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侠无痕》 第一章 盈盈紫气,东来一剑 明月清照。 月下,孤坟前。 一个眉清目秀的朗朗少年,跪在地上,重重的叩拜再三过后,才肯迟迟起身,乘马而去。 借着皎洁的月光,坟前墓碑上的字迹依稀可以辨认——亡母颜盈之墓。 英朗的少年快马加鞭,直奔漆黑的夜幕里疾驰而去。他明如皓月的双眸中隐藏着什么?是等待。快马之上,少年平静的神情也难以掩饰他内心急切的心情。他等了十五年,就是在等今晚! 今晚,他要去办一件要命的事,还要去杀一个该死的人。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行,又有什么在等待着他。终于,透过密林的遮蔽,峰峦的掩映,一座依山而建的寺庙出现在了少年的眼前。 “施主,天色已晚,寺门已关,请回吧。”山脚下的寺门外,两个身强力壮、高大结实的护院,将深夜造访的少年,当成了前来烧香祈愿的香客,恭敬的说道。不过,从他们充满戒备的目光中不难看出,他们已经察觉到了眼前的少年,恐怕不是单纯的来祷告祈福的,因为少年的眼神很锐利,那种锐利,就好像决死之人,死死的盯着对手的破绽,然后一击毙命。 “不必了,今夜我来了,就没打算要活着回去。” 少年冷峻的脸庞在清幽的月光衬托下,显得格外冰冷。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冷酷的神情,两位护院早已感到了不祥,又听少年冷冰冰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果真应证了二人的猜想:眼下,这个少年只怕也是来上山寻仇的人了。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和尚们无礼了。”待话音落地,两个护院同时出手。两人手里提的武器——降龙伏虎棍,绝非寻常兵器。均是由沉铁铸成,重有五六十斤,棍体光滑锃亮,寒光粼粼,两端雕刻着的罗汉伏虎降龙的花纹,经月光照射,更是栩栩如生,叫人望而生畏。明眼人不用细看,便知这铁棍粗重坚实,任谁挨上一棍,也是非死即残。二人如今同时出招,提在手里的铁棍顷刻化成两条生龙活虎的白练,犹如双龙出海,二虎下山一般,威风啸啸、力沉招狠,重重点向少年的胸前! 少年冷静的看了一眼提棍扫来的两个护院,嘴角微扬,轻哼一声:“不自量力。”说话间,背在身后的利剑,突然出鞘!少年拔剑的速度奇快无比,叫人无从看清他手中的剑是什么样子;少年出剑的动作也是迅如疾风,只听利剑划出剑鞘,带着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凌空划出一道紫色的剑光,眨眼间,便将护院二人手里坚固结实的降龙伏虎棍,削成了两截!接着又是急如惊鸿的一剑刺出,未待护院二人从方才惊愕的神情中缓过神来,便结果了其中一个护院的性命!这一剑,干脆的刺穿了护院的身体,而剑身,却丝毫没有留下一滴血迹。少年利索的收起手中的利剑,泛着微微紫光的利剑这才幽怨的收敛了剑气,缓缓藏入鞘中。 面无表情的少年看了一眼被他一箭穿心的护院,护院的尸体脸上,甚至还保留着方才出棍时凶狠狰狞的表情。跟着,他眉角轻抬,不屑的看着另一位护院,轻蔑的说道:“留你一条命,滚回去告诉你们方丈寂空,今夜我要灭你远山寺。” 侥幸逃过一劫的护院,听到少年这么说,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连滚带爬向着寺内逃去。直到护院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无影无踪时,少年才缓缓迈步向寺门内走去。就在抬脚的一刹那,少年忽然抬头,猛然望见寺门上挂着一块金匾,上书“远山寺”三个大字。望着头顶高悬的金匾,少年双眼怒瞪,唇齿紧咬,只见他突然飞身而上,收入鞘中的利剑,再度破鞘而出!少年轻盈的凌空一挥,一道炫目耀眼的紫光瞬间便斩过黑夜,向着金匾劈去。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看似力道平平的一剑,竟然将结实厚重的牌匾斩成了无数的碎片! “娘,孩儿给您报仇来了!”说罢,少年收起利剑,昂首迈入远山寺中。 踏进寺门的那一刻,首先映入少年眼中的,是一条坎坷崎岖的山路。这条上山的必经之路,由无数石阶堆砌铺成,迂回萦绕,坎坷难行;扭扭曲曲之间,遁形消失在了通往山顶的深林之中。望着这条不见尽头的山路,少年双眼如炬,紧紧盯着脚下的路,心中坚定的默念道:远山寺,我陆剑痕来了! “住持!出事了!一个背剑的少年前来寻仇!”从山脚下火速飞奔上山的护院,慌慌张张的冲进寺内,见了住持寂空,惊魂未定的说道。 寂空身边的师弟寂清,听到护院的话,不禁眉头紧锁,疑惑的问道:“寂武莫慌,你说有个少年前来寻仇,那个少年当真是独自一人么?” “寂清师叔,来的当真就他一个人!只是那个少年还带着一把会发紫光的宝剑!一剑就将我同寂文的降龙伏虎棍砍成了两段,甚至我俩都没看清他的剑法,寂文师弟他就。”说着说着,护院寂武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悲伤,留下了滚烫的泪水。可是想到少年让他传达的狠毒的消息时,泣不成声的寂武,强忍着抽泣,呜咽的断续说道:“他杀了寂文师弟,还扬言说,今夜要屠光远山寺。” 这时,盘坐庙内,打坐参禅的住持寂空,在听过寂武的话后,忽然深深的长嘘一声,语气凝重、意味深长的说道:“阿弥陀佛,天理循环,劫数难逃。” “住持,这个少年趁夜袭击本寺,只怕他的目的不单单是寻仇,想必也是冲着佛血舍利来的。”寂清神色坚决的冲寂空说道。 望着师弟寂清笃定的神情,住持寂空也微微颌首,深表同感。远山寺自创立以来,高僧辈出,天下闻名,甚至曾经在同魔教抗衡的岁月里,一度被推崇至正道旗帜,武林第一。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远山寺虽无意参与江湖恩怨,争名逐利,可还是一样结下了不少仇敌,引来了不少别门别派的嫉恨。而天下间声名远播,江湖上人人垂涎的镇寺之宝——佛血舍利,虽然只是建寺高僧寂光大师坐化遗留之物,却因传言有提升功力,再造重生之神奇,更是招引无数正义同道亦或魔教异端的觊觎,无数人明争暗夺,意图染指。所以,前来挑战远山寺妄图一战成名,或者将远山寺当成绊脚石意欲出去,亦或是想将佛血舍利归为己有称霸武林的,大有人在。曾有很多像这个少年一样执迷不悟的人,如接连的潮水般,一次又一次,一个接一个的进犯远山寺,而如今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因为他们都倒在了那条上山的路上。 可是,细细回味着寂武所说,寂空的心底却骤然升起一阵不安的寒意:“阿弥陀佛,速速布下铜人阵,召集四大金刚,全力守寺。” 应对这种情形早已轻车熟路的寂空,今夜却如临大敌一般,赶忙部署好防守,静待少年来袭。 其实寂空的部署已是万无一失,毕竟铜人阵天下闻名,其阵法变幻多端,神鬼莫测,身陷其中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未必能破,曾有多少进犯远山寺的劲敌,就是被铜人阵挡在了远山寺的寺门之外!天底下,能闯过铜人阵的人寥寥无几。更何况,在这之后还有四大金刚作为屏障!他们各个武功高强,放眼江湖,净是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想要突破这四人的铁壁合围,实在无异于痴人说梦。而且,就算有人能侥幸通过铜人阵与四大金刚的阻拦,面对远山寺的住持寂空,根本是毫无胜算!寂空的武功正是远山寺立足江湖、震撼天下的绝世神功——大乘佛法。这一身大乘佛法的上乘武学,是远山寺住持历代相传的绝世武学,较之世间高手,罕逢匹敌! 可即便如此,寂空的心里还是有如压住了一块沉重的巨石:这么多年来前来寻衅滋事、登门寻仇或者抢夺镇寺之宝佛血舍利的人不计其数,可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像这个少年一样,单枪匹马独自一人前来!更何况,他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从山脚下的寺门杀上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一条通往山顶寺庙的路有多危险?还是他早不把这些险阻放在眼里了?不过无论是哪一样,都足以说明这个少年绝对很自信!而他的自信必然是建立在他高深的武功之上。寂空如此想着不禁担忧了起来,不过最令他感到不安的,不是这个孤身前来的少年高手,而是寂武口中所讲,那个少年手里拿着的,发着紫光的宝剑。天底下,只有一把剑,可以在使用时发出紫光!而且这把剑凶险异常,难以驾驭,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兵道凶器!如果真是那柄剑的话,这个少年就绝非仅是什么绝世高手了,遇上他,远山寺能否度过今夜,只怕都难说了。 忧心忡忡的寂空想到这里,赶忙暗中悄悄的对身边的寂清师弟说道:“师弟。今夜,本寺恐怕是遇到了建寺以来最大的浩劫。你速速下山,连夜赶往各派求助。兴许尚能保住我寺,致百年基业不失。” “住持,这样做未免有些兴师动众啊,来人只有一个少年而已,何须惊动别派。”听了寂空的话,寂清目瞪口呆,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也不敢确信,眼前的师兄寂空,会说出这番话来。难道铜人阵与四大金刚天下闻名,为远山寺击退劲敌无数!还会不是区区一个无名少年的对手么? “师弟,此事绝非这么简单。我担心的不是那个只身前来的少年,而是他带着的那把剑。世间神兵屈指可数,你想想看,其中能发出紫光的剑,又有几把?” 被寂空这么一说,寂清恍然大悟。一瞬间,一把能发散紫光,削铁如泥,杀人无数的利剑形象,在他的脑海中活灵活现的刻画了出来!只是这转念的一个想法,却惊出了寂清一身冷汗。 “若真是那把剑,只怕这个少年的身后,可能还潜伏着更大的敌人。今夜,远山寺要对付的,也绝非仅是一个少年了。”说罢,寂空的手慢慢合十,口中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看着住持寂空惶恐不安的神情,寂清也隐约感到了其中隐藏的危险,于是坚定的对寂空说道:“住持,你要保重,寂清一定速去速回。要是万不得已,不防。”寂清本想劝寂空,若是来犯之人难以阻挡,不妨弃寺再作打算。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心领神会的寂空打断了,“师弟不必多言,远山寺是寂光大师呕心沥血创立的,老僧不可念个人生死,就弃寺不顾,你速速去吧。” “是,住持。”寂清见师兄寂空心意已决,立刻换上行装,抄近路下山,前往各派求助。 望着寂清远去的背影,寂空双手合十,在交代完众人,布好万全之策后,寂空转过身,独自一人向着寺内深处走去。 穿过庙堂,绕过山房,不知走了多久,经过了多少弯路,寂空终于到达了寺内的后山。后山的山崖前怪石林立,荒草丛生,错综交叠的死树,横出无数枯萎的枝桠,拦在寂空眼前,密密麻麻,叫他无法前行。看着怪石荒草掩盖之下的一处黑暗的洞穴,寂空若有所思的静立了良久。终于思绪落定的寂空,右掌一抬,衣袖一挥,卷起了一股由强劲的内力化成的一阵猛烈的急风。急风呼啸着刮过眼前的障碍,将阻挡身前的枯枝荒草吹得四散而飞。待风势渐熄,枯枝荒草已被吹走,消失的无影无踪;林立的怪石也没有先前错乱的痕迹,如今就像是一个个阵列有序的护卫,立在寂空横空劈出的一条崭新、畅通的行路两旁,整整齐齐,俨然有序。 寂空收起内功,双手合十,步履沉重的踏上这条平坦的新路,向着黑暗的洞穴深处走去。 幽暗的洞穴里,伸手不见五指,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寂空再难听到其他声响。越往里走,洞内的寒气逐渐加重,侵入骨髓的寒冷,让身处其中的寂空,即便运功驱寒,都不免感到丝丝难以抵御的刺骨之痛。就在寂空谨慎的迈着步子,准备往深处前行之际,洞内忽然传来了一个洪亮粗犷的声音:“佛魔无形象,皆因心眼盲。何谓正与邪,无非杀与放。”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久远的往事,顷刻在寂空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百感交集的他,继而轻轻的唤了一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然而,寂空话音落下,洞内却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沉静,静的出奇,静的可怕。此刻,除了耳边洞穴内刮过的岩风的风声,再无半点声响,先前粗放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在这安静的氛围衬托下,就好像那声音是寂空神智恍惚时的错觉,从来没有真正发出过一样。 岩洞中的风还在刮,寒气还在撩拨着寂空单薄的袈裟。等了许久,终见洞内再无声音传出,怅然若失的寂空,只好转过身踱步向着洞外走去。然而就在寂空转身的一瞬间,洞内山风骤然急吹,夹杂着冷冽的寒气从洞穴深处逼迫而出,直冲向寂空而来!察觉到这股不同寻常的山风中,不光带着凛凛的寒意,更是蕴藏着深厚的内力,寂空赶忙运功护体,才及时抵住了山风的侵蚀,如若迟疑片刻,必然会被这股强大的深寒内力所冻伤!与此同时,就在山风急吹之际,洞穴深处,一股强大的气场疾驰而出,也奔着寂空袭来!随着气场的愈发逼近,先前粗放洪亮的声音也随着由远及近,清晰的传来:“师兄,别来无恙。” 陆剑痕终于踏上了远山寺的山路。 这条上山的路他早已见识过了。山路不算平坦,百转千回,曲折离奇,从山脚下走来,无数数不清的阶梯和迂回,让他走的十分辛苦。期间更是不乏有武艺高强的僧人从中阻拦,不过,他们遇到的是冷血无情的陆剑痕,想必此刻都已化身成了冰冷的尸体,躺在山路上了吧。上山的路还很长,然而陆剑痕似乎并不着急,依旧步履稳健的走着,从容的迈过每一阶台阶。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忽然,一阵洪钟大作的巨响打破了天边的沉寂,接着,粗犷有力的声音从陆剑痕头顶骤然响起。 话音落,人影至。 十八个上身赤()裸,身涂金粉,披着泛起金光的僧袍的铜人从天而降。齐刷刷的落到陆剑痕身前!铜人们足尖刚一着地,转瞬间就列好了气势磅礴的铜人阵,挡在了陆剑痕上山的路前。 陆剑痕随意的扫了一眼身前的铜人阵,二话不说,便拔剑出鞘直冲阵中而去。十八铜人阵看似攻坚之法实为困守之阵,通常都是将敌人围困其中,让敌人身处变化多端的阵法中找不到破阵之法和出路,最后无力挣扎反抗,只得束手就擒!陆剑痕不明其理,就这样鲁莽的冲阵,恰恰中了铜人们的下怀。轻易入阵的他,现在已被严密的困在阵中,当务之急只有先想出破阵而出的办法,才有可能继续上山前行。 “十八铜人,变化万千。” 阵中铜人们念着口诀,巧妙的变化着阵型。方才还是合围陆剑痕的阵型,顷刻间变成了正方形,方阵四边各有铜人四位。列阵铜人配合游走阵中的两个多余铜人,时不时刺探着陆剑痕,而陆剑痕则不为所动,独立阵中,轻蔑的观察着铜人阵的变化。 “达摩渡江,一叶化舟。” 铜人阵应声再起变化,方阵转瞬间又变阵一字长蛇,直咬陆剑痕!只见作为蛇头的铜人,挥舞达摩棍攻向陆剑痕下盘,所幸陆剑痕早有防备,可招架未稳,蛇头铜人身后之人左侧探出,长棍直戳陆剑痕心口而来!紧接着,其身后之人又右侧里探出,长棍带风,凌空扫向陆剑痕右肩!这一左一右的夹击尚未化解,源源不断的蛇身铜人又是一左一右,时左时右纷纷探出,让人应接不暇,铜人手中的达摩棍舞动起来,更是宛如漫天盛开的花海,四面八方围攻陆剑痕而来!眨眼间,一字长蛇阵铺摊散开,待漫天铜人一轮攻势过后,铜人收起达摩棍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合围圆阵。陆剑痕虽然武艺高强,可阅历尚浅,心高气傲的他自持武功高强,莽撞的硬闯铜人阵,着实让他吃了大亏,也让他领教到了声名远扬的铜人阵的厉害!变幻莫测的阵法,武艺超凡的铜人,让身陷阵中的陆剑痕不敢再有小觑。虽然刚才眼花缭乱的凌厉攻势被他勉强化解了,可他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今自己的手腿,乃至全身上下,都遭到了达摩棍的重创,衣衫下不知道留下了多少泛着淤青的伤痕。 “无量佛,法大千。” 铜人说着又变化了阵型,合围圆阵好似一串突然脱了线的串珠,铜人就好比其中一颗颗珠子,顷刻撒落满地凌乱的四处滚动。陆剑痕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再不敢掉以轻心,仔细观察着身边游走的铜人。忽然陆剑痕感到后心发凉,一阵冷风袭来,赶忙挥剑抵挡。果不其然,原来一个铜人见陆剑痕背后门户大开,想趁其不备从身后制敌,却不幸被陆剑痕机警的识破了。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耳边呼啸而来的棍声再一次点醒了陆剑痕,危机尚未过去,相反才刚刚来临! “寂清大师,不知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云门的门主云戡行,听说寂清连夜拜访,本已大感意外,又见寂清一脸焦虑的神情,赶忙急切的问道。 “云门主,本寺有难,危在旦夕!恳请云门主出手相救!”说完寂清下长鞠一躬,弯身不起。 “大师,何须如此!快快请起!想当年魔宫进犯,要不是寂空大师率远山寺前来相救,我云门上下早已惨遭灭门。而今贵寺有难,云某又怎会见死不救,我这就率人前去!” “谢云门主,贫僧再去通告其他门派,希望能共施援手,保我寺百年基业不失。” “大师还要再去向别门别派求助?难不成,又是魔教来犯?”云戡行一听寂清说还要求助别的门派,顿时心里升起一丝不安,能让远山寺与寂空大师束手无策,可见这来犯之人必不简单,所以急忙追问道。 “云门主多虑了,来犯之人只有一个少年。但是寂空住持料想此事事关重大,或藏蹊跷。所以命我下山求助各派,希望能化解这场潜伏的危机。” “好,大师,那云某先行一步。”说罢,云戡行召集众弟子,披星赶月,火速赶往远山寺。 寂清别过云戡行,又星夜兼程,求助过金刀派、铸剑阁及其他大大小小的门派之后,又奔算子堂而来。但是到了算子堂门前,寂清却迟疑不决,始终不肯迈步进去。近些年来,算子堂悄无声息地的崛起江湖,势如雨后春笋,逐步壮大,如今已经坐稳了云门之下,江湖第二大帮派的宝座!而堂主纪无伤更是世间少见的奇才,才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却足智多谋,老辣精明;而且他的武功也是同样出神入化,神鬼莫测。但是,寂清深知他的为人,此人心思缜密,精于算计;城府颇深,阴险狡诈,若是有害无利的事他往往不会插手。此外,自打算子堂立稳江湖之后,便处处与远山寺为敌,似乎和本寺结下过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最令寂清感到担忧的是,纪无伤垂涎镇寺之宝的佛血舍利已久,暗中策划了不少夺取佛血舍利的阴谋诡计,虽然最后都被远山寺挫败了,但是他贼心不死,只怕至今还在筹划什么新的诡计。如今寺门有难,对纪无伤而言,或许正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今时之境,难保此人不会趁火打劫。但是眼下大敌当前,危难关头,进退两难的寂清也不便多想,只好硬着头皮敲开了算子堂的大门。 踏进算子堂内,寂清即被眼前金壁煌煌,富丽堂皇的粉饰彻底震撼了:白璧无瑕的玉石堆砌而成的十围堂柱、铺满地面,不留一丝缝隙的西域羊绒地毯、极品珍稀木材打造的精致座椅摆设、甚至连桌上招待客人用的茶具,都是用翡翠雕刻而成。诸类眼前之类的景象,无不彰显着算子堂雄厚的家底和实力。都说纪无伤是大名鼎鼎的“金算盘”,不但武功高,做生意、算账的本事也是出类拔萃,堪称人中龙凤!如今得见,寂清深感江湖传言非虚,纪无伤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全才。只是,当自己的视线扫过算子堂前的一幅画时,寂清却突然涌起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算子堂中,纪无伤的宝座之后,挂着一幅与算子堂金银成山、珠光宝气的粉饰格格不入的人物画,画的背景空无一物,宛如皑皑白雪,画中则是画着一位骑着骏马,轻纱遮面,怀抱琵琶的女子,这女子的一颦一笑分外真实,即便隔着轻纱仿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这幅画工出众,但画风素朴的人物画,怎么会挂在雕梁画柱、气势宏伟的算子堂内?这让寂清尤为好奇。不过,更让寂清感到莫名的,不是纪无伤为何会挂一个女人的画像在自己的大堂内,而是这画上的遮面女子,竟有几分似曾蒙面的相识之感,可绞尽脑汁,寂清也说不出是从哪里见过这样及时被面纱遮住,也难以掩盖她绝色丽质、芳华冠绝气质的绝代女子。 寂清正想着有关这个女子的事,冷不防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沉稳有力、铿锵有声的男子的话语:“大师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这倏然响起的话音惊得寂清一怔,待话音散去,良久才从算子堂的幕帘后缓缓走出一个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男子。只见他不急不缓的登上那把花费重金聘请名匠打造的宝座之上,俯看着堂下的寂清,未等寂清开口,便一语道破了他的来意:“想必大师深夜前来,是贵寺有难吧。” 望着端坐宝座之上,仿佛洞穿世事的纪无伤,寂清开门见山的说:“纪堂主不愧是江湖公认的‘金算盘’,看来早就算出了贫僧的来意,只是不知道纪堂主肯否施以援手,拯救本寺呢。” “大师说笑了,远山寺距我算子堂此去百里,期间有云戡行的云门、上官虹的金刀派、叶舒雨的铸剑阁,还有其他不胜枚举的名门正派,我纪无伤如大师所言,在其中不过一个算帐的。大师怎么想到来找纪某呢?” “纪堂主过谦了,纪堂主年纪轻轻就成了天下第二大帮派算子堂的堂主,年少有为,深藏不漏。武学修为,也只怕并不在方才所说的几位掌门之下,而今本寺大敌当前,紧要关头,还望纪堂主心怀苍生,出手相救。” “大敌当前?如此兴师动众,莫不是魔宫又来进犯。” “不是,是一位少年上山寻仇,还扬言要灭我寺门。” “哈哈哈哈,寂清大师真会说笑,一位少年就能将你远山寺搅得鸡犬不宁,束手无策,这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远山寺有十八铜人阵和四大金刚保护,他们各个都是江湖公认的高手。寂空大师的大乘佛法更是独步天下,无人能敌。如今就是为了对付一个无名少年,却要劳烦各大门派出手?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上山寻仇的的确只有那个少年一人,不过他带了一把会发紫光的宝剑。这把剑来历非同小可,极有可能是当年魔教的遗物。所以此事,绝非纪堂主所想这么简单,只怕这背后另有隐情!” “一个少年,带着会发紫光的剑?”纪无伤若有所思的低声沉吟道。只见他细长的双眉深深紧锁,乌黑的双瞳流转反复,在掐指算计一番过后,突然毫无征兆的拉住寂清的手,神神秘秘的说道:“既然如此,大师,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上路吧!” 寂清被他突如其来的应许吓了一跳。虽然寂清心里明白,狡诈阴险的纪无伤肯定想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但迫于眼前形势,也无可奈何,只得同他快马加鞭往远山寺赶去。 此时,被困于铜人阵中的陆剑痕正苦于无法破阵,久久不得出路的境地之中。精疲力竭的他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妄图能钻了铜人阵的漏洞,逃出生天。但无奈铜人阵虽然万般变化,但是阵法的衔接环环相扣,变阵之间紧密相连,阵型虽然不同,却始终如森严的壁垒一样,让陆剑痕突破不了!气急败坏的陆剑痕频频出剑,想凭借自己高超的剑法将铜人杀个片甲不留,可惜都失败了。铜人阵不但守镇严实,密不透风,阵中铜人间相互照应,彼此保护,原本用来围困敌人的守阵,就像是打不破刺不穿的密网,紧锁阵中的陆剑痕! 几番破阵均已失败告终的陆剑痕,此刻的体力逐渐消耗殆尽,手脚的动作,凌厉的剑法也跟着变得迟缓了起来。铜人们趁着他防备不及的间隙,频频出手,中招的陆剑痕身上的伤也新添了好几处。眼见着深黑的暗夜慢慢褪色,月光也渐渐暗淡下去,陆剑痕知道,是天快亮了,自己不能再耽搁了!眼下需速战速决,否则拖下去,绝对对自己不利!何况自己还身负重任——夺取远山寺天下闻名的镇寺之宝——佛血舍利。久战下去,必然给远山寺里的和尚转移佛血舍利的机会,所以绝不能再在铜人阵里耗费时间了!想到这些,陆剑痕杀心陡增,杀意渐强!手中宝剑也慢慢闪烁起了炫目的紫光。 “没想到,仅凭你们这些和尚,就能逼我使出这一招。”说话间,握在手中的剑,剑身紫光骤然大作!伴随着夺目迷幻的紫光,还有靡靡之音不知从天地间哪里冒出来,似少女的轻歌曼舞,似仙乐的绕梁不去,可细细听来又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妖魔鬼怪的召唤!铜人们见状,知道是被困阵中的陆剑痕,必然是要出什么绝招了!能不能锁死他,将他困在阵中,就看能不能防守住他这一击了!于是铜人们齐声念着阵法“佛能化万千,化人,化鬼,化做一切”,边说着边像叠罗汉一样,一层一层,叠起了一座人形屏障,挡在陆剑痕身前。这种阵型,便是铜人阵中最有威力,也是阵法中唯一以攻为守的一式——如来在天!身下的铜人托举着上面的铜人,同时将自身的佛学修为加持在上面的铜人的身上,这样层层托举,层层传功,身处顶层的铜人获得了其他铜人的修为,融合归一,势必能抵挡住世间万物的一击,或者说是能发出摧毁世间万物的一击! “盈盈紫气!东来一剑!”陆剑痕念罢剑诀,顷刻间人影变的虚无缥缈,在发着夺目紫光的剑气笼罩下,眨眼间,陆剑痕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真身便同泛着紫光的宝剑化为一体,人剑合一,拖着紫色的霞光直奔铜人阵而去! “佛法万千!如来神掌!”身处屏障顶端的铜人聚合真气,向着来势凶猛的陆剑痕顺势挥出一掌,这一掌汇聚了十八铜人全部的内力,一击打出,便在空中鼓动风云,幻化成了一只无形的巨掌,泛着金光的掌气直扑化身紫光的陆剑痕。 紫光如箭,金掌如山,二者半空终于相会,霎时便激起了剧烈的气波,冲开夜色,拨乱繁星,煞有拨云见日之势!身披剑气的陆剑痕在巨型的佛光大手面前,就像一根极细的绣花针,但是狭路相逢,紫色的剑光毫不示弱!只见势如破竹的剑光,刺进金光四射的佛手之内,瞬间便穿入手心透过手背、威力不减、紫光不散!“嗖”的一声穿透巨掌,射入铜人叠起的屏障之中。剑光才入屏障,顷刻间紫光四射,刺目夺人。炫目的紫光转瞬即逝,而弹指间,陆剑痕的身影也与手中的剑一齐穿透人墙,将十八铜人阵甩在了身后。 慢慢的,他手中的宝剑,终于收敛了紫光,恢复了平常,被月光一照,反射出幽幽的白光。待陆剑痕收剑入鞘的那一刻,身后的铜人屏障轰然倒塌,十八铜人齐齐坠地,再无动静。陆剑痕冷冷的回望了一眼身后横七竖八的铜人尸体,继而回过头向着山上奔去,可就他抬步的瞬间,一口浓血从体内猛然喷出,汹涌的喷洒在了他的胸前!陆剑痕虽然破解了如来神掌,冲破出铜人阵,可是他闯过这关,却并不顺利,因为他自己也同样深受铜人们如来神掌的重创!只是陆剑痕毫不在意,只是平静的擦去口角的浓血,神情泰然,提起剑,大步流星的向着山顶赶去。 第二章 镇道卫寺 “住持,那个少年,方才已经闯过了铜人阵。”一个寺僧神情黯然,踱步到寂空身前,轻声通报。 进入后山的深幽洞穴后,良久才归来的寂空,额角边还挂着未干的汗迹。不知在洞穴中发生了什么,出来后的寂空,整个人神色苍白,身形憔悴,左摇右晃,站立不稳。在听到少年突破铜人阵的消息后,寂空更是加重了身体的颤抖,好在及时扶住了身边的石柱,才勉强站稳在地。扶着石柱缓缓坐下的他,闭目长叹,痛惜的说道:“阿弥陀佛,十八铜人,阵在人在,阵亡人亡。” 大殿内禅坐的寂空,早已清楚,以十八铜人的本事,是绝对不困住这个背紫剑的少年的。只是想到铜人们舍生忘死的保护远山寺,还是让寂空颇为动容。不过感动之余,寂空亦难掩饰他悲痛欲绝的心境,只见他紧闭的双眼,即使是藏在眼皮之下,仍然能看得出它们在剧烈的颤动。强忍哀痛的寂空,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更憔悴更苍老。 “难道天意要亡本寺么。”说着说着,寂空止不住心中的焦愁,突然发出一声重重的咳声。粗重的咳声剧烈的响起,传彻大殿之内,顿时惊呆了殿内的僧人。他们不明白,住持虽然年事已高,可他筋骨强健,体魄健康,从未曾染上什么病害,而且住持还有大乘佛法的高深内功护体,平日里的疾病几乎都伤不倒他。为何今夜,住持却毫无征兆的病了?而且从他的咳声中不难听出,住持不像是病了,他更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细心的寂明见住持寂空忧心忡忡的样子,担心他因操劳过度,加重病情,所以赶忙安慰道:“住持放心,此刻,说不定寂清师叔已经请来救兵,正赶回来呢。” “太迟了、太迟了.能这么快通过铜人阵的围困,说明这个少年的武功绝非等闲。只怕是四大金刚也难以抵挡,突破他们的阻挡也不过几柱香的时间,等寂清师弟回来,只怕为时已晚了。” “住持,即便他能突破四大金刚的防御,本寺上下,齐心协力,就算拼尽性命,也不会退缩!我等一定誓死捍卫远山寺!”武僧寂晦大义凌然的说道。 “是啊住持!何况我们还有寂净师叔!相信.” 然而未等身边弟子把话说完,往日亲切和善,和蔼慈祥,从不动怒的寂空却突然大发雷霆,面目可怕的训斥道:“住口!本寺就没有寂净这个人!谁要是再提起此人,休怪老衲以寺规处置!” 转瞬间,大殿之内变得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不敢作声。良久过后,平息了怒火的寂空,才缓缓开口说:“寂晦,你带弟子速去藏经阁,收拾好经书籍典,速速抄小路下山;寂明,你带弟子护送留宿的香客及年幼的弟子火速分别路下山。切记!千万不要引起那个少年的注意,你们去吧。” 然而,寂空的命令传达下去,众僧却无动于衷。望着矗立眼前,一个个神情严肃的弟子,寂空声色俱厉的说道:“难道连住持的话你们也不听了么。”只是寂空的语气虽然严厉,可严厉的同时又充满深深的哀求。 “住持!”众人异口同声的说罢,纷纷下跪不起。 “住持!我们走了谁来护山寺?”晦明眼含热泪,呜咽的说道。 “住持!寂晦从小孤苦无依,被住持收养,在寺内长大,远山寺就是寂晦的家,师兄弟们就是寂晦的亲人,寂晦不走!寂晦誓与本寺共存亡!” “住持!我们誓与本寺共存亡!”众人慷慨激昂的齐声说道。 寂空目睹眼前的景象,感动不已,可他深知,今夜远山寺要面对的,恐怕不只是一个武艺超群的少年,他的背后,只怕还藏着更大的敌人!未免连累无辜,他还是传令,让寂明护送香客及年幼的弟子先下山避难,待一切安置好,渡过这场危机后,再回山寺。 “眼下只能寄希望四大金刚能多撑一会,撑到寂清师弟请来援助,也许本寺就有救了,阿弥陀佛。”寂空无可奈何的说完,双手合十,背向众人,面朝着大殿内的佛像一拜再拜。只是,他合十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山顶就在眼前,寺庙的屋檐已经透过山路上最后一级石阶的边缘隐约可见。 可是,四个体态庄严,身形魁梧的金刚力士镇守在狭窄的山路之上,挡在了陆剑痕身前,望眼欲穿的寺庙,就这样被人高马大的四人硬生生的挤在了身后。 “我奉劝你们一句,最好不要挡我的路,否则,休怪我手里的剑冷血无情。”陆剑痕用杀气腾腾的双眼,直直盯着四大金刚,冷酷的说道。 “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回头?笑话!”看到山顶就在眼前,陆剑痕迫切心情早已按捺不住,见四个人不听自己的警告,还胆敢阻挡自己的去路,陆剑痕不再多言,抽剑便冲向四大金刚。 四大金刚分号:风、雷、火、山,分别已身轻如燕、力大无穷、内力深厚、形如大山而著称。其中,风金刚身法敏捷,来去无踪;雷金刚力大如牛,无穷无尽;火金刚内力高强,深不可测;山金刚人高数丈,形同巨人。而今陆剑痕杀到四人身前,就如同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身处四人的包围之下,未等交锋,临阵的气势上,陆剑痕已然落入了下风! “看剑!”陆剑痕虽然年轻,阅历尚浅,但他闯荡江湖多年,从四人的外貌特征,及各自气场中,便大致分辨出了四大金刚的特点。于是他决定先从山金刚下手:山金刚身高足有三四丈,人高马大,手脚颀长。以他这种身形,行动起来,动作一定不便!想到这些陆剑痕一招快剑狠狠刺出,直戳山金刚眉心而去。然而陆剑痕的剑尚未近前,横空一只巨大的手掌突然拍来,将猝不及防的他重重拍在了上路之上!出乎陆剑痕意料的是:山金刚虽然高大,却不像他所想,身形愚钝,手脚笨拙。相反,他不但行动敏捷,手脚之上,更是充满了力道,威力十足! 被狠狠击落在地的陆剑痕,顾不上钻心的疼痛,又提剑爬起,再奔山金刚而去!这一次,他的剑依旧还是直戳山金刚的眉心而来!不过这一剑比先前的那一剑更快、更狠!眼看这疾风迅雷般的一剑就要刺中山金刚,山金刚又是伸出一掌,破风拍下,如同陆剑痕身形一般大小的巨掌,生猛的落来,若是躲避不及,这一次,只怕又将是方才一幕的重演!不过机敏的陆剑痕早有防备,眼见山金刚巨掌拍来,陆剑痕凌空将身型一扭,擦着山金刚的手臂灵巧的转移到了他的背上,瞅准时机,握着手中紫光闪耀的利剑,对着山金刚的后心狠狠刺下!这紫光乍现的一剑既快又狠,为的就是一招将山金刚置于死地!然而陆剑痕的剑尚未刺下,整个人就被不知道哪来冒出的黑影,从山金刚的背上轻巧的提了起来,这疾如朔风的黑影挟持着他,宛如猎鹰擒获着它的猎物,疾驰着向着山下飞去!陆剑痕见势不妙,赶忙挥剑阻挠,手中的剑再度泛起耀眼的紫光,携着凛凛剑气直射向身上的黑影。黑影见杀气浓烈的紫色剑光,从身下的少年手中四窜而出,疾如雷电般射向自己,惊愕之余,赶忙放开了手中的陆剑痕,将他隔空丢到山路之上。陆剑痕轻功不弱,只是被身上的黑影这骤然的撒手,突然的凌空抛下,来不及做出应对,重重的摔在了山路上之上。随着他的身形落地,瞬时响起了沉重的碰撞声,激起了漫天滚滚的尘土,遮云盖月,久久不散。 黑影重归四人阵中,用淡定的眼神望向扬尘之内。