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卿归》 更名通知 第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锦瑟剑不久就要更名为盼卿归了 当初写这个文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过签约什么的——其实那时候我也不知道签约是什么东东,纯粹就是不想浪费我的创意,想看看自己写的究竟是什么样子,于是就问舍友有什么地方可以发文,然后她当即推荐起点。 起点是一个大的起点,也是一个鸭梨山大的起点,慢慢地了解到种种规定要求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这样随意的对待自己的作品。随便的笔名,随便的作品名。 我原本就是一个很随意的人,所以其实名字不好听我也不在意。但是成绩实在有点差,我不得不想想办法,否则真的对不住各位编辑还有封面设计——尽管我也知道,可能成绩差和书名的关系其实并不一定关系太大。 既然写了个作品相关,就随意多说几句吧。 其实我不太会写长篇,从小学开始写童话,到初中尝试言情,全部都是短篇的,因为长篇写着写着就不想写了,就像我最近几天的状态一样。想不到好的情节,就会头疼一整天,做各种事情来逃避,一想到我的文就会头疼——是物理头疼不是精神头疼。 但是昨天晚上,发现自己的小小文虽然点击没有加多少,但是这样少的点击也能有几个收藏其实是蛮开心的,而且还有人把推荐票送过来,瞬间激动了,于是灵光乍现,又写了两章。 今天无聊找书看的时候,看一个长评很让我触动,评论中说那个文章虽然前几章跌宕起伏,但是后继无力,究其原因,大概是作者没有想好主角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让主角一直奔波却没有中心目的其实是蛮累的,不管主角、读者还是作者都是蛮累的。 我觉得自己确实是蛮累的,但终于找到了我一直写不出长篇的原因,所幸发现尚早,还有机会挽救。 我说的好像有点多了,可能是接触一个新的事物带来的各种不适应吧,真心谢谢各位愿意支持的人,毕竟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信心,如果一直陷在自我否定里面,是无法写出好的文章来的。大家小年快乐喽~\(≧▽≦)/~ 楔子 蓝田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众人追杀了,这一次,也许真的逃不过去了。木蓝府虽然用毒精妙,却是没有人会武功的,为的便是隐匿自己的身形,无论多么强的对手都不会发现一个毫无半点功力的人。可是,就如今日这般,若是被仇家遇上,便再无生还的可能。所幸蓝田隐隐约约会一些外门的功夫,所以多次逃离了杀手的追击。可这次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转眼间蓝田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 就在对方的快要将剑刺入蓝天胸口时,对方几个杀手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走,紧接着,远方一道黑影如闪电一般飞过来。黑影过来,站在蓝田旁边,然后将蓝田扶起。黑黑衣男子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看几个杀手一眼。但是几个杀手似乎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只对视了一眼,就丢兵弃甲仓皇而逃。 “想逃,没那么简单。”声音已经冷到冰点。黑衣男子持剑的右手轻轻一挥,几个杀手就被定在了原处。然后他手中的剑自己飞了起来,红光一闪,几个人的脖子上都出现了一天红色的印记,血还未流出,便全部倒下。黑衣男子没有管几个杀手,只是扶起蓝田:“怎么样,没事吧?”声音完全不似刚才的冰冷。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蓝田知道自己树敌众多,被仇家杀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却从来不知竟会有一个武功超群的人出来救自己。所以黑衣男子的相助并没有使蓝田感动,反而是有一点起疑。 黑衣男子的表情很奇怪。他定定的看着蓝田,半响,他仰天大笑,“我以为我们相见时,你会杀死我,我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曾想,你甚至恨我恨到了连我是谁都不想记住的地步!可笑,实在是可笑!我真是太过于自以为是!”突地,又是一副静如死水的表情,“我,叫庄望剑。”然后,像出现的时候一样,消失无踪。 蓝田却不能让他的影子从自己脑海中消失。庄望剑,一个神一般的人物。自从二十几年前击败了上一任剑宗逐华成为新一代剑宗,就一直为江湖人所敬畏。传言之中,从六年前起,他一直隐居山林,只有每年一度的剑宗大会他才会出现并秘密与大会胜出的人比试,没有人见识过他的剑法,因为那少数和他比试过的在剑宗大会上胜出的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法高手都死了。他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为什么会帮助她,还说了那么一段奇怪的话?蓝田不知道,只是向来心静如水的她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庄望剑那扑朔迷离的背影。 自从蓝田成为木蓝府的府君,六年来她已经下过五百三十六次毒,因为她下的毒非常巧妙,也因为她的伪装变化多端,故而从来没有人识破她,此次竟失手了。当她将无色无味无臭的毒投入茶水递给沧姬后,沧姬媚笑着将茶水推回去:“小二哥,你也累了吧,这杯水,便赐你喝了。” 蓝田想,许是杀人太多,被人认出来也有可能。毕竟易容水只能模糊人的面貌,却无法真的变了脸面。可现在这个情况下,实在没有拼个鱼死网破的可能。沧姬作为杜王庄二庄主,手下少说也得有个七八十个,而且每个都是杜王庄庄主精挑细选出来的,而蓝田向来都是单独行动。况且蓝田的剑术……手下的军师说,看招式似有高人指点,实则是粗糙至极。与普通人比试尚且不敌,何况那么多的高手。 看蓝田呆在原地不动,沧姬捂着嘴巴,媚笑一声,然后翘着兰花指将茶水缓缓倒入一盆花上,花立刻萎蔫。她的手下见状,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剑,蓄势待发。沧姬摁住剑柄:“马上死了多没意思。”然后看向蓝田,“你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吗?”蓝田只是平静的看着沧姬,并没有回答。 “呦,倒是挺耐得住气呢。”沧姬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自从六年前你木蓝府遭灭门之灾,你便开始想尽各种办法广收门徒,甚至告诉天下人,你可以帮助毒杀任何人,只要求助的人愿意服下你独门的毒药并且誓死追随木蓝府。”沧姬意味深长地看了蓝田一眼,“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了我而死,甘愿服下毒药,只为引诱你来杀我,又该怎么办呢?”趁着蓝田惊异之际,站在蓝田身后的沧姬的一名部下突然给蓝田点穴,然后沧姬将一粒药丸送入蓝田嘴中。 蓝田瞪大眼睛,欲将药丸逼出体外,却发现没有半点方法。只能冷冽的看着沧姬:“你给我服了什么?” 沧姬抬了抬眼,“你是木蓝府府君,而我不过是杜王庄一介小小的舞女,你说我能给你服什么?一只丧失虫罢了!” 丧失虫,作为杜王庄镇庄之宝,江湖上对它都闻风丧胆。毒药,从来不是以杀人为目的的,最毒的毒药,能灭人心性,改变一个人的心志。丧失虫就是这样,植入人体时,人并不会有一丝丝的不适,可即使你耗尽了心力,也仍然没有办法将其迫出体外。中毒的第一天晚上,只会在午夜感觉到一瞬间的巨大痛苦,慢慢地,疼痛的时间越来越长,疼痛也越来越重,甚至在二十一天后的午夜开始有一瞬间的神志不清,然后神志不清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并且没有人知道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做了什么。最后,七七四十九日后,中毒者会丧失自己的意志。可究竟最终结果如何,并没有人知道。因为很少有人能熬过那二十一天的疼痛,更没有人能在自己疯癫二十多天后还活在世上。 能解此毒的,传闻中,只有沧姬,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女子。杜王庄其他人,包括他们的庄主,即使看过解毒的密书也没法学会解毒之法,只有沧姬,在庄主给她密书后的一个月,便轻而易举地学会,并且一夜间成为杜王庄的二庄主。 蓝田此刻异常的清醒。沧姬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绝对不只是想折磨她,也不会是想要通过她来整垮木蓝府——毕竟木蓝府刚刚经历一场灭门之灾,招来的新弟子,也不过是为了仇恨不得不来的人。木蓝府还远远没有达到让杜王庄忌惮的地步。所以她只问了一句:“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沧姬眼神却一下子变得深邃,变得陌生起来:“我想用丧失虫的解药,换你帮我杀一个人。” 第一章 不得 蓝田笑:“这丧失虫,竟还有杀不了的人吗?” “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个人动的了他。” 这句话,让蓝田打了个寒颤。她想问这个人是谁,不知怎的竟无法开口,因为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那个人就是庄望剑,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剑宗庄望剑。蓝田只觉得心乱如麻。就在此时,窗外闪来一阵风,然后,庄望剑就出现在面前。 “不知望剑是否有此薄面向二庄主要了这个姑娘?” 沧姬细细的品了口新斟上的茶,半响,道:“剑宗可知,这姑娘险些要了沧姬的命?” “知道。可二庄主如今不是还活着?可这姑娘却要性命不保了。” “如果沧姬问剑宗,沧姬和蓝府君只能有一人活着,剑宗会选谁?” “这种情况,我不会让它出现。”顿了顿,看了看沧姬,又道,“如果出现了,我必须让田儿活着。” 沧姬虽然尽力想掩饰自己的失态,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此结果,却还是想亲耳听你说出来,真是自讨苦吃。罢了,想带走她,我这些废物手下又有谁能拦住你呢。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不要后悔”的时候,沧姬看了看蓝田。蓝田明明是一脸平静的样子,沧姬却仿佛看见了她的回答。 此时的蓝田,努力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可由怎么抵得住心里一遍遍的自问:真的是他,为什么是他? 庄望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将蓝田揽入怀中,然后从窗口轻跃出房间,并没有看见蓝田幽怨的看着沧姬,也没有听见沧姬微微的叹息:“从来都只有你,在任何时间,只要一有危险,便能有庄望剑的出现。”然而,她的嘴角终究还是上扬了,“只是此次,太晚了。” ——如果,你的选择是我……随即沧姬又自嘲的笑,怎么可能是我? 蓝田说自己受了些伤,庄望剑便将她留在山中茅屋里。四十九日,足矣。杜王庄有镇庄之宝丧失虫,木蓝府也有。当年木蓝府还没有遭受灭门之时,木蓝府和杜王庄被江湖比喻为水火难容,杜王庄是火,毒性猛烈;木蓝府是水,杀人于无形。木蓝府的秘毒和丧失虫比简直小巫见大巫,甚至毒性比普通毒粉弱千万倍。不过木蓝府的毒倒是与杜王庄的毒有异曲同工之妙,用毒胜在毒心,江湖之人当有江湖的死法,用毒直接杀死,似乎太过简单,于是一昙散就出现了。 一昙散毒性极小,甚至都无法称作是毒,所以中毒之人永远不会发现自己身中奇毒。它无色无臭,中毒之人会慢慢地失去功力,并且变得愈发迟缓。此毒之所以成为秘毒,在于它,没有解药,无法致死,中毒之人永远无法再修习内功。 庄望剑的剑法最近愈是迟钝了,有人偷袭时竟未能察觉,险些丧命。都是蓝田一直照顾着他,让他一直活着,一直活到听到了一些传闻,传闻说庄望剑也不过如此。然后伤愈,又迎来下一次伤,循环往复,使练剑之人都在盼望剑宗大会的到来。 最痛苦的死法,莫过于此,生于江湖,死于江湖,死在生平最为自负的地方,如剑,如毒。蓝田知道一昙散的毒性,故而从未使用过一昙散,也并不想就这样恩将仇报。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每当丧失虫啃噬着她的骨头,她都有种近乎疯狂的想法,折磨他,狠狠的折磨他,让他死的绝望。 庄望剑饮着蓝田沏的茶,“若是当初没有救你回来,如今我便是一具尸体了。” 蓝田在哪里兀自想着,若是没有我,你还是当年初的那个剑宗。 “我竟是老了吗?也难怪,人已经四十几了!” 蓝田的手抖了一下,茶水险些撒了出来,只好若无其事的将壶放在桌子上。“人难免会老呢,况且,四十又算什么!”她不让自己动恻隐之心,却还是不愿意再将掺有毒药的茶水斟给庄望剑喝。庄望剑兀自喝起茶水来。 江湖上,四十岁,或死,或成为一派之主,或为自己一生的武学修书,而庄望剑就在四十几岁这年,一下子声名狼藉。 突然,那股刺骨的痛又传来,蓝田看向外面,如今居然天还没有黑便疼了起来。蓝田尽力掩饰住慌张的样子,说:“我有些乏了,便先去歇着了。”还未等庄望剑回答,蓝田便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关紧门,用绳索拴住自己的手脚,用棉布塞住自己的嘴巴,迎接比前夜更加漫长更加剧烈的痛苦。 何苦。她曾想过,何苦折磨自己折磨庄望剑。一刀了结了他难道不比现在痛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忍,还是不想让他痛快?若是后者,又是为了什么?她不知。 坐在厅堂中的庄望剑平静的看着门外的竹林:“即使知道是你下的毒又怎么样,我早就知道自己活不过四十五岁,即使是早了五年又有何妨。可是,你却越来越不愿意看见我了呢。你当真有那么恨我?”语毕,又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沧姬带着人包围这座小茅屋的时候,庄望剑还在边养伤边品茶。听见外面的声响,便唤来蓝田:“可否将我的披风拿来?”蓝田将披风披在庄望剑的肩上,突然被庄望剑拥入怀中。 “莫动,这怕是我们最后一日相处了。不必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庄望剑厚重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 蓝田突然觉得可怜又可悲,她想说对不起,想求他原谅,却还没来得及有任何什么反应,那骨噬的感觉便袭来果然,这个毒便是时时在提醒我不要有恻隐之心的吧。 蓝田一把将庄望剑推开:“不……不要碰我!”然后在庄望剑的注视下跑到沧姬身边,“我是他们的人,你现在还是不知道吗!愚蠢!”说完,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跑到了深林之中。 “庄先生,你不觉得有一些可笑吗?”沧姬看着庄望剑,仿佛是料到了今天的模样。 庄望剑轻声笑了笑:“走吧。”在临走之时,向丛林之中看了看。田儿,我怕是没有机会继续保护你了呢。 沧姬看似开心的笑着,眼神里却又流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悲戚。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她会害你,从一开始你就偷听了我们所有的对话,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结局,可你还是出来为她遮风挡雨,你还是出来让她顺利躲避灾祸,你还是出来证明——你是那么的爱她。 既然如此。 “庄望剑,我们成亲吧。”沧姬轻声耳语。 没有旁人听到,甚至沧姬自己也听不到。她害怕被拒绝,也知道必然会被拒绝。她不知道自己心里还在盼望些什么,于是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第二章 婚礼 明明知道会被拒绝,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一个答案。也许只有亲耳听到了,才会永远放弃,才会一心一意听从庄主的话继续下去,就像她问的上一个问题。 “好。”庄望剑回答。 沧姬久久黯淡的眼神突然变亮了起来。 “我只希望,你不要为难蓝田,好吗?”庄望剑的语气几近于乞求。 “好。” 为什么要说好,沧姬冷漠又无奈的笑。 好,我答应你,因为,我有更好的办法,让你后悔说这句话。因为上一秒她以为自己被捧在手心里,下一秒她还是回到了冰窖。既然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无情的扯破,倒不如将错就错。 沧姬的牢房里其实并没有老鼠和蟑螂,有的只是蓝田身上被丧失虫啃食的日夜不尽的痛苦。好在渐渐地晚上开始有一段时间变得神志不清,所以就忘记了痛苦。 当庄望剑前来探望时,蓝田更多的是惊讶和害怕。 “你应该早些杀死我,那么你也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的痛苦。”蓝田没有想到他第一句便是这个。 “你都知道?” “我以为我知道,但其实我并不知道。”庄望剑无奈的笑了笑。我以为你只是和人立约要杀了我,却不知道原来你在杀我的同时还要受苦。 蓝田听不懂,只能冷漠的看着他。 “罢了,都无妨了,反正明日我便要和沧姬成婚了,到时你也会得到解药。” “成婚?”蓝田轻声问了句。身体的痛苦让她全身颤栗着,可即使是这样的疼痛也无法掩盖住她内心的痛。为什么?为什么会痛? “真希望你们现在就可以成亲,这个毒真是让人痛苦不堪。”为什么她要努力说这些话来掩饰自己的心痛,为什么她要装出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蓝田以为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光复木蓝府,却不知道自己心里竟然有着这么多的谜。蓝田背过去不再看庄望剑,她害怕自己的泪水会被识破。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将解药给你的。”庄望剑说完,便离开。 既然知道你不愿见我,我又何必在你面前让你心烦? 大婚的时候,蓝田被放了出来。杜王庄一片红妆,甚至满城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庄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让见惯了凄凉的蓝田有一些不适。蓝田努力支撑着因为疼痛而疲惫不堪的躯体,走到了拜堂成亲的厅房之中。 沧姬确是有真本事。她用美色结识了多个帮派的首领,又用奇毒让人屈服,所以这场婚礼浩浩荡荡,全城瞩目。蓝田隐约听到了身边的人在议论,他们说这杜王庄的二庄主从来不做无用之事,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利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嫁给这庄望剑,怕是也别有用心。同时这也证实了庄望剑并不是像最近传闻中那样功力下降,这些消息怕是别有居心的人听说了庄望剑要娶沧姬的事情而散布的谣言。 这些人真是聪明至极。蓝田苦笑着。 也许,这也就是沧姬要求嫁给庄望剑的原因吧。回想起那天沧姬的眼神,绝对不是看仇人的眼神,而是一副爱而不得的表情。像沧姬这样的女人也会有爱而不得的时候吗?蓝田突然觉得看不懂这江湖。以前为了复兴木蓝府,整天只有杀人和被杀。渐渐地发现,原来有比杀人更复杂的事情。 沧姬向来雷厉风行,连婚礼也是这样。没有任何的前缀,就开始了拜天地。杜王庄的庄主坐在了父亲大人的位置。一直以来都传闻沧姬是靠着魅惑杜王庄庄主而迅速得势,今日庄主的这个出席方式,像极了想要迅速撇清这个谣言。又有人在议论纷纷,说,杜王庄庄主可能是害怕身为剑宗的庄望剑日后会杀掉他,所以才急不可耐的认沧姬做干女儿。蓝田冷笑,真是一群听风就是雨的家伙。 “一拜天地。” 婚礼马上开始,蓝田觉得脑袋很混沌。她仿佛看见一个很久以前的似曾相识的场面。“难道是过了疼痛的时间,开始进入疯癫的阶段了?”蓝田惊恐的想,“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也不能!” “二拜高堂。” 蓝田隐约看到父亲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十分年轻的人。“不行,我要快点离开,我不能……我不能在这里失去意识……我会做什么?我不能……”蓝田的内心突然十分的害怕,她觉得潜意识里一直有一些东西在让她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在她仓皇的想要逃离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 “且慢。”那名男子轻飘飘的落地,蓝田瞟了一眼,立刻想到了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再一细看,他竟然是自己幻境中那个坐在父亲的位置上的年轻男子!蓝田暗暗觉得这个人和自己失去的记忆有莫大的联系,于是忍住身体强烈的不适要看他究竟会做什么。 “沧姬姑娘或许忘了,六年前这位剑宗庄望剑前辈是娶过一名女子的。” “我自然没有忘记,不过那又如何,男子三妻四妾,自古伦常,况且夫君早已经将那女子休了。” “沧姬姑娘倒也真是豪爽,还未进门便已经叫着夫君了呢。既然沧姬姑娘不在意那个女子,剑宗是否在意?”那名男子神情复杂的看着庄望剑,未待他回答,又问,“这杜王庄自称名门正派,可还记得六年期平成的屠城大案?不知为何,近两年来凡是知道案子真相的人全都消失不见了呢。” 沧姬听见这个,从袖中抛出两条大红色的绸布伸向白衣男子,同时借力向白衣男子飞了过去,想要在此时将其杀人灭口。白衣男子自然不会轻易地被沧姬击中,他用剑将绸布撕碎,和沧姬在一边缠斗起来。 就在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着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身上时,蓝田夺了身边护卫的剑向庄望剑冲去。“庄望剑,你纳命来!”那满是恨意的叫喊声将全部人都震慑住,唯有庄望剑,倒像要解脱了一般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很久了,田儿。 “不,我绝不会让你杀了他!”沧姬用尽全身的内力将白衣男子推到,然后向庄望剑奔去。 红色的鲜血染红了红色的婚衣,蓝田在剑刺透身体的一刹那忽然惊慌的瞪大了眼睛,猛地将剑拔出。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蓝田的衣裙。 也许,本就不该心怀希冀,早就应该将庄望剑一剑杀死。沧姬想,这样,就不会再有今日的生死离别。明明就要触手可及,可最后还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它在指尖划过。 “庄望剑,我蓝田此生最后悔的便是救了你,从此以后,你我二人互不相干,生死无关!”然后,她强忍住身体的不适想要离开,被那白衣男子揽在怀中。“田儿,抱紧我。”蓝田下意识的抱紧了那个人,她觉得那个人十分的值得信赖。然后,男子腾空一跃,便了无踪迹。 杜王庄的人想去追赶,沧姬却止住了他们。“蓝田身中丧失毒,一剑杀死,倒不如让她痛苦至死。至于那个男子,有谁会在乎他的生死?况且,蓝田死了,他还能活着吗?呵呵呵呵!” 恶魔般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山庄,然后逐渐消失不见。 第一章 相遇 蓝田七岁的时候,木蓝府来了一位贵客,只有二十七岁,却年轻有为,在二十岁之时便击败了在位十年之久的万剑之宗逐华,成为为天下人所敬畏的剑宗。彼时的庄望剑意气风发,全身仿佛都包裹着一层光芒。 蓝田跑过去偷看他的时候,庄望剑正在与父亲蓝玉看剑。蓝玉只一斜睥,便揪出了躲在门后的小蓝田,勾了勾手:“田儿过来。” 蓝田飞奔过去,扑向父亲,眼睛却很是诚实地在一直盯着庄望剑。蓝玉要将女儿抱起来,而蓝田却转身张开双手看着庄望剑:“我要这个漂亮的大哥哥抱着。” 庄望剑突然被蓝田的单纯逗笑了,温柔的将蓝田抱起。 “大哥哥,先生新近让我背了个句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初时我是不懂的,可是看了一眼你,便觉得这句话说得真是极好的。“ “说话真是动听极了。”庄望剑笑着。 “都说女大不中留,田儿如今才只有七岁,便被你的美色迷惑,长大了可怎么是好!”蓝玉一脸无奈的笑着。 “我许久没有来,竟不知你何时为我添了个嫂子。” “其实,这个孩子,是逐兄和锦儿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寄养在我这里,倒成了我的孩子。我本就无意瞒着你,只是想着,如果你早些知道了,便能早作安排。锦儿因为有弦儿,加上身体不好,一直不能将田儿接回去养着,我真是害怕以后母女相见会徒生尴尬。” 庄望剑听了,不能说不震惊。他一直不知道锦儿竟然除了弦儿以外,还有一个孩子。也难怪,当年锦儿和逐华的感情那样好,有一个孩子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他没有问过,锦儿也不曾说过。看这个孩子的样子,不似弦儿那般安静,反而像锦儿年少时一般,庄望剑有些欣慰。 “爹爹,你不会又要将田儿送走了吧,田儿那么乖巧那么可爱,爹爹你怎么忍心!”蓝田像是变戏法一般眼睛里顿时出现了一串泪珠。 “又?这是何意?”庄望剑听不懂。 “爹爹早先便安排田儿到好多地方去学习,日日不能回家,田儿真是可怜极了!” 看着蓝田一副装可怜的样子,庄望剑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哥哥真是幸灾乐祸,不帮田儿求情,反倒笑话田儿!要不是看在你俊美的份上,我早就不让你抱着我了!哼!” 庄望剑一阵语塞,末了,只得对着蓝玉说:“你教出来的这个女儿,真是厉害极了。” 蓝玉连忙摆手:“你若是喜欢,就快些将她抱走,我就快管不住这个小祖宗了!” 蓝田像是误会了蓝玉的意思,一脸娇羞的对庄望剑说:“既然爹爹这样说了,我便只有恭敬不如从命。大哥哥,你就将我抱走吧。” 庄望剑只当蓝田是玩过家家玩的上了瘾,忙转了话题:“田儿,叫我叔叔。” 蓝田挣扎着从庄望剑手中出来,然后说:“我才不!你比爹爹年轻那么多,我才不相信你是爹爹的弟弟呢!”然后冲蓝玉做了个鬼脸,趁着蓝玉没有发火,一溜烟逃走了。 木蓝府的规定,是不允许府内的人学习任何武术的,蓝田却从来不听父亲的话,总是在先生教习毒术的时候偷跑出去看庄望剑练剑。被蓝玉捉到了,蓝田也只是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若是你有大哥哥半分的好看,也能拴住女儿的心去练习毒术了。摊上你这样一个父亲,我生得不美以后嫁不出去也是自然!” 蓝玉佯装生气:“你这个以貌取人的孩子,看你嫁不出去的时候我怎么整你!” 蓝田躲在庄望剑身后,冲着蓝玉大扮鬼脸。 蓝玉只能平定下心中的怒火,对着庄望剑笑着说:“都是我将她惯坏了!” 庄望剑若有所思:“能这样口无遮拦的讲话,总比无话可说的好。让田儿一直跟着你,也是不错的。” 然后蓝田便洋洋得意地对着蓝玉:“看吧,剑哥哥也在夸奖我了呢!你这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蓝田七岁的生辰,晚宴办的异常热闹。蓝田本就是爱热闹的一个人,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十分疼爱这个娇气又可爱的女孩子。所以大家都尽心尽力的让蓝田开心。蓝田在府苑里到处跑,一副很忙碌很头疼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到处添乱,弄得下人们又是笑又是愁。庄望剑看着蓝田欢快的样子很是欣慰,本想去逗蓝田,却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地看的那个方向渐渐地变得灯火通明。于是,心中涌起一分不祥的预感。 早几日的时候,庄望剑便要走,若不是蓝田一直缠着他让他在她生辰之后再走,他断然不会留到今日。他急切的想见到锦儿,他渴望两人冰释前嫌的一天。看着蓝田听话的坐在桌子前准备吃饭,庄望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了,于是他对蓝玉说:“我始终放心不下她们两个,我想,今晚或许我该去看看她们。” 蓝玉点点头,让他离开,正在庄望剑要上马的时候,又说:“多陪着她。” 庄望剑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然后,他跨上马,绝尘而去。 逐府是逐华以前的府邸,逐华死后,锦儿便将下人全部遣散,若不是锦儿几年前遭遇不测,逐府便真的只有锦儿和弦儿二人。现如今,里面至少还有蓝府派遣来的护卫。 锦儿不愿意寄人篱下,只不过在七年前她就已经和父亲断绝关系,加上要养育弦儿,也只能接受蓝玉善意的帮助了。但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奢侈到像今天这样,将逐府那么大的一个宅院全部的灯都点亮。越是接近逐府,他心中的不安越是被放大。 远远地,庄望剑看见逐府的门前坐着一个小女孩,像是在等待些什么,看见下马来的庄望剑,她便起身迎上去,将一个红色的锦囊递上去,不等庄望剑打开,就转身向逐府内走去。庄望剑跟上去,拉住她,唤道:“弦儿,这是什么?怎么了?” 弦儿抬头看看他,然后继续向前走:“跟着我。” 庄望剑知道,弦儿向来不是一个话多的孩子,或许是锦儿病了,或许是房子漏水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所以说,只要跟着弦儿,马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何况,弦儿的表情那么平静,或许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不过是他想多了。 今夜的逐府大得像一座迷宫,庄望剑的内心焦灼之至,却也只能跟着弦儿平静而且短小的步伐。他记得曾经他在羡慕逐华能够靠自己的能力得到那么大的府邸,如今他也能有相同的实力的时候,却发现再大的府邸都没有办法填充心上的空洞,索性就不再建造府邸。想着想着,终于,弦儿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 “到了。”弦儿说,然后她向里面喊:“娘亲,有客人来了。” 没有回答。 庄望剑的内心在颤抖。他用内里感觉到,在这附近,只有他和弦儿两个人。他想,也许是锦儿到了别的地方而弦儿不知道吧,他颤抖着,将门推开。 锦儿静静地伏在书桌前,如同睡着了一样,甚至她的背上还有弦儿披上的薄毯。整个房子被黄色的灯光照亮,一片温暖景象。 第二章 回忆 可是,任谁也无法忽略掉满屋子的血腥味。 “为什么,锦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庄望剑满身绝望的跑过去抱住锦儿,用力的摇晃着她:“你醒过来,你快点醒过来!”他一遍又一遍的叫喊着,一下又一下地摇晃着,锦儿仍然面色平静,而他已经满手鲜血。最后,没有力气了,便呆愣的坐在了地上。 然后,发现了插在锦儿胸口的匕首。 “当初我将这匕首送你防身,最后它居然成了杀害你的元凶。”庄望剑颓然。 “她已经死了,何必这个样子。”弦儿突然开口。 庄望剑惊愕的看着弦儿,仿佛这个六岁的身躯里住着一个七八十的老人。 “弦儿,这是你母亲,她死了,你不伤心吗?你难道不害怕,从此就没有了依靠?” 弦儿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眼神却告诉庄望剑——我无所谓。 这样的神情,像极了七年前的锦儿。 七年前,庄望剑拜师学艺完成策马归来,看见的,是锦儿悬挂在白绫之中的一幕。他慌张地将剑扔向白绫,而自己从马上摔了下来。锦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庄望剑甚至不敢立刻站起来跑向锦儿,他害怕自己来的太晚,锦儿已经无药可救。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锦儿,终于在听见锦儿压抑的抽泣声时,飞奔过去抱紧了锦儿:“还好我没有来晚,还好你给了我弥补的机会。” “啪”的一声,锦儿一个巴掌打在庄望剑的脸上。用的力气那么大,以至于庄望剑感觉到了血流出嘴角,他不解的看着锦儿,而锦儿则是面色平静的说:“你不该救我,你也不应该抱住我。” “对不起……锦儿,刚才……刚才我只是……我只是太过激动……所以抱住了你,可是……”庄望剑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 “何必解释,我那一巴掌已经惩罚过你了。现在,你可以走了。”锦儿起身,转过头去。庄望剑紧跟着站了起来。 “锦儿,我知道,你因为逐兄的离去特别难过,可是,你不该这样轻贱你自己的性命!” “你以为,我是为了殉情而死?”锦儿回头,冷漠的看着庄望剑,然后又说,“庄望剑,你可真是了解我!你知道我爱夫君爱的那么深,你知道我们夫妻那么恩爱,你什么都知道!”锦儿轻蔑的笑了笑,然后再次转过头去。 “锦儿,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应该知道,当年自打第一眼相见,我,蓝兄和逐兄便都倾慕与你,而你,独独对逐兄另眼相待,当遇到山贼时,也只有逐兄能保护你,我知道他是剑宗,所以从来都是服气他的,却无法心甘情愿的将你拱手相让。所以上山求学,只为下山与他一较高下。没想到,在我上山的这段时间,你们却已经成婚了。我很后悔,可是我还是想要守在你身边,我……” “庄望剑,你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说一句:锦儿,嫁给我好吗。”锦儿转过头,仰视着庄望剑,“是不是?”锦儿紧紧地盯着庄望剑的双眼,看见的,是一片慌乱,“呵,你是想让锦儿在丧夫之日立刻嫁给你吗,庄望剑?” “不,锦儿,听我说……” “好,我听你说。只要你愿意解释,我就愿意听。我倒是想知道,你究竟能说出来些什么东西。” 锦儿就这样直视着庄望剑,一脸嘲弄的表情,看的庄望剑头皮发麻。以前的锦儿,和现如今看到的锦儿已经是天壤之别。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不,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庄望剑深呼一口气:“锦儿,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想要娶你,做梦也想要娶你,即使知道你成为兄长之妻,即使现在你的眼中满满的嫌弃,即使再也回不到过去,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着你。我向来知道朋友妻不可欺,所以我原本只是想要静静地待在你身边。可是,现在逐兄死者长已矣,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我知道现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你的内心有多么的柔软,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你一定有这样那样的苦衷,我知道你受了各种苦。我不知道自己够不够了解你,可是我就是爱你,所以即使千夫所指,还是想要娶你为妻,想要照顾你。锦儿……” 庄望剑就这样看着锦儿。自己是多久没有这样说出心中所想了?不管是初识时和锦儿说的第一句话,还是锦儿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的,总是逐华,也许是逐华的勇敢让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不去解释不去告白,所以不知不觉,他竟然埋下了如此多的话要说。 “够了,庄大哥。”锦儿背过身去,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早就晚了。你那么了解我,那么体贴我,我怎么敢再继续冷漠?可是有很多事情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情远非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你走吧,忘掉我,去开始新的生活。”然后锦儿转过身去,努力的想要笑,扯出来的却也只有一个苦笑。 “锦儿,我知道你有很多苦衷,你不说,必定是有自己的考虑,我不强求,只是希望你能让我在这里住下来,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我不放心。” 锦儿点头。 庄望剑转身过去,心想着,那个秘密,就永远的埋在这世界的角落吧。然后转身离开。 若干年后,庄望剑想到那日的自己。或许是因为看见了锦儿自尽,让他一下子失态,变得不像往常的自己。也正是这个喜欢解释的庄望剑才赢得了锦儿的原谅。如果能再来一次,庄望剑希望,以后的自己都可以像今日这般。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想改变便能轻易改变的。 庄望剑在山上的时候,他的师父萧端就说他有练剑的天分,别人要悟一年都不一定能领悟的心法,他只需要半个月就可以了。所以三年的时间,他能够从一个一无所知的画家,变成天下敬仰的剑宗。可是他拿了十几年的画笔的手,从此以后,只能拿杀气腾腾的剑了。再次拿起画笔,他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远不是以往那双冷静轻灵的手了。果然如师父所讲,练剑不只是改变一个人的剑术,连着那个人的心性和他的一切都会改变。 在逐府的日子,冷冷清清。以往他们四个人相处时,便是锦儿和逐华打闹,蓝玉在一旁劝解,他则是在角落中看热闹。如今没了逐华,两个人在饭桌前也变得生疏客气。庄望剑本就不爱说话,锦儿则是不想说话。气氛总是在不经意间凝固到冰点,他刻意的找一些话聊时,锦儿只是笑笑。 直到几天后,他再次找话说,被锦儿打断:“庄大哥,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不必刻意强求。” 第三章 相处 庄望剑楞了一下。 锦儿趁机调皮的弹了下庄望剑的头:“你不必学着夫君的样子逗我开心,你太蠢了,学不会的。” 庄望剑目瞪口呆,被锦儿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大跳。 “况且,你为什么笃定了我就是那么爱他呢?”然后锦儿放下碗筷,“今天就将洗碗的任务交给你了。” 庄望剑还没有反应过来,锦儿就没了影。 想了想,庄望剑笑了起来。锦儿终于开始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了。 锦儿莫名的开心起来,然后整个逐府也跟着她的开心而变得绚烂起来。庄望剑练剑的时候,看见锦儿在摆弄些什么,虽然好奇,却没有问,然后下午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就出现了一个赏心悦目的花盘。然后次日,庄望剑闲来无事去垂钓的时候,锦儿宣称自己也要钓鱼,最后的结果是舍不得杀死蚯蚓而把它们放走,又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庄大哥你应当学习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是吗?”然后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庄望剑看着锦儿的样子,心里说不上是开心开始难过。 也许锦儿真的恢复正常了吧,庄望剑想着。她是一个开心的女孩子,本来就不应该被这样那样的事情所困扰。 庄望剑顺势看了一眼在那边摆弄花草的锦儿,她在轻轻地擦拭着脸。是流汗了,还是流着泪不想让人知道?庄望剑喊了声锦儿,锦儿立马兴奋地回头:“哎!何事?”一脸高兴地样子,若不是眼角的红色,早就将庄望剑骗了过去。 庄望剑尽量一脸平静:“没事,就是看你蹲久了,怕你累着。” “不碍事,你瞧好了,晚上桌上的花盘必让你惊喜!”锦儿挥动着手中的花,庄望剑微笑示意,然后锦儿再次回头摆弄,像是个小孩子一般。 庄望剑的心却终于还是沉了下来。 “锦儿到底是没有将我当做可以信任的人,她这么做,无非是想佯装自己已经好了,所以便能找好时机将我赶走吧。锦儿,我宁愿你将一切都告诉我。”庄望剑觉得心里闷得慌,于是在原地挥剑练起来,沉入其中,甚至都没有发现锦儿正在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晚饭的时候,桌上果然摆放了一个新的花盘,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 “庄大哥,你看我也好的差不多了,你明日就走吧,毕竟你最近……新继任剑宗,总是免不了有好多事情要处理。”锦儿一边向嘴里推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 庄望剑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没有拒绝。 锦儿慌乱的吃着饭,却因为太急而被呛着了。庄望剑过去想帮忙拍拍背,却被锦儿巧妙地避过了。庄望剑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庄大哥你马上要走了快去收拾行李吧,咳咳,我,咳,先去厨房找点水喝,咳咳……”未等庄望剑回答,锦儿就转身离去,庄望剑在那里愣着说了一句:“这里,有水啊!” 然后呆愣半天,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如果他这时追上锦儿,就会发现她抑制不住的泪水,就会听到锦儿一遍遍的重复着:“傻瓜,你怎么就不会问问我为什么!你这么笨,怎样才能追上我?”只可惜他向来如此,所以,才导致了以前和现在以及以后的一次次的错过。 庄望剑慢慢地收拾着行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日的分别。夜已将近子时,庄望剑却还在那里整理着。其实并没有多少可以带走的东西,他来时便两手空空,可是他觉得伤心的是,竟然连可以带走的回忆都寥寥无几。在逐府住了月余,看上去都其乐融融的样子,可实际上也不过是各自生活,没有多少交集,锦儿做什么,不让他管;他做什么,锦儿也未曾管。 庄望剑心烦意乱,吹了灯,坐在床上打坐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一会,一股奇异的香味飘来。 庄望剑在山上的时候,过得就很是不太平。因为他的天资聪慧得到了师父的关门教授,让门内的许多弟子嫉妒,所以各种阴狠或是愚蠢的招数他都受过,今日这一招,不过就是迷烟。这迷烟放在平时他睡觉那会,可能也只有让他睡得更香一点的作用。可能是因为房里的灯熄灭了,所以外面的人并没有用太大的药量。对于清醒的他来说,这药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既然如此,若下药不是针对他,那为什么要迷晕他? 他惊的坐起来,锦儿! 庄望剑小心的观察着门外的动静,同时捂住了口鼻。待门外没了动静,他又悄悄地接近锦儿的房间。就在越来越近的时候,庄望剑听到了锦儿尖叫的声音。 原来他们给他下药真的是为了锦儿!锦儿的房间离他的房间本来就远,锦儿刚才那声尖叫若他不仔细听绝对是听不到的,何况是睡着了的还被下了药的他。他飞快地向锦儿的房间奔去,头却渐渐地开始有一点晕眩。他想,也许是因为吸入了少量的迷烟,若是想要逼出迷眼少不了要浪费些时间,于是他继续前进,未料想等他坚持着到了锦儿的门前时,已经全身无力。 他听到房内有人想要玷污锦儿,锦儿正在奋力挣扎。正是锦儿需要自己的时候,力气却仿佛消失了一般,内里也全然提不起来。 “救命……混蛋滚开……救我……”庄望剑听着锦儿含糊不清的呼喊声后悔不及,如果前些日子阻止了锦儿驱散家中的所有仆人,也许今日便不会只有他一人能救锦儿了。而现在,他身中迷药,越来越不清醒。而他能做的只有费力的迈着步子,冲进房门。 床上已经凌乱不堪,锦儿身上的衣衫被撕碎,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衣服甚至连最关键的部位也遮挡不住,而锦儿的身上,正趴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倒还是比较完整,庄望剑进来的时候,他正在亲吻着锦儿的脖颈。见他进来,也只是嘲弄的看了他一眼,轻蔑地道了一句“不自量力”然后继续欲行不轨。 “放开她!”庄望剑拼尽全力地喊着,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甚至不如撕烂衣服的声音大。眼看着那个银色面具男子就要得手,庄望剑拼命扑上去用尽全力将他拉下来,然后胡乱在床上摸了个东西将锦儿盖住。 银色面具下看不到那名男子的表情,但庄望剑知道,他十分生气。因为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一股杀气,这股杀气充斥着压迫感,让他甚至连站起来都没有力气。 第四章 错过 “小子,我本想让你安安静静的过了今晚,谁知你偏要过来看我和锦儿洞房,既然你这样想死,好,我成全你。”银面男子右手轻轻一挥,庄望剑就被无形的绳子绑在了一根柱子上。然后,银面男子慢慢向他走来。 庄望剑此时万分气恼。 他已经知道自己中了什么迷药,是杜王庄独门的破天散,无论从味道还是形状都和普通的迷药无二致,所以中毒者并不会有太大的防范。用封穴的方式明明可以防止毒药扩散,但很多武林高手都不屑于此,因为对他们而言这种迷药会自行化解,故而许多人错失良机,导致自己毕生的功力尽失,成为废人。而且江湖上知道这种毒药的人甚少,如若不是当年自己的师兄给自己下了这药,恰巧他的师父有能化解又被师傅解救,他至今也不会知道这种阴毒的药的存在。 庄望剑现在全身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住动弹不得,他只能狠狠地看着银面男子,心里却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救锦儿。 “你不要杀他!”锦儿向银面男子喊。锦儿被银面人施了定身术,根本无法动弹。 银面男子回头向锦儿笑着:“你不要着急,等我解决完这个麻烦马上就回去好好地疼爱你。”语毕,继续向庄望剑走去,并且右手逐渐出现了一把由内力化成的剑。庄望剑惊骇不已,这样高深的内力,他只听师父讲过,从未见识过。 “我答应你!”锦儿突然。 “我愿意把自己送给你,求你放了他。” 银面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看庄望剑,又看看锦儿,然后大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孟锦,原来是这样!”然后他看了一眼庄望剑,又头也不回的走向锦儿,“需要靠女人来保护的男人,真是枉费了你这剑宗的名号!” 银面男子将锦儿的定身术解开,锦儿也没有想要逃离的样子,只是双眼变得异常的无神,渐渐地开始放空起来。她默默地将身上遮着的衣物拿开,露出一片春色,银面男子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急迫,慢慢地褪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将锦儿压在身下,还不忘看看在那里束手无策的庄望剑。 “让他出去。”锦儿面无表情的说。 “如果我不答应呢?”银面男子贪婪的抚摸着锦儿的脸颊。 “那我立刻咬舌自尽。” 银面男子右手一挥,将庄望剑扔出窗外。庄望剑整个人被定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房内的声音。 “他是你什么人,居然让你愿意为他献身?”银面人一边****着锦儿的脸颊,一面用阴冷的声音问着。 “与你何干?”锦儿怒视着银面人,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银面人却趁着锦儿张口的机会,将一粒药丸推入锦儿口中。 “你给我吃了什么?”锦儿用力咳嗽,却发现根本没有用。而且慢慢地,身体开始燥热起来。 银面人满意的看着面色红润的锦儿,狞笑着:“锦儿,我得不到你的心,那么我便只要你的人。”然后粗暴的吻住锦儿的唇。 “锦儿,给你吃这药,我还不是为了让你能更快乐一点。”银面人一面含糊不清地说着,一面享受着锦儿欲拒还迎的样子。锦儿控制得了自己的心,却无法控制自己身体被药引起的欲望。她只能用力的咬着嘴唇让自己将这一切当做是梦。 这一夜过得何其漫长! 银面人意犹未尽的从锦儿身边爬起来,从地上拾起昨晚被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看着睁大眼睛默默流泪的锦儿。 “锦儿,昨晚你过得快乐吗?是不是有种想要嫁给我的冲动?”银面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挑逗的味道。 