梓璃对着他背影喊了一声,莫荒烈没有回头,消失在夜色中。 宋前梓璃抬头仰望着天空中那轮明月,西北没有西南那边那么多山峰和云雾,晚上月亮能够看得十分清楚,他一直盯着,嘴里念念有词,在默默地祈祷着些什么。 ――但愿,一切都能顺利。不管是不是急于求成拔苗助长我都能接受。 第七十一章 西北之行(5) 第二日醒来,宋前梓璃老早就走了,说是和莫荒烈一起去观赏西北的各种美景奇观,考虑到官采樾身体毕竟还没有恢复完全,昨晚又喝了许多的烈酒,多多休息才是,便没有带上她。(.)这是下人通报的。可是就剩下官采樾一个人了,卿枳和柳依晗都跟着去了,官采樾不禁郁闷地牙痒痒。 百无聊赖的她只能在花园里到处乱转消磨时间,这残秋季节,连花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官采樾都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了。 “诶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好听的男声响在身后,官采樾回头过去看,原来是何子介:“你没有跟他们一起出去吗?” “他们没有叫我。怎么你也没有出去?”官采樾说完又意识到他的身体:“噢抱歉我忘了你身体不行。” “你说话能不能稍微婉转一点?”何子介皱起眉,很不满的样子:“那么直接干嘛?” “那我应该怎么说?”官采樾偏头看着他。 “你……”何子介翻着眼睛想了老半天,想不出来她应该怎么说:“哎呀反正就是不能这样说!” “你自己不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么。”官采樾低声嘟哝。 “你说什么?”何子介看见她嘴巴动,却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咳咳,没什么。”官采樾又问他:“你在这里干嘛?” “应该和你一样吧。”何子介看着这没什么繁花的花园:“很无聊啊。” 官采樾叹了一口气:“我找不到事情做,对这里也不熟,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才好,又不知道你们这边的风俗,怕触了霉头。” “敢情你担心这个啊!”何子介笑开了:“要是不介意我就带你玩玩。” 官采樾扫了他一眼:“我才不要,万一你待会出点什么事情,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我大姐夫岂不是要活活剥了我的皮?” 何子介的脸泛起片片红晕,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架势:“你你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吗?我好心好意带你去玩你还不给面子。” “我看是你自己想去玩吧。”官采樾白他一眼:“这个不过是一个幌子。” 他看了官采樾老半天,泄下气来叹口气:“这都被你发现了,真不好玩。” 官采樾感觉就是和何子介相处得十分轻松,什么话好像都可以说不用顾忌那么多,他好像也特别心胸宽大,感觉挺简单纯净的一个人一样,恩,像他苍白的脸。 两人像斗气一样互相闷了许久,又不知道看什么风景。 “诶!”官采樾叫他:“你确定你自己不会突然出些什么事情?” “当然啊!”何子介瞥她一眼:“你别被荒烈平时那紧张样子吓到了。怎么样啊!要不要我带着你四处逛逛?” “那好吧!反正我也没有事情做。” “切!说得你好像多不情愿似的。” “你这么挑刺干嘛?” 两人其实也没有做什么特别激烈的事情,就是何子介将她带到野外的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两人转悠转悠,何子介说这里是西北最漂亮的地方。 这应该称之为花田,在百花都残得差不多的时候,这里的花才开得繁盛,尽管这里是临近沙漠的地带,环境比哪里都要恶劣,但它们还是红得刺眼。 “好漂亮的曼珠沙华!”官采樾惊呼出声:“这种花可是极为少见啊!” “你认识啊?” “恩。以前见过的。”官采樾学习蛊毒,多少也会碰到些吧。 “这些花,可都是生命的颜色呢!”何子介很开心地说,还张开了双臂。 “火照之路。”官采樾沉静地说了一句:“它们可向来是被认为是通往黄泉路的花。” 何子介切了一声:“正是因为它们被称为火照之路,通向黄泉,所以才是生命最后的挣扎,寄寓这世间的无限留念,才给了这曼珠沙华不一样的存在意义。” “没想到你是这样理解的啊。” “怎么你们都无法理解呢?以前荒烈和我来这里的时候,我记得那时我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可是那家伙连曼珠沙华代表着什么都不明白,他也说我一顿,怎么老想着死不死的,结果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死呢。”何子介轻声笑了,官采樾偏头过去看他,他的表情温柔又专注。 ――是对这些花专注,还是对提到的人温柔? 官采樾低下头,缓缓地露出一个苦笑。 “好了走吧!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何子介叫上官采樾回去:“可千万不能让荒烈发现我自己出去玩了,要不得骂死我!” 官采樾跟在他身后,又回头望了望那片花田。 ――何子介,你知不知道,这曼珠沙华还有另外的意思,悲伤的回忆。有些什么事情?这片彼岸花田,是你心中无法到达的彼岸吗? 第七十二章 西北之行(6) 果不其然,官采樾和何子介回去后不到三刻钟,莫荒烈和宋前梓璃带着大家就都回来了。 听见外面的动静,官采樾又要打趣何子介了:“你说说你是不是经常干这样的事情?” 何子介很调皮地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别让荒烈知道了!”表情像是一个做错事情被发现的孩子。 官采樾和何子介到前门去迎接他们,莫荒烈远远地看见何子介就骂开了:“何子介你要干嘛!叫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是听不明白么?还要来接我们!你是哪根筋不对是不是?” 何子介用一种很幽怨的眼神看了官采樾一眼,得了官采樾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之后更加郁闷,他也毫不犹豫地顶回去:“我跟你说了没什么问题没什么问题,你难道是听不明白么?” “你!”莫荒烈用手指着他:“要存心气我是不是?” “就是气你了,怎么样?”何子介和他耍起无赖:“你还要打我么?我告诉你我可是病人,你来呀你来呀!” “哎……”莫荒烈硬生生地把那团火压下去。 一群人被何子介搞得无可奈何,这哪像一个生病的人啊!比身体正常的人还能闹腾。 宋前梓璃来到官采樾身边,官采樾腼腆地对他笑笑:“今日玩的可好?” “恩,累死我了,来夫人给我捶捶!”宋前梓璃上来就是一副死乞白赖的样子,他什么时候学成这样了,官采樾在心中惊讶。 “一边儿去,今儿你不叫我这种事情我还记恨在心呢!”官采樾故意别过头,但同时又悄悄笑了。 “我这不是体贴你吗?”宋前梓璃拥住她:“以后机会有的是,何必呢。” 官采樾在这句话中抓到的重点却不是他的情话,她凑近宋前梓璃的耳朵:“是不是已经有什么进展了?” “估计已经快了。”宋前梓璃压低声音说话:“你相公我还是有点说服力的。” 官采樾笑开,捶了他胸口一下:“姑且不情不愿地原谅你吧!” 一一打过招呼,一行人便走进殿内休息。 莫荒烈还在生何子介的气的样子,何子介也一样倔强不和他说话,官芸好像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情,管都不想管了。 官采樾凑到卿枳的面前:“义父,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啊?”卿枳没好气地说:“今天老夫可是被那殷将军气死了,他一直在我和柳小姐之间转悠,搞得老夫一点事情都没有问出来!” 官采樾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随后笑开,卿枳也笑了。 “终于知道梓璃那种话中有话是跟谁学的了。”官采樾打趣到,一副我已经明白了的样子:“你们两个说话太婉转了。” “那是自然的。”卿枳一副得意的样子:“丫头,仔细一些。” “我明白。” 官采樾看着柳依晗,又看看殷泯生。看看莫荒烈和官芸,又看看何子介。心中许多猜想交织在一起,很乱很乱。 没有想到,在她注视过了柳依晗之后,柳依晗也同样,悄悄地注视着沉思中的官采樾。 柳依晗嘴角浮起一丝没有来头的笑,一闪即逝,她偷偷望向殷泯生,发现殷泯生正在看着她,噢不,是一直一直看着她。她对着殷泯生做着口型“今晚来找我,不要声张”。殷泯生的眼睛亮了亮,轻轻点了点头。 午夜,大家都陷入了沉睡。 柳依晗轻轻推开门将门外站着的殷泯生拉进来。 “泯生!”柳依晗轻呼出声,抱着他。 殷泯生也抱着她:“晗儿!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宋前梓璃夫人的身份。” “个中原因很复杂你就别问了。”柳依晗离开他的怀抱:“你在怀疑我?” “没有,我从未怀疑过你。”殷泯生表情十分坚决。 “我就说嘛!你是永远都不会对我有二心的。”柳依晗笑得很妖艳:“我们两个不能说认识知道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现在这样天天看着我,他们都会误会,他们那群人,个个都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泯生,当是在保护你,保护我,好吗?”柳依晗没有以前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更让殷泯生沉沦。 “好。”他除了答应,没有什么其他选择。 “非常好。”柳依晗推开窗看看外面:“没事了,你走吧。” 殷泯生望着她,欲言又止,连气都不敢叹一口,只能推开门悄悄走了。 第七十三章 西北之行(7) 莫荒烈这夜彻夜未眠,之前宋前梓璃对他说的那些话还萦绕在耳边。他确定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只是觉得当下的状况很令他满意,于是根本不想改变。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何男人的野心要那么大,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定要爬上最顶峰。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很难得到平凡的幸福吗?”莫荒烈笑了一下,这样想来宋前梓璃倒是愚钝了。 究竟是宋前梓璃考虑得全面,还是想得太过简单? 不知不觉间,莫荒烈竟走到了何子介的房门口,抬头发现,又慌忙地抽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月光如水,倾泻在他玄黑的袍子上,将他的全身淋透。他从来不觉得夜里冷,倒是何子介老是爱吵嚷着说这冷那冷的。 当他发现自己脸上情不自禁的笑意时皱起了眉头。他此生最为后悔的事便是当初未能保护好他,还让他为了救自己而中毒受伤,几年了都未曾好过。他却一直带给大家很多很多的欢笑。大夫曾经告诉过他要随时做好准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与世长辞,他就永远地,见不到何子介,便彻底地失去他了。 为了保护那些爱自己的和自己疼爱的人,是不是应该变得强大?让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大,像一棵大树一样,伸出绿荫将树下的人都好好庇护? 莫荒烈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他深呼吸了几口,然后悄悄推开何子介的房门――他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吧。 何子介有燃烛入睡的习惯,因而莫荒烈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的睡颜,很安详,也依然苍白。莫荒烈都不止一次取笑过他,睫毛长得跟女孩一样,还有一些只有女孩才会有的习惯,每次何子介都对他的取笑不屑一顾,说句“你管我”之后仍然我行我素。 莫荒烈看着他,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悲怆――何子介,要是突然就消失了怎么办?这个自己最重视的兄弟!越想越悲,越想越愧疚。莫荒烈靠在床头,深深地叹看一口气。 何子介听到有声响,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坐在自己床头的莫荒烈,皱了皱眉,随即又露出一个惺忪慵懒的笑:“咦,荒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吵醒我了。” 因为刚刚入睡所以睡得不沉吗?莫荒烈不禁觉得有些冤枉:“我不就叹了口气,怎么就把你吵醒了?” 但何子介从这句话中抓到的重点却不是和他争论,他神色一凝:“为何叹气?” “给个地,让我躺躺。(.好看的小说)”莫荒烈挤开何子介,躺倒在他床上,表情比刚才惬意些:“不知道啊……反正就是心里面有些郁气。”总不能告诉何子介是因为想到他万一消失了吧。 “奇怪!”何子介白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王,没事学别人姑娘东想西想,成天郁结,你矫不矫情啊?” “你是在说你吧!”莫荒烈毫不犹豫地瞪回去:“我这么有阳刚之气,你才像个姑娘呢!” 何子介脸有些红,像是被莫荒烈气出来的:“你每次都这样说,不烦我都烦了。别和我说话!” 何子介还一副生闷气的样子坐在他身边,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莫荒烈看着他瘦弱的肩膀和轮廓不太分明的侧脸,刚刚那种悲怆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你说,我是不是太没有抱负了?”莫荒烈沉着声音问,表情更像在自言自语:“年轻的生命,不是应该努力干一番事业吗?” “什么突然这么问?”何子介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合着你觉得你现在都当王了还不算大事业?” “你还取笑!”莫荒烈白他一眼:“这根本就是两码子事。” “那,是……造反?”何子介故意压低声音,试探着问。 莫荒烈没有说话,沉默着点点头。 “我就知道!”何子介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连王是不是过来想拉拢你的势力?” “是啊!他和我说,大好年纪,怎么能屈居于这小地方,总要干一番大事业的!”莫荒烈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我还正在考虑。” “那你现在想好了吗?”何子介偏头问他。 “废话,想好了我现在还能这么烦躁吗?”莫荒烈瞪他一眼。 何子介把头也靠在床头:“我是觉得啊!你要怎么做都是没有关系的,毕竟到最后,皇帝也肯定会对西北下手的,与其等着做被动的那一方,不如当主动的一边。如果皇帝先对西南下手,而你坐视不理,西南反攻回去胜了还好,若败了,唇亡齿寒。如果连王最后当了皇帝,你若和他并肩作战,他至少会保你安稳,你也不损失什么?订盟约时记得加上这条便是。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倒是和连王意见一致呢。” “这么说我应该去和他订盟约咯。”莫荒烈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官芸姐怎么想的?”何子介突然想起还有个官芸。 “不用管她的意见了!”莫荒烈摆出一副大男子主义的姿态:“她又做不了我的主,询问她又有什么用。” 何子介愣了一下,又笑开了:“这么说……我还能做你的主啊?” “你也不行。”莫荒烈说得斩钉截铁:“但我就想问你,不行么?” “切,懒得理你。”何子介在被中踹了他一脚:“滚回去睡觉!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过夜么?” 这样一激,莫荒烈还真就犟起来了:“爷我今儿还真就不走了!”说完往他床上一躺,就开始装着打呼噜,任凭何子介怎么叫喊打骂都没有用。何子介只好叹了一口气睡到边上。 两人不说话,这房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很久,莫荒烈睁开眼睛在朦胧一片夜色中轻声说:“子介,你死了我怎么办?” 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响在另一边,他亦未睡:“那就,好好过。” 何子介闭上眼――荒烈,好好过! 第七十四章 西北之行(8) 莫荒烈行事也比较轰轰烈烈,第二天就把宋前梓璃拉进议事堂,只有他们两人在里面草拟盟约。这样一帆风顺的情势是之前官采樾他们没有想到的,算是最好的情况了吧!甚至连官芸这层关系都没有用上。 宋前梓璃在的时候,官采樾总是和他在一起,他不在,她也没地方可去,又像那日一般到处转。 “唉!怎么老是在这里遇到你?”在花园里的何子介一脸不满地看着她,但眼神却在笑。 官采樾笑着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在这里遇到你的,难不成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么?” “谁和你是冤家了?”何子介白她一眼:“做我的冤家还是需要一定的档次的喔。” “切!矫情……”官采樾不屑一顾:“本姑娘今儿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是不是因为订盟约的事情啊?”何子介冲她眨眨眼睛。 “你怎么知道?” “咳咳,这件事情你还必须要感谢我!”何子介煞有介事地咳了两声,摆出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昨晚他问起我,我就顺势吹了吹枕旁风啊。(.无弹窗广告)” 原来是他说服了莫荒烈啊。官采樾看着何子介,越看越觉得亲切。 “枕旁风喔……”官采樾点点头,一副奸笑:“昨晚你们俩…….嗯?” 何子介的脸瞬间就红了,连忙躲闪开官采樾饶有兴趣的探究的眼神:“你……你你你可别想多了,没什么的。” “是吗?”官采樾还是不相信。 “是啦是啦!”何子介马上转移话题:“你到底要不要感谢感谢我?” “你想我怎么感谢你啊?”官采樾想,感谢他一下也不错,毕竟和他也是好朋友:“那个……你要不要我……帮你……” “帮我什么?”看官采樾说得犹豫,何子介有些摸不着头脑。 “帮你……与莫荒烈牵红线。”官采樾说得挺认真的。 “什么!”何子介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却更显得娇羞:“别开我玩笑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官采樾盯着他:“和我你就坦诚些吧。你喜欢莫荒烈是不是?” 何子介红着脸和她对视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别和别人说,我不希望这份感情被别人或是他知道了。 “保持沉默吗?”