终于,消散过后的尘土内,出现了一个稳稳的人影,他站在石阶之上,用同样镇定的眼神,瞪向黑影。 “你是什么人。”陆剑痕镇静的问道。 “我乃风金刚,方才同你交手的巨人是我师弟山金刚,这边两位便是雷金刚和火金刚。少年人,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招招都直击要害,妄图取人性命,你的杀气太重了!若是能及时悔改,重返正道,他日必成可造之材。”风金刚飘然的立在山路尽头,俯看着山下的陆剑痕,语义深长的说道。这一趟短暂的行程,他竟然带着陆剑痕飞出好几里!将他远远的扔回到了山腰之上。 “我来这,不是让你来告诉我什么是正与邪的,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少年人,你的路是穷途末路,只会把你带向万丈深渊,再不悬崖勒马,最后毁灭的只能是你自己。” “臭和尚,你少在这里对我说教!走什么路,该怎么走,我自己清楚!” “少年人,你的路是该由你来走,但是这条上山之路,我不能放你过去。”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恼羞成怒的陆剑不想再费口舌,提起泛着紫光的剑再度杀上山顶。不过这一次他调转矛头,决定先对风金刚下手!若是不先除了这个轻功了得的家伙,只怕一会同其他金刚交手,他还会从中作梗,坏自己的事。想到这里,陆剑痕果断施展开来一套凌厉的剑法,疾风骤雨般刺向风金刚,不过密集的攻势,在矫健的风金刚面前,就像是一张漏洞百出的破网,借着敏捷轻盈的身法,风金刚将陆剑痕的招式一一化解。徒劳无功的陆剑痕虽然招招落空,却依旧没有放弃,纵然他的剑锋,连风金刚的袈裟一角都触碰不到,可他还是执着的挥出每一剑。不过先前凌厉的剑路愈发变得凌乱,陆剑痕的身形也跟着变得让人捉摸不透,方才轻而易举就能躲过陆剑痕剑招的风金刚,渐渐感到不妙,仿佛自己的去路逐渐的被陆剑痕杂乱无章的剑法封锁一样,他隐约感到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一个无形剑阵之中,没有了去路!随着陆剑痕的剑越来越快,越来越乱,风金刚的闪躲也愈发变得越来越吃力!无论自己飞到哪里,哪里都有陆剑痕的剑影戳在眼前,而且这剑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受死吧!”随着陆剑痕一声暴喝,风金刚顿时感到四面八方,虚实不定的陆剑痕的残影,此刻变的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就像是他的分身一样!忽而,无形的压力和杀意从天地间向着自己聚拢过来。糟了!只怪自己太轻敌了,如今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入了陆剑痕无形的剑网之中!风金刚恍然大悟已经为时已晚,陆剑痕的剑网收网了!密集的剑影四面八方收来,剑网恢恢,毫无缝隙,纵然是来去无踪的风金刚,此刻也找不到任何出路,唯有眼睁睁的看着收拢过来的剑网一步步逼近自己。现在的风金刚,已沦落为了陆剑痕的瓮中鳖、笼中鸟,无路可退,只能任由他宰割! “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突然间打破了天地间的沉寂,惊起了林中飞鸟,仓皇的惊飞别处;震慑了暗夜寒星,纷纷褪色隐遁,藏到云层身后,将太阳踢出云间,透漏出微弱的晨光。伴随着火金刚的这一声怒吼,陆剑痕无形的剑网霎时被冲的四分五裂,破绽百出,风金刚赶忙顺势逃窜而出。 本以为得手的陆剑痕,见风金刚逃出生天,一双怒目瞪向火金刚,不过理智的他,并没有像之前对付山金刚、风金刚那样,拔剑便战。而是冷静的观察着眼前这位魁梧奇伟,豹头环眼的火金刚。从刚才那一声震天撼地的吼声中,陆剑痕已经感受到了火金刚的无穷内力,如若轻举妄动必然要吃大亏。 陆剑痕正想着御敌之策,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浑厚粗重的话语:“让我雷金刚来会会你”。 陆剑痕循声望去,却见斗大的拳头已奔至眼前,迎面砸下。势比落雷的重拳尚未落下,急朔烈烈的拳风已然袭来。好在陆剑痕虽然暗中思考着破敌之术,却始终没有放松对周围环境的警戒。这才被他惊险的躲开了雷金刚这拔山扛鼎的一记重拳。只是,这势大力沉的重拳虽被自己有惊无险避开了,但拳风的惊人威力一样不容小觑!纵然躲过了拳头的重击,然而利如快刀的拳风,还是在陆剑痕的衣衫上割出了数道切口,在他的脸上划出了层层血痕!惊魂未定的陆剑痕尚未得一丝喘息,眼见又是一记重拳,咆哮着犹如出笼的野兽,向着自己扑来!被方才雷金刚的突袭弄得狼狈不堪的他,见雷金刚得势不让,步步紧逼,顿时恼羞成怒。气火攻心的陆剑痕,见这雷霆万钧的一拳捶来,决定不再闪躲,而是暗中运功,汇聚内力于拳头之上。雷金刚的拳头越发迫近,而陆剑痕却还在不急不慢的运功!眼见雷金刚硕大的重拳就要捶到陆剑痕瘦小的身形之上,间不容发之际,陆剑痕突然暴喝一声,一拳迅猛的挥出,迎向雷金刚的重拳而去。虽然身形瘦小的陆剑痕在满身横肉、魁梧挺拔的雷金刚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一只细小的拳头,更是看着不及雷金刚一根指头粗细,然而双拳相遇,陆剑痕连绵深厚的拳劲却丝毫不弱于雷金刚力量无穷的铁拳。双拳碰撞,顷刻激起风卷残云般强大的乱流,将孔武有力的雷金刚瞬间击退数尺。陆剑痕见势,立刻转守为攻,未待被击退的雷金刚身形步伐站稳,他果断趁机出剑,闪着紫光的宝剑直撩雷金刚下盘而来!雷金刚被激起的乱流冲了身法,身形剧晃,下盘破绽尽显,在机敏的陆剑痕面前,再做调整已经为时已晚,见陆剑痕灵如脱兔般持剑扫来,无从招架的雷金刚冷汗倒流,慌乱中唯有试图用一双铁手去挡下陆剑痕闪着紫光的快剑! 陆剑痕对雷金刚这螳臂当车的举措不屑一顾,因为他清楚:自己手中的宝剑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天下间没有任何东西能抵御的了,更别提是雷金刚的一双肉掌了!不觉间,快剑紫光烁烁,距离刺中雷金刚的铁手仅剩毫厘之距! “退!”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吼声中夹杂着源源不断的无穷内力,震得陆剑痕的宝剑偏移了方向,本来必死无疑的雷金刚,这才侥幸躲过了这一剑,保全了性命。 “施主,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若是改邪归正,潜心修炼,他日必成大器,阿弥陀佛。”火金刚见身形瘦小的陆剑痕,体内竟然蕴藏着足以打败雷金刚的惊人内力,震惊之余,惋惜的叹道。 陆剑痕剑指火金刚,轻蔑的说:“你三番五次的阻挠我,要是真有本事,就来比试比试吧。” “好。施主,火金刚就凭少林心法无量神功会会你。”终于火金刚也要出手了。只见他摆出参禅打坐的姿势,团坐地上,双手合十,眉目紧锁,口中默默颂读起了经文。这一系列的举措,让陆剑痕摸不着头脑,着实不明白这火金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面对静坐地上的火金刚,陆剑痕也不敢贸然出手,因为眼前这个看起来胸有成竹的家伙,肯定是隐藏着什么克制自己的招数,想必他一定是等自己出手,露出破绽,然后后发制人!想到这里,陆剑痕沉稳的等在原地,时刻防备着火金刚的攻击,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火金刚除了继续念着经文,一动不动。初升的太阳已透过云头,将万丈金光洒向大地,虫鸟啁啾之声也轻快的在山林间响起。终于,刺目的晨光闪过陆剑痕的双眼,仿似一记针刺,刺醒了等待中的陆剑痕。不好!这家伙故弄玄虚,竟是想拖延时间。中计了!火金刚的把戏还是被拆穿了。恍然大悟的陆剑痕火冒三丈,“臭和尚,拿命来!”陆剑痕咆哮一声,利剑划过长空,拖着紫色的光练刺向火金刚。 恰在此时,陆剑痕的耳边骤然响起了梵音佛乐之声。漫山遍野的梵音轰鸣大作,如同穹顶盖下的一张巨被,将他盖在其中,震的陆剑痕头晕目眩,五脏振颤,意乱神迷!想必这蕴含着深厚内力的邈邈佛音,就是火金刚的无量神功吧!看来,要想打败他,只有和他在内力上先分出高下才行。想到这里,陆剑痕屏气凝神,聚拢内力。一身内力慢慢汇集,陆剑痕的全身上下也逐渐升起了细缕的紫气,随着他体内的内力行将聚合,陆剑痕周身散发出浓浓的紫烟。片刻功夫,陆剑痕就被紫色的云雾笼罩其中。 “紫炎邪功!他是?”风金刚见陆剑痕丝毫没有受到无量神功的干扰,出现心智紊乱,精气散失的状况,而是从容不迫的披着一身紫色的火焰,缓缓走来,大惊失色。天下间,只有一种武功可以将无形的内力化成可见的紫气,而这种骇人可怕的武功,应该是只有魔教中一个只手遮天的门派所特有的,常人是不可能学会的!除非,眼前的这个少年人是。想到这里,风金刚不敢再想,他终于明白,为何住持寂空在安排十八铜人和四大金刚合力出击,对付这个少年人的同时,还要再派遣寂清师兄向别的门派求援。眼下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人,恐怕。 “难怪他能接我的重拳。火金刚,赶快收了心法,不然他的紫炎会吞噬你的内力!进而烧灭你的形体!”雷金刚仓皇急促的说道。 定神发功的火金刚惊闻此语,赶忙睁开双眼,却见陆剑痕身披紫色的火焰,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在他身后,漫山遍野燃烧着紫色的烈焰,只要是自己真气散发的地方如今都被紫色的烈焰燃烧殆尽!望着徐步走来的陆剑痕,他身上的火焰如同一只恶鬼的利爪,饥渴的想要吞噬自己的一身真气!不行,必须赶紧收功,否则一身功力被吞噬不说,只怕自己的性命也会不保。想到这里,火金刚断然收手,收起了无量神功。 火金刚收起了内功的同时,佛音也戛然而止,天地间又恢复成了之前万物祥和的景象。转眼再看陆剑痕,他的一身紫气也慢慢散去,归于无形。而他身后的万象也一如先前,根本没有一丝燃烧过的痕迹。 “施主,紫炎邪功是魔教中月宫的独门武功,绝不外传,也是天下间少有的邪门武功,你是如何学会的呢?”火金刚故作镇定的问道。不过表面平静的他,心里却满是担忧,因为他清楚:此刻眼前的少年,就算是四大金刚联手,也未必能与之抗衡了。若是让他突破了他们这一关,那么全寺上下,必遭大难! “你们不需要知道,也不会知道了。”陆剑痕眼见红日高升,知道不能再恋战了,于是拔出宝剑,默念剑诀。 看着眼前陆剑痕手中的剑,又再度从沉寂中醒来,发射出可怕的紫光。四大金刚清楚,接下来,陆剑痕他必然是要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武功了。刻不容缓的紧急关头,心有灵犀的四人,毫不犹豫,立马联手展开阵型,合力镇守其中。只见风金刚翩然而起,凌空而坐,双臂开展犹如翔鹰急掠;火金刚卧坐阵前,稳若泰山,口诵经文轰鸣震耳;山金刚矗立其后,威严挺拔,不动如山;雷金刚侧立一旁,青筋暴涨,怒目圆睁,面目狰狞形如恶神!四人阵型落定,阵势却在不断的幻化:舞空的风金刚翱翔天际,忽远忽近,远则蓄势长空伺机而动,近则猛如烈焰,呼啸着掠过陆剑痕身前;阵中的火金刚,身形虽然纹丝不动,然而默念经文的声音却时而轰隆震天,时而飘渺浩远,时轻时重,似有似无,无形中让人觉得眼前的他,宛如来往于天地外的仙佛,不受尘俗的束缚一般;侧立的雷金刚,一副岔怒形象,护在火金刚身前,左右摇摆不定,前后来来往往,只他孤身一人,竟将雷金刚守护身下滴水不漏;而镇守阵尾的山金刚不时变化佛相,静如千重大山高高在上,压迫世间百态,动如九天飞瀑雷落而下,炸乱天地轰杀万象! 四人摆出的正是佛门中能幻化众生,擒制妖魔的金刚伏魔阵。这种源自西域佛家的降魔阵法,是住持寂空十多年前远赴西域参加说佛大会时习得的,相传曾是天界的四大金刚,用来守卫天庭的庄严法阵,绝非随意的四人就能轻易练就!想要练成金刚佛魔阵不仅需要四人的心意息息相通,还需要四人做到:气同、道同、心眼同,这三同缺一不可。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发动阵法的四人要有一颗视死如归、杀身成仁的佛心!因为金刚伏魔阵绝非随时都可以施用的阵法,一旦发动,神佛俱灭,物我尽亡!若是四人中任何一人的心意有所动摇,阵法都不能展开;若是施阵成功,则四人必死无疑!随着阵势不断的起伏变化,阵中四人汇合的真气也潜移默化的周流阵中,随四人的变化而改变:突击时真气化作威严的罗汉,臂膀强健,手持金光灿灿的金刚杵,一副扫灭妖魔肃清玉宇的气势;护卫时真气化作千手观音,盘坐莲花台,手中法宝不可胜数,素雅端庄,不容冒犯!展开阵法的四大金刚,无惧无畏,严阵以待,等待着陆剑痕即将到来的杀招。 “盈盈紫气”说着陆剑痕手中的宝剑又泛起了幽幽紫光,横剑身前,剑尖直指视死如归的四大金刚,“东来一剑!”冰冷的话语犹如冰冷的剑锋,随着陆剑痕化作紫色的华光,宛如劲弓发箭,让人看不清来龙去脉,而陆剑痕手里的剑已经刺入了四大金刚的金刚佛魔阵。只是这一次,威力无穷的剑法在四人用肉身性命展开的阵法面前却失效了。快而又狠的一剑,刺入金刚伏魔阵中,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空灵的幻境,瞬间褪去紫光,收敛杀气,摒去剑招,变成了一把普普通通、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威胁的铁剑。 陆剑痕错愕的盯着手中的剑,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手里的剑居然会背弃自己的心意。 “你们这是用的什么招数?”疑惑的他,盯着眼前庄严肃然的四大金刚,质问道。 “少年人,我四人用的不是什么招数,而是佛家的金刚伏魔阵。” “好一个金刚伏魔阵,竟能破我紫光剑法的第一式。” “阿弥陀佛,施主无论你用第几式,结果都是一样的。你的剑法在我四人的阵法面前,是不管用的。”火金刚从容的说道。 “真是大言不惭,先看你们能不能接下我的这一剑!”说罢,陆剑痕再次念起剑诀:“一剑紫光,洗我血海深仇!” 话音落,紫烟升。 无数夺目耀眼的紫光,猛如出林的野兽让人无暇防备,突然间从紫烟中窜出,凶恶的扑向四大金刚。而陆剑痕也毫不怠慢,冲破烟霞的笼罩,握着手中的快剑,化身一条百兽跟随的兽王,身先士卒,咆哮着冲向金刚伏魔阵。 “金刚降魔,镇道卫寺。” 四人齐声一呼,瞬间变换阵型! 风金刚,腾空一跃飞上万丈长空,接着便是一记重腿劈空坠下,身落影随,气从影动。锥心而来的重腿,穿破层云,携持细微的晨光,宛如天际落下的一支巨杵,直捣陆剑痕而去。风金刚所使的这招,正是金刚伏魔阵中攻无不克的攻式——伏魔锥。 火金刚,怒目圆睁,蓄力胸中,只见他起伏的胸口逐渐膨胀鼓起,就在即将撑破他的身躯之际,火金刚猛然张口,发出了一声直冲九霄的厉吼声。声断行云的吼声,浩瀚不绝,似一波波湖中荡起的涟漪,冲击着迎面而来的陆剑痕。这一招,就是金刚伏魔阵中拦截敌人攻击的拦式——天音波。 雷金刚,双掌连发,接连不断,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拍向陆剑痕。密密麻麻的掌法封锁了陆剑痕每一处去路,好似将他包围在了一座肉掌盖成的牢笼之内,任他东南西北,难逃牢狱围困!雷金刚这招,便是金刚伏魔阵中有铁索横江之称的锁式——无量佛手。 山金刚,双掌合十,分腿而立,忽然间猛地跺出一脚。出人意料的一击,威力巨大,一脚的力道,竟然撼动了整条山路,震的山路上的石阶震颤四起,错离原位。陆剑痕迅猛的来势,也经这一巨震,被骤然减缓了。山金刚用的就是金刚伏魔阵中退妖驱魔的退式——震天动地踏。 四人各显神通,金刚伏魔阵的威力也随之体现。陆剑痕本是先发制人,占得先机,而此刻,他却不得不顾及从空中袭来的风金刚,还要冲破雷金刚佛手围成的牢笼,间隙之余,还需聚合内力对抗火金刚扰乱心神的吼声,以及山金刚脚踏形成的地震之力。这四人配合无间,风金刚收腿,则火金刚加重天音波的威力阻挠陆剑痕的剑路;山金刚震天动地踏的间隔,雷金刚的无量佛手便毫无破绽的攻向身形不稳的陆剑痕。变化多端的四人,在阵中如鱼得水,将陆剑痕围困其中,游刃有余的化解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不可能,就凭你们休想阻拦我!” 剑招一次次落空,剑法一次次被破解,让困在金刚伏魔阵中无法脱身的陆剑痕,变得急躁起来。眼前的他,残暴的戾气逐渐加重,心中的杀意也愈发渐强。 “阿弥陀佛。施主,你为杀人而杀人,心中只有杀孽。而我四人,为救人而杀自己,舍我之命,救苍生之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火金刚慷慨激昂的答道。 “我背负血海深仇!练就一身武艺,苦忍十五年,就是为了今天能报仇雪恨。只要能报仇,死又何妨!就让我看看是你们的佛心高,还是我的杀意决!”说罢,陆剑痕的身上猛然冒起熊熊紫炎,紫黑色的火焰覆盖了他的全身和他手中紫光刺眼的利剑。 四大金刚见状,知道陆剑痕又是要使用紫炎邪功了。于是赶忙收起各自神通,守护阵中,聚合真气。汇拢的真气在阵中顷刻化作一尊法相庄严,体态魁梧的神佛。神佛左手结印,右掌伸前,掌中清晰的万字佛印闪着金光,缓缓伸出盖向被紫炎包围的陆剑痕。 身覆紫炎的陆剑痕面目而飞,叫人看不出浓浓的火焰下他的神情。见四大金刚真气化成的巨佛一掌拍来,黑色的火人冷冷的冒出一句:“紫炎东升剑天来!”