锦儿只觉得屈辱,所以她没有细想,为什么银面人会认识她,究竟她和谁结了那么大的仇以至于那个人想要毁了她。 “锦儿,如果不是考虑到你的感受,我还真想娶了你呢!”说着,还将鼻子凑到锦儿身上。可是锦儿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算了,昨晚你已经累了一晚上了,我便不再继续了。锦儿,有缘再会。” 天还没有露白,银面男子便从房内出来了。他边穿衣服边看着庄望剑,却又一句话不说,然后抬高了头从庄望剑身上踏过。 庄望剑知道他在说什么。就你这个样子还是剑宗?就你这个样子还想保护锦儿?就你这个样子还配说爱她?你甚至都需要她来保护你! 过了很久,庄望剑被使的定身术终于解开,可他身上中的破天散却是越来越严重。他感觉整个身体像是一滩腐肉,却还是挣扎着爬过去看锦儿。每一步都如此艰难,不管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心里的悔意。不知又过了多久,庄望剑终于爬到了锦儿的床边,他用力支着自己起来,看到的是躺在床上,一丝不挂,一动不动的锦儿。 他奋力的将里面的薄被拉扯过来想要盖在锦儿身上,却被锦儿制止:“不必了,脏了就是脏了,盖住又能怎样。”她的声音缥缈不夹带一丝的感情,庄望剑没有听她的,还是将薄被盖上去,然后支着自己坐在地上,头刚刚好和床是一个高度。 “锦儿,在我心中,你仍然和初见时一样的冰清玉洁。” “庄大哥,你走吧,原本就是打算今日走的。” “你是想让我走了,好去准备自尽的事宜吗?锦儿,你好狠的心。” 锦儿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我想念夫君了。” 庄望剑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逐华在的时候,至少能将锦儿保护在逐府里面,让她不问世事,让她永远活在自己单纯的世界里,让她不受任何外来的打扰,而他…… “锦儿,如果说我想娶你,你……会答应吗?” 锦儿仍然躺着没有一丝波澜:“不必感谢我,也不必同情我。” “锦儿,你知道的,我说这些从不是因为任何外来的什么。” “你走吧,我想睡了。”锦儿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庄望剑却不肯离开,固执的守在旁边,生怕发生些什么意外。 良久,锦儿睁开眼:“我饿了。” 庄望剑欣喜若狂,支撑着身子一路扶着墙走到厨房。厨房里一应俱全,庄望剑马上去砍柴,却又发现自己连砍柴的力气也没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只得找了些易烧的柴火。 等饭做好了,锦儿已经穿戴整齐了,正在镜前涂抹胭脂。庄望剑慢慢地走了过去。锦儿很快就察觉了他的到来,没有回头,说了一句:“你当真要娶我?” 庄望剑听见这话,没有来得及回答,只有愕然。他不肯相信幸福来得那么突然。 “可能你没有想清楚,我已经是嫁过人的寡妇了,如今又被人玷污,其实我根本不值得……” 还未等锦儿讲完,庄望剑便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锦儿:“值得,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就能拿生命去换!” 良久,锦儿不知不觉掉下了眼泪,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出口,最后却变成了一句:“我真的好饿。” 庄望剑笑了笑,然后领着锦儿到桌前,他努力的掩饰着自己的虚弱,好让锦儿不去注意。好在锦儿一直都在埋头吃饭,未曾像往日一般不停地说话。 锦儿努力的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她放下碗筷,说:“那我们三日后成亲吧。” 庄望剑一脸宠溺的看着锦儿:“好。” 待锦儿离开,庄望剑终于忍不住咳出血来。这破天散的毒,恐怕只有他的师父还有杜王庄庄主才能解开,可是眼下锦儿这样,他根本不能放心地上山去找师父。他想了想,只有飞鸽传书给蓝玉,让他带些能稍微缓解毒性的药来。这样至少还可以缓一些时日。 第五章 别离 蓝玉来时,庄望剑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别说是功力,连性命都吊着。庄望剑这两天每当看见锦儿,都用仅存的内力来让自己变得跟正常一样,实际上这只能让他的毒中的更加的深。蓝玉带了一些药来,但杜王庄和木蓝府原本就是死对头,想要拿到杜王庄的解药简直比登天还难,一听到庄望剑说他的师父能解此毒,蓝玉立刻催促他上山,因为这样下去,不仅武功尽失,甚至连性命也有可能不保。 庄望剑服下蓝玉带的解毒丹,缓了口气,说:“我要和锦儿成亲了。” 蓝玉看了一眼庄望剑,想做出一副恭喜的表情,却办不到,只能讪讪的说:“原来如此。”能和锦儿成亲,所以即使丢了性命和武功也在所不惜。 “可是,既然你们已经……决定好了,待你解毒后再成亲岂不是更好。”他虽然这样说,却也是知道庄望剑的脾气,他心有执念,当终于可以完成时,又怎能再多等半刻? “我等了那么久,以为根本不会有希望,终于盼来了,又怎么可以推后?” 他想快些照顾锦儿,让她忘记昨天晚上的屈辱,他想像逐华一样能成为锦儿的依靠,更多的是他害怕自己毒发身亡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和锦儿在一起。所以,他迫不及待。 “关于婚礼的事宜就要麻烦蓝兄了,实在抱歉,本来不该……” “义不容辞!”蓝玉没有等他说完,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锦儿还愿意选择第二次,他也没有想过,如果有了第二次,锦儿的选择是庄望剑。他不知道锦儿有没有告诉庄望剑田儿的存在,不过看样子,庄望剑似乎并不知情。罢了,若能一直将蓝田养在自己身边,也是一种幸运。毕竟,此生是真的没有机会再和锦儿在一起了。 因为是剑宗大婚,所以免不了要邀请一些武林帮派的人士,当那些江湖人士知道这个女子是上一任剑宗的结发妻子时,掩饰不了眼中传来的轻蔑之意。庄望剑想让锦儿远离这些人嚼舌根子,可还是免不了听到一些说辞:“上一任剑宗刚刚离世,他的妻子就迫不及待的要嫁给新任的剑宗,难不成这女子竟然是剑宗共享的稀罕玩意吗?” 庄望剑只能紧紧地将锦儿抱在怀中,不停的说:“不要听他们的。”锦儿想要说自己没事,可是还是暗自留下泪。她压抑着自己,躲在庄望剑的怀中,努力汲取温暖。 这是,杜王庄庄主海烟来了。庄望剑顿时觉得一片蹊跷,且不说海烟向来不参加江湖上这一类的事情,他和海烟根本没有交集。 无论如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探探底细。何况江湖上虽知杜王庄是个武林大派,这个新的杜王庄庄主倒是很少有人见过。而且尚不知海烟脾性如何,若是可交,也许还能向他讨来破天散的毒。 未料想,海烟挂着一副银色面具。 “禽兽!”锦儿低吼一声,已经控制不住要上去杀了他,庄望剑拦住她,轻声说:“你看,杜王庄所有的人都戴着银色的面具。”锦儿愕然。 不过庄望剑还是觉得需要上去探一探底细。 庄望剑走向前去:“不知海庄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海某不请自来,倒是给剑宗添了些麻烦。” “听说海庄主新上任不久,庄某也是初次相识,正是让大家认识的时候,为何却戴着面具,难不成是对庄某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剑宗见谅,这是我杜王庄的新规矩,所有弟子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毕竟我们是研制毒药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江湖上的迁怒你我都明白。” 庄望剑浅笑:“海庄主用心良苦,快请那边入座。” 不知为何,庄望剑觉得这个海烟高深莫测,恐怕没有机会向他讨要解药了。 海烟带领着弟子过去,走的时候,向锦儿这边看来,锦儿只觉得头皮发麻,刚要转身,海烟便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锦儿,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报,“庄望剑紧紧地抱着锦儿,”只是今日是你我二人的大喜之日,暂且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好吗?” 锦儿含着泪道:“好,都听你的。” 婚礼进行的异常顺利,虽然大多数正派人士都看不惯锦儿没有为丧夫守三年,却也看在新任剑宗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 庄望剑觉得,整个婚礼上像是被人监视了一般,回头,却是觥筹交错的一片安详情况。他不想告诉锦儿,于是这种如芒刺在背般的感觉就这样让他硬生生压制了下去。 入夜时分,宾客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蓝玉也告辞离开,未成想在跨上马的一刻,听见锦儿颤抖的声音:“庄大哥,庄大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庄望剑的毒还是发作了,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原本他的解毒丹是可以暂缓十日的,难道是今日在婚礼上出了什么状况?蓝玉不敢多想,立马跑到二人的婚房。 此时的庄望剑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锦儿趴在他的身上,含糊不清的说着:“我已经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了,逐华走了,爹爹抛弃了我,女儿托付他人,我只有你了,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蓝玉上前一步探了下他的脉象,发现庄望剑的毒比之前更重,之前听庄望剑说,他只是吸入了一小部分所以没有立即失去功力,现在,恐怕是今日婚礼敬酒之时有人趁机给他下了更重的药。此人目的是什么?若是要杀了他,自有各种毒药可以选择,为何用这种?为了剑宗之位?为了下毒之后不被人发现?他摇了摇头,不是下毒之人,终究没有办法理解他的意图。 蓝玉将庄望剑扶上床休息,并且给锦儿说了庄望剑中毒的始末,庄望剑自然没有告诉蓝玉自己一开始被下毒的原因,所以蓝玉觉得好生奇怪,锦儿却扑在庄望剑身上痛哭。明知自己深重此毒还是拼尽全力去救她,原来这一切还是因为她。这几日庄望剑装的就像以前一样,她竟然一直在想别的事情而没有注意他。 为今之计,只有将庄望剑重新送到他师父那里。 锦儿自知没有能耐保护庄望剑,只得托蓝玉去,自己在家休养,况且……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第六章 疗伤 蓝玉带着昏迷不醒的庄望剑,马不停蹄的赶到无惘山上的无惘派,求见萧掌门。 无惘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派,然而这个派系和其他派不同的是,其他的派系,像杜王庄和木蓝府,在制毒方面势均力敌,其他各派,也是有实力相当的竞争敌对门派,无论是修仙的天山与蜀山,还是炼药的东月西明,因各种专攻门派都有其制衡的派别,江湖上虽说不断的生事,却又未曾有过大的争斗。而这无惘派便可以算上江湖的奇葩,在练剑上独树一帜,并且虽然有一个掌门管事,每隔一年又会举行一次剑宗大会以选出剑宗作为剑术上的尊者,代表整个剑术江湖的制高点,比无惘派掌门的地位还要高上许多。 这都是后话。 庄望剑眼见着气息越来越弱,萧掌门又迟迟不出现,只派了一个弟子出来给庄望剑安排了住处,然后就让蓝玉离开。蓝玉敬萧掌门,却也不放心将庄望剑独自放在这里离开,于是请那小弟子传话,再次求见萧掌门。 蓝玉守在庄望剑身边,只能给庄望剑服一些消毒散来缓解毒性,不多时,萧掌门终于出现。 传闻中萧掌门是一个不屑江湖争端的世外高人,他明明剑术高超,却一次次放弃参见剑宗大会,自己当这个逍遥自在的无惘派掌门。蓝玉以为他应当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所以见到萧掌门时着实吓了一跳。 萧掌门的年纪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还没走过来,就让人如沐春风,明明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蓝玉无端的就觉得他面夹笑容。听闻萧掌门少年期间就在无惘山下开了家医馆,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剑宗,剑宗觉得他骨骼清奇就传授剑术,这才让他做了这掌门。所以萧掌门身上有让人亲近的气息也并不奇怪,毕竟曾经是一名医者。 蓝玉迎上去行礼:“萧前辈。” 萧掌门止住了他:“你我本就是同辈,我不过比你大了些,叫我萧端就好。” 蓝玉点了点头,又马上想到了庄望剑,于是立即将萧端引到庄望剑身边:“你快过来帮他看看,听他说早些年本就中过此毒,如今竟又被人下了这毒!” 萧端走上前去,为庄望剑把脉,思索片刻,道:“性命无碍,可是功力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若我为他配一些汤药,他便立即活蹦乱跳了。” “那他功力几时能复原?” 萧端思索再三,说:“剑儿此生与剑犯冲,他若练剑,便注定此生有三劫,最后性命全部因剑而失。当年他要拜入我门下,我便知他今日之遭遇,他却不肯听我劝告。无奈之下我只能收他为弟子。但是心中却时时提醒自己这是在杀人。今日他未醒,你便替他做主,究竟他是要命,还是要剑?若他要命,立刻就能康健;若他要,就算我救得了他这次,他余下的两劫也要自己承受,而且,他想要恢复功力,可能需要在无惘山待上一年。长兄如父,你这样关心他的伤势,是否要替他多加考虑?” 蓝玉内心变得十分惶恐。他听到三劫,立马想只要保住他的命就好,何必在乎那些功力?可是转念一想,庄望剑那时明明知道后果,却还是一意孤行,必有自己的打算,自己怎么可以这样贸然为他决定?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知何时,庄望剑醒了过来,看到蓝玉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已经猜了个大概。师父曾在他下山时告诉他,他会在半年之内再次回来,他将信将疑,未成想竟然不到三个月便回来疗伤了,所以,那命中三劫是躲不掉的,可是…… “蓝兄。”庄望剑虚弱的叫了一声。 蓝玉见庄望剑醒了,第一反应是激动的,但又想到自己竟然需要等到他醒来才能为他治疗,又心有愧疚,于是说:“我带着你来到这里,竟然也没有办法为你解毒,还需要你自己醒来才能拿定主意,我真是……” “蓝兄……你不必自责,能……把我带到这里,都要感谢你,否则,我或许就要死去了。况且,你没有擅自替我拿主意,我更要谢谢你,否则……可能我又要重新学习剑术了……咳咳。” “这么说,你都知道?”蓝玉一脸诧异。“而且,你……已经决定好了?” 庄望剑虚弱的眨了眨眼睛,轻声嗯了一句。 “可……你真的想好了吗?这还只是第一劫,你就已经差点要了命了,以后,我真的不敢想。” “蓝兄,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择?”庄望剑半眯着眼睛看着蓝玉,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蓝玉看着庄望剑,有些不明白,再看庄望剑气定神闲的神态,眼睛突然一亮,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想你已经明白了吧。”庄望剑用力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能力保护我爱的人,那么再长久的性命又有什么用呢?逐兄成亲以来,虽然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可是他却成功做到了,把锦儿严严实实的保护了起来。因为,他有那个能力。”顿了顿,“倘若我的手后半生只能帮锦儿描眉,画画,锦儿迟早会被人带离我的身边,既然我爱她,就要让她能够安心的待在我的身边。”让她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为了救我被银面人侮辱,庄望剑心中补充了一句。 蓝玉打量着庄望剑。 这是庄望剑第一次和他说那么长的话吧,他一直没有想过,原来庄望剑心里竟是这般想法。蓝玉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一直淡然处世的庄望剑变得有了那么一份偏执,让他那么固执的想要让自己变强。蓝玉心中有一些慌乱。他明明觉得这种想法是有问题的,偏偏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无奈,他只有起身:“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锦儿那边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庄望剑费力的从怀中拿出一把小匕首,递给蓝玉:“蓝兄,恐怕今后很长时间我无法再陪伴在锦儿身边,你一定要代替我,好好照顾她。还有这把匕首,是我入门以后师父赠与我的无惘派的宝物,希望你……能将它拿给锦儿。” 他看了一眼庄望剑。 如果是我,也许也会那么做,但是,可能于我而言,长久的陪伴才是对锦儿最好的吧。他这样想着,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门。 庄望剑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把匕首,夺去了锦儿的性命。 这一离开,就是一年。 第七章 回家 庄望剑的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或者确切说,是萧端的医术太过于高明,所以明明是把他的功力剥夺的一干二净的毒,萧端只一接手,半年内庄望剑就恢复了。庄望剑正欲离开,萧端拦住他,问:“剑儿,你想不想让你的功力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庄望剑惊讶的回头。想,当然想,做梦都想。那天晚上,他不止一次的厌恨自己的弱小,顶着剑宗的名号,却没有办法敌过一个银面人。他还记得银面人是如何手无寸铁,却能用内力将自己束缚起来,还差点用内力汇成的剑杀了他。他多么希望自己再强一点,就能挽回那个晚上的错误。即使不能挽回,但是,他希望那个错误永远不要重复!所以没有犹豫太久,他便点头:“想,弟子想。” 没有想象中的欣慰的笑容,萧端只是淡然的点头:“那你留下来,再学半年,必能使你的功力大进。” “谢师父!”庄望剑大拜,萧端却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庄望剑心中觉得奇怪,却始终还是没有问出来。是的,他从来不问,从来不解释,他一直便是这个样子的。 萧端回头看了一眼庄望剑,他这样子,迟早会产生难以难以解释的误会。而庄望剑,似乎仍是不自知的样子。叹了口气,萧端离开了房间。 自此,庄望剑便留了下来,潜心修习剑术。萧端将无惘派最为重要的剑法无惘剑法教给庄望剑,而这无惘剑法是只有历代掌门才能够练习的,即使是剑宗也不能学习。萧端的做法,庄望剑看不透,但是他不想深究。师父这样做自有这样做的理由,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可以了。 “剑儿,当年我的师父说我天资聪颖,只用一年的时间便参透了无惘剑法。可是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便知道你是我此生遇见的最适合练剑的奇才,但是我迟迟不愿意收你为徒,那是因为练剑会毁了你的一生。后来我迫不得已教你剑法,眼见你日益精进,却不愿将掌门之位传给你,那是因为有比掌门更适合你的地方,果然你成为剑宗。我看着你一步步朝着你的末日走去,还那么义无反顾,为师才发现总有那么多的事情不论我多么努力总是无能为力,所以我将无妄剑法传给你,只求能护你多活几日。剑儿,你只知道你的三劫会伤了你自己所以毫不在意,却不知道伤了你自己的同时也会伤了别人。此番你便要下山,从此师父便再也帮不了你了,你可愿意放下心中的执念?现在后悔,或者可以救自己一命。” 庄望剑何尝不明白萧端的用心良苦?只是,如果自己没有办法保护身边的人,活着的意义何在?以往他闲云野鹤,只想着能潇洒过一生便好,但是遇到锦儿之后,一切都变了。锦儿一次次遇到危险,全都是逐华将她救下,当逐华没有了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能够代替,谁知道原来他还是不够强大,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更进一步。 于是庄望剑上前一步,拜了三拜:“师父,这是弟子自己的选择,凡事有得必有失,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才是值得我拼尽性命去追求的。况且既然劫难未到,我又何苦庸人自扰徒添烦恼?师父想的我都明白,只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继续下去。” 萧端只能定定的看着庄望剑,良久,扶他起来:“自此以后,你都不要再回来了。” 庄望剑愣住了,随即又明白师父定是为了他好,便道:“是。” 看着庄望剑远去的身影,萧端只能默默心痛,剑儿,你的这种性格,最终会害苦了你自己。如果你愿意问,为师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愿意解释,为师便能为你化解心结。你何苦这样苦自己? 蓝玉很是担心。庄望剑在山上已经呆了一年,竟然一次书信都没有来过,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测,又或者是毒太深很难治疗? 虽然他很担心,但更相信是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庄望剑正在全力恢复自己的功力。他知道庄望剑无论做什么都是全神贯注忘乎一切,就像他当年上山拜师他们几个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以及他何时回来。庄望剑总是这样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以为没有人担心他。 也许这是因为他父母早年离去的缘故吧,所以他总是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人。 可是……原本庄望剑离开,他去找锦儿商议是不是要将蓝田的存在告知庄望剑,谁知锦儿竟然有了身孕。蓝玉不知此间内情,自然以为是庄望剑的孩子,所以为了锦儿安胎便没有提蓝田的事情。而且,或许是因为庄望剑离开的太久,锦儿郁郁寡欢,每日都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然而一直到锦儿生产,都没有见到庄望剑的任何消息。 孩子出生那日,蓝玉异常开心:“锦儿,你终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锦儿苦笑:“或许吧。蓝大哥,将孩子抱到我身边来。” 蓝玉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锦儿枕边:“看,多么漂亮的女孩。锦儿,她叫什么好呢?” 锦儿看了一眼,道:“叫弦儿便好。” “庄弦,倒是个不错的名字。”蓝玉若有所思。 “她不姓庄。”锦儿不去看蓝玉的目光。 蓝玉难以置信的看着锦儿。如果不姓庄,难道姓逐?可是……按时间来算根本不可能!锦儿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或者她只是因为庄望剑太久没有回来所以心生不满? “蓝大哥,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还有,把弦儿先留在我身边,好吗?”锦儿有气无力的说着,但是声音里却透露着一种坚定。蓝玉没有办法,只能出去抑制住心中的好奇离开。 锦儿起身,看着弦儿,眼中满满的都是慈爱:“孩子,我怎么能因为你爹而厌恶你呢?娘真的做的太不合格了,希望你原谅娘。娘在怀着你的时候,每天都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真的很害怕他会离开我,可是,我知道,他一定会接受你和我一起将你养大的,对不对?既然他愿意接受我,一定不会厌恶你的。我已经将你的家姐姐送到别人家寄样,没有尽到一点为人母的责任了,对你,我一定会努力护你。等庄大哥回来,我们就是一个团圆的家了,对不对?” 锦儿抱着襁褓中的弦儿,努力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即使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内心的包袱已经越来越重,重到她已经无法接受任何一丁点的打击。 庄望剑回来的时候,锦儿正在一脸幸福的逗着弦儿玩,看到庄望剑,锦儿满脸笑着:“你回来了。”然后将孩子放在床上,跑过去紧紧抱住庄望剑。 “锦儿,对不起,一成亲便离开你一年,你……受苦了。” “不,庄大哥,现在你回来了,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只求以后不要再生什么变故就好。”锦儿嘴角眼角都充满了笑意。 第八章 离散 庄望剑托起锦儿,凝视着她泪汪汪的眼睛。看着锦儿明显瘦削的脸颊,庄望剑一瞬间有些心疼。他在无惘山上呆了一年,让锦儿等了一年。他本以为有了蓝玉的照顾,锦儿会好过一点,锦儿却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究竟修了几辈子的福,才能够得到锦儿?看着愈显娇小的锦儿,庄望剑的心突然跳的厉害,眼神从锦儿的眉眼慢慢已到了锦儿的唇,然后嘴巴便不自觉地便向锦儿的唇靠近,锦儿却狡黠的逃脱,然后带着庄望剑来到弦儿身边:“你看弦儿,她是不是很可爱?” 庄望剑浅笑着,有点不满锦儿突然跳转害得他没有得逞,但是还是仔细端详着:“这个女孩,像是上天精雕细琢过的娃娃。是哪家邻人的孩子?” 锦儿听到“是哪家邻人的孩子”时此时突然有一些动摇,原来,庄望剑真的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是她的。锦儿眼神飘忽不定,她不敢直视庄望剑的眼睛,小声说:“她……她是我生下的孩子,你也觉得很……可爱是吗?” 庄望剑那一刻如遭五雷轰顶。 锦儿竟然生下了银面人的孩子!一年前锦儿为了他已经被上天抛弃过一次了,那一次她坠入了冰窖,好不容易她愿意爬出来,为什么上天没有丝毫的怜悯,居然让那个银面人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一个错误的种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庄望剑看着锦儿的脸,一股无力的酸涩感涌上心头。 是他的错。庄望剑内心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是他的无能为力,让锦儿这一生都要永远记住这个屈辱;是他的弱小,让锦儿这一生都无法摆脱这个污点;是他的离开,让锦儿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庄望剑此时整个人都被强烈的愧疚包围,所以他忽略了锦儿,锦儿直愣愣的看着庄望剑不能接受的表情,脸上由喜变为痛苦再到平静,然后淡然地说:“你走吧。” 又是这句话。 锦儿又要让他离开。 可是这次,他已经没有理由不再离开。他怎么有脸能继续待在锦儿身边。庄望剑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踉跄的走出逐府,然后骑上马,消失在一片尘土之中。 锦儿冷笑着看着迟迟无法褪去的尘土,对还在襁褓中自顾自玩耍的弦儿说:“你看我多傻,我以为他不会嫌弃我的,那不过是我自以为是罢了。我以为他有那么爱我,不会嫌弃,我甚至在想也许可以把田儿带回来让你们两个一起长大。我真是太天真了。我是个二嫁之人,又被奸人玷污,他怎么会容我带着两个别人的孩子?”锦儿大声笑了起来,想要哭,却发现眼睛干涩的流不出泪来。 两个人都忘记了,他们两个一开始明明是因为相见而开心地拥抱了的,可是转眼间,又形同陌路。他们没有发现,真正嫌弃自己的,不是对方,而是内心的心魔。他们固执的认为是自己的错,固执的以为对方也是这样认为,以至于一定要孤身一人才能接受这个结局。 庄望剑不停地鞭打着马,直到马力尽而倒,他跌倒在地上。庄望剑狠狠地抽打着马,马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他只有拿起手中的剑挥舞起来,每一招每一式都充斥着戾气。师父说他最终会被剑害死,他现在倒是渴望自己走火入魔而亡。也许只有死去,才能让心中汹涌的愧疚之意消失。 周边的树叶猎猎作响,林木都疯了般扭动起身子。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庄望剑满身疲累,几乎力尽,用剑支着身体站着。周边的树林像是经历了一番浩劫,满地都是绿色的叶子,却用绿色在反衬庄望剑心中的痛苦。 “啊——”庄望剑嘶喊着,刹那间风云突变,仿佛天地都在为之悲恸。庄望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良久,他突然站起来,整装起身,走向丛林深处。 第二日,附近村庄的樵夫发现有一处丛林支离破碎,遂未费吹灰之力,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蓝玉听说庄望剑回来了,喜出望外,估摸着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时间够了,便马上骑马赶往逐府。进去时,锦儿正在哄着弦儿睡觉。没有看到庄望剑,蓝玉有一丝诧异。于是上前:“望剑呢?” “他走了。”锦儿脸上没有什么波澜。 “为什么?你刚刚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他也伤愈了,为什么?你们不是应该苦尽甘来了吗?” “我说过,我的孩子,不姓庄!”锦儿凌厉的眼神让蓝玉升起寒意。 蓝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锦儿,你若相信我,就告诉我。你若认我是大哥,你就让我尽大哥的义务!锦儿,不要总是一个人撑着,很累的。“ 锦儿满眼泪水地看着蓝玉。 无论是在开始相识的时候,还是后来一起的时候,又或者是帮忙举办婚礼的时候,蓝玉总是尽心尽力的帮助着她,从不求回报,甚至到了最后,她要嫁给庄望剑,他也是毫无怨言的帮忙照顾着田儿。如果说不知道蓝玉的想法,锦儿就是自欺欺人,可是,这份心意她却是真的没有办法有所回应了。唯一可以用以回报的,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半响,锦儿说:“我信你。” 然后,锦儿将事情的始末告诉蓝玉。蓝玉这才明白,庄望剑刻意隐瞒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听这个事情时听得云里雾里。 “锦儿,你放心,以我对望剑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他之所以失控,也许是因为他对你内心的愧疚。你既然愿意嫁给他并且等他一年,就是愿意将此一生都托付与他,不是吗?既然如此,你愿意托付的人怎会是你想的这样忘恩负义。你当时那么做,是为了救他,他自己更加明白这件事。所以你让他走,他或许理解的是另一种意思。” 锦儿眼神黯淡。她何尝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而且她知道,她所想的这一切,不过是她内心深处过不去的一道坎。所以她就理所当然的觉得庄望剑是嫌弃她的。于是她就这样陷入了一重重的心里枷锁。可是,就算是再宽容的丈夫,看到自己的妻子为别人养育孩子,到底是会有些难受的吧。 “蓝大哥,谢谢你,我会好好想想的,你放心。”锦儿努力扮出听见希望的样子,希望让蓝玉放心。 蓝玉本想陪着锦儿度过这一段最难熬的时光,奈何杜王庄近来一直在针对着木蓝府,他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只能留下几个人来伺候锦儿。而锦儿,甚至连一个丫鬟都不想留下。无奈之下,庄望剑只能留锦儿和几个高手在锦儿身边护卫。 寒来暑往,转眼弦儿就已经三岁了。这年冬天,锦儿正在用从井里打的水为弦儿洗衣。门外的一切,对于锦儿来说已经是过眼云烟。但因为心中有了一些希望,便能支持她活下来。她用红肿的双手擦擦额上的汗水,隐约中看见门口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不是蓝玉。她看得出来。 她再定睛一看。 那人一身白衫仗剑而立,皎如玉树临风;朱唇皓齿,眉如墨画。就像第一次他们相见时,她一眼就爱上了的模样。 然后他看见了穿的单薄的衣衫的锦儿,立刻足下生风向锦儿奔来。然后用一双大手将锦儿抱在怀里,顺手将身上的披风扯下来盖在锦儿身上。锦儿怔了半响,随即推开庄望剑,却突然发现,原来离开了他的怀抱,竟会感觉到阵阵寒风。 “锦儿,不管以往我们有过什么误会,都放下重新来过好吗?”庄望剑想起当时蓝玉找到他,和他说的话。他们两个之间的误会已经太多,如果难以解释,就重新开始吧。既然他还爱着锦儿,锦儿也愿意等着他。 他心动了。 这三年,他无时无刻不活在过去的阴影里。那个漆黑的夜晚,他永远忘不了房内传出的男子的粗气,以及女子的低吟。他忘不了锦儿满脸的绝望。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他何尝不愿意? “重新开始?真是个美妙的词,可是你觉得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锦儿看着庄望剑,原本已经冻得失去知觉的手因为刚才短暂的温暖开始疼了起来。远处的弦儿听到了这边有人说话,以为蓝玉来了,于是跑了过来,可看见的却是母亲和一个陌生的如画的男子剑拔弩张的互相看着,顿时吓得抱住锦儿的腿。 第九章 死别 守护者逐府的护卫听见了这边的声响都围了过来。 “你们退下。”锦儿对护卫们说,“我与他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护卫们虽然担心,但是也只有听主人命令的份。况且这个男人看起来倒真的不像是要伤害锦儿的样子,反而锦儿面上的戾气多一些。于是退了下去。 庄望剑看见刚刚长个的弦儿,讨好的说:“弦儿真的好像你,很漂亮,很讨人喜欢。” 弦儿听了夸奖,不似普通小孩一样笑,只是害怕的抱住锦儿的腿,什么也没有说。 “她从小就没有接触过外人,也没有爹能保护她,所以胆小的很,不要见怪。”锦儿说的这话,像是对着陌生人。 “锦儿,你还在怪我,是吗?” “怪你?怎敢!我如今身份低微,被父亲抛弃,被丈夫抛弃,被天下人耻笑,我怎敢怪你?” “锦儿,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可是,即使你恨我,我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我自知没有脸见你,可是我要补偿你,我必须要待在你身边。” “庄望剑,补偿我?你说的真是好听?是不是在你心中对我只有亏欠?不,或者,还有厌恶?” “锦儿,你为何这样想?我爱你都怕来不及……” “不必多说,你不过是看我可怜,所以……是蓝大哥请你回来,可怜我的吧?”锦儿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 庄望剑像是被人看透了一般:“的确是蓝兄找到了我,但是……” 果然是这样。锦儿心中一沉。 “我爱你,我是因为爱你,所以害怕伤害你,我躲起来,是因为我自觉对你不起。”庄望剑急切的想要说清楚,可是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果然像蓝玉所言,两个人之间已经误会太多,无论怎样解释,都没有办法说清楚。 “你这些话,都是他教你说的吧!”锦儿冷笑。 庄望剑内心在滴血。 “的确。”可是,这些话都是我想说的。庄望剑想要这样说,可是他突然觉得好累。为什么要解释,解释又有什么用处?他向来知道,错了便是错了,解释对于错误而言毫无弥补。所以,索性就不要继续说了。况且,以现在这个状况,真的有办法说清楚吗? “既然你不愿意原谅我,我也不打扰你了。”庄望剑满面的灰色向后倒退着。锦儿决绝的转身,让庄望剑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他能做的,只有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锦儿,我会回来,我会等,一直等到你愿意接受我为止。庄望剑骑上快马,绝尘而去。 你只要再和我解释一句,我便原谅你,也原谅我自己。我比你更加渴望重新开始,因为过去我们之间有太多错过。我想要忘记过去。可是,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再和我多说一句?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没有办法了解女孩子的心思。锦儿苦笑了一声,无力地倒下,抱住弦儿嘤嘤的哭了起来。 弦儿紧张的帮着锦儿拭泪,用稚嫩的声音问着:“娘亲,那是爹爹吗?是爹爹欺负娘亲吗?”锦儿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弦儿,一次次的在内心喊着,弦儿,娘亲对不起你。 庄望剑果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逐府一趟。他每次来,只是坐坐,或者是陪着弦儿出去游戏。 弦儿总是会问:“你是我的爹爹吗?” 庄望剑只能笑一笑,说:“即使我不是你的爹爹,我也可以做和你爹爹相同的事情。” 而弦儿不会被庄望剑蛊惑,还是会一遍遍地问:“那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爹爹?” 庄望剑想,弦儿是聪明的,像锦儿一样。 对于庄望剑一次次的出现,锦儿反应没有第一次激烈,虽对庄望剑十分冷淡,但是已经渐渐接受庄望剑不定期的出现了。偶尔,也会若有若无地陪着庄望剑聊几句话。庄望剑知道,蓝玉劝他好好解释清楚是对的,但是他觉得,补偿比解释更为重要。只要她还没有原谅他,他愿意一直等,一直陪着锦儿。 可是他没想到,这一次普通的相见,竟成了死别! 庄望剑紧紧地握着锦儿的锦囊。这是锦儿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究竟是要打开,还是就这样放着当做念想?庄望剑抱着锦囊呆呆的看着锦儿的尸体,弦儿则是在一边不知所以的看着庄望剑。 一直到庄望剑为锦儿立完坟,弦儿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庄望剑看着心疼:“弦儿,你若是伤心,哭了便是,六岁的孩子,不需要憋着。” “为何要伤心?”弦儿不解的看着庄望剑。 “你的娘亲去世了,你不伤心吗?” “为何要伤心?”弦儿再次问道。 庄望剑定定的看了弦儿许久,然后别开眼睛。锦儿,这个孩子当真不像你。想当年锦儿年少的时候,何等的快意江湖,何等的敢爱敢恨,何等的不知天高地厚。而这个弦儿,竟是连生死都毫不在意。也许,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让他再一次知道自己给锦儿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庄望剑蹲下,认真的看着弦儿:“弦儿,你失去的,我会努力让你重新拾回来的。相信我!” “那么,我听不懂的,你也会告诉我吗?” 庄望剑起身。 “弦儿,这世上的一切,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慢慢地解释给你听。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把所有这一切都弄懂为止。”因为我要替她好好地爱护你。 “庄望剑,你是我的爹爹吧。”虽然是问句,弦儿却问出了肯定句的味道。 “弦儿,我可以做一切你的爹爹可以做的事情。” “三年前你也是这样说的。”弦儿从容的眼神,让庄望剑有些慌乱。 弦儿居然记得三年前的事情。 “那是你不过只有三岁而已。”庄望剑轻叹了一声。 “那我再问你,我姓什么?”弦儿没有纠缠上面的问题,接着问。 庄望剑苦笑。难不成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一个恶人,甚至连姓氏都没有留下就让锦儿生下了她? 如果是锦儿,她会怎么回答? “是逐。”庄望剑回答。 “逐弦,原来我的名字这样好听。”弦儿笑了笑。 庄望剑将弦儿的小手握在手心里,看了看弦儿:“跟我走吧。” 弦儿看了看庄望剑,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这样来到了蓝府。 此时,蓝天正因为庄望剑无缘无故的消失而闷闷不乐,看见庄望剑回来了,立马扑上去:“大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蓝玉打趣道:“你才离开不过一日,田儿便想你想成了这个样子,看的为兄的心都要碎掉了,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 庄望剑却没有回答,只是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 是蓝田第一个发现了躲在庄望剑身后的弦儿,便一把拽出来:“喂,小孩,你叫什么,为什么和大哥哥在一起?” 弦儿看了看蓝田幼稚的样子,不屑的看向一边。 蓝玉此时发现了庄望剑的异常,于是问:“锦儿怎么了?你怎么将弦儿带了过来?” 庄望剑努力将自己平静下来:“锦儿自尽了。” 第十章 学字 蓝玉张大嘴巴,无法言语。 不可能,锦儿绝不可能自尽。当年逐华死去,她能从悲伤中醒来,还打算嫁给庄望剑,就说明了她是何等的坚强。何况近来,锦儿和庄望剑的关系已经逐渐缓解,他还在想,也许不久,庄望剑和蓝田就要搬到逐府去和锦儿一同住了。为什么?锦儿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自尽? 庄望剑看到蓝玉一脸痛苦的表情,只能说:“详细的情况我待会和你说,我先将这两个孩子安顿好。” 蓝田已经不能思考了,只能应着,然后自己踉踉跄跄的向会客厅走去。 另一边,蓝田已经抓着弦儿快要问出弦儿的零花钱都放在哪个地方了。 “你叫弦儿,那是不是你琴弹得特别好?我学琴学了七天,先生就被我气走了,我觉得那个东西太难搞了,不适合女孩子家做呢。” “……” “你躲在大哥哥后面,那你是不是大哥哥的侄女什么的?那你可就赚了,因为我是大哥哥的妹妹,你就叫我姑姑就好了,告诉你,我可是木蓝府府君的女儿呢,能叫我姑姑你可是上辈子修了福的。” “……” “你穿的那么好看,你家里一定很富裕吧。我家里也很有钱的,可是——偷偷告诉你哦,我爹特别小气,给我的零花钱根本不够用。你看我们两个现在那么要好,你要不要分享一点你的零花钱给我?先生说有舍方有得。” “……” …… 庄望剑听着蓝田说的这些话,觉得很是可爱,但同时也有一股心酸涌入心头。曾几何时,锦儿也是这样单纯可爱,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变得沉默,变得连他都觉得锦儿陌生,这一切,是谁的错? “好了,田儿,弦儿才刚过来,你便想要敲诈人家钱财吗?”庄望剑牵起弦儿的手,“走吧,叔叔带你们去书房,我还有事情要和你爹爹商量。” 蓝田看见庄望剑牵着弦儿的手,立马将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大哥哥,田儿也要。” 庄望剑无奈,只得左手牵着弦儿,右手牵着蓝田。 “这是谁家?怎生了这样一个呆笨的女儿?”弦儿满脸的嫌弃。 “若是真的计较,田儿是你的亲姐姐呢!”庄望剑怅然。 “不要!”两个孩子竟然同时喊了起来。 “这么白痴的姐姐,我才不要。”弦儿说。 “明明我是她的姑姑,怎么能叫我姐姐呢!”蓝田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庄望剑看了看两个孩子,想,或许蓝田的存在,便能帮助弦儿变得和正常人家的小孩子一样了吧。 庄望剑将两个孩子安顿到书房,便去找蓝玉。蓝玉此时已经失去了神智一般恍恍惚惚。庄望剑看见这样的蓝玉,突然想到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自从遇见锦儿起,他还不是一样的? 蓝玉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样子,无论是锦儿嫁给了别人,又或者是木蓝府遭人算计。想来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和相爱的人相守一生,只要能够让爱的人幸福他便会开心。所以一直以来,无论是逐华,锦儿或者是庄望剑,都深深地相信并依靠着蓝玉。如果说见到蓝玉最失态的样子,庄望剑想,除却锦儿险些遇害的那一次,便是今日。 但无论如何,都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蓝玉。 “当年我们兄弟三人同时爱上锦儿,是何等的缘分啊。”庄望剑想了许久,只想到了这样一个平静的开头。 “可是那个时候,锦儿的眼里只有逐兄。逐兄原本便是飒爽英姿,锦儿又央着他练剑,一来二去,锦儿便和逐兄走的最近。” “你喜欢人家,可是却一点动作都没有,怪不得锦儿到最后都不知道。” “我哪里比得上你,一代画圣最后的几张画居然全部都是锦儿,我和逐兄求你你都不给画。最后,竟然还为了锦儿上山求学去了。” “我若知道锦儿会在我上山这几年嫁给逐兄,断然是不会离开的。你倒好,竟是给锦儿置办了两次婚礼,你全都是主婚人。” “望剑,我的心不大,只要锦儿开心,于我而言便是足矣。”蓝玉道。 “我想要的,也不过是个守护。只有逐华,懂得去追求,懂得去讨女孩子欢心。” 两人相视一笑。 这天,两个人相谈许久,没有泪水,没有笑容,有的只是怀念。 若时光可以停留在以前,默默地陪伴,对他们或许是最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蓝玉很惊异这么长时间蓝田居然没有过来搅局。当知道蓝田现在在书房时,蓝玉大呼不好。 书房里。 “弦儿,你娘亲居然没有逼你写字,真是好幸福啊,我刚会走路的时候爹爹就给我请了先生,教我琴棋书画什么的,幸好我聪明,把先生全都气走了,否则现在我就会像隔壁张倩倩一样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在闺房里了。” “我想学字。”弦儿说。 “哇,你竟然愿意和姑姑说话了,很好,既然你诚心的求我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教你好了。” 蓝田爬上蓝玉的椅子站在上面,胡乱选了一根毛笔,又顺手抓了张宣纸,对弦儿喊道:“弦儿,看好了,姑姑要开动了!” 蓝玉和庄望剑赶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是一片黑白相间。看到蓝玉来了,蓝田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抓着自己刚写的几个字问:“爹爹,你看蓝是不是这样写来着?” 蓝玉看见书房里一片混乱,已经是气恼不已,再看蓝田递过来的纸,便更要昏过去。 “田儿,这是前两年爹爹刚刚高价买来的上好的高丽纸,天下仅此一张。” “什么纸不都一样,”蓝田毫不在意,用手中的笔指着纸上的字,“爹爹快说,这个字是不是蓝呢,我正在教弦儿学字呢。” “田儿,你手中的笔是前几年丞相大人命工匠特制的狼毫笔,世上绝无仅有。” 蓝田不明所以:“既然你不告诉我,我便去问大哥哥了,小气鬼。” “蓝田,你给我出去面壁一个时辰,不准吃完饭!”蓝田吓得手中的纸和笔全掉了下来,本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笔终于命陨,断成了两截。 蓝田看了看爹爹瞪大的眼睛,自知闯了大祸,给弦儿递了个眼神,然后立马跑得不见踪影。 弦儿不管蓝田,她只是看着庄望剑:“我想学字。” 第十一章 幼时 “当然可以。”庄望剑很是惊喜,原来弦儿也有了喜欢做的事情。 “我只要你教我。”弦儿又说。 “可是……我教的毕竟不如先生教的好。” “不教我就算了,何必这么多的理由?” “好了好了,教你便是。”庄望剑无奈。这个弦儿实在是……倔得很呢。 “我也只要大哥哥教我。”蓝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探出头来就是这一句。 “蓝田,亏了你还敢回来!你快点过来给我老老实实的面壁,否则以后你就别想吃饭了!” “亏你还是我爹爹,一点都不疼我,整天就知道罚我面壁,等你老了,看我怎么整你!”蓝田睁大眼睛,冲蓝玉做了个鬼脸,然后又跑得不见踪影。 蓝玉还没来得及反应,蓝田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只得回头,对着庄望剑说:“都怪我太宠着她了,才六七岁便无法无天,真是担心她嫁不出去啊。” “这样的孩子,我想不到长大,就会有一大堆的小伙子等着要娶她过门呢,到时候恐怕有你愁的了!”庄望剑取笑道。 两人不想让这两个孩子陷入旧的是是非非中,于是约好不将身世告诉她们。蓝田这样的粗线条,只要不告诉她,她便永远都不知道。何况上一次他们明明已经在谈蓝田的身世了,蓝田却是以为蓝玉又要给她请教书先生,所以其实告诉不告诉蓝田是不怎么打紧的。