官采樾皱眉:“永远都将他蒙在鼓里?” “是。”何子介此时的斩钉截铁让人有些陌生:“这本来便是为天下所不齿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反正我是活不了几年,死了也一了百了,可他还有很多年,身败名裂了怎么办?” “原来你是在担心他啊!”官采樾笑笑:“我会保密的,这是对你,和你这份感情的尊重。” 何子介感激地笑笑,又特别好奇地问:“你都不会觉得很奇怪或者恶心吗?一个男人喜欢一个男人?” 官采樾知道何子介已经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我厌恶当中,那又怎么办,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官采樾拍拍他的肩膀:“不会,我认为,只要喜欢,性别是无所谓的。” 何子介轻轻抱住她,把头靠在她的肩头,声音发出来感觉像是累了太久太久终于有了休息的时候,他说:“谢谢。”语调真诚得使官采樾的鼻子微微发酸。 官采樾安慰着拍拍他的后背:“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何子介叹了一口气:“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应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但我敢确定他对你绝对不止是兄弟情这么简单。他看你的时候和看别人,甚至是看我大姐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官采樾十分肯定:“你呀,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 “那也不代表就是什么别的感情。” 官采樾十分无奈地望着钻牛角尖的他:“哎,孩子,只是你自己心理作祟,努力些,别给自己的生命留下些什么遗憾,也别和自己过不去。” “可是……” “别可是了,手给我。”官采樾说着拉起何子介的手。他的手可以反映他的身体有多差,连指节都是苍白的。她握住他的手,再合十,朝他手心吹一口气:“祝福你,加油!” 何子介看着笑得一脸明媚的她,也觉得有些事情应该不会是完全没有希望。他缓缓咧开嘴笑了:“我知道了。” “如果你想确认的话!”官采樾开始给他支招:“你挑一个人,对她很好,看看莫荒烈的反应就知道了。” “找谁?”何子介沉吟一下:“找你吧。” “不不不,你找柳依晗吧。”官采樾凑近他:“我还有些事情要拜托你帮忙。”说着又在他耳边嘟哝了几句,何子介点头应承下来,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我回房等梓璃了,你多休息。”官采樾和他微笑告别。 转了一个弯,官采樾脸上保持的微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得仿佛能用眼神杀死人的表情。 做一件事来感激他,那么,就看看他的病,能不能治好吧。可从方才握他的手感知到的情况来推断,他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糟糕了。 官采樾走得很快,回房把自己锁起来,她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想两件事:一是怎么用药材去治何子介的病;二是如何让柳依晗原形毕露。 第七十五章 西北之行(9) 西北辽王与西南连王秘密签订合作盟约,正式结为盟友。(.无弹窗广告)辽王开出保其安稳的条件,连王欣然接受。 一切来得格外顺利,只有莫荒烈与宋前梓璃知道,签这盟约真正的意图在哪里:因为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有太多的牵挂,他们不怕死,但是怕心爱的人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而丧命。究其个中原因,也许只有各人心中才知道。 为此莫荒烈又下令摆了一桌豪华的宴席,每个人的脸上,都不是那种局促拘束的初来时的样子。 “这下西南和西北倒是真正成了一家了。”官芸含笑说了一句。 “对啊!以后就更加亲近了。”何子介摆出一副很向往的天真的表情,又偏头看着柳依晗:“你说对不对啊!晗儿妹妹?” 这一声“晗儿妹妹”叫得十分亲热,再加上何子介温润柔和的声音,直叫人听了掉一地的鸡皮疙瘩。早前莫荒烈便知道,何子介已经缠了柳依晗好几天了,而且对她好得十分明显,心里隐隐有闷闷的感觉――他身体不好,不安心养病,搞那些事干嘛啊! 官采樾偷偷看着在场的人的反应,发现莫荒烈基本已经黑了脸,而旁边的殷泯生故作镇静地自顾自喝酒吃菜,但那不自觉的时不时朝那方看去的眼神却泄露了他的心思。卿枳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而且还盯着官采樾看了一会儿。宋前梓璃也静静观察着这一幕,大概是想知道何子介到底想干嘛吧。当官采樾侧头看向他时,他也看了官采樾一眼,对她温柔地微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官采樾也腼腆的笑了。 柳依晗红了脸,显得十分尴尬,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看了何子介一眼之后埋下头不说话。 官芸看了看宋前梓璃和莫荒烈,又看看依然对柳依晗大献殷勤的何子介。她比较担心的是刚刚订立盟约的西北和西南的关系,而何子介这样,相当于给莫荒烈捅马蜂窝了。她咳了两声:“子介。” 何子介刚刚就全心投入“演出”,根本没有朝莫荒烈那边看,这厢官芸叫他一声,他才借机转过头偷看了莫荒烈几眼,发现一副臭脸的他,心中竟然十分开心,一点做错事情的意识都没有:“官芸姐,有什么事吗?” “地主之谊是一定要尽的,看看你那么热情,你依晗妹妹可还是要和人家夫君多多相处的。”官芸说得委婉,但那意思却是:你个没眼力见的,没看人家是有夫之妇吗?存心给大家添乱是不是? 何子介自然是听明白其中意思了的,应承了一声便安分下来,静静地只顾吃饭,像一个做错事情却不想悔改生闷气的孩子。 大家仍然在说着其他的事情,何子介却没了心情。他突然为自己之前的那种开心感到卑微和厌恶。 ――或许,他的臭脸只是因为自己的无遮无拦,而不是看见自己对别人殷勤他心中不快;或许,厌恶自己太过吵闹不识抬举…… 何子介的眼神黯了许多,对自己极度厌恶。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大家吃好。” 说完他转身便离席。官采樾看着他,眼中全然无奈,没有起身去找他。她知道何子介又在想什么?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莫荒烈望着何子介离开的瘦弱的背影,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未说,还是很有风度地和大家一起吃饭。 宴席已散,莫荒烈说去看看何子介,又想到他没怎么进食,便吩咐人做了几道清淡小菜,他亲自端了进去。 何子介并未躺在床上,而是独自一人坐在窗边。莫荒烈胸口没来由地发闷。 “不是说不舒服吗?”莫荒烈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为什么还坐着?” 何子介淡淡瞥他一眼:“说了你就信。” “我说你又在闹什么别扭啊?”莫荒烈皱起眉头。何子介每次这样都让他心中十分纠结与不快,又有些许生气:“是因为官芸说你吗?她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谁说我是因为官芸姐啊?”何子介白他一眼:“我就是心中不快,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莫荒烈顺口接道。 “你这意思是我离了你还活不了了吗?”何子介没来由地突然生气了:“勉强的话你就不管啊!像是谁稀罕你管一样。” “你发火干嘛?真是越来越不能理解你了。我有说我不愿意管你了吗?我有说我是在勉强吗?”莫荒烈的声音也随之增大。 “我懒得理你。”何子介冷冷地说:“给我滚,小爷心情不好。” “本王还偏就呆这了。”莫荒烈往椅子上一坐:“怎么着?” “随你便。”何子介已经不想搭理他了,继续保持沉默,撑着手肘看夜幕中的月亮。 “别闹了!”莫荒烈只能败下阵来:“快来吃些东西,身体要紧。” “饿不死。”何子介看都未看他一眼。 “我说,快过来吃。”莫荒烈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愤怒又开始累积,说得一字一顿。 何子介也学他的语调:“我说,不要。” 莫荒烈疾步走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起来,眼神很凶狠:“我说你,为了个女人你至于吗?还是个有夫之妇。我说她哪点好啊?你这别扭闹得要死要活的,像个娘们一样,你敢不敢洒脱点放弃算了?” “关你什么事!”何子介毫不犹豫地顶撞回去:“我爱怎样怎样,你在那边生什么气啊?” “你是老子的人!”莫荒烈这句话几乎是暴吼出来的:“我心中极度不爽,可以吗?” 第七十六章 西北之行(10) 何子介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你这是什么反应?”莫荒烈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心中自然有些不是滋味,就像……就像什么希望落空了一样。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何子介扑哧一声笑了。 莫荒烈煞有介事地翻着白眼想了想:“记不得了,很久以前吧。不管,反正你必须听我的!所以快吃饭。” “又为什么心中不爽?”何子介直接忽略了他的回答,继续问他。 “我哪里知道,就是突然的啊。”莫荒烈瞪他一眼:“你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那样过,我不是问过你吗?你消失了我怎么办吗?你丫要是敢跟那个女人走了,小心老子收拾死你,再杀了那个女的;你要成亲都必须把那女的给我接进王府来,你这辈子都别想脱离我的视线。” 何子介听着这番话,心像是被千斤巨石砸中,然后暖湿的鲜血四溢,温暖了整个心脏。而莫荒烈还不知道他的这番话到底影响了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些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他只是很单纯地不愿何子介离开,所以急着将这些话告诉他,也算作了一个约定。 “为什么?我会死的。”何子介沉静地望着他。 “你到死也不可以!”莫荒烈依然霸道:“有多久就呆在我身边多久,除非我先死。” “说什么傻话。”何子介给了他一拳:“敢比我先死你下辈子都别想找到我。” “嘿嘿!说好了吧。”莫荒烈傻傻笑了几声,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荒烈!”何子介叫了他一声,仍旧没有回答他那句话。 “嗯?”莫荒烈倚在窗边,朝外边看。天上月亮很美很亮,连些荫翳与迷雾都没有。他的气基本上消了个完全。他朝旁边望了一眼,突然愣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何子介当初要固执地在这面墙上凿一扇窗的原因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何子介凑近他,笑得一脸阴险和狡诈,用的开玩笑的口吻,天知道何子介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用了多大的勇气和下了多大的决心。 “什么?!”正在沉思的莫荒烈被吓了一大跳,脸顿时通红,但幸亏是在夜里,看不出来。 “没什么?开个玩笑而已,听没听都无大碍的。”何子介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一定是要吓着他的,连忙改了口。他前进那一步已经是太过令人紧张和害怕了,触到一点刺痛便收回脚来:他不可以,用此生最重要的人去冒险。 “喔!”莫荒烈难得没有追问下去。他其实是听清楚了的,只是太过突兀与尴尬。既然何子介主动给了台阶,他就顺着这铺好的台阶下吧!“那个……宵夜快凉了,你记得吃,我先走了,今晚还有些事要忙。” 莫荒烈走得很急促,匆匆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何子介一个人,他苦笑一声,坐到桌边,将饭朝嘴里塞,喉咙却哽咽得什么也吞不下。 ――那扇窗,正对莫荒烈的议事堂,他平日呆的时间最多的地方,那里,随时都有他的身影。 莫荒烈慌不择路,跌跌撞撞朝外跑,并未回自己的寝房。他,不敢面对何子介,更不敢面对自己那颗,几近变形的心。 官采樾和宋前梓璃呆在一起,宋前梓璃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可她却没有认真听进去。 “你怎么了?”宋前梓璃偏头问出神的她:“心不在焉。” 官采樾叹了口气,凑在他耳边说:“何子介,喜欢莫荒烈呢。” 看着宋前梓璃吃惊的表情,官采樾又连忙说:“千万别跟人说起。而且你们订盟约,莫荒烈都是听的何子介的意见。” “这……当真?”宋前梓璃犹犹豫豫还是问了一句。 “当真。”官采樾点点头。 宋前梓璃神色恢复了镇静。他搂过她是肩膀:“那也是何子介和莫荒烈之间的事情吧!你那么唉声叹气干什么啊?是不是又多管闲事了?” “我很多管闲事吗?”官采樾白他一眼:“我在想,帮何子介治病。” “有把握吗?”宋前梓璃看着她,没有表明之间是支持还是反对的态度:“那么多年都没有治好。” “说实话,我没有。”官采樾叹了口气:“但我想试一试,我也不想何子介死。” “那就放手去做。”宋前梓璃对她鼓励地笑笑:“明天就正式提出要求吧!不管出什么事,你相公我都会顶着的。” “谢谢。”官采樾将红红的脸埋进他的胸膛。 “不用啦!”宋前梓璃轻轻打了她一下:“干嘛拘礼?” 官采樾冲他调皮地吐吐舌头,又故意问他:“你不去找柳依晗么?” 宋前梓璃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不想去找她啊。本来这次来西北我就只打算带着你,谁知道她不依不饶硬要过来,你和师傅也是……哎,想想我都头大了。” 这边宋前梓璃极其烦躁,官采樾却笑开了怀,连咪起来的眼睛中都盛满了幸福的笑:“不去就不去吧!你不去我还要开心点。” “嗯!”宋前梓璃又一把抱起她,惹得她一阵惊呼:“夫人,是时候休息了。” “今晚月色是如此之好,我们的不在外赏赏月再休息吗?” “你相公很累,不想赏月,只想休息。” “你哪里有累了的样子?” “我说累了就是累了,不许反驳。” 只剩一轮永恒不变的明月,依旧照着大地,清辉洒在每一处,世界一片寂静。 第七十七章 西北之行(11) 何子介三天没有出过房门了,旁人想要进去他也一律不许,莫荒烈对此竟然也没有作出些反应,要是搁平时,他一定不管不顾把门给踢了也要去臭骂何子介一顿的。 官采樾不知道那晚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些后悔鼓励何子介勇敢前进,至少那样他们还能有最平常也最亲密的互动,而现在却是一个颓废一个心不在焉,连话也不说。 她来到何子介的房门前,敲了敲他的门:“子介,开门,是我。” 很意外地,何子介竟然什么阻拦也没有就开了门,让官采樾进去了,又迅速地将门关上。他连窗也不开,烛火也不点,整个屋子一片黑暗。 “怎么变成这样了?为何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官采樾摸索着点燃桌上的那支残烛。三天不吃饭的何子介脸色更加苍白,走路都是一副快要扶不住要倒地的感觉,而苍白的脸上眼圈黑得连眼眶都是黑的阴影,想来也是三天失眠吧。 “哎……”何子介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他为什么不来?” “我也不知道!”官采樾看着他:“你们出了什么事?” “那是三天前的那天晚上,他很生气我和柳依晗,然后他就说我是他的人,必须他来做主。(.好看的小说)我当时就用开玩笑的语调问他是不是喜欢我,后来没等他说什么我就说是开玩笑的。他不是说我是他的吗?那他为什么不来,叫我好好地吃饭?” “你是在和他赌气吗?”官采樾皱着眉头坐到他的身边:“毕竟身体是自己的不是吗?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何子介淡淡地说出口,面对死亡他仿佛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我能活到现在,所有的信念和意义都是他。其实早该死的,要不是因为他,因为不舍,我不会活到现在。所以,现在死不死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什么死不死的?!你的病会治好的,所以你必须给我好好地活着!”官采樾语气中压抑着愤怒:“你又让他怎么想?” “估计,现在的他十分希望我赶快死了不用逼他面对这种变态的事情吧!”何子介目光涣散,苦笑一声偏过头去,没有让官采樾看见那滴不轻弹的泪:“可该死的我还在抱着希望!” “你不要那么偏激,知道没有?”官采樾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她的鼻子有些酸:“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你可是我这么久以来认识的最真心的朋友了,你死了,我又上哪去找你这种朋友了呢?” “真的,一切都会好吗?”何子介睁眼看着她,眼神充满着最后绝望的希望。官采樾不忍心看,很难受,只能强颜欢笑:“你看我,一夜之间全家那么多人死了,然后紧接着又是孩子,又是那个我信任很久的丫鬟的背叛,那段时间我也和你一样,甚至比你还严重,身体又不行,还偶尔添些伤口,但我不甘心就这样死掉,因为总觉得有些东西没有得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是梓璃。所以,他是救赎。我还曾经想过杀了他呢?现在你看,我的生活很充实,不奢求太多了。” 说到这些,官采樾还是笑着的,何子介不禁握紧了她的手:“对不起啊!让你想起了那些往事了。” “没事,我这不是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吗?”官采樾笑着拍拍他的手:“所以,你要好好的,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去吃点东西吧。” “你走吧!我知道了,只是现在还不想吃。”何子介看官采樾听完这句话又皱起了眉,对她微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会保证自己没事的。” “你自己说的哦!”官采樾还是不太放心,但也准备离开了:“那我先走了。” “嗯。”何子介点点头,没有送她。她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官采樾关上门转身往自己房走,突然前面多出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差点撞上他,看见是莫荒烈,吓了一大跳:“辽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看何子介而已。” “我想问的是,为何别人都不能进去,连官芸都不可以,就只有你可以?”