顷刻,紫炎倒吸剑上,随陆剑痕斩向金刚伏魔阵! 第三章 天外来音 一夜,已过。 旭日初升,光芒万丈。 迎着冉冉升起的红日,松柏掩映,翠绿成荫的远山寺也仿佛脱下了一身夕以为常的绿袍,换上了一件触目惊心的猩红衣裳——凡是经晨光照射到的地上,如今都染上了夺目的殷红,那是布满山路的僧人的尸体淌出的血迹。随着朝阳缓缓升起,猩红的血迹如同倒涌的潮水,紧追着照在地上的晨光,往山顶赶去。 “铛、铛、铛。” 晨钟敲响,传遍远方。 今时今日,远山寺正处在生死攸关的危难关头,而寺里的僧人依旧平和的撞着山上的沉钟。他们知道劫难即将降临,可他们却不愿停下手中的钟锤。浑厚有力,绵长悠远的钟声响过,便是提醒寺僧们,新的一天开始了。只是这一天,僧人们不是像往常一样打开寺门迎接前来祈愿烧香的香客,而是紧闭山门,静静的等待着。 他们在等待着四大金刚战胜那个少年的消息。 从昨夜到今晨,所有人都没有合眼,所有人都不敢合眼。 密林深深。 一处僻静之地,一个满身是血,浑身是伤的少年正潜心调息,运功疗伤。这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陆剑痕。先后闯过十八铜人阵,打败四大金刚的他,身上的伤已经深入体内,伤及五脏六腑。如今的他,不得不选择停下上山的脚步,因为他的体力已不足以支撑他走下去了。 金刚伏魔阵的确厉害,陆剑痕暗中赞叹道。陆剑痕的紫光剑法共有五式,一式更比一式强,一剑更比一剑的威力大。寻常高手能住接下第二式的已经寥寥无几,能逼陆剑痕使出第三式的更是至今未见。而四大金刚的这套金刚伏魔阵,不但逼陆剑痕直接使出了紫光剑法的最后一式,更是将有紫炎邪功护体的他深深重创!此刻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陆剑痕,若不及时停止脚步,运功调养,创伤必然加剧;若不赶紧下山就医治疗,伤及肺腑不说,深入骨髓,重挫经脉的伤情,随时随地会要了他的性命。可是,触手可及的山顶就在眼前,苦盼十五年的夙愿终于即将达成,纵使一身重伤,走下去可能随时会死,也难以拖垮心意坚决的陆剑痕前进的步伐。 正在这时,身边的竹林深处突然传来了稀疏的簌簌声响。机警的陆剑痕果断抽出紫光剑,望向枝叶抖擞的林中,高声说道:“什么人,出来吧。” 陆剑痕的话音刚落,悄然恢复平静的枝叶,立刻又杂乱无章的颤动起来。剧烈的颤晃从密竹林中由深及浅,逐渐靠近陆剑痕,期间还夹杂着琐碎的细细人语,还有纷乱繁杂的脚步之声。晃动的树枝终于靠近陆剑痕,在离着他仅有三四棵树的阻隔处停止了,琐碎急促的人语、凌乱仓惶的脚步也随之隐藏了起来。 只是,这诡异的一幕并没有让陆剑痕感到任何紧张或者不安,相反,他缓缓的收起了手中的剑,平静着望向树林之后。虽然有熹微的晨光透过林间,不过深林之内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依旧藏着一片黑暗,而那由远而近的声响正是源自这片暗影。不过,陆剑痕仿佛已经看穿了其中的玄机,平和的说道:“出来吧,你们不是来阻拦我的,所以我不会杀你们。” 陆剑痕的话传入林中,过了许久,终于,一个清瘦的人影从黑暗中闪了出来。只见寂明和尚提着一根崭新的达摩棍,大义凛然的走出密林,来到陆剑痕身前。面对眼前这个扬言屠寺的真凶陆剑痕,寂明并不恐惧,也没有丝毫的怨恨。在恭敬的行了个佛礼后,寂明从容不迫的讲道:“十八铜人阵和四大金刚都拦不住施主,施主要是想杀我们,早就动手了。” “你和躲在林子里的人,快走吧,越快越好.”陆剑痕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和他一般大的僧人,见他洁净白嫩的手握着那根崭新的达摩棍还在微微颤抖,陆剑痕的心里竟忍不住想笑话他。当看到他稚嫩的脸庞和晶莹剔透的双眼时,陆剑痕的心底又莫名感受了一种久违的温暖。这个少不更事的小和尚,如果可以永远这么单纯无知该是多么幸福?可惜,他遇到了自己,多少年后他想起布满山路的师兄弟尸体,想到在熊熊火焰中最后化为灰烬的远山寺时,他会不会想起这个如今就站在他面前的凶手?也许那时候,他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天真了吧。 “施主,你可以杀我们而你却选择救我们,又为何不能救救我寺呢?”寂明的声音也像他的手一样,颤抖了起来,他的心底是多么渴望眼前的陆剑痕能幡然悔悟,放下手中的屠刀,饶过远山寺,所以他颤抖的声音中充满了祈愿和哀求。 “我不是救你们,而是懒得杀你们,在我想杀你们之前,你们还能多活一阵子,还不走么!”陆剑痕的话寒意逼人,语气中的怒意与杀气也愈发彰显。 然而这番冷酷的话语并没有催动寂明的脚步,寂明不卑不亢的说道:“施主,我师父曾讲过:杀人只要手中铁,救人还需一片心。寸铁难斩心头恶,更向杀心铸铁生。施主,杀一个人容易,救一颗心最难,你能毁灭别人的形体,你能拯救你自己的内心么?” “住口!”陆剑痕大喝一声,随手抽剑,一剑划过寂明身后的暗影处。“咔嚓嚓”的数阵巨响瞬间惊扰了平静的山林,随着遮蔽的树木被连根斩断,用来藏身的暗影顷刻被暴露在了阳光之下,躲藏其中的寺僧及香客们,如今一览无遗的暴露在了陆剑痕眼前。 “我本来就是来报仇的!在我心里就是要杀光你们,不过,我手中的剑却选择留你们一命,给我走!”陆剑痕用紫光粼粼的剑指着寂明身后的众人,凶狠低沉的说道。 寂明的一片痴心,被陆剑痕这突如其来的狂暴举措彻底击碎了。他本想凭一己之力,说通陆剑痕放下杀孽,早日回头,拯救远山寺脱离水火。可是见到眼前被暴露于陆剑痕剑下的师弟们还有香客们胆战心惊、瑟瑟不安的样子,又想到住持寂空交代自己的重任,寂明害怕自己再说下去,只会激怒暴躁的陆剑痕,所以只好放弃了心中的打算。他朝陆剑痕恭敬的行了佛礼后,带领着惶恐不安的众人钻入林中,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望着众人远远消失的背影,陆剑痕怒气转弱,缓缓收起手中紫光渐熄的利剑。忽然,一股甜得发腻的感觉从胸中涌向喉头,镇定的他,赶忙强压口水,将这股急涌的血水压回腹中。眼下,冷汗直流的陆剑痕,强忍着体内剧烈的疼痛,心底一遍遍告诫自己:已经到了,远山寺,我来了。 强忍着一身的伤痛,陆剑痕踽踽独行,艰难的走在这条上山的路上。他知道这样下去他会死,可他不在乎。十多年来,他一直生活在仇恨中。仇恨,早已将他杀死;而为了复仇,他也早已磨砺出了坚毅、隐忍的顽强性格。所以,脚下的山路越崎岖,他反而走的越稳健。 当他终于登上山顶,来到远山寺的寺庙前,已经是正午了。烈日当空,晒得陆剑痕热汗直流,然而他已经顾不上擦去额头的汗水。因为眼前,就是自己要面对的最后一道屏障——远山寺上下众僧组成的达摩棍阵,正严阵以待,静候他的来袭。 “施主,本寺与你无冤无仇,何故要赶尽杀绝。”寂空看到陆剑痕手中的剑,紫光式微,似隐似现,顿时心凉了一截,随之叹息道。 扫过眼前净是由武功卑微的僧人组成的棍阵,陆剑痕轻哼一声,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一眼寂空后,不屑的答道:“你们这些臭和尚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死有余辜。不过你要是交出佛血舍利,还有寂净,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佛血舍利不在本寺,贫僧也不知道施主所说的寂净,是何许人也。” “放屁!”陆剑痕猛地一挥宝剑指着寂空说道:“交出寂净!否则休怪我手中的剑冷血无情。” “阿弥陀佛,施主,本寺上下没有什么寂净。” “那我就先杀光你们这些臭和尚,再慢慢找寂净那个狗贼!”说着,陆剑痕挥舞起了通体发着紫光的宝剑,冲着方阵中的僧人而去。狂性大发的陆剑痕剑招凶狠,不留余力,一招一式,赶紧利落。任凭是谁,只要被他的利剑沾到,那么下一刻就成了一具死透的尸体!只见他砍瓜切菜般掠过阵中,顷刻间武艺不高的僧人们,中招即倒,倒地便亡!凶狠的陆剑痕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见人就杀,毫不留情!溅起的血肉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而他,也顾不上擦拭被鲜血阻挡的视线,满脑子都是一个字“杀!” “恶贼!休得放肆!”忍无可忍的寂晦大喝一声,挥着达摩棍上前迎击。 然而寂晦终究不过一介武功平平的武僧,较之铜人阵的铜人都相差甚远,此刻见师兄弟惨遭屠戮,于心不忍的他自知不是陆剑痕的对手,也不愿袖手旁观,于是提起达摩棍冲向陆剑痕。可面对狂暴的陆剑痕,一棍刚刚击出还没碰到陆剑痕一丝一角,寂晦就感到一道剑光眼前划过,接着就看到自己的身子倒在了自己的眼前! “寂晦!”寂空尚未来得及制止冒然出手的寂晦,就见他已经身首异处,丧命眼前。“阿弥陀佛,施主,住手吧!老衲交出佛血舍利。” 发狂的陆剑痕听到这句话才慢慢平静下来,待收剑入鞘,方阵中的僧人已折损大半,死伤无数。大片大片的尸体横在脚下,都掩盖了陆剑痕身前的去路。 “你以为我稀罕什么佛血舍利么?我要的,是寂净的狗头!” “施主,佛血舍利就藏在贫僧体内,你要取,杀了贫僧取走便是了。但是寂净早已不在人间,十多年前他练功走火入魔,最后坠崖而死。若是施主同他有什么过节,贫僧愿以项上人头替换寂净,只求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念上苍有好生之德,放本寺僧人一条生路。” “你的脑袋对我有什么用?”陆剑痕冷冷的说道,同时,收入鞘中的宝剑又再度被他缓缓抽出,“我先取出你体内的舍利,然后再慢慢找他。我就不信,将你这破寺翻个底朝天,还找不出寂净这个狗贼!”说着冷眼一瞥,斜视着寂空。 然而眼前的寂空老和尚,却泰然自若,临危不乱。只见他双手合十,纹丝不动的静立在自己眼前。寂空的举措,并不像是要与自己一战,更像是做好了受死的准备。这种大义凌然、慷慨赴死的气魄,让陆剑痕心底顿生敬佩之情,他明白:四海扬名的寂空和尚,武功之高,可能超乎自己的想象,与他一战,必要殊死一搏!但他不懂:为何寂空要束手就擒?不过自己身负重任,誓要夺取佛血舍利,更何况自己还背负血海深仇要找寂净算清,纵然钦佩寂空的为人,可陆剑痕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剑。“大师,得罪了。”冰冷的话语慢慢吐出,冰冷的宝剑疾疾划过。残余众僧见武功高强的寂空,此刻非但不出手,反而做好了受死的准备,大感意外,又见陆剑痕的利剑冰冷的刺来,来不及多想,纷纷上前争先恐后的挡在寂空身前,妄图替他挡下陆剑痕的夺命剑,可凭他们的血肉之躯又怎么挡的了陆剑痕的剑呢?剑锋刺穿一人,一人的身体瞬间就被斩成两段;再刺穿一人,又是斩断的两段尸身倒下。来多少,便死多少!横亘在寂空与陆剑痕剑之间的僧人,只不过是在白白送死,丝毫没有减弱的剑锋还是冰冷的、绝情的、锋利的刺向了寂空!眼见最后一个挡在寂空身前的僧人也被剑刺穿倒地,陆剑痕的剑已经来到了寂空眼前!寂空默念经文,从容赴死,看着即将穿入身体的利剑毫不畏惧。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天际间乍然响起一声雄浑的厉呵声。 “住手!” 话音尚在天边飘荡,而一个人影竟从天地间不知何处飞出,一出手,只是凌空拍出一掌,剧烈的掌风便震开了陆剑痕来势凶猛的夺命剑!威力巨大的一掌,震开了这一剑的同时,还带着无穷的余力紧紧咬住陆剑痕握剑的手臂。所幸陆剑痕内力不弱,及时发力,才抵消了这股穿山碎石般强劲的掌力,若是稍有迟疑,必定被这股强劲的掌力震断手臂! “师兄!你这是何苦呢?”一尊浑身恶臭、肮脏不堪的“泥人”从天而降,落到寂空身前,用力紧紧抓着眼前寂空的手,满含热泪的问道。 “师弟!师兄不是让你下山了么,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快走。”看着眼前这尊泥泞满身,身上还沾满了虫虫草草的泥塑,寂空心里万分感动。但他知道大敌当前,绝不能让任何人以身犯险!于是故作愤恨的说道:“你走,你已经不是本寺的僧人了!” “你是什么人?”陆剑痕警戒的盯着眼前的来人。眼前之人看着疯疯癫癫、蓬头垢面,再加上一身破烂不堪的装束,看起来活脱脱像极了一个乞丐。如若不是一身陈旧却完好无损的袈裟披身,陆剑痕简直不会相信,眼下这个疯子还是个和尚!只是这个疯和尚的武功,让陆剑痕颇感意外:一记掌风,虽然绵力深长,内劲厚重,却隐隐蕴涵着慈悲为怀的境意与度量,能反制自己的剑招的同时,却不伤及性命,力道拿捏恰到好处,足见此人的武功修为是何等高深。只是,寂空的这个疯师弟到底是谁?远山寺除了寂空,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角色?陆剑痕满腹怀疑的问道:“你也是远山寺的和尚?如果不是,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此事。” “他之前被逐出本寺,早已不是本寺僧人,这件事与他无关!”寂空挡在“泥人”身前,争抢的答道,背在身后的手却不停的示意他快快离开。 “泥人”的脸虽然被一头蓬松的乱发遮住了,可是被盖住的明亮双眼,却依旧散发出犀利的目光,然而,面对寂空的暗示,“泥人”却视而不见,反自阔步走向陆剑痕。一边走,“泥人”一边以手为刀,削尽了一头乱发,露出一张被泥污沾染的脸,脸上不怒而威的神情让陆剑痕心生敬畏,再看他一双洞察世事的双眼盯着自己,陆剑痕竟有种说不出的畏惧感。 “你不是要找寂净么?贫僧就是寂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拿命来!” 听到‘寂净’二字,陆剑痕怒火中烧。这一刻,苦等十五年的仇人终于出现!往事也是一瞬间从脑海中浮现眼前,一幕幕自己曾经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相反,变得越来越真实和清晰,这一切只因他心底有着无尽的仇恨!此刻望着眼前的仇人,陆剑痕的心里无比亢奋和激动,只是除此之外,更是燃烧着强烈的愤怒。终于,难掩杀意的陆剑痕暴呵一声,怒拔宝剑,利剑划出剑鞘,传出刺耳的尖锐之声,奇快无比的一剑,竟然连剑身的紫光都追不上出剑的速度!这一剑,如此的快,快到了所有的愤怒和杀意就像是化作一对飞翼,插在了陆剑痕的身上,助他乘风破浪,助他一雪深仇! “雕虫小技。”寂净说罢,不急不缓的轻抬右手,瞬息之间,冲向陆剑痕,与他擦身而过。 剑术高超的陆剑痕宝剑出鞘,从未失手。然而这一次,这一剑,还没接近寂净半分,陆剑痕就感到握剑的手在空中像是被人生硬的掰断一样,一瞬间浑然使不出半点力量持剑,一剑划落,就看自己的手还保持着握剑的姿态,手中的宝剑却没了踪影!虽然陆剑痕的剑法厉害,不过身受重伤的他在深不可测的寂净面前,他的一招一式都太慢了、太弱了。寂净不费吹吹之力,与陆剑痕擦肩的瞬息间,便轻而易举的将陆剑痕手中的剑夺了过来。 可是,当寂净的眼神落在手中的剑上时,顿时大惊失色。先前犀利的眼神此刻竟充满了柔情,刚劲有力的手,握着剑也微微颤动起来。盯着手中的剑缓缓入神的寂净,赶忙抬眼望向怒目相对的陆剑痕,用愤怒又焦急的语气问道:“你是什么人!这把剑怎么会在你手上!” “还我紫光剑!”陆剑痕见紫光剑被寂净夺去,狂性大发,不由分说,汇聚内力集中掌上,一击隔空拍向寂净。 寂净盯着手中的紫光剑缓缓入神,并不把陆剑痕的攻击放在眼里,眼见他一掌拍了,眼不眨,头不抬,只是随意的一挥衣袖,卷起的袖风就轻易的化解了陆剑痕的这一击:“我再问你一遍,紫光剑怎么会在你手上!” “寂净,还我紫光剑,我就告诉你。” “好,你最好如实交代,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说着寂净依依不舍,小心翼翼的将紫光剑交还到了陆剑痕手中。 陆剑痕夺回紫光剑,大喜过望,瞬间反目怒斥道:“寂净狗贼!拿命来!看我的紫炎剑法!”话音刚落,刹那间熊熊紫炎,便覆盖了剑身!从陆剑痕体内不断涌注到紫光剑上的内力,如同为燃烧的紫炎提供了永不熄灭的薪柴,让剑身的烈焰燃烧的更凶更旺。凶恶紫火浮在剑上,似一只狡猾的恶鬼,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突袭眼前的寂净。 “紫炎剑法。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啊。”当听到陆剑痕说出“紫炎剑法”的那一刻,寂空万念俱灰。面无人色的他,颤颤巍巍的倚靠着身边的石柱,才勉强站稳。这一刻,他心底骤然浮现出十多年前的恩怨旧事。当目光转向眼前交手的二人时,从两人脸上各自坚毅的神情中,寂空隐隐感到了深刻的不安。 陆剑痕自知深受重伤,不可久战,而眼前的寂净,又是一个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对付的劲敌,想要打败他,仅凭紫炎邪功和紫光剑法是决无可能的,除非依靠比这两者都厉害的招数,那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紫炎剑法!于是,报仇心切的他决定铤而走险,强行将紫炎邪功与紫光剑法融合一体!这样做的风险如何,陆剑痕心里清楚:他尝试过多次修习紫炎剑法,却均已失败而告终,而且每次失败,都将自己弄的伤痕累累。不过今日,在这紧要关头,复仇的怒火已将陆剑痕点燃!赌上了生死的他无路可退,孤注一掷之下,他竟终于打通了内功与剑法的隔膜,一瞬间,悟出剑理的陆剑痕,终于练成了曾经自己梦寐以求,却遥不可及的紫炎剑法!