至于弦儿,庄望剑担心,给她说了一句,她便会想到十句,所以不告诉她才是最好。 于是一切算是尘埃落定,弦儿入住蓝府,与蓝田一起聘用庄望剑为师父教习读书,当然,除此之外,蓝玉还不忘找来多个先生教习琴棋书画。弦儿尚未接触过这种新鲜的玩意,所以很是乐在其中,只是蓝田…… “爹爹,拜托你了,就让我出去玩一小会,拜托拜托,我已经在房间里闷了一整天了。”蓝田满脸的可怜相。 “就你学的时间就吗?你看隔壁的张倩倩,已经在家里待了一个月了我也未曾见她向父亲摇尾乞怜过,你再看弦儿,明明比你小,却也能坐住练字一个多时辰。你一个大家闺秀,就应当有大家风范,如今字都写不好看。爹爹还盼着你能早日懂事起来帮着爹爹管理木蓝府呢。” “爹爹自己长得样子丑没有办法吸引妙龄女子娶亲也就没有办法给田儿找到一个娘亲也就没有办法给田儿添一个小弟弟所以没有人继承你的家业,结果你却把这责任全都推脱到田儿身上,田儿好委屈。” 蓝玉目瞪口呆的看着蓝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话可以反驳,只觉得一时胸闷不已,抓过蓝田便要作势教训一番:“你这丫头,这么小便将嘴学的那么毒,爹爹今日不打你,明日你就敢骑到爹爹头上来了!” 蓝玉还没有开始打,蓝田便有节奏的开始惨叫起来。果然引来了庄望剑:“蓝兄莫怪,都是望剑太纵容着她了。要罚,就连我也一并罚了吧!” 庄望剑这一求情,蓝玉怎会继续处罚蓝田,只得恶狠狠的瞪了蓝田一眼。蓝田离开了蓝玉的魔爪,自然要回瞪回去。庄望剑看这一对父女斗智斗勇,顿时失笑。他和蓝田交换了一个眼神,蓝田便心满意足的逃走了。 “这个蓝田,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蓝玉虽然在叹息,可庄望剑看的出来有一种为人父的幸福已经在蓝玉的脸上散发着光芒。 “可实际上,一直以来我都对田儿觉得十分放心,反而对弦儿是万般的担忧呢。” “弦儿跟着锦儿生活了六年,这六年,怕是锦儿最为痛苦的六年,所以,弦儿的身上沾染了一些忧郁也是在所难免。”说完,他立即注意到庄望剑脸上的变化,顿觉自己说错了话,便又弥补道:“望剑,这不全是你的错,只要好好待弦儿,她也会慢慢变得开朗起来。” 庄望剑却沉默。良久,他说道:“并非是我不想对弦儿好,可是弦儿这小小的孩子,内心却是通明透彻得紧呢。有一次她问我,为什么大家对田儿总是又打又骂,对她却总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我竟然无法回答。” “因为,我们内心,都将田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蓝兄,我渐渐的发现,对她好并不能让她内心的冰雪融化。”庄望剑叹息。 “在这个地方,我们还真是应该向田儿学习一下啊。”蓝玉的眼睛看向远方。 庄望剑的眼睛随着蓝玉的视线看过去。 弦儿正在专心学字,蓝田却突然出现扮鬼脸吓弦儿,弦儿自然不理会,兀自写着自己的字,蓝田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屈服的,她不屈不挠的继续在弦儿耳边聒噪。不用想也知道,蓝田会说的无非是“弦儿陪姑姑一起玩一会吧”或者是“我知道厨房今日新出了一种点心,陪姑姑一起去尝一尝吧”又或者是“你这样整天写字不会觉得无聊吗”。蓝田的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所以从来不需要人去猜。 再看弦儿,庄望剑总会觉得一阵阵的心痛。从不喜形于色,或者确切说,根本是不悲不喜。 弦儿,我定会努力将你变回快乐的样子。庄望剑暗下决心。 后来他们想,也许一直停留在幼时也好,即使失去了很多,至少他们都相互陪伴在身旁。他能守护者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能互相爱着,虽然弦儿总是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蓝田,蓝田也总是回敬以不屑的目光。但至少,大家都在。 一切的改变,或许都在蓝田九岁生辰那天。 蓝田一直被当做蓝府的小公主,所以一个生辰也未曾落下。反而弦儿从不在意自己的生辰。总是蓝田再怎么粗线条,也发现自己过完了三个生日,弦儿居然一个生日都没有过。于是她忍不住问:“弦儿你的生辰是哪天?” “我没有生辰。”弦儿简短地回答道。 “怎么可能?只要你是生下来的,便是有生辰的,难不成你是天仙下凡?不会是真的吧!哼,早些时候,就有听门外的小乞儿说你美得像是天仙一样,比我漂亮多了,我还因为这个跟他打了一架……唔,说漏嘴了,”蓝田紧张的看了看周围,没有看见蓝玉,顿时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要是爹爹知道我又打架了,必会罚我一天不许吃饭的!” 弦儿听着蓝田一个个话题跳跃,变得愈加不耐烦起来:“说完了没有?说完了便出去吧,我还要练字。” 第十二章 玩闹 “没有没有!”蓝田立即大喊起来,“我还没有说到重点呢!最近总是有莫名其妙的学童跟我打听你的消息,如若不是我护着你,你还能像今日这般安闲吗?你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总是要躲在闺中才好。”蓝田模仿蓝玉的语气说道,又看弦儿一副送客表情,立马直奔主题:“我……其实是想说,我二姑的表哥家小儿子许林安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他托我送了一块糖给你,你一定要收下。” “又收了人家路费?”弦儿边用力握着笔,边漫不经心的问。 “哎呀又被你猜中了。最近真的是被爹爹克扣得厉害,所以……所以弦儿你就大发慈悲的收下吧。” 弦儿拿了蓝田手中的糖,然后继续练习手中的字。 蓝田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和趴在墙上等消息的许林安对了一个眼神,看许林安和他的小厮跟着一起离开,蓝田才敢大声地笑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发现弦儿正在书房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立刻捂住嘴巴朝着弦儿眨眨眼睛,然后逃也似的跑开了。 “幼稚。”弦儿继续摆出嫌弃的样子,没有发现自己脸上也渐渐地露出笑容。 蓝田看见庄望剑走来的时候,兴奋地扑上去:“剑哥哥,今年田儿生辰,你要送田儿什么礼物?” 庄望剑将蓝田抱起来:“田儿有什么想要的?” “田儿想要的,剑哥哥都能满足吗?”蓝田试探般的问道。 “只要我能做到的,便都会答应你。”庄望剑笑着说。 能让蓝田一直公主般的生活也未尝不可。即使做一个骄纵的公主,只要找到一个疼爱她的夫君,那边是最大的幸福。 “田儿就知道剑哥哥对田儿是最好的!”蓝田好生欢喜,在庄望剑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又吃你剑哥哥的豆腐。”蓝玉走过来,鄙视的看着蓝田。 蓝田伸了伸舌头,不作回答。过了一会又说:“爹爹,剑哥哥,你们知道弦儿的生辰是何时吗?” 这一问,便将两人都问的呆愣了起来。当时庄望剑不再锦儿身边,自然不知锦儿何时生产,而蓝玉则是没有在意这时间。而且看样子,似乎锦儿也未曾为弦儿过过生辰。一时间,两人觉得有些悲苦。 “一看你们着愁眉深锁的样子我便知道全然不知了,也罢,看在你们对弦儿倍加呵护的份上,我便不罚你们了。”蓝田摇头晃脑,一副人精的样子,庄望剑看了,忍不住摸摸她的头。蓝田立马一阵羞涩,然后咳嗽了两声,道:“我刚刚已经十分机智的问了弦儿了,她说自己没有生辰,这怎么了得,她这样文弱的女孩家嫁出去,整日受人欺负,就盼着生辰之日能在夫君面前扬眉吐气的,所以我便做主,将我的生辰分享给她一半了。” 蓝玉和庄望剑都笑了起来。 “你这田儿真是人小鬼大,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整日受欺负、在夫君面前扬眉吐气之说,我只觉得被她这样一说,倒真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蓝玉喜上眉梢:“田儿平时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使,今日竟然这样大方,将生辰也赠与弦儿一半,为父真的很是欣慰!” “那爹爹是不是应该在我生辰那日包一个更大的红包呢?”蓝田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那日的阳光异常明媚,洒在三个人身上,如同包裹了一层喜庆的红妆。书房内的弦儿看着窗外的美景但笑不语,她小小的脑袋里预感着快乐时光的来临。 然而世事岂能如此顺人心意? 蓝田在生辰这一日早早的便醒来了,纵使窗外雪积三尺,也未能扫灭她的热情。然而,虽然这是蓝田起得最早的一日,当她下床时,已经看见弦儿在用功练字了。蓝田带着浓重的晨音,抹了抹眼睛:“弦儿,是不是因为这是你过的第一个生日,于是你便激动地睡不着觉了?”说话间打了个呵欠,“不用这样,以后的每个生辰你都会和我一起过。” 弦儿听了蓝田的话,只是斜睥了一眼,便从鼻子里突出了一股嫌弃的白气。 蓝田不明所以的看向端着洗脸水的丫头杜鹃,杜鹃只能小声提示:“小姐,弦儿小姐每日都是天亮便起的。”在蓝田听了脸变得透红之前,另一边递过衣服的丫头蝴蝶又说:“而且,弦儿小姐似乎并没有将今日当做生辰过的样子呢。” 蓝田听了,突然感觉自己做错事了一般。当时只顾着自己想要让弦儿能过生辰了,还忘记问弦儿自己的意见。庄望剑曾告诉她,九岁便是到了教数之年,她就该学会懂事了,所以突然间,蓝田像是长大了不少,开始循着庄望剑所说先考虑别人的想法。 她急不可耐地将衣服匆匆穿上,甚至连里衣也少穿了一件,便跑到弦儿身前:“弦儿,你放心过这个生辰,我是真的愿意分给你的,每个人都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日子。” “……” “我没有办法知道你确切的生辰,所以应将你的生辰安排了一个日子,是我的错,可是……我希望你能够快乐。” “……” “弦儿,我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便擅自做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都要告诉我呀,千万不要不开心。” “……” 看着弦儿半天没有反应,蓝田着急了起来。 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过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完了完了,弦儿生了我的气了。完了我一定是做错什么了。完了,真是完蛋了……” 在一旁安静练字的弦儿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蓝田、杜鹃和蝴蝶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看向弦儿。 弦儿在蓝府两年的时间,他们都没怎么见她脸上有过什么表情,今日突然一笑,三人自然好奇。 看到笑着的弦儿,蓝天突然明白了许林安、门口的小乞丐以及众多的学童为什么唯独想他打听弦儿的消息了。 盈盈一笑,玉肌花貌;双瞳翦水,顾盼生姿。 弦儿仅仅是八岁的光景,便能长得这样迷人,所以那些人便挤破了头要弦儿记住他们,好在以后的时候,能有机会追求。 真是人小鬼大,蓝田用新学的一个词叹道。 第十三章 礼物 弦儿被三个人惊艳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便摆过头去:“我不过是专心练字罢了,你便这样害怕。” “那是,我是你姑姑,当然时时担心你!不过,你刚才那意思,是不是说你以后都要过这个生辰了?” “过便是,我不甚在意。”弦儿说完,就继续练字了。 蓝田看着字就头疼,又看今天弦儿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于是一把将弦儿手中的笔夺来,弦儿欲抢,蓝田却将笔放在身后:“哎——弦儿,今日是我们两人的生辰,是个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能像往常一样门头写字呢,理应过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不同寻常?”弦儿若有所思。 “是啊,你整日活得像是在做任务一般,多没有乐趣!偶尔也要找一些开心的事做。”蓝田顺手将笔放在另一张桌子上,拉起弦儿的手来往外跑去,“弦儿,姑姑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装成熟,真幼稚。”弦儿心里嘀咕了一句,但是不知为什么,这次竟然没有说出来。 迎面庄望剑向这边走来,和以往不同的是,他手上持的不是剑,而是两个檀木盒子。 “剑哥哥!”蓝田拉着弦儿,高兴地迎了上去,“你这手中的两个盒子是什么?是不是给田儿和弦儿的礼物?” “本想今晚再告诉你们,没想到这么早便被你们遇到,”庄望剑刮刮蓝田的鼻子,又笑着看了一眼弦儿,“也好,早日给你们,也好早日让你们开心一番。” 连个盒子都是用雕花的花梨木做成,花梨木虽然普通,可是看盒子上简练而不单调、优美却不浮夸的雕工,便知道这盒子价值不菲。蓝田只是看见盒子,便开心地说道:“难怪古有买椟还珠之说,当真有盒子可以雕得这么漂亮让人爱不释手。” “还未曾见里面的‘珠’呢,你便决定要收了这‘椟’了吗?”庄望剑嘴角略微勾起,透出一股魅惑的笑。 蓝田擦擦嘴角的口水:“不呢不呢,我就知道剑哥哥必会有更好的礼物在等着呢。” 庄望剑看了一眼弦儿,她竟也是一脸期待的样子。 想弦儿从未过过生辰,第一次有了拆礼物的期待的感觉,想来必是极其新奇的的一种感觉,加上蓝田近日对她的潜移默化,使得弦儿开始慢慢地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庄望剑打开上面盒子的盖子:“猜猜这是给谁的?” “哇!”蓝田不禁惊叫了起来,弦儿的眼睛也跟着泛起了光芒。 庄望剑刚打开盖子,里面就飘出一阵梧桐木的香气,然后,一个像琴却又不像琴的乐器出现在他们面前。它和琴的形状相似,但却不只七弦,且弦的粗细不同。它通体只雕刻了一棵树的形状,不仅不显粗糙乏味,反而有种清新脱俗味道;上面的每一个弦对应一柱,密密麻麻却又排列整齐,有种说不出来的典雅。 “五十弦。”弦儿淡淡道,坐下,然后轻柔的将瑟取出,置于桌上,双手平铺在弦上。 “明明只有二十五根弦。”蓝田仔细数过,朝着庄望剑看去,而庄望剑的眼神,正不偏不倚地落在弦儿身上。蓝田撅起嘴巴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弦儿。 第一声音出来时,蓝田仿佛梦中惊醒。瑟的声音远比琴音大,所以声音中夹带着一种空灵。这种空灵渺远将蓝田带入了一个不同一般的世界。接着,弦儿的手指越来越自如,这个世界的相貌也愈发清晰。远处高山瀑布,近处清流急湍,时而狂风大作,时而风清日丽。忽然,就在远处隐隐约约走来一个人时,这个世界轰然倒塌。 “我只会这些了。”弦儿站起来,看着庄望剑,却看见庄望剑的眼眶盈满泪水。 “剑哥哥你怎么了?是被梦里的景象吓哭了吗?好羞羞哦。”蓝田嘲笑着庄望剑。 庄望剑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立马拭去即将决堤的泪水。 “泛梦引,大梦三生,到头来只是空欢喜一场。”不知何时,蓝玉已经出现在他们旁边,“弦儿,这是何人教你的?这曲谱相传已经失传了几十年了,皆是因为此曲能让人进入幻想,你怎么突然学会了这个?” “并没有人教我,只是学了琴,见此五十弦亲切,便上前弹奏。而且,我只能奏到这里了。” “其实只能奏到这里不是更好?若是真的奏完了三生三世,怕是你我再也不愿意醒来了。”庄望剑冲着蓝玉笑了笑。 见三人都沉浸在刚才的乐曲里,蓝田着急了:“剑哥哥,你不是说还有一个礼物吗?这个什么五十弦看来是必送弦儿无疑了,如今弦儿都摆弄自己的礼物了,田儿却至今都没有碰到自己的礼物一下,你偏心嘛!” “这叫瑟,现如今已经很难见到了。”庄望剑边解释,便打开下面的一个盒子。 乍看上去,盒内放的只是一块紫黑色的木头,可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剑的样子。剑鞘不事雕琢,光滑无痕;剑柄上则是将篆文写成的田字巧妙地融入到雕花中。蓝田喜欢的不得了马上要拿起来,却发现这木头制的剑竟然比普通的剑还要沉一些。蓝田费力将刀鞘打开,光洁明亮的木制剑便出现在蓝田眼中。 “好漂亮!”蓝田拿着这把沉重的剑,几乎要歪倒下去,“可是好沉,而且还不锋利。” “田儿,我年少时,总想着用最好的剑,求最好的师,寻找最有灵气的地方练剑,到头来却发现,其实最后决定你剑术高低的,只有你自己。剑术高强之人,虽无剑,远胜有剑之人;剑术粗鄙之人,即使手持宝剑,亦无法发挥宝剑应有的功效。给你特指这把檀木剑,便是希望你能在学剑之时,好好修心,莫要像我当年那般险些走错了方向。” 说完,他站在原处,闭上眼睛,定了一会,右手中时隐时现一把泛光的剑。即使没有实体的剑在身边,庄望剑还是自如的在雪地上舞剑,“剑”每着地,必能激起一阵雪飘,而他手中的那把剑,倒像是越来越真实一般,随着庄望剑更加深入的舞动,泛着更为闪亮的光芒。 毕了,蓝府一片大雪纷飞的景象。 “昨晚你们睡得早,未能欣赏到这等雪夜,今日,我便将它送给你们。”庄望剑站在一片茫茫大雪后面,变得有些模糊。 蓝田跑过去,抱住庄望剑的大腿:“剑哥哥,你最疼我们了。” 庄望剑摸摸蓝田的头,看着在雪中静静笑着的弦儿,顿时觉得满足了。 然后,蓝田煞风景地对蓝玉喊:“爹爹小气鬼,剑哥哥都已经将礼物送给我们两人了,你竟就在那里看着,迟迟没有动静!” 第十四章 劫持 “若是我小气,怎会破了规矩让你修习剑术?你剑哥哥送这把剑之前可是问过我的意见的。你再这样说,爹爹可就不允许你练剑,也不让你们出去玩耍了。” 年关将至,街上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蓝田和弦儿穿了绣娘新制的衣裳,在庄望剑的带领下走向街头。蓝玉是想要跟上来的,奈何门中总是诸多事务,只能得罪了蓝田跑去处理。蓝田平日里都是偷跑出来玩,今日正大光明出来,终于觉得有所释放,拉着庄望剑和弦儿这边看看,那边问问,好不快活。弦儿也许是因为刚才奏瑟的事情,或者是因为看雪的事情,总之她的脸上也是少有的明媚。 正在兴处,蓝玉托人带给庄望剑一封口信,庄望剑脸色突变。 “田儿,弦儿,府里出了一些事情,今日我们便到这里吧。” 弦儿点点头,蓝田却不依了:“好不容易能出来,你便要这样早回去,是不是爹爹为了让我回去故意这样说的?我才不要。” “田儿,事情紧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那好,你带着弦儿回去把,我让杜鹃和蝴蝶陪着我。” 庄望剑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保护田儿的安全,一旦有什么闪失,拿你们是问。” 看杜鹃和蝴蝶应下了,庄望剑带着弦儿匆匆离开。 虽然没有庄望剑和弦儿陪着,蓝田不如原来开心了,但是又因为少了禁锢,玩的更加尽兴起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集市的尽头。 另一边,庄望剑将弦儿送到了书房便立即要赶去议事处。弦儿拉着他:“庄望剑,你觉得我如今学字学得怎样?” 庄望剑纵使心中着急,还是耐心地回答,因为他记得当时对弦儿的承诺:“你天资聪颖,一日千里,虽然比田儿晚学习一两年,但是如今的水平怕是已经将田儿远远落在身后。以后你读书基本上是可以自己完成了。” 弦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松开手。 庄望剑虽然觉得弦儿有些奇怪,但转念想也许只是因为弦儿在逐渐转变之中,所以没有多想,说了句“那我便去议事了”就离开了。 弦儿呆坐在小凳子上,不知过了多久,然后送怀中拿出了一封被重重包裹的泛黄的信纸,静静地读了起来。 蓝玉手中拿着一张纸,正在焦头烂额地踱来踱去。看见庄望剑来了,马上将纸递过去:“这便是丞相告急的信件。” 庄望剑一头雾水:“丞相告急,与锦儿父亲母亲何干?” “锦儿的父亲,便是丞相。” 丞相孟已待近来不知得罪了谁,原本他以为在朝堂上屡屡受挫只是皇帝的想法发生了变化,然而,最近丞相已经不仅仅是在朝堂上的地位岌岌可危,连性命亦危在旦夕,已经好几次险些遭人杀害。虽然他已经重重设防,但仍然被居心叵测的幕后黑手玩弄于股掌之中。丞相还察觉到,幕后黑手似乎对相府极其了解,对丞相的性格更是把握十分到位,致使相府现如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就在孟已待焦头烂额之际,相府半夜竟有人闯过重重包围,悄无声息地将府中小妾公孙晓梦——锦儿的母亲掳走。公孙氏是孟已待最为宠爱和信任的小妾,许多重要的东西都由其亲自保管。丞相唯恐明日早朝有人拿着对自己不利的信件参他一本,他在皇帝那里的信任额度本就所剩无几,只要有蛛丝马迹的证据,他相信皇帝必会将他重惩,同时,他们恐怕不会留下公孙氏的性命,故而只能请蓝玉看在往日情分上出手帮助。 “往日情分?”庄望剑看完信件,不懂的看向蓝玉。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年逐兄娶了锦儿后就一直受丞相那奸贼胁迫做各种事情,最大的一件事,莫过于铲除皇帝的心腹大患——生萧派,那时我帮了很大的忙,逐兄还将我引荐给丞相。” “能想到让自己的女婿冒险灭了在江湖上存在几个朝代的生萧派,丞相真能狠得下心来。” “灭掉生萧派,不过是那老贼讨好皇帝的一个手段罢了。这种人活该受人算计。” “那为何蓝兄还这样着急地将我叫回来?看蓝兄的意思,怕是看那丞相死了才会比较痛快吧。” “他死不足惜,可是公孙夫人我们却必须要救。一来,她是锦儿生母,二来,公孙夫人虽然是丞相的妾室,却与丞相并不相同。她自嫁给丞相之后,在相府门口开了一间医馆专为穷人免费治病,还会每月施粥,被京城中人称为活菩萨,有时我想,正是公孙夫人积的善德才让丞相活到了现在。此等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因为丞相而死去。” “信中丞相说他派人在暗中追查过,果然发现了一辆可疑的马车,一路跟踪,马车除了在一家客栈停留了一顿饭的功夫,其他时间都在赶往黑风谷,而最为有力的证据是,在客栈的时候,竟有人留下了一个银簪,虽然银簪已经变形,但无疑就是公孙夫人的簪子。” “去黑风谷也不无可能。黑风谷向来以抢财劫人为生意,而且他们的谷主韦啸天一直没有压寨夫人,公孙夫人虽然徐娘半老,却也是京城公认的第一美人,恐怕他们是受人之命劫持了公孙夫人,顺便就会将公孙夫人收入谷中了。” “这公孙夫人平日里头上戴的首饰多吗?她有没有哪种会一直戴在身上又不显眼的东西?”庄望剑眉头紧锁。 “公孙夫人平日里确是不爱打扮,而且大家似乎都知道她会随身携带一颗小明珠。不过你为何会这样问?” “我只是奇怪,银簪是放在客栈的,为什么会变形?而且明明有可以替代的东西,若夫人平日首饰不多,那么簪子少了必定十分显眼,况且簪子是很难再有人监事的情况下取下来,夫人为何要冒险用这个做记号?我只是觉得这个银簪很蹊跷。” “还好,丞相将簪子一并送了过来。”蓝玉将簪子递给庄望剑。 这是一支普通的银簪,如果非要说它与众不同,大概就是它的折损有些严重吧。庄望剑将银簪拿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然后突然拿起信又读了一遍,恍然大悟:“杜王庄!” 第十五章 救人 蓝玉愕然,为何庄望剑口中会突然说出一个毫不相干的地方?于是问道:“为何是杜王庄?” 庄望剑将银簪斜了一个角度拿给蓝玉,蓝玉发现,这银簪原有的纹理,加上簪子被折的方向,竟然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杜字! “原来是这样。”蓝玉若有所思。 “不止如此,能凑成这个字的东西不再少数,夫人偏偏选了能验百毒的银簪恐怕即使为了暗示毒。而且我查看了信中消息,云来客栈就在杜王庄旁边!我想,夫人冒险留下这个银簪,就是知道自己将会被转移到杜王庄,担心丞相会被骗到黑风谷去。” “还是望剑想得周全一些。既然这样,我们就想办法去杜王庄探一探把。” 庄望剑思考了一会:“为了周全起见,蓝兄还是派一部分人去黑风谷看一看把,那种地方对公孙夫人而言就是有进无出。” 时间紧迫的原因,蓝玉只能调用蓝府中的护卫,一部分跟随蓝玉去往黑风谷打探虚实,一部分跟随庄望剑准备深夜潜入杜王庄。于是蓝府仅留下部分家丁和丫鬟留守。 天色渐暗,庄望剑派遣的护卫经过半日观察,终于发现了杜王庄守卫比较脆弱的地方。庄望剑挑选了一部分轻功较好的人随他进入杜王庄内,而剩下的人留在外面接应。 根据下午的情报显示,庄望剑知道了杜王庄基本的宅位图,大厅在最前方,后面跟着海烟和他的妻妾子女的卧房。在后面就是厨房以及杂物房,宅子的最后是一片园林,炼毒园被包围在园林之中。庄望剑几人从园林的右侧潜入,在换岗之时悄悄杀死了几个站岗的护卫穿上护卫服装混入府中。 在得到宅位图的第一时间庄望剑就开始对公孙氏的关押地点进行推测。海烟此人从前面所见就十分小心谨慎,首先他能明目张胆地用马车带人防人疑心,若不是他手下行事太过于紧张断然不会被人怀疑;其次,马车未经过杜王庄门前而是“直接”到了黑风谷,他虽然在之前有九成把握不会被发现,却还是不曾放松警惕,故布疑阵。现在,即使海烟有百分之百把握,相信他也不会将公孙氏随便关押。所以公孙氏恐怕被关押在十分隐秘的地方。 所以在手下送来地图时,庄望剑思虑半天,终于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庄望剑虽然没有炼毒的兴趣,但是对于蓝府的炼毒园还是记忆深刻的。由于炼制一副毒药需要耗费数十种甚至上百种草药,有的毒药还需要放入高温的炉火中炼制,所以蓝府的炼毒园占了蓝府的很大一部分面积。而杜王庄的毒药比木蓝府的毒更为猛烈,所以炼制的过程应当更加复杂才对,可是这炼毒园竟比普通的一间卧室还要小,实在匪夷所思。 庄望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和几名护卫悄悄接近炼毒园打算一探究竟。几个人扮作要过来换班的样子,守卫看见他们,有些疑惑:“你们几个是什么时候招进来的,怎么如此面生?” “大哥,我们是庄主今日招来的,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大哥一定要多多提点才是。”庄望剑身后的一个叫冯连志的护卫从袖中拿出几个碎银子递到了守卫手里。 守卫虽然还是满脸的怀疑但也信了,毕竟近日庄主在筹谋一件大事,所以需要许多人力,也许来不及从其他地方调配于是便新招来几个人也说不定呢? “既然是新来的,那我便给你们说几个要注意的地方。这炼毒园里面处处都是机关,你们只要守在外面即可,切不要随意闯进去,不过今日里面新进了一个女的,倒是和其他药奴的待遇不同,是分开关押的,你们到时送饭菜时可不要将她与其他人混了。” 几个人都皱了一下眉头。 “药奴?可是用来试药的人?”冯连志试探性问了问。 守卫倒是十分健谈,顺便就跟他们聊了两句。 “自然是。那些卖他们来的人也当真是冷血无情,任谁不知药奴是没有能够活过一个月的。” “那些药奴也实在是可怜。不过我们几个并不知道他们被关押在哪,还请大哥指教。” “其实指教不指教的也没有什么,对他们来说被毒药杀死倒不如饿死来得痛快。他们生命这样轻贱,这里面便没有为他们设下机关,进去直行便能找到。不和你们说了,我得去打点酒睡了。这天寒地冻的,不喝点热酒还真睡不着呢。” 看着守卫逐渐远去,庄望剑心中有了主意。 “剑宗,恐怕新进的这个女人便是公孙夫人了。”冯连志小声地说。 庄望剑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到药奴处看看再作打算吧。” 炼毒园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个小小的房子,但实际上它只是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宫的入口,此炼毒园虽然大,却没有一处有守卫守护,可见里面机关的可怕。正要继续前进,庄望剑突然意识到什么,止住前面探路的人:“等等,有问题。” 可是前面的人已经踏到了机关,顿时有无数乱箭飞来,几人都用内里抵挡但乱箭实在太多,这样只会将他们消耗殆尽。 庄望剑仔细观察,发现尽管箭是持续不断向这边射过来的,但是每隔一会便会有一个换箭的时间,尽管此时乱箭还是不断,会使功力较差的人以为这边一直有箭,但是庄望剑能察觉到此时箭的数量已经十分少了。于是对周围几个人说:“你们几个是轻功最好的,等一下我喊‘走’的时候,你们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我为你们挡住乱箭,机会只有一瞬间,一旦犹豫就会被乱箭射死,知道了吗?” “可是先生你怎么办?”冯连志问道。 “不要担心,我自有办法。” 果然过了一会,箭雨小了下来,庄望剑喊了一声“走”,几个人便同飞鸟一般离开原地,正当几人正在为庄望剑担心时,却发现,庄望剑已经在他们撤出之后如闪电一般追上了他们。 “剑宗果然名不虚传,刚才是我多虑了。”冯连志佩服的向庄望剑行了一礼,其他人也跟在后面说了句“谢剑宗救命之恩。” 庄望剑扶起几人:“刚才是我大意了,海烟如此谨慎小心的人,怎么可能不在药奴前面设防,那个守卫明显在骗我们。” “啪,啪,啪!”几声响亮的鼓掌声传来,庄望剑看过去,果然是刚才的守卫。 第十六章 选择 “剑宗果然不同凡响,不仅能逃出箭雨,还能做一回事后诸葛,不错不错。” 来人一脸嘲讽,跟在庄望剑身后的人顿时气恼便要拔剑上前,被庄望剑止住:“你是何人?” 那人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向庄望剑倨傲的行了一个礼:“在下萧忆。”然后嘴角勾起一个妖魅的笑容。 庄望剑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自然没什么反应,但是他身后的几个人却有些站不住了。 萧忆,江湖人称百毒情郎,是海烟养子,但是却比海烟的亲子还要受海烟倚重,原因就是——他和海烟一样,百毒不侵。但是叫这个名号的原因还有一个,传说这个萧忆相貌极好看,吸引千万少女,但是相貌又十分多变,见过他的人不少,但是见过他第二次还能认出他的人却不多,不过,他的每一次伪装都不会让自己太丑就是了。 听了身后人的介绍,庄望剑拱手:“久仰久仰,今日初次知道小侄的名号,倒是我的不对了。” 这样一反击,算是还了刚才萧忆的嘲笑。 萧忆听了非但没恼,反而还满意地笑了笑:“幸好是你来,否则我都觉得生意做得很亏呢。” 后面的人听的一头雾水,庄望剑却已经明白了。 刚才的时候,如果萧忆派人封住了大门,他们便没有办法像刚才一样逃出来了,所以归根到底,这不过是海烟想和他们开的一个玩笑,开玩笑的目的,是看看来人是不是够聪明,够机灵。 “不知道海烟庄主想要和在下做什么生意呢?亏本的生意我们绝不会做。” “我给你你想要的。”萧忆挥了挥手,身后就有几个护卫将一个妇人押了过来。 那名妇人虽然已经是到了中年的样子,而且现在还被人关押,可是身上仍然透着一股仙人的气息。这股气息,让庄望剑马上想到了锦儿。再看她的相貌,与之前蓝玉给的画像一对比,庄望剑便能确定,这个人无疑便是公孙晓梦。 “作为交换呢?”庄望剑并没有表现出很急切的样子,虽然对方知道自己过来就是为了公孙氏,但是表现得太过于急切只能让对方开出更高的要求,不过他也深知装糊涂完全没有办法蒙混过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 “先生果然爽快,不像一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总是装出对我们的报酬不屑一顾的样子,最后求我们合作我们也不稀罕。”萧忆再一次勾嘴笑了笑,这样妖魅的笑容,没有让他们觉得好看,反而升起阵阵寒意。 “我们有三个条件。”萧忆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请讲。”庄望剑依然从容不迫。 “第一,我们杜王庄与孟已待有血海深仇,请以后不要再插手我们与他的事情。” 对于这个条件,庄望剑想过,不过没想到只是不插手而已,毕竟请他们帮忙可以当做条件。不过也许,他只是想要自己亲手报这个仇吧。 “第二个呢?”庄望剑没有对第一个条件回应,转而问第二个。 “先生还没有说答应不答应呢。”萧忆漫不经心地说着,但是庄望剑已经看见他在汇聚内力,指向公孙晓梦了。 “孟已待为人心狠手辣,为达自己目标不择手段,已经引来不少民怨,恐怕你们不说,我们也绝不会帮他们了。” 这样回答,既不会让人觉得受了威胁,也让萧忆没法继续威胁。 “好,那我说第二个了。希望先生不要将公孙夫人再送到相府去了。” 庄望剑眼中生起一丝疑惑:“这是自然,相府现在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自然不会让夫人去那里冒险。”庄望剑在萧忆接着说之前又说了一句,“我想,你在说这些条件之前,大概已经猜出来我们的选择了吧?所以其实这两个条件并不是真正的条件。我很好奇,究竟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不忙,为了确定先生能遵守诺言,我想先让这几位护卫在杜王庄做客可好?特别是这位,”他指了一下冯连志,“听说他可是蓝府最得力的助手呢。” 不等庄望剑想,冯连志自清留下。庄望剑也只好应下。 萧忆接着说:“第三个条件,就是希望您能一直待在木蓝府,不要回到江湖上去,时间不长,六年足矣。” 庄望剑不置可否,转而道:“请代我向你父亲道谢。” 萧忆亦将公孙晓梦放了给庄望剑他们:“我必会将谢意送达。” 正当庄望剑等人踏出杜王庄时,萧忆突然叫住他们:“看在我们如此投缘的份上,我想提前告诉你两个消息。” 庄望剑停下脚步,回头。 “第一个消息,蓝府着火了,火源在那位弦儿姑娘房间。”萧忆说得很平静,就像是在平常聊天一样。 庄望剑听了,瞳孔突然放大,但又尽量不让自己失态,于是匆忙的谢过萧忆打算赶回去。 萧忆在此时又说:“还有一个消息呢,剑宗先不要着急走。” 庄望剑虽然回过了头,但是已经明显的不耐烦的样子。 “那位叫蓝田的姑娘今日似乎没有回家吧!”萧忆一副试探的样子,“我很关心她,于是派人查看,发现她被黑风谷里的人捉去了。但是不巧,她似乎正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全阴之女,黑风谷一直在找这样的人呢,这不,一找到便迫不及待要在今夜子时做法祭祀呢。” 萧忆说得十分慢,所以成功做到了字字剜心。 “我还忘了说一句,蓝府君对待敌人也太过于仁慈了,明明是劫持了自己女儿的劫匪,给人家下毒也不下一个能要人命的毒,所以让人家能解了毒之后设下圈套捉住了他。这下好了,不仅没能救回女儿,反而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萧忆说完了,终于舒畅一笑,离开时不忘说一句:“此去黑风谷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多一点点。此处去蓝府轻功只需要一盏茶时间,可是我可不敢保证你到了蓝府需要多长时间救人呢。”说罢,便笑着离开。 言外之意,他只能选择救一人。 他轻功虽好,但始终不是专习轻功之人,无法用轻功行太远的路程。况且若是硬是用轻功到了黑风谷,怕是已经力竭,无法救蓝田。 蓝府虽近,可是既然萧忆已经知道蓝府着火,恐怕火势已经蔓延,蓝府这样一个炼毒世家,恐怕免不了要有爆炸来加速火势进程,他去了,也会于事无补。 所以说,虽然需要抉择,但实际上,上天已经做好了抉择。 第十七章 祭典 来不及悲伤和惊讶,庄望剑只能按照命运指示的方向前进。在借马的时候,他匆匆告知马夫蓝府着火一事让他帮忙找人救人,并且让公孙晓梦帮助救人。 可是他太过匆忙,以至于忘记了,萧忆既然给他出了一道二选一的题,就绝不会让他有机会挽回另一个的失去。 庄望剑孤身一人,马不停蹄地赶往黑风谷。 在去往黑风谷的路上,庄望剑开始思考救下蓝田和蓝玉的办法。 黑风谷处于两座山峰之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因而渐渐地聚集了一帮乌合之众,偶尔会下山来作乱,官府虽然知道此事,却不想吃力不讨好,于是只能任由这帮抢匪日益壮大,况且周围人都知道这群土匪群龙无首,故而就放任其自流。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韦啸天的到来。 韦啸天想当年也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一号人物,在专攻箭术的百步箭派是大弟子的身份,曾经与对立的飞羽箭派大战获胜,是百步箭派下一任掌门的不二人选。但是不知为何竟然沦落为土匪的头目。 他的到来,无疑是给黑风谷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他在黑风谷一呼百应,在他的带领下,黑风谷迅速臭名昭著。韦啸天让黑风谷的人到处夺财劫色,黑风谷竟然就这样渐渐地壮大了起来,并且发展成为一个门派。 江湖上其他门派虽然不认同黑风谷的做法,但是却没有人出来制止。一来,黑风谷难以歼灭,二来,江湖上像黑风谷这样的门派数不胜数,根本灭不尽,三来,其实大多数门派为了自己的练功需要都会明里暗里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像杜王庄就会买卖药奴来试药,所以黑风谷做的实际上并没有过分到天理难容的地步。 庄望剑听说这个黑风谷很久了,他猜想,韦啸天恐怕是在修习一种需要处子提供灵力的武功,而此武功最后,仅仅是普通女子已经无法满足练功的需要了,所以他最近应该是在四处打探全阴之女的下落,当知道蓝田是这样的人并且没有被蓝府保护起来时,就将蓝田掳下了。 这等阴邪的武功,除了通灵心法江湖上再没有其他。可是这通灵心法一般都是女子练习,而且,练习过程虽然阴邪,但实际上此武功却并不能强大到独霸天下的地步,反而男子练习还有可能会走火入魔。这韦啸天若想雄霸天下,为何要选择这种心法?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心法有什么神奇之处能达到韦啸天的心愿。 早在无惘山上学习剑术时,庄望剑就听说过这个韦啸天。但是传闻也只是说他似乎忤逆了师父没有娶师父的女儿,反而与飞羽箭派的女弟子相恋了。当时庄望剑并不知道自己竟会和他扯上关系,于是并没有关注后来的动向,但是单凭猜测就能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毕竟江湖上发生的这样的事情太多。 一个早晚都能成为正派掌门的人为何要堕落成为一群抢匪的头目?大概就是因为,他十分需要钱,这些钱他却不能向同门或者师父借。而他练习通灵心法,或许就是这个心法能救什么人。 看到自己的爱徒和敌对的一边的女子相恋,百步箭派掌门会怎么做?而若是韦啸天恰巧看见了师父的做法,恐怕再也无法再门中待下去了。 庄望剑做完猜测,剩下的就是验证了。 按理说,若今晚是祭典,那么黑风谷的守卫一定大部分都集中在祭典的地方,但如果还有什么地方是有重兵把守的话,那么庄望剑的猜测便可以证实了。 庄望剑赶到的时候,距离祭典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由于祭典使得守卫过于集中,庄望剑只消找到一处比较高的地方便可看到黑风谷中全景了。果不其然,除了祭坛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外,谷中还有一间房间有一圈人把守。不出意外,便是飞羽箭派那女子的住所。 今夜虽是月圆之夜,可是到底比白天易于隐藏身形,而且由于祭典的原因,黑风谷一片烟雾缭绕,使得庄望剑潜入得更加容易。而且因为巡逻的人比较少,庄望剑便能够偷袭换上了黑风谷的衣服,堂而皇之的接近那个房间。 庄望剑有把握能够打赢那一圈守卫,但是难免又会惊扰周围的人,所以只有扮作谷中人。 “谷主怕今夜会生事端,所以派我前来查看一番。” 庄望剑料定,这黑风谷因为太大的缘故,谷中的人并不完全认识,而他方才偷袭一小队人之后,还特意换了一身看起来位份比较高的人的衣服,于是冒险过来一试。 果然,看守的一个守卫行了个礼:“您请进,夫人还未曾歇息呢!” 听到夫人两字,庄望剑对自己的猜测又肯定了一分。 进去之后,他看见一个衰弱的女子正倚靠着坐在床头看书。 “啸天他又派你们来看我了?我没事。”女子虽然这样说了,但还是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两声。 看来她真的病的不轻,难怪韦啸天如此急迫,等不到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便要开始祭典,恐怕这女子根本撑不过一个月了。 眼见时间快要到子时了,庄望剑什么都没说,便将女子点穴,然后抱住她冲出了房子,轻功移步祭坛。 另一边,蓝田被绑在祭坛的高处,待子时到来,便会被烧死,助韦啸天通灵心法的练成。月光在浓重的烟雾中映照在蓝田的身上,蓝田觉得煞是清冷。 她想着,若不是自己贪玩,也许就不会连累蝴蝶和杜鹃跟自己一起被掳来,也就不会连累爹爹被活捉,她好冷,好想现在就是一场梦,于是她闭上眼睛,希望再睁开,就是以前的样子。 蓝田觉得渐渐地变得暖和了起来,于是睁开眼睛,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团火焰。 然后,是冲破烟雾和火焰,从远方飞过来的庄望剑。 “剑哥哥,以后我再也不会贪玩了。”蓝田信誓旦旦地说。 “好。”庄望剑冲着蓝田笑了笑。 蓝田觉得这闷热的火海开满了冰莲。 然后,庄望剑带着蓝田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蓝田还看见了挟持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的蓝玉。 “爹爹,田儿刚才好害怕。”蓝田冲到蓝玉的怀抱中,大哭了起来。 第十八章 治疗 蓝玉轻轻拍拍蓝田,想着,小孩子,哭完了便好了。 “你们是谁?咳咳……为……为什么要抓我……咳咳……你们有何居心?“被蓝玉挟持在一边的女子却越来越激动,”啸天……啸天救我……”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力气不支而昏倒。 蓝玉见此状况,立即向她的口中放入一粒药丸。 韦啸天看着女子昏倒,却又不敢靠前,只能站在远处大喊:“你们给追暖吃了什么?如果追暖死了,我一定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是保命的丹药,你想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害你,我们不过想求一条生路罢了。”蓝玉扶着昏倒的宋追暖,感觉心中有了底。 一旦暴露了弱点,再强大的人也能轻易被打倒,他知道,有了这个宋追暖,他们就能安全离开了。 “求你们不要伤害她,我可以放了你们,并且承诺永远不再找你们麻烦,只求你们能放了她,我会另寻全阴之女,再也不会伤害这个小姑娘了,拜托你们,好不好?” 果然如庄望剑所料,这个女人就是韦啸天的软肋,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韦啸天竟然这么在乎她以至于短短时间便弃械投降。他拉了拉蓝玉,示意离开。 “若我能治好这位姑娘,你能保证以后再也不捉人上来练功了吗?”蓝玉突然问道。 庄望剑听到蓝玉所言自然是惊讶不已,现在他们已经能够离开了,何必要另寻麻烦?如果蓝玉接下来治疗宋追暖的事情,治好了倒好说,如果治不好,没了宋追暖,恐怕这个韦啸天定会发疯了来杀他们。 更重要的是,他想快点离开,他想救弦儿——即使他知道毫无希望。 于是他轻声说道:“蓝兄,实在不必……” 蓝玉此时却摇头:“望剑,我木蓝府炼毒,为的便是救人,若我能救了这姑娘,那便是一举救下了两个人,何乐而不为?” “若是救不下呢?” “我有九成把握。”蓝玉说完,向前走了一步,“怎样,你答不答应?” 韦啸天一听说宋追暖有九成把握能被救下,自然点头答应。 他所练的通灵心法,也不过是只有五成把握治好宋追暖,而且治标不治本的,若真能救好,那便是上天垂爱,若是不能,那么就可以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再用蓝田作祭。 跟随韦啸天离开的时候,蓝玉回头深深地看了庄望剑一眼。 也许,庄望剑自己没有感觉到,但是他确确实实发觉庄望剑练剑之后的变化。从前的他,温文尔雅,乐善好施。可是自从拿起那把剑,他身上的戾气变得愈发明显,剑法改变的不只有他的功力,更是他的心。 或许是他的剑沾染了太多的血腥,所以他渐渐地开始不在乎别人的性命。 蓝玉不敢想象,如果今晚跟随他来救人的是庄望剑,那么他们下在水井里毒会不会就不再是软金散,而是三步倒。 庄望剑看着蓝玉的眼神,明白,两人之间平白多了一点隔阂。 他不能将蓝府之事告诉两人,不能因此影响了蓝玉的救治。况且,早一点告诉他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早一点痛苦罢了。 于是,庄望剑只能牵着蓝田的手跟了上去。 治疗之前,他们也大概了解了两个人的故事。 和庄望剑推测的差不多,韦啸天在和飞羽箭派的大战中认识了宋追暖,两个人都是各自门派最为出色的弟子,互相不肯认输,大战结束后经常偷偷出来切磋箭术,没想到一来二去便相互喜欢了。 但是,双方的师父怎么可能愿意看着自己最优秀的弟子和敌对的门派在一起,知道这件事之后,韦啸天的师父立即将他软禁了起来,而宋追暖听说之后,当然不放心偷偷进了百步箭派来看望韦啸天,但是中途却被韦啸天的师父使用百步穿杨之术险些杀害。 宋追暖想临死前再见韦啸天一面,于是用尽全力爬到韦啸天门前。韦啸天见宋追暖这样,自然无法原谅他的师父,于是用内力将宋追暖的心脉护住,然后下山求药,但是宋追暖筋脉尽断,普通药物根本无法医治,只能延缓死亡。 韦啸天四处求医,终于在三生医馆得知,练习通灵心法可以救活宋追暖。但是宋追暖伤势太重无法自己练习,韦啸天就冒险自己修习。由于宋追暖需要大量珍贵药材保命,而韦啸天练功也需要女子提供灵气,无奈之下韦啸天只能落草为寇。 就这样,一练就是十几年。 也就是说,宋追暖就这样半死不活地拖了十几年,而韦啸天也练习这女子的心法练了十几年。 眼见宋追暖快要撑不下去了,韦啸天这才四处寻找全阴之女来加快自己练功的进程。 “我听说,三生医馆是要以物易物的,你是那什么来换的这心法?” “我用的是我一世的清明。”韦啸天苦笑。果然,从三生医馆出来之后,他立即落草,然后到处抢劫财物和女子,为江湖所不齿。 说罢,韦啸天不放心地问道:“所以,先生究竟有没有办法医治追暖?” 蓝玉微微一笑:“普通的病症或许我没有办法治疗,可是这越是快要命的病,我越是有信心将它治好,毕竟我是用毒医人。夫人这病,并不是补药可以治好的,相反,大量使用补药只会让她越来越虚弱,最后到了虚不受补的时候,你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掉了。” “不知先生有什么解决之法,请快快用来救治她。追暖为了我,受了太多的苦,我不想再让追暖多受一分一毫的苦了。”韦啸天热切的目光让蓝玉有些心痛,曾经他也是这样,苦苦的爱着一个人,只是不同的是,那个人不爱他罢了。 蓝玉点点头,转而对着刚刚醒来的宋追暖问:“夫人这十几年饱受病痛的折磨,愿不愿意为了永远地摆脱它而狠狠地受一次苦?” 宋追暖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眨了一下眼来回应。 韦啸天在一边有些不安了:“先生所说的苦是什么?” 蓝玉从怀中拿出两份药来:“这两份药,一份是剧毒,能迅速扩散到人身体的各个角落,却不会立即致死,而是会让中毒者生不如死;另一份,是用来接骨的良药,能够帮助断掉的经脉快速愈合,但是只能外用。我曾经研究过,只要将这两份药按照一定比例调配,再用炉火炼制使它们融合到一起,接骨的药便能跟随剧毒进入人体内。但是这个过程,病人需要忍受毒药的侵蚀。待到一盏茶后,药能流便人的全身,此时再服下解药,便能解毒。” 听到这个解释,韦啸天有一丝犹豫,他紧紧的握住宋追暖的手。 第十九章 返程 “追暖,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最后要脱离苦海竟然还要这般痛苦,我真是没用。”说着说着,便自责的流下泪来。 宋追暖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对着韦啸天笑着摇头。 既然没有别的选择,韦啸天只能接受这个治疗方案。 这时蓝玉又提醒韦啸天:“这个方法虽然可行,但是夫人的身体实在太过于虚弱,能不能受得住这个毒的烈性,都要看你了。” “我?”韦啸天不解。 “你必须让她有强烈的要活下去的执念,这样方能撑过去。” 韦啸天若有所悟。 天近黎明,药终于炼制好了。 就在宋追暖快要吃下药时,韦啸天问:“先生说,这毒药不会立刻致命是吗?” “是的,一个时辰后方会因痛致死。”蓝玉似乎看穿了韦啸天的想法。 韦啸天听了,一脸疼惜的看着宋追暖,然后从放剧毒的瓶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 “追暖,你一定要撑下去,否则,我就不会吃下解毒的药,随你一起离开。”韦啸天说的时候一脸平静,但是看得出来,毒药已经在他身上起作用,他的脸上已经渗出一些汗水。 宋追暖惊呆了一般看着韦啸天,又在蓝玉递过来药之后快速的吐下去。她不想让韦啸天有多一分一秒的痛苦。 蓝玉默默离开。 “从一开始,你便知道是这样,所以才无所畏惧的是吗?”庄望剑没有看蓝玉,只是轻轻地问着他。 “因为如果是我,我就会这样做。”只是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锦儿有没有相同的效果。 庄望剑皱紧了眉头。 锦儿,你说,如果是我,我会这样吗? 不会。 我怕你会死掉,所以我要保持清醒,如果你死了,我要杀掉害死你的人,然后和你一起死去。 但是,庄望剑自嘲的笑了笑,我甚至没有选择的机会。 无论是你的死,还是弦儿的死。 “而且,即使不是这样,我仍然会救。”过了很久,蓝玉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我想,你渐渐地就开始无法理解了。 蓝玉说完,便返回给那二人解药。 