这辽王,敢情是吃飞醋了? “因为啊……他和我关系比较好啊!”官采樾笑着说:“我们……可是好姐妹呢。” 莫荒烈刚想开口说话,又被官采樾抢了话头:“这几天你一直在这,为何又不进去看他?他应该会听你劝的。” “我……哎……还是不要去的好!”莫荒烈叹了口气:“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要问为什么。” “我不问。”官采樾坦然地笑了一下:“你们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处理。” “我们……”莫荒烈犹豫了一下:“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那我倒是不知道了。”官采樾的语调压得很低:“做自己心中想做的事就好了。辽王,你在怕什么?又担心什么?想欺骗自己还是想欺骗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荒烈皱眉问她。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官采樾神秘一笑,又转了话题:“何子介的病,采樾会尽力去治,不由你同不同意。你要不要他死那是你的事,我反正是要治的。” 莫荒烈有些惊愕,看着她张了张嘴,官采樾却说她先走了,没有给他说什么的机会。 莫荒烈低头,低低地说了一句:“怎么可能会想要他死?” 他抬起头,注视着何子介那间死气沉沉的屋子。 第七十八章 西北之行 (12) 夜晚嘈杂的声音惊醒了官采樾和宋前梓璃。他们起身出门看,原来卿枳和柳依晗等人都醒了,大殿上灯火通明。待他们赶到的时候,大殿上已经被侍卫围了一圈。 莫荒烈站在中间,一脸盛怒的样子,而地上跪着的,却是被反手绑起来的殷泯生。官芸也是一副不明状况的样子。官采樾和卿枳都下意识地向柳依晗看去,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与周围的人表情保持一致。 “发生了什么事?”宋前梓璃皱起眉头问莫荒烈。 “内部问题。”莫荒烈严厉地瞪了殷泯生一眼:“打扰王爷休息了,还请见谅。” “不打紧的。”宋前梓璃看着神色平静的殷泯生:“殷将军他,出了什么事吗?” “他要杀何子介。”莫荒烈一说到这件事,刚刚平息的怒气又窜了上来。 “什么?”官采樾睁大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为什么?那何子介呢?” “他不知道,我在外面抓到他的。”莫荒烈简单说明了情况,蹲下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面无表情的殷泯生:“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殷泯生不答话,依然保持着从一开始的姿势,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发生什么事了?”何子介轻微的声音响起,在光明的大殿上,他瘦削憔悴的身影就像一具失了温度的尸体。莫荒烈看到他这样,心中又愤怒又难过,交织在一起愈演愈烈最终变成了痛。 莫荒烈哪里还顾得上之前的尴尬,连殷泯生他都忘记了,连忙走过去,用一副假装发怒的声音对他冷嘲热讽:“终于舍得出来了啊!” “我只是出来吃个饭。”何子介又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看见这里好像有些事情就过来了。唉你们怎么把殷将军绑起来了呢?” 莫荒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难道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因为你啊。”莫荒烈的表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他不是要杀你吗?” “杀我?”何子介吓了一跳:“为什么?” “自己去问。”莫荒烈说完把头偏到了一边。他实在不想,对着那样一副憔悴面容的何子介说话。 何子介也学先前莫荒烈一样蹲到他面前:“殷将军,子介自认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得罪了你,竟然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这是为何?” 殷泯生看了他一眼,轻轻开口:“不为何,只是泯生想杀。” 莫荒烈一听这狂妄的话就按捺不住:“人是你想杀就杀的吗?” 何子介拦住他,不让他轻举妄动:“殷将军可不像那种不识抬举的人。子介再问你一次,究竟是为何?” “想杀。”殷泯生依然是那样的回答。 何子介叹了一口气:“不说我也知道为何,晗儿妹妹对吧?” 焦点突然转到柳依晗身上,殷泯生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他身体僵了一下,就犹犹豫豫地望向柳依晗。大家都望向柳依晗,她仍然一副无辜的样子。 “等等!”宋前梓璃这时也掺和了进去:“这又有晗儿何事?” 见宋前梓璃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了,柳依晗的委屈仿佛突然翻倍了:“依晗什么也没做啊!两位为何将事情扯到我的身上?” “殷将军,怕是和晗儿妹妹……”何子介停顿了一下:“噢不,怕是喜欢晗儿妹妹吧?” 宋前梓璃看着身边的柳依晗,又看看官采樾,怎么看都是官采樾条件好吧。他低头看着柳依晗:“晗儿,你看殷将军和子介都对你这么好,我是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相公,万万不要这样说,依晗不变则什么事都没有。”柳依晗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又回过头去对殷泯生说:“殷将军,依晗希望这样的事不要发生了,甚至,你不要来喜欢我。至于你和子介之间有什么私人的矛盾,也请不要将我拖进去。” 殷泯生看着她,眼神很复杂。良久,他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的同时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那我算什么?” 离他最近的何子介自然是听到了,他摆出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凑近他的耳边,轻轻说着只有殷泯生才能听到的话:“你什么也不是,明白吗?充其量也不过是那个女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她在利用你,泯生,难道你不知道吗?看看她把你当成什么?看看她是怎么对别的男人撒娇示爱,又是怎样将你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而置身事外的?泯生,你醒醒吧!” “那也不允许你打扰她!!”殷泯生突然暴吼出声,在场的人本来各怀心事,被这一吓,都有些魂不守舍。 却见莫荒烈快如闪电的跑过去,稳稳地让要跌倒在地的何子介落在了自己的怀中。只见何子介的肋骨下方,赫然插着一柄匕首,鲜血涌出来,染红一片白色的袍子。 何子介本来就用虚弱至极的身体支撑着,现在受这么重的伤,当场便不省人事,任凭莫荒烈如何叫都没有反应。 官采樾和官芸连忙跑过去,叫上几个人手,大夫这时也来了:“王爷,子介先交给我们,你先处理你这边的事。”官采樾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不要担心,又向宋前梓璃做了一个自己先走了的手势,把何子介抬到了偏殿。 ――说了好好活下去的,何子介,你不能不守信用,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 第七十九章 西北之行(13) “我也去吧。”柳依晗也动身朝那边走去,也没人阻拦她。卿枳悄悄拔出剑走在她身后,躲过了宋前梓璃的视线,正准备朝柳依晗的心窝刺去。 殷泯生的瞳孔骤然收紧,突然发力,只听见他身上是绳子崩断的声音,然后就是“嘭”的一声,卿枳被他撞到墙柱上的声音。他的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这突然的爆发力让大家都惊愕了。 “师傅,你没事吧!”宋前梓璃连忙过去扶他。卿枳勉勉强强借着宋前梓璃站起来,捂着胸口,笑了出来:“没事,这小子撞得太大力了一点,不过老夫还死不了。” 殷泯生将柳依晗搂在怀中,轻声说:“晗儿,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那些伤害你的,还有你想做的事,我都会一一帮你达成。” “泯生你……”柳依晗挣扎:“你干嘛啊?” “他想伤害你,我会让他连全尸都留不了。”殷泯生指着卿枳和宋前梓璃:“还有他,你的目标,我会帮你做的。你乖乖待着,待我杀了他们,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殷泯生手中多了一把剑,正是刚刚从卿枳手中卸下来的。(.好看的小说)他满怀着杀气朝宋前梓璃跑来,宋前梓璃急忙背起卿枳逃开,将他安顿在莫荒烈坐的位置上。莫荒烈自然也扑过去,帮宋前梓璃先挡着,不,应该是为何子介报仇。 “师傅,是不是应该告诉徒儿,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宋前梓璃凝眉看着卿枳。 “反正就是柳依晗有问题。”卿枳干脆一句话了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他们制止下来。莫荒烈武功不高,殷泯生会杀掉他的。” 宋前梓璃应了一声,他身上没有武器,便抓了一把放在小桌上的扇子飞身下去。 “莫兄,我来。”宋前梓璃替下有些抵不住殷泯生雨点一样出招的莫荒烈。 左手背在背后,一袭长袍,右手是被摆弄得不停翻转的扇子,用眼花缭乱的复杂手法和矫健的身姿化解了殷泯生一个又一个致命的攻击。殷泯生击出一剑,宋前梓璃扇子一挥,拂着绕过剑,身体也随之绕到一边,这时,殷泯生趁他转身的空当反身一剑,没有作停顿。(.)原来刚才那一招是虚招,目的是为了让他露出完美防备中的破绽,这反身一击才是实招。莫荒烈不禁高声提醒:“小心!!”宋前梓璃面上毫无惊慌之色,从鼻息中发出两声冷哼,将扇子猛地一收,灌注全身的意念与真气于扇上,转身,敲在了剑上。殷泯生只觉得手臂一阵刺麻,手不受控制地松开,剑颓然落地,断成了三截。他的那只手,这辈子应该都废了吧!再也不能抬起来了。宋前梓璃又出了左手,一记重拳砸在殷泯生的肚子上,一只脚绕过他的脚牢牢将他锁住,抓住两支手臂,反手一扭,只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和殷泯生痛苦的叫声。宋前梓璃身体紧贴他的身体,朝地上一跪,膝盖硬生生地跪在殷泯生的腿弯,殷泯生的膝盖骨也碎了。 宋前梓璃这样的招数太狠了,莫荒烈知道这样殷泯生是永远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了,也明白了为何他那般大胆挑战王权,因为他有与生俱来的王者的霸气。若他没有那种勇气,那天下还找得出第二人了吗? “晗儿,快走啊!不要管我。”趴在地上的殷泯生冲柳依晗大吼。 “想走?没门儿!”莫荒烈在柳依晗还没有做出反应之前就冲过去将她一把擒住,随后交给几个侍卫押住。 宋前梓璃拍拍身上的灰尘和褶皱,定定地立在殿中,深邃的眼睛盯着柳依晗:“解释一下吧。” “梓璃……”柳依晗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却被宋前梓璃不耐烦地打断:“他说的你的目标是什么?是杀了我吗?柳依晗,你是何居心?” “我没有!”柳依晗直要哭出来:“梓璃,你相信他也不愿相信我吗?” “呵呵,还是老夫来说吧。”已经缓过来的卿枳走过来,带着一副笑容。 “你?”柳依晗疑问地看着他。 “首先是官丫头,在某日夜里听见你和一位着夜行衣的男子秘密见面,还说了一些什么‘快了’,‘一定会达到目的的’之类的话,那时官丫头就去警告过你,还不止一次暗示你要小心些,之后她就多次注意你。其实那天你出去,就是娇娇给官丫头下毒的时候,你是去找人了吧!你还买了砒霜,估计是想毒死官采樾,却意外没有得手。而听到我们要去西北,你无论如何也要去,为什么?因为这里有一个殷泯生,一个什么都肯为你做的男人,你可以借他的手为你办成很多事情。官丫头和老夫商量了一下,也就顺水推舟地让你来了。老夫说要保护你,其实这几日老夫都是在监督你,要不然以老夫的性格会这般沉默吗?你和殷泯生见了多少次面别当老夫我不知道,还有你们说的话。虽然老夫不清楚你为何要杀我这徒儿,但却是可以确定你的目标就是他。“ 卿枳抛出一大段证据后,柳依晗陷入了沉默。 “呵呵,没想到你这死老头让我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啊。“突然换了一种很阴森恐怖的声音的柳依晗缓缓抬头,在大家的注视笑妖艳的笑了。 “所以,是真的了?”宋前梓璃的表情变得有些悲怆:“为何?” “很简单,你还记得当年你杀掉的三风吗?”柳依晗眼中蕴含着深深的怨恨。 第八十章 西北之行(14) 宋前梓璃猛地记起那个被雨水淋成血河的原野和喧闹的雨夜:“他可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但你杀了他!”柳依晗定定地看着他:“我不能允许。他坏,但却是我心中最好的人。所以,我也要你付出相应的血的代价。” “就这个原因吗?”宋前梓璃冷笑一声:“那么柳依晗,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宋前梓璃不是一个像你这样道德沦丧的人。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马上给我滚,永生永世也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哼!”柳依晗神色冷漠:“我从来没有想过不杀掉你而苟活在这个世上。我什么都没有了,倒不如放手一搏,这条命,也当下去与三风相见。” “那这么爱你的殷泯生呢?”莫荒烈指着地上那个用一种几近绝望的眼神看着柳依晗的殷泯生:“为什么你又要那样对他?” 柳依晗的目光落在一身狼狈的殷泯生身上,她缓缓走过去,站在殷泯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殷泯生抬头,冲她笑:“晗儿。” “哼,殷泯生,我真没有想到到最后我竟然是被你给毁了。”柳依晗竟然话锋一转,责怪起殷泯生来:“你以为我会和你在一起吗?他们说得没有错,我就只是利用你罢了。嗯,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柳依晗手一拂过,轻轻搭在他的头上:“泯生,对不起了。”她的面上没有丝毫的内疚,动作十分温柔。 殷泯生的身体陡然僵硬,然后目光开始涣散,终于,连一直映在眼中的柳依晗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倒地,头上赫然插着一根银针。 ――终于是,永远无法得到呢?那就只能死掉了。 “柳依晗你疯了!”宋前梓璃怒吼:“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无心,又何来的狠?”柳依晗笑得很苍凉:“我的确是疯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宋前梓璃,你下去给三风赔罪!今天我就要用你的尸体为三风殉葬!” 她抽出一把软剑,便朝宋前梓璃刺来。宋前梓璃连忙闪开,那剑柔软地要缠上他的腰身,然后,剑陡然坚硬刚直,虽未伤到他,但袍子也被刺破了。 “宋前梓璃你就别犹豫了,她要杀你啊!还手!”莫荒烈对他叫道。 但宋前梓璃仍然没有转变他一直闪躲的姿态,莫荒烈看得心都焦急了,欲上前帮忙,却被卿枳制止了。 “先生为何拦住我?让我去帮忙,他杀不了我来!” 卿枳摇摇头:“这件事,让他自己处理,如果迈不过去心中的犹豫,何以成大事?“ 莫荒烈算是明白卿枳的用意了,这也是宋前梓璃锻炼自己的一种过程。 卿枳清清嗓子对宋前梓璃喊:“璃儿,为师曾经告诉过你,无法放弃的人,什么也改变不了。只需要,保护最重要的人和专注最重要的事便可以了不是吗?从一开始你走上这条路,不是就要狠心吗?” 宋前梓璃身形滞了一下,闪避的动作也放慢了些速度。柳依晗抓住这一变化,攻击速度又加快,宋前梓璃躲闪不及,被软剑刺破了好几处皮肤,有些伤口甚至险些伤到经脉。宋前梓璃这才明白,柳依晗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晗儿了,而于心不忍的,也一直只是他一个而已。 “够了!”宋前梓璃低低地说了一句,身形顿时闪烁得飞快,快到让柳依晗看不出来他在自己周围到底移动到了哪个位置,一剑刺出去,他却在身后出现给她一掌。不过一刻钟,柳依晗就挨了数十掌,口中吐出了鲜血,倒在了地上。 柳依晗恨恨地盯着他:“我不甘心,不甘心!” 宋前梓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故作幸运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让樾儿来了结你,要不你一定会死得面目全非。” “呵!官采樾!”柳依晗咬牙切齿:“早知道我应该先杀她,这样比杀死你更加让你痛苦一百倍,看你每日受折磨的场景该是多么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再看时,面容似已苍老了几十岁。 “三风,我可以来陪你了。”柳依晗将手举起,想将小指喂进嘴里,莫荒烈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想服毒。”她的指甲里果然是白色的粉末。 “以为这样能阻止我吗?”柳依晗冷冷一笑,使劲一咬……咬舌自尽。 宋前梓璃眉头深深皱起,看着一脸痛苦却再也无法作任何表情的柳依晗,他不知道是悲是喜,是应该轻松地笑,还是该沉痛缅怀,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来人,将殷将军和柳依晗下葬。”莫荒烈忙着下命令。 卿枳补了一句:“将他二人合葬在一起吧。就算柳依晗不愿意,也算了了殷将军的夙愿。” “是。”侍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抬着二人的尸体出去了。 “你们西南的事情真的好复杂。”莫荒烈叹了一口气。 “只能说树大招风了吧。”卿枳替宋前梓璃回答了:“所以凡事都必须多留个心眼才是。”最后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宋前梓璃听的。 “不过梓璃啊!你身手确实好。”莫荒烈拍拍他的肩膀:“的确会有大作为的。” “莫兄过奖。”宋前梓璃微笑了一下:“现在去樾儿那边看看子介的情况吧。” 莫荒烈本来笑着的脸,一瞬间垮了下去,转身疾行,他想赶快知道何子介的情况,又怕万一是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又不敢去。最后直接是宋前梓璃把他拽了过去。 