这一套以自身内力为剑法的根基,燃烧生命化作剑招威力的剑法,实在太过凶恶和残忍!传闻说,紫炎剑法曾是魔教中,月宫的宫主姬千雪创出的剑法。姬千雪凭紫炎剑法初入江湖时,天下无人能敌,一时名噪寰宇。不过正是因为紫炎剑法是依靠使用者的性命来提升剑法的威力,而威力又太过强大的剑法一旦施展,随意便能杀的日月失色,浮尸百里,血流成河。于是,凶残的紫炎剑法同日益强大的月宫,一下成了众矢之的,从而引发了日后血雨腥风的正邪大战。如今为了打败寂净,陆剑痕早已将自身的安危抛在脑后,先前泛着紫光的剑身,如今燃起剧烈的紫色火炎,升腾的紫炎舞在空中,如同脱缰的野马,嘶鸣着仿佛要踏平眼前的一切。 杀意已决的陆剑痕眼冒凶光,脸上青筋凸起。紧紧握剑的手,此刻也被浓浓的紫炎所覆盖,与紫光剑合为一体。“杀!”随着一声狂啸,陆剑痕御剑而行,只见他化身一道燃烧着火焰的流矢,伸展开背后凶焰冲天的紫火,迅雷流星般冲向寂净。 “大乘佛法,万佛朝宗!” 虽然不曾领教过陆剑痕的剑法,但是对“紫炎剑法”的威力,寂净似乎知根知底。见陆剑痕身后泛起的紫火疯狂的燃烧,像一只无法驾驭的野兽,狂烈暴躁,同他手中凶恶的快剑并驾齐驱,势如破竹般冲向自己,危急关头不容寂净多想,他本能的使出了大乘佛法中克敌制胜的最强一式“万佛朝宗”,一招出手,风云际变!天地间顷刻便被无数神佛所占据。各路神仙,列位圣佛,乘着祥云,驾着仙气,列阵天际声势浩大!如同一支天将雄师,叫人肃然起敬,望而生畏。此刻,寂净情急之下使出了大乘佛法,顿时惊得全寺上下无不目瞪口呆,继而纷纷望向住持寂空,众人皆知:大乘佛法历来都是由上一代住持传授给下一代住持,也是只有住持才会的武功,寂净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招?难道住持突然探访后山,如今又一直不出手,该不会是将一身武功都传授给了寂净。联想到这里,众人却不敢再想,也不敢多言,见寂空目不转睛的盯着交手的陆剑痕与寂净二人,也只好默默转过脸,将目光集中在了打斗的二人身上。 燃着紫炎的一剑风驰电掣,呼啸而来,寂净则以逸待劳,一招万佛朝宗静候陆剑痕。待化身紫炎的陆剑痕闯入万佛朝宗的境界之时,寂净果断出手。一掌挥出继而无形的佛手突破天际,压向手掌之下渺如沧海一粟的陆剑痕!陆剑痕自持武艺高强,紫光剑法更是天下独绝,一路上连斩十八铜人和四大金刚,而今又成功的把紫炎邪功和紫光剑法融为一体,创出了名震一时的“紫炎剑法”!本以为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必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轻取寂净狗命岂不易如反掌!哪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寂净本来武功就深不可测,如今又莫名其妙习得远山寺的绝学——大乘佛法,武学修为登峰造极,恐怕世间已无人可敌。区区一个陆剑痕,仅凭一套“紫炎剑法”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呢! 擎着燃烧紫炎的利剑闯入万佛朝宗的化境之内时,陆剑痕终于感受到了大乘佛法的玄妙与精深,望着漫天佛陀,或面相和善却庄重严谨;或呲牙咧嘴却气势汹汹。数不胜数的天上神佛,千姿百态,就连他们手中所持的法器也绝无雷同。仅凭寂净一人,居然能造出这般气势恢宏的佛境,可见大乘佛法是何等高深。然而,当陆剑痕觉察到时已为时已晚,忽见无数仙佛在寂净的号令之下,合力出击!只见无数佛掌降空打下,于天际之中凝聚成了一个大手印,泰山压顶般压向自己!起初,陆剑痕还试图以紫炎剑法劈开手掌,冲破出去,岂料巨掌的掌风,威力骇人,竟然将他剑身的紫炎吹的一干二净!巨掌压下,衡盖八荒,无处躲闪的陆剑痕本能的挥舞着紫光剑奋力挣扎,妄图找出万佛朝宗的破绽,反败为胜。然而剑身的紫光缓缓消退,无形的压力重重压来!败象尽显的的陆剑痕负隅顽强,不甘就此屈服。只见他收剑运功,将一身内力分聚掌上,继而将燃烧着紫炎的双掌举过头顶,正冲拍下的巨大佛手迎击而去!走投无路的陆剑痕,竟然试图以一对肉掌去接下寂净的无量佛手! “砰!”巨掌压下,跟着山崩地裂之声震耳响起,惊彻远山寺上下。 此刻,绝尘赶来的各门各派,终于齐聚远山寺的山脚下,由寂清带领,正准备上山。忽然,从山顶之上,连绵不绝的传来了轰隆震耳的巨响声。 向来谨慎的云戡行,高度警觉,听到山顶传来的巨响后,心中忽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赶忙问道:“寂清大师,这是什么声音?” “贫僧不知,云门主快随贫僧上去看看!”说着,寂清加快了上山的步伐。归心似箭的他,心里时刻挂念着住持寂空,及寺内弟子的安危,不知不觉中飞快的脚步就将众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疾步如飞的他顾不上夜以继日的奔波劳累,不顾上脚下的山路崎岖,提着禅杖赶在人前,没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山脚下的寺门前。 “这!” 终于,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寂清顿时感到痛不欲生。只见山路上遍布着数不清的寺僧尸体,血肉横飞,千疮百孔的尸身,惨不忍睹,让前来支援的各门各派见了无不胆战心惊,不忍直视! 此情此景,过目难忘。见眼前的寂清悲伤欲绝,云戡行连忙从一旁悉心劝慰道:“寂清大师,节哀顺便,我们赶紧上山吧!” 想到住持寂空生死未卜,镇寺之宝佛血舍利下落尚未可知,寂清只好暂且收起悲恸:“好,云门主我们赶紧上山!”寂清转念一想:还有十八铜人及四大金刚,说不定已经平安化解了这场危机!于是带领各大门派匆匆往山上赶去。然而行至半山腰,当身首异处、七零八落的铜人尸体再度进入寂清的视线时,坚韧的寂清也忍不住老泪纵横:“阿弥陀佛,佛祖啊!本寺是做了什么孽,竟要安排如此劫数!”说罢,泪水泉涌而出。 “大师!请节哀,现在还不是悲痛的时候,赶快上山,保护寂空大师才是当务之急啊!”云戡行行走江湖多年,大小战事经历无数。阅历丰富的他此时足以断定:来人绝非善类,能将天下闻名的十八铜人杀个七零八落,而且手段残酷,必然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更何况能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灭门行径的,肯定是邪魔歪道中屈指可数的人物!如果当真如此,来人铁定是冲着远山寺天下闻名的佛血舍利而来的!那么,寂空大师现在的处境必然十分凶险。想到这些,云戡行赶忙急切的劝慰寂清,催他赶紧上山! 远山寺建寺百年,相传是由魏晋南北朝时期,梁武帝萧衍所造。为建远山寺,他不惜花费重金,劳民伤财,耗时三年,才建成了如今声名远扬的远山寺。据说,起初远山寺不叫远山寺,而是叫同泰寺,梁武帝萧衍更是先后三次舍身事佛,前来出家。不过萧衍死后,同泰寺也慢慢的由一座宝刹沦落为了一座孤寺。几经岁月洗礼的山寺,险些荒废。所幸,又得后人一个法号寂光的得道高僧重整,才创出了如今的远山寺。寺内几千级台阶都是白玉石铺砌而成,坐落竹林松涛之中,相映成趣。而今从山脚快到达山顶,却被散落的尸首、断肢所覆盖,洁白的玉石台阶也被阴干的血迹侵染成了暗红色!叫人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百年名寺,反而更像是一个巨大可怕的屠场!原先走在上面,欣赏着两侧绿意,叫人心旷神怡,心胸舒畅;而此刻走在上面,目睹的景象,却叫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四大金刚都战败了! 快到山顶的寂清和众人,终于看到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四大金刚魁梧的尸体,最终也还是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看着四人挺拔的尸身,横躺在山路最后一级台阶之上,即便命丧,都保持着金刚伏魔阵的阵势守护着寺庙,寂清百感交集,湿润的眼眶,又一次渗出了晶莹的泪水:“阿弥陀佛,看来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一路见闻,让不少前来援救的门派,悄然间抽身而退,他们谁都明白,前来寻仇的角色,绝非等闲。所以,他们谁都不想趟这趟浑水。如今又看到声名远播、天下无敌的四大金刚战败而亡的尸体,而且,四人均是被一剑穿心,心口处更是豁然被洞穿了一个斗大的缺口!除此之外,四人的尸体上下一丝不挂,因为他们都被烧成了黢黑的焦尸!这等令人发指,骇人见闻的景象,更是吓的为数不多的门派,纷纷逃遁,不敢再有片刻的停留。眼下,先前数不胜数的各个门派,如今也变的寥寥无几。唯有云门、金刀派、铸剑阁这三大门派留了下来,其余还有一些来意不明的帮派,跟着这三大门派狐假虎威,也选择了留下。当然还有隐藏各派之中,不动声色的纪无伤和他的算子堂。 一路见闻,也让寂清终于承认:这个独身前来的少年,真如住持寂空所言,绝非等闲之辈!或许,他的身后,真的还藏着更大的敌人!想到这些,他只得恳切的同众人交代说:“各位施主,本寺今夜恐怕是劫数难逃,未免连累诸位,还是请回吧。” “大师,云某是个守信用之人!既然来了,就是要消灭这个魔头才会回去。”云戡行正气凛然的说道。 “我上官虹的金刀,杀过多少邪魔歪道,今天就让我用这把金刀会会这个家伙!”虎背熊腰,膀大身圆的上官虹,也毫不畏惧。 “哈哈哈,论武功,我叶舒雨排第二,他们俩谁敢称第一?现在他们两派都留下了,我铸剑阁岂有离开之理?”傲气凌人的叶舒雨,大敌当前却还是像平日里一样,轻松悠然,丝毫不把这个,能凭一己之力就连挫十八铜人及四大金刚的强敌放在眼里。 “各位施主的大恩大德,本寺上下无以为报,还请受寂清一拜!” 说着寂清俯身跪地,想行跪谢之礼,却被眼疾手快的云戡行制止了:“大师,除魔卫道,是我等正义之士义不容辞的责任,何须言谢。如今,赶去救寂空大师才是当务之急!” “是!云门主。众位且随贫僧上山。” 终于登上了山顶的最后一级石阶。石阶后的大门,紧紧的闭着。 众人整装待发,望向寺庙高大威严的大门,门后面是什么?众人也不敢多想。此刻同仇敌忾的他们,虽心怀忐忑,仍并肩而行,阔步走向寺门。 即便众人做好了与这个武艺超群的魔头一决死战的打算,可是当他们的手指尖碰到寺庙大门的那一刻,他们的心里还是隐隐升起了丝丝不安——究竟这个寂清口中所说的少年,是何方神圣?他能孤身一人闯过十八铜人阵,大败四大金刚,那他的武功到底是有多么强大?最后,闪过心底的隐忧还是化成了他们推门的动力,因为他们是正义之士,是无惧邪魔的正道大侠!然而,当众人齐心协力推开寺门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一幕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衣着褴褛、乞丐扮相,还披着袈裟的人手握宝剑,指着地上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二人怒目相望,完全没有理会前来援助的众人。乞丐的身后,则是站着安然无事的寂空大师,还有远山寺所剩无几僧众。 “住持!寂清来晚了。”寂清见师兄平安无事,内心激动不已,可看到一地尸体,又令他悲痛欲绝。寂清满心懊悔,悔恨自己来的太迟,不能多拯救更多的僧众性命。 “师弟,不必自责,危机已经被寂净化解了。”说着,寂空欣慰的望向拿剑的“乞丐”。 “寂净师弟?”寂清万分惊讶,眼前这个不堪入目的“泥人”竟然就是寂净!十多年前,他触犯寺规,犯下滔天大错。为了补偿自己的过失,他曾发誓自关禁闭,终身不出!眼前之人,早应该与远山寺恩断义绝,没有了瓜葛。万万没有料到,今夜助远山寺渡过难关、化险为夷的人,竟然会是那个本寺的罪人寂净! 众人一听危机已经解除,当下如释重负,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可当“寂净”二字传入他们的耳中时,众人庆幸的神色转瞬消失的一干二净,甚至不少人听到寂净的名字时,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瞪向了眼前的“乞丐”。 “寂净和尚十几年前不是应该死了么?难道大师的意思是,眼前这个疯乞丐就是寂净?”纪无伤的一声发问惊破了沉寂的氛围,也激起了众人的疑问。 “大师,你当年不是说他练功走火入魔,导致疯疾发作,坠崖而亡么,难道这个老贼还活着?”与寂净的恩怨本来自他死后,就一笔勾销的上官虹,如今见这个叫寂净的“乞丐”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煞那间,淡忘的旧事又重新浮出心头。满腹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乞丐”的上官虹,也满是不解的追问道。 渡过劫波的寂空一时情难自制,才会不慎说漏了嘴,透漏了寂净的身份。眼见一段深藏的恩怨又要浮出水面,必然又会引起新的轩然大波,寂空赶忙说道:“这件事贫僧一会再向各位解释,眼下先弄清楚这个少年人的身份来历,才是当务之急。” “说!你手里的紫光剑,是从何得来!”寂净指着陆剑痕脖子的剑,又近前了一分,抵在他的喉头之上,若是有丝毫偏差便会要了陆剑痕的性命! 紫光剑! 这三个字传入众人耳中,当下惊起了满场的惊嘘之声,这把当年在月宫宫主姬千雪手里大杀四方的魔剑,本应随着月宫的覆灭一起消失才对,怎么十多年后又会重现江湖,并且出现在了这么一个无名小辈的手里?此外,更让在场的众位感到可疑的是,近年来,魔教中涌现了一个新的门派,与其说是新门派,不如说是曾经覆灭的月宫,又东山再起。而且在新一任月宫宫主的统领下,月宫变的更是比之前还要强大!而紫光剑曾是月宫的独门法宝,现如今在魔教中鹤立鸡群、傲视群雄的月宫,又怎会任由一个无名少年霸占她们的神器呢? “你不配知道!如今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陆剑痕虽然被擒,却丝毫不畏惧。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说话间,寂净的眼中,闪过了出家人没有的凶恶和杀气。 “你本来就该杀了我,狗贼!你不杀我,我一定会杀你!”陆剑痕用同样饱含杀气的凶恶眼神,回敬着寂净。 “阿弥陀佛,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杀意四伏的僵持场面,被寂空和蔼的话语顷刻搅断了。慈眉善目的寂空来到陆剑痕身前,面对屠杀远山寺上下数百条人命,甚至险些取了自己性命的真凶,却没有丝毫怒火和苛责,话语中也无不透露着关切和惋惜。 “陆剑痕。” “陆少侠,本寺上下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要灭我寺门?” “大师,不必费口舌了,我是不会说的。” “就是!这小子肯定是邪教派来抢佛血舍利的!和他费什么话,让我用我的金刀剥了他的皮,看他说不说!”上官虹说着,已经提起了金刀,准备对陆剑痕动手。 “且慢!这位少年虽然手段残忍,但却不是心肠歹毒之人,我想他必然是受了邪教挑唆,误入歧途,才会做出这种事来。”寂空面对屠寺凶手,本应将他就地正法,而今却当着这么多武林同道的面替他说话,着实让众人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紫光剑到底哪来的,快说!”追问再三的寂净,见陆剑痕拒不交代,怒不可遏,一把抓起陆剑痕的脖子,从地上提到空中,“说!你怎么会有紫光剑!” “呸!”眉角高昂的陆剑痕,将一口混合污血的唾液猛地啐到了寂净脸上。这下,彻底激怒了寂净。他掐住陆剑痕脖子的手越收越紧,面红耳赤,艰难喘息着的陆剑痕,挣扎的说道:“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寂净住手!”寂空一声令下,失去理智的寂净才缓过神来,松开了手。任由陆剑痕空中坠落,重重的摔在地上!身负重伤的陆剑痕砸在地上,顷刻就有一口热血喷涌而出,在地上浇出了一片盛开的血色之花。 “依我看,不用点别的手段,这个恶徒是不会开口了!”纪无伤见缝插针,阴险的说道。 “大师,此人能破十八铜人阵,又大败四大金刚,可见一身邪功不容小觑,若是不废了他一身邪功,恐怕必成大患!”云戡行为人光明正大,此刻,见陆剑痕身负重伤、性命堪忧,虽不想乘人之危,不过处事谨慎的他,还是向寂空建言道。 “云门主,他现在有伤在身,已经不是诸位的对手。何况,此时废了这个孩子的武功,只怕稍有不慎,便会伤了他的性命。”寂空委婉的拒绝了云戡行的提议。 “大师,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小子拿的可是紫光剑,这把剑的来头可不小。再说此人也不是善类,难道你想拿大家的性命做赌注么!”纪无伤冷言讥讽道。 “纪无伤说的有理,现在这小子虽然伤的不轻,要是万一他有什么帮凶来救他呢?先废了他的武功,免除祸患再说。”上官虹金刀一挥,灿灿发亮的黄金宝刀,冷冷的指向躺在地上的陆剑痕。 “大师,你派寂清师傅前来求助时,不是说过此人背后可能藏着更大的敌人?当真如此,不是更应该先制服眼前的这个恶徒么?