意料之中的,两人都康复了,只是宋追暖虚耗太多,已经昏死过去,但是她的大部分经脉已经接上了,而且身体也在慢慢恢复,相信现在随便请来一个大夫都能够将她治愈,而蓝玉……他的毒治不了这些小病。 临走的时候,蓝玉嘱托韦啸天:“既然黑风谷已经成为一个帮派,这样靠着劫财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希望韦谷主能细细考量黑风谷未来的发展之路。” “蓝府君请放心,当初我来到这里,一心只想救下追暖,所以不管江湖正道还是邪门歪道我统统都不在意,如今追暖已经救下了,我便要为以前所做的错事负责。” 但是,三生医馆拿走的东西,岂是那么简单就能能拿回来的?恐怕韦啸天这一生都要被江湖正派之人所敌视。 他们一队人开始回程。 蓝田此时早就已经忘记了前夜的害怕,央着蓝玉让自己可以坐在救命恩人的马上,蓝玉自然拗不过蓝田,只得看着自己可爱的女儿整天缠着另一个人。 “你究竟还认不认我这个爹爹了,还是直接认望剑做爹爹好了。”蓝玉在一边装作不开心的样子。 蓝田满是嫌弃:“你这爹爹,说好是来救我的,结果半路自己被人捉住了,最后还得让剑哥哥来救你,有你这样的爹爹我深感丢人。” “我至少还炼药救人了呢!”蓝玉一边引着马,一边自豪的介绍。 可是,让蓝玉痛心疾首的是,蓝田此时竟然没有听自己说话,而是对着她身后坐着的庄望剑嘘寒问暖。 “剑哥哥,昨夜定是累着了吧,要不这马鞭和缰绳换我来操控?”蓝田一边说着,一边作出要夺绳子的样子。 要是换在平时,庄望剑必然是听完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防止蓝田胡来。 可是现在,庄望剑无法让自己提起精神来。 对于蓝田和蓝玉来说,昨夜是度过了一个危机,而对于他而言,昨夜他放弃了锦儿的一个女儿的命去救她的另一个女儿。他甚至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向他们解释。 这样一走神,就让蓝田夺走了缰绳。 蓝田喊了一声“驾”,马儿就开始胡乱跑,庄望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制止蓝田,却在看向蓝田的那一刻,看到了锦儿的影子。 锦儿那时一直想学骑马,可是每次都会失败,所以每当一起出去玩,要么就是坐马车,要么就是逐华带着锦儿。 锦儿,我丢了你的一个女儿,你恨我吗? 这样一失神,两个人就一起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庄望剑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抱住蓝田,然后自己狠狠地跌在地上。 他没有问蓝田疼不疼,也没有管自己是不是受伤,他只是问。 “田儿,如果弦儿没了,你会难过吗?“ 蓝田从地上坐起来,然后用力将庄望剑拉了起来,嘟着嘴说:“不但不会,我还会很开心呢!” “为什么?” “这个臭弦儿,平日里就爱板着一张脸,从来不给我叫姑姑,而且周围的小孩都说她相貌比我美。最最最重要的是,他老是和我争剑哥哥呢,哼!”蓝田噘着一张小嘴,只当发了一阵牢骚,却不知道这些话让庄望剑的心痛了起来。 他突然害怕,是不是弦儿即使离开,也没有人伤心?他太伤心,以至于都没有想过,这只是蓝田在开玩笑罢了。 蓝玉和他的下属们骑马追过来,看见两个人灰头土脸,连忙爬下马来:“怎么样,有没有事?” 见庄望剑摇摇头,又生气的对蓝田说:“整日就知道任性胡闹,知不知道这次把你的剑哥哥都给害惨了!” 蓝田哼了一声不说话,原本剑哥哥没有问她怎么样却突然问关于弦儿的事情,她就已经很不开心了,还被爹爹这样一个坏老头训斥,她怎么会开心。 见蓝田这个样子,庄望剑只好当和事老:“没事没事,是我太不小心了。我们还是快些赶回去吧。” 一队人就这样骑着马赶回蓝府,终于在接近蓝府时,闻到了强烈的烧焦的味道。 蓝玉心中十分不安,快马加鞭,第一个到了蓝府,看到的是一片废墟。 第二十章 大火 废墟上还不时会冒起阵阵火焰,废墟上有蓝府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家丁和丫鬟在扑火并且搜寻遗留下来的东西。蓝府周围的雪全部蒸干了,此时站在这里,像是站在春日一般。 蓝玉呆愣的站在原地,未几,突然大声喊起来:“弦儿,你在哪里?弦儿,弦儿……” 他不顾火势还会再起来的危险走到废墟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喊着,可是却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失去了方向。 庄望剑等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蓝玉发疯了一般的模样。 “蓝兄,你快回来,危险!”庄望剑喊着,喊了好多遍,蓝玉却像是听不见一样。 “弦儿已经死了!”庄望剑喊出这句话时,蓝玉明显顿了一下,却也只是一下,又在嘴里念叨着“我不信”继续向下搜寻起来。 “火就是从弦儿的房间里出来的,她绝无生还可能了!”庄望剑又喊,喊得声嘶力竭,让蓝玉彻底停了下来。 下了雪的城市总是这么安静,让人能听见风的声音。 蓝玉站在那里,如同冰雕一般。然后,他转过身来,踉踉跄跄地向庄望剑跑了过去:“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看见了?如果你看见了,为什么不去救她!她是锦儿的女儿!” 一拳打下去,庄望剑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蓝玉口中流着血,一下坐在了地上。 “当时,他们让我选,是去救弦儿,还是救田儿,你让我怎么选,我还能怎么选?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选?” 况且,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明明是腊月寒冬,可是吹来的风却掺了大火的温暖。 所有人都看着坐在地上的蓝玉,蓝田哭着趴在蓝玉身上,边为蓝玉擦血,一边喊着“你们不要再打了”。 没有人看见,远处两个黑衣人听完了这句话之后,拍拍身上的尘埃,决绝地离开。 在你们眼中,她都只是锦儿的女儿,所以最后消失的,也只是锦儿的女儿。让锦儿的一个女儿永远消失,也未尝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事后调查这场火的起因,他们推测为:弦儿看书时不小心将油灯打翻,引燃了很多书籍,一开始她想扑灭,后来发现无法扑灭时已经晚了,然后火迅速引燃了周围的房间,但是因为蓝府留下的人太少,加上此时大家都在熟睡,没有赶在火蔓延到炼毒园之前扑灭,当火到了炼毒园时,引发了大爆炸,蓝府就此毁灭殆尽。 庄望剑想到弦儿那日的奇怪,才明白,或许就是弦儿当日决定要做什么事情,但是他因为太着急所以未曾有暇思考,所以导致弦儿知道了什么,太过于震惊,以至于不小心扑到了油灯。 对不起,弦儿,是我的错。 庄望剑满是悔恨的看着弦儿的坟墓,以及在坟前哭得死去活来的蓝田。 田儿,锦儿留在这世上的,只剩下你了。 你放心,从此,我会全心全意照顾你,不让你有任何差池。 蓝府长久以来就是木蓝府的总部,此番算是毁了,但是木蓝府却不能因此被毁掉,但是,在京城重建实在是一笔太大的开销,眼下蓝府尽毁,无论是毒方,还是财物,都失去了大半,所以木蓝府只剩下了唯一的选择——平城。 平城距京城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是木蓝府除了京城外最大的聚居地,但是与京城不同的是,那里比较偏僻,民风淳朴,很适合休养生息。而且,由于城镇比较小,医馆也很是缺少,所以正适合以毒为医的木蓝府驻扎。因此,没有商量太多,木蓝府就打算迁居到平城。 整个蓝府的人都暂时到逐府来住,而蓝玉就奔波于搬迁的事情整日焦头烂额,甚至连祭拜锦儿的时间都很难抽出来。庄望剑虽然时时帮着他,毕竟不是自己的门派,他不好插手太多,反而就成了最悠闲的人。 以往在蓝府的时候,他们也是整日这样闲适的,可是他却不曾觉得日子有半点的难过。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少了个沉默的女孩,整个人便开始不适起来。 原来,即使弦儿不曾参与过他们的生活,只是远远地守望者,就足以让他们难忘。 可是,即使他可以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之中,蓝田也不可以。 可能是那日他们都太过于激动,所以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没有避着蓝田,让蓝田以为,弦儿是因为自己才死掉的,所以这几日都闷闷不乐。 他日日都活在痛苦的悔恨之中,自然知道愧疚有多么可怕。蓝田是一道阳光,他不能让她失去自己的光芒。 “田儿,在府中是不是觉得闷得慌?”庄望剑靠了过去。 “还好,只是逐府周围的人我都不认识,也……没有心情认识,因为认识了之后……还是会分开。”蓝田努力的隐忍着自己的泪水,真不像往日的她。 “不去认识也罢,反正我们这几日都要离开了。”庄望剑风轻云淡的说着,“我一直想着,你的生辰就那样被破坏了,心里很是难过,不如今日我给你补回来,如何?” 蓝田转头看着庄望剑。虽然她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期待,但是庄望剑看的出来,蓝田有一些心动。 “可是,天色已经很晚了,我害怕又因为我……”蓝田声音很小,但是庄望剑能听明白。 蓝田觉得,是自己的贪玩害死了弦儿。 “可是,今天有我啊,田儿。”庄望剑看着满眼都是害怕的蓝田,更加坚定了要将蓝田从阴影中拽出来的决心,“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蓝田看了看庄望剑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头,然后将小手放到庄望剑的大手中。 庄望剑抱起蓝田,跨到马上,然后立刻消失不见。 不久,马儿踏入了一片竹林之中。再过一会,一个倚托着一棵巨大的树的木屋便出现在眼前。 ——————————————— 停电了。作为一个准程序员,我多么恨我自己不会盲打!就当做一次练习好le。不说了,再说手就残废了。看在我停电还在写的份上,给个推荐吧<( ̄︶ ̄)> 第21章 木屋 庄望剑看着蓝田的表情,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她在惊诧。 他觉得很自然。 当年他们三个人听说锦儿的构想之后,也是很惊诧的。锦儿像是活在星空中的女子,她总是有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 所以锦儿告诉他们,她要建一个长在大树上的木屋,还要做一个在空中的秋千的时候,他虽然吃惊的咽了下口水,却也没说什么,倒是逐华毫不客气的弹了下锦儿的脑袋:“你还没睡醒是吗?” 只是三个人没想到的是,锦儿真的说到就做到了,她果然在几天后找到了一棵参天大树,然后一脸骄傲的向他们介绍自己的构思。 整个木屋像长在树上一样,屋里有一个通向房顶的楼梯,顺着它就可以走到秋千上。大树的周围种满竹子,他们就可以时时到竹林中来对诗、奏瑟、练剑、作画。 自从有了那个秋千,他们明显感觉到,锦儿跟他们一起玩的时间实在是少了很多。竹林种起来了,可是锦儿所说的要做的几件事却一件也没有做。 庄望剑笑了笑,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时,蓝田已经进了那个小屋子了。 看见里面布满灰尘的时候,庄望剑心中还是有小小的失落的。他还幻想着,或许里面和以前一样。但是当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一盏能用的灯和一个火折子之后,那个跳动的火苗突然给他带来了温暖。 灯光闪亮的时候,以前的那个世界仿佛回到了我的眼前。 整个房间几乎都是一样的,古朴的家具,典雅的瑟,艳丽的壁画,杂乱的窗花,这么不和谐的存在于这个房间,却让庄望剑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锦儿,他仿佛又看见了锦儿。 就像初次看见锦儿一样的悸动。 他一直觉得锦儿时时间最矛盾却又和谐的存在。她是大家闺秀,人人称赞她知书达理,才艺双绝,她站在人群中,就有一股高贵的仿佛仙人的气质存在;可同时她又是经常偷溜出去玩耍的小顽童,无时无刻不跳出来一个鬼点子,每时每刻都在考虑怎样整人。 因为他看不懂锦儿,所以一直在努力深究。不曾想,深究着深究着,就着了迷。 房间里唯一不一样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那是庄望剑作为画家画的最后一幅画,画上的锦儿正在跳着一曲凤来,他到现在都不懂,她一个受爹娘疼爱的大小姐,怎么就能跳出涅槃重生的味道。 而蓝田,看见画的第一反应是,口水险些流了出来。 “田儿,那便是你的娘亲,她本人比画上更美三分。” 庄望剑考虑再三,终于决定告诉蓝田。他知道,蓝田从来不提,不代表她什么都不关心。她只是习惯了没有娘亲的日子。让蓝田稍微接触一些关于锦儿的事情也未尝不好。 蓝田惊呆了,过了一会才缓过神来:“我原以为爹爹是个大情种怎么着都不愿意续弦是因为对娘亲太有情了,如今见了娘亲的画像了倒是明白了,原来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过娘亲这般妙人,就对其他女子看不上眼了。” 庄望剑倒是没有在意蓝田已经开始习惯性诋毁“亲爹”了,他只是怅然若失的接话:“自然,你的娘亲是京城第一美女,而且十分有才气,追求她的人何止千万。可是……”庄望剑突然又丧气起来,“她的眼中,只有你爹爹。” 蓝田自然不知道自己还有别的爹爹,只当是蓝玉:“必是我爹爹花言巧语骗坏了娘亲。” 庄望剑没有继续解释,毕竟让蓝田一辈子都以为自己只有这一个爹爹,要比知道事情完完本本的真相要好得多。 看庄望剑一脸留恋的环顾这个房子,蓝田犹豫了很久,终于非常不好意思的问道:“剑哥哥,你能带我去看看秋千吗?我……保证只玩一下下!” 庄望剑错愕的看着蓝田,他在这一瞬间突然看见了锦儿的眼睛。 一双满脸期待又羞涩的眼睛。 然后他晃了晃脑袋,甩掉自己的想法,牵起蓝田的手:“好啊,跟我来。” 他们就这样走着,庄望剑的步子非常慢,就算是步子小小的蓝田也觉得很慢。明明是一个只有三件屋子的小房子,他们却足足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她终于看见了树梯。 从屋子里爬树,她的娘亲真是一个贪玩的人呢,她想。 然后,庄望剑牵着她,走到了屋顶,看见了仿佛挂在天上的秋千。 此刻星空万里,那秋千当真像是在天上飞舞。 “剑哥哥,快快快,把我送到那个秋千上好不好嘛。”蓝田一脸急切的拽着庄望剑的衣袖。 庄望剑宠溺的对着蓝田笑一笑,然后抱起她,轻轻一跃,就坐在了秋千上。 蓝田满是新鲜,左右摆弄,发现了一个小问题:“这个秋千在天上啊,要怎样才能摇摆起来呢?难道——是要靠风……吗?” 然后,秋千就自己摇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剧烈。 蓝田顾不上问秋千是怎么摇起来的,她太开心了,就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了,然后自顾自的大喊:“哦——我飞起来喽——” 庄望剑笑了。以前锦儿也是这个样子,当她发现在空中的秋千有一个坏处,那便是无法荡起来时,就让三个人轮番给她用内力摇,而且一荡起来就忘记了时间。锦儿每次玩完,三个人就一副解放了的表情。那段时间,三个人别的没有学多少,倒是内力竟然就突飞猛进了。 慢慢地,夜深了,蓝田累了,也困了,却不舍得离开,最后竟然趴在庄望剑身上睡着了,梦中还嘟囔着“我会飞”云云。庄望剑看着蓝田把口水流在自己的衣服上,也不恼,慢慢地将秋千的速度降了下来,将身上的一件外衣脱下来给蓝田披着。 “田儿,如果可以,我会用尽我所有的力量,让你每天开心快乐。”他看着熟睡的蓝田,轻声说道。 然后他抬起头。 满天的星星,不知道哪一颗是你呢,锦儿? 他的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他要变得更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周围的人,才能让蓝田免受伤害。 可是,他渐渐地忽略的是,他越是强,就越是拥有伤害别人的力量。 第22章 弦儿(一) 我自出生懂事起,便是知道的:娘亲她,不喜欢我。 我知道这种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毕竟真正错的人又不是我,只是娘莫名其妙恨着的一个人。 只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并不知道,于是一直在努力让她多看我两眼,后来发现,其实努力没有什么用,反而会让她更加厌烦我,于是就放弃了。 这样也很好。 她虽然不喜欢我,可是照样会照顾我,让我整日衣食无忧。 只是以我的聪明,我很容易就知道她的各种疼爱不过是出于愧疚。 于是我又想起一件事,自懂事起,我便知道的另一件事是,我非常聪明,不同一般的聪明。所以,许多事情一下就看透。 其实这样是很无趣的。 如果说有什么不无趣的事情,或许就是看着那个人。 我看不透他和娘亲的关系。 娘亲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很激动。我知道,这种激动除了她刻意表现出来的愤怒,还有一层深深地希望。只是那时候我太小,很害怕,所以只是紧紧地抱住娘亲,安慰着她,却并没有进一步做些什么,也没有认真看他。 可是我那时候就觉得,他是娘亲悲苦生活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我问娘,她是爹爹吗。 娘没有回答。 所以,我笃信,他就是我的爹爹,一个辜负了娘,却让娘牵肠挂肚的人。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尽快被娘原谅,这样,我们母女才能开始新的美好的生活。 可是,有时候,我会疑惑。因为每次我问他,他都会说:弦儿,我可以做一切你爹爹会做的事。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我明明看的清楚,娘是深爱着他的,他也是深爱着娘的,可是他们两个什么都没有说。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原来即使是相爱也不一定有小孩。 后来,他经常会过来。像他所说的那样,做着爹爹应该做的事情。 我想那时候,我是幸福的,虽然娘亲不爱我,可是他是爱我的。我也是一个有爹爹疼爱的女孩。 这一切的平静一直延续到后来,那个时不时出现在娘亲身边的看起来比娘亲要大十岁的男人最后一次出现。 我讨厌他,所以我趴在门前偷听他们讲话。 “小姐,您一直让我暗中打探害死宗主的人是谁,最近我终于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我刚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是谁?”娘亲的声音没有那个男人从容不迫。 “他杀害了宗主,自己做了剑宗了。” 有一瞬间,我听见了娘亲掉泪的声音,可是我知道那是错觉,掉泪的声音那么小,我又怎么能听见? “小姐,您应该报仇。” 那个男子说完了,就离开了,明明娘都没有回应他。 我躲的恰到好处,所以没有人发现我。 我再一次证明,其实我很聪明。只是我没有听懂那个人说的意思。 但是很明显,娘亲听懂了,而且反应很快。 她在第二天晚上就准备好了一切,让我将一个锦囊给他,让我差人点起整个逐府的灯,让我见到他问一个问题,让我拿着一封信等我识字之后看。 娘做好了一切,只等着合适的时间自尽了。 然后我亲眼看着她将那把经常拿来把玩的匕首刺进自己的肚子里。 我自以为自己是很聪明的,聪明的人和笨蛋是不一样的,我明明早就知道了她要自尽,所以就不会像一般人一样惊慌失措,可是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却觉得难过? 我听她的话,在门口等着,然后看见他骑着马奔来,直到我那时才明白,原来他的到来并不能为我们开启新的充满希望的生活,相反的,他将我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他问我为什么不哭。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哭的地方。娘死了,这时她自己的选择,我不该有什么反应。 我想他一定觉得我很冷漠。 但是他告诉我:这世上的一切,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慢慢地解释给你听。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把所有这一切都弄懂为止。 我突然觉得,他说不是我的爹爹是骗我的,如果不是爹爹,谁能承受这样一生一世的承诺? 所以我决定跟着他了,即使他看起来并没有我聪明,也不是武功很高强的样子。 可是他做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诺,让我一直漂泊的灵魂回到了自己身上,还自以为是的觉得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我以为,他只会对我一个人好,那份以为仅仅维持到我看见蓝田。 我觉得,遇见蓝田,是他的劫难。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样愚不可及的女子。书中说,女子还是聪慧些的好。我虽然知道这些意思晦涩难懂,可是蓝田却连书都不会看。 她每天只知道爬树、打架、送情书,像一个野孩子一样。 女孩子还是矜持些好。 可是这样难缠的女孩子,却最爱缠着他,所以,他一定是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 所以,这辈子为了还债,他就对她言听计从,他就这样无条件的宠着那么不可一世的她。 可是,我讨厌她。 我讨厌她一直聒噪的样子,我讨厌她总是夺掉我的笔的样子,我讨厌她和一群小男孩踢球的样子,我讨厌她追着我让我叫姑姑的样子。 我讨厌她。 我真的好讨厌她总是理直气壮地将他从我身边夺走的样子。 可是有时候我很羡慕她。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其实像她那样傻傻的什么也不懂其实是很好的,至少她的傻让周围人很开心,我的聪明,只会让周围的人望而却步。 就像那些偷偷喜欢我的毛头小子,每次送糖的时候都是托蓝田送过来的,没有一个人敢和我说话。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一件事,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长得真的很美。 所以,其实我本来就有高傲的资本。 可是,有时候,只是有时候,我也不想这样高傲,特别是蓝田慢慢触碰到我的内心的时候,特别是我看着蓝田和他开玩笑的时候。 我想问他,他更喜欢我们两个之中的哪一个,可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为什么你们对蓝田又打又骂,对我却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我早就已经猜到他不会回答,而且,这句话会让他愧疚。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是,我却问出了口。 因为心里的那个问题在膨胀,在发芽,在生长。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样问,也许是因为我想惩罚他。可是,我为什么要惩罚他? 第23 章 弦儿(二) 我一直没有停止练字学习,而且我的天分本就高,所以我想大概我可以拆开娘写给我的信了。可是,当我拉住他的手想问他的时候,他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向来心高气傲,所以何必让他和我一起读娘的遗书。于是我让他走了。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所以才犹豫了那么久,等到夜深了,才敢拆来信来。 可能是因为,这是我娘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 其他的我没有认真看,因为我已经预料到了那一堆道歉的措辞。 我只看到了几句话。 “弦儿,娘知道你一直希望能有一个爹,可是要想知道你的爹是谁,你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我知道这样对于你这样一个孩子太过于残忍,可是娘却非要这样做不可。 我不想让你牵扯到上一代的是非之中,可是,有一些仇恨是注定不能被埋没的。 所以我让你问他,你姓什么。 你记住,如果他的回答是庄,他便是你爹爹,你要好好侍奉他一辈子。 如果他的回答是不知道,你就杀了他,他做错了事,该受到惩罚。 可是如果他的回答是逐,你就要保护他,不要让他死,然后折磨他,因为他是你的杀父仇人。 对不起,娘还是很自私的让你陷入进来了。” 然后后面又是一堆对不起云云。 可能她以为说一些对不起小孩子就会理解就会觉得母亲的要求理算当然,可是我很聪明,和普通的小孩子不一样。可我也觉得母亲是对的。 有这样聪明的孩子却不利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虽然小,可是已经明白了,父亲在一出生便是可以确定的,娘这些话,却让我开始怀疑书上的话。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我想我能明白,娘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我记得,他的回答是:逐。 所以说,我该好好保护他,然后折磨他。 我开始笑,娘亲究竟有多恨我,愿意让我一生埋在仇恨中。 我早就知道,蓝田是她的另一个女儿,可是,娘却什么遗愿都没有给她。 大概是因为她太笨了,所以什么都做不好吧。 我觉得自己很清醒,可能是因为夜深了,所以有些困,然后恍惚之中,打翻了油灯。 火烧起来了,可是很小,所以我很容易把它扑灭了。 然后进来一个男人,我知道他就是那个比我娘亲大上十岁给娘亲叫小姐的人,可是他并不知道我认识他。 他说:“我是你的爹爹。” 我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 他看见我的反应,有些惊讶,有些惊喜。 惊讶于我的平静,惊喜于我的平静。 因为后来我发现,原来我的平静是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的。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当时的我认定了另一个人是我的爹爹,所以我完全不相信他是我的爹爹这件事。不过我有自信,即使是没有认定别人,我也可以若无其事的听他讲出我平白多了一个父亲的话。 毕竟,我是一个聪明又漂亮的人,我见识过的东西很多。 他把我抱起来,说:我带你去看场戏。 然后,他放了一把火。 他的这把火,比我刚才的凶猛多了,那些下人还没有发现,就已经引爆了炼毒园。 他轻声耳语:我已经告诉他你这里着火了,而且这时候蓝田也有了危险,想不想知道他会先救谁,你还是蓝田? 我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加速了。 这是我一直想要问的问题,这是我一直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蓝田曾经问过他,我们两个同时落水,他会先救谁。我嘲笑蓝田的俗套,可是却在期待他的答案。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 即使我如此聪明,却从来没有看透他。也许这就是机会。 然后,我们等了一夜。 那个男人说是我的爹爹,果然就和爹爹一样,怕我冷,给了我黑色的披风。 ——那只是我当时以为的,后来才发现,其实他只是想要隐藏我而已。 很多时候我总是莫名的觉得,我根本不配被珍惜,特别是,在他回来以后。 “她是锦儿的女儿!” 蓝玉喊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难过的地方,我知道自始至终他们都把我当成我娘的女儿,而不是弦儿。 所以我没有了,他们有的也只是对我娘的愧疚。 自始至终,我都不不是自己。 我觉得可笑,我笑笑的,然后我听见他说话。 “当时,他们让我选,是去救弦儿,还是救田儿,你让我怎么选,我还能怎么选?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选?” 我觉得这个冬天的风有点大,可是却感受不到寒意,也许是因为大火烧的太旺盛了。 我曾经猜过他会怎么委婉的回答,没想到问的句子还没有出口,答案却堂而皇之的摆在眼前。 其实我有些猜不透自己的心思。 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我觉得他是我的爹爹,所以理所应当的应该像蓝玉一样更偏爱自己的孩子,可是今天我真正的爹爹出现了,这个条件不成立。 他从来没有更偏向我一点,不过是因为只有他给了我承诺,我就信以为真。 而实际上,或许他不只是给我承诺。 毕竟现在看来,他更疼蓝田一点。 我有点伤心,可是终究是没能流下眼泪。 我突然想,如果我能像蓝田一样就好了,那他就会知道我究竟是喜还是悲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我决定跟着我真正的爹爹。 我没想到的是,我和蓝田还是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她是木蓝府的小姐,而我,就是杜王庄的小姐。 我那么讨厌她,所以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去和她争。 可是她那么笨,有什么资格让我和她争抢? 爹爹说,曾经沧海难为水,所以给我改名沧姬。 我叫沧姬了,从此世上就再也没有弦儿了。 哦不对,世上从来不曾存在过弦儿,真的要找的话,还是用锦儿的女儿比较好用。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尽好锦儿的女儿的本分,去听从娘亲的遗言呢? 那个人明明说好了一直陪着我,可是他却中途易辙选择了别人。 所以折磨他,不仅是为了娘做,也是为了那个不曾存在的弦儿去做。 那个弦儿如此微不足道,所以也只有变强了的沧姬还记得她,还愿意为了她做一些小事。 剩下的,就是他。 以前我以为他是我的爹爹,于是便唤他的名字,现在我是海烟的女儿,要叫他什么呢? 对了,剑宗。 我们从来就没有亲近到可以互相直呼姓名的程度。 第24章 瘟疫 木蓝府一行人就这样落脚在平城之中了,第二日就在城中开了家木蓝医馆,而且明确标明了只接收重病的病人。慢慢地,也在平城立足了。 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一年,一切都是很顺利平和的样子。 没有人想过,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接近这个平静的城池。 第一个重症风寒的病患进来求医的时候,蓝玉还不以为意,委婉的将病人劝到别的医馆过去。但是在第一例风寒致死的例子出现之后,他的心中莫名有一些慌。 现在正是夏天,按理说不应该有那么大批的风寒症患者,就算有什么比较盛行的,也应该是痢疾。而平城竟然只有几天的时间风寒就盛行,而且势头凶猛,蓝玉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连忙去别的医馆检查病人的病情。 蓝玉仔细查看了一个又一个病人的病情,然后对冯连志点了一下头。 一行人匆忙回到了木蓝府,紧紧关上大门。 “是瘟疫。” 回到家里,蓝玉告诉庄望剑。 庄望剑原本正在教蓝田练剑,奈何蓝田实在没有练剑的天分,学了不止一年,却还没什么进步的样子。 况且,蓝田围着庄望剑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在说话。 “剑哥哥整日逼着我练剑,是不是不准备保护我了?”蓝田咬了口手中的苹果,不顾形象地嚼了起来。 庄望剑忍不住笑了。 “就你那剑法,我实在不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 然后,蓝田看见蓝玉一脸凶神恶煞的走过来,想着是不是自己最近又犯了什么错,好像偷吃了蓝玉送给别人的月饼,还打翻了某个掌门送过来的瓷瓶。 对了,还打伤了隔壁小孩的脸呢! 蓝田暗叫不好,于是和庄望剑对了一个眼神,然后灰溜溜的逃走了。 庄望剑听到瘟疫的时候,的确吓了一跳。 “蓝兄可是确证了?”庄望剑虽然相信蓝玉,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因为瘟疫实在太过于可怕。 “昨日有几家医馆的坐堂大夫过来找我,怀疑平城是不是有了瘟疫,所以今日我看得十分仔细。只是当知道真的是瘟疫的时候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蓝玉坐了下来,一脸愁容。 若是不告诉大家瘟疫的消息,恐怕没有人会在意这个病的传染性,当大家都意识到时,恐怕全城的人都已经染病了。但若是宣布了这个消息,也许结果也是一样,恐怕城中会有人开始逃亡,可是让官府知道了,怎么会允许瘟疫扩散出来?到时平城就会像以往的其他得瘟疫的城一样,被封锁住,然后城中所有人都染病而亡。 可是,来不及考虑该如何选择,在蓝玉坐实了瘟疫并且告诉那几家医馆的大夫后,已经有人早做了打算。 善德医馆的张大夫害怕自己和家人被关在平城,所以向县令报告了这件事。县令知道了,赏了他一百两白银,然后封住了平城,包括张大夫在内的所有平城的人都被锁在了城墙之中。 善德医馆前聚满了人,谩骂声不断,待众人失去耐性冲进去时,发现张大夫上吊自杀了。 没有人关心张大夫的死活,他的尸体并没有消除大家的怒气,反而让这个城市更加慌乱起来。 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所有没有生病的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逃出去,所有生病的人都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降临,甚至有的轻微有病的人也冒充正常人想要一起闯出去。 可是,往日看起来岌岌可危的城墙,如今却成了铜墙铁壁。 当知道没有逃出去的机会时,大家开始疯狂地去药店抢药,起初还是拿着钱排着队的,但是后面的人眼见药柜越来越空,而守在城墙上的官兵又不肯送药进来,于是就开始冲到前面抢了起来。 这原本就是一座被天下放弃了的城池,既然天下放弃了他们,他们就没有理由守着天下告诉他们的仁义礼德的信条。 他们知道,再过几天,没有药的人就会死;然后再过几天,有药的人也会死。被放弃了的瘟疫之城,没有几个能够生存下去。可是,但凡能多活一天,为什么不去争取? 兴许,有一天药方就被研制出来了。 所有人都在盼着这个兴许。 有的人盼着盼着,就在盼望中带着绝望离开了。有的人盼望着,就在盼望中发现自己染上了瘟疫。所有人都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可是所有人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失去了理智。 蓝玉在院中踱来踱去。 以往破除瘟疫的先例不是没有,而是太少,所以官府听到瘟疫的第一反应不是外请大夫,而是封锁。只要不是京城,封锁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必须要想办法消除瘟疫。而消除瘟疫的第一步,就是知道瘟疫的起因。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让他根本来不及调查,就已经有大批的人死掉了。 蓝玉又走了几个来回,决定再次出门去查看。 整个城镇已经一片混乱,几乎家家都挂着一块白布,可是却很少有人办丧礼,也许是因为害怕被死人传染的缘故,所以有人死了也没能入土为安,尸体就放在床上没有人敢靠近。 和前几日的混乱不同,如今平城的混乱带着一股绝望。所有人都知道,那一丁点的盼望自己怕是永远看不到了。 蓝玉正在焦头烂额的查看情况时,发现了明明被关在家里却偷偷逃出来玩的蓝田。 蓝田看见满脸黑线的蓝玉,举手投降:“是剑哥哥让我出来玩的,和我没有关系。” 蓝田发现蓝玉脸色更黑了,于是及时的噤声。 蓝田被蓝玉勒令回家,她只好和刚刚才玩的要好的陈珠挥手告别,跟在蓝玉后面回到家里。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瘟疫肆虐?若不是我小心照顾着,咱们木蓝府也要遭殃!”蓝玉指着蓝田的脑袋骂着。 蓝田扭过头去:“你这小气鬼,既然确保我们木蓝府是安全的,为什么不让那些没有生病的人住进来?哼,明明就是为了不让我玩找的借口。我和珠珠刚刚成为好朋友呢,你就把我们两个人拆散了,坏老头,肯定是担心以后我有了朋友就不给你养老了!” 蓝田说的激动,还被口水呛到,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总之一句话,你是我女儿,就要听我的。” 蓝玉一副胜利者的样子,将蓝田拉回了家。 第25章 染病 蓝田回来之后,整天都浸在书房之中,可是表情却是蔫了一样。 庄望剑看蓝田这个样子,只当她是在和蓝玉怄气,在盼着蓝玉过来向她道歉,毕竟蓝玉也不是第一次得罪蓝田了。 没了蓝田整日缠着,他倒是乐得自在,便在一旁自顾自练起剑来。 但是这已经一连几天了,让蓝田一直这样干怄着也没有办法,毕竟蓝玉整日都在为了瘟疫的事情东奔西走,今日好不容易回木蓝府一次也只闷在自己房间里苦想药方,恐怕他是没有心思想蓝田的事情。 庄望剑走过去摸着蓝田的脑袋:“你爹爹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了你好,莫要怪他。” 蓝田眼睛有些黯淡:“我知道,只是……珠珠好像生病了。” 庄望剑觉得自己好像受了一记闷棍一样,突然就喘不过气来。 蓝田的好朋友得了瘟疫?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可以解释蓝田这几日的所有反常表现。 他感觉自己的双手在颤抖,然后他用颤抖的声音问:“田儿,那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你没事吧?” 蓝田感觉整个人都晕晕的,她懵懵的回答:“嗯,大概……没事吧……” 然后,蓝田整个身子都歪倒在庄望剑的身上。 庄望剑觉得心中有一座高楼轰然倒塌。 他只楞了一下,然后就迅速抱起蓝田,向蓝玉的房间跑去。 他明明发现了蓝田这几日的沉闷,他明明知道蓝田曾经在瘟疫横行的城中玩耍了那么多天,他明明应该保持高度的警觉。 可是他却用最宝贵的时间来练剑! 他习惯了每次都是蓝田主动去找他,所以在蓝田不去缠着他而是自顾自闷在书房时,他就在原地等着,等着蓝田去找他。他只当是蓝田在生蓝玉的气耍小性子,他以为蓝田自己好了之后又会像以前一样继续缠着他。 所以他才没有认真看着蓝田,所以当他发现蓝田染上瘟疫的时候蓝田已经昏倒在地。 蓝玉仔细查看完了蓝田的病势,只对庄望剑说了句:“出去吧,她需要被隔离。” 庄望剑不满蓝玉的敷衍:“田儿究竟如何?这几日都是我在照顾她,我应该知道她的情况!” 蓝玉语气中充斥着讽刺:“你还知道是你在照顾她?那这几天你究竟去干什么了?为什么田儿直到昏倒了你才发现?我以为你那么疼爱她我可以将她放心的交托于你,结果呢?原本你若早一些发现的话,或许我可以延缓田儿的病情,现在呢?现在……现在我只能将她隔离起来,防止……她把病传染给旁人!” 蓝玉任自己的泪流下来,然后就再也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靠着床坐了下来,将脸埋在双手之间,不停地说着:“望剑,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女儿,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救她……” 庄望剑承认,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在他的眼中,无论是沉默的弦儿,还是好动的蓝田,纵使他们两个个性完全不同,其实于他而言都是同一个名字——锦儿的女儿。他所有的疼爱,所有的纵容,所有的付出,都只是为了这个名字。 而蓝玉,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渐渐地将蓝田真的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他缺少的就是这个东西。 他疼爱蓝田,却始终无法全心全意爱她;他心疼弦儿,却没有因为弦儿的消失而十分想念她。只有锦儿,才是牵动他的一根弦,而其他人的生死,他发现,自己竟然冷血狠心的不在乎。即使刚才,他看见蓝田倒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第一个想法也是—— 锦儿,对不起,我又一次没能保护好你的女儿。 他用力摇晃着自己的脑袋,逼迫自己马上恢复理智。 不,不能再想了,清醒过来! 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他找到了一个最保险的方法。 “蓝兄,你去城中诊治病人,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治病的方法,至少,要找到一个延缓病情的方式。我留在这里照顾蓝田,一直等你回来。” 见蓝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摇晃着他:“你振作一点,现在我们在和时间打仗。” 蓝玉抬起头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庄望剑坚定的样子。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让锦儿在失去了最爱的夫君之后立即心甘情愿的嫁给他,让蓝田明明第一眼见面就要缠着他,然后在这样心痛的情形下又迅速找回理智想出办法? 有理智的时候,说明没有情感的波动。 蓝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拼命找借口来否定自己的想法。 庄望剑那么疼爱蓝田,为了蓝田甘心留在木蓝府做教书先生,甚至为了蓝田舍弃了弦儿,不可能在蓝田这样的时候,还没有一丝心痛,他之所以这样平静,只是想救蓝田,所以就逼着自己镇静下来了,他想。 可是,庄望剑这样为蓝田,究竟是因为什么?他看不懂,很多时候,他发现自己总是看不懂这个拿着剑的庄望剑,所以这样神秘危险的庄望剑,他不能将蓝田再交托过去了。 于是他站起来:“不可以,田儿如今的病情很严重,我不能让你留在她身边,冒着随时会被感染的风险。你放心,我会找大夫过来照顾她的,现在你先出去吧!” “为什么你可以照顾她,别的大夫可以照顾她,我却不可以?就算是你因为我没有及时发现田儿的病情导致了延误,那你,能不能让我只是守在这里就好?” 庄望剑看着蓝玉冷峻的脸,觉得有什么误会横亘在他们两个中间,可是他却又说不上来。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必须要照顾蓝田,因为——因为这是锦儿留下的最后一点给他的念想。 “因为我们是医者,而你不是。”蓝玉说的时候,语气是不同平常的冷漠,“而且,这个病的传染性太强了,我不能放任你也染病。毕竟,或许现在来说,染上病之后,必死无疑。所以,我绝不会让你照顾田儿!” 蓝玉将庄望剑请了出来,然后向守卫吩咐:“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将他放进来。” 庄望剑虽然不情不愿,可是却又不能强行违抗他的指令,毕竟这里蓝玉是主人。 不久,蓝玉从外面请来了一个大夫进了蓝田的房间。 第26章 照顾 “蓝玉,他们根本就不了解田儿,而且也没有研制出药方,你觉得他们能比我照顾的好吗?”庄望剑恶狠狠地朝着蓝玉大喊。 蓝玉此时的表情却不见刚才的冷漠,他的脸上铺满了的只有悲伤。 “望剑,你知道这种瘟疫究竟是什么吗?”蓝玉看了一眼庄望剑,像是想要问出答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甚至连这种病通过什么方法传播的都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研制药方的方向,只能让田儿这样拖着。枉我自称只会治疗死症,如今,田儿真的换上了死症,我却已经没有对策了。” 庄望剑见蓝玉这个样子,顿时软了下来:“既然你知道是这样,那就让我去照顾田儿吧,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蓝玉听到这个,眼睛里散发的是无尽的疲惫:“望剑,我真的不想再多一个至亲死了。如今这平城,恐怕也只有我们木蓝府是一块净土了,只要你们呆在这里,就不会死,就当我求你,好不好?” 庄望剑却是眼里一亮:“蓝兄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有我们木蓝府的人没有染病,而且,更重要的是,你们出诊那么多次,也没有染病?” 蓝玉愣住了。 “我一直以为是我木蓝府长期没有外人进出所以便没有被波及,可是仔细一想,田儿只是和刚刚生病没有被发现的陈珠一起玩了几天,而我却是每日接触的都是病重将死的人,也未曾染病,这着实不可思议。” “不仅如此,随蓝兄一起出诊的几位似乎也没有生病。”庄望剑若有所思的看着站在蓝玉身后的几个人,“这绝不是巧合。” 蓝玉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庄望剑没有等蓝玉回答,就跑出了木蓝府。 庄望剑找到一个人群密集的地方,用尽各种被传染的方法——和重病的人同处,喝病人喝过的水,将病人身上的脓液涂到自己的伤口上,帮忙掩埋尸体,然后他不负众望的,开始咳嗽,发烧,头晕。 当他头重脚轻的回到木蓝府时,已经是差不多一日之后,蓝玉刚刚用自己的内功救下越来越衰弱的蓝田。 看着在一旁精疲力竭的蓝玉,庄望剑拔出剑来,凶神恶煞地冲向蓝玉。 周围的守卫们都被庄望剑的阵势吓坏了,连忙上前去拦住他,蓝玉却是一副了然的样子:“不要拦着他,让他过来吧。” 庄望剑在木蓝府外的折腾,已经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支撑着自己走到这里,只是想要完成自己验证的最后一步。 他把剑递给蓝玉:“你的血应该是整个木蓝府最毒的吧,割一点给我喝!” “如果不是,那么恐怕你就会被毒死。”蓝玉说的波澜不惊,可是庄望剑看得出来他的手在颤抖。 周围的人一头雾水的看着这两个人打着哑谜,面面相觑。 “如果是,整个平城都会活过来,包括田儿!”庄望剑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越来越不清醒,他用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恶狠狠的看着蓝玉,然后再一用力,将剑扔给了蓝玉。 蓝玉接过剑来,在众人的惊呼中在手掌上割开一个血口,向庄望剑嘴里灌起来。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两个疯子。 服下蓝玉的血不久,庄望剑先是吐了一口血,然后整个人就慢慢清醒过来。 蓝玉一边给庄望剑把脉一边说:“虽然你的瘟疫似乎是治好了,可是你中了我的血的毒,不过放心,我有解药,你不会死的。” 庄望剑推开蓝玉,向蓝田的房间跑去,还不忘回头对着蓝玉大喊:“现在我能去照顾田儿了吧!” 他跑的那样着急,全然全然不顾自己身上所中的毒。 周围的人一脸茫然,冯连志问:“府君,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是一场人为的瘟疫,目的,恐怕是……为了我们木蓝府。” 修炼木蓝府毒功的人,身体的血液里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毒,而这种毒,正是帮助木蓝府抵御瘟疫的良药。故而木蓝府并没有人得瘟疫,而庄望剑也在木蓝府的庇护下躲过了这场瘟疫。但是蓝田因为淘气,所以至今没有修习一点本门毒功,所以和外面得瘟疫的人接触之后,立刻也得病了。而庄望剑离开木蓝府后,迅速的得病,就再次证明了解药就在木蓝府修炼毒功的人的血里。 “为什么会出现一场以我们体内的毒为药的瘟疫呢?”冯连志惊讶不已。 蓝玉看着受伤的手:“若是整个平城除了我们木蓝府之外都死光了,你觉得外人会怎么想?”顿了顿,“这不是瘟疫,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中毒。” 蓝玉没有马上往下说,但是众人已经猜出了大概。 木蓝府的长老罗生上前:“所以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找到下毒的方法,然后再用我们身上的血提炼出解药,配置解药给城中百姓服下,就可以缓解这次瘟疫了吧!” 蓝玉点了点头,然后迅速为众人分配任务,下毒的途径,无非是在水中、空气中、食物中,只要派人调查,马上就可以找到;提炼配置解药,也是几位长老在行的事情。所以剩下的,无非是等。 他不敢确定蓝田如今的情况,能不能受得了他们身体内血液的毒性,所以不敢贸然像给庄望剑喝血一样给蓝田治疗,他害怕的也恰恰是等。 庄望剑神志模糊的走进蓝田的房间,就看见蓝田在病床上痛苦的样子。 蓝田全身滚烫,无论如何都降不下体温来。她止不住咳嗽,咳了几天,已经咳出血来。她满脸的汗水,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 他不敢想象,若是蓝玉没有想尽办法维持她的性命,如今的蓝田是不是已经是一个死尸。 