第八十一章 西北之行(15) “樾儿。(.)”宋前梓璃走到她身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伤口倒是没有事情,只是身子太弱,加上三天不吃不喝不睡,现在仍然在昏睡当中。”官采樾说完后莫荒烈松了一口气,第一个舒气出声。 “让莫兄在这里呆会吧。”宋前梓璃说完便拉着官采樾出去了。 “殷将军他……死了?”出去后官采樾偏头问他。 “是的。柳依晗杀的。”宋前梓璃没有看她,声音很低沉:“柳依晗也死了。” 官采樾吓了一大跳,连忙朝卿枳看过去,卿枳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屋,他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肋骨虽不至于断掉但也受了不轻的伤。果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不如年轻人那般身体强健。 官采樾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抓起他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宋前梓璃反握住她的手,眼神隐匿在月色中。 官采樾微笑一下:“告诉你你多少会不信,我需要直接给你找出证据才可以。” “你独自去警告她也不怕她先对你下手吗?”宋前梓璃搂住她,身上的伤口还有些疼,但他并不觉得难过:“她疯魔的时候的确可怕啊!我相信她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当时又没有想太多,她不还没有对我下手我就对她下手了吗?”官采樾眨眨眼:“她应该还胜不过我吧!我可比她经历得多多了。” “她的确胜不过你!”宋前梓璃温柔地笑了:“你可是连我都赢了的人。” “你真是……”官采樾轻轻捶了他一下,满脸的娇羞。 “啊……”宋前梓璃十分惬意地舒了一口气,伸伸懒腰又将她抱住,用一种慵懒的声音说:“好像事情都处理完了的样子,感觉好轻松。” “是啊!我们是不是差不多回去了?”官采樾回应他:“都在这里呆了月余了。” “恩,我们也该准备准备了。”宋前梓璃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何子介呢?” 官采樾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有办法了,曼珠沙华便可救治。” “怎么什么都可以用来当药?什么都能往嘴里塞么?”宋前梓璃因为些许惊讶而说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惹得官采樾忍俊不禁。 她笑着捏了捏宋前梓璃的鼻子:“肯定不是啊!不过蛊毒的精髓便是善于利用身边的一事一物制造联系,从而达到目的,尤其是战斗中的蛊毒术更加注重这个。” “听起来好像十分有趣。”宋前梓璃咂咂嘴。 “我当初学这些的时候也很好奇,可后来你就会发现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过程很辛苦,而且还很恐怖,有些人因为误打误撞而激怒了野兽或者碰触了有毒植物,丧命的多得是。”官采樾摇摇头,耐心为他解释:“不过呢?你若是想学的话,我也是可以教你一些的。” “你觉得你丈夫是那种怕辛苦怕费事的人吗?”宋前梓璃调笑着问她:“多学些,才能变得更强,才不会死,才会有能力保护你。” 官采樾脸又红了:“我又不需要你保护,已经很强大了。” 宋前梓璃却不依不饶:“你还是个弱女子,总是需要肩膀的,相信我。” “一直,都相信着呢。”官采樾嗫嚅着说,抬头看着他的下颚,现在的生活状态她已经十分满足了,真的,很幸福很窝心,真的,毫无保留地相信。 不想去想前路会遭遇什么变故,会遇到什么阻碍,现在这样的日子,值得珍藏一辈子就够了。 “我们呆会去找莫荒烈!”官采樾说:“都要走了,总得推他一把吧!何子介这个火坑等了他太久了。” 宋前梓璃沉默了一会:“你自己去可以吗?今日确实有些损元气,柳依晗之前也辞了我很多剑,现在身上还有许多伤口,想去休息。” “你这个笨蛋!”官采樾连忙离开他的怀抱,一脸埋怨:“受伤了还不好好处理,还在外面和我吹了这么久的夜风,快回房休息,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都跟你说了你丈夫还不那么容易被打垮的啊。”宋前梓璃不顾她的埋怨:“要不就陪你去,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撑。” “真是个笨蛋!”官采樾白他一眼:“给我乖乖回去啦!不要你和我一起。” “恩,我自己回去。你快去快回!”宋前梓璃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等你回来睡觉。” “恩。” 告别了宋前梓璃,官采樾来到偏殿,何子介依然睡着,莫荒烈拉着他的手,看着他苍白的脸发呆,两眼空洞。 “辽王。”官采樾走到他身边,轻轻出声。 莫荒烈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看着她:“恩,什么事?” “可否,和我去一个地方。”官采樾转身朝外面走:“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莫荒烈愣了愣,松开何子介的手,看了他几眼,跟着出去了。 第八十二章 西北之行(16) 同样的那片曼珠沙华花地。(.无弹窗广告)官采樾与莫荒烈并肩而立。 “这……这不是……”莫荒烈指着花田:“我曾经和子介经常来的地方吗?” “是。”官采樾伸了一个懒腰:“本来想说带着梓璃一起过来看看的,结果他受伤了,来不了好可惜。” “改日带他来便是。”莫荒烈笑笑,目光依旧望着这片花田。 “改日又不知道是多久了。”官采樾遗憾出声:“打算过了明天就回西南了。” “这么快?”莫荒烈眼中露出些许情绪,估计是不舍吧!“不打算再在西北继续玩几天吗?” “毕竟都呆了这么久了。”官采樾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该回去了。” “恩。等子介醒了就为你们饯行吧。”莫荒烈点点头:“你找我来,单单是要说这件事情吗?” 官采樾摇摇头:“不是,我是想说,我已经找到了治疗何子介的方法了。” 莫荒烈突然变得有些激动,拉住她的双手:“什么!!真的吗?太好了!是什么?” “就是这个。”官采樾指着花田:“曼珠沙华。” “仅仅是这个?” “对。”官采樾点点头:“不过这是长期治疗的过程,每天都要喝,所以还要多多辛苦你,每天督促着他,花期的时候尽量喝新鲜的,也要采摘些来晒干,总之要保证每天不断。能做到吗?” 莫荒烈很激动地点点头:“能能能!只要他能好起来,什么困难都不算苦,这个算什么!” 官采樾看着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不禁笑了:“哈哈,把你的真心吐露出来了吧?” 莫荒烈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表情也十分不自然,可以称之为尴尬:“什么真心啊!我哪里有!只是因为看着这么多年的好兄弟就能活蹦乱跳了很开心嘛!” “切!别装了。”官采樾白他一眼:“你们那点事情我还看不明白么?你根本就对官芸没有感觉吧!虽然她是我大姐,但是我也不会说些什么?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超多好看小说]还有,你只是心里很固执不想承认一样,就像子介说的,这是被天下人所不耻的事情,所以你们根本无法跨越那道鸿沟。但正如我所说的,你情我愿,天下人都不能左右你们两人的心情,明白吗?你们都是这样,无法面对你们自己的心。” 莫荒烈低下头,抬起头又摇摇头:“我很少想这个,总是觉得心里面很堵,甚至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做,怎么说。” 官采樾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我其实是体会不到你们的心情的,或多或少知道点但是绝对领悟不到那种痛苦,可是我却不认为错过是最好的选择,然后,他会去找一个妻子,和她也像你和官芸一样相敬如宾,但是你们为了你们两个内心那道迈不过去的坎,伤害了两个怪可怜的女人,她们很无辜。你们很自私。” 官采樾一点也不留情,说的话字字见血。 莫荒烈还是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我觉得我们两个这样的关系很好,相处也十分轻松,我不想改变,但如果真的有一天到了不得不改变的地步,也只能等那一天到来了,我也不能想出什么对策来。至于官芸,一直对她很抱歉,可是我也只能这样抱歉下去。” 没想到莫荒烈对于以后的态度竟然是这样消极的,官采樾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但同时又有些高兴,因为他至少这样,算是承认自己对何子介也有那方面的感觉了吧。 “随便你怎么做!”官采樾冲他微笑:“我只有一句,要明白什么才是你心中真正想要的。” “我会仔细去想的。”莫荒烈看了她一眼:“回去吧!再折腾下去天都亮了。” 莫荒烈没有回自己的房,还是回到了偏殿,看见和方才一样的何子介心中竟然生出了不一样的感觉,连自己都不确定的秘密被官采樾一针见血地揭开之后,自己就像失去了什么一样,而且经她那样一说,又感觉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哎……”他叹了一口气,刮刮何子介的鼻子:“你小子,说说我应该拿你怎么办?” 临别前的最后一天,官采樾和何子介又去了那片花田。 何子介难得没有和她开玩笑,表情也全是不舍,看着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很委屈。 “你干嘛啊!”官采樾笑着打他一下:“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我们反正都是合作的关系了,见面的机会还是有的啊。” “说不定就是生离死别呢。”何子介嗫嚅着说。 官采樾很生气地瞪大眼睛:“臭小子,谁允许你这样说了!我开的药你给我好好喝,听到没有,不许偷懒倒掉!” “知道了啦!”何子介看她生气起来,一副委屈的样子也要给她顶回去。 “真的走了。”官采樾抱抱他:“保重身体。” “恩。”何子介对着她转身的背影,宋前梓璃正在出关那里等着她:“我会好好活着的,还有,对于他,我会加油的!” 官采樾回过头,对着他笑了一下,挥了挥手,始终没有掉眼泪。 一行人,又如来时那般低调地回去了,但经历的那些事情,使人明白了什么?也使人模糊了一些东西。 第八十三章 蛊毒术 果然还是西南的水土好。(.无弹窗广告)官采樾习惯了西南的水土,去了一趟西北,皮肤都起了小皱纹,干干的,修养了一个月掉了一层皮。 同样难受的还有宋前梓璃:“西北那什么鬼地方,吹的是磨皮的沙风吗?” “呀!”官采樾猛地叫一下,吓了宋前梓璃一大跳,“早知道就把我那么水汪汪的何子介带回到西南来,反正他也那么舍不得我我们,一定会变得更加可爱动人的,说不定这里宜人的环境还有利于他养病呢!” “得了,把你那懊悔的样子收起来吧,莫荒烈会让他离开他吗?也不用你的脑子想想。”宋前梓璃白了她一眼。其实他想说,何子介过来你就成天和他腻,哪还想得起我?“再说,西南上哪儿去找彼岸花?” “嗯,也是,你说得在理。”官采樾撑着头想了一会,“你多久没有处理西南的事务了?自我们回来后就没见你理过政务,要玩物丧志了吗?” 面对一脸埋怨的官采樾,宋前梓璃摆出一副很酷的姿态,却用一种十分委屈的表情解释:“夫人,我要是没有处理政务,那我这么明显的黑眼圈是从哪里来的?” 官采樾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垂眸的样子娇艳欲滴。[.超多好看小说]宋前梓璃看着她窘迫的样子,调笑着戳了戳她的脑门:“诶,你大白天的想什么呢?是不是想歪了啊?……真是不单纯。”“什么啊?”官采樾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想的竟然被他猜出来,脸更红了,“讨厌你!” 宋前梓璃哈哈笑着坐到她旁边:“其实每天都挺忙的,所以只好睡得晚一些,起得早一些,赶着把政务处理完,才有时间‘玩物丧志’啊,没人陪着你,岂不是很孤单吗?” 官采樾了然的点点头。他原来这么用心良苦。她回过头看着他淡淡憔悴却仍然笑着的脸,手抚上他的眼角,仿佛想檫去他眼下的那片淡淡的黑影:“恩,辛苦你了,但身体要紧,以后批公文的时候我就去陪你吧。” “不用,”宋前梓璃摇摇头,“批公文时我几乎不理人,你会很无聊的。” “没关系。”官采樾说着说着又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再敢拒绝,以后晚上你别想进门,就门外给我睡去。” “是啦,好啦好啦,听你的就是了。”宋前梓璃耸耸肩,“反正我又没有吃亏,何乐而不为,对不对?” “这样想也算对吧!”官采樾勉强接受,又白了他一眼,“无赖。” “你不也照样嫁给无赖了吗?”宋前梓璃邪恶一笑,又西周望望,“对了,师傅呢?一般这个时候师傅不都是在我们旁边说我们两个不害臊吗?” “他昨晚就说想回去了,于是就潇洒地走了。”官采樾想起昨晚卿枳走时宋前梓璃刚好出去找他那帮兄弟叙旧去了,“他还是改不掉几十年来爱清静的习惯呢。” “这臭师傅,虽说习惯不好改,但都说了要入世了,又回去干嘛?”宋前梓璃嘴巴一撅,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啊,就是不懂,笨蛋一个。”官采樾拍拍他的头,“义父这叫清高懂不懂?” “义父?”宋前梓璃神色一凝,官采樾才想起来从未向宋前梓璃说过,“什么时候连义父都叫上了啊?” “这个……”官采樾抱歉地冲他笑笑,“是在我失踪的那段时间。” “你怎么会和师傅在一起?”宋前梓璃有些搞不懂了。 “是因为我一直在他家里住着调养身体啊。”官采樾低头,怕他生气,“就认作义父了。” “我去找过他!那老家伙竟然说他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宋前梓璃一副亏大了的表情,“我还傻兮兮地满天下到处跑,到处找!” “哎哟,是我叫他别说的啦。”官采樾连忙抱住他的手臂,好声相哄,“那时候不是为了给你一点惩罚吗?” “哼!”宋前梓璃别过头,不理她。官采樾哄了半天,却看见他的耳根都红了。 宋前梓璃弱弱地回头盯着她:“你……之前……岂不是……什么都听到了?” “对啊!”官采樾倒是承认得很爽快,“要不然我还回来干嘛?” “你……真是。”宋前梓璃的脸红红的,惹得官采樾更想逗他。 “哈哈,某人当时说得那叫一个坚定啊,那叫一个煽情啊……” “你!”宋前梓璃打断她的话,拉着她向外走,“快教我蛊毒术啦,少废话了!” “今天还突然想起来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还不知道怎么教你呢。”官采樾叹了口气,“还是教你最简单的吧,养蛊。” “蛊分许多毒物盅,有蛇蛊,蝎蛊,蛭蛊,蚁蛊……现在是秋末,蛇和蛭估摸着是无处找了,但在战斗蛊术中,用一些特定的方法可以将它们都引出来,难度很大。”官采樾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什么啊……那岂不是很恶心?”宋前梓璃光是听到,又想到以前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装在蛊盅里的活物,不禁背上一阵恶寒。 “难不成你还怕那些小东西吗?”官采樾用一直挑衅的眼神看着他。 宋前梓璃煞有介事地挺了挺胸膛:“当……当然不怕!” “那干嘛还要嫌它们恶心?”官采樾又白他几眼。 “嫌和怕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好不好?”宋前梓璃一直无法理解官采樾的逻辑。 “切……”官采樾不屑地转过头后又转回来,两眼发光,“要不要带你去看看我养的蛊虫?” 看着官采樾兴奋得有些变态的表情,宋前梓璃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好。” 第八十四章 五色蛇 卿枳回到山上后,看到的景色便是一片萧条,走前还将凋未凋的树叶如今已将整个院子铺满了。[.超多好看小说] 第一件事,便是进房,来到那幅画前,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那只凰。他有些庆幸当初给它浸了药,又装裱了起来,这么多年,才未毁坏。 “哎,都这么多灰尘了。”卿枳拿来抹布,细心地一点一点檫去累积的灰尘,“还真是不能离开,离开这里谁照顾你啊?你肯定也不想离开这间屋子吧!” 二十年如一日的家,二十年如一日的房中摆设。卿枳一如往常一般细心打理着。房屋虽小,但做完这一切也差不多要花去一整天的时间。他看着冷冷清清的厨房,一点吃饭的兴致都没有了。 是自己最近太习惯了一群人随时呆在一起了吗?连一个人清冷的那种感觉都快要找不回来了。 他刚好错过秋菊开得正盛的场景,走时菊花还将开未开,回时菊的花丝都无力地垂了头。不过好歹也是一片壮观的景象,即使凋了,也颇有一些气势,从一园残菊中也能或多或少品得一些秋的味道。 无事可做,去山中转悠了一会,山顶较下面冷得多。卿枳回房,上床拥着一个人取暖,陪伴他的,也就只是墙上的凰。凝望着那幅画,他低颂出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重重地叹了口气,卿枳闭眼,无泪。这首《凤求凰》虽则不是为二人所著,常年也能表达心思。凰啊,今生至多只有两个二十年了,能否得幸见你一面? 卿枳想着想着便轻轻笑了出来。这房间是有人曾来过的,他不是不知道,一进门便能察觉,有一个凳子上的灰尘比其它的少,画上铺着的细尘也并不均匀。但一切都没有改变,也没有拿走。卿枳不想去追究到底是谁来过,他也无从找寻。 休息到傍晚时分,一只信鸽从窗外扑腾进来。那信鸽的脚上绑了一个紫色的环,是连王府的专用信鸽。又有什么事?卿枳稀里糊涂取下信打开,才看了几眼就笑了出来。 ――臭师傅!你走也不说一声,还把我夫人认成了义女,还是在我找她的那段时间里面!你俩还联合起来骗我!当徒儿是那么好欺负的吗?现在就快下山来,来连王府让我和你切磋切磋。(.好看的小说)山上多冷啊,你肯定没有吃饭,我在府中等你! 想不到才回来就又要下山。卿枳无奈地笑笑,但心中是暖暖的,开心的。穿好衣衫,他走到画前:“冬天雨少,房屋都修葺好了的,你不会受到损害的,我走了,可能又要十几天才回来;也有可能要在连王府一直住着,帮梓璃做完事情再回来。那,再见了。“ 卿枳也没有一步三回头,心中也没有不舍。 重新走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体暖和了许多。不知道是因为行走得久了还是受这人情味的感染。 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东西沿着他的裤管爬上来,他伸手从后背一抓,将那活物拽了上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五色蛇!这种时候了怎么还会有蛇?倒是吓了卿枳一跳。但见那蛇又没有任何攻击他的意图,他又犹豫不知该不该将它杀掉。管它的,这么诡异的事情,先把这蛇处理了吧。 “先生,请等等!”卿枳正准备发力将那蛇处死,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急促的女声。 