何况,就算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也要分清是非善恶。善类都会作恶,更何况这个草菅人命,杀人如麻的家伙呢?”说着,纪无伤瞪着凶狠的眼神,扫过身形虚弱的陆剑痕,最终停留在了沉默寡言的寂净身上。 纪无伤话有所指,心领神会的众人,当下将恶毒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手擎紫光剑的寂净。经纪无伤的煽风点火,众人立马七嘴八舌的展开了非议,激烈的言辞,直指寂空同他身边的寂净!一时间,远山寺上下竟成了众人声讨的对象,流言蜚语,充耳难闻。更有甚者,竟污蔑远山寺是贪图陆剑痕的绝世武功,所以才迟迟不肯动手。 如今在天下人面前,废去陆剑痕的一身武功,一定让他生不如死,性命堪忧!寂空于心不忍,可是众怒难犯。他只好转头痛惜的对陆剑痕说:“孩子,你杀孽太重,废去你一身武功,希望你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完,寂空冲着寂净微微一摆手。早已等候多时的寂净,提起重伤的陆剑痕就像是捏起一根轻盈的羽毛。 被遏住经脉的陆剑痕,狂笑一声,剑眉星目瞪着寂净,毫无惧色:“哈哈哈哈!动手吧!来啊!” “破功截指!”随着一声暴呵,寂净断然出手。指如利刃的打穴指功,重重点在陆剑痕的膻中、章门、神阙等穴道之上,一瞬间便震断了陆剑痕的经脉。几处要害穴位遭受重创,虽不足以致死,却足以废除他一身高强的武艺,将他瞬间从一个数一数二的高手,变成了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废人! “寂净狗贼!你不杀我!有朝一日我定会取你的狗命!还有你们这帮小人的命!哈哈哈。”口中鲜血狂涌的陆剑痕癫狂的笑着,被废去武功的他,如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可即便如此,他仍旧口出狂言,张狂的挑衅着在场的武林正派。眼前的陆剑痕,这幅丧心病狂的样子,引得在场众人厌恶不已。 “孩子,你和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执意要杀他呢?”寂空轻轻的扶起陆剑痕,惋惜的问道。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陆剑痕的回答斩钉截铁。 “江湖传闻,寂净早就死了,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是谁告诉你他藏在远山寺的?”纪无伤话音刚落,又急忙接口问道:“这把紫光剑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快说!” “你是什么东西?不配知道!”陆剑痕斜视着纪无伤,不屑的答道。 “只怕你想杀他是假,想盗取佛血舍利才是真吧!” 纪无伤的话让陆剑痕无言以对。他的确是来找寂净报仇的,不过,他还肩负着夺取佛血舍利的重任。如今被纪无伤质问,陆剑痕自然无话可说。 “这个恶徒,果然是被奔着佛血舍利来的。”说着,心胸荡然的云戡行,手也不禁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光明磊落、嫉恶如仇的他,一向是以匡扶正义,铲除奸邪为己任。何况,十多年前正邪一战,自己的双亲惨死恶人之手,云门上下也险些惨遭灭顶,如此血海深仇,让他矢志难忘!所以,他与魔教势同水火,对待魔教之人更是恨之入骨。如今陆剑痕手段残忍的杀害了无数远山寺的无辜生命,又企图夺取远山寺的镇寺之宝——佛血舍利,其魔教之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十有八九是魔教派来的鹰爪之类!想到这里,云戡行怒眉紧皱,终于抽出长剑,用寒光袭人的剑刃,指在陆剑痕脖子上,厉声问道:“说,你是受什么人指使!” “要杀便杀,无需多言!”陆剑痕将脖子一横,紧紧贴在了众人的兵刃上,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要杀你易如反掌,不过杀了你,岂不正合你意?远山寺上下这么多僧人命不能白死!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人?是谁指使你来抢佛血舍利的!”说话间,纪无伤的判官笔也悄无声息的从他的袖中窜出,灵如鬼魅般架到了陆剑痕的脖子上。 面对众人的纷纷责难,陆剑痕冷笑不止。紧咬牙关的他,始终一言不发。责问之声,慢慢演变成了恶毒的谩骂声;谩骂之声,慢慢演变成了杀意四伏的讨伐声。可是陆剑痕面对众人的谩骂和侮辱,却充耳不闻、熟视无睹,一心求死的他知道:自己越是沉默,他们的愤怒越是强烈;自己越是平静,他们的杀意越会加重!只可惜,自己辜负了一个人,一个寄予他厚望的人。因为自己没能夺取佛血舍利,更没能杀了寂净,以报血海深仇! “还费什么话!这种人杀了还有什不应该么!今天我就用他的头,给我的金刀再记上一笔功!” 狮吼一般的一声大喝,顿时盖过了嘈杂纷乱的争吵声。吵的面红耳赤的上官虹,终于忍无可忍,一声狂吼力排众议,顺势金刀出手,力大无穷的一记重劈,以开天辟地之势砍向陆剑痕。长约一丈的刀身,金光四射,隔空劈下,宛若天降金龙,腾跃之间,舞着尖锐锋利的龙爪,挠向陆剑痕不屈的脖颈!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金刀砍下,轻易就能将陆剑痕的脖子一刀两断,忽而一道紫光凌空划过。众人只觉眼前疾驰而过一道光影,这来无影去无踪的一剑,便发出清脆的剑鸣之声,徒留一道残像挂在眼前,叫众人分不清谁出的手,哪来的剑,却已将上官虹手中的金刀,斩成破铜烂铁,独留一段孤零零的刀柄,还颤动的握在他的手中! “寂净!你!”上官虹看着寂净手中紫光慢慢褪去的紫光剑,又惊又怒。自己的金刀乃是西域玄铁锻造,受百火精炼才打造而成!刀身抹金,上面雕着蛟龙出海的纹饰,逼真的龙头跃出怒海,窜出云中,一笔一划,细致入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气势跃然浮现;刀背嵌银,深深的一层银浆裹着刀背,灿灿发亮,不但如此,雪亮发白的银色刀背上,还嵌着璀璨夺目的各色宝石。而这把金刀最为独特之处,乃是刀身与刀柄接连处,匠心独运的打造成了一只,同刀身的蛟龙的龙头遥相呼应,栩栩如生的龙尾刀格。一丈多长的金刀,举在眼前,生动的图案似乎随时会跃出刀身,上天入地!握在手里,配合上官虹霸道强劲的刀法,更是威风凛凛,真如神龙天降,煞有气势! 如此雕花镂印、珠光宝气,足见此刀价值连城,稀世罕见。不过,最令上官虹感到自豪的是,这把锋利无比的金刀,吹毛断发、无坚不摧!跟随自己行走江湖数十年的这把刀,什么兵刃都交手过,不但没有留下一丝缺口,甚至连纤微的战损痕迹都难以用肉眼辨别出来!不过今天,寂净手中的紫光剑,一击便斩断了自己这把削铁如泥、坚实锋利的金刀!这让上官虹愤怒之余,也对紫光剑的威力,大开眼界!传说,当年紫光剑在姬千雪那个女魔头手里大杀四方,无人能挡。如今看来,紫光剑确是名副其实的神器。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寂净居然敢斩断自己赖以成名的金刀,这无疑给自己的脸上,拍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众人火辣的眼神注视下的上官虹,脸色大变:寂净与自己的宿怨由来已久,只是听说寂净坠崖死了,上官虹也就慢慢忘淡了,没再追究。如今,为了查清这个来历可疑的少年,他才暂时将寂净同他的过节放在一边。现在倒好,这个老贼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当着天下人的面断了金刀派的招牌!想到这里,怒发冲冠的上官虹双眼冒火,大吼一声:“老贼,你找死!” 说着,上官虹一双虎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猛的抓向寂净肩头。 “断铁熔金爪!” 见多识广的云戡行一眼就看穿了上官虹的招式。上官虹的金刀派,之所以能在强者林立、杀戮不断的江湖上立足,除了靠着他那一套使起来大开大阖、毁天灭地的金光八十刀,便是这一手鲜为人知的“断铁熔金爪”。这一双虎掌,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暗含玄机!上官虹横练硬家功数十载,一双手早已练的比精钢还要结实,比金石还是坚固。而他又暗中将他独有的烈火真气存于掌上,出掌时,刚柔并济,软硬同施,暗阖他体内火焰般炽热的真气的这一双高温铁掌,打出去,连掌边干燥的空气,都能瞬间蒸发干净。如此炙热的一掌,奇烫奇猛,打在生铁之上,轻松就能将生铁化成滚烫的铁水。也正因如此,上官虹的这一招才得名“断铁熔金爪”。 眼见上官虹的一对铁掌,燃着无形的怒火,拍散烤熟的空气,抓向自己的双肩。寂净不急不慌,纹丝不动。持剑的手背在身后,丝毫没有出剑的意思。炽热的掌风已然扑面刮来,而寂净却泰然自若的站着,冷静的盯着上官虹的一双铁掌。热浪滚滚而来,铁掌随后而至,而寂净依旧只是冷眼看着怒火逼人的上官虹,眼见铁掌落下,竟然毫不闪躲,用自己的双肩,硬生生接下了上官虹的这一招“断铁熔金爪”! “上官,这一招,我让你,算是赔你的金刀了。”说着,寂净双肩一抖,抓在他肩头的铁爪,顿时被弹开了。反观上官虹,也随着这股由寂净肩膀传入双手,继而由双臂传遍全身的绵绵不断的劲力,被震退了数尺之远。 高手之间,只赢一招。 而高手中的高手,交手,往往不需出招。 面对寂净,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上官虹,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只因为他接住了自己的一招,仅此而已,却足够了。即便与寂净有着深深的过节,即便他当着这么多门派的面,将金刀派的招牌砸的一干二净,可是技不如人的上官虹,也只有强忍一肚子怒火,敢怒不敢言,唯有选择忍气吞声。此时的他,还心有余悸的回忆着方才的一幕:如若是寂净的内力再强半分,自己的双手,甚至自己全身的筋脉,恐怕都会被震断!若是他选择出剑,那结果,恐怕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化成了灰烬。 寂净抖抖袈裟上的泥土,将背在身后的紫光剑缓缓收入鞘中,用深若黑珠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众人,冷傲的说道:“在我还没问出这剑的来历之前,你们谁也别想杀他。” 方才的一幕,陆剑痕看在眼里,却惊在心里。让他感到惊讶的,不是寂净竟然可以凭借肉身,就接住了上官虹的“断铁熔金爪”,而是之后,寂净肩头发力的倏忽之间,他背在身后的紫光剑,居然散发出了常人不易觉察的暗淡紫光!紫光剑绝非一般的剑,这把凶恶的兵器,也有独具灵性的一面。唯有与剑性相合之人,才能驾驭紫光剑,才能在使用时,令剑身发出幽幽的紫光。而这个世间,能驾驭紫光剑的人,应该只有三人,这其中还包括自己死去的娘亲。除此之外,应该再没有人能驾驭得了紫光剑才是!可为何刚才,寂净暗中发劲的一刹那,紫光剑竟会心意相通一般泛起了紫光呢?陆剑痕心里满是疑惑,可脸上却故作镇定,装作没有看到。 寂净不怒而威的神情,超凡脱俗的武功,让喋喋不休的众人,终于闭上了嘴。眼前这个疯癫的“泥人”、这个高傲的“乞丐”,让安静下来的众人满是畏惧。这其中不少人将寂净当做仇敌,更多的人,更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而今,寂净就站在他们眼前,可是,却没有人敢提起与他的恩怨瓜葛。 就在满场针落有声之际,午后的艳阳,却毫无征兆的隐入云中,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虽然正午已过,现在也不过下午的时刻,怎么好端端的,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就变得昏黄,好似要下雨一般呢。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天吸引了眼球,无不抬眼望向天边。忽然,远远的山脚下,传来了美妙的幻音仙乐,接着,如痴如醉、如泣如诉的曼妙歌声,也合着乐曲的音调,此起彼伏的响起。期间还夹杂着少女银铃般的欢声笑声,以及轻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山上驶来。 惊闻仙乐的众人,不是感到意外,反是陶醉其中,不能自拔。堪比天外神曲的仙乐,以及袅袅传来的美妙歌喉唱出的动人心扉的旋律,当下,让在场众人,忘却了烦恼,抛开了世俗,陷入了深深的幻想当中。婉转悠扬的声音醉人心脾,众人跟着节奏的变化,心境也不由得起伏波动,变换不停。曲到意浓处,歌进动情时,或是催人泪下、或是感人肺腑、或是普天同庆、或是众生悲悯,精湛的演奏技巧和丝丝入扣的歌声,无不叫人拍手称绝! 不过,非同凡响的天外来音,还是引起了少数人的警觉。看着身边众人醉心仙乐之中,一个个脸上眼歪口斜,口水直流的痴呆样子,诸如:云戡行、上官虹、叶舒雨等,为数不多的功力深厚之人,还是发现了乐曲中蕴藏的玄机!这首音调内饱含着乱人心智、摄人魂魄威力的歌曲,才不是什么醉人的仙乐,而是引渡众人上黄泉的催命曲! 然而,与众人或是沉醉其中浑然不觉、或是识破玄机警惕清醒的反应,截然不同的,竟是潜藏各派之中,不动声色的纪无伤。听闻此曲的他,不像是被这乐曲所迷惑,出现神魂颠倒的表象;亦不像是看破了其中的蹊跷,所以无动于衷。如今歌声入耳,纪无伤奸诈细长的双眼,竟然泛出了丝丝泪光,这不易察觉,转瞬即被纪无伤擦去的泪滴,在他白净光滑的脸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此刻,耳熟能详的乐曲最度响起,远山寺住持寂空的心头,也为之一颤。 如此动听的乐曲,却叫寂空根本没有心思聆听和欣赏。对常人而言,人间能得几回闻的神曲,的确有“如闻仙乐耳暂鸣”的功效,可对他来说,这久违的曲调,竟是他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因为这首乐曲,让他忍不住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人。忍不住颤抖着合十的双手的寂空,神情默然的盯着寺门后的石阶,空洞的双眼中,歪斜的石阶尽头,终于,要来的,还是来了。 第四章 月宫驾临 飘忽不定的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沉醉其中的人们,依旧心无旁骛的专心聆听着这动人的曲调,无法自拔。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其中的异常。 合着美妙动听的声音,轻妙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吉祥欢快的气氛也悠然派生。清贫的山顶,本来除了沧桑的寺庙外,别无景致,然而当轻快祥和的声音传来,须臾间,荒僻的山顶宛如被盛装打扮一番,俨然绘成一幅色调艳丽的山水画,华丽昂扬,美不胜收。身处这迷幻的曲调营造出的幻境中的众人,何曾见过乐曲里世外桃源般的美景,无不沉沦之中,流连忘返。只是,身陷幻境中的他们泯然不知,欢乐的氛围下,掩藏的危机,却即将降临。 “诸位不要听这魔音了!这魔音能迷惑心智,扰乱心神,再听下去,无形中便能剥蚀大家的精气,削弱大家的力量!”见多识广的云戡行,率先觉察出了其中的异样,赶忙警告众人。只是仓促间,这首让云戡行略感熟悉的乐曲,却让他一时半会也说不出它的来历。 “各位不要迟疑,赶快屏神凝气,阻断这股声音的侵袭!”眉头紧皱的叶舒雨,一改往日目空无人的高傲形象。此刻,如临大敌的他,也变得谨慎了起来,平时悠然洒脱的姿态,全然不见。如今的他,紧握着手中的晴雨剑,警惕的盯着山路上的石阶,因为石阶之后,便是那袅袅传来、由远及近的“动人”仙乐! 不过,云戡行、叶舒雨的警告,并没有敲醒陷入幻觉中醉生梦死的众人。反倒是精明老辣的纪无伤,细心聆听过曼妙的仙乐后,突然语出惊人的说道:“不好!这曲子,这是月宫的曲子!” 惊闻此语,云戡行恍然大悟:纪无伤一语中的,绝非虚言。江湖上,若是有什么谁能奏出这悦耳动听,又能摄人心魄的幻音来,只怕,只有赫赫有名,人人惧怕的月宫了! 果然,一听这是月宫的乐曲,众人瞬间从沉醉中警醒过来,继而全场哗然。连一向高傲的铸剑阁主人叶舒雨,一听这首曲子是出自月宫,也暗中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曲来了,那月宫应该也来了。”说罢,叶舒雨握紧了手中的剑。他的话虽平静,却满是调侃诙谐的味道,只是此刻他的心里并不感到轻松,而是五味杂陈。 “看来,今天注定是要有一场恶战了。”云戡行说完,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十多年前,正邪大战的悲惨景象还历历在目,武林同盟力战月宫的壮烈场面,更是存在自己的脑海里,历久弥新。时至今日,十多年过去了,月宫再临,又一次将正道各派逼上了灭亡的境地!旧景重现,往事浮起,看来,在这远山寺清静的庙宇前,注定又要掀起新的一场腥风血雨。