庄望剑心疼的走过去,将蓝田抱进怀里:“田儿,是我,你放心,我一直陪在你旁边呢。” 蓝田迷迷糊糊中感觉进入了一个舒服的怀中,于是身体变得舒畅了许多:“抱着……舒服……” 庄望剑仔细听了蓝田的话,终于听明白了,但是马上又觉得心痛不已。 这一天一夜,蓝田是如何过来的? 他能做的,也只有在蓝田耳边不停说话来让蓝田不要睡过去,即使说话对习惯了沉默的他而言是一种挑战。 第27章 病愈 “田儿,你记得吗?今年春天的时候你嚷着要去放风筝,结果做的风筝太大了,然后风一吹,你差点被吹走了,幸好是我拉着你,然后砍断了风筝线,可是砍断之后你就埋怨我,让我做一个更大的风筝。你还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庄望剑说着的时候,轻轻抚摸着蓝田的头发。 “你……是坏蛋。”蓝田慢慢听出来是庄望剑在说话,于是努力打起精神来让自己的神志有一分回到自己的脑袋里。 “是,都是我的错,自从我做了那个风筝,风就再也没有刮起来过,你也就没能去放风筝。所以啊,你一定要坚强,这样才能明年接着放风筝啊!” “原谅你。” “这样就原谅我,真是太容易了,我记得你第一次写练字作业的时候,我就说了一句弦儿的比你好看,你就和我三天不说话呢。” “我现在……还生气。”蓝田轻轻地努努嘴。 蓝田每说一句话都要费上很大的力气,所以庄望剑总是说上一大段才能听到蓝田的回答。庄望剑想,若是放在平时,蓝田定是会回千百句,如今让蓝田只能说上一句话,也实在是委屈了她——同时也是累坏了自己。 庄望剑说了很多很多,他发现在自己的回忆里,大多数都是自己得罪了蓝田的样子。蓝田做错事情的那些,慢慢地消失在他的脑海里。 也许是因为,他的心里装满了愧疚。 如果不是他的纵容,蓝田就不会出去玩;如果不是他的忽视,蓝田就不会病的这样严重。 “田儿,这样絮絮叨叨的,真不像我,这样惜字如金,也不像你。一定是老天惩罚我太不爱惜你,所以让我尝尝我平日里对待你时你的滋味。” 庄望剑轻叹了一声,这时,听到蓝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庄望剑凑过耳朵去。 “甜的。”蓝田用沙哑的声音说。 庄望剑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蓝田的意思。 蓝田觉得,庄望剑这样对待她时,她感觉的味道,是甜的。 庄望剑在锦儿离世后,第一次感到了心如刀绞的味道。 弦儿离开时,他心痛;蓝田生病时,他心痛;蓝玉误会时,他心痛。他总是会心痛,可是那么多次心痛,都没有这一次来的剧烈。 他一直不知道,蓝田为什么总是粘着他,从初次相见开始。他沉默,不善表达,不会付出爱,不会关心人,从来不开玩笑,所以当年,锦儿没有选他。 后来锦儿愿意跟着他,他却还是不知道改进,所以一直到最后,他和锦儿之间还是横亘着一块大石。他不喜欢解释,不习惯主动,只想在远处看着。 有时候他想,蓝田即使只是个孩子,也会觉得他很无趣,也会渐渐地厌烦他,不想缠着他,可是,蓝田却像对父亲一样,一如既往地对待他。 他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可是蓝田的穷住不舍,让他觉得阳光灿烂。 一如当年锦儿的阳光。 他想,或许他可以和蓝玉一样爱着蓝田,成为蓝田的父亲一样的人。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是这样的决定,让他和蓝田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渐行渐远。 因着蓝田生病的缘故,木蓝府的调查进行的尤其快速,只是一天的时间,就大概了解了这场“瘟疫”。 平城的人中的毒被木蓝府的人称为一日逍遥散,大概是杜王庄最近研制出来的一种毒药,被下在平城的每个水井之中。 中了一日逍遥散的人,第一天几乎没有任何症状,毒却会扩散到人的全身,待到第二日,中毒之人会出现风寒的症状,并且病情迅速加剧。这种中毒症状和许多毒药都十分相似,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一日逍遥散还有一个特性就是,中毒之人第二天身上就不会被检测到一日逍遥散的成分,所以很难有人判断出是中毒。 杜王庄的毒,向来如此阴狠。此次为了木蓝府的人专门研制的一日逍遥散也不例外。 病因知道了之后,解药也迅速被研制出来,只是时间紧迫,还只能以汤药的形式熬制,不能做成丹药。这样也好,让平城的人以为是普通的瘟疫更好。 蓝玉分配人去散药,并且在水井中放入解药,自己则是带着药去喂蓝田。 “望剑,解药研制出来了!”蓝玉端着刚刚熬好的解药,准备给蓝田喂下,而庄望剑却是连蓝玉的脸都没有看过一下,夺过解药开始给蓝田喂下去。 “田儿,喝了这个药就不会难受了,这可是你爹爹找到的药方呢!”庄望剑一边说着,一边用小勺向蓝田嘴里递了一口药。 蓝田没有蓝玉想象中虚弱,甚至她还笑了笑,轻轻说了句:“爹爹这个时候……咳咳……倒是派上了用场。” 蓝玉看着细心喂药的庄望剑,突然发觉,其实也许他对蓝田也是有感情的,他并不是自己先前想的那样。虽然庄望剑抢了自己在蓝田面前好不容易得来的耀武扬威的机会,可是却也知道,这一段时间,庄望剑当真将蓝田照顾的很好很好。 蓝田喝下药之后,很快就不咳嗽了,身上的烧也退的极其快,看到蓝田睁开眼的一刹那,庄望剑一激动,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蓝玉这才想起,庄望剑身上还有着他血里面的毒呢,自己竟然就给忘记了,于是赶紧差人给庄望剑服下解药,并且将他送回自己的房间,而自己也终于有了和心爱的女儿相处的时间。 “田儿,你终于醒了,吓死爹爹了。”蓝玉轻轻握着蓝田的手。 蓝田的眼神却是在搜寻的样子:“剑哥哥呢?我记得……我记得他一直在我身边的,难道是我在做梦?” 蓝玉顿时火大:“你这没良心的,爹爹为了你的病,熬得头发都白了,你这脑子里,却净想着那个人害你生病的家伙,爹爹的心都要碎了。” “才不是才不是,剑哥哥才没有害我生病。”蓝田急着要辩解,结果说完了立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蓝玉看着蓝田面红耳赤的样子,立即笑了起来:“你的病还没有好呢,不要激动,你剑哥哥也染上了瘟疫,但是你放心,爹爹已经给他送了药,不久便会好起来了,你呀,就乖乖呆在这里就好。” 第28章 尸体 蓝田听说庄望剑没事,立刻松了一口气,但是看蓝玉一脸看笑话的表情,立刻就不想再说话,于是背过脸去:“我要睡觉了,你们都出去吧——特别是这位白头发又多了的老头儿!” 见蓝田似乎是没事了的样子,蓝玉笑了笑,就和房里守着的几个人一起出去了。然后,吩咐完别的事情之后,向庄望剑的房间走去。 看到庄望剑即使在昏迷中也眉头紧锁的样子,蓝玉有些难受。 在他的记忆中,庄望剑一直都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人,他不懂得察言观色,也不喜欢和人相处,好像这世界上的人都与他无关一样。所以其实他没有发现蓝田生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那时他太紧张,所以胡乱怪罪。他知道,即使自己没说,庄望剑心中必定万分愧疚。 这个人,总是喜欢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过了一会,庄望剑慢慢醒了过来,看见蓝玉,立即问:“蓝兄,田儿如何了?” 蓝玉忍不住腹诽:“田儿醒来第一句是在找你,你醒来第一句也是在问田儿,你们果然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庄望剑讪讪一笑:“我只是……太担心田儿,毕竟是因为我田儿才会如此性命堪忧。” “放心,田儿没事,现在已然能够斗嘴了,精神着呢,你无须为她担心,只要好好养着身子就行了,倒是你,这次贸然出去拿自己验证,倒是不像往日的你。” 其实庄望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当时,当知道蓝田命不久矣,又有了一个能快速解答疑惑的方式时,他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分析完利弊之后再出去,而是不顾一切地去寻找答案。 “其实我知道,渐渐地,你也开始将田儿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了吧。锦儿和逐兄的女儿,的确让人喜欢得紧呢。” 庄望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蓝玉的话。 只是有了这一次的教训,蓝玉是万万不允许蓝田再找借口偷懒了,甚至还在变本加厉的逼迫蓝田学习。庄望剑看着蓝田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也爱莫能助,只能看着蓝田被各种毒药典籍折磨。 在这一次的灾难过去之后,木蓝府也彻底成了平城百姓的救命恩人。虽然这次的“瘟疫”使平城大大受损,木蓝医馆的赚的钱却多了起来。 因为这次的灾难中,有的大夫背叛了大家,有的大夫将自己的药藏了起来,有的大夫拒绝看诊,只有木蓝医馆的大夫,能不顾生命危险的为大家看诊,并且找到了药方,不计报酬的给大家散药,让平城复活了过来,所以但凡是可以再木蓝医馆诊治的病,大家都愿意过来。 但是从此以后,平城的平静,似乎就这样被打破了。 友善医馆的小药童今早像往常一样上山采药,未成想却大惊失色地跑回来,没有跑到医馆中,却是跑到了县衙直接报案。 “大大……大人,不好了,山上有好多尸体!”那药童已经吓得话都说不顺溜,说了好几遍,县令才大概听明白了意思。 药童今早上去采药的时候,在一个悬崖边发现了一种珍贵的药材,于是冒险去采,结果失足落下去,没想到竟然意外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里的恶臭味让这个药童忍不住去看看,于是他就看到了惨不忍睹的一幕。 平城原本的县令因着“平息瘟疫有功”的原因被提调,新近来的卫德县令初看起来倒是一个很是体察百姓的官,听到这个,立马带了一群护卫和几名仵作上了山。 仵作随着卫县令一起看到那个刚刚被发现的填尸山洞,往里一看——即使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死人,也不免有些恶心。 这个山洞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久,因着地势险峻的关系,没有人会过来,那药童也不过是在采药时不小心坠落才发现的它。山洞中不时飘来阵阵恶臭,让来人头皮发麻。县令刚刚上任不久就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的额头上也冒出不少汗来。 既然发现了,就不能不处理。护卫们将尸体抬出来并且整理登记之后,发现竟有五十六人之多,而且经仵作检验,这些尸体只有三个是男子的,其他全是女子,而且死因似乎全都是精气耗尽,但是尸体的年份不同,有的已经是森森白骨,有的只是死了两三天的样子,但是因为是夏天的缘故,尸体已经是一阵恶臭。 卫县令擦了一下额头冒出的细汗,开始检查起尸体来。 “大人,您是文官出身,沾不得这些个脏东西,这些事情还是让小人来吧。”县丞霍十五捂着鼻子跟卫县令说道。 卫德虽然心里害怕,可到底应该努力树立一个好官的形象,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喊:“本官岂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然后开始检查了气来。 转了几圈,卫德发现,这里所有的女子身上几乎都有鞭子,或者使用鞭子的痕迹。 卫德一头雾水:“十五,你知道这鞭子是怎么一回事吗?” 霍十五倒是耳听六路,他立刻上前:“大人,小人倒是听说,这附近的天灵峰上有一个叫古宁的小镇,成立了一个门派专门练习鞭子呢!”顿了一顿,又凑到卫德耳朵边,“而且,小镇里面除了过客,全都是女子呢!” “原来是江湖事。”卫德摸了摸胡子,计上心头。 朝廷向来是不关心江湖事,但是出了这样大的命案,若是装作没看到,等哪天在官场上被人盯上了,就容易被抓着把柄,所以,最好的办法—— “蓝府君,如今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我官府之人不好插手,可是你向来医者仁心,总归不会眼见这么多人死掉而不为所动吧!况且如今剑宗暂居府上,你木蓝府实力强劲,万望能像去年消除瘟疫一样为平城之人消除这个梦魇。” 蓝玉看了一眼卫德,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答应了。 卫德听到蓝玉应了下来,立马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知。 古宁鞭派成立至今也只有不过两百年的历史,而且以鞭为武器,只招收女子。但是一百年前,有派内之人脱离古宁,并且成立了圣灵鞭派,渐渐地形成了对立之势。而且两派都有奇怪的规定,古宁要求只招收女子,而圣灵则要求必须一男一女方可入派。 第29章 古宁 第29章古宁 两派的矛盾就在于古宁派的圣女鞭,原本掌握在古宁掌门手中,但是自从圣灵成立以来,两派之人就不停地争夺,圣女鞭在许多人的手中来回流动。 说完这些江湖之人都知道的“消息”,卫德就喜滋滋的走了。 庄望剑这才出声:“本以为卫县令是平城百姓的福音,如今看来,不过是表面罢了。” 蓝玉叹气:“如今局势,朝廷昏庸混乱,江湖动荡不安,清明的人很难有好日子过,即使是你我也是一样。” “不过我不明白,蓝兄为何要应下这件事?” 蓝玉眼神凝滞起来:“这件事,或许本就应该我木蓝府之人出来解决。” 庄望剑看着蓝玉了然的神色,便也知道自己无须再继续追问了。 蓝田知道蓝玉和庄望剑都要去天灵峰,顿时嚷嚷着要跟上。但是此去十分危险,蓝玉经过了上次蓝田被捉一事,险些吓的魂飞魄散,是万万不会再答应了,还吩咐蝴蝶和杜鹃将蓝田看好。 打点好府中之事,蓝玉挑选了几个可用之人就上路了。 庄望剑看着手中卫德奉上的检查尸体的结论:“蓝兄以为此事与古宁派究竟有没有关系?” 蓝玉似乎已经笃定了的样子,慢慢分析:“首先,这些尸体几乎都是女的,而且与鞭子有关,虽然圣灵派也是鞭派,但是距离此处太远,恐怕不会选择这里。” “可是若是圣灵派故意栽赃嫁祸呢?” 庄望剑问完,立马又想起了什么:“对啊,若是故意栽赃,又怎么会放在多少年都没有被发现的山洞里!” 蓝玉点头:“而且,相传圣女鞭和其他普通的鞭子在外形上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只要得到圣女鞭之人就能短时间提升功力,这恐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复杂!” 一声稚嫩的声音从他们坐的马车的座子下面发出来,将蓝玉和庄望剑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那里。 “难怪田儿临走之前百般为我们考虑,让我们坐马车。”庄望剑偷偷看着蓝玉忍住要发火的样子,笑了起来。 他仿佛看见了那日蓝田一本正经的说谎话的样子。 “爹爹,你就听我的劝,坐马车去吧。路上可能会没有客栈,马车能带好多粮食,而且你们不是去执行一个很凶险的任务吗?伪装成去走门串巷的样子就不容易遭人怀疑了嘛!” 那时候的蓝田,一副替爹爹着想的乖女儿的样子,和现在被蓝玉训斥却满脸奸计得逞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 “不是让你呆在家里面的吗?你知不知道此行多么危险?你再被捉到了怎么办?你不知道死了那么多人吗?你就不能让爹爹省点心?” 蓝玉说了一连串的问句之后,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停下来歇了一歇。 蓝田趁机旁若无人的走到庄望剑身边:“你不让我来,剑哥哥可没说。” 这找到了靠山的表情,让蓝玉觉得要吐出血来。 虽然可以让手下将蓝田送回去,可是蓝玉毕竟是宠着蓝田的,况且—— 这木蓝府迟早要交给蓝田,她如今已经十一岁了,既然毒功没有什么成就,至少江湖经验还是要增加一些的。 所以,带着蓝田,他们继续向前行进了。 就在快要抵达古宁镇的时候,他们发现附近有一群女子在争夺什么东西。 虽然其中有一队人身着黑色衣服,但是很容易就知道他们是圣灵派的人,毕竟她们都是使用鞭子,而且她们的敌对方是古宁派的人。 按理说,这样的场面他们是不该插手的,可是此次他们过来是为了去古宁派打探消息,他们正担心没有什么理由进入古宁,机会就来了。 “连志,你带几个人过去……” 蓝玉还没有说完,庄望剑就从车里一跃而出,眨眼间,到了一名黄衣女子面前,为她挡住了夺命的一鞭,顺便,用内力汇聚成的剑将鞭子砍成两截。 黄衣女子刚才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可是许久过去,再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一袭青衣的男子手持气流汇成的剑保护着她的样子。 在古宁派呆久了,她本来就没有见过几个男人,如今庄望剑这样的美男子的出现,而且还救了她,无疑让青春年少的她脸红了起来。 坐在车里的蓝田愤愤:“爹爹你快点出去帮剑哥哥,尽快解决那些坏蛋!”简直不想让那个黄衣女子多看她的剑哥哥一眼! 蓝玉哪里知道蓝田这个小丫头在想些什么,招呼了一下手下,留下两个人保护蓝田,然后过去支援庄望剑了。 黑衣人原本就不占优势,这下来了这么多人,自然不敢逗留,只能慌张逃窜。 蓝玉心想,他带的这群人都是没有武功的人,这群黑衣人竟也不试探试探就逃走,也实在是太做贼心虚了。不过,也幸亏她们没有留下,才没被他们的毒药毒到。 见黑衣人逃走了,古宁派这一行女子立马围过来感谢蓝玉和庄望剑的救命之恩,只有那黄衣女子,看着庄望剑发了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拜谢。 “看你们几人的样子,似乎是古宁派的人,平白无故为何会招致黑衣人追杀?” 蓝玉明知故问,毕竟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会比较容易被相信,而且古宁派的人还是十分反感男人的。 回答的是那个黄衣女子,也许是因为救命之恩,她倒是没有要欺瞒的样子,实实在在的回答:“在下关伊,是古宁派大师姐,前几日,我们的圣女鞭被盗,师父派我们下山寻鞭,我们很快就从圣灵女子手中夺回了圣女鞭,但是没想到今日竟会在此遭到伏击,若不是几位仗义相助,我等可能就要在此殒命了。” 虽然殒命说的有些夸张,但也不招人反感,蓝玉正想着如何提起去古宁的事情,关伊又说:“眼看天色渐晚,几位若是不嫌弃,是否愿意到我们古宁小镇落脚?” 说完这句话,蓝玉大喜,但是庄望剑看到了关伊的师妹们怪异的表情。 关伊发现自己擅自做主似乎做错事了,立刻为自己打圆场:“师妹们,这几位救了我们,我们本就应该想办法报恩,况且虽然我们小镇几乎没有男子,但是只要是贵宾路过我们不都是提供歇脚的住处的吗?”然后她有看向蓝玉和庄望剑,“不知道几位意下如何?” 第30章 客栈 第30章 蓝玉自然是同意了,而且关伊方才的话也让她的师妹们不敢有什么异议,如此一来,算是达成了共识。 关伊于是要往前走,却险些摔倒在地上。 关伊的几个师妹围上去:“大师姐你没事吧?” 关伊脸色苍白:“没事的,只是刚才打斗之中被打中了,鞭伤罢了,不足为惧。” “可是圣灵的鞭子都带着刺啊!”关伊的一个师妹说着,看向关伊小腿上的血。 蓝玉立刻走上去:“此地不宜久留,不如让她和我们一起乘坐马车回到古宁小镇再疗伤?” 关伊点头,然后又看向庄望剑,似乎是想要让他过来帮忙的样子。 庄望剑皱皱眉头,被蓝玉拉到关伊身边,在蓝玉的示意下将她牵到马车边上,然后抱上马车。 看见庄望剑将关伊抱进来,蓝田的脸都黑了。 蓝玉接着进来,坐在蓝田身边,帮关伊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就开始对着庄望剑使脸色,示意他用美男计询问关伊圣女鞭的事情。 蓝田狠狠地掐了蓝玉一把,蓝玉“啊”的一声叫起来,引得三个人都往这边看过来,蓝玉尴尬的笑了笑:“啊,我好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圣女鞭的模样!” 看关伊一脸为难的样子,又接着对庄望剑使脸色说:“望剑你也想看看吧!” 庄望剑觉得自己被蓝玉耍了,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地瞪了蓝玉一眼,然后闷声“嗯”了一声。 果然奏效了,关伊一听说是庄望剑想要看,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盒子:“这是装圣女鞭的盒子。” 关伊说完,蓝田就哼了一声:“骗小孩呢,这么小的一个盒子,怎么放得下鞭子!” 而蓝田心里想的是,一定要想尽办法让这个讨厌的关伊出丑。 但是没想到,出丑的是自己。 看着关伊从盒子里面取出一条长长的玄铁鞭,蓝田张大了嘴巴。 “这个宝盒是专门用来存放武器的,它里面的空间,和一间房子的大小差不多。” 蓝玉一副嘲笑蓝田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庄望剑也投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特别令蓝田生气的还有关伊投来的若有若无的同情的眼神。 蓝田发誓,她对关伊的讨厌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在蓝玉的示意下,庄望剑成功的拿到圣女鞭试了一下,蓝田心里闷闷的,夺过圣女鞭就要发怒。 可是,碰到圣女鞭的一刹那,她突然听到了一个来自远方的缥缈的声音:“主人~” 蓝田吓了一跳,忙松开圣女鞭,装作很淡定的样子看窗外的风景。 看到蓝田的反应,蓝玉觉得心中一沉。 不久他们一行人到达了古宁小镇。果然如外界传闻一般,小镇中几乎全都是女子。 关伊将他们安排到一个特别的客栈之中,然后辞别去拜见师父。 见关伊和她的师妹们离开,蓝玉松了一口气。 “望剑,你拿到鞭子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蓝玉将所有人悄悄地召集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问庄望剑。 “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那鞭子比普通的鞭子更重一些,也更精美一些。”就在他停顿了一下,让众人以为没有什么发现时,他又说道,“只是这都是凭我修习剑术的内力感受出来的,并不准确,看她们行色匆匆的样子,恐怕这个鞭子中藏着非常大的秘密。” 蓝玉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的蓝田。似乎自从碰了那个鞭子以来,蓝田就一直心神不宁,这让蓝玉忐忑不安,他只好缩短与众人的商议时间:“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伺机而动,今夜大家切要小心。” 蓝玉知道在蓝田身上即将要发生什么。他知道这个鞭子和蓝家的渊源,却不知道蓝田竟然会和圣女鞭扯上关系,原本他只想让蓝田幸福安康的过一生,可是似乎上天并不愿意成全他的愿望。 叹了口气,他将蓝田送回自己的房间。 蓝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听见了那个鞭子喊她主人,然后那个鞭子像是在她身上施了魔法一样,让她一直坐立不安。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翻来覆去,然后她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鞭声。 每敲一下,她就能听见远处传来一声“主人,救救他们吧!”,即使是蒙上被子,堵上耳朵,还是能听见。她坐了起来——索性就不睡了,出去看个究竟。 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街上一群连外衣都没有穿上的人在目光空洞的向前行,像极了一堆幽灵在小镇里游荡。她甚至看见庄望剑和蓝玉正在队伍中间走着。 蓝田瞪大了眼睛想要喊出来,却被身后的人捂住了嘴巴。 身后的人将挣扎着的蓝田拖入身后的房间里,然后关了门,给蓝田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蓝田看着那个年纪不大的人,努力平复自己的惊慌。 很明显,她根本打不过他。而且,她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要是想活命,最好乖乖的听我的话。”他趾高气昂地看着蓝田,满眼鄙夷的样子。心想着,要不是看就你一个脑袋还清醒着的人,我断然是不会救你的。 看客栈里的人都走光了,那个人打量着蓝田问:“小丫头,你叫什么?” 蓝田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过还是察觉到了对方并不是太友好的态度:“你先说你叫什么,我再告诉你。” 那个人轻哼了一声:“知道你的名字我就能把你吃了吗?告诉你,我叫木焱煦,记住了没?” 蓝田脑袋里还在想着是哪三个字,就被木焱煦敲了一下脑袋:“喂,你能快点说你叫什么名字吗?你的名字再金贵还能有我的金贵?” 蓝田没好气的回了句:“蓝田,行了吧!” 木焱煦再次不屑的哼了一声:“真是普通,亏你还那么宝贝。” 蓝田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飞扬跋扈的人。 可是……看这个样子,他似乎知道内情?所以,问问他大概是最好的吧。 所以,安静了一小会,蓝田不争气的靠过去:“那个……木……木头,”蓝田记不住名字,只能随口起了一个外号,“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木焱煦听到自己的外号,险些倒了下来。 木头?有谁敢这样大胆的给他取这个难听又讨厌的外号? “蓝田,再说一遍,我的名字叫木焱煦,木焱煦,你知道了吗?”说完,还在在地上比划了一下。 蓝田本来就学字学的不精,木焱煦这三个字,她只能认出来木一个字,但是看木焱煦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她只能捣蒜似的点头,然后不耐烦的叫了几声木焱煦,最后说:“现在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 第31章 圣女 木焱煦虽然很不满意蓝田的态度,但是事态紧急,他也不能再拖延着了,就告诉了蓝田——虽然他觉得蓝田必然帮不上什么忙。 其实在几十年以前,圣女鞭就已经失踪了,不在古宁也不在圣灵,所以这两派也算是相安无事,但是就在几个月前,圣女鞭横空出现了。 这一出现,就在两个派之间掀起了腥风血雨。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圣女鞭就在两派间辗转了数十次。而且奇怪的是,圣女鞭每出现一次,镇中就会失踪几人。木焱煦很是好奇,就过来古宁查看了一下。 木焱煦过来之后发现,当圣女鞭回归古宁之后,每天夜里都会听到鞭声,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其他人就会像是失了魂魄一样走向同一个地方。 “木头,你是不是妖怪啊,怎么跟别人不一样?”蓝田听到这里忍不住要问,但是发现已经再一次忘记了木焱煦的名字,于是外号的用处再一次体现了。 木焱煦决定放弃纠正蓝田,转而满是骄傲的说:“我可是天之骄子,谁能控制得了我?况且,你不也是没有被控制吗?我看,说不定你才是妖怪呢!” 蓝田听见了后面一句,立刻自动忽略了天之骄子这一句,恨恨的说:“切,我可不像你这个胆小鬼一样知道有问题还躲在这里不敢出去,你等着,我马上就能知道原因了。” 看着蓝田要跑出去,木焱煦连忙拉住:“你没有脑子吗?这样贸然跑出去,说不定什么都没打探着自己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蓝田觉得木焱煦说话很是不中听,皱了皱眉头,可是又很没出息的感觉好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所以为了救蓝玉和庄望剑,她只好先放下不满,闷闷的说了句:“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啊,扮成被控制的样子不就好了?” 木焱煦说完,再一次骄傲的抬起了头,蓝田的脸顿时黑了起来。 镇子中的被控制的人走的很慢,他们两个人马上就追了上去。蓝田虽然装作呆滞的样子,可是还是在努力搜寻庄望剑和蓝玉的身影,木焱煦则是无奈的跟着蓝田到处游走。 终于,蓝田看见了一边目光呆滞的蓝玉,慢慢移了过去,又看见了在他身边的庄望剑。她狠狠地掐了蓝玉的大腿,可是蓝玉却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别白费力气了,第一天我看见这个情形的时候,把我的仆人头都打破了,他也没有醒过来。”木焱煦倒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一点不似蓝田的着急。 蓝田听见木焱煦这样说,心中生起些害怕:“那你的那些仆人呢?他们后来怎么样?” 木焱煦还是吊儿郎当的说:“失踪了呀,三个人全都失踪了,可能是死了吧。” 蓝田觉得一阵恶寒。 其一,她真的很害怕这些人今天会全部死掉,其二,仆人全部消失了木焱煦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实在不知道跟着木焱煦是对还是错。 蓝田就这样忐忑不安的跟随众人到了天灵峰的峰顶,远远看过去,有一个女子正在用鞭子抽打着峰顶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鞭子应该就是圣女鞭,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主人,救救他们吧”的声音越来越近。 待到众人走进了,蓝田这才看清,在那边站着的那个女子竟然是关伊。 看着众人都走近了,关伊抬高了头俯视着下面的人,冷冷的笑了笑,然后舞了一套鞭法,众人就停了下来。 关伊似乎并不准备立刻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她或许很享受这种控制着所有人的感觉。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是蓝田还是能听到关伊说了句:“做圣女,感觉还是不错的嘛。” 圣女?什么圣女? 蓝田捅了捅在一旁呆站着的木焱煦:“喂,你知道圣女是什么东西吗?” “当然知道了,天下怎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木焱煦斜睥,“圣女就是圣女鞭的主人喽,是会被古宁的人尊为掌门的呢。” 可是这个关伊似乎还只是做到了大师姐的位置吧! 没等蓝田想明白,关伊就走了下来,蓝田吓得立刻噤声,木焱煦见蓝田这个样子,非常不屑的哼了一声。 看关伊的样子,大概是想要和对下面的人一个个的“训话”。 “师父,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姐姐和其他人是怎么死的吗?你骗我说她们都是嫁出去了,鬼才会相信!关于嫁人姐姐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你让我怎么相信!” 关伊怒视着那个她对面的那个女人,然后拿起手里的圣女鞭朝着她狠狠地抽了过去。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鞭子碰到那个人的一瞬间,两个人之间生成一股气流,有源源不断的气流向关伊流了过去。关伊的样子越来越精神,而她对面的女人则是越来越衰弱。 “这个鞭子竟然有传功的作用。”木焱煦惊叹。 蓝田听见木焱煦出声,吓得连忙看向关伊,所幸关伊正在专心享受不劳而获的功力,并没有看向这里。 “切,看你这个吓死了的样子,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你旁边还有我呢,你怕什么?” 木焱煦不屑于蓝田的反应。 蓝田不敢回木焱煦,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那么多声“主人”之后,自己为什么变得这样压抑和害怕起来。 另一边,关伊正在一个接一个的利用圣女鞭传送功力,而且速度极快,恐怕马上就要接近他们了。 木焱煦也不再嘲笑蓝田,必须要想出一个对策来对付关伊,毕竟那个圣女鞭很厉害的样子。 “蓝田,你听着,咱们现在得合作打败这个女人。我刚才观察过了,这个圣女鞭虽然能传功,但是好像是有限度的,每个人只能传一部分给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看你这么弱的样子,大概也没有多少功力,所以你来当诱饵吧。”木焱煦仗着蓝田此时不敢说话,就肆无忌惮的欺负起蓝田来。 “待会你向她传功时,想办法握住那个鞭子,然后我再出其不意的攻击她的手,圣女鞭就被你夺过来了。你放心,她以为所有人都没有意识,所以不会有太大的警戒心的。” 木焱煦说完了自己的作战计划,就开始想象关伊落败的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有几个人已经倒下了。 第32章 长生 关伊来到了庄望剑面前,迟迟下不了手。 “你救了我,还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伤害你呢?师父说男人都是丑陋无比的,可是你和他们都是不一样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关伊说完了,又不走开,让蓝田满肚子都是火气。还没等蓝田平复完心中的怒火,关伊这厮竟然抱住了庄望剑不松开,然后还想有进一步的动作。 “坏女人,休想!”蓝田忘了作战计划,大喊了起来。 关伊一脸的惊恐,满是做坏事被抓现行的样子。原本因为周围的人都失去意识所以她才敢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可是没想到这个女娃子竟然是清醒着的,关伊顿时觉得满是羞耻。 她首先想到的是——杀了她,就没有人知道了。 有了这个想法,关伊就开始付诸行动。 然而,蓝田义愤填膺的站出来之后,顿时就失了底气。这个关伊不仅有圣女鞭,还有刚刚从别人身上抢夺来的功力,自己来的匆忙,根本就没有带毒粉,而且技艺不精,完全没有打败关伊的可能。 于是蓝田很没出息的躲到了木焱煦后面,还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说你很厉害的吗?现在可是证明的时候了。” 木焱煦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蓝田这样愚蠢的人,先是忘了作战计划不说,现在自己暴露了,还得拉着一个垫背的。她这样一躲,关伊不就知道了他也是清醒着的了?现在他怎么搞偷袭? 关伊可不等木焱煦再想什么办法了,直接一个鞭子打来。 “啊——” 就在鞭子打到木焱煦身上的一刹那,木焱煦还没有来得及逃跑,圣女鞭就自己逃跑了。木焱煦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圣女鞭竟然在打到他的时候闪出一道金光,然后将关伊弹了出去。 木焱煦虽然很是惊讶,却也还是摆出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样子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蓝田。 “早就告诉你了,我很厉害的。那个鞭子根本奈何不了我。”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想办法打败这个坏女人?” 关伊难以置信的看着木焱煦,抹掉自己嘴角的血,然后恨恨的看着蓝田。 不行,不可以,一定要杀了他们,关伊艰难的站起来,既然杀不了那个男人,就杀了那个女娃娃! 关伊认准要攻击蓝田,然后疯狂地奔跑过来。木焱煦既然知道自己可以抵御圣女鞭的攻击,当然要在蓝田面前显摆一番,于是他肆无忌惮的想尽办法挡住了鞭子。 关伊每次挥鞭子,木焱煦就看准了鞭子的目标然后扑过去,这样就可以借助鞭子的力量将关伊伤的体无完肤。 “蓝田,你看,我不用一分一毫的功力,就能败了她。”木焱煦抖抖眉。 关伊虽然伤痕累累,可是有着深厚的功力护着,所以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碍。 她回想着刚才,他们两个人伪装了很久才过来的,之前也没有怎么露出马脚,之所以会被她发现,是因为—— 庄望剑! 想到了这个,关伊就打定了主意。 虽然打第一眼见到庄望剑,就觉得这个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引力,有着和她以往见到的其他男子不同的气质,但是与这些相比,她更希望没有人发现她今晚做的事情,即使她的功力已经上升了,但是若是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功力被她吸走,自己恐怕在劫难逃。 于是,她汇集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朝着庄望剑身上重重一击。 “啊——” 这一击的力量非同一般,只是关伊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击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明明看到木焱煦离庄望剑很远,只有蓝田有机会挡在他前面,怎么会?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用最后的一点力气看了过去。 蓝田挡在庄望剑前面,圣女鞭落到了蓝田的手中。 “为……为什么……” 关伊拿到圣女鞭的时候,以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人,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可是没想到,原来自己是得到圣女鞭的人中,最不幸的一个人。 她遇到了天下唯有的两个不惧怕圣女鞭的人。 关伊眼前越来越模糊,然后沉沉的昏了过去。 蓝田呆愣着看着手中的圣女鞭。 “主人,终于回到你手中了。” 蓝田环顾四周,没有人在说话。 “是我是我。”从鞭子中钻出一只灰白色的小老鼠一样的东西,目光炯炯的看着蓝田。 蓝田愣愣的看了小老鼠一秒,然后捏捏它的小耳朵:“嘿,你长得可比一般的老鼠可爱多了呢!” 小老鼠抱起两个小手生气的说:“主人,我才不是老鼠,我是圣兽,是专门守护圣女鞭的呢!还有,不要捏我的耳朵,我的身体可是很金贵的呢!” 蓝田被它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忙招呼了木焱煦过来:“木头快来看,这个小老鼠好有趣,是从鞭子里面钻出来的。” 木焱煦对蓝田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嗤之以鼻:“不过是只老鼠,就把你开心成这个样子。” “不要以为你是我主人的主人就可以这样藐视我们,你这个没有脑子的木头!”小老鼠冲着木焱煦的脸从嘴里喷出一点火星,木焱煦顿时满脸的狼狈相。 “看你还敢不敢叫我老鼠,告诉你,我可是圣兽长生!”小老鼠自豪的抬高了下巴。 “什么主人的主人,长生?”蓝田倒是抓住了长生说的话。 长生看着一边惹他心烦的木焱煦,然后甩甩头:“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抵住了木焱煦想要过来报仇的脑袋,蓝田讨好的问:“那,长生啊,你能不能帮忙把这些人都叫醒呢?” 长生毕恭毕敬:“当然了主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马让他们醒过来,毕竟他们都是被我给催眠的。” “哇,长生,你真的好厉害!”蓝田将长生捧在手心里吹捧着,毕竟只有长生才能唤醒他们,况且它还能教训木头,倒是不错的小老鼠,而且还很讨人喜欢的样子,所以蓝田很是喜欢。 “真是爱拍马屁。”木焱煦切了一声,就离得远远的,生怕长生再喷出个什么火星子来。 长生现在正因为蓝田的夸奖而开心,就直接将木焱煦的话充耳不听了。 “主人你放心,我现在就把他们唤醒。”长生坐在蓝田的手心里念起了一堆蓝田都听不懂的咒语,过了一会蓝田昏昏沉沉要睡着的时候,长生突然大喊一声“开”。 第33章 下毒 站着的人都如梦初醒,疑惑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长生似乎是累了,马上又钻回鞭子里面,圣女鞭则化为手镯自行回到蓝田手上。 蓝田不甚在意,看到蓝玉和庄望剑醒了,就连忙迎了过去:“爹爹,剑哥哥,你们可是吓坏我了。” 这时,人群中出现了骚动,关伊身旁的人发现关伊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大叫了起来,引起了身边人的侧目。紧接着又有几处的人喊着“死人了”,于是周围的人顿时慌乱了起来。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大家听我说,凶手已经被捉住了!” 看见大家四处跑动,木焱煦立刻冲到天灵峰峰顶,冲着下面大声呼叫。 下面的人听到他说凶手被抓到了,虽然不是很相信,但是慢慢地也都安静了下来,想听听木焱煦的说法。 木焱煦很满意大家的反应,继续说道:“躺在那里的关伊,也就是你们所谓的大师姐,盗取了圣女鞭想要偷取你们的功力,我发现了异常,于是作了防备没有被她害到,并且在她下手之时制服了她,现在已经没事了。” 说完,木焱煦朝着蓝田抖抖眉。 蓝田嘴抽了抽。这个木焱煦,明明在来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被催眠也只是运气,而且最后“制服”关伊的人明明是她,他竟然将这些谎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不过短短的几句话,不仅说出了凶手,并且将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而且抹去了自己的嫌疑,虽然语气很是不讨人喜欢,可是他跳上去说话的勇气,以及说谎时的厚脸皮,实在是让蓝田望尘莫及。 但是古宁掌门似乎关心的并不是事情的真相,也不是谁救了她们,更不管几个门内弟子的死,她堵住所有人嘴里的疑问,然后咄咄逼人地问:“那少侠可否将本派宝物圣女鞭归还?” 木焱煦挑挑眉:“那鞭子啊,在打斗中不小心被扔到悬崖下面去了。”木焱煦指了指身后,煞有介事的样子。 掌门转了转眼珠,然后立刻变了副表情,笑着对木焱煦说:“真是谢谢少侠的救命之恩了,为表谢意,少侠愿否在小镇上多多留宿几日,以让我们好好款待少侠?” 木焱煦点点头,然后指着在一旁愣着看手镯的蓝田:“但是他们和我是一起的,我们都要留下来。” 蓝田嘴巴再一次抽搐了一下。 蓝玉倒觉得是一个好机会,毕竟这个掌门对于圣女鞭的态度太过于可疑,虽然看起来凶手是被抓住了的样子,但是怎么解释山洞里面已经几十年的白骨?恐怕这里面还有不少秘密。 他们几个人算是找到了在这里住下来的理由。 但是当木焱煦要求见关伊好好审讯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关伊的尸体。 “这群人真是残忍,对自己的弟子也那么心狠,我看那个关伊在死之前必定承受过生不如死的痛苦。”木焱煦一回来就和蓝玉及庄望剑说。 当天晚上回来之后,蓝田已经大致将当时的情形告诉了两个人,他们也决定和木焱煦合作一起寻找山洞中死人的秘密。虽然看起来长生应该是知道的,但是这几天却一直没有动静,所以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蓝玉此时正在验茶里面的毒:“而且,已经是我们呆在这里才三天,这已经是她们下的第十三次毒了。”扔了银针,蓝玉向茶水里面放了些解药,“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被她们毒死。” “她们之所以那么猖狂,是笃定了我们不会轻易离开,也不敢撕破脸去质问。”庄望剑品了一口蓝玉刚刚解毒的药,“这茶真是难喝极了,果然放了毒药即使解开毒也没有了原来的味道了。” 木焱煦才不会像庄望剑一样有闲工夫品茶,他猛灌了一口水,然后再次冲了出去:“我接着出去打探。” 蓝玉也接着出去:“我去街上买一些药,准备着配制解药。” 庄望剑握住手中的剑:“那我就接着查看附近的地形,如果顺利的话还能找到蛛丝马迹。”然后回头看着一脸茫然的蓝田,“田儿,有长生保护你,应该没问题,你就安心待在这里。” 蓝田苦闷不已。 这已经是她第三天被扔在客栈里了,他们一个个都有事可做,她呢,虽然有一个长生陪着,可是长生却整日在镯子里面睡大觉。 蓝田终于忍受不住了,然后她就——去了厨房。 下午的时候,当所有人都疲惫的赶回来时,看到那一桌看不出来样子的菜时,内心是崩溃的。但是又难以拒绝蓝田一脸的期待,只能咽了咽口水,准备开吃。 “等等,”蓝玉制止,“让我先验毒。” 蓝田不依:“我做出来的菜,你还不放心吗。” 蓝玉心想着,你做出来的菜,没有毒也可以把人吃个半死。 然后银针下去——竟然变黑了。 蓝田惊呆了。 对于这个结果蓝玉其实毫不意外。好不容易蓝田做一次菜,她们怎么会放过这个会让他放松警戒的机会呢。 “我绝对没下毒!我发誓!”蓝田信誓旦旦地伸出四个手指头。 庄望剑笑着将蓝田的小手指掰回去:“傻丫头,我们当然知道不是你下的毒了。” 蓝玉从怀中拿出刚刚从药店里买来的药,嗅了嗅饭菜的味道,然后,只是简单地将几样药混合了气来,就说:“好了,解药做好了。” 木焱煦很是怀疑:“这个解药真的能用吗?” 蓝玉当然不容别人质疑自己的功力:“你要知道,我三岁就开始学习毒药,十岁就知道了我们木蓝府所有的毒药和解法,十二岁学习毒功……” “好了好了,”庄望剑知道蓝玉一旦开始说自己的辉煌历史就停不下来,于是连忙制止,“大家都饿了,还是边吃边说吧。” 蓝玉将调好的解药洒在了饭菜之中,搅拌好:“好了,大家开吃吧。不要辜负了……田儿的一番美意。” 没想到的是,被炒烂了的菜,虽然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但是吃起来还是没有想象中难吃的。 “田儿,没想到你做的菜也是可以下口的。”蓝玉调侃。 蓝田只听到了蓝玉夸赞的部分,于是自豪的说:“当然了,我做菜的时候,有旁边的姐姐告诉我加多少盐和调味料,我亲自掌厨,哪里差的了。” 木焱煦偷偷笑了笑,这菜,也就只有调味部分能吃了。 蓝田吃着自己做的菜,总觉得越吃越好吃。可是不一会,突然觉得头重脚轻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晕晕的?” 蓝田看着桌边的人,然后觉得天黑了下来。 “不好意思,木蓝府府君,你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我们会在你们买的药里面下毒吧!” 第34章 迷宫 木焱煦是他们几个之中最先醒过来的,他吃惯了山珍海味,吃客栈做的菜已经是极限,所以蓝田做的菜他只是勉强吃了几口,因而中毒最少。 他环顾四周,发现了躺在地上昏迷的几个人,于是将他们晃醒。趁着几个人恢复功力的时候,木焱煦向周围喊:“喂,这是哪里,你们想怎么样?” 上面传来古宁掌门的声音:“你们不是不愿意给我们圣女鞭吗?那就好好地待在这里面,等你们生不如死打算跪地求饶的时候,我们自会放你们出来。” “你们以为我们傻吗?给了你们鞭子,我们就没命了!” 但是上面已经没了动静。看来那掌门是铁了心要逼他们交出鞭子,也难怪,看过了鞭子神奇的功效,他都有些忍不住要得到的冲动,何况一派掌门?有了这个鞭子,她就可以稳固自己的地位,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自己的弟子强大起来。 可惜的是,似乎所有的得到鞭子的人,首先想到的都是将其收为己用,然后吸收同门的功力来助自己。除了—— 蓝田那个傻瓜,明明看过了鞭子的功效,却还是傻兮兮地被人家关在了这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看着蓝田睡眼惺忪的样子,木焱煦摇摇头叹了口气。 不一会大家都调整好了,蓝玉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大概就困住了古宁派祖师爷的地下迷宫吧!” “那是什么东西?”蓝田惊奇的看着蓝玉。 蓝玉似乎陷入了不堪回首的回忆之中,他顿了顿,说:“这是我的一位先祖建造的,大家随我来,我知道怎样逃出去。” 蓝田满是疑惑,但是他从未见过蓝玉这般惆怅的模样,所以只得作罢,跟在蓝玉身后。 “这迷宫分为上中下三层,我们现在应该是身处最下面一层,这一层到处都是毒虫猛兽,但是我知道其中有一个安全通道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大家跟我来。” 蓝玉在墙壁上摸索着,不一会找到了一块开门的石头,然后按了下去,从石室的一边出现了一个门。蓝玉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接着大家都跟了上来。 “虽然最下一层只要找到这条路就可以通过,但是先祖为了防止别人也发现这条通道逃出去,所以在中层并没有设置这样的通道,所以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告诉大家机关分布的位置,然后合力逃出去。” 跟在身后的木焱煦终于忍不住了:“府君,您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古宁派的地下迷宫是你们先祖建造的?为什么你对这里如此了解?你不说,我们跟着很是担心啊!” 蓝玉对于木焱煦的问话也不恼,只是淡然说:“等我们进入了中层,这事情的原委便可以悉数告知了。” 于是木焱煦只能忍着心中的好奇跟上去。 中层设置的机关难度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得多。