卿枳回过头去,看见一个颇为瘦弱但长得十分清秀的女子朝自己跑过来,停下之后喘了好几口气才开口对他说话:“对不住了啊……这小蛇是我家夫人的宠物,爱乱跑,还请先生见谅。” “居然有人养这样奇怪的宠物?!”卿枳更是吃惊地望着她。 女子对此的反应只是笑笑,又伸出双手做成捧状:“先生可否将它归还于我家夫人呢?” 卿枳虽然心中奇怪,但表面仍然不动声色,将蛇放到女子手上:“嗯,记得跟你家夫人说,把自己的宠物看好。” “是。”女子十分高兴地感谢了他,朝不远处的一顶轿子跑去。 卿枳朝轿子那边望了一眼,轿帘是拉开的,刚好里面的人也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帘子。除了那个眼神,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轿子走远了,他还站在原地,绞尽脑汁地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双眼睛,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突然对刚刚那一行人的来历,感到十分好奇。 转身,他朝着连王府的方向继续走,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出现了这样奇怪的事,不能不让人感觉会发生些什么。卿枳觉得有必要择日回趟山上了。 来到连王府,宋前梓璃和官采樾已经备好酒菜在等他了。官采樾笑得十分兴奋和阴险,而宋前梓璃在一旁则一副萎靡的样子,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 “咦,这是怎么啦?”卿枳放下包袱坐下来。 “哈哈,义父你别管他,他刚刚和我去看那些我养的蛊虫,被恶心得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官采樾一脸的幸灾乐祸。 “梓璃啊……你可真丢了师傅的脸啊。”卿枳也同官采樾一起取笑他。 宋前梓璃反手拍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我还没有找您算账呢!您还好意思和樾儿一同取笑我!” 卿枳指指门边的包裹:“我不就回去歇息几晚,打包好行李吗?催得跟什么似的。老夫以后在此长住,给老夫找一间房!咱们有什么帐,慢慢算,反正你也赢不了我。” “真的啊?”宋前梓璃显得十分高兴,“师傅你早该这样了。想住哪间?” “能住你们两个中间么?”卿枳问了一句。其实他想的是这样两边都可以保护。 宋前梓璃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白他一眼:“我和樾儿睡同一张床,您确定您要来中间?” 卿枳刚抿一口酒,“噗”地全喷出来,一脸的尴尬。大家又笑开了。 第八十五章 五色蛙 几天后,宋前梓璃总算是掌握了一些小小的蛊术,也会使唤上一两只他养的蛊虫了。[]官采樾真搞不懂为什么一个学习武器和其它武功那么快的人,学蛊术会这么难。 兴许他练的东西都太过阳刚,而这本来就是偏阴柔。宋前梓璃估计是永远都学不会蛊毒术了。不过也好,免得他学得太杂而走火入魔,或多或少对蛊毒之术有些了解,也不至于以后无从应对。 怎么会想到他以后无法应对呢?不是还有自己吗?官采樾摇摇头,窗外正下着小雨。她望着窗外出神。 今天卿枳叫上宋前梓璃一起回山上,山顶已经下起小雪。他们二人上山时,肩头都已经披上了一层不算薄的积雪。宋前梓璃穿得不多,冷得打战。 倒是卿枳在一边乐了:“看看,你这就是没有经验,怎么说也要考虑考虑天气变化的情况吧!” “师傅您在这山上呆了多久啊!这四时变化早已了然于胸,您要是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有个准备,您还在这落井下石。”现在宋前梓璃的话是越来越多了,卿枳认为这都是官采樾的功劳,以前那冷冷的样子像什么话? “凡事都要亲自经历过才会印象深刻。要是哪跤不是自己摔,哪里会记得痛?”卿枳白了他一眼,“都要靠自己。现在我在这,你还有一个埋怨的对象,要是你一个人,你去怪谁?” “知道了,师傅!”宋前梓璃又被上了一课,恭敬地向他行礼。 “屋里还有御寒的衣服,去找一件来穿上吧。” 宋前梓璃加上衣服出来之后,便看见卿枳一个人站在那方小冢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宋前梓璃从未见他在那矮冢前这样站过,喉头一紧,有种要发生什么事情的预感。 “师傅,”宋前梓璃走到他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绪,“今日上山,是准备干什么?” 卿枳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用下巴指了指那方小冢。 “难不成…”宋前梓璃估摸着自己的预想要成真了,“师傅,究竟出了什么事,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卿枳从来不会妄说自己无法确定的事,他暂时决定隐瞒那件事:“总有一日会派上用场的,老夫先将它带下山去,以后上来的机会估摸着也不会多了。” 宋前梓璃轻轻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呢:“嗯,这样也好。” 云义剑在土里埋了二十年,竟丝毫没有锈迹。宋前梓璃一眼便看出这剑是有多么宝贵,应是天下极为难寻的混金玄铁打造而成。最难得的,是它依旧焕发的光彩,在小雪的烘托下,阵阵寒气逼人。 卿枳尝试性地舞了几下,轻轻一挥,剑风便极为强盛,发出声声剑哨。这让宋前梓璃大开眼界,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般上等的好剑! 卿枳取过帕子,仔细地擦拭这柄宝剑,神情专注。宋前梓璃坐在他的身边。 “师傅,樾儿她把你和她师傅的事情都说了。” “你不是知道吗?”卿枳记得他以前在教宋前梓璃的时候有给他讲过。 “我知道啊,可我不知道那竟然就是她的师傅啊,”宋前梓璃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冥岸谷主啊,那么可怕的一个存在,师傅你竟然魅力那么大!” “那时她还没有成为冥岸谷主呢。”卿枳白他一眼,“官丫头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还是冥岸谷主亲自教出来的,你怎么不说你自己那么厉害呢?” 宋前梓璃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卿枳瞥了他一眼:“怎么?要来取笑我了吗?” “怎么可能?”宋前梓璃朝后面的山石上一靠,望着远方的雪景,淡淡地说,“很伟大。” “不伟大的话,你师傅早就抑郁而亡了,哪里还能和你在这东拉西扯的。”卿枳擦完剑后,将它背到背上。“想官丫头了没?那就回家了吧,今天也就这件事情。” 这厢官采樾正对着笼子里的那只五色蛙出神。方才她正倚在窗边看雨,园中兰草丛中突然动了一下。 兰草低矮,官采樾打消了是潜伏者的疑虑,保持着警觉的姿态凑过去看,结果却突然跳出一只五色蛙来,直要往她身上扑,她费了很大劲才把这只五色蛙抓住放进了笼子里面,看了半天也无法从它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夫人,今日天这么冷,你坐在这里会被冻着的,还不多穿些,真是让人操心。”宋前梓璃叫人取了袍子来。不是他想要数落,而是他一进门就看见让人操心的她,连自己的理智都控制不住了。卿枳看见他这般模样,忍俊不禁。 官采樾回过神来,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没事。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只是取了云义剑。”卿枳答道,“又花不了多少时间。” 官采樾兴奋了一下:“真的吗?义父你终于要用它了呢!一定有当年的雄风。” “你这丫头!还专挑老夫的弱处说啊!知道老夫头发都白成这样了,还取笑我。”卿枳用的是比较严厉的语气,但脸上却是笑得很开心的。 他和宋前梓璃去官采樾那里坐下。他的目光刚接触到桌上的东西,脸色就沉了下来,指着它问官采樾,“这是什么?” 宋前梓璃也顺着目光看过去:“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官采樾看见他们说的是那只五色蛙,便连忙给他们解释:“今天它从院子里的兰草丛中跳出来,还差点跳到我身上,而且又十分奇怪,我就把它抓住关进笼子里面了。” “这种时节还会有蛙?”宋前梓璃的表情显得很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它很奇怪啊,”官采樾皱眉,“而且它还是五色的。” “果然是一样的。”卿枳也凑近仔细看了看那只蛙,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师傅,什么是一样的?您居然用的是果然?莫非您曾在哪里见过?”宋前梓璃抬起头,望着卿枳又有些了然的样子,“难怪您要去把云义剑取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六章 她不像丫环 “老夫也是不知道的啊!”卿枳也是一副迷惘的样子,“我刚来的那天,在路上时,一条五色蛇就朝老夫身上爬,那上面的五种颜色和这只蛙身上的一样。我当时也十分纳闷,这种时节为何会有蛇出没,还是这等奇异之蛇?当时也没多想,只想着除了便是。” 宋前梓璃和官采樾都饶有兴趣地听着。卿枳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哪知道这时一名女子便冲过来,给我道歉,说是她家夫人的宠物,请求我还给她。我一想,这人的喜好真奇怪,但也不便多问,就还给她了。” “原来是这样。”宋前梓璃撅起嘴,“竟然还有五色蛇!怎么西南会有这些东西?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这还不能确定。只是那一行人的确不是本地人的样子。”卿枳摇摇头,“所以为防有什么突发的变故,老夫还是把云义剑带着,如果真怎么样,老夫也能比平时强几倍。” “我估计应该不止五色蛇和蛙两种动物吧,应该还有其它五色的活物。”官采樾凝眉,又看向卿枳,“义父,您说您和他们有过接触,那你那天看到那家夫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没有。”卿枳最苦恼的便是他没有上前去询问,“我当时朝那边看了一眼。我望过去的时候那人正好将轿帘放下,我只知道她看了我一眼。我觉得那眼神特别特别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大概我老了,产生幻觉了吧。(.)” “那这岂不是十分棘手了?”官采樾用的疑问的语气,但却是肯定的意味。 宋前梓璃很认真地对卿枳说:“师傅,这件事情还得多多拜托您,我和樾儿毕竟是被人关注着的,有什么行动往往会被放大。樾儿倒也可以帮点忙,只是我这里,公文、练兵什么的,忙不过来。我想我们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对方真的是对我们有威胁,也好放松防备。师傅您多暗中调查调查。” “没问题,”卿枳对此很热衷,“刚好老夫闲着也是闲着。” “义父您一定要小心,明白吗?”官采樾小心提醒,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明白,小丫头片子,还提醒我!”卿枳又把气氛搞得活跃起来。 官采樾也给他顶回去:“人这不是担心您吗?义父您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卿枳摆摆手,“现在对他们充满了无尽的好奇!老夫现在干脆出去晃荡一会儿算了!走啦……” “师傅,快晌午啦!吃了饭再出去嘛!”宋前梓璃急忙喊住他。卿枳叹了一口气又折回来,将云义剑拿回去放好。 三个人遇到这种事情,直接导致了这顿饭的食之无味。 包子进来通报:“王爷,府外有人求见。[]” “谁?”宋前梓璃吃了饭正在和卿枳下棋。 “不清楚,是一位从未见过的女子。”包子摇摇头,“只说她是来取东西的。” 宋前梓璃和卿枳迅速对视一眼,官采樾也朝他们看过来,最后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只五色蛙上。 “宣。”宋前梓璃理理衣衫前往会客室,卿枳和官采樾也跟在他后面。 包子领着那名女子进来了。卿枳远远地望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轻声说了一句:“就是她,没错!” 女子进堂,向宋前梓璃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不必拘礼。”宋前梓璃伸手向旁边指,示意她坐,“小姐是何人?为何突然来访?” “回王爷,奴婢小蝶,来自西南临疆的域地,老爷一家是世代商贾之家。咱家夫人有养些宠物的习惯。这次随老爷去中原,路经此地,谁知夫人的宠物乱跑,”小蝶说到这里顿了顿,用手指了下卿枳,“那位老先生倒是可以作证的。” “原来是这样。”宋前梓璃状似了然地点点头,“那你此番前来是为了取你夫人的宠物吗?” “是的。”小蝶点点头,“还请王爷归还于小蝶,这样小蝶也能回去交差。” “可以是可以,不过……”宋前梓璃故意停顿,嘴角挂着笑意。 小蝶也和他笑:“不过什么?” “我有几个问题。”宋前梓璃站起身来在大堂中走动,“这种时节为何会有蛇蛙出没?按照常理是不会见到它们的。很奇怪,且那蛇和那蛙居然是一样的五种颜色,是所有有记载的书中从来未出现过的。” 宋前梓璃看着她,“还有,你家夫人就算是有这样的癖好,这样的事不亲自登门又如何说得过去?是不是太失礼了?” 小蝶开口答道:“回王爷,我们是从域地来的,那里炎热干燥,几乎没有这里这样的天气。而且那里怪虫十分多,许多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至于夫人失礼这件事,小蝶不敢否认,但那都是有原因的。夫人她从未离开过那片土地,早已与那里的环境契合,而今到了这里,比其他人水土不服得更厉害,全身都长了小红疹,脸上更是不用说,还生了一个毒疮,她自然是不能亲自出面了,只好让小蝶代替,还望王爷见谅。” “不打紧,不打紧。”宋前梓璃立马将声音放温和,“令夫人还好吧?” “托王爷福,正在慢慢康复当中。”小蝶又行了礼,“请问王爷,那只蛙......” “当然会还。”宋前梓璃回头对官采樾说了一句,“樾儿,去把蛙取来。” 官采樾顿了一会儿,说了一声“好”,便转身要去那间房中取笼子来。这时小蝶在后面说了一句:“原来您就是官采樾啊!” 官采樾疑问着回头看,只看到小蝶开心的笑脸和带着激动、兴奋的眼神。 “什么?”官采樾张口问她,“你怎么知道我?” “很早我们那里的人便听过您的一些事迹了。”小蝶如实回答,“小蝶真的很崇拜您。” 官采樾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没什么。” “她事迹很多吗?”宋前梓璃也带着好奇,“来给我讲讲,让她先去拿。” 官采樾瞪她一眼,转身走了。小蝶开始滔滔不绝地给他们讲她所听到的那些官采樾的英勇事迹。 小蝶拿了笼子后便告辞离开了。刚刚才离开,宋前梓璃便冷冷地吐出一句:“她要真是个丫环,我就不当这个王爷了。” “怎么说?”卿枳坐在椅子上问他。 “她没有一个卑微的丫环应有的任何一丝惊慌,反而对我的刁难应对自如,接话接得十分自然,连三个问题都一个回答解决,语气不慌不忙,有条有理,慢条斯理,完全不是一个丫环的表现。”宋前梓璃简单分析了一下,虽然说服力不强,但他的直觉就是这样。 “嗯,需多加小心才是。”卿枳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 官采樾看了看早已无人的小蝶离开的方向,心中的疑惑愈来愈甚。 第八十七章 买酒的女人 卿枳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他不知道应该上哪去找线索,毕竟也只有那个眼神。 眼神,一想到那个眼神他的心口就发闷,不知为何,他想知道那个小蝶所说的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卿枳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是要发生些什么,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 已临近夜幕,卿枳拖着一双疲累的腿迈进一间酒家,要了一坛酒,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慢慢喝,一双无神的眼睛,毫无情绪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一名女子进来买酒,他的心突然咚地跳了一下,那个女人,好像她! 但不是她,长得倒不是,卿枳自己摇摇头,苦笑,二十年自己还是这样子,不都是这样好好地过来了吗?为什么在此刻这么地想她?为什么近段时间想起她的频率如此高?难道是因为知道了官采樾是她的徒弟吗? 是因为这样,所以心中那将熄未熄的希望又燃起来了? 神使鬼差地,出门他经过拐角的巷口,竟然又看到了方才那位买酒的女子,手上还提着两坛酒。他不禁又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才发现她迎面走来几个壮汉,一个个都是十分猥琐的样子,酒气熏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估计是已经很醉了,一个个走路偏偏倒倒,女子毫无悬念地撞到了他们其中的一个。 “你找死啊!”那个被撞到的人凶狠着眼睛回过头来,发现是一个长相极其出众的女子后又邪恶的笑了,“小妞长得真俊啊!” “对不起对不起。”那女子连忙道歉,想要从旁边很小的缝隙过去,却被他们拦住了。 “说句对不起就想走?”那男的手撑在墙壁上,拦住了她的去路,“陪哥几个玩玩如何?啊?” “你你你们要干嘛?”女人很惊恐,这个时候她的眼神瞟到了巷口的卿枳,“你们,你们快放我走,要不我叫人了!” “你叫啊,我不知道还有谁来救你!”男的凑她很近,“哈哈哈。” 女子对着卿枳就喊:“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 那几个男人都回头,看见是卿枳都笑了:“你叫他?!哈哈,一个头发都白成那样的糟老头子!他哪里来的能力救你啊!哈哈,我看他还没有过来,就自己不小心摔残了!” 卿枳站着没有说话,一个武者的自觉反应就是要抓时机,而且对于陌生人,总是要保持一点理智的心,不论是男是女,卿枳绝不是那多管闲事的滥好人之辈。 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些失望,但她并没有时间去和卿枳怎么样,那群男人实在是太醉太坏,女子一直推脱,一直喊叫,无用之后,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下来。 卿枳见那女子好像真的手无缚鸡之力,走近那群男的:“我是糟老头子啊?” “死老头!滚开!”一个男子回头啐了他一口,“别妨碍哥哥们的好事!!” “是吗?”