想到这里,云戡行风平浪静的心底,波澜再起!而他手中的长剑,也被他紧紧按住,在剑鞘内发出低沉的剑鸣。平时绝少展现锋芒的长剑,如今,随时准备出鞘。 怕什么!我上官虹倒是要看看,凭几个臭娘们能掀起什么风浪!”嘴上说是如此,可上官虹却感到后心瑟瑟发冷。因为他清楚,近几年来,魔教之内发生了很大的变动,曾经显赫一时的月宫,在经历了十八年前那场历时三年的正邪大战后,一举被正派同盟铲平,荡然无存。可近年来,销声匿迹,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月宫,却又死灰复燃,东山再起!而且异军突起的新月宫,不但在邪魔林立的魔教内壮大起来,更是接连铲平了魔教内,几大只手遮天的门派!如今的魔教,虽然表面上门派林立、错综复杂,但骨子里,都已变成了月宫的附属,顺其者昌、逆其者亡! “住持,这乐曲当真是当年月宫的乐曲。莫非,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和月宫有什么关系?” 面对寂清的发问,寂空除了紧握住寂清的手让他不要声张外,并没有说什么。心知肚明的寂空,脑中思绪万千,却不知道何如回答寂清的疑问,这个少年与月宫到底是“有”或是“没有”关系。此刻他的心里,百感交集,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看着众人惶恐不安的神态,躺在地上任人鱼肉的陆剑痕,突然大笑了起来:“怎么,你们这些大侠们,害怕了?” “放你的狗屁!老子什么时候怕过!”上官虹忍不住暴躁的脾气,猛地一声大喝,震得在场众人,眉昏目眩、头皮发麻的同时,也打断了山路上连绵传来的乐曲。 “哈哈哈,听到月宫的大名,一个个吓的六神无主,跟见了阎王似的。要我看,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大侠,也不过就是一群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而已。” 陆剑痕轻蔑的语气刺激着众人的神经,也好似在狠狠扇着众人的颜面。特别是气浅识窄的上官虹,经不住陆剑痕的嘲弄,勃然大怒道:“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死!” “可笑,上官虹,你身为金刀派的主人,手里连金刀都没了,还拿什么杀我?” “老子没了金刀,一样能宰了你!”被陆剑痕讥讽的颜面尽失的上官虹,怒不可遏,于是顺手夺过一把兵器,果断施展开来那套令他扬名立万的“金光八十刀”。套路多变的霸道刀法,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虽是一把普通的兵器在手,不过配上他狂烈的刀法,一样威力惊人,不容小觑。“金光八十刀”,顾名思义,是说刀法有八十种变化。起伏多变,常人难测的刀法,虽然复杂,可刀招的每招每式,却扎实凶狠:一劈,有开天辟地之威;一扫,有横扫千军之势;一斩,有快刀斩麻之疾;一切,有斩钉切铁之利!跌宕多变的招式,环环紧扣,一招一式毫无破绽,眼见凶狠的刀锋,狠狠劈向陆剑痕,这一次,陆剑痕怕是必死无疑! 谁知,就在刀锋即将触到陆剑痕后颈的一霎那,一双黑色的魅影,突然横空窜出!狂刀出手的上官虹,手中的兵刃,眼见就要取下陆剑痕的脑袋,竟然被这斜刺杀出,看似柔弱的影子,干脆的斩断了! 再度出手,却再度失手的上官虹,怒火攻心。见这一次竟是算子堂的纪无伤横生阻拦,顿时感到颜面扫地、怫然不悦。望着手中被斩断的兵刃,上官虹一肚子的怒火,顷刻释放。只见他当着众人的面,冲着纪无伤破口大骂道:“臭算账的!胆敢碍着你爷爷的事!你是不是找死!信不信老子连你和这不知死活的玩意,一起废了!”先前与寂净的积怨,忌惮于他的高强武艺,所以上官虹不敢发泄。而今,纪无伤虽然贵为天下第二大帮——算子堂的堂主,不过在行走江湖数十载的上官虹眼里,无非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这么一个无知小儿,也敢同他作对,让上官虹怒不可遏,心中的怒气与杀意陡然剧增。 “上官帮主请息怒。此人一心求死,你这么做,岂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纪无伤皱着眉,急切的说道。 “留着他有什么用!现在月宫的人都杀上了,像这种祸害,杀一个少一个!”满面通红的上官虹厉呵道。 陆剑痕知道,颜面扫地的上官虹,此时正在气头上,可逃过一劫的他,却还不忘刻薄的嘲讽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上官老头子,连这个家伙都能废了你的刀,看来你真是老了,赶紧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吧!免得在天下人面前,贻笑大方!” “小杂碎!看老子今天不灭了你!”上官虹不由分说,再次夺过一把兵刃,向着陆剑痕的脑袋重重劈去! 就在上官虹手起刀落之际,天地间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上官虹!” 严厉的女声,冰冷的念着上官虹的名字。这女人的声音威武严肃,峻冷高傲,虽有女人说话轻细的语调,却有君王驾临的气势蕴含其中。呼声褪去,回响不绝。上官虹被这突如其来的女声震住了手脚,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握着刀,要杀陆剑痕的事。 “谁?是谁叫老子!”被这声音吓的胆战心惊的上官虹,战战兢兢的巡视周遭一切,只是各门派除了清一色的男人外,根本看不到什么女人的影子。看来这女声定是月宫的人发出的,通晓天外传音之术,说明这个女人的内功,绝不简单。上官虹正暗中寻思,却听天外又传来了那个严厉的女声。 “给我去死!” 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然而此刻听起来,却像厉鬼索命一般冷酷无情!话音未落,突然一个红衣人影从天而降,众目睽睽之下,一掌拍在了上官虹的头顶之上!一掌拍完,人影收掌飞天,眨眼间便又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内。 “啊!” 上官虹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霎时间,惨烈的哀嚎便响彻山顶!只见上官虹拼命的捂着头顶,可从他的手底下,紧捂的头顶处,却不断喷射而出一股股汹涌的血注,直射半空有数丈之高!慢慢上官虹的惨叫声渐渐微弱,最后戛然而止,可他头顶的血注还不停的喷薄冒涌。片刻过后,上官虹浑身剧烈的抽搐,手脚乱斗一阵后,终于翻了白眼,惨死众人眼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甚至连寂净,此刻都垂下了手中的剑,回想着方才的那一幕:那个人影!不,那个女人的人影!竟然连自己都没有看清!足见她的轻功之快,快到了非比寻常的地步;而她只是打了上官虹一掌,这一掌,就将上官虹体内五脏六腑打成了碎片,化成血注从头顶喷射而出,足见她内力强大,强大到何其惊世骇俗的程度!如果她是月宫的人,只怕以现在自己的武功来说,倘若和她交起手来,胜算也不过五成。 众人的思绪还被方才的一幕拉的很远很远,可眼前,山脚下一度被打断的乐声,又猝然响起,缓缓靠近。少女的说笑声、脚步声也越发清晰,清脆动听的声音虽然悦耳,只是眼下,闻声的众人却毛骨悚然,瑟瑟发抖。 “寂净,你的死期到了!”陆剑痕目露凶光,瞪着寂净恶狠狠的说着。 “难道你是月宫的人?”云戡行吞吞吐吐的说道。可说出口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天下皆知,月宫上下都是女流之辈,陆剑痕堂堂一个少年,又怎么会是月宫的人呢?正想着其中古怪,忽然,严厉的女声又从众人头顶响起! “放了我侄儿,本宫可以饶你们不死。” 严厉的女声,话音刚落,满场众人瞬间如同被石化一般,定在原地,不得动弹。陆剑痕竟然会是那个女人的侄儿!而方才那个来去自如,轻轻一掌就要了上官虹命的女人,居然就是月宫的新宫主!出人意料的情形,一波三折,冲击着众人的神经,叫在场所有人无言以对,不知所措。众人只听说近年来,月宫迎来一位厉害的新宫主,她的武功超群,在魔教中无人能敌。正因如此,月宫才能在她的统领下,东山再起,将魔教中许多根深蒂固的大门派,连根拔起,一举铲除!而关于这个神秘的新宫主,众人也仅是听过她的传说而已,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得见,相见却不如不见。 “他竟真是月宫的人!” 叶舒雨盯着气息奄奄的陆剑痕,见他重伤在身,狼狈不堪,可眉宇间仍难挡英武过人的男子气概,毫无半分女人的胭脂气和娇弱姿态,怎么看,也看不出有月宫女人的形象气质,所以才会发出这般半信半疑的惊叹。 “十五年前你们没有灭我月宫,十五年后,你们就等着被月宫消灭吧,哈哈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现在磕头求饶,投靠月宫,我姑姑兴许还能饶了你们的狗命!哈哈哈哈。” 陆剑痕的嘲笑声,彻底激起了众人的愤怒,只见他们各个脸上杀气腾腾,无不虎视眈眈的瞪着毫无反抗之力的陆剑痕。不过,一听陆剑痕是月宫宫主的侄儿,碍于月宫宫主暗中保护,谁都不敢动陆剑痕分毫,只能将愤怒的目光转而投向了寂净!寂净目不转睛的盯着被打成废人的陆剑痕,虽不抬眼,但是众人毒辣的眼神射向自己,他也已经心领神会了。这些眼神的背后,包涵着的愤怒与仇恨,说到底,都是自己失手造成的。促成今天这种局面,怨不得别人。想到这里,寂净垂下的手又缓缓举起,移开的剑又坚决的抵在了陆剑痕的脖子上。 “十五年前,我没有替天行道,铲除你们这群作恶多端、危害武林的败类,才酿至今日的大祸,今天我就先除了你这个祸害,再踏平月宫,为武林肃清正气!”说着,紫光大作的紫光剑直刺陆剑痕心口而来! “陆常风!”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陌生的名字突然传入了众人的耳中,严厉的女声说出的这个名字,众人闻所未闻,更不知陆常风是何许人也。可听到这三个字的寂净,却骤然止住了手中的剑。戛然而止,停在半空的紫光剑,慢慢也随着寂净的停手,收敛起了夺目的紫光。 “十五年前你亲手杀了你妻子,难道十五年后你还要亲手杀了你的孩子么!” 晴天霹雳般的一句话,顷刻点醒了不明就里的众人。众人震惊的望向寂净,眼神里充斥着惊讶、诧异、愤怒还有杀意!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罪恶滔天、穷凶极恶的月宫少年,不仅是月宫宫主的侄儿!更是曾经武林公敌,跳崖诈死的寂净的亲生骨肉!晴天霹雳般的这句话,也点醒了寂净,无比震惊的寂净,望着剑下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神盯着自己的陆剑痕,此刻他望向陆剑痕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的同时,却也充满了深深的疑惑。 “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狗贼,要杀就动手吧!来啊,为武林除害啊!来啊!”咬牙切齿的陆剑痕,张着满是污血的嘴,破口大骂,极力挑衅着呆立原地的寂净。 “你是我的儿子?你是颜盈的孩子?”寂净勉强把住手中的紫光剑,用颤颤巍巍的口气问道。 “你是什么东西!我会是你儿子?笑话!动手啊!”陆剑痕依旧骂个不停,甚至骂的越来越不堪入耳。可寂净却不为所动,痴痴的站在原地,口中反复低估着什么,让人听不清楚。 “还不动手么?你不杀我?你怕我姑姑杀你!所以你不敢杀我么!来,杀我啊!就像杀我娘那样!动手啊!”陆剑痕疯狂的咆哮着。 “我没有杀你娘!”寂净突然怒吼道! “放屁!寂净!你个畜生!你杀了我娘,又灭我月宫,你手上沾着我所有亲人的血!今天你不杀我!我迟早让你血债血偿!”见寂净无动于衷,恼羞成怒的陆剑痕继续骂道:“杂碎!你今天不杀我,我养好了伤,到时候一个一个把你们都杀掉,先杀那边几个废物!”说着转眼瞥过叶舒雨、云戡行还有藏在人后的纪无伤,“再杀你们几个!杀了你们这群臭和尚!杀了老和尚!最后,我还要将你碎尸万段!再烧光你这破远山寺!让大火烧个三天三夜,烧的天下间,都不敢再有人提远山寺!” “住嘴!孽子!拿命来!” 终于,被陆剑痕恶毒的话语彻底激怒的寂净,失去了仅存的理智。此刻,面对穷凶极恶、心肠恶毒的陆剑痕,纵然他是自己的唯一的亲生骨肉,纵然他是亡妻颜盈生命中最后的挂念,寂净也绝不会因此姑息!为了天下人的安危着想,寂净断然决定大义灭亲!只见他愤怒的怒火,顷刻便点燃了紫光剑的剑身!寂净手里紫光四射的利剑,霎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剑啸之声,眨眼间,便在他周围席卷起剧烈的暴风!寂净静立狂风之中,怒眉高昂,紧握利剑,挟着所向披靡的强大剑气,势大力沉的斩向冷眼相对、视死如归的陆剑痕! 陆剑痕嘴角冷笑,只是不屑的看着寂净,还有即将斩向自己脖子的紫光剑。从他轻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锋利无比的剑刃疾驰划落,眼见这割向陆剑痕脖子的一剑,差之毫厘就能取了他的性命!这时,一个极快的人影,却突然出现,挡下了寂净威力惊人的这一剑! 只是,这一次,替陆剑痕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剑,却被这势如破竹的一剑贯穿了身体的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个用肉身接下了这一剑的人,竟然是远山寺的住持——寂空! 寂空这突如其来的举措,震惊了在场所有人,更是让握着插在寂空身体里,剑身还散发着幽幽紫光的持剑人寂净,目瞪口呆。寂净颤抖着手里的剑,看着口中鲜血狂涌的师兄寂空,不知如何是好。他拼命的想攥紧手中的剑,拼命的想收回方才的那一剑。只是这一刻,他不能。刺入寂空身体里的剑,不能抽出,一旦抽出,寂空,必死无疑!寂净目疵欲裂的盯着倒在剑下的师兄寂空,慢慢的,师兄的样子渐渐变的模糊起来,任凭他明亮的双眼挤破眼眶,也难再从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看清师兄的形象了。。此时此刻,寂净浑身剧颤,握紧的手,“咯吱”作响,如今的他,怎么不敢相信、不愿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用自己的性命,救下了陆剑痕性命的寂空,缓缓倒入血泊中,重重摔在了陆剑痕的身旁。陆剑痕看着浑身是血、性命垂危的寂空,呆若木鸡、手足无措。寂空为什么这么做?他为什么要牺牲他的命,来救自己的命?陆剑痕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看着倒在自己身旁的寂空,频死之际,依旧用和蔼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一个天真顽劣的孩子一样。就算自己曾一度想杀他,就算自己杀了这么多远山寺无辜的生命,可是寂空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恨意。他的脸上只有平静,那种平静,面对死亡,就像是一种解脱。 “大师!” “师兄!” 陆剑痕与寂净,竟不约而同、异口同声的喊道! “师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寂净断断续续的话语,几乎连接不上,满含泪水的他,呜咽的就快要说不出话来。 “师弟,你的剑,还是像以前一样。”寂空气息游离,近乎飘渺。 “住持!” 众僧眼见住持寂空舍身挡剑,却被这致命的一击洞穿胸口。震惊的同时,纷纷围在寂空身边,一个个抽泣的说道:“住持!”、“住持!”,侥幸活下来的僧人们,方才已经见识过了紫光剑的威力,如今寂空替陆剑痕挡下这一剑,必然是凶多吉少,性命不保。想到这些,僧人们泣不成声,纷纷下跪叩拜,祈求玄天上佛,能降佛手消灾,救救住持寂空的性命。 只是,他们虔诚的祈祷,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于事无补。只见寂空颤着手,紧紧抓住同样在摇晃的寂净的手,奄奄一息的说道:“师弟,当听到有个少年带这把剑上山的时候,我就猜到会有今天这个结果了。我知道他是冲着你来的,也害怕他是冲着你来的。但我最害怕的,就是我没能挡下你的这一剑,不过,现在我放心了。只希望能以贫僧的一死,化解这孩子同你的仇恨,毕竟他是你的亲骨肉,他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也希望众位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各位大侠,还请念在贫僧的薄面上,念在十多年前远山寺与众位的约定上,放过这个孩子。师弟,还记得我在山洞里同你所讲么,我多希望你走了,就走了。不要再回来,我们亏欠你们陆家太多太多。希望我这一命,能补偿颜姑娘的一命。也还望远山一劫,能还清各位的恩情。师弟!十五年前你已经错过一次,不能,一错再错。” 话音落定,寂空安详的垂下了头。 