如果没有蓝玉在前面指引,恐怕他们想要通过也需要把身上弄得满是伤痕。 首先是蛇道,在通往中层的路上有一条宽阔的道路,但是蓝玉告诉他们,这条道路只有一个固定的行走方式能通过,而且这种方式每走过一个人就变化一次,因此有时候几个人一起行走的,只有一人能通过。 但是蓝玉知道路变化的方式时按照八卦阵排布的,所以根据现在的时辰和总人数,蓝玉在地上推演了一会,就告诉了大家前进的方式。 按照这个方式,如此坚固的守门机关就被他们轻易破解。 “原来爹爹也是挺厉害的嘛!”蓝田笑了笑。 这一次,蓝玉没有和蓝田斗嘴,而是面色紧张的进入下一个机关。 “下面这个机关可不是只要听我的指示就可以过关的,就算你们知道了这个机关的原理,没有一点能耐也不一定能过去。” 看到机关之后,大家就明白了蓝玉的意思。 整个机关由十二个相切的转盘组成,转盘下面是不见底的深渊。 “这些转盘在平时看起来是不动的,但是一旦有人站到上面,就会疯狂地转起来,像这样。”蓝玉向临近的一个转盘上扔了一个石子,然后转盘就以可以将石子甩下去的速度转了起来。 蓝田受到了惊吓,她心里忐忑着,怎么办怎么办,我还什么都不会,怎么办怎么办? 木焱煦靠上来:“怎么?吓着了,还得我帮你吧!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 木焱煦还没有拉住蓝田,蓝田就被庄望剑抱在怀里:“田儿,不要慌,我会保你平安的。” 蓝田看着庄望剑的脸,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蓝田自始至终就没有朝木焱煦看一看。 木焱煦看着蓝田一副安逸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酸酸的, 然后他突然想到:难不成是我平日里太低调,所以没让人发现我的本事吗? 于是他决定第一个上。 所以蓝玉还没来得及将诀窍说出来,木焱煦就已经上了第一个转盘。转盘立刻飞速转了起来。 木焱煦的第一感觉就是:好快,怎么可能过得去? 他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在转盘之间跳来跳去来防止自己掉下去,但是渐渐地已经力不从心,然后一个不小心,被甩了下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衣服被从后面抓住,然后后面那个人就将他扔到了对面。 他摔倒地上的时候,看见了对面蓝田鄙夷的眼神。 不过蓝田的眼神马上在他身后的人稳稳落地之后变成了崇拜。只不过崇拜的眼神投给的是他后面的那个人罢了。 他回头一看,又是庄望剑。 “行事不要如此鲁莽,特别是和大家一起行动的时候,否则你会拖累大家的。” 对于庄望剑来说,木焱煦只是半途加入的人,所以他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去容着他犯错,特别是,为了救他,他必须让别人将蓝田送过来。虽然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但是毕竟他是他们之中功力最高强的人。 “所以,你还是老实一些,不要惹事的好。”庄望剑又一次警告他。 后面的人也都陆续跟了上来,因为蓝玉告诉他们诀窍,他们只需要努力跳到转盘的正中间就不会出问题,所以最后也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然后他们来到了另一个石室前。 蓝玉上前,找到了打开石室的机关,说:“这个石室,就是困住了古宁祖师爷和我的一位先祖的石室。” 第35章 邂逅 十六岁那年,我去河边钓鱼,遇到了拿着鱼竿,笑着和我打招呼的蓝容。 我不知道怎样形容看见他的感觉,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读过书,也没有听过戏本,所以想不出美丽的句子。我想到的只有——好像是疲惫的行走在深林之中,然后看见了一汪富有生命力的清泉,于是整个人就开始变得晴朗起来。 我一直住在深山之中,很少见到生人,看到了他,尽管很开心,可是也有些害怕,于是只能讪讪一笑,然后继续钓鱼。 那天,他钓到了一筐,可是我一条也没有钓到。 因为他一直在神色平静地和我说话,但是我却一直在紧张的发抖。 除了母亲,我没有和别人说过话。母亲去世之后,我几乎就没有开过口。我一直记得母亲说的话,外面的人很可怕,最好不要招惹。 可是,若是他在招惹我,我又该如何自处? 他温和的笑着,递过来他的鱼筐:“姑娘今日的鱼被我抢了来,我便还你一半。” 我呆愣的看着那筐鱼,然后逃也似的跑开。 我相貌普通,不通才艺,不会书画,我不知道为什么蓝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 他抓着我的手,说:“言溪,跟我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热闹的地方,好多人,好多马车,好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我没有见过别的人,所以不知道该怎样评判一个人的好与坏,但是看街上女子时不时向蓝容投来的倾慕的眼神,我想,蓝容大概就是大家非常喜欢的人吧! 有蓝容这样的人陪着,我便觉得很是开心。 他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见过,于是带着我在大街小巷里到处窜,我不敢说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是他好像能看透一切一样,总能一把抓住我最感兴趣的东西。 蓝容教我作诗,教我画画,教我做了这十六年来都不曾触碰过得东西。我想,他真是一个让人心动的男子。 可是我呢?我坐在镜子面前,认真的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好久好久,最后还是觉得,我并没有蓝容长得那么赏心悦目。 但是蓝容说,重要的不是长得怎么样,而是内在。 可是,慢地街市上了解到,一个女子的内在好,应该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够做男子的贤内助。 我能做什么?我一遍遍地问自己。 最后的结论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我将蓝容推开:“你不要总是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会讨人喜欢。” 蓝容却只当我开玩笑:“你不会讨我喜欢,那我也只能努力讨好你让你喜欢了。” 我觉得蓝容说话,总让我有种将拳头打在了棉花身上的感觉,所有绝情的话说出来,他的耳朵就会自动将话视作情话。我不知道该怎样拒绝这样的他,这样平凡的我,怎么能拒绝这样美好的他?所以我总是无能为力。 正是因为我的无能为力,所以没有人认为,我应该是蓝容的良配。 所以被人堵在街巷之中围打,我竟然觉得那些人是对的,因为她们告诉我:“言溪,蓝容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费过超过三个月的时间,这次超过了,可是你不配。他应该停留的地方,不该像你这样平凡的。” 我被打的遍体鳞伤,却还是努力遮住了身上的伤疤,陪着他到处玩耍。慢慢地我发现,原来只要他开心,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所以在他终于说出那句“我喜欢你”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都在欢呼。 但是我还是说:“不应该的,你不该喜欢我,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但是蓝容却用嘴巴堵住我:“不管你什么样子,都是我爱的样子” 我没有办法将他推开,因为他的话让我觉得心动。所以注定了后来,我总能被他轻而易举地打动。 那年元宵节格外热闹,蓝容拉着我去一年一度的庙会。 就在我和蓝容玩烟花的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过来,抓住蓝容:“容哥哥,容哥哥,求求你,再好好想一想我们过去的时光,不要抛下我好不好,不要抛下我。” 她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泪,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是我觉得她很可怜。 可是蓝容却无动于衷:“放开,你这个无趣的女人,我早就说过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你何必苦苦纠缠?” 那个女人突然疯了起来:“不,不会的,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跟我说了多少甜言蜜语你忘记了吗?你说你会永远爱我,你说即使我出身青楼你也要将我明媒正娶,这些你都忘了吗?” 蓝容听见这些,脸上也只有不耐烦:“这些话,哪一个男人不会说?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现在已经有了真正爱的人了。” 说完他看着我。我以前听见这些话总是受宠若惊,可是今天,我却觉得害怕。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管,反正,你如果不答应,我就从这桥上跳下去,让你后悔一辈子。” “想跳,就跳啊。” 蓝容决绝的话里面不带有一丝的怜悯之情,说的我寒毛直起。 他说完,就拉着我的手离开。 “你这个婊、子,不要得意,蓝容每个元宵夜都会来庙会,可每次都是不同的女人,你早晚会和我一个下场!”她冲我喊。 然后远远地,听见了一声重重的落水声,然后有人喊“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我问蓝容,要不要去救她。 蓝容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河水甚是湍急,救不上来的。” 可是我多么想说,她是一个青楼女子,如果你不去救她,那么就没有人会怜惜她,可是为什么,你甚至连头都不回一下? 曲有误,周郎顾。 可是她的死,都换不来你的一顾。 他拉着我走得远远的。 我的手被攥的很紧,他走得很快。 今夜的蓝容,和以前的他毫不相同。 我那时候还不懂那个女人是什么意思,可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蓝容的样子让我很害怕,我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能紧紧抓住蓝容的手,想像以前一样汲取温暖,可是这一次,他的手冰冷无比。 我想挣脱。 但是蓝容却仍然像以前一样,宠着我,爱着我,让我的心慢慢地沉溺在其中。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 第36章 相配 蓝容说,他看见我的一刻,就觉得世上再没有别的值得留恋的东西。 我以为那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但是看了信才知道,他给我的的每一句动人的情话,都是说了成百上千遍,才能在我面前说的这样流畅。 我以前一直将自己骗过去,不去想为什么那么多的妙人都爱着他,甚至有人为了他愿意跳进滚滚的江水之中。如果没有轰轰烈烈地爱过,怎么会这样刻骨铭心? 他爱过那么多人,我能凭什么留住他的心? 我将门关上,任凭他在暴雨中狠狠敲打。 他见过那么多美丽善良的女子,却偏偏要接近我。所以她们说的没错,他只是图一时的新鲜。果然,我撑着伞出门接他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我笑。我又凭什么能让他在暴风雨之中等候? 我想,这样的结果最好,省了他的时间,省了我的心痛。 可是,以往日子的平静却随着他的离开而一去不复返了。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日子难过,可是当习惯了陪伴,却很难再接受孤独。 他没有出现的时候,我觉得和鸟儿聊天是快乐的,可是他走了之后,我发现原来与鸟儿的对话竟然变得这样苍白。 没错,我听得懂鸟语。 但是那又怎样,这没有办法让我的平凡有一点润色。尽管以前,我们两个和鸟儿一起玩消息传递的游戏玩的不亦乐乎。 我不知道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又一次开始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然后我就发了一场烧。 以前也有过发烧,自己喝一些药就好了,可是就在我打算出去采药草时,我突然想,为什么要这样痛苦地活着?活着有什么意思?所以就这样躺在床上等死其实也是很好。 于是我不管窗外的鸟儿们怎样叫喊,我都没有出去。 我好像有回到以前了。 蓝容带我在河面上划船的时候,蓝容给我做孔明灯的时候,蓝容教我写字的时候,蓝容弹我脑袋的时候…… 原来不知不觉,回忆里只剩下了蓝容。 然后,蓝容整个人都出现在我眼前:“言溪,言溪……” 他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里都是着急的样子。 能在临死之前幻想出蓝容的样子,我真的好开心。 所以我就对他说:“我好想你。” 说完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厉害。生病的样子,更加不讨人喜欢了吧,幸好不是蓝容看见了我的这幅样子。 然后我幻想中的蓝容心疼地流着泪:“没有我在你身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我费力的摇摇头:“不要哭,让我临死前多看看你笑的样子。” 然后眼前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或许,这是要离开了。 蓝容说,去冥界的路上有一座奈何桥,桥上会有个叫做孟婆的家伙,逼着我喝下会让我失忆的汤。 不知道如果我求她的话,她愿不愿意让我留下蓝容的样子。 可是没想到的是,我醒了过来,还看到了喜极而泣的蓝容。 原来我那么丑的病态全部都让他看见了。 我低下头,然后以前那些女人说的话和那封信里的内容都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面。 于是我下床,咳嗽着推蓝容离开。 这一次蓝容没有敲门,他只是在门外喊:“言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将我推开,可是我想告诉你,我不会像上一次一样离开你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蓝容不会知道我为什么让他走开,明明我那么爱他。可是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那么美好,理应有一个比我更加美好的女子与他相配。他觉得爱就要追求,可是我们这样的云泥之别我怎么能接受? 外面一直没有声音,眼见天色渐渐地黑了,哭累了,我便要去找一些吃的过来。 然后我打开门,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只是呆愣了一小会就推开了他。 “你看,我的院子那么窄,只能容下我一个人;我的时间那么短,只够做我以前需要做的那些事情。蓝容,你的世界那么宽广,你值得更好的女子。” 蓝容久久的看着我,然后说:“言溪,如果你觉得院子太窄,我便帮你扩充;如果你觉得时间不够用,我便帮你做你要做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太遥远,我就离开我原来的世界。” 然后他接着说:“言溪,你值得我抛下整个世界。” 我想,这是我听过的最美丽最动听的情话,而且我可以断定,这些话,他不曾说给别人听。 我想说,蓝容,我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我不相信你会爱上这样的我。我只想用我的缺憾让你望而却步,可是你从来是义无反顾。 我想说,你总觉得我是美好的,可是我却在我的身上找不到一点发光的地方,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根本比不上那么耀眼的你。 我想说,我总想和别人不一样,好让你更喜欢我一点,可是我发现我做的一切,你总是能猜出来——我想,是因为她们也都会这样的缘故。我想有那么一点的不同,可是原来我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这样普普通通。 可是最后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害怕这样小心眼的自己会让蓝容讨厌,我担心好不容易我终于得到了的蓝容因为看到了这样平凡的我而望而却步。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并不想将蓝容推开,而是我贪婪到,想要拥有一个完完全全的蓝容。 我抱住他呜咽:“对不起,我再也不把你推开了。” 蓝容将我介绍给他的父亲,不知为何他的父亲出人意料的对我很是满意,末了又问我:“听容儿说,你这孩子,能听懂鸟语是吗?” 我点点头。 他开怀大笑:“容儿真是看上了一位好姑娘。” 待我和蓝容出门,正好遇上了蓝容的表妹舞玉。 舞玉看见我,很是喜欢的样子:“表哥真是看上了一个特别的女子,我觉得和她甚是投缘,表哥愿不愿意将她借我聊会天?” 看得出来,蓝容和舞玉十分要好,所以这句让我觉得有刺的话蓝容听了只当是夸赞。他笑了笑,就答应了,然后转身走开。 “表哥是我的。” 舞玉突然说,我的心跳慢了半拍,感觉刚刚被埋葬的寒气都冒了出来。 她说:“你能帮上表哥什么?你知道现在木蓝府处于危机之中吗?若不是我的爹爹暗中帮助,木蓝府如今怕是早就毁于一旦了,你根本帮不上。” 第37章 再见 她说:“甚至,你这样的山野村妇,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你做不了表哥的贤内助,无法成为表哥的后盾,你嫁给他,只会拖他的后腿。” 她说:“表哥是要有一番大的作为的,他是世间最优秀的男子,无论他沾惹过多少花花草草,我都可以消掉,可是你能吗?你觉得遇到那些迷恋他的女子,你能不动声色地处理掉吗?” 我想这些我早就是知道的,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过。我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配得上他,我只是催眠自己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我突然觉得头好痛,然后我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喊:“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或许是我的叫喊声太大,引来了厅堂内正在和蓝容的父亲商量事情的舞玉的父亲,他出来,皱着眉头看着我:“你怎么招来了这样不懂事的下人?” 在所有人的眼里,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够和蓝容相提并论的女子,我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下人。 我待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低着头看着地面默默流泪。 然后蓝容冲了进来,抱住我:“言溪,不要害怕,我带你离开。” 他冲着周围的人喊:“我告诉你们,她不是下人,她是我蓝容的妻子!” 妻子? 我听见这两个字,突然止住了眼泪。 我会成为蓝容的妻子,从此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只要知道了这个,我就无所畏惧。 蓝容将我送回我深林里的家,然后摸摸我的头:“言溪,别担心,我马上就回去准备,三天后就过来迎娶你。” 我点头。 我相信他。 因为相信他,所以我一直在等,但是直到最后,都没有等到花轿。 我跑到街上,看见了蓝容坐在迎花轿的高马上。 我本想冲过去,抱住他。 “听说木蓝府的大公子今日迎娶的是他的青梅竹马,当今相爷的女儿舞玉姑娘。” “这木蓝府本就是江湖大派,如今有了相爷撑腰,想必是前途无量!” 他们说的话我渐渐的听不清了。 我曾经想过多次蓝容迎娶我的样子,但是没想到最后,新郎是他,可是坐在花轿中的却不是我了。 果然舞玉说得对,蓝容最终还是她的。 我不知道怎样回到家的,只觉得好累好累,真想一睡不醒。 可是我还是被蓝容晃醒了。蓝容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眼里的光芒还是那样炽热,就好像那场婚礼没有过一样。 “言溪,今天我来娶你好不好?” 我狠狠地推开他:“蓝容,我已经知道了,你娶了舞玉,又何必来骗我?” “原来……你知道了呀!”蓝容无奈地笑了起来,就像是刚刚开了一个玩笑,结果我没有笑一样。 “对,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我冲他大喊。 我多么希望他给我一个解释,我多么希望他告诉我,他只是被逼的,他还是爱我。只要他这样说,对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他依然无所谓地说:“哦,知道了,那就太无趣了,本想将你娶进门做小妾呢,现在被你发现了,我就没办法骗你进门了。不过,你不是很爱我吗?那做我的小妾应该也愿意吧,嗯?” 他只是在羞辱我,我一巴掌抽上去:“畜生,你一直在骗我!” 他却欺身上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便让你尝尝惹恼我的下场!” 他吻上来,霸道而无情。 我以前多么喜欢他温柔地吻我的感觉,那时候我觉得,我是他的全天下。 可是现在。 我想到了那个为了他跳河的女人,那些被他抛弃了之后将我拖进巷子里打的女人。我以为我会是他真正爱的人,我以为我能够成为他的终点,可是原来,我只是我的许多玩偶中的普通的一员。 于是,我咬了下去。 厚重的血腥味在整个屋子里面飘摇,他被我咬得吃痛,一把将我摔在了墙上。 我觉得我的额头上出血了。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我竟然看见他的眼睛里有了一点心疼。 呵呵,是他平日里,做戏成了习惯,所以不经意间就有了那个表情。 我却开始很没出息地大哭起来。 “简直是扫兴极了。”他哼了一声,就大步离开。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止不住地大笑。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独角戏。我一个人矛盾,一个人心烦,一个人承受,,一个人自卑,一个人快乐。我耻笑自己竟然因为觉得配不上他而再三犹豫,竟然因为那么多女人爱他被他抛弃而更觉得他美好。 我心里恨透了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 我冲进蓝府,像那天元宵庙会遇见的那个疯女人一样,冲着他大喊大叫,可是最后却还是没有出息的抓着他的袖子:“求求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可是他眼中的我,像极了一个乞丐:“现在,我甚至都不想让你做我的小妾了。” 我看见他像那天晚上一样无情的离开,还有他身边的舞玉回头嘲笑的眼神。 然后蓝府里的下人泼上来的一盆冷水,彻底浇醒了我。 我不该在这里摇尾乞怜,我该做的,是让他承受我曾经承受过的痛苦。 母亲给我那个圣女鞭的时候告诉我,这个鞭子只能在危急情况下使用,因为它的出现,可以结束乱世,也可以开启乱世。而能掌控乱世的人,就是圣女。 只有心地纯良的女子能成为圣女,当她拿到鞭子的一刻,天下就开始剧变。 母亲给我这个鞭子的时候,鞭子叫了我一声主人。可是现在,我已经听不见鞭子喊我了。 果然,我的心地已经不再纯良。我已经不是圣女了。 但是,我可以掌控圣女鞭的力量,从别人身上吸收功力。 我要创建一个可以毁了木蓝府的门派,让蓝容后悔一生。 圣女鞭现世,立刻让整个江湖闻风丧胆,功力高强的人碰到圣女鞭勉强可以保命,可是功力微弱的人,只有一死。我的古宁派被视为邪派,但是因为我的功力高强,没有任何人敢过来夺取圣女鞭。 或许,只有蓝容敢冒死走到我的面前。 “言溪,不要再任性了,这圣女鞭已经害死多少人了,你知道吗?” 我大笑,原来蓝容也是会珍惜别人性命的人。 他拉着我,说:“言溪,跟我走,好吗?我被迫娶了舞玉,又被迫羞辱你,现在我的父亲已经走了,再也没有人能将你我分开了,跟我走,好吗?” 我居然在这个时候,听到了那个时候我最想听到的话。 是因为我孤独了太久吗?为什么我听到这个负心汉说的这些话还会心动?我竟然想最后一次再信他一回。 虽然,我无法完完全全地信他,因此我将圣女鞭给了别人。 他带着我走到了一个他说的,专门为我做的,叫做地下迷宫的宫殿,让我先进去。 我进去了,就再也没走出来。 第38章 真相 在蓝玉一行人进入石室之后,石室的门突然关闭,将众人困在其中。 石室中,是两具白骨。 众人想尽了办法,都没有找到出路,不过倒是在石壁上看见了一些文字,大概是被困之人临死前写上的。 看过上面的文字,蓝玉大概明白了故事的全部。 他在翻阅先人留下的传记时知道了蓝容背叛言溪,最终将言溪困在了地下迷宫的故事,却不知道,原来他看见的并不是全部。 那些只是蓝容在奔赴黄泉之前留下的愧怍之作,为的便是让子孙后代都能对宁古派忍让三分,也希望自己能臭名昭著,以修复言溪的坏名声。 这墙上的字便是证明。 起初,因为木蓝府遭逢大难,为保木蓝府,府君只有找到一个能帮助他们脱离大难的人来。因为舞玉一直以来深爱着蓝容,所以与相府联姻看似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实际上,朝廷与江湖大不相同,宰相看似权利大,实际上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势力。 最后府君看中了能懂鸟语的言溪。 言溪此人长居山中,内心纯良,不懂俗世,很容易被骗。只要有了飞禽的帮助,传递信息以及窃取杜王庄的秘方就不在话下。 蓝容因为疏于管教,常常流连青楼,又长得一副勾人的相,故而被派去将言溪收为己用。 一开始的时候,蓝容的内心是抗拒的。 言溪长相普通,而且不爱说话,和她待在一起,跟一个人关禁闭差不多。 但是后来,蓝容假借游戏之名,使用飞鸟窃取敌情,从而帮助木蓝府度过一个大难关以后,蓝容就开始真的上心了。 因为言溪很重要,所以他将言溪捧在手心里。 捧得久了,他开始习惯照顾这个弱小的自卑的一无是处却让人心疼不已的女子。 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开始为言溪心软,为言溪心痛。 那天的大暴雨,彻底让他清醒起来,他知道自己爱上了言溪。 蓝容身上背负的是木蓝府的兴衰,这对于言溪来说太过于沉重,他以为,让她死心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离开了言溪,只是每天在远处观望着就心满意足。 然而,言溪却放弃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等死。 他不忍心,最后还是踏进去。 没想到一踏进去,就不想出来。他原本是要求自己只是进来照顾她,可是言溪病愈之后,他还是想接着照顾她——一生一世。 他终于还是将言溪带进了蓝府的大门。 如果没有听见舞玉的话,也许他们会在一起,但是舞玉的话让他知道,即使在一起,言溪也不会幸福。她的自卑,她的无能为力,她的弱小,最后都会成为伤害她的利剑,让她为了蓝容牺牲一切。 蓝容终于明白了,将言溪这样单纯而且还有利用价值的女子带进江湖是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 所以他选择放手,既然放手,就不能藕断丝连,就要让打消了言溪的一切希望。 给言溪承诺,然后亲自将它捏碎;给兰溪希望,然后让她亲眼见证它的破灭。 他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毁了言溪的一切,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让她永不翻身。 言溪真的不再缠着他了,他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所以尽力扮演着夫妻恩爱的样子,不久,舞玉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然后圣女鞭轰然出世,惊动武林。 接着古宁派出现,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江湖上占据了一席之地——虽然掌门规定,只接收女弟子,但是这群女子却如同虎狼一般迅速增长功力。 终于江湖上出现了大批被圣女鞭害死的人。 憎恨圣女鞭的人有之,但更多的是想要夺取它的人。 因为自打圣女鞭问世,无论江湖还是朝廷,都慢慢混乱起来。 乱世开始了。 江湖争斗日盛,杀伐无数,权力熏心之人都在想方设法扩张自己的势力,木蓝府亦然。 既然知道古宁掌门是言溪,木蓝府君就决定了让蓝容去骗来圣女鞭,以舞玉母子的性命相要挟。 蓝容知道了言溪的堕落,又怎么愿意再一次伤害她。可是他不能放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的性命不管,更不能看着言溪就这样堕落下去。 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 再次见到言溪,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言溪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对他的出现无动于衷。 “言溪,你愿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 蓝容发现面前的女子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言溪,他甚至担心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执行。 “不愿意。” 果然,是这样,可是蓝容却不能就此放弃。 “言溪,当年我说好了要娶你,可是却受了父亲的胁迫,为了你能活下来我只有娶了舞玉。这些年来,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可是却没有想到你竟然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曾以为,如果我放下一切过来找你,你就可以原谅我,可是原来,即使我抛弃妻子只为见你,你还是恨我的。” 言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如何不受触动? 当年她看见那个陌生的蓝容,想要听得不就是今天他给的这些解释?如今蓝容为了听她一句原谅,负了妻子,背叛了父亲,她怎么能继续伪装下去。 说到底,她也只是想要得到一个完完整整的蓝容而已。 她信了蓝容,但再也不是以往完全的信任。 她将圣女鞭留给了自己的大弟子。 然后两个人进入了地下迷宫。闯到了石室,就再也没有力气继续走下去。 “蓝容,你终究是骗了我,不过好在我也没有完全相信你。” 这句话是留在石壁上的最后一句话。 看完了石壁上的话,又听完蓝玉讲了所有的故事,木焱煦早就已经迫不及待:“既然这迷宫是你们家先祖设计的,你就不能快点告诉我们石室的出口吗?” 蓝玉摇头:“我并不知道。” 木焱煦张大了嘴巴。 “这个地下迷宫,我早先讲过,分为上中下三层,下层是用来防不懂毒之人,中层用来防不是蓝家之人,上层则是防蓝家人,所以先祖留下的,也只有下层和中层的图纸而已。” 木焱煦开始不停踱步:“什么狗屁先祖,自己建一个迷宫还要防自己人!” 被困的众人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这蓝容是怎么想的。 庄望剑却是看明白了的样子:“其实很简单,他只是希望不要有人来打扰,他想要和自己的爱人永远守在这里。” 众人顺着他伸出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两具尸骨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第39章 机关 在众人心中的困惑都解释清楚之后,大家都开始思考如何逃出的问题。 这地下“牢狱”,入口在底层,但是想要出去却只能从底层闯到上层。而如今,他们竟然被困在了中层到上层的通道之中。 四下查看一番仍无所获,众人只能聚在尸骨的一边商量对策。 “府君,我们身上没有口粮,也没有水,若是今日无法离开这里,那么明日可能就被困死在上层了。” “府君,这四周都被坚固的岩石包围,再大的力气也无法逃出去。” …… 一个接一个的人向蓝玉报告,他们得到的却只是同一个答案——他们出不去的。 众人蹲守在原处,根本无从下手,甚至有人开始提议交出圣女鞭。 蓝田只能紧紧地抱着圣女鞭,生怕有人背叛。 整个石室里面都躁动不安,而庄望剑,自始至终都在仔细看着这些尸骨,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忽然他站了起来:“你们看这尸骨的手指!” 所有人的眼睛都随着庄望剑的声音看向两具尸骨,但是怎么看也没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又齐刷刷看向庄望剑。 而蓝玉似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手指正指着出去的方向呢。” 这句话并没有让众人安心下来。 虽然确实有一截指向上面,但是这尸骨零零落落,并不能说明什么。 蓝玉看大家都是一副怀疑的样子,接着解释道:“虽说这尸骨看起来是凌乱地摆着的,但是,有一截却是倚靠着一块石头指向正上方的。而且,我们来的路途之中,并没有其他人的痕迹,说明这不是他人做的手脚。我想,这大概就是蓝容临死之时留给来人的一条生路吧!” 跟随蓝玉的一个随从不信:“可是,方才我已经上去查探过了,并无异常。” “这也难怪,毕竟我们都是学习毒术出身的,当年先祖是拜托一位机关术大师修建的此迷宫,普通人是无法看透的,倒是我疏忽了。只是……这样的话,我们之中竟没有一人可以识破此石室的奥妙所在。” 众人一筹莫展,木焱煦终于按捺不住此等展示的机会,连忙道:“我家附近倒是处处是机关,我对于这机关术算是略知一二,不如让我一试。” 蓝玉刚刚要应下,木焱煦看了看庄望剑,又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须得让这位剑宗大人向我赔不是,方才过转盘的时候,他说了一些我不爱听的话,希望他能够收回去。” 看着木焱煦一脸得意的样子,庄望剑只有不屑,这不屑,让木焱煦更是恼火。 “你未等蓝兄说明机关便冲了上去,险些尸骨无存,只为显示自己本事,此乃好大喜功;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却因为我给你的几句忠告而怪罪于我,此乃小肚鸡肠;你与众人被困于此,明明能救大家却还要人家求着你给你道歉,此乃锱铢必较。像你这种小人,我宁愿被困于此,也不会向你低头。” 这些话,说的木焱煦颜面无存,可是他却无力反驳。 以前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明明自己一直高高在上,可是那些人还是能极尽各种方法讽刺他。他知道是自己无能无德,可是却咽不下这口气,没想到到了这里,还是一样。 木焱煦不经意地向蓝田瞥去,蓝田看庄望剑的仰慕的样子,越来越让他不痛快。 此时,他若是上去,便是服了软,正中庄望剑下怀;若是不上去,还真应了庄望剑所说的话,将自己变成一个睚眦必报之人。 木焱煦久久不动,终于让蓝田耐不住。 “喂,木头,说你是木头你就当真把自己当成木头了吗?既然剑哥哥如此说你,你不应该拿出一点男子汉的架势,证明你并不是那样的小人吗!还在愣着干什么?” 蓝田的话真的好不中听。 可是,木焱煦竟然就这么简单的找到了一个台阶下。 他斜睥着蓝田:“你就等着小爷我找到出去的机关,然后救你们,到时候出去了,我倒是要看看某位一直说我小气的人怎么说。” 然而,当他看向庄望剑的时候,却发现庄望剑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话。 他攥紧拳头,发誓一定要找到机关。然后轻轻一跃,就攀上了石室的上面。 看着木焱煦在上面一会敲敲那边,一会探探这边,完全不只是略懂一二的样子,蓝玉手心渗出汗来。 专攻于机关术的两派因为种种原因皆是人丁稀少,特别是元丐派,根本后继无人,像木焱煦这样年纪的少年完全没有,那么木焱煦只能出身于帝都。 帝都之所以敢在名字之中带着一个帝,就是因为它所有的弟子都出身于皇室。所以木焱煦…… 蓝玉不敢接着想下去了,若是木焱煦在此身亡,即使朝廷从不干涉江湖之事,但是一个皇室之人死于江湖,一旦追查下来,木蓝府和古宁必定难逃灭门之灾。 此时再看木焱煦,蓝玉心中只盼他能找到机关,逃出这里。 终于,木焱煦招招手:“看见了!” 没等大家欢呼,他又接着开始探查机关。 “喂,你这小子认真起来也是蛮不错的嘛!”蓝田冲着木焱煦喊。 木焱煦嘴上“切”了一声,心里面却是暗暗得意的。 不过,这股得意只持续到他发现机关的破解方法的时候。 看见木焱煦眼神闪烁地跳下来,蓝玉迎上前去:“如何,这石室能逃出去吗?” 木焱煦点点头,紧接着又紧张的摇摇头。 蓝田忍不住:“究竟如何嘛,你给大家说明白不就好了!” 木焱煦只能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说出来。 石室的门确实在上面,可是,也许是蓝容铁定心要与言溪同归于尽,所以将机关设计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他临死之前似乎是后悔了,但也无法改变这个机关狠毒的事实。 这个门只有在石室侧壁的的千斤柱被压入岩石之中才会打开,一旦松手,门就会立即关闭。 木焱煦言简意赅地概括:“凭我们一众人等的力量,救出去几个人倒是不无可能,但是同时也就是说,必须有人死在里面。” 听完这些话,整个石室都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想死,不管是一个小小的下人还是一派之主,何况,还是用自己的死换他人的生。如果别人可以活下来,自己为什么要死? 所以所有人都不说话,低头看着地面,或许在等着有人自己站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要排列好出门的顺序就可以了吗?” 第40章 投票 蓝玉说完,石室中的人一阵唏嘘。 这石室之中总共困住了九个人,而且他们门派的人虽然练习毒功,可是内力和武功都不曾修习过,所以至少要六个人才能顶住千斤柱。因此,实际上只有前三个人能出去罢了。 “不如我们就让大家来投票好了。”突然有一个人提议。 这也许是一个最讨人厌却又最公平实用的方法。 又有一人问:“如何投票?” “很简单,大家依次站在前面,每个人选出自己最希望出去的人,站在他的后面,票多者就能排列在前面,若有平票,就再让大家在他们之中再选一次。” 多么简单直白的规则,多么粗鲁可笑的规则。 蓝玉有气无力地说:“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我们就这样做吧。” 蓝玉觉得如今的状况很是可笑。他自以为自己作为木蓝府的府君,就能够真正了解木蓝府的人。他们虽然是毒门,可是毕竟从他的父亲做府君开始他们就已经向医门倾斜。 他以为门中之人都是抱着舍己为人的想法。 但是没想到生死关头,原来就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情谊和义气。也许一开始是有人想要站出来的,但是三分之一的存活机会让他们开始心动。 所以在还没有人站出来的时候,当听见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提议时,他看到的是大家的期盼。 可是,也许他们是对的。蓝玉想,毕竟他知道了这个机关之后,也没有立即站出来。 或许,如今的乱世,让所有人的心都更加坚硬了一些。 终于,还是开始投票了。 首先,蓝田站在了前面,木焱煦就毫不犹豫的走了过来。 蓝田惊讶的看着他:“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会想要让我出去吗?” 木焱煦躲开蓝田的眼神,伸着懒腰:“怎么了,又不能选自己,小爷不选你,难道要选这个讨人厌的剑宗大人吗?” 就在蓝田依然惊愕的消化着这些话的同时,庄望剑和蓝玉也靠了上来。 蓝田看到他们,才觉得不是生活在梦中。 过了一会,看蓝田还在愣神,木焱煦就把她拉到一边:“喂,你不会以为还会有人选你吧,简直是自以为是极了。” 蓝田有些脸红,只能小鸟啄食一般点着头,于是导致的结果就是,看见庄望剑站在前面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地就跑过去,第一个站在庄望剑身后。 接下来就是,蓝玉一脸阴沉的看着蓝田站在了庄望剑身后,他愤愤的走过去:“田儿,你还是不是我的女儿?” 蓝田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庄望剑的身后,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怎么了,老头,我就是想要救剑哥哥出去,你这么想要我的票,是不是已经笃定了你的那帮手下不会选你呢?好啦好啦,你不要影响别人走过来好不好啊?” 庄望剑是听见后面的声响才回头的,看到蓝田,他的脸上都是惊愕,再回头,嘴角忍不住泛起了笑。 这个孩子,就算是在危急时刻,还是和蓝玉斗气。 不过,她愿意站在他的身后,即使是斗气,也让他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接着,又有一个人站过来:“剑宗,我一直敬仰你能在瘟疫之时挺身而出,以身试毒,如今,终于接着这样的机会让我能过来表达敬仰之情了。” 庄望剑听了,也只能点点头。毕竟他心里明白,他那时候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现在站在他身后的这个人罢了。 接着轮到蓝玉了,毫无悬念的,三个人站在他身后。 这样以来,算是确定了蓝田、蓝玉和庄望剑首先出去。也就说明了,后面的人之中,不会有人再有机会出去了。 但是没有人戳破这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他们宁愿相信第四个人也是可以出去的。 最后这一票,到了那个提议投票决定的万司身上。 蓝田想,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她的爹爹,和她的剑哥哥,都能活下来,即使后面的关卡再怎么艰难她相信他们也可以闯过去。 可是—— 他看见木焱煦无所谓地冲着蓝田做了个鬼脸。 这个木焱煦,整日不知羞的自称小爷,在夺取圣女鞭的时候擅自邀功,在转盘的时候险些害了庄望剑,无时无刻不说一些让她生气讨厌的话。 可是,刚才的时候,他站在了她的身后,虽然嘴里面仍然说着不着调的的话,但是她若是看不出他是真心的选她的话,她就算是瞎了。 真的要让木焱煦就这样死去吗? 蓝玉看见最后一票尘埃落定,就宣布:“既然如此,那么……” “我选木头!” 蓝田的一声喊,让石室里面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蓝玉以为是蓝田不知道规则,于是提醒道:“可是田儿,一个人只能投一票的,你不是已经选了……” “没错,我改成选木头。” 蓝田的声音中气十足,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铁定了心要改主意,只有蓝田知道自己说出了这些话之后的心情。 她没有打算改选木焱煦的,可是又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掉。所以情急之下,就喊了出来,但是说完了,才发现这样一来,庄望剑就有可能出不去了。 她心虚的看着庄望剑,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点点愤怒的样子。 可是没有,他像平常一样,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 这种局面,蓝玉始料未及,但是能做的,也不过是硬着头皮说下去:“既然如此,我和田儿每人三票平票,田儿不会轻功,就由我将她送出去,所以我们两个不必再进行一次评票了,然后就是望剑,万司和木焱煦,各得一票,再进行一次评票。” 蓝田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是想要救木焱煦的,但是那时候忘记了这样就必须让庄望剑也被牵扯进来。 她不知道她的改选会不会害了庄望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下木焱煦。 等她抬起头来,其他人已经选好了。 万司后面只有一个人,而庄望剑和木焱煦后面各有两个个人。 这是她最不想看见的局面,最后,要她来选究竟谁可以出去。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蓝玉站在了木焱煦身后。 她的头好疼,想不明白,也选不出来。 第41章 死门 木焱煦站在庄望剑身旁:“真没想到,最后竟然跟你抢夺出去的机会。” 庄望剑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样子:“你若是想要,我给你便是。” 木焱煦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讨厌这个庄望剑,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感觉自己在被讽刺和唾骂,而反观自己,每一句反击,都无力至极,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对于庄望剑来讲不疼不痒。 “剑宗一直待在我们木蓝府,每次有危险的时候他总是帮助我们,不将他送出去,我死不瞑目!” “若不是木少侠找到了这个机关,我们有谁能有机会出去?他不出去,我也于心难安!” 蓝田听着两个人身后的人在奋力的为自己身前的人说好话。 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说,我放弃,让他们出去好了。 可是她知道,没有人会接受她的提议。若是她死在这里,蓝玉不会出去,庄望剑不会出去,所以即使这样自私的出去,她也不能放弃最重要的人的性命。 也许,还有别的选择,她可以选择站在万司身后,这样又是平票。 可是或者,她应该认真问问自己,究竟想要选择谁。 木焱煦看庄望剑风轻云淡的样子,感觉心中很堵。似乎庄望剑认定了,蓝田会选他一样。他不甘,回头对蓝田说:“蓝田,遵从自己的本心就好。”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说过一句话。 他原本是要回头让蓝田站到他的身后的,不知怎的,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也许他真的不想要让蓝田为难。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蓝田的选择。 不管谁的性命,都一样重要,无论这个人她认识或不认识,熟悉或不熟悉,喜欢或讨厌。可是,如果非要选择一个的话。 遵从自己的本心就好。 听到后面的议论声,木焱煦本能地回过头去。 再看庄望剑,他果然还是原来的表情,他果然知道结局就是这个样子。 他笑笑,拍着庄望剑的肩膀:“你们先走,我稍后就跟上去。” 蓝田觉得这样的场景尤其让人心痛。 因为她面对这样的场景,只会无能为力,只会做最自私的选择。 众人终于排列整齐,排成一队开始推千斤柱。 果然比想象中还要更重一点,心存幻想的人终于破灭了所有希望。 因为蓝田不会轻功,所以由蓝玉带着蓝田出去。 接着就是庄望剑,可是他迟迟不动。 “我知道蓝兄为什么选择你,我也知道你是谁,有什么企图。可是,即使我看不起你,也必须要让你出去,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木蓝府,才能让田儿安逸的活下去。” 来不及反应庄望剑在他耳边说的话,木焱煦感觉身后一股力量将他送到了出口处,紧接着,出口紧紧关闭。 看着蓝田目瞪口呆的样子,木焱煦的心像是跌进了冰窖里。 又一次,在蓝田的面前,庄望剑拎着他像拎着一个包袱一样,将他甩到了安全的地方,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明明是干燥的地方,却让他觉得有一盆冷水浇到了他的头上。 这个庄望剑,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着,他是多么的弱小,多么的不堪一击,他的命,是别人的施舍。 听着蓝田在一旁的哭号,木焱煦突然想,如果是自己在里面,是不是也会让蓝田大哭一场? 答案也许是否定的。 因为站在庄望剑的前面,他连蝼蚁都不是。 但至少,蓝田能够深刻的记住他,因为是蓝田的决定让他死去。庄望剑自私的将他丢出来了,成功的将他自己变成了一个英雄,然后让木焱煦成为一个恶人。 他拉起蓝田的手:“走,我们快点闯出去,就能找到救兵过来救他们。” 蓝田一把甩开,面无表情的看着木焱煦,一些话似乎要破口而出,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就是这个人夺了庄望剑活下来的机会,而给他这样权力的人,是她!若不是她当初鬼使神差改选了木焱煦,那么庄望剑早就在这里站着了。