卿枳手一挥,朝后颈一拍,那个男子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便倒地了,卿枳望着面前有些惊愕的几个汉子,眼睛中透出凶光,”如果,我说我偏要管呢?” “你你你……”几个人有些胆寒,但还是要硬撑,然而他们话都还没有说完,一个个都倒地了,卿枳的速度快得看不见! 就是那女子一眨眼的功夫,便看到的是正在拍灰尘整理衣衫的卿枳,她也完全惊愕了。 回过神来后,她连忙跪到地上:“谢大侠今日救命之恩!凰儿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快起来!”卿枳连忙把她扶起来,“像晚上这种时候,最好不要一个人出来,就算一个人出来也不要走这样阴暗的小巷子,知道了吗?” “谢谢大侠教诲,凰儿谨记在心!”那名女子又鞠了一躬,“敢问大侠高姓大名?家住何方?” “没关系的,不用太在意这个。” “不,一定!”女子依然坚持,“今日凰儿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您的,改日一定带着谢礼登门拜访感谢!” 卿枳无奈地笑笑,这女子还真注重礼节:“老夫卿枳,来连王府找我便是。” 女子愣了愣,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卿枳也感到奇怪地盯着她,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好的,改日一定到!” “其实真的不用啦!”卿枳说,“我又没有做什么多么伟大的事情。” “不亲自送谢礼来,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那……”卿枳看着她手上的这两坛酒,“我们俩把这酒喝了,也算是谢礼,好不好?” 女子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 第八十八章 凰儿 卿枳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他觉得这凰儿不像是个本地人,自己说自己是住在连王府的,若是本地人的话,不管怎么说,提到连王府还是会有所反应的,而且一定对他的态度也会转变。(.无弹窗广告)而这个凰儿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想必是不知道连王府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宋前梓璃在锦官的名声有多响亮。 既然自己是出来找线索的,那么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和她熟悉熟悉的好。 屋顶,寒冷的风将二人杯中的酒吹得像冰一样,下口,胃中像刀绞般难受,随即又暖和起来,浑身也暖和起来,这样的感觉竟然也是一种特殊的况味。 “你……叫凰儿?”卿枳下意识地想起那幅画。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他,眼中都是笑意:“是啊!父母当时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希望我成为人中凰呢!” 卿枳看着她的侧脸,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之下有很强烈的美感,有种情绪正在猛烈地冲击自己的心脏,也矛盾地拉扯着自己的心脏。(.) 他哭笑一下,喝下一口酒:“恩,很好听的名字呢。” 女子自然是注意到了他这样的反应:“怎么了?感觉你心情不好的样子。”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大侠都是孤独的。”卿枳调笑着掩饰了刚刚眼中的伤痛,“你不是叫我大侠吗?” 女子笑出声来:“你还真是很幽默!好啦不是和你开玩笑的,人呢,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可以不开心的,人生苦短又为何又要把时间浪费在忧伤之上?” “这话真是有哲理。”卿枳笑着点点头,随即又不笑了,“可是这样的沉郁也算是人生的一种滋味不是吗?你怎么知道你现在经历的是开心和幸福?不都是有苦痛沉郁来对比衬托出来的吗?” “但那种心情真是不好受,我倒是宁愿我的生命没有这个部分,残缺倒也是一种解脱。”女子望着天,眼睛看着月亮,眼里似乎有话要说,但是那是坐在旁边的卿枳看不到的。 卿枳拍拍她的头:“小丫头,你啊,想的太少了!要是到老夫这个年龄,经历得多了自然就会知道那种滋味是什么了。” 这句话,他好像曾经也对官采樾说过吧。 凰儿看他一眼:“我才不小呢,你知道我年龄多大了吗?” “多大?二十?”卿枳笑笑,“那也是小丫头啊!” “我都要三四十岁了呢!”凰儿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卿枳刚刚喝进去的酒还没有来得及吞就喷了出来,被呛得眼泪直流。 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凰儿:“不会吧!你开我玩笑呢!你看起来这么年轻,老夫四十多头发都白成这样了!” “是真的!相信我!” 卿枳疑惑地看了她好久,最后还是半信半疑地信了。兴许是酒劲上头,两人一点也不生疏地靠在一起。 “你头发为何白?” “佛曰,不可说。”卿枳冲她眨眨眼。 凰儿伸手打他一下:“一点也不坦诚!我们两个是要交朋友的人,怎么可以彼此防备呢?” “你说的也是。”卿枳绝对是喝醉了,“我这头发啊,为一个故人而白。” “故人?”凰儿看着他,“什么样的故人啊?” 卿枳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表达,翻了翻白眼:“恩,一个跟你很像的人。” “和我?”凰儿指着自己,“和我像?” “不是指长相,是给人的感觉很像。”卿枳想了想这样回答,他有些困,“也许是我自己想错了吧。” 女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两坛酒竟然喝得极其快,两人就喝完了,卿枳说送她回家,凰儿却拒绝了。 “以后,还能去哪里找你呢?”卿枳喝醉之后的眼神水汪汪的像个小孩子。 凰儿笑着说:“我们喝酒的屋顶!你只要去,我就能看到那里。” 卿枳点头,两人都转身走。走到转角的地方,卿枳转头看着没有人的背后的方向,流下一滴泪来。 夜风,仍旧在寒冷地刮着。 第八十九章 突发猜想 经过白日的一些波折,宋前梓璃的事务又搁置在一边,只能在晚上熬夜将它们批完。他没有将公文留到第二天来批的习惯,因为第二天又有第二天要做的事,堆到一起会将人累坏的。也正是凭着这样良好的习惯,锦官才得以如此繁荣。 官采樾让他很头疼,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一点,本来人就瘦弱,还不肯多穿些,格外生出了单薄之感。问她她也总是摇头说不冷,摸她的手却像温度都没有,晚上外面的气温更低,他实在是不忍心让她再忍着寒冷陪自己工作,便早早地催促她去睡了。 因为他发现,只有晚上官采樾躲在被窝里,才是十分暖和的正常的样子。没办法,白天她不听,就只能给她多点呆在被窝里的机会和时间。 自己也图个放心了。 批完公文,他活动活动疲倦的筋骨,才发现自己的腿都要被冻僵了,动一动,骨节都咯咯作响。 房间里是燃了火盆的,想必现在外面一定更冷。 宋前梓璃打开窗,冷风灌进来,冷得他一个激灵。晚上无月,四周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也不似夏夜那般虫响蛙鸣,只能用一个死寂来形容,除了不断灌进房间,灌进宋前梓璃袍子的冷风,感受不断任何活动的什么迹象。 差不多都要有一个月了,官采樾教宋前梓璃蛊毒术也就只教了那么多内容,遇上这样那样的事情又被搁置下来,加上他疏于练习,现在连学会的内容也差不多忘了个干净。 宋前梓璃叹了口气,被冷风一吹便失了睡意。他茫然地站在窗前,脑中同时闪现许多情景,杂乱地交织在一起,有些头疼。 但他的眼睛突然有神起来,他想到了官采樾教他蛊毒术时对他所说的一些话:养蛊,可驱使蛊虫,而稍有难度的便是把不应出现的动物唤醒。 蛊术是有这个能力的!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解释冬天出现了蛇、蛙的原因是一个很厉害的会蛊术的人驱使了它们?而且都有一样的颜色,是不是那个人所养的蛊虫? 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宋前梓璃的心里狂跳。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么接下来找寻的方向便会转变,而水落石出的可能性便大许多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说说这个想法,必须要有人从那个人的角度来思考才能让他判断自己是否在哪里出现了偏差,现在激动的他盲目地看不到任何对立面。 兴冲冲地走出门,他直往自己房间奔。他要找官采樾说说。仰面却碰上微微有些摇晃的卿枳走进来,想必是才回府的。 宋前梓璃迎上前去,卿枳的确是喝醉了,不知是冷风吹久了还是酒精的作用,卿枳的脸微微有些红。 “师傅,您出去一趟怎么还喝成这样回来啊?”宋前梓璃想去扶他,他却把手抽开了,倔强地示意自己可以自己走,“这是怎么了?” “哈哈,徒儿啊!”卿枳看清是宋前梓璃后,一把抱住他,在宋前梓璃吓得够呛,他可从来没有看见卿枳什么时候喝醉过。卿枳抱了一下又松开,环顾四周,“咦?我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在送凰儿回家吗?凰儿呢?凰儿!凰儿!” “师傅,您明明就是自己走回来的。”宋前梓璃白他一眼,方才还听见他说了一个自己未曾听到过的名字,“凰儿是谁?” “额……凰儿?”卿枳翻着白眼想了想,很费劲地拍拍脑袋,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一样,“凰儿啊!是刚才碰见一起喝酒的女子啊!” 看着卿枳一脸沉醉的样子,宋前梓璃很是无奈:“师傅您竟然大半夜与一名女子在外饮酒作乐!您可从来不会这样的啊!不对!您在哪喝的酒?别是那种莺莺燕燕的地方吧?” 宋前梓璃痛心疾首,自己的师傅什么时候已经堕落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宋前梓璃大惊失色的脸,卿枳跳起来给了宋前梓璃一个爆栗:“臭小子!师傅是那种人吗?凰儿也不是那种女人嘛!” “那她是谁?” “这个……”卿枳露出一副很难解释的样子,“反正就是认识了啦!” 宋前梓璃正欲开口,卿枳便说头疼要去睡了,还调皮地摸了摸宋前梓璃的头,一脸的怜爱:“拜拜,乖徒儿!” 宋前梓璃发誓绝不要再看见卿枳喝醉的样子了,见过一次就够了――他完全毁掉了为人师的严谨和睿智,也将宋前梓璃折腾得够呛! 不过,卿枳这么多年,终于提起了陌生女子了呢!宋前梓璃对那女子也十分好奇,能入卿枳法眼的人,估计找不到几个吧…… 对那个女子好奇的同时,宋前梓璃也萌生了卿枳再去寻一个伴侣的想法,他一个人孤单那么久了,也该有个人陪伴了,若能,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宋前梓璃陡然想起方才自己想到的事情,怎么遇到师傅的时候忘了和他讨论啊?他一想到这个又顾不上卿枳已经喝醉了的这个前提。 他再想追过去拉卿枳的时候,卿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望过去连他房间的烛火都已经熄了。 宋前梓璃只好去找官采樾。 第九十章 推理 意外地,房间里面的烛光居然还亮着!宋前梓璃推门进去,果然看见未睡的官采樾听见响动后,正在望着他的样子。(.无弹窗广告) “怎么了?”宋前梓璃脱下袍子,坐到她身边,“不是叫你先睡吗?” “以前先睡着,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就想说等着你。”官采樾恬静地冲他微笑,“没想到居然这么晚。” “笨。”宋前梓璃语气听起来是责怪,但却一直在笑。简单洗漱后他和官采樾窝在一起,“今天是因为碰到了师傅。” “他才回来吗?”官采樾甚是惊讶,“义父竟然这般敬业?” “他那才不是敬业。”宋前梓璃说到这里忍不住想啐一口,但他忍住了,“那老家伙去外面喝酒,喝得个烂醉才回来,还一直念叨着什么凰儿凰儿的。” “凰儿?”官采樾止住他的抱怨。 “我也不清楚是谁。”宋前梓璃如实相答:“估计是师傅今日才认识的女子,他今晚就是和她喝的酒。” “这可真是稀奇。”官采樾喃喃,凰儿? “啊,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来我要说什么了。[]”宋前梓璃一拍脑袋,刚刚和官采樾那般含情脉脉浓情蜜意的,他差点又要忘了,“关于那五色蛇的事。” “怎么了?是有线索了吗?”官采樾眼中闪着希望的光彩。 “不是。”宋前梓璃此话一出口,便看见官采樾眼中的光彩变淡,“是我的一些猜测。” “嗯,是什么猜测?”官采樾也算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线索哪有那么好找?! “你之前教我蛊毒术时,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宋前梓璃看到她正在回想,皱起眉头的样子,干脆不等她答,自己说了,“你当时说,蛊虫有蛇蛙之类。但在这个时节估计找不到,但还是可以将它们唤出来的,只是手法较难,需要较高阶的蛊术,还记得吗?” “我记得。”官采樾点点头,又突然转头看着他,“你的意思是,那五色蛇和五色蛙的出现都是因为有一个会蛊术的人操纵的?” 宋前梓璃点点头,眼中露出赞许的色彩:“不愧是我夫人,一提就能想到。” “所以……那个小蝶的那边的奇异之物之说是假的咯?她在撒谎?”官采樾又进一步提问。 “我之前就觉得那个小蝶根本不像一个丫环。但是现在一切都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不能肯定她说的一定是假的。”宋前梓璃顿了顿,“但也不排除我的猜想便没有可能。” “这个我知道,”官采樾点点头,“我只是很难相信谁这样厉害。这种我也能做到,但还不能发挥自如,唤醒不合时宜的生物可是逆天而行的啊!” “应该这个便是现实性问题了吧,”宋前梓璃也在慢慢想些对立面,慢慢理智起来。 “不过,”官采樾迟疑了一下,“有个人能做到。” “谁?”希望仿佛又来了。 “我师傅。”官采樾不敢去猜这个人,她个人认为不可能,但,也是最有可能的。 “冥岸谷主?”宋前梓璃有些吃惊,“她来西南干嘛?” “如果真的是师傅她老人家来了西南,那么很有可能只是两个原因。”官采樾的目光变得有些阴冷,“一是我,二是义父。” “是我师傅的可能性不大。”宋前梓璃首先否定是卿枳这个说法,“毕竟二十年了,要出点什么事早出了,哪还等得到现在啊!” “这么说,目的是我?”官采樾指着自己,一脸严肃。 “可是她又为什么要来找你?”宋前梓璃也不明白原因,问官采樾,她也只是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哎......现在也还说不准,万一不是你师傅呢?”宋前梓璃看官采樾一脸的担心和茫然,又连忙好言相慰,他怕她慌了。 “你还记得义父说‘那位夫人’的眼神他很熟悉吗?”官采樾幽幽出声,“两者再联系起来,可能性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宋前梓璃顿了一下,有些惊讶于官采樾的细心与分析能力:“那这么说,我们还必须要揣测有下你师傅的心理?我们要做好准备。” “必要的准备是一定的,我自己也会朝那个方向去找线索的,可以用自己的办法,应该会有收获的。”官采樾点点头,肯定了宋前梓璃的想法,又不放心地继续问道,“这件事,要告诉义父吗?” “不要的好。”宋前梓璃思考了片刻,“这毕竟还是不确定的事,告诉了他只会影响他的心绪,他保证连自己正在做什么的会忘掉的。” 卿枳的秉性,宋前梓璃还是十分清楚的。 官采樾笑了一下:“怎么肯定啊?” “你失踪那会我就是这个状态。”宋前梓璃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说我能不知道吗?居然还敢和我笑!” 官采樾愣了一下,她还实在没有料到宋前梓璃居然这么直接地埋怨,只好讨好地看着他,小鸟依人地依偎在他身边:“哎呀......我错了嘛,好不好?” “切,又不和你计较这些。”宋前梓璃一把环住她的腰,抱着她,头贴在她的后颈,“很晚了,睡觉吧,明天起不来可别怪我喔。” 如果,真的是师傅来了西南,那么,是不是会改变点什么呢?官采樾不知道,但她却可以肯定,有些事情一定会发生,躲都躲不过。 ――求你,不要那么快! 官采樾皱起眉,咬着牙,硬生生地将临近眼眶的泪水逼回去,同时在心里祈求一切都慢下来。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她仍然这样固执地期盼着。 第九十一章 凰儿来访 卿枳早上醒来,头都痛得要裂开了,晚上喝酒不说,还吹了那么多冷风,这头能不痛吗? 出房,吃了早饭,没有见到宋前梓璃和官采樾,询问丫环,丫环告诉他王爷和王妃今日出门游玩去了。 “真是的,想过二人世界老夫又不是没有给你们机会。”卿枳对着空气数落,“早知道还叫我下山干嘛?” 数落归数落,卿枳还是很高兴二人的情感生活是如此地丰富多彩。 头痛得像无数砂砾进了脑子一般,看来今天只有在房中歇息休养一天了。 一旁的侍女看见卿枳手一直抚着头,关切地上前来问:“先生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卿枳独来独往惯了,一向不喜欢,也不习惯有人照顾的生活。 他摇摇头:“没事,你去忙你的。” 侍女也只能点头遵从,退下了。卿枳回房中躺下,又去睡觉。 “不知道那凰儿怎么样了。”卿枳躺在床上,闭着眼喃喃自语,脑中全是凰儿的影子,挥之不去。而且一想到她就有种快乐的感觉,似乎是……久觅知音终得之!反正是太久太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还真是奇妙啊! 翻来覆去几刻钟后,卿枳终于模模糊糊地有种入睡的状态了,门外却不适时地响起了侍女的声音:“先生,府外有一女子指名要见您。请问,先生见她么?” 卿枳翻身下来,整理好衣衫打开房门:“谁?” “她说她是来给先生送谢礼的。”侍女还未说完,卿枳就朝府门口走去了,他知道一点是凰儿来了。 凰儿站在府门外,冷风吹得她的发丝有点乱,脸红红的,站着还时不时地跺跺脚,向府门口张望着,在期盼卿枳的到来。 “诶,怎么突然就来了啊?”卿枳连忙领她进去,到房中暖暖,“外面冷吧?” “确实挺冷的。”凰儿吸吸鼻子,来不及去取暖,就把手中抱着的盒子递给他,“给!应该还没有冷,快趁热喝了吧。” “什么?”卿枳疑问地看着微笑的她,一边打开盖子,一股香味便扑面而来。卿枳闻了一下,“嗯,还挺香的。” “这是缓头痛的汤,性温,我特意多放了一些姜,可以暖身子的。”凰儿给他介绍。 卿枳心底一暖:“你,怎么知道我头痛?” “因为我担心你嘛,设身处地为你着想!”凰儿故意把眼神弄得很暧昧。(.)看见卿枳窘迫的表情和‘手不知往哪里放了’的局促,又笑了,“开玩笑呢,其实是我今早起来头也是痛的。” 卿枳长舒了一口气:“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都这么大个人了,连个玩笑都听不出来!”凰儿白他一喝吧,要是凉了就不好喝了。” 卿枳边喝凰儿边数落他,都没有意识到两人熟络得竟像是认识了多年一样:“你看你,为什么头痛就自己一个人歇着?