所以,是她害了庄望剑。 她可以骗自己说努力出去就有机会救下庄望剑,可是这样一个迷宫,岂是这样轻而易举就能走出去的? 木焱煦想问蓝田是不是恨他,他想解释说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死在里面的准备,他没有想过要让庄望剑救他出来,他想问,蓝田愿不愿意原谅他。 但是单单看这眼神,木焱煦就已经知道了。 如果说这十几年来他都生活在云端的话,那么和蓝田相遇之后,他就开始从高空坠落,然后今天,现在,他终于落到了地狱之中。 一路上,三个人都静默不语。尽管以后生死难料,可是他们心中挂念的却是前面的人。 但是该来的总会到来。不久,他们到达了最上层。 前方出现一扇大门,门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既入此门,犹入死门。 看着这八个字,任谁都心中一震。 蓝玉靠近,下面还有一些小字,瞄了一眼,回头告诉两个人:“我一直想,先祖为什么留下了要设置一个让所有人都进不了的机关,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一层的机关,是专门为我们木蓝府之人设计的,但是却并非所有人都可以通过,所以名为‘死门’,不过过了死门之后,就可以得到蓝容祖师的毒门秘籍了。” 木焱煦听了,想想蓝容的逸事,对这个毒门秘籍不屑一顾:“他一生放荡不堪,如何能写出一本秘籍出来。” 蓝玉虽然为人谦和,但是一旦有人质疑他或者是木蓝府的实力,就会忍不住出来维护。 “我蓝家惯出鬼才,蓝容祖师虽然少年放荡,但是自从成亲接管家业,就开始研习毒术,没有几年就胜过了木蓝府上下几千人,生前已经是世间顶尖的毒师了。” 木焱煦立刻想到了蓝田,差点脱口而出说,蓝田这丫头不也是蓝家的人吗,怎么就成不了鬼才,满是愚笨的样子? 可是看向蓝田的一瞬间,木焱煦立刻噤声了。如果救不了庄望剑,蓝田恐怕永远也不会原谅他。所以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通过这一层。 “走吧,我们进去,不管生门死门,都要杀出一条路来!” //开学第一天,终于用完了最后一篇存稿,亲们,我去裸奔了/(ㄒoㄒ)/~~ 第42章 回去 没想到踏入死门的第一步,一阵奇香扑面而来,三个人还来不及捂住鼻子,就被奇香困住了。 昏昏沉沉中醒来,蓝玉看见的,是十几年前他们几人在一起的样子。 眼前的锦儿一点点放大,蓝玉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一点乱。 她走上前来:“蓝大哥,别以为装傻就能糊弄过去了,我们可是说好了输的人要请客的,快些准备好钱银,要去城中大吃一场喽。” 蓝玉慌乱地点点头,跟上了众人的步伐。 这是梦吧,锦儿在他的身边,逐华没有死,庄望剑也没有被困在石室里。 可是这样真好,即使知道这不是事实,即使知道也许是陷阱,可若是能一直待在这里,他死也心甘。 “萧烟,快准备去城中最好的酒楼订上一桌菜,专挑贵的点,蓝大哥有的是银子!” 说完,锦儿回头冲着蓝玉嫣然一笑,让蓝玉的脸烧了起来。锦儿向来很少对他有什么表情,她的喜怒哀乐全都是由逐华控制的——虽然逐华一般只给她怒就是了。 幸而锦儿的接下来的做法将他从想象中拉回来。 锦儿伸出手:“蓝大哥,银子是该交出来了吧!” 蓝玉满头黑线,只能让自己尽量表现得从容。他从腰上解下钱袋,然后递给了锦儿的护卫萧烟,萧烟接过钱袋,随即消失在眼前。 “切,整天想尽办法骗蓝玉的钱,方才若不是你作弊,哪里能赢得了他!” 这是逐华的声音。 锦儿和逐华就像是天生的水火不容,只要是逐华一句话,不管是什么语气,什么字眼,锦儿都能够立刻火大起来,何况他就是喜欢说呛人的话。 所以,再一次见到锦儿,蓝玉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锦儿就又回到了逐华身边,揪着逐华的耳朵:“小子,你是不想活了吗?”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逐华和锦儿边吵架边走在前面,他和庄望剑远远地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蓝玉没来由的一阵心安。 真好,这样的感觉真好,即使锦儿的心还是在别人身上,但只要是大家都活着,都在一起,那便是他最喜欢的结局。 他一瞬间回到了当初的状态,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庄望剑,突然想要逗他一下,于是递了个眼神:“望剑,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撮合他们的婚事了呢?” 庄望剑的面色更冷了:“最后能给锦儿幸福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说罢,庄望剑快步向前走,离蓝玉更远了一些。 蓝玉扶了扶额,追了上去:“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别不理我啊……” 果然,他不能把现在对庄望剑的印象代入到过去。那个时候,庄望剑还是一个遗世独立的画圣。若不是照顾了蓝田那么久,恐怕庄望剑至今都会是这个样子——清冷,孤傲。 等四个人到了酒楼,萧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这个萧烟办事向来可靠,就算是定一桌饭菜也照样从不马虎。 果然,萧烟非常听话的将蓝玉的钱全部用光了。蓝玉看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开始考虑如何巧舌如簧的将父亲骗过去。 也许是这一切太过于真实,蓝玉已经全然忘却了自己为何会到这里。 把蓝玉拉回现实的,是那一场猝不及防的暗杀。 吃饱了饭,锦儿摸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说:“好了,吃饱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护卫我回到木屋之后,就可以走了。” 逐华忍不住嘟囔:“真是飞扬跋扈,明明有萧烟保护你,还非得要我们陪着。” 当然,这句话被锦儿听见了,她面带微笑的问:“阿华,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能不能再说一遍呢?” 每当锦儿出现这个表情时,就预示着灾难一触即发,逐华擦擦自己额角刚刚渗出的汗水,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什么。” 锦儿立马恢复到了饿狼般的神态:“既然没什么,那还不快点走!” 她扯住逐华的衣服往外走,眨眼间就到了酒楼门口。 蓝玉跟上去:“真是一对冤家。” 庄望剑看见这一幕,习以为常的跟了上去。 是夜漫天星辰,正适合几个人慢慢地在街道上散步。锦儿住的木屋离这里不是很近,所以几个人就边走边聊。 逐华从来不放过任何能够和锦儿吵架的机会:“锦儿啊,你家到底是哪里的,整天在这里赖着,迟早会把我们几个给吃空的,你说一个地儿,至少我们几个也知道去哪里讨债啊!” 锦儿一脚踹得逐华几欲吐血,然后拍拍手:“我几时欠你们钱了?哪次不是输给我的!别以为你是剑宗我就会吃这个哑巴亏。” 逐华冒着被踹吐血的危险接下去:“要不是我们让着你,你早就……” “嘘,别说话!” 萧烟一语既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逐华认真观察周围的情况。 刚才和锦儿吵得太专心,竟然没有发现身后一直有人在跟踪着。 “在后面!” 说罢,萧烟向身后扔过去一个暗器。 身后的人立刻躲开暗器,然后慌忙逃开,很快就远去了。 “我去追他,请剑宗在此务必保护好小姐!” 萧烟说完,人也没了影。 余下四人只能等在原地,毕竟看这个样子,锦儿再回到木屋恐怕已经不安全了,只能等萧烟回来,再从长计议。 逐华瞥了锦儿一眼,大声叹口气:“唉,也不知为什么,自从某人加入了我们,我们就成天被人家暗杀。” 锦儿气得要跳脚:“逐华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蓝玉此时只能出手当和事老,拦住他们想要继续吵下去的冲动。 逐华不动声色地对着庄望剑使了一个眼色,庄望剑心领神会地靠了上来,和蓝玉一起劝和。 然后逐华小声说:“恐怕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现在我们周围大约有不下二十人。但是莫慌,不要让他们知道被我们发现了,现在暂时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们也敌不过他们,只能找准时机逃开。” 蓝玉头突然疼了起来,脑海中模模糊糊有了一些往事的影子。 在他的回忆之中,有刀光剑影,有血雨纷飞。 他来不及细想究竟是什么,一群黑衣人就围攻上来。 第43章 梦境 他们四人当中,逐华是新任剑宗,武功最好,蓝玉虽然没有武功,但是使得一身好毒术。 最需要担心的,就是庄望剑和锦儿。 庄望剑出身世家,自小以来只习得书画,虽然后来遇上他们两个,学了一些内力心法,但是武功弱的实在是不堪入目,锦儿更是如此,虽然她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但从她的脾气就知道,她是多么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 这一群黑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个个身手不凡。逐华只能吃力抵挡着,无法忽略的,是他们越发得利的事实。 眼见逐华快要不敌,庄望剑决定不再躲在他的身后。 他看了看惊慌的锦儿,然后在一个已经倒地的黑衣人手中拿过一把剑走到前面:“我虽然武功不佳,可也不能躲在兄弟后面做缩头乌龟!” 蓝玉看着靠过来的庄望剑,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大喊着:“不可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蓝玉愣在了那里。 他明明知道了事情会如何继续发展下去,可是他却还是这样,无力改变结局。 他能做的,竟然只是眼睁睁看着。 就在一个黑衣人要将剑刺穿庄望剑胸口的时候,锦儿扑了上来,剑穿过锦儿的身体,刺到了庄望剑的腹中。 看见倒下的锦儿,逐华如同疯了一般,向周围乱砍一通。 而那群黑衣人,见锦儿倒在了血泊之中,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飞快地离开。 逐华狠狠地将庄望剑推开,大吼:“你不会武功,又过来逞什么英雄!”然后,抱起锦儿跑向附近的医馆。 庄望剑的眼睛里透出的是死一般的绝望。 蓝玉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原来他并没有来到梦中,他只是又回到了他回忆的分割线。 在这一天之前,他们四个人相遇、相知,在这一天之后,他们渐渐分道扬镳,互不相干。 锦儿的这个伤,险些夺去她的性命,若非后来萧烟赶来,告诉他们锦儿时当今丞相独女,或许锦儿就没有办法得到宫中妙手御医治疗,然后一命呜呼了。 而锦儿的这次受伤,全都是因为丞相在朝中树敌众多。 待所有人回过神来,在病房中的庄望剑早就没了踪影。他走的了无痕迹,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几年后,庄望剑学成归来。 然后,就开始了死伤惨重的回忆。 蓝玉看着倒在血泊中默默流泪的庄望剑,终于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恐怕他回到这一天,再次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一开始的奇香的作用。 在木蓝府也有这样的迷药,可以让人处在最想去的时间和地点,然后迷在其中无法自拔。 也许是因为蓝玉的贪念太小了,所以他仅仅是回到了过去,四个人平静相处的时刻,毕竟他从来没有想过,将锦儿占为己有,毕竟他心中,最欢乐的时光,就是四个人在一起,毕竟他知道,锦儿单单是和他在一起,是不会像以前一样笑的那么开心的。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蓝玉竟然回到了那一天。 他定住心神,然后看看扶着锦儿远去的逐华:没想到刚刚才见面,我就又要离开了。我很舍不得你们,但是这一切都已然过去,就算重来一次,事实也不会因此改变,何况,外面还有我需要救的人。 头一疼,眼前一片模糊,蓝玉回到了死门。 他深吸一口气,庆幸自己恰好回到了那一天,才能及时恢复神智,否则,不知道要再梦境之中昏睡多久。 一旁,蓝田和木焱煦都还在昏睡之中。 如果不将两个人叫醒,这条路要如何继续走下去? 蓝玉仔细嗅了嗅这奇香,再想想自己方才的梦境,才发现,这是木蓝府还没有改进过的摄魂香。恐怕这摄魂香,便是蓝容做的,目的,还不是一个情字。 只要知道了这奇香的名字,蓝玉就知道了解决的办法。 虽然他手上并没有解药,不过,初代摄魂香还比较好解,他四处看了看,然后捞了块最大的石头,各往蓝田和木焱煦头上砸了过去。 蓝田一跃而起,大喊:“疼疼疼,娘亲揉揉!” 定睛一看,眼前只有蓝玉,于是睁大眼睛问:“爹爹,娘亲怎么眨眼间便消失了?” 蓝玉突然有些心痛,他将蓝田抱进了怀中:“对不起,田儿,不该将你从那么真实美好的梦中打醒。” 蓝田还没有断奶就跟着他,请了几个乳母也因为蓝田挑口没有留下来,他以为蓝田对娘亲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晰,可是实际上,在蓝田的美梦中,娘亲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而且是非常重要的。 而他,却因着对锦儿的念念不忘,至今没有娶妻,让蓝田幼小的心灵中有了一道不可磨灭的缺憾。 蓝玉心疼地替蓝田揉着头:“田儿莫慌,方才只是迷药下的梦境,不必当真,爹爹也是为了救你才敲你的头,还疼不疼?” 蓝田此时眼神还有些涣散,但是听完了蓝玉的话,再看看身后的死门,登时反应了过来。又怕蓝玉担心,就装作平常的样子,嘟起嘴巴:“疼,你下手那么狠,头自然是疼的!” 可是更疼的,是心啊,蓝田紧紧地抱住蓝玉,在梦中她身边有娘亲,有剑哥哥,有爹爹,而现在,她只有爹爹了,如何不心痛?可是看蓝玉的样子,大概也和她一样吧,她已经长大了,怎么能再那么不懂事地让蓝玉担心呢? 木焱煦和蓝田的反应大不相同,他并没有很难过,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梦境终归是梦境,再美好的东西,平白无故得到,他也只会心慌。他这十几年,如履薄冰地行走尚且处处受到阻挠,何况刚刚只是进了一个死门,一直都在期盼的东西怎么可能从天而降? 不过,难以抹去的,是他眼中淡淡的失落。 若是不在乎,就不会一直沉迷在梦中了。 蓝玉看两个人都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就站起来:“继续往下走吧,单是这第一关,我们就废了半天的功夫,若是再晚些,可能就真的救不了石室内的弟兄了。” 梦境再美终究是梦,被困的人还在等着他们。 蓝田和木焱煦点点头,跟随蓝玉再次向前走去。 第44章 谜题 未成想那么快,三个人就到了另一扇门前面。 这扇门的左边刻着一首打油诗,右面有两个竖着排列的九宫格。在门前的房顶,还有一块突出的石头摇摇欲坠。 木焱煦想要上前一步,被蓝玉扯住:“你不要命了吗,若是你被上面的石头砸死了,那岂不是白白害死了望剑!你退后,让我过去看看。” 蓝田伸手想要拦住蓝玉,但是蓝玉此时已经走了过去。 蓝田再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木焱煦,这个人究竟有什么来历,可以让蓝玉愿意牺牲他和庄望剑的性命来保护?这让她忍不住想要离他远远的。 木焱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受到了来自蓝田的深深地敌意。但是向蓝田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摇摇头,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蓝玉走近那首打油诗,直接念了出来: 寺里十个小和尚, 个个聪明又机灵。 七个头上留戒疤, 三个脑袋光溜溜。 个个只看别人头, 不知自己有没有。 一日方丈回寺里: “至少一人头有疤。” 问谁自知有戒疤。 问过一次无人应, 二次问来寂无声。 敬请看官相猜测, 几声之后有人应, 应声之人有几何? 这诗简单易懂,连蓝田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只是她对此诗很是嗤之以鼻:“哪里有和尚头上有戒疤还不自知的?简直没有道理。而且第一次问每人应声,难不成多问几次就有人应声了?那群和尚又不是傻瓜!” 蓝玉站在原地自言自语:“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不是傻瓜才能在之后应声的,”他闭上眼睛开始思考,“可是……前后又有什么区别呢?” 蓝田转动着眼珠努力想,答案是没有想到,倒是看到了木焱煦成竹在胸的表情,于是愤愤:“你这幅表情,难道还是知道了答案不成?” 木焱煦冲着蓝田做了个鬼脸,然后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蓝玉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在两个九宫格上都按下了七。 整个石室都开始轰鸣,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颤动,房顶的石块开始慢慢往下掉落,周围一片狼藉。 蓝玉见状,立马拽住木焱煦向后退一步,接着拉住了蓝田再同时后退,直到远离了那扇门才松了口气,然后一把将木焱煦摔在了地上。 木焱煦一阵吃痛:“你干什么!我不是为了救你们吗!” 蓝玉看着他理直气壮地样子,顿觉胸闷,他想要发作,可是又心存忌讳,只有扭过头去不看他。 于是木焱煦顺利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被蓝田一个巴掌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蓝田觉得,这应该是他生平最为用力的一次,可是仍然浇不灭心头之火。 “救我们?那为什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既然想出了答案,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就和转盘的那一关一样,根本不管别人,你这样,只会一直害惨别人。明明就是好大喜功,想要别人高看你一眼。可是你这样,根本不值得任何人高看!” 木焱煦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脸并没有那么痛,让他倒在地上的,是蓝田和蓝玉的轻视。 从小开始,他的母亲,他的父亲都说,你看你弟弟,多么能干,再看你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和他学一丁点? 他努力过了,跟着师父,从实物的机关,学到了朝廷的机关。 他想要告诉父母亲,你们看,我已经比他好很多了。 可是,他们的眼中,已经只剩下了他的弟弟。他的每一次努力表现,都被人称作是炫耀,贪功。 他想要的,不过是父母亲对他的肯定,可是物极必反,他已经再也得不到了。 他擦干了嘴角的血,苦笑着问:“那在你眼中,谁是值得高看的?剑宗吗,嗯?” “对,就是剑哥哥,他比你懂事理,比你聪明一百倍,一万倍!”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木焱煦的嘶吼几欲震碎蓝田的耳膜。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刚才那个地方,全部坍塌,烟尘散后,是一条新的路。 这一关,通过了。 蓝田和蓝玉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坐在地上的木焱煦。 蓝田现在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如鲠在喉,什么叫做百味杂陈。 她刚才骂木焱煦的话,原本就是看见出口被堵上了,想到庄望剑要被永远困在石室里面,想到木焱煦是因为自己的选择才有机会出来祸害了蓝玉,她就开始口不择言。加上木焱煦几个反问让她更加生气,她才说了那么伤害他的话。 话一出口,她就已经后悔了。 可现在想道歉,却觉得很是尴尬,承认错误本就很别扭,况且若是这时候说了对不起,就好像是因为木焱煦成功了她才道歉的一样,这种做法,真像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有跟在蓝玉后面,向前走去。 木焱煦却抓住蓝田,玩味般问道:“你现在还觉得我不值得高看,比别人低上百倍吗?” 蓝田努力想要将木焱煦的手甩开:“即使如此,你也不应该擅自过去,至少要告诉我们,方才若不是爹爹及时将你拉开,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语气还是一样的倔强,可是气势却已经完全比不上刚才了。 毕竟蓝田心中早就知道自己说的太过火,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她需要一段时间来让自己平复。 她低着头向前走,想要离木焱煦远一点,可是木焱煦却抓住她不放,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蓝田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木焱煦这样抓住不放却着实让她恼怒不已。 于是她用力甩开木焱煦的手,大声吼叫:“你究竟有完没完?如果刚才路没有开,而是堵上了,你现在还会这样吗?你总是不顾后果,总是目空一切,你总是这样,真的很讨厌!” 木焱煦想要抓住她的手停在了空中。 果然,果然不管结果怎么样,不管他是对是错,总是会让人厌烦呢。他本以为这次的成功能够为他扳回一城,原来不是,原来只是让别人更加厌烦他。 所以他该做什么呢? 他笑了笑,低下头,然后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蓝田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木焱煦让她痛苦,让她难过,因为她总是在不经意间就狠狠地伤害了他。 她头痛欲裂的向前走着,想要找到一个和木焱煦好好道歉说清楚的时机,不想一不小心踩在了一块机关石上,然后前方开启了两扇门。 左边的那扇门外有一缕明媚的阳光透了过来,右边吹过一阵冰冷的寒风。 \\这个谜题的答案就是七,有兴趣的人可以试着自己推一推呦。打油诗是我自己写的,毕竟是理科生,要求高了也写不出来,将就着看看吧~ 第45章 逃离 看着石门一点一点上升,三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终于,“咔嚓”两声,石门升到了最高,停了下来。 左边,是出口;右边,是一本书。 不用想也知道,那本书是蓝容留下的秘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就到了出口,但是三个人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石门只是停下来一小会,就开始一点点的下降,而且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 “田儿,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取了秘籍之后,会马上跟上你们的。”说着,就开始向右边奔去。 蓝田根本不想离开蓝玉,无奈被木焱煦拉着手跑向左边,只能边流泪边喊着:“爹爹,难道一本秘籍有你的性命重要吗,你快点跟上来啊!” 蓝玉来不及回头,只能解释了句:“此门在此时打开,必是告诉我们此时不拿,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本书了。” 门距离刚才的那个地方不过是百米的距离,眨眼间两个人就到了左边的石门前面。 木焱煦虽然学习机关术不久,但是深知机关师不可能让他们轻而易举就逃出去的,这外面或许真的有什么蹊跷。但眼见门越降越低,他来不及和蓝田解释,就命令道:“我先出去,你随后再跟上。” 蓝田一下子就蒙了。 她知道此时不该怀疑木焱煦,他这样说一定有什么原因,可是从刚才他慌忙逃向这里,再到现在他想要先一步出去,蓝田都不能阻止自己觉得,木焱煦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可是……先前已经有了那么多误会,她真的要再一次怀疑他吗?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停止脑海中的矛盾。 让他先出去,也好,毕竟他是庄望剑和蓝玉愿意用生命交换的人。他的性命,必然比她重要。 她每次都被别人护在身后,自己面对一切灾难都无能无力,保护别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庄望剑和蓝玉一直在做着这件事情,大概很开心吧! 于是蓝田松开被木焱煦抓住的手,将木焱煦用力推了出去。 木焱煦倒在了地上,他觉得蓝田一定是误会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回头想再看蓝田一眼,可是,石门在他出来的那一刻突然加速,瞬间完全关上了。 蓝田此时才觉得刚才跑得有些累了,全身无力地坐下去。 她笑笑,至少将木焱煦送了出去,她终于不是以前那样总是让别人将生路送给她的人了。 倚靠着门等了很久,蓝玉也没有跟上来。她独自待在那里有些害怕,于是试探性的往回走着。 右边的那个门里面,蓝玉正在和一堆毒蛇斗智斗勇。 走近那扇门时,蓝田整个人都惊呆了。 原来那股莫名的寒气,是石室中豢养的十几条毒蛇散发出来的。那些毒蛇被束缚在笼子里面,笼子的中间,摆放着的就是那本秘籍。 刚才的时候,石室中光线暗,蛇原本还在沉睡之中,但是石门打开不久,所有的蛇全部苏醒了过来。 蓝田看蓝玉离那么多蛇如此之近,很是担心,大喊了声:“爹爹!” 蓝玉回头,发现蓝田身边已经没有了木焱煦。 “你怎么没有出去?” “爹爹,木头说他要先出去,我就将木头送出去了,结果石门马上就关上了,我就只好过来找你了呀。” 蓝玉看着蓝田强颜欢笑的样子,叹了口气:“田儿,你想的什么爹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觉得他想要自己先出去所以心有芥蒂?等我们杀了这些蛇,爹爹就告诉你真相。现在,我们先把这些蛇解决掉。” 蓝田听见真相两个字,突然觉得心头一颤,或许木焱煦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她总是误会他,这一次,她一定要查明白。 于是她点头,走上前去。 蓝玉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指着笼中的蛇:“田儿最近学了不少毒药,应该是能够分清这些是什么蛇吧。” 蓝田认真的看着笼中的庞然大物,勉强想出了所有的蛇的名字。 “这一关,先祖大概是想要考察后辈使用毒药的能力,你看这地上,”蓝田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地面,上面一层白色的粉末,“这层土中分别放着各种毒药,不出意料的话,只能通过嗅觉来识别,待会我找出毒药告诉你撒到哪条毒蛇头上,你就按照我的指示来做。” 蓝田点了点头,再次确认了一下毒蛇的名字。 这笼中的毒蛇已经养了将近二百年,当年放进来的绝不会只有这十几条,虽然现在死了很多,但是剩下的都是体型庞大的,这个笼子年久失修,不能保证蛇醒过来之后还能撑多久,她帮着蓝玉,也可以节省时间。 蓝玉小心翼翼的嗅着从脚下捧上来的泥土,这泥土之中有许多种毒药的成分,想要找出与毒蛇相克的更是困难,不过他自小熟习毒术,这点难度还难不倒他,不久他就找出了第一种。 蓝玉一边将手中的土递给蓝田,一边喊着:“白唇竹叶青!” 蓝田接过土来,立马洒在了一条青蛇身上。 一直以来蓝田都分不清白唇竹叶青和竹叶青,但是好在这个笼子里面只剩下了白唇竹叶青一条青蛇。 果然,一击即中。 接下来,蓝玉以更快的速度找到了余下的毒土,一一洒在了毒蛇头上。 看见这些粗壮的蛇一个个倒下,蓝田突然发现,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满不在乎的蓝门毒术竟然如此之令人惊叹,而一直以来被她各种嘲讽的爹爹原来是这样的厉害。 就在她的目瞪口呆中,最后一条蛇倒下,然后蓝玉斩断了笼子外面的锁,走了进去。 中间的石柱中,放着一本叫做灵溪工毒的书,拿进一点,就闻到了上面浓重的防蛇的秘药的味道。 这本书,就是他进入死门之后,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密书! 即使现在身处险境,他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翻开看。 首页就是蓝容的话: “吾设三关,即为挑选蓝门之奇才,既过三关,当思其中之奥妙,附图一张,以助出山。” 蓝玉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这间石室才是真正的出口。 细细一看地图,蓝玉发现了左边门真正的开启方式。按下机关石,门再次开启。 门外是漫山遍野的箭,在此之中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却独独不见了木焱煦。 “田儿,这就是真相。他身为机关师,知道门外必然有机关,所以身先士卒。” 蓝田的鼻子酸了起来。 “他啊,只是想要保护你,却口不择言。” 蓝田终于忍不住泪水,嚎啕大哭。 突然,身后的迷宫传来一声山崩地裂的轰响,然后瞬间夷为平地。 第1章 小鬼 罗云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家小少爷,虽然知道他很不开心,却不敢说什么话来缓解小少爷的郁闷。 以前的时候,老爷也曾经从外面带过不少人进入杜王庄,小少爷虽然每次都不开心,但是也没有这一次的样子吓人。 也难怪,老爷哪次带过来人,不都是交给小少爷照看,每次虽然是宣称作为养子,但是最后都被小少爷调教成了一个服服帖帖的下人模样,最后收养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罗云想到这里就开始自豪起来。 那是自然,老爷看上的有一点才智的人那么多,带进府里的人不下二十,可是最后能够陪在老爷旁边,成为真正少爷的人,却只有小少爷一人。 毕竟小少爷,可是名扬江湖的百毒情郎,萧忆啊。 可是就在昨夜,出现了一个意外。 原本按照计划,萧忆已经成功的给庄望剑出了一个难题,正想着等海烟回来向他请功,但是没想到,海烟回来的时候竟然带了个孩子。 海烟带孩子回来并不稀奇,毕竟他看见一个有天分的乞儿,都会忍不住带回来调教一番。 但是今日海烟带回来的,并不是乞儿,也不是想要交给萧忆调教,倒像是预谋好了一样,在合适的时间,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这个孩子带进了杜王庄。然后两个人进入密室,十天没有出来。 萧忆心中开始明白,或许这个孩子,对于海烟来说,全然不同。 甚至是他,都无法比得上这个孩子的地位。 他和十个孩子一起进入的杜王庄,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其他人全部成了炼毒园的亡魂。 他能活到今日,全是因为他的身体不怕毒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就更加郁闷,那个新来的小孩,凭什么一下子就能得到海烟的另眼相待。 于是他气恼的站起来,然后向前走去:“小云云,跟我过去,我倒要看看那个新来的小孩到底有哪一点比我好!” 看到萧忆满脸的恼意,还有理所应当的喊着小云云,罗云舒了一口气,只要小少爷还是这样活力四射,那应该是没事的,于是大步跟上去,走在了萧忆的身后。 刚到密室,密室的门就打开。 萧忆慌慌张张的低头行了个礼:“父亲大人辛苦了。”许久却不见半点回音,还是身旁罗云提醒他才发现,出来的人虽然也是披着黑色的斗篷,但是个头显然是比较小的,不是海烟,那就是前几天带回来的小鬼。 看见那个小鬼就已经很不爽了,何况他不小心给他行错了礼,就算撇除这一切不算,最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那个小鬼居然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小鬼,站住!” 但是前面的那个人,却不为所动。 罗云可从没有见过自家小少爷这样被人家无视的样子,于是顺着小少爷的话:“喂,前面那个,我们家少爷让你站住呢,你是聋了吗?” 就算是这样,两个人还是没有说动前面走着的人一下,他还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着,然后慢慢消失在两个人眼前。 萧忆这时候,毒死他的心都有了,但是看海烟对他的上心,再看他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他又不敢直接蛮干。 于是和罗云商量一番,终于制定出了一个完美的方案。 小鬼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去密室,在途中会经过一个池塘,主仆两个趁着夜色做好了陷阱,然后早早地在陷阱旁边等着小鬼经过。 等啊等,等到了日上三竿,两个人的肚子都饿扁了,也没有见小鬼经过。 罗云说:“许是那小鬼今日不去密室呢?” 萧忆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正准备撤退,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尖叫,还有一声落水的声音。 虽然这声音有些古怪,但是萧忆也来不及多想了,直接摆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往外跑。 然后,一个不小心被绳子绊倒,接着整个人都摔进了自己先前布置的陷阱里面,就这样,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塘之中。 罗云见状,直接吓傻了眼,大喊:“不好了,少爷落水了!来人啊!” 萧忆从水中钻出头来,抹了把脸:“喊什么喊,不知道本少爷会水的吗?” 萧忆湿哒哒的从池塘中游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瘫坐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的两个婢女。 他招了招手:“你们两个,在这边不干活,是过来看风景的吗?” 两个婢女直接吓傻了,还是其中一个先反应了过来,冲着萧忆使劲磕头:“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奴婢们不知情啊,是老爷新带来的那位吩咐我们扯上了线,还向塘中扔石头的,奴婢们要是知道她想要害少爷,打死奴婢也不敢啊!少爷饶命!” 萧忆边拧身上的袍子,边点头,原来又是新来的那个小鬼啊!有意思,没整着他,倒让他反整回来了。 他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罗云跟上去:“少爷,那这两位婢女如何处置?” 萧忆露出很吃惊的表情:“这个还要我再教你一遍吗?全部送到炼毒园去啊!” 一听到炼毒园,两个婢女的脸色一下子更加苍白了,都说百毒情郎无情无义,初初看到他的时候,她们都以为他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少爷,可是知道现在,她们才明白,当一个人把心狠手辣变得习以为常,脸上就不会有狠毒的样子。 示意了一下远处的几名守卫,罗云又跟上了萧忆。 萧忆虽然对别人心狠手辣,喜怒无常,但是一旦摸清了他的性子,他就可以如鱼得水的跟在萧忆身边而不会被罚,他的小少爷,对他一直以来还是很好的嘛。 所以忽略掉了身后的哀鸣,他笑脸盈盈的问:“少爷,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萧忆摸摸自己的衣服,再摸摸自己的脸:“还能去哪,当然要回卧房换身衣服,再顺便换一张脸啦!可恶的小鬼,不仅戏弄了我,还害得我要重新做一张脸,简直是讨厌至极。” 罗云知道了自家小少爷的心思,马上就引着萧忆到了卧房。 这杜王庄,也就只有他罗云一人知道小少爷的真正面目呢,他乐滋滋的服侍萧忆坐下,然后开始替萧忆擦脸。 眼前的铜镜上,开始慢慢出现一张男女莫辨,倾国倾城的脸。 第2章 女儿 罗云一边为萧忆擦着脸,一边心中暗暗惊叹,如果自己是一个女子,看到小少爷这张脸,就算是做一个侧室甚至是侍妾他也心甘情愿,就算是不这样,将小少爷迎娶进门,他也是一百个情愿。 啊,他在想什么?他面前的可是自己的小少爷,他和少爷都根正苗红,而且就算……他也配不上少爷。 于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连忙跟萧忆闲聊了起来。 “少爷,您如此俊美,为何要一直披着一张假的人皮呢?这样不仅让别人认不得你,还对您的肤质不好呢!” 萧忆扶了扶额,什么对肤质不好,他可是一个男子!于是脸上顿时露出不悦。 罗云立马看出了萧忆的不爽,连忙缄口。果然还是不能随便跟小少爷说话,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发火了。 萧忆就是很满意罗云识时务这一点,才一直让他跟在自己身边,这种忠心的仆人到处都是,但是向罗云这样能让他过得舒舒服服的,他至今可是半个没有见着呢。 想到了罗云的顺眼,萧忆就立马想到了另一边不顺眼的那个新来的小鬼,于是边为自己做一张假脸,边和罗云商议:“小云云,你再想个主意替我整治那个小鬼,这次不准再出纰漏了!” 小少爷一发话,罗云哪敢不听令,果然吓了一个机灵,好主意马上想了出来。 第二天,萧忆亲自准备了那个小鬼的食谱。 糖醋里脊,如意菜,香菇竹笋汤,饭后甜点杨梅子,送饮菊花茶。 虽然厨房的厨娘看了这食谱大惊失色,但是她知道萧忆对食物相克原理了解的比她还要深入,所以不敢多说,立马开始准备。 食物相克虽然只是民间说法,许多都未经证实,更有子虚乌有者,可是萧忆是谁,岂会胡乱相信民间之说,他准备的菜,可都是上好的毒药,一般人他还真舍不得用呢。 萧忆就乐悠悠地坐在小鬼的房门附近,等着他中毒求助,然而,那小鬼竟是和往常一样出门去往密室,没有半点异样。 隔了一会,罗云大惊失色跑来:“不好了少爷,您最喜欢的那条狗不知为何快要死了!” 萧忆瞧着小鬼那黑色的背影,愤愤道:“我知道定是你做的好事看来我不下狠手,你就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隔天萧忆就差人送给小鬼一批新制成的宣纸。 然而送过去不到一刻钟,小鬼的下人就过来通传:“少爷,新来的那位小主子想要邀请您去一趟。” 萧忆内心有点忐忑,不过现在不过去不就是说他怕了那小鬼了吗,反正看样子,他已经识破了他的伎俩,既然如此,应当也没有什么大碍,顶多是向庄主告个状,然后他被训上两句,这种事情,他又不是头一回做。 所以整理好心情,萧忆孤身一人开始前往小鬼的住宅。 不过为什么,一进入小鬼的房间,就觉得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压住,有一点喘不过气来呢? 还有那个小鬼,既然是在屋子里面,那应该可以把那个斗篷拿下来了吧。 萧忆一边想着,一边找了一个好的位置坐下,坐在小鬼的对面,说不定还能看清他的长相。 刚坐下,对面就传来低沉的声音:“萧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就是看庄主看重我,心中就开始愤愤不平了,所以想尽办法排挤。” “喂,你在说什么,才不是!”虽然这就是萧忆的想法,但是就这样被说出来,他实在是有点挂不住。 “可是你若是想要用对付其他人的办法对付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听着对面的小鬼这样一一气呵成的说话,萧忆开始生气了,什么嘛,我中间说了一句话呢,你有没有听见啊!不要摆出一直在自言自语的样子好不好啊! 所以,他就开始反击:“简直是自以为是,你还不够我去对付的资格。” 然而对面的小鬼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继续自言自语:“我从你一开始对付我,就已经对你处处忍让,仅仅是反击回去而已,可是你,却一次比一次过分,拿人命当儿戏。” 萧忆突然觉得,对面似乎坐了一个老头,在训斥他做错了什么问题。不过就是个十岁的小孩,干嘛装出一副很老成的样子。他开始越发好奇,这身黑色的衣服下面,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 所以,萧忆忍住心中即将喷涌而出的种种看不惯,尽量让自己谦卑一点:“喂,对面的那个,好歹你把帽子摘下来,咱们平等的说两句话可好?” 对面的小鬼做出要摘帽子的动作,然而嘴里仍然吐着语不惊人气不休的话:“你不配和我平等对话。” 这句话彻底惹毛了萧忆,让萧忆想要直接从椅子上跳起,然后直接在小鬼脸上撒一把毒药。 可是事实是,萧忆呆坐在原地没有动一下,因为对面紧接着就摘下了帽子,在后面加了一句:“因为我是庄主的亲生女儿,而你不过是养子。” 什么?女儿,还是亲生的? 萧忆捏捏自己的脸,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他在杜王庄呆了那么多年,杜王庄的人换了一群有一群,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庄主竟然还有一个亲生女儿。 既然有亲生的,那领养那么多是要干什么? 既然是亲生的,为什么那么多年没有接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庄主的这位亲生女儿,相貌真是可以和他相媲美呢! 萧忆的脑袋里面已经转了一百多道弯,对面那位竟然还在优哉游哉的继续方才说的话题。 “我对你处处忍让,只是因为你还算是我的哥哥的原因,我当你是小孩子乱发脾气。是不是我再忍让下去,便要被你杀死了?” 呃……小孩子……乱发脾气?喂,在我面前你才是小孩子好不好啊! 萧忆心中奔过千军万马,原来对面这个小孩和她的亲爹有一样的功力,一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可以让人的心在天堂与地狱之间乱跳,不同的是,庄主给人压抑的感觉,而对面的这个小鬼……为什么让他有种想要笑的冲动? 他忍住自己的笑:“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哥哥不是?你至少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小鬼依然面无表情:“在你决定下毒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我的哥哥了,我心目中的哥哥,绝对不是你这种样子的。” 接着,小鬼就拂袖而去。 萧忆挠挠头:“还真是个棘手的妹妹呢!” 不过,他在心中又加了一句,我喜欢。 第3章 沧姬 既然知道了小鬼的真实身份,萧忆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捉弄她,甚至置她于死地,乖乖讨好才是上策。 这么多年来,海烟没有接回这个亲生女儿,必然不是因为他讨厌她,而是有着不得已的原因,或者说是目的,否则就不会在接回来的第一天开始就马不停蹄的向她教授自己的毒术。 想明白了一切,萧忆就决定好了方向。 讨一个小女孩欢心,他可是百毒情郎,这根本不在话下。 海烟十几天没有待在密室之中,都是萧忆在主持着杜王庄的事情,海烟出来,萧忆自然例行向海烟报告事情。 最后,萧忆说了句:“府中总体来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海烟点点头,却不见萧忆出去,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海烟的声音很低沉,萧忆知道这就代表他心中的怒意。 不仅是萧忆,杜王庄上下没有一个不惧怕海烟发怒的,萧忆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把弯着的腰更向下一点,战战兢兢的试探:“父亲进来新收一位养女,是否需要萧忆代为照料?” 虽然小鬼的表情不像是假的,但是谨慎起见,还是试探一下海烟更好,于是,他才故意用了“养女”二字。 “并非是养女,而是我的亲生女儿,沧姬。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会亲自教导她,你只要让她事事顺心即可。” 听到海烟这么轻易的承认了小鬼——不,是沧姬的身份,萧忆还有些惊讶,这么多天的秘而不宣,原来并不是想要藏着掖着,而是将她理所应当的视为自己的女儿。 “是。” 萧忆终于打消了自己心中的顾虑,退出密室。 在这杜王庄之中,没有人是可以永存的,能够永存的只有一句话——弱肉强食。 如果说知道了沧姬的身份,还像以前一样乱来的话,那他就真的做不成杜王庄的小少爷了。 以前海烟之所以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萧忆的价值远远大于新来的那些养子的价值,所以为了不伤及和气,海烟就没有管萧忆。 而今天,海烟带回来的,是一个有着海烟血缘的人,海烟这个人,之所以能一直蛮横霸道的坐在杜王庄庄主位子上这么久,大都是因为他心狠手辣,目空一切。他从来没有见过海烟对别的什么人如此用心,所以,只要将他这么用心经营的一个宝物悉心照料,那么一切就都好说。 不过,似乎这个沧姬对惹毛了她的人并不怎么待见。不管萧忆如何示好,沧姬都没有一丁点原谅他的意思。 萧忆亲自做的菜,她喂狗吃;萧忆提炼的用于沐浴的香精,她倒进了下人的浴池里面;萧忆送来的新衣服,她施舍给门口的乞儿。 仿佛这一切都是物尽其用,沧姬并没有浪费半点萧忆的心思,但是似乎……哪里不对? 萧忆心灰意冷,只能跟罗云大倒苦水:“我就说嘛,不管是女孩女人还是母猪,只要是个雌的,都不好伺候,是不是啊,小云云?” 罗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女孩女人和——母猪? 站在小少爷身边,总能够在不经意间收获不少美妙的喜感呢。 萧忆可没有感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甚至对罗云的笑很不满意:“喂,笑什么,不帮我拿主意,还在一边偷乐吗!” 罗云连忙正襟危站,咳嗽了一声,道:“小少爷,我可是知道,不管是女人还是女孩,都喜欢去热闹的集市呢,您想一百个法子,都不如带沧小姐去庙会瞧瞧。” 庙会?虽然这个法子略显……粗劣,但听起来好像是不错的样子。于是萧忆拍拍罗云:“倘若真能用这个法子换得沧姬的原谅,我回来必有重赏!” 可是第一大难题就是,如何说动这个一直沉寂在后院的沧姬出门去庙会呢? 他想想,只能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发挥一点作用了。 奈何磨破了嘴皮子,沧姬也不见半点动容。 什么“庙会有好多好吃的”“世家姑娘都喜欢去庙会玩”“你这么漂亮一定很受人喜欢”“说不定会中奖呢”统统都说完了。 萧忆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口才也会有油尽灯枯的时候。 他只能最后一拼:“好妹妹,你这么漂亮,没有首饰实在太说不过去了,我们去庙会买些小饰品吧,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想尽办法给你的。” 沧姬猛地转过头来,把心灰意衰的萧忆吓了一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忆一边心中呐喊着胜利的喜悦,一边竭尽全力掩饰自己的开心:“我说,只要你想要的饰品,我都会想尽办法给你的。所以,我们去逛庙会吧!” 女孩子家最为看中的,果然还是外貌。 但他之所以放到最后说,并不是想用它当做杀手锏,而是,饰品什么的真的很贵啊! 此时,沧姬和萧忆的想法,正式脱线。 沧姬想起的,只是记忆中隐隐约约的一句话:这世上的一切,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会慢慢地解释给你听。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把所有这一切都弄懂为止。 她笑了笑,这句话终究只能停留在回忆中无法实现了。 于是她点头应了声:“好!” 萧忆兴奋地跳了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庙会以后,沧姬一定可以原谅他了,他终于不用再过这种悲惨的讨好人的生活了,他再回来,就终于可以过以前少爷的日子了! “小沧沧,你真是太好说话了!小云云,快点备马车!” 听到小沧沧的时候,沧姬承认心中有一点荡漾,可是再听到小云云之后,她顿时生起来一股无名火。 “你对所有人都是一个称呼吗?简直庸俗至极。” 萧忆正招呼着罗云,冷不丁沧姬说了那么一句话,于是他没经过思考就问:“是小沧沧想要哥哥给你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吗?好吧,那就叫阿沧,小小沧,小沧儿,沧儿?” 萧忆发现,沧姬在听见沧儿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所以,沧姬的称呼当即决定好了。 “沧儿,沧儿,沧儿……” 对于萧忆这种幼稚的行为,沧姬嗤之以鼻,于是不理萧忆,转头就离开,一下子钻进了马车中。 嘴角,出现了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弧度。 在沧姬身后卖乖那么久,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的话,他真的不能再叫百毒情郎了。很明显的,她的妹妹很喜欢这个称呼嘛。 所以一行人乐悠悠的开始赶往庙会了。 第4章 庙会 临近年关,庙会上人山人海,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萧忆在京城呆了那么久,这庙会已经看了不下数十遍,自然是全无新意,但是他自认为沧姬不一样,毕竟她的性子这样沉寂,根本不像是会出来玩的样子。 所以他断定,这满城的物件,必然会让沧姬大开眼界。 沧姬是没有见过庙会不错,不过萧忆似乎忘了,她根本就不是会将喜怒溢于言表之人啊。纵使他很会察言观色,可是若是沧姬一路下来都是一副表情的话,他如何判断沧姬的好恶呢? 所以逛了一大圈下来,萧忆给罗云买了不少吃的,却没能给沧姬买来一件她看上眼的东西。 萧忆不由得有些气馁,只能明白点问:“沧儿啊,你究竟喜欢什么东西?哥哥给你去买行吗?” 沧姬毫不动容,自顾自往前走。 她也并非没有喜欢的物件,只是习惯了这样对一切毫不在意的样子,所以索性就不去看身旁之物。 直到他们路过一家乐器店。 沧姬看见这家店,忍不住踏了进去。 店中还尚有几位姑娘在挑选着,店主并不清闲。 但乐器店老板见客人光顾,再看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有身后尾随的两个护卫,而且不只是小姐的衣物,甚至护卫的衣服都心想着是哪家大小姐过来选择自己以后要学习的器乐,于是殷勤的推送起来。 毕竟,若是这小姑娘真的要学一门乐器,那么在他们家买了之后,就会习惯性的在下次需要的时候再过来,这样的主顾可是长久的生意。 店主满脸的笑容迎过去:“小姐,您想要什么样的乐器呢?” 沧姬看了一眼店主,然后嫌弃的走开,自己开始看起来。 这家店布置的虽然不是那么的典雅大气,但是作为一家乐器店,也算是很有古典的气息。左边摆的是大型器乐,如琴,箜篌,琵琶,筝;右边则是小型的,像是笛,箫这样的常见的乐器都摆在最前面。 萧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今天是打算陪着沧姬出来买小玩意的,哪里会想到要给她买乐器啊,而且看着沧姬往左边走的架势,他的心就开始滴血,于是他连忙挽救:“乖沧儿,我觉得这个箫挺适合你的,要不咱么买这个吧!” 店主可不乐意了,这个小姐一看就是大主顾,哪能让她的护卫把她劝错了方向,于是再次满脸堆笑:“姑娘这么儒雅秀丽,我看这古琴就十分适合姑娘呢!” 然后一转头,变戏法似的换了张恐怖的脸对着萧忆:“你家小姐喜欢这边的乐器,与你一个小小的护卫何干?” 萧忆顿时被店主这突变的表情吓懵了,堵了半天才从嗓子眼中冒出一句话:“老板,我是她的哥哥。” “哥哥怎么了,哥哥……”什么?哥哥? 这下换店主懵了。 原来……原来他真正的大主顾是……他这个护卫啊! 店主的笑容顿时僵硬了起来,但是作为一个乐器店的老板,他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唬住的。能做的,就是将矛头指向沧姬。 “您知道我为何将您看成这位小姐的护卫吗?作为哥哥,不应该立刻看清妹妹的喜好吗?可是您呢,因为一点小便宜,就想要硬生生让您的妹妹离开她喜欢的乐器,您这不是……” “老板,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拿出来?” 沧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两个人的交锋,在两个人争来争去的时候,她已经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 老板高声应了声,喜滋滋跑过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位小姐看中的便是—— “小姐您真是眼光独到,这个便是几近失传的器乐,五十弦,我店中只有两个,前几天才有位公子买了一个,您要是再晚来几日,怕是就见不到这个了呢。” 老板跑了过去,将蒙尘已久的瑟轻轻拿了出来。 沧姬轻轻地抚摸着眼前的瑟,就像是抚摸着十几天前的那个五十弦一般。 原来时过境迁可以在短短的十几天之内发生。 沧姬的手指触碰到瑟的弦,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了弹奏的心情。所以再怎么恋恋不舍,其实终究也是没有什么用的吧。 昔人已去,抛下她而去。 停留了片刻,她看了萧忆一眼:“走吧。” 老板本来是志在必得的,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沧姬居然不要了,于是他苦苦挽留:“姑娘,买个箫也好啊!” 萧忆看着沧姬瘦小的背影,她这一次的离开,不像以前一样果断,不像以前一样决绝,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在她的心中停留。 能让沧姬心动的东西,着实不多。 “老板,将那个什么五十弦包好了送到杜王庄去,我回头会差人给你拿来钱的。” 沧姬回过头来。 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萧忆能感受到她一丝丝的感动。果然小云云的策略是对的,只要带沧姬来庙会,并且一切顺她的意,那她迟早会原谅他先前的错。 沧姬的回眸当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她和萧忆对上眼神之后,就立马转过身去。 老板听到杜王庄之后就开始战战兢兢。 杜王庄的小公子他还是知道的,坊间都说他俊美无比,所以为了能和人正常交谈,他总会做一个又一个假面,几乎没有人能认出他来,都是他将自己的腰牌拿出来才能相认的。 刚才他太专注于生意了,都没有发现姑娘身后的两个“护卫”气质根本不同。 这么看,恐怕这位就是小公子了? 店主的腿开始发抖。他方才说了那么不中听的话,对常人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杜王庄的小公子而言,或许就是奇耻大辱。他会怎样处置他? 直到看见萧忆笑着跟上沧姬,店主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赶忙包好瑟,递给了萧忆后面的那个“护卫”。 沧姬却说:“给我吧,我想抱着它。” 萧忆略微有一些惊讶,他觉得沧姬挺喜欢这瑟,未成想她竟喜欢到了不愿立身的地步。萧忆只能讪讪一笑,跟了上去。 萧忆一走,店中正在挑选乐器的女子就开始议论了起来。 “那位挥金如土的公子就是萧忆公子吧!他连五十弦的价格都没问,就给自家妹妹买了去,那个五十弦至少要百两啊!” 此时萧忆还没有走远,听到百两,差点把脚给崴了。 刚才只顾着要讨沧姬开心了,居然忘了跟店主还价!要是被海烟知道了,铁定会说他败家。 光是想想,萧忆就觉得头疼啊! 第5章 眼泪 不过,只要是能够让沧姬开心,这百两银子还是挺值的嘛。 这样想着,萧忆就开心的离开了。 也许是因为买到了喜欢的瑟,沧姬渐渐地对庙会上的东西热络气来,有时看看小泥人,有时碰碰小头饰。虽然没有说几句话,萧忆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沧姬的愉悦。 沧姬是一个喜欢一个人做事情的人,为了不影响沧姬,萧忆和罗云跟在身后打点。萧忆负责根据沧姬的脸色决定要买的东西,罗云则负责掏腰包。 看见钱全都花在了自己不喜欢的地方,罗云开始叫苦不迭:“少爷辛苦赚来的银两,全送给小姐了。” 萧忆敲了敲罗云的脑袋:“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不就是看着自己买零食的钱全给沧儿买了首饰,所以舍不得了?” 罗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了摸脑袋:“少爷最懂我了。那少爷能不能赏小人吃这块糕点?” 萧忆顺着罗云的手看了过去,不过是普通的廉价糕点,买了也无妨,于是顺手付了钱,然后习惯性的往前看沧姬的身影。 这街上,哪里还有沧姬的影子! 这下萧忆慌了。原本带沧姬出来玩,是想借机和她搞好关系,然后让海烟能够接着重用他,若是沧姬就这样没了,他不敢想象海烟会怎样处置。 萧忆看了罗云两眼,要是眼神能杀人,罗云现在已经体无完肤了。 罗云低垂着头:“都是小人的错,小人不该……” “不该什么不该,现在人没了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是找不到,我才要治你的罪呢!快找!” 萧忆和罗云在街上大声地喊着沧姬的名字,但是现在正值庙会人最多的时候,人声鼎沸,他们两个的声音早就淹没在人潮之中了。 萧忆又急又气,只顾到处看沧姬的身影,没有看脚下,一不小心就摔倒在了路的一边,碰倒了卖东西的架子。 卖东西的摊主不乐意了,嚷嚷着要萧忆赔钱,萧忆却趴在原地不动了。 罗云以为萧忆伤筋动骨了,慌慌张张的走过去要扶起萧忆来,却看见萧忆做了个手势指向身前的小路。 几个乞丐样子的人,正拦在沧姬身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萧忆捶捶地:“这群臭乞丐,也敢打沧儿的主意,简直是不想活了!”然后爬起来问罗云,“你知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 罗云点点头,要带着萧忆绕过去。 摊主还在一边叫嚷着,罗云只得拿出身上的一点碎钱扔给她,摊主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罗云一边感慨钱能抵万物,一边带着萧忆往前走。 看样子,他家的小少爷是想要在背后偷袭这几个乞丐了,毕竟用迷药的话正面并不是很好对付。 萧忆和罗云悄悄地潜伏在几个乞丐背后,萧忆准备好了迷药要洒在几个乞丐身上。 就在此时,萧忆看见乞丐之中的一个人将沧姬手中的瑟夺到了自己身上。 沧姬没有说什么,只是非常不舍,非常留恋地盯着那瑟。 萧忆突然觉得,只有手中的迷药已经不够了,于是向罗云伸手:“给我那个。” 罗云自是不敢违抗萧忆的命令,乖乖的将放在怀中的药瓶递到了萧忆手中。 剩下的,就是想一个最为好看的姿势跳出去,然后英雄救美人于水火之中。 沧姬正依依不舍的看着身前乞丐手中的瑟,突然,眼前的人凭空消失,只有他们穿的衣服还在地上,瑟也摔倒了地上。几个乞丐身后的位置,出现了满脸骄傲的萧忆。 一切就像是梦一样,沧姬想,是不是有什么神灵发动了法术,将身前的乞丐度化成仙人,否则为什么一瞬间那些乞丐全部消失呢? 沧姬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只能问萧忆:“你们怎么来了?” 萧忆自豪的笑了笑:“沧儿,这下你可是欠我一个大人情了呢!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恐怕就要被这些下贱的东西抢走最喜爱的东西了。” 沧姬越听越迷茫,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让她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寒战,但是她马上就恢复过来,不会的,断然不会的。萧忆怎么会随意用那样的东西。 “我刚才可是用了珍贵的灭骨粉才帮你彻底消灭了坏人,你怎么着也得好好感谢感谢我吧!”说罢,又将蒙尘的瑟捡起来,递给沧姬,“喏,给你。” 沧姬伸手接过被摔过一次的瑟。 萧忆抬起头来,欣喜的看着沧姬,满以为能够至少得到一个感激的眼神。 然而看见的,却是沧姬厌恶甚至憎恨的眼神。萧忆甩甩头,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接着,沧姬离开萧忆,向前走去。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巨大的、什么东西摔坏了的声音。他用百两买过来的瑟顿时化作一堆破烂的木头。 “沧儿,何苦摔掉自己心爱的五十弦呢,虽然说是被那群乞丐摸过了,但是也不至于要扔掉啊!” 沧姬听见这话,并没有回头,而是更加决绝的往回走。 萧忆恼了。 做少爷那么多年,除了在海烟面前,他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不对,即使是在海烟面前,他至少还是有尊严的,但是如今,他的尊严何在? 他已经忍了十几天,还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来陪她逛庙会,看见她被人欺负了,不惜用珍贵的灭骨粉来帮她,她呢?根本不珍惜他送的礼物,直接一通脾气,将百两化为乌有。 他能忍,但是毫无理由的忍,他做不到。 “沧姬,不要仗着你是庄主的女儿,就一直这样肆无忌惮的挑战我的耐心!” 沧姬继续往前走着。 “我这样安慰你保护你,纯粹是因为你的身份,你不要搞错了。” 然而萧忆发现,沧姬根本丝毫不为所动。 他也是有底线的,他从来就不是脾气好的一个人! 于是萧忆冲上去,一把拽住沧姬的胳膊,强迫她转过身来。 沧姬当然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萧忆摆布,但是她还是低垂着头,不愿意看萧忆。 萧忆更加恼怒了。沧姬对待自己讨厌的东西,大抵就是不去看吧,难道他真的这样惹人讨厌,想尽办法让她开心她反倒生气了? 于是他的另一只手强迫着沧姬抬起头来。 “我究竟哪里招惹了你,你为什么……” 萧忆话没有说完,就停了下来。 怎么会,她怎么会有流泪? 她在杜王庄待的这十几天,被他欺负,被人下毒,她都没有丝毫有过难过的样子,难道只是凶了她几句,她就承受不住了吗?还是在他过来之前,发生过什么? 第六章 哥哥 他是不是脾气太差了,所以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开始埋怨沧姬? 沧姬直直的看着萧忆,眼中盈满了泪水,却逼着自己不让泪水流下来。 这些眼泪,让他的喉咙有些发烫。原来没有流下来泪水是这样让人心疼的一种东西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对人命都这样漠然?娘亲是这样,他是这样,你也是这样,难道人的性命就是这样轻贱,可以让你们胡乱糟蹋的东西吗?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人的死,会让留下来的人有多么痛苦?” 萧忆手足无措的看着沧姬,拽着她的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他的脑袋有些混乱,究竟沧姬是为什么那么难过?他杀死了想要为难她的人,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她的娘怎么了,那个他是谁,她究竟为什么而难过? 萧忆只能局促的问:“沧儿,究竟怎么了,你能不能明白点告诉我?我不太懂。” 沧姬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会不觉的失态,眼眶里出现了不曾出现过的东西。那一瞬间,她有些慌乱。 无论是母亲自尽的时候,还是庄望剑选择蓝田的时候,又或者是中了萧忆的毒险些死掉的时候,她都没有流泪。 因为她知道,并不是流泪就会有人安慰,并不是流泪就可以解决事情的,只有让自己坚强冷静下来,才能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她离开萧忆已经松下来手的禁锢,转过身去擦干了眼睛。 还好,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了。 接着,沧姬一下也没有回头的往杜王庄走去。 萧忆这时候根本不敢招惹沧姬,虽然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可是沧姬那想要流泪却强迫自己忍住的样子,他觉得好害怕。 心里隐隐想着,真希望沧姬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表情。 马车还停在庙会的尽头,萧忆跟着沧姬,让罗云去将马车牵了过来,待罗云牵了过来,就示好的说:“沧儿,上马车吧,这里立杜王庄还很远呢!” 沧姬继续不理他。 萧忆也没有法子。 其实不管沧姬开心或者是难过,唯一的做法就是不理他,他这十几天学会的,也只有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而已。或许是沧姬习惯了?于是就学会了永远不理他。 这样想来,以后的日子还真是难熬极了。 萧忆大叹一声,跟上前面的沧姬。罗云只能一脸悲情的跟上去。有马车不能坐只能牵着,自从有了沧姬这个主子,他的生活还真是越来越悲惨了呢。 但实际上,沧姬的身子并没有那么好,才走了四五里路,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看着沧姬一边抹汗一边强撑着用最快的速度走着,萧忆终于忍不住拦到沧姬的身前:“何苦这样强撑呢,难受了就哭,开心了就笑,累了就上马车,心中有事就和我说,这样才能解决事情。我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发那么大一通脾气啊!” 沧姬见萧忆走到前面来,于是马上向左走,萧忆可是不让,自然跟着沧姬变着步子,然后拦在沧姬面前,倒退着走着。沧姬怎么避着他,他都丝毫不愿妥协。 直到最后,沧姬似乎终于知道摆脱不了萧忆了,于是直走了起来,虽然低着头,不过愿意妥协就是好样的,萧忆这样想着,就继续这样倒着走着,走进了身后的一个泥潭里面。 扑通一声,萧忆跌进去,沧姬停下来。 顿了一阵,沧姬看了一眼在泥潭里挣扎的萧忆,打算绕过泥潭继续前行。 “好啊沧儿,原来你不是妥协,而是变着法的整我啊!” 萧忆是躺着进了泥潭的,除了头和袖子,身上其他地方都是泥巴。他使出浑身解数要站起来,无奈泥潭太滑,又一次重重的跌倒在里面。 这下不是衣服,连脸上都有了泥巴。 他终于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于是将纤尘不染的胳膊伸进泥潭之中,支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重见天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沧姬在笑着的眼睛。 真不知道为什么,沧姬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却觉得她的眼睛在笑。真是奇怪极了。 于是他决定赌一把,赌他看见的是沧姬的笑。 趁着沧姬还愣着神,他猛地一下跳出这小小的泥潭,然后飞速拦腰抱起沧姬。 纵使沧姬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波澜不惊,毕竟她才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一瞬间的变故让她将心中的惊慌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沧姬挥舞着自己外面的那只手,想要打到萧忆身上,但是萧忆满身的泥巴又让她望而却步,她只能闷声说:“萧忆,你快点放我下来。” 萧忆感叹,果然啊,就算再怎么惊慌,小沧儿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冰冰的。 真想知道沧儿如果变得更真实一点会是什么样子呢,那她这张本就美丽非凡的脸蛋一定会更加生动吧! 所以萧忆忍不住想要逗逗她,何况沧姬现在根本就没有生气。 “你叫我哥哥,我就放你下去。” 他叫了沧姬那么多声妹妹,还给她取了一个那么好听的昵称,沧姬竟然只是叫他萧忆,真是太不公平了,一定要听沧姬叫回来叫回来才可以。 沧姬闷不做声,紧紧抿住自己的嘴巴。 “你不叫,我们就要上马车喽!” 沧姬自然不会因为萧忆的威胁而屈服,纵使两个她都不想做。 “哦,原来你本就是累了想要上马车,只是不好意思说呢!” 沧姬嗔怪地瞪了萧忆一眼,然后瞥开眼神,小声的说了句:“哥哥才不是像你这个样子。” 此时萧忆已经将沧姬抱到了马车边,他将沧姬放到了马车上,然后直视着沧姬:“那,你觉得哥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沧姬说不出来。 印象中,有一个女孩一直会叫一个人哥哥,那个人的样子,大概就是哥哥的样子吧。 “既然说不出来,那就老老实实的到马车里面坐着,要不然的话,哥哥就将身上这层泥巴抹在你脸上。”说罢,就作势要开始抹泥巴。 沧姬当然知道萧忆是不敢的,但是没有办法,她已经很累了,而且不知道自己出去的话萧忆还会做什么,只能坐进去。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心情竟然慢慢好了起来。 她曾经是孤孤单单一个人,除了那个被她误认为是爹爹的人,或许就没有人能看见她的存在。而现在,有了一个总是喜欢缠着她的哥哥。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第7章 阴谋 沧姬进去之后,萧忆没有接着跟进去,而是对罗云说:“你腾出一个地方来,我跟你一起驾马车回去。” 罗云惊讶的哎了一声,要知道,娇惯的小公子是那种只要能坐车就绝不会骑马的大懒人,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于是忍不住问了个为什么。 萧忆眼睛躲闪了一下,然后不耐烦的吼了声:“少啰嗦,本少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与你何干!” 罗云吓得连忙将左边的空让了出来,自己跑到了另一边。 萧忆这才满意地坐了下来。 这个小跟班,竟然想要探听他的想法,真是胆大妄为。他才不会说,是因为刚才满是泥巴的抱了一回沧姬已经让他很愧疚了,他已经没脸再坐在沧姬身边让她难受了呢! 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坐着马车,三个人不紧不慢地回到了杜王庄。 一临近杜王庄,萧忆就有点坐不住了。自己平日里可是风流倜傥高贵无比的少爷,怎么能以这样狼狈的样子出现呢。于是他连忙用身上快要干透了的泥巴狠狠地抹在脸上,然后鬼鬼祟祟的将沧姬送回房间,再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回去。 但是为什么回去的路上迎面走来的丫鬟和下人都在憋着笑? 萧忆安慰自己,见到满身是泥巴的人,谁会不笑呢,反正他们不知道他就是他。 他长嘘一口气,打算正大光明的走过去,突然觉得有人拽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他看过去,是罗云。 他觉得也许最近他的许多做法无形中降低了他的威信,导致罗云都敢随意拽他了,所以故意提高嗓门打算震慑一下罗云:“你想干什么?” 罗云果然吓得噤声,但又忍不住的指了指萧忆的胸前。 萧忆不耐烦的看过去——什么时候他的腰牌露了出来! 这么说,刚才那些人都知道是他了?难怪他们都是一副想要笑却又不敢笑的表情。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知不知道我的脸都快丢尽了! 罗云小声嘟囔:“刚才是沧姬小姐把这腰牌拽出来的,小人哪敢当面告诉您呢!何况她那么大的动作,小人以为您已经知道了呢!” 萧忆听到这儿更加气愤,难不成那个小丫头的威慑力比他还大?这罗云说的话真是让人生气极了:“那为什么现在又说了?” 罗云声音更小了:“还不是因为小人觉得太丢脸了……” 萧忆被这一句话突然堵得接不下去。他只能愤愤的将腰牌收了回去,然后怒其不争的瞪了罗云一眼,回到了自己房间,然后一把摔上了门,将罗云挡在了外面。 萧忆在凳子上坐了良久,还不见罗云进来,更为恼怒,这个跟班,跟了他那么久,竟然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吗。 也罢也罢,看在他蠢得如此可怜的份上,就先饶了他吧,毕竟还是洗澡重要。 于是他有气无力的将罗云叫了进来,看见罗云战战兢兢的样子,满意地点头,看来本少爷的威信还是在的嘛,然后说:“本少爷现在需要洗澡,你知道吗?” 罗云不停地点头:“小人知道,刚刚已经吩咐过了。” “那沧儿那边呢?” “小人也已经照顾过了。” 萧忆觉得舒心了。毕竟是他亲自挑选的随从,虽然挺笨的,但是至少大多数时候想的都很周到。 解决了洗澡的问题,萧忆突然想起了别的事情,于是招呼罗云:“凑过耳朵来,我有重要的差事让你去办。” 罗云听话的凑了过去,就算他再怎么嫌弃他们家小少爷身上的臭味也没有表现出来。听完少爷的吩咐,也没有任何问题,点了个头就出去了。 果然,他还是应该做一个听话的仆人,不能老是得寸进尺想要少爷更多的恩惠,不能因为少爷最近对沧姬主子好了他就以为少爷变了,毕竟少爷只是对沧姬一个人好,毕竟刚才吩咐的差事,有一项就是将笑过他的人送到炼毒苑里面。 罗云快速的搜集着脑海中的记忆,然后确定了刚才在路上碰见的人,接着心中添了一句,是时候再招一些人进来伺候了。 这次庙会回来,萧忆彻底放弃了讨好沧姬的想法,而且海烟如今已经从密室出来了,他断然不能像前几天一样得过且过,还能抽出空来去逗一逗沧姬。 现在海烟出来了,就代表着萧忆会又有很多任务要做。 “父亲大人,今天木蓝府大部分人都已经撤离京城去往平城了,不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海烟的每一步都高深莫测,他根本猜不到海烟的这一步是为了什么,每次都是当下一步实现的时候,他才能恍然大悟。 就像是这几年来暗中打击当朝丞相的势力的时候,每一次都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是慢慢撼动的,却是丞相的根基。 海烟的动作,就像是这巨大舞台幕后的一双手,悄悄地搅动着这朝廷和江湖的安宁。 萧忆没有亲身体会过海烟的打压,但是他知道,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海烟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海烟递过一瓶腥臭的东西:“你现在去做一种以这瓶东西为解药的毒药。” 萧忆小心的接过来,认真嗅了嗅,发现是一种被注入了特别的毒药的、放置许久的人的血液。 纵使心中有疑,他也没敢提出来,只是像往常一样答了声“是”就打算退出去了。 “将毒做得精妙一些。” 海烟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萧忆多下两个月的功夫了。因为海烟从来不会解释他说的话,所以为了迎合海烟的要求,他只能想尽办法做到完美。 否则,他的下场只会比其他所谓的养子更差。 在海烟说完要求之后,萧忆脑海中就立即浮现出先前看过的一本书上的一种毒,不仅能让中毒者毫不察觉自己中毒,甚至诊脉也无法知道人已经中毒了。 倘若使这种毒出世,必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许许多多的人。 但是那已经是残方了,何况他还要将手中这种血变成解药。 海烟这个要求之无理,相信海烟自己也知道,但是那又怎样呢,毕竟他是海烟的工具,海烟若是不在这种时候用他,他才是真正的悲哀了呢。 不管怎样,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目标,这样也就不用再被府中的杂事所困扰了,他可以安心将事务交到别人手中而不被海烟惩罚了。 第8章 沐浴 萧忆安排好了所有事情,然后就整个人********扑到了书房中,寻找脑海中的那个残方。 但是杜王庄的毒药书籍有成千上万本,虽然有人在专门管理书库,但实际上毒药根本没办法真正的分好类别,所以整个书库几乎可以说是杂乱无章的状态。 萧忆对那本书的印象已经不是很深了,所以他想着若是能找到其他作用奇特的毒药,或许能够用来代替。然而毒药的种类千差万别,但是符合他的理想要求的却着实不多。 海烟说要让毒精妙一些,而不是更狠毒一点,所以说,他对很多毒都十分不满意。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萧忆仍不自知,直到罗云提醒了五次,他才恋恋不舍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躺进了罗云事先准备好的药浴中,开始沐浴起来。 只有沐浴的时候,他才能停下脑中的杂事,想一些自己的事情。其他时候,不止脸上戴着面具,心尖也戴着一层面具。 他这种状态,已经有几年了呢?他记不清楚,甚至在几岁的时候进的杜王庄他也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好像就是在他饿的濒临死境的时候,海烟朝着他伸出了手。 “孩子,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那个时候,他眼中的海烟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彻底被海烟的笑容所迷惑,所以他信了,然后问:“有饼吃吗?” “有,还有许多别的好吃的,只要你愿意听我的话,我就都给你吃。” 萧忆口水顿时流了出来:“那……那烤鸡也可以吗?”烤鸡对于那时候的萧忆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连想也不敢想的东西,所以他问的时候,甚至有点害羞的低下了头。 “可以的,每天都吃也可以,只要你听话。” 萧忆抬起头,看见海烟的眼睛。和星星一样明亮,那就是天上的仙人派过来拯救他的吧! 他擦了擦口水,将脏脏的小手搭在了海烟的手上。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那好,今天开始,你就叫萧忆了。” 他一直都知道,海烟是那个给了他名字的人。 海烟果然实现了那时候的诺言,但是对于萧忆来说,听话原来并不是当初以为的样子。 或许海烟对他的每一个养子,在相遇的时候,都是那种宠爱的样子。所以萧忆在进入杜王庄之后,发现竟然有那么多和自己一样的孩子的时候,竟然有一些嫉妒。 是不是,这里所有的人,都被父亲温柔的眼神看过,是不是父亲牵过他们每一个人的手? 父亲大人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他就抱着这样的心态,和海烟的几个养子开始了最后的比赛。可是海烟收养的孩子,又有哪一个和他不是一样的心态的呢? 好不容易得到的疼爱,他们是不允许和别人平等分享的。 所以即使海烟提出再怎么无理的要求,他们都争先恐后的答应。甚至他们愿意在毒池之中泡一整夜。 最后活下来的,果然只有萧忆。 他至今都记得,海烟看见他的样子,终于开始与众不同。 “你竟然和我一样。” 或许是因为一样,所以海烟将他留了下来。而且他之后出现的每一个孩子,海烟都交给他调教,即使海烟知道萧忆暗中做了一些手脚,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终于成了杜王庄当之无愧的、独一无二的少爷。 虽然这一切,是他几年来为海烟的计谋出生入死换来的。 可是他不后悔,为海烟卖命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是海烟给了他一个全新的生命,海烟说到做到,只要萧忆听话,不只是吃的,他想要的,海烟都会默许。 他飞扬跋扈,目空一切,视生命如无物,这一切的一切,海烟都包容着他。这样的海烟,让他拥有了痛并快乐着的回忆。 即使海烟再怎么可怕,对他而言,亦是父亲这样神圣一般的存在。 所以他的不幸,都是因为他太过幸运的缘故。他幸运的,拥有了和海烟一样的体质。 他想着想着,头开始变得沉了起来。 今日似乎有点累了呢。 就在他泡在水中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推门而入:“萧忆,谢谢你……” 萧忆一个精灵醒了过来。 这个声音,好像不是罗云的,而且敢直呼他大名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发现房间里面气氛不对的时候,沧姬的两只脚已经都踏进来了。 这几天萧忆没有来找她,让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每天都能专心做事情的感觉,真的挺舒服的。 但是心中总是有一点淡淡的失望。她说不出这种失望来自于什么,只是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摆脱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的方法,只有更加用功,更加专心的学习毒术。 所以她在书房抱了一堆书回来,通宵达旦的学习。 罗云伺候好萧忆更衣之后,就在外面守着,然后门口的护卫来说,有一个工匠来找他。 罗云正愁没有事情做,急急忙忙的跑过去领了工匠送来的东西,就欢欢喜喜的抱了个东西跑到沧姬卧房附近,看见灯还没有熄灭,连忙跑去敲门:“小姐,您快看这是什么!” 沧姬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但是毕竟罗云是萧忆的小仆人,她倒是有些好奇。这个罗云变得这么不懂规矩,必然是他带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 所以她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喊了声:“进来吧。”然后看着罗云掀开包着怀中的东西的包裹。 如果说不惊讶,那一定是骗人的。 当她看见那天被自己亲手摔坏了的瑟再次完整的出现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少爷知道您喜欢这个东西,虽然他不知道您为什么把它摔坏了,可是少爷心疼您,所以让小人找了城中最好的工匠把它修好了。买这东西只花了百两,但修这个几乎花了上千两,将少爷几年攒下的银子全都花干净了,小姐您别看少爷他平时喜欢捉弄您,可是他实际上是真心把您当成他的妹妹的……” 沧姬一把夺过瑟,用的力道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没管这些,就问了一句:“你家少爷在哪里?” 罗云挠挠头:“这个点,大概还是在自己房里,可是……” 沧姬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刚才竟然没有把话听完,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原来罗云后面想要说的是——我家少爷应该还在沐浴吧! 第9章 交心 在明白了了房内的状况之后,沧姬尽量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努力抚平自己的气息,然后稳定步伐,慢慢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为什么刚才回那么乱来,甚至连敲门都没有就闯进去了。 幸好今晚天色很黑,否则她红透了的脸就会被来往的人看见了。 虽然心中很是在意,但是总不能一走了之吧。 她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初衷,况且这样就走了会显得她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开始说自己刚才在路上想好了的话。 “萧忆,谢谢你能帮我把这五十弦修好,我很喜欢。” 萧忆现在身在浴桶中,整个人都是慌乱的。原本他还在安逸的泡着澡呢,现在是什么状况?吩咐罗云做的事情他已经做好了吗?怎么连汇报一声都没有?还有这个沧儿以前就是这样冲动的人吗,至少敲一下门啊! 萧忆想尽办法让自己的混乱的脑袋平静下来,又想到沧姬此时还在门外,似乎还没有走呢,总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吧!况且妹妹好不容易过来拜访一次,他可不能让人家站在外面吹冷风。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从浴桶中出来,尽量不出声音,还在一边应和着:“是吗?你喜欢就好。” “听罗云说,你花了不少钱,让你破费了。” 什么,罗云把这个都告诉她了?他忍不住用力踢了一下浴桶。 他原本让罗云找人修好这瑟是为了让沧姬开心的,可是现在沧姬知道花了那么多银子,铁定会心有不安的,这个罗云,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他还能怎样呢,只能说:“钱都是小事,你也知道我掌管着整个杜王庄嘛,所以这点银子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再说你可是我妹妹,就算是花再多的银两,只要你喜欢,我也愿意。” 沧姬突然被这一句妹妹触动了。 她何曾将萧忆当成哥哥过?她越发的开始觉得自己对不住萧忆了。 “对不起,我一直都任性妄为,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所以让你一直很难堪。” 萧忆嘴抽了抽,沧儿,你终于知道自己让我有多么难堪了!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否则这个气氛就被完全破坏了,于是他说:“哪里会难堪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说话的同时,他将腿伸进裤子里,然后一个脚滑,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听见了屋里的响动,沧姬把手放在门上,想要推开却又不敢推开:“萧忆!你……没事吧。” 萧忆可是害怕极了沧姬再冲动进来,于是急忙大声喊:“没事,当然没事!” 沧姬只能呆呆的站在外面,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总是害你受伤,让你分心。” “沧儿,没那么严重的。”萧忆一边揉着自己受伤的脚踝,一边安慰着沧姬。这个好哥哥,真是一个难做的任务啊! 但是外面的沧姬却不出声了。 真是个心事重的小姑娘,要怎么让她不再愧疚呢?萧忆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要不,就来一招注意力转移好了。 “沧儿,你过来,是愿意跟我和好了吗?” 沧姬听完之后,突然想起来,她和萧忆似乎还在冷战之中呢,这样跑过来,是不是有些丢脸?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能不和好吗? “嗯。” “那……沧儿,既然你愿意要跟我和好了,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那天在庙会的时候,会突然那么伤心呢?” 那天庙会,那些新奇的东西,那五十弦,还有——那消失无影的乞丐。 沧姬突然犹豫了。 说出心中所有的秘密,或许对于现在的她和萧忆来说,还没有达到那个地步。 她一下子又反应了过来——她怎么会跑过来,她为什么要找萧忆!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之后,沧姬开始后悔莫及。不应该的,她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心中所想告诉了萧忆,若不是萧忆突然问到了她的秘密,也许,她真的会全说出来! 一瞬间,她刚才的感动全部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理智的思考着怎样含而不露的解释清楚。 她转了转眼珠,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那天,我看见几个可怜的乞丐正在争抢一个发霉的馒头,所以生了可怜之意,想要将身上值钱之物送了,但是环顾一周,身上除了五十弦竟然什么都没有,思虑再三,于是将它送与他们,不想你凭空出现,还用化骨的毒药将他们杀害,我一时愤恨,便……” 萧忆原本手快要碰到门框了,听到这里,又重重的将手垂下。 他是想要用真面目和沧姬见面的,可是沧姬却没有说实话。关于她的娘亲,关于她口中的那个他,她都只字未提。 “你身上竟然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罗云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呢!” “你也太仁慈了,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把五十弦送人。” “你知不知道,街上的乞丐太多了,你是根本救不过来的!” 萧忆想尽办法想要掩饰自己心中的不甘和丧气,最后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我那时以为他们要杀了你呢。” 他说完,就没有声音了。 当两个人都冷静下来,这场对话就变得毫无意义。 大概是说完了要解释的一切,沧姬抱着手中的瑟走到门前的圆桌上:“萧忆,夜深了,为了答谢你帮我修好了这五十弦,我用一首曲子送你入眠吧!” 萧忆的手再次举起来,可是直到终了也没有推开门的勇气。 他答了声:“好。” 沧姬的手放在瑟的弦上面,脑海中开始浮现一首曲子的乐谱。手指轻轻滑动,空中就出现了一首妙不可言的乐章。 无力思回报,送君深入眠。 这样的夜晚,这种关系的两个人,沧姬能想到的回报萧忆的方法,只剩下了帮助萧忆入眠的一种。 想必对于身处杜王庄的萧忆来说,入眠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只是房间里的萧忆却并没有躺在床上。他吹了灯,倚靠在门前,静静地听着沧姬弹奏出的五十弦的乐章。 他从这首曲子之中,听到了真心。 或许沧姬是想要真正的打开心扉的,但是习惯了孤独一个人生活的人,又怎会轻而易举的相信一个陌生的、曾经想要杀死她的人呢?即使是他,也没有完完整整的相信过别人。 另一个房内夜不成寐的海烟,听着这首曲子,慢慢地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那是多久之前,你还没有遇见他们,我还静静地守在你的身边,你奏响了这样的曲调,我就能在巨大的不安之中安然入眠。 曲终,整个杜王庄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第10章 挑衅 沧姬离开的时候,看了看萧忆的房间。 明明他就在门前倚靠着,可是却熄了灯,装作睡觉了的样子。他们两个,何时才能消除心中的隔膜?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萧忆吧!在杜王庄生活了那么久,萧忆断然不是他表现得这样简单。单单是随便杀人这一条,就足以给她敲响警钟了。 现在相信他,还为时过早。 起身回房,已经是三更时分了。躺在床上,头脑很是混沌,所以何时睡着的已经不记得了。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头一次起来那么晚,沧姬觉得头有些疼。 然后朦胧中,看见房内站着一个丫头。 沧姬立马清醒了过来,警惕的问:“你是何人?” 那个小丫头恭恭敬敬的将准备好的水递了过去:“奴婢是少爷吩咐过来侍奉小姐的,小姐叫奴婢阳春就好。” “阳春,倒是个好名字。” 沧姬坐了起来,任阳春帮自己洗好了脸,然后又由阳春伺候更衣。 昨晚刚刚说和他和好,今天就送了个丫头过来,萧忆实在是有一些小孩子气。不过,也是挺贴心的。毕竟身边有一个丫头,总比自己做各种事情要方便一些。进来府中这些天,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缺一个丫头。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疲于应付萧忆的各种鬼点子吧! 沧姬想着,开始吃阳春准备好了的早饭。 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沧姬,我进来了。” 沧姬放下手中的米饭,应了声好。 海烟接着推门而入。 沧姬至今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父亲。或者说,他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在接回杜王庄的第一天开始,就强行让她背各种毒术,而且从来不关心她的生活,只有在需要她的时候,才会来找她。 这一次,恐怕又会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了吧! “庄主,有何贵干?” 海烟没有说话,而是让身后的人进来,介绍:“这便是你日后的乐器师父,卓清流。你日后就好好跟着她学习吧。” 然后没有等沧姬回答,海烟就退了出去。 沧姬早就习惯了海烟这种样子,倒是对海烟请来的这个师父很好奇。她看了看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竟然能让海烟青睐,不是她的技艺精妙,就是她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 但是对于海烟要求的东西,她打心眼里抵触。所以看清了卓清流的样子,她就再也懒得再看她一眼。 “沧姬,听庄主说,你会奏瑟?” 沧姬点点头。她不知道海烟怎么知道她会奏瑟的,她也懒得知道。 “我以为这世上会奏瑟之人已经死光了呢,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也会。不知道你师出何处?” 沧姬感受到了来自卓清流的敌意。 是因为她会做卓清流以为只有自己会做的事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不管怎样,这个卓清流摆明了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和沧姬好好相处的态度,着实惹人生厌。 “我没有师父。” 卓清流立刻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之意笑了起来:“你是在逗我吗?我可是听说,庄主听你弹过一首曲子,难不成,是你自己看着曲谱学会的?” “我没有看曲谱。” “荒谬!”卓清流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整个桌子都震了一下,“别以为你是庄主的女儿,就可以随意戏耍别人,告诉你也无妨,我可是庄主专门的乐师,不要拿你的小姐架子来逼我屈服。” 沧姬冷笑了一下:“我并没有要逼你屈服的意思。” 站在一旁的阳春差点笑了。 这个卓清流自打进门起就在找沧姬的茬,可是沧姬却一直没有任何反击的样子,倒像是卓清流在演着自己的独角戏一样。 看来沧姬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卓清流放在眼里。 卓清流被沧姬一下子呛住了,却仍是不甘心,只能硬撑着刚才的气势:“既然如此,我倒是好奇你的技艺究竟达到了什么水平,也好让我知道以后教导你的方向。这样吧,你再奏一曲昨晚的曲子吧。” 沧姬懒懒的坐在饭桌前:“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吃完早饭。”说罢,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卓清流整个人被晾在原地,而且无论是沧姬还是阳春都没有请她坐下的意思。她只能胡乱说了句:“真是大小姐性子,这么晚还没有用过早膳,想必是刚刚起来没多久吧!”然后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拿起一本书 “还有,我房里的东西你不可以碰。”沧姬细细嚼完口中的米饭,头也没回的说了声。 阳春其实是想要阻止一下的,毕竟卓清流是海烟为沧姬请来的师父,而且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很过火的话,但是沧姬却在一直这样呛人家,实在是不太好,但自己毕竟只是沧姬的小丫鬟,而且还不是很清楚沧姬的性情,又怎么敢妄加评论呢。 所以想了一圈,阳春打算闭口不言。 那边拿着书的卓清流听完了沧姬的话,第一反应是要摔碎手中的书,但是手悬在半空却生生的停住了。 这样小的一个小丫头,竟敢如此嚣张。现在生气,也不过是中了她的计。所以她要做的就是静下心来等着沧姬,在她奏完瑟之后狠狠地奚落一番。 量她小小年纪,也不会有太成熟的技艺。 打定了这个主意,卓清流就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站了起来,开始欣赏窗外的风景。 以前她眼中的风景只有一个人,现在突然被释放出来,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为什么反而无法像想象之中那样高兴了呢? 也许是因为自己被释放出来的理由太过于荒谬。卓清流用余光看了看正在不急不慢的吃着早膳的沧姬。 “卓姐姐,小姐已经吃完了。” 卓清流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的腿都发麻了却还是不自知,也许是处于这样的环境中,有些情不自禁的开心了? 不过,刚才那个丫头叫她什么,姐姐?她可是沧姬的师父,那丫头只不过是沧姬的一个丫鬟罢了,竟敢叫她姐姐。 她刚想发作,沧姬却在一旁一边擦拭着嘴巴,一边淡淡的说道:“不要忘了,就算你是庄主指定的给我的师父,也不过是杜王庄一介奴婢罢了。” 卓清流看了看一旁阳春害怕的样子才明白,原来方才她这样称呼,完全是沧姬授意,目的就是要让自己看清自己的身份! 她忍住心中的火气,咬牙切齿又努力和颜悦色的说:“好啊,那请小姐赐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