这府中这么多下人,熬碗汤还不简单吗?” “不习惯麻烦别人,要熬也是我自己去熬。”卿枳放下碗,抹了抹嘴,“倒是你,每天都很闲吗?” 凰儿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像是挺闲的,每天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既然都说自己是三四十岁的人,那孩儿与相公呢?”卿枳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既然和二十岁的女子容貌相差无几,“不好好在家呆着。” “相公啊……早就走了。”凰儿把头别向一边,怕是被人看到眼神吧,“孩子也走了。” 卿枳并未看到她的表情,认为自己一定是说错话了:“对不起啊,戳到你的伤口了,我真的不知道。” “你想哪里去了啊!这个走又不是死了。”凰儿差点没有被他无奈死,“丈夫是出去了,好多年都不见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被休了呢。孩子长大了嘛,在外地,也好久没有回来了。” “噢,原来是这样。”卿枳为自己方才的误解感到尴尬,“你想他们吗?一个人住?” “还有几位邻居一起。无所谓什么想不想的,想,也就那样;不想,也不会怎样。”凰儿耸耸肩,“何必要自己给自己找些麻烦呢?” “哎……你和别的女人真的太不一样了。”卿枳诚挚的说。 “那是自然!”凰儿对此表示十分骄傲,她又看着他,“那么你呢?说自己是一个人。” “只有一位夫人,不管她现在生或死,卿某人都只认这一位夫人。”卿枳顿了一下,目光挺坚决的,“她下落不明,又好像还活着。也不想什么了,再怎么样也是强求吧,她过得自在便足够了。” 他低头看凰儿的时候,看见凰儿竟然是泪流满面,他有些慌,急忙去擦她的泪水:“哎,你怎么了啊?干嘛突然哭啊?” “你说得太让人感动了!”凰儿哽咽着声音,语气还是埋怨,“哪个女人能抵挡这种话啊!我都被感动了!” “这……”卿枳叹了一口气,“毕竟,我是罪人。就因为一些误会,我们的孩子也没了。而且,我已经二十年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了。” “你不会还认为她在责怪你吧?”凰儿问她,带着些许惊讶。 “也许是的,有些伤可能不是二十年便能好的。”卿枳摇摇头,“哎,都一把年纪了,或许就孤独一生了吧。也谈不上一生了,连半辈子都要谈不上了。” “你的伤呢?不管了吗?”凰儿皱眉,“真是笨得可以。” “不管,不用管,也不想管。”卿枳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今天要留下来吃饭吗?” “算了,还是回去的好,不麻烦你。”凰儿见他有意转移话题,也不追问。 “今天我徒儿出去玩了,估计晚上回来,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不用不用。虽然连王名字如雷贯耳,凰儿还是不想高攀。”凰儿摆摆手,“走咯!下次见。” “好吧。”卿枳送她出了府,回房身子极暖,倒床便睡了。 第九十二章 巨蚁寻踪 官采樾与宋前梓璃名为游玩,实际上是出去寻找线索去了。[]官采樾那晚所说的自己的方法其实就是去野外寻找有没有任何蛊虫的痕迹。 她用的是最低端,但也是最有效的蛊术。在高阶段的蛊师中,设一些蛊的时候往往会忽略那些最低端的漏洞。 这大抵是人的通病。掌握的东西多了,发展的层次高了,就忘了注意那些最基本的东西,这也是许多抓住这个规律的人做事得道的一个重要因素。 官采樾带了自己的两罐蛊盅,是宋前梓璃曾经见过一次的巨蚁,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只只蜘蛛。还好宋前梓璃没有什么密集症,要不看见这两罐巨蚁在地上散布的景象会把自己的头皮抠掉的。 “你用这些巨蚁干什么?”宋前梓璃很好奇。他以前觉得用蛊的那些都是很恐怖很阴险的;虽然现在还是觉得很阴险,但自从他开始涉足这个领域后,就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神秘了,他随时都充满着好奇。 “这些巨蚁昨晚已经习惯了那五色蛙呆过的笼子里的味道,如果附近有类似的蛙或蛊物存在,那么它们就会找到,而且还会带回来;带不回来也会有特定的巨蚁守着,一部分蚁回来报信。(.)”官采樾把自己的想法解释给他听。 宋前梓璃眼前一亮:“你还会和蚁类说话?好神奇!” 官采樾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这是训练的,好吗?它们不会说话,但它们会自动站队形,什么样的图案代表什么意思都是训练好的。” “噢!什么时候才能训练好啊?”宋前梓璃还是一直在问,反正都有巨蚁去找了,应该也不用他们再多劳心什么了。 “我的话就是三四天。”官采樾又淡淡看他一眼,“你的话,半年也不行。” 这可是活生生的打击!没办法,技不如人,宋前梓璃只好认了。 但愿这到处搜寻的巨蚁可以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然而,到了晚上,也是一无所获,二人悻悻而归。 “怎么了?不是出去游玩吗?怎么这样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卿枳正准备吃晚饭,还以为他们不回来了,“玩得不开心吗?” 官采樾和宋前梓璃不约而同地摇头:“没有没有,倒是十分开心的。(.好看的小说)” “那不就得了?别说你们俩玩累了,年轻人难道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比不上了?”卿枳冲他们调皮地笑了一下,拿起酒杯,刚要喝,顿了顿,又放下,好像凰儿叮嘱过要少喝酒的。 “我们哪能与义父您相比啊?”官采樾取下两个蛊盅,放在一旁,“哎呀,饿死了,我要好好吃一顿。” 她话才说完,就发现宋前梓璃已经开始吃了,连忙瞪他一眼也开始吃起来。 “对了,师傅,您今天有什么收获没有?”宋前梓璃仍不停嘴,声音有些含糊。 “今天头痛,在家里躺了一天。”卿枳说得挺轻松的。 “没事吧?”官采樾倒是担心起来,“看过大夫了没?” “不用不用,现在都好得差不多了。” “那您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这么开心吧?”宋前梓璃斜睨着他,一脸的牢骚样,“今天您遇上什么好事了?” 卿枳神秘一笑:“佛曰,不可说。“ “师傅您!”宋前梓璃说这话的时候都还是一副气闷的表情,但接下来他的笑就显得十分阴险,“是不是又是那个凰儿啊?” 卿枳的脸刷的红了,但仍旧是不清不楚的模样:“你们怎么知道凰儿?” “某人昨晚喝醉了自己说的。”宋前梓璃白他一……是不是今天你们又有什么开心的事?” “这个……”卿枳挠挠头,“谈不上做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她就是来给我送了罐缓解头痛的汤。” “哇喔!!”宋前梓璃和官采樾同时起哄,“还叫不开心啊?人家那个体贴哟!” 卿枳的脸还是很红,不好意思地瞪他们两眼:“你们两个!没大没小的!还开起长辈的玩笑来了?!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义父,您已经老了,”官采樾一脸的落井下石,“您打不过我们两个了。” “你们……可真是要气死我!”卿枳吹胡子瞪眼地,“我都气饿了!阿兰,再去上两个菜来。” “是。”角落里的阿兰应了一声,去厨房端菜。 “师傅,什么时候决定再找个伴儿啊?”宋前梓璃倒说得很直白,“都那么久了。” “这熊孩子!”卿枳瞪他一眼,又看了官采樾一眼,“老夫是不会那样做的。” 官采樾没有表态,因为她尊重卿枳的选择,而且她认为,师傅是师傅,义父是义父,不管他们两个有什么牵扯和恩怨,这两种关系在她心中是很分明的,并不影响什么。 卿枳最后还是喝了一些酒,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应对两个活跃分子,只好猛喝了几口,然后转移话题。 “菜来了。”阿兰笑着走过来。她一向是十分通主子的意的,“看王爷你们聊得甚欢,阿兰特地多上了些耐吃的小甜品。” “好兰儿。”官采樾赞许地对她点头,阿兰的脸上笑容更盛。 阿兰刚要告辞退下,官采樾身边的蛊盅突然十分猛烈的摇动,三人都愣了,直直地盯着那两罐蛊盅,却见它摇得越来越剧烈。 “难不成……是它们发现了什么?”官采樾警戒起来。 “把它们打开看看。”宋前梓璃出言提醒。 “这是怎么回事?”留下卿枳一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官采樾和宋前梓璃并没有理他,官采樾打开了盖子。 只见那些巨蚁都跑出来,往阿兰身上扑……阿兰的神情极其恐怖,脸色煞白,跌坐在地。 第九十三章 宿主 阿兰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官采樾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那些巨蚁重新召唤回罐子里面。宋前梓璃则一言不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阿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卿枳见巨蚁风波已经过去,又连忙问。 “我们在怀疑之前看到的那反常的五色蛇和蛙是不是一位精通蛊术之人所为。”宋前梓璃草草地解释了一下,卿枳应该能明白之后的一些推论,“这巨蚁便是樾儿用来搜寻蛊物的工具。” “所以……那些巨蚁往阿兰身上爬,就表示?”卿枳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这巨蚁是不可能判断错误的,”官采樾看了一眼卿枳,走向阿兰,“所以,就表示她一定是和蛊有关系的!” 阿兰一听,大惊失色,眼泪顺着苍白的脸蛋便流了下来:“冤枉啊,王妃!阿兰思敏的没有做,也不知道什么蛊啊!” “那你又怎么解释刚才的现象?”官采樾斜睨着她,已经全然是一副戒备的状态了。 “阿兰也不知道。”阿兰更是摇头。 卿枳没有说话,走到她旁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好像是在给她力量,示意她冷静,不要怕一样。 然后,他的脸色阴下来,严肃地对官采樾说:“丫头,这孩子体内,怕是有不下百条蛊虫了。” 原来卿枳刚才那一碰,是去给阿兰“画骨”去了。[.超多好看小说] 官采樾大惊失色:“怎么会这么多?” 阿兰一听,干脆直接吓昏死过去了。官采樾挽起她的袖子,在手臂上…..,又捆上一个奇怪的结,一会儿的功夫,只见在阿兰的手腕处凝成一个肉团。官采樾取来刀子,小心翼翼地把皮肤割开一道口子,把里面和血肉模糊在一块的一大团虫子取出来。 宋前梓璃方才吃下的东西都快到喉咙口了,看那些虫子混在一起一扭一扭地垂死挣扎,就像那日毒战官采樾引进坑中的虫子一样,只是为何现在看起来怎么恶心成了这样? “这又是怎么样的?”宋前梓璃还是问道。 “这是必须使用内力驱动的。那些虫子本来游离在她体内,吸噬她的精血,然后越长越大。现在它们的形态都还只是幼体,要是长大了,这百条虫子会让她死得连尸骨都找不到。” 官采樾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现在将分散的它们全都聚到手腕上,再一起取出,用她身体里一些和虫粘在一起的血肉做粘合剂。“官采樾也十分耐心地给他解释。不过她也太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多? “好恐怖。”宋前梓璃默默出声,“所以你这算是蛊术中的医疗术?” “算是吧。”官采樾想想也是可以这样理解的,“不过,凡事均有两面,可救人,自然也能杀人。” “好一个凡事两面。”宋前梓璃佩服官采樾在这方面的冷酷冰冷,“不过现在亟待解决的问题是,为什么阿兰身上有这种蛊虫?她又是被谁下的?阿兰可是在府上呆了三四年的丫环了啊。” “只有等她醒了再说。”卿枳坐在一旁,表情严肃,“不过,来者不善。这种蛊虫一条便可致人于死地。而阿兰体内却这么多,那人显然是把她当做了蛊虫的宿主。换言之,阿兰只是一个牺牲品,为那人养蛊,或是,为那人杀了我们。” 宋前梓璃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替那人杀了我们?怎么说?” 官采樾开口为他说明:“这种大量寄生了蛊虫的人,若是这些蛊虫直到长大都还在她体内,而事前蛊师为她设了一个保存身体的咒,这个人到最后就会变成蛊尸,全身腐烂,取而代之的是充当的血肉的一条条蛊虫,面目也会全非,浑身会散发出难闻的气息,这让人很受不了,但是却可以吸引来起码方圆五里的蛊物。到时候,人的敌人就不是人了,而是蛊物。” 官采樾曾经见过一次蛊尸蜕化的场景。当时在月光下,那个蛊尸站起来,地上都还是污黑的血水,骨架上爬满的蛊虫还在簌簌往下掉,只有眼中无虫,但却发着奇异的红光,那额臭直往鼻子中灌。但凡被“它”碰到的人,一瞬间便化成一滩血水,是那些快得看不见的虫瞬移上身,吃掉人后又立马回到蛊尸身上。 从某种角度来说,蛊尸是有形却似无形。 官采樾当年看到之后便把胃吐了个干干净净,四天没有吃进去任何东西。她见过恶心的,但却没有见过那么恶心的,而且令人心胆俱裂! “你会这种吗?”宋前梓璃正在脑中极力想象官采樾制造一个蛊尸的情景。 “会。”官采樾点头,“但还下不去手。我自己都看不下去那么恶心的。 “那还有谁会?”卿枳问,“人多吗?” “许多隐匿的人根本就摸不清底细,从何得知?”官采樾摇摇头,“不多,但也绝不可能少。” “那个下蛊的人定是很聪明的。”宋前梓璃判定,“而且,他甚至很可能把你之前说的最基本的环节都注意到了。” “怎么说?”官采樾不太明白,但似乎也能猜出些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巨蚁没有找到并不代表没有蛊物?” “是。”宋前梓璃点头,解释道,“不知道今天你发现了没有,有些地方巨蚁们根本没有去过,像是那个地方不存在一样。而它们搜索的那些地方,连个虫影都见不到,相当于做了一天的无用功。” “所以那个人是很细心的?”官采樾突然觉得这次是遇上了劲敌。 “与其说是细心,不如说是长期积累的实战经验丰富。”卿枳沉吟,开口道,“梓璃你还记得以前为师教你武功之时的要求吗?在正向动作已经练得十分熟悉的时候,便反其道,逆行而上,冲破身体和心灵的自然反应,打破一切常规,才能铸其狂放和不败。” 宋前梓璃点头:“还记得,克服一切人的弱点。” “那个人,应该也做到了的。”卿枳表情严肃,“现在一切事情还没有定论,全是猜想;而敌暗我明,需多加提防。” “是。”官采樾和宋前梓璃同时点头。 “义父和梓璃快去休息吧,我今晚守着阿兰。”官采樾叫二人回房睡觉。 “我留在这里好了,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宋前梓璃摇头,他不放心官采樾一个人在这里。 “你明天还要去练兵。”官采樾提醒他,“大行不顾细谨。我们还是得照计划推进。再过几个月,莫荒烈他们便会来这里,与你商议大事。梓璃务必做好准备。” “可是……” 宋前梓璃话还未说完,卿枳便抢了话头:“不要可是了,官丫头说得十分在理。徒儿你好好休息,老夫今晚在这和官丫头一起,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宋前梓璃见卿枳在,官采樾的安全有了保障,才答应下来,回房歇息。 第九十四章 深夜交谈 “不知道她多久才会醒。”看着还在昏迷当中的阿兰,官采樾似乎在自言自语,“倒是把她吓坏了。” “是啊。”卿枳坐在一边,叹了一口气,“现在我总有种自己都要死了的感觉。” “义父,不是吧,你该不会被这些东西吓到了吧?”官采樾调笑地看着他,“活着多好。” “老夫怎么会被这些东西吓到,只是觉得危险实在是离我们太近了,说不定我们什么时候吃的东西里面就有毒了,现在这个阿兰是无意中发现的,还好没有等变成了蛊尸我们才意识到,但没有了阿兰说不定那人又会找上其他的人,他只要别人替他养蛊便是,但最终目标不还是我们吗?”卿枳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官采樾安慰地拍拍他:“我们年龄较小,涉世未深,经历的也没有您多,但是这样的事情,只要我们做好防备,熬过去了,那个人不得不出来,相信我吧,您还有梓璃,都是那样厉害的人物,不怕什么的,危险又怎么样,至少他还没有先动手,那么我们就还有时间去查,而且,要杀我,毕竟不容易。” “不管怎么说,照顾好自己。”卿枳淡淡地说,“也照顾好我那徒儿,他生性善良,虽然有时候狠点,但是呢,确实是容易被伤害的,尤其是你擅长的这个方面,他不熟。” “这个不用您说樾儿也是知道的。”官采樾郑重地点点头,“他的大事要紧。” “那孩子,野心也确实大。”卿枳思索片刻,“套句莫荒烈的话吧,有能力的人才有资格谈野心,因为他能做得到。梓璃也就是那个能做到的人。” “我也是这样相信的。”官采樾点点头,她一直都相信他们会有一个美丽的将来。 从来没有相信过什么,只有这一次,相信得这么深刻和坚定。 “义父,你又是怎么想的?”官采樾也提起了这个话题,“既然已经决定入世了,何必还要自守?樾儿不是说这样不应该,只是,你也应该为自己好,如果那个凰儿,真的很不错的话,就不要顾虑那么多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官采樾笑笑,打断他的话,“或许你只是找到了一个知己,真的没有其他想法,我们都是尊重你的。而且,关于我师傅,其实说真的,在我心里,你是你,她是她,虽然她什么也没有给我说过,但就算她恨你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也不来找你,说明她也决定还是不要见面。” “你说的,是真的吗?”卿枳眼中有些闪烁的光,“她为什么决定不来见我?” “我只是猜想的,而且我一直相信师傅她绝对不是坏人,这点你也相信的吧?就算是再恨,也不会改变一些东西的。” “这点我一直都是相信的。”卿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如果不细心,是注意不到的。 “恩,所以她这样不见面,说不定也是为你着想,她大可以杀了你,反正你也不可能还手,但她却没有,这就说明她也许是希望你慢慢淡忘她,然后过你的新生活,至于你怎么选择,她也没办法管,只能等,而你,恰好选择了和她一样的方式。” “可是我并不想忘记。”卿枳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笑了,“哎,人都老成这样了,还谈这样的事情,感觉好矫情。” “没有的事。”官采樾也笑了,“义父啊,反正你怎样决定,都是你自己的选择。遵从你的心就好。” 卿枳点点头:“知道了,丫头,谢谢你。” 官采樾刚刚想说没事,卿枳又想说些自己的看法的时候,阿兰咳嗽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官采樾和卿枳立马走到她面前,阿兰的脸色还是不好看,眼神依然带着惊恐。 “醒了?”官采樾柔声道。阿兰想要起来给她行个礼,被她轻轻阻止了。 “王妃费心了。”阿兰的声音轻轻的,“王妃,奴婢可否问您一件事?” “你说。” “奴婢,”阿兰顿了一下,眼泪便开始往外面冒,“奴婢是不是……快死了?” 官采樾笑了,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什么呢,傻孩子,你才多大啊,就什么死不死的。放心吧,你不会死的,那些虫子,我们都取出来了。” 阿兰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裹好的纱布,眼泪又大滴大滴滚出来:“谢谢王妃!奴婢无以为报,愿意一生为王妃效劳!” “恩。”官采樾轻轻应了一声,“你,身体里面为何会有这些东西?” “奴婢也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吗?”官采樾带着些疑问,“阿兰啊,你要知道我们都是相信你的,你已经呆在王府里面很久了,而且一直行事很谨慎,我们也相信你是真的没有二心,若是受人利用的话,那也不用怕,我们也是有力量的,会保护好你的,所以不要顾忌和隐瞒,有什么的话就一定要说,所以,告诉我,为什么?” 阿兰还是摇头:“奴婢是真的不知道,绝对没有隐瞒。” 第九十五章 奇怪的一切 “那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万一是一不小心被人给下了蛊,也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的。 “阿兰这几天,都在府里面,也没有遇到什么人,都是府中相熟的下人们。”阿兰仔细回忆了一下。 “那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呢?” “也没有耶。” 官采樾有些颓然地叹了一口气,本来以为从阿兰的口中可以找到突破口,没有想到线索到这里竟然又断了。什么人居然这么狡猾! “啊!”阿兰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叫了一下,“我想起来了!” 官采樾又兴奋起来,看着她:“想起什么?” “就是那天啊,好像都是一个月前了。”阿兰大致说了一个时间,“那天是我轮值,然后是要出去买点东西,厨房里面的朋友叫我顺便买点菜回去,我就去了集市上。” “集市里人很多,有一个摊子前面许多人,我也凑过去看了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菜摊,当时心里面是这样想的,但是看了他卖的那些菜,真的比其他摊子上面摆的菜看起来新鲜多了,而且很肥美的样子,我就决定在他那里买,给钱的时候我顺口问了一下,因为那个买菜的男人很年轻,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个卖菜的,他就说他今天是来帮自己母亲卖的,他母亲去药店买药去了。” “把菜接过来的时候,捆菜的稻草绳上面有些割手,我一不小心就割到了肉,当时也不觉得怎么样,之后也没有受伤,而且也什么感觉都没有,王妃,您说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我被人下了这样的蛊啊?” 官采樾点点头:“有这种可能,然后呢?还发生什么了没有?” “我当时被割到的时候,旁边一个女人就拉着我的手说没事吧,还看了看,说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觉得那个女人人真的太好了,我说没事,又道了谢,然后我就回来了。” “那么那个买菜的男人长相如何?”官采樾问。 “年轻,而且帅,鼻子很挺,阿兰最记得住的就是那个男人的手,很修长,而且很白净,连一点茧子都没有。” 官采樾心中暗**了一下汗,这样描述的一个男人,好难找啊! “那么那个女人呢?”官采樾又问,“他们两个算是你接触的两个陌生人,有极大的可能。” “那个女人啊,看起来十分年轻,说话时候的声音也很好听,长得很清秀,但是嘴唇好像很红,估计是故意涂的。其他的也就没有什么印象了。”阿兰确实没有多大的印象,“只记得她手里提了一两坛酒。” 卿枳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坐直了,然后看着阿兰,没说话。心中升腾起来的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官采樾也差不多听完了阿兰所讲的一切事情,拍拍她,叫她赶快睡觉了,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两人走出门外,既然阿兰已经醒了,他们也可以不用再守着她了。 “义父,我们也只能从她身上得知那么多的消息了。”官采樾叹口气,“感觉好像还是没有线索的样子,阿兰讲的东西完全没有标示性啊。” “也不能怪她,若那人太过张扬,岂不是很快就暴露了自己?”卿枳安抚正在烦躁的官采樾,“至少我们找到了一点线索,可以去集市上看,也可以去酒肆。如果当时是偶然的情况,我们说不定也能偶然发现一些什么啊。耐心。” “也是。”官采樾点点头,“义父,快去休息了吧,我也回房了,今晚实在是太累了,而且我现在脑子里面好乱。” “那快去休息吧。”卿枳拍拍她的头,“傻丫头,别累坏了。” 回到房间里面,官采樾慢步踱到床边,看到睡得很沉的宋前梓璃,微微一笑:“睡得真沉,像小猪一样。” 官采樾轻手轻脚地上床,轻轻舒了一口气之后拉上被子也陷入了沉睡。 黑暗中,宋前梓璃的眼睛亮起来,他并没有睡着,只是在官采樾的面前装样子,和官采樾一样的是,他的脑袋中也很混乱,什么都在想,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他脑中一直闪现刚刚自己所经历的那个画面。 他回房的途中突然看见一个黑影窜上房顶准备逃跑,于是他也跳上房顶追那个人,从身形上来看,那个人是一个女人。而他没有料到的是,那个女人跑得极快,好不容易他追上了,过了几招后,却是他败在了下风,被那女人给擒住了。 “你是谁?为何半夜潜入王府?”宋前梓璃被擒住手。 女人缓缓开口说话:“这个你不用知道,不过要警告你一句,这件事情你们最好是少插手,要不然你们会吃不了兜着走的,而且要提醒的事情,你们必须小心点,游戏很好玩,不过,别忘了危险。” “呵,不知道你所谓何事。” “你心里自己明白。”女人的声音很神秘。 “我再问一遍,你是谁!”宋前梓璃皱眉。 “不用知道。”女人说完,凑近他耳边说了一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急。” 然后女人就突然跑掉了,宋前梓璃无从找寻。 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还会再见面?而她口中所谓游戏又是什么? 一切,都仿佛没有一个答案,甚至,连猜想都没有头绪。 第九十六章 西北来信 宋前梓璃一练兵就是十天。练兵场驻扎在王府东侧差不多三十里的地方,宋前梓璃在那里面与士兵同吃同住。虽则平日待他们十分宽厚,但一操兵演练,就是十分严苛的。 那些士兵在没有下令休息时都不能擅自休息,受伤了也不能停,战斗到倒下为止,而对方一般都不会将其伤得太重,这时医务兵便会极其迅速地从场上将其救下,稍有不慎,医务兵也可能受伤。 宋前梓璃作这样的规则目的便是为了模拟真正的战场,因为在真正的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当士兵觉得苦不堪言的时候,他也只能告诉他们,在战场上,被刺一刀,就绝对没有可能捡回一条命。 世界便是这样,不残忍,便残酷;不强大,便受欺凌。 新兵和老兵的操场分在不同的场地。老兵熟悉规矩,练得有模有样,声势浩大;新兵的体能和纪律都要差些,休息的时候也多些。但之后随着层次的深入,新兵的休息时间会越来越少,最后和老兵同等待遇。 宋前梓璃还会从众多兵中挑选几个尤其出类拔萃者,带到王府后面十余里的山林中,接受严苛的训练。那种情况下所受的伤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宋前梓璃只要求他们不死不废,过程怎样无所谓。 虽然知道那个神秘的“璃”字军极为严格,可还是有很多人拼了命也想进。(.无弹窗广告)宋前梓璃最为成功的一点就是将这样不断上进的勇士精神变成了所有士兵的信仰。 官采樾连续几日都坐在房中绣花,除去这项便是思索近来发生的事,依然没有头绪。卿枳也在朝外面跑,但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若按照之前的猜想,那个人是官采樾的师傅的话,那么那天摸过阿兰的手的那个女人就极有可能,但是也不排除是那个男人。而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人都无从找寻。 他们也找到了那家摊子,的确是一位老妇人在买菜。问她,她说她只有一个女儿,而她的儿子早在十年前便去世了。这样想来,的确又是那个男人的可能性大些。那他又是谁呢?手法高明,心又仔细的蛊师,官采樾还从未听过哪个响当当的男人的名号。 她看着自己同样修长的手,阿兰说那个卖菜的男人有双修长好看的手,而且白白净净,一点也不像是种菜的人。那么……他就是种蛊的人了? 官采樾已经完全摒弃了是沈楹一的猜测。接下来,只要找出他,将他绳之以法,便可以了吧? 窗外扑腾的“咕咕”声打断了官采樾的思考。她朝窗外看去,原来是一只信鸽。 信是从西北寄来的。官采樾展开来读了一下,笑了一下,但随即又沉下脸,合上信,放进袖袋中,出了门。她得去找宋前梓璃才行。 进入练兵场是要从一片高地下去,再从入口进入。官采樾在那片高地上向下张望时几乎都看不到宋前梓璃的身影,而能看见的,就是一列列整齐的方队;扑面而来的是翻涌的排山倒海的气势,他们操练时整齐的口号声震耳欲聋。 如此势头,是极好的!官采樾也不禁染上些豪迈之气。 宋前梓璃正凝眉盯着一群士兵的最后一段格斗术的动作,副将悄悄过来:“王爷,王妃来了,就在那边。” 宋前梓璃应声向那边看过去,娇小的官采樾就站在一边,静静地微笑。宋前梓璃也不知不觉地笑了,回头对士兵们挥手:“先到这里,大家休息一下。” 士兵们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同声说:“多谢王妃!” 官采樾裂开嘴笑了。宋前梓璃和他的军队关系还真是融洽,士兵们都可以这样淘气地和他开玩笑。 “去去去!你们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小心本王待会让你们累到起不来!”宋前梓璃笑着对他们放狠话,虽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士兵们还是乖乖听话了。 宋前梓璃走到官采樾面前,官采樾顺势掏出手绢为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宋前梓璃冲她温柔一笑:“怎么想起来这儿了?” “是因为有事找你啊。” 宋前梓璃倒是不先急着问是什么事,反倒嘟起嘴巴:“什么嘛……我还以为你只是因为这么久不见我,想我了呢?原来是有事才来的啊!” 官采樾白他一眼:“别贫!是真有事嘛!没个正经儿!” “嗯,什么事?”宋前梓璃也不闹了。 官采樾把袖袋中的信拿出来给他:“你先看。” 宋前梓璃看了一遍,表情有些无法形容,谈不上惊讶,也谈不上平静:“西北来的信?他们确定了要过来了吗?” “我不确定。”官采樾也只是看到了信而已。 “信上说辽王会和几个人来。”宋前梓璃扬扬手中的信,邪魅地一笑:“礼尚往来么?只是没有想到是这样快。” “那你打算怎么做?”官采樾问道。 “他们要过来,本王自然得尽地主之谊。”宋前梓璃笑笑,无谓地耸耸肩,“我倒是不担心什么,只要莫荒烈来了,我再和他多多商榷一下,尽快地……咳咳…..反正,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但是,”官采樾犹犹豫豫说出来,“那件事呢?” 宋前梓璃也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近来出的那些蛊虫之事:“我们的事是大局,或许这会影响到什么,但是,也不能阻止什么。” “虽然是这样说,”官采樾皱眉,“但现在我们这边算是十分危险的了,这不是要他们来危险的地方吗?万一那人又把下一个目标定在他们身上了呢?” 宋前梓璃沉默了一下:“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情了。” “什么?”官采樾看着他,“是去查出来吗?你不是不知道……这么久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不是。”宋前梓璃摇摇头,“就靠夫人多上些心,保护一下他们。” 官采樾叹了一口气:“随你吧,我照你说的做便是。” 宋前梓璃点点头:“夫人,辛苦你了。” “不辛苦。”官采樾还是微笑着,“你也别太累了。我现在准备回家了,你还要多久才会回来?” “大概两天吧。好好的啊。”宋前梓璃冲她挥挥手。 “嗯,等你回来。”官采樾笑得如春日里的娇花,给这严冬,增添了许多生机。宋前梓璃内心安定,力量又多了许多! 第九十七章 竟是凰儿 卿枳每天都和凰儿呆在一起,一起在锦官城中到处走,虽然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也并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毕竟和凰儿的感情增进了许多。[.超多好看小说] “诶!”凰儿一脸不满地看着他,“我们一直这样逛,又不知道要找谁,问你你也只跟我说要找人,不跟我说是谁。”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找谁啊?”卿枳一脸的无奈,“或许,根本不是在找谁。” “你这是不信任我吗?”凰儿斜睨着他,更是不满,“快告诉我你要找什么?要不我就定义为你只是想和我在一起才找的烂借口了哦!” 卿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仿佛和她相识这么些时日,也一直都是这样的。 卿枳无奈地耸耸肩,一副乖乖就范的表情:“好吧,我说。” 凰儿调皮地笑了一下,她就知道只要这样卿枳就一定会妥协的。 “你知道,什么是蛊毒术吗?” 凰儿点点头:“听过。怎么了吗?” “事情就出在这里,那天......”卿枳将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她。凰儿也时不时插嘴问几个问题,以示她听得十分认真。 而讲完后,也差不多日暮了。二人又去第一次遇见的那家酒馆吃饭。卿枳想叫小二上几壶酒,却被凰儿一个“你不准喝”的眼神吓得把到嘴边的吆喝给咽了回去。 “觉得你们遇到的事情好复杂。”凰儿感叹了一句,“尤其是那个阿兰,怎么那么惨?” “是啊,好无辜的一个孩子,还好救下来了。”卿枳叹了一口气,“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那有什么线索吗?”凰儿皱起眉,“说不定有哪些细节你们遗漏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蛊。”卿枳解释道,“只是说一个多月前她在菜市场碰到一个卖菜的奇怪男子,又和一个提酒的嘴唇很红的女人接触过,就没有了。可说哪儿去找这两个人啊?据她所说,那个女人对她很温柔,然后她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了。” 却见凰儿的瞳孔骤然缩紧了,她抬起头,脸上是一种惊讶的表情:“原来,你说的阿兰,就是那个女孩啊?” “什么?”卿枳也面露惊愕,“别告诉我阿兰说的那个女人就是你!” “很不幸,你说对了。”凰儿耸耸肩。 “怎么会这么巧?”卿枳也错愕了,“阿兰说的时候说到那个提酒的女人,我当时也只是在心里闪过了一下你的样子。咱们相识时你便拿着两坛酒,没有想到竟真的是你!你,还是解释一下吧。(.好看的小说)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情况太过特殊,双方坦诚才好。” 凰儿点点头:“我有时会在这家酒馆里面表演。那天刚好表演完,我想起那晚答应了几个邻居要招待他们吃我的拿手菜,便匆忙换了衣服去买菜。这家酒馆的老板为人又是极好的,我在这里买酒几乎只是用一半的钱,我便买了一些酒。” “走到菜市场,有家摊子的菜特别新鲜,我刚好过去看了一会,旁边那个女孩子的手就被割破皮了。看她也是一副纯纯净净的样子,我就关心了她一下。她给我道了谢就走了,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凰儿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就是这样。” “嗯,和阿兰说的完全没有出入。”卿枳点点头,“这么说,那个卖菜的男子才是最大的可能了。” “或许是吧,”凰儿点头,手指敲着桌面,“不过我现在在意的是,是不是我也参与进去了?” 卿枳想了一下,回答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然后他突然开始担心起来。凰儿是一个人住的,而且好像又不会点武功,如果那个藏在暗处的人要杀了她,岂不是易如反掌? “真烦!”凰儿嘟起嘴,一副不满,“为什么这么倒霉?” “怎么你不怕吗?”卿枳调侃地看着她。 凰儿耸肩:“我为什么要怕啊?天塌下来不是还有你卿枳顶着吗?” “是是是,我顶着。”卿枳点头,一副“你是大姐”的那种唯唯诺诺的表情。 “哈哈哈......”凰儿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永远不要去考虑什么时候会死。该来的不管你怎么躲避都会来。太过担心和焦虑,最后杀死自己的,只会是自己。” 她对于生死竟然抱的是这样坦然的态度,难怪这样乐观。卿枳突然觉得之前自己是太不洒脱了。但无论如何他已经把保护凰儿视为己任了。 “凰儿,”卿枳试探着开口,“你要不就搬到王府里来吧,这样你也可以有个照应,我也能保护你。” 凰儿先是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低头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卿枳以为她又要像上次拒绝留下吃饭一样回绝自己,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凰儿有些小的声音传进耳朵:“好吧。” “真的啊?!”卿枳喜形于色,“那你要回去收拾收拾,我明天就来帮你搬。” “怎么快啊!”凰儿显然一点准备都没有,“王爷会答应吗?” “那臭小子不会不答应的。”卿枳想到之前宋前梓璃调侃他的场面就不禁要笑出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嘛! 凰儿腼腆地笑笑:“那好。” “嗯,吃饭吧。”卿枳一高兴,给她夹了好多菜。 “凰儿姐,”店小二跑过来,“今天你去替一下场子好不好?” 凰儿回头看着他:“怎么了?圆圆又罢场不演了?” 店小二十分无奈地点头:“是啊,她老是这样,把老板都弄得没有办法。今天好好你在这里!” 凰儿回头看了卿枳一眼。卿枳对她笑笑,挥挥手:“去吧。” 凰儿点了点头,去了后面化妆。 卿枳记忆中,二十年前的某一天,他也是这样一个人坐着喝酒,而那个叫做沈楹一的女人在台上抚琴;而他那支玉笛,也早已被封存在了一个装满记忆的箱子中。 淡雅的音乐渐响,嘈杂的大厅也安静下来。凰儿一身红纱装出场,水袖随着手臂扬动而轻轻飘动;脸上带着淡雅的笑;眼波盈盈;莲步轻移;舞姿曼妙。 刚开始音乐舒缓,凰儿的身体也像一只悠闲的游鱼一样赏心悦目;而随着渐强的音乐和渐响渐密的鼓点,凰儿的舞蹈又变得柔而有力。卿枳看得入了迷,心跳也随之变得飞快。 当整首曲子的高潮过了后,他沉重地舒了一口气。在场的人也都明显地放松了下来。他感叹了一句:“这是近四十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