或许死亡的到来,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场安静的休眠一样。再无牵挂,再无执念的寂空,静静的躺入寂净的臂中。 或许,就像他的法号一样,一切生命,本自始于寂,终了归于空。 就这样,寂空,缓缓放下了自己,方才还紧抓着寂净的手,在寂净结实的臂弯中,静静的阖上了眼。 “师兄!” 寂净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悲恸之声。刹那间,山林中的万物,被他这爆发力极强的怒吼声吓破了胆,慌忙的惊飞急躲,胡乱藏了起来,不敢再抛头露面。望着怀中寂空的尸体,寂净嚎啕痛哭,远山寺上下也哭成一片。在场众人,也像远山寺的僧人一样,不愿接受寂空和尚已死的事实,纷纷暗自垂泪。一时间,痛哭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不过,渐渐的,哭声就被徐徐传来的清晰乐声所覆盖,淹没下去。众人收起悲痛,循声望去,才骇然发觉,不知何时,月宫已经驾临。 俨然有序的庞大队伍,列阵寺庙门外,静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如今,满山顶都被月宫的仙女们所占据,可见此次月宫必然是倾巢出动、有备而来!浩荡的阵势之中,一顶红帷大幔的八抬大轿格外引人注目,朱红的纱幔,锦缎的轿檐,丹砂的轿杆,彩云托月纹样装饰的轿顶,无不彰显着坐轿之人的雍容与高贵。此外,庞然大物般的轿子,足有两三丈高,长约五六丈见方,这么巨大的一顶轿子,轿身周围却只有十几个仙女抬着,也足以说明这些仙女们的体力和耐力,是何其惊人,内力又是何等高强!再看满山林立的其他仙女,各个国色天香、美艳无双,精致的五官摆在脸上,浑然天成,美玉无瑕。让人不禁怀疑,这是世间何等的能工巧匠,才能雕琢出这么一张傲绝群芳的面容!只是,在她们美貌的容颜下,却难藏她们各个脸上,腾腾隐现的烈烈杀气。从隐隐散发的气势来看,月宫仙女们虽是女儿身,却无一例外,都是江湖上拔尖的高手。月宫内如此高手云集,卧虎藏龙,难怪它能从邪魔外道众多的魔教中,异军突起,一统魔教!这么说来,这个复活的新月宫当真不简单;而这个只闻其声、只见其影,神神秘秘的月宫新宫主,更无疑是这个世界上,鬼神难测的绝顶高手! 众人亲眼目睹了月宫驾临的强大的气场,瞬间,心底就打起了退堂鼓。曾经多少正道联手,才勉勉强强战胜了原先那个近乎无敌的月宫!如今,重振旗鼓、卷土重来的新月宫,比之前更为强大,更为可怕!而眼下,被困在远山寺的各派,却屈指可数,所剩无几。其中也多是些散兵游勇之辈,亦或沽名钓誉之徒。真正能与月宫抗衡的,也就只有云门、铸剑阁、金刀派,还有明哲保身的算子堂。况且,金刀派的主人上官虹,是何等厉害的角色,竟被月宫宫主,一掌就拍死了!武功上天壤之别的差距,人数上敌众我寡的局面,让众人早已放弃了交战的念想,不战而败。 众人心灰意冷,面色铁青的呆在原地,痴痴盯着那顶分外突兀的轿子。那顶赤红似火,华丽高贵的轿子,恍惚间,竟像是上天被戳破了一个伤口,从那个伤口中滴出的一滴,格外鲜红的血珠。 “寂净,你亲手杀了你妻子,又想亲手杀掉你孩子!现在,竟然亲手杀了你师兄。你的佛祖就是这么教你普渡众生的么?哈哈哈!你追求的正与邪呢?哈哈哈。”轿子内,突然传出了月宫宫主轻蔑的嘲笑声。 刺耳的笑声,又尖又亮,宛如一把锋芒锐利的尖刀,狠狠地插在寂净的心口之上。一阵阵的笑声,就像是一刀刀的刺痛,叫他痛苦万分,却无法解脱。 “原来这就是天下闻名的远山寺?真是一无是处。大难临头,居然要靠一个武林败类来救命,真是悲哀。”月宫宫主刻薄的话语,再度无情的从轿中传出。尖酸的语调,萦绕在远山寺的众僧耳边,久久不散。无情的嘲弄,如针扎一般,刺痛着远山寺上下每个人的内心,只是在强悍月宫宫主面前,他们无力回击,也不敢回击。 “要我看,不如拆了这破寺,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假和尚。倒是可惜那些白玉石阶,尽被你们给糟蹋了。不如搬到月宫,做我的踏脚石更好些。”月宫宫主,旁若无人、喋喋不休的说着。 眼见远山寺声誉受损,终于,气的银须倒立的寂清,忍无可忍,厉喝一声:“妖孽,远山寺岂容你放肆!”说罢,提起禅杖,秋风扫落叶般攻向宫宫宫主。 狂风暴雨般攻势的寂清,片刻便杀入月宫的仙女阵中。岂料,一入阵中的寂清,并没有遭到仙女们任何的阻拦。熟视无睹的仙女们,反自给他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而路的终点,便是月宫宫主那顶分外鲜红的八抬大轿。仙女们不加阻挠,任由自己攻向她们的宫主,这让寂清暗感不妙。只是手中的禅杖,已如离弦之箭,迅猛的冲出,无法再收回。寂清也顾不得月宫仙女们的举动,是不是阴谋或者圈套,覆水难收的一击,集合了他坚决的心意,纵使不能一举打败月宫宫主,也要凭着这一击,揭开她的庐山真面目! “哼,臭和尚,你这是自寻死路,本宫这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鲜红的轿帘猛然张开。一道急掠如火的红色人影,拖着身后久久不散的重影残像,向着迅猛冲来的寂清,飞驰而去。 两道人影,呼啸相遇,际会长空。寂清架着手中的禅杖,向着迎面扑来的红色人影,轻轻点去。这看似柔弱的一击,实则集结了万钧雷厉,容纳了寂清全身内功。柔中带刚,后劲绵延的一招,若是不慎中了,必然粉身碎骨!谁知,红色的人影飞至眼前,本是给了寂清一睹月宫宫主真容的绝佳机会,可他甚至来不及抬眼,就见红色的人影伸出一掌,捏起青葱白皙的兰花指,发出一招。这一招十分普通,十分寻常,就是简单的一记弹指而已。不过,同样是看起来柔弱无力的一击,径直的弹在了寂清势大力沉的杖头之上,只听铮然一声,清脆的声响赫然响起,就见寂清,连同手中雷霆万钧的禅杖,被狠狠的弹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入与月宫宫主的八抬大轿,有着数丈之距的寺门之内! 一招成败,高下立判。 重重摔在地上的寂清,瞬间感到全身上下的骨头和经脉,好似被震碎一般。正想借着禅杖的支撑重新站起来的他,身形刚刚站稳,一瞬间,一股撕心裂肺的的剧痛便传遍全身!坚韧的寂清咬紧牙关,却难抵剧痛的残酷侵袭。忽然,一阵急促的呼吸冲破胸腔,带着一口浓浓的鲜血破口而出!挣扎着刚刚站稳的寂清,再一次,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师叔!” 僧众们见状,赶忙飞奔向寂清。只见惶惶不安的僧人们,扶起寂清,飞快的抬着他,大步流星般冲回寺内。他们生怕暴露在月宫宫主魔掌之下的寂清,会再遭毒手;又怕贸然出动,会激怒月宫宫主。所以,唯有趁着月宫宫主罢手的瞬间,才敢来营救寂清,健步如飞的他们,害怕稍有迟疑,月宫宫主又会再度出击! 重返轿中的月宫宫主,看着眼皮子底下,将寂空急急抬走的和尚们,提心吊胆的样子,冷笑道:“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不做和尚,做什么?” 这时,身边美貌机灵的手下,也迎合道:“可以做乌龟啊。” 清脆的嗓音落下,瞬时引起哄堂大笑。看着月宫众仙女笑起来面带桃花,粉黛醉人的笑态,众人心底却冷若冰霜,无心欣赏这银铃般的笑语。 而远山寺的寺僧们,在这般屈辱的欢笑声中,也不禁流下了愤怒的眼泪。他们的佛心,此刻已经坠入冰窟,被冰封冻上。如今的他们,愤怒的盯着轿子,炽热的眼神,冒出无形的火焰,仿佛想要透过纱幔,烤死轿子中的这个女魔头。但这显然是无济于事,眼下众人能做的,也只是沉默的盯着轿子,还有,就是将希望寄托在此刻伤心欲绝、面容呆滞的寂净的身上了。恐怕能揭开这个女魔头的庐山真面目,能将这个女魔头绳之以法的,如今,也就只有众人眼中,这个曾经的武林公敌寂净了。 可是寂净,此时,却神情恍惚的跪在地上,目光空洞的盯着怀中寂空的尸体。因为自己的失手,才导致师兄命丧剑下。这一刻,风在他的耳边停住了,万籁俱寂。茫然的寂净,脑中一片空白,空白一片中却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那个来自空虚中的熟悉声音,一遍遍的问他:陆施主,你为什么要出家? 第五章 神秘的月宫宫主 彤云密布的天空,昏黄阴暗,叫人压抑。 惨淡的愁云下,被月宫包围的远山寺山顶,气氛肃杀,让人窒息。 诡异的氛围,安静的场面,让对立的月宫与各门派,看起来就像是棋盘上针锋相对的棋子,谁都不愿轻举妄动。只不过,平静的局面,很快就被棋盘上胜券在握的月宫打破了! “本宫累了,不想和你们这帮废物再闹下去了。”说着,那顶火红的轿子中传出了女人慵懒的哈欠声。昏昏欲睡的声音,散漫拖沓的传遍全场,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懒散的语气中有任何杀意。一场恶战即将爆发,月宫宫主却全然不在意,躺在帷幔遮掩的八抬大轿之内的她,不用想,此刻一定是出奇的悠闲,甚至无聊。 “只要远山寺交出佛血舍利和寂净的人头,本宫可以既往不咎,给你们留个全尸。”冰冷无情的话音从轿子中缓缓飘出,如刺骨的寒风,刺痛了每个人的神经。 “哈哈哈,只敢躲在轿子里,不敢露面,该不会是新一任的月宫宫主,是个没脸见人的丑八怪吧?”叶舒雨听到月宫宫狂妄的话语,不甘示弱,果断反唇相讥道。 “是什么东西在说话?”轿子倏然里传出了月宫宫主好奇的声音。 不过面对月宫宫主的发问,她身边的手下,却不急着回答。一个个古灵精怪的仙女们,对她话里的意思早已了然于心。于是都装作看不清说话的是何人,茫然的答道:“禀报宫主,听着,有点像是个拿剑的男人。” “哦?轻声细语,奶声奶气,我还以为是个女子呢。这么柔弱,还舞刀弄剑,小心别伤着自己,姑娘。哦!不对,应该是位大少爷。” 这个杀人不眨眼,冷血残忍的神秘女人,从出现到现在,留给人们的,一直是一副冷酷高傲、不容置疑的严厉形象。令人意外的是,堂堂月宫宫主,这么一个冰冷无情的女人,也会说出这番俏皮的话来。不过,这番调侃的话,虽然惹得月宫的仙女们哈哈大笑,甚至不少仙女们顾不得仪态,笑弯了腰、笑花了脸,可是在正道各派听来,却让人难展笑颜。特别是同样高傲的叶舒雨,听到这番满是羞辱的嘲讽,脸上的怒气立刻浮现。 “哼,今天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满嘴大话的月宫新宫主,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看剑!” 叶舒雨早已忍无可忍,一向心高气傲的他,自恃剑术——流云剑法,天下无双,旷绝今古!如今,被一群女人们冷嘲热讽,拿来调侃,让他大为光火!终于怒火中烧的他怒拔晴雨剑,足下生风,背如插翅,身快似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月宫仙女的层层包围,转瞬间便冲到了月宫宫主的轿子前!一招快剑,无影无迹,不偏不倚,重重刺入轿中!晴雨剑剑身方一刺进轿内,顷刻间,便暴射出无数雨丝般细密的剑气。急如暴雨,密如水泼的纷繁剑气,四面八方循环往复,在密闭的轿子内,来回穿行!在轿身内周游数遍后,威力不减的剑气才又聚回剑身,回归平静。 叶舒雨见状,面露喜色,心满意足的抽回了手中的晴雨剑。就在晴雨剑的剑身脱离轿子的一瞬间,庞大华贵的八抬大轿,如同被抽走了支柱,轰然倒塌,化作了一地细如粉末的废柴。 奇怪,月宫宫主的人呢?方才还因为一招得手,而暗中得意的叶舒雨,望向一地的废柴,却没找见月宫宫主的一丝踪影,不禁在心中升起了深深的疑惑。 “江湖闻名的流云剑法也不过如此。难道是铸剑阁人才凋零,后继无人了么?叶舒雨,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和本宫交手?”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方才还端坐轿中的月宫宫主,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的独立在远山寺寺庙屋檐的一角了!这一刻,众人终于有机会能目睹她的真容了——那同样是一张绝美的脸,精巧的五官,粉嫩的脸色,根本叫人从她脸上很难看出岁月的痕迹。清雅的妆容,虽比不过她的月宫底下,仙女们缤纷多姿的装扮,却别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她的脸、她的妆、她的衣、她的一言一行,与常人无异,又异于常人!她的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震人体魄、摄人心魂的魅力! 众人举目仰望着红衣飘扬的月宫宫主,火红如赤霞、飘舞如狂焰的袍子,披在她身上,就像是在她身上附上了一派汹涌的血色怒涛!只见她睥睨着脚下的众人,俯瞰着渺小的山寺,如一位驾临天下的女王,俯视着她卑微的众生!傲气凌人的霸道姿态,高高在上的威严形象,叫仰望她的众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叶舒雨被月宫宫主羞辱的脸面尽失,白净的脸上泛起了一阵阵赤潮,怒不可遏的他狂舞着晴雨剑,再一次直冲月宫宫主而去。这一次,他不留余力,直接使出了独门绝学——流云剑法中,威力最强的一式——流云晴雨!只见叶舒雨四周莫名旋起了一股剑流云,而他周身上下,也被突然生出的,无数似真似幻的虚实剑影所笼罩。身藏剑流云中的叶舒雨,裹着刺针般尖锐的剑影,拔地而起,旋风般冲向月宫宫主静立的屋角。剑影包围的他,频频出剑,数不胜数的狭长剑气,透过剑流云急速射出。穿透剑流云的剑气,又快又狠,又细又长,如暴雨倾盆,摧枯拉朽般隔空射向月宫宫主! 眼前的一幕,竟是发生在性命相搏的生死瞬间,真叫人惋惜!因为叶舒雨的剑法真是太美了!空灵的剑招,虽满是杀意,竟藏不住剑法自身的魅力。飘逸的剑法,如同在高远的天上作画一般,下笔有神,挥毫洒脱,不落窠臼;而细如春雨的剑气,随风潜下,灵动的漂浮在天地间,丝丝落落,润物无声。叶舒雨的剑法,宛若一幅天街小雨,滋润万物的极品诗画,叫人看了心旷神怡,淡泊明志。此刻,如果叶舒雨的手里,不是剑,而是笔,那一定能留住这幅隽永秀丽的佳作!可惜,他的剑法,是如此的美,竟然只能在这种时候展开。而剑的那头,又是月宫宫主。那个女人真是太美了!虽然冷酷,虽然残忍,可是冷艳无双的容貌,叫人过目难忘。那张看过一眼就永远不会忘记的脸,若是就这样,凋零在叶舒雨的剑下,的确叫人遗憾。 眼见细长密集,让人目不暇接的剑气迎面射来,月宫宫主不急不慌。她那张冷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微微上翘的唇角,隐约中透露出了些许不屑。稳立屋角的她,只是轻描淡写的伸出右掌,暗自运转内功汇集掌上。内力聚合的右掌,顷刻间,便被冉冉升起的紫黑色的火焰所覆盖! 这紫火燃烧的右掌,静静的伸在胸前。与手中汹涌的火焰不同的是,面对盛怒之下,杀意绝决的叶舒雨,月宫宫主却不急不躁,只是静静的欣赏眼前射来的致命剑气。叶舒雨的剑法的确很美!剑气这端射来,那头便是风中舞动的叶舒雨,一东一西,挂在天边,真应了诗句中所讲“东边日出西边雨”,只可惜,这华而不实的剑法,在月宫宫主面前,不堪一击! 此刻,叶舒雨挥着美不胜收的剑法,射出淋漓尽致的剑气,干脆利落的攻向月宫宫主。决胜之际,转眼到来,叫在场众人,无不屏气凝神,迫切焦急的等待着。月宫宫主的武功的确厉害,的确可怕,可叶舒雨作为堂堂铸剑阁的阁主,也绝非浪得虚名!平日傲气凌人的叶舒雨,自诩剑术天下第一,很少将他人放在眼里。就算是贵为天下第一大帮的云门门主云戡行,虽不曾交手,可在叶舒雨眼中,迟早也会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根本不值一提!目空一切的叶舒雨,的确有自大的资本,剑法纯熟的他,潜心练剑二十载。而作为以铸剑为本的铸剑阁阁主,期间他又亲手打造出无数名剑,所以对于剑的习性,叶舒雨早已通透,而在用的剑造诣上,亦是早已超脱。精练的剑气,仅是他高深剑性的缩影。手中握着的,同样是传世好剑的晴雨剑,曾为秦代名将白起的佩剑,据说因为白起一声令下,挥剑一斩,一夜之间,便坑杀了赵国三十万兵卒,惹得上天悲悯!所以,白昼降临,晴空高照之际,突降瓢泼大雨,十天十夜,日夜不停,晴雨剑的名号也因此得来。高人名剑,举世无双。在众人心中,突然这个狂妄自大的剑术超者,竟成了不亚于神秘莫测,武功高强的月宫宫主的举世高手!只是,众人热切的希翼,也转化成了他们深深的恐惧:叶舒雨他不会输,也不能输!他的剑只会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杀了那个众人恨之入骨,又心怀不舍的月宫宫主! 不过,总有人,与一厢情愿、认不清现实的众人背道而驰,那个人,就是老谋深算的算子堂堂主纪无伤。不妙!月宫宫主的紫炎邪功已经练到了这个地步!至纯至阴,至刚至烈的紫炎邪功,在月宫宫主的手里已然超凡脱俗,臻至化境!如今她的邪功的威力,已经无可估量了!率先洞察出此中玄机的纪无伤,冷眼看着身旁众人。见他们各个尚未察觉,蒙在鼓里,还痴心幻想叶舒雨能凭流云剑法打败月宫宫主,真是不自量力。殊不知,叶舒雨即将变成死人一个了!虽然看破了结局,也料到叶舒雨不是月宫宫主的对手,但纪无伤却丝毫没有动静。阴险的他,假装一无所知,任由身处险境的叶舒雨,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深渊,依旧不无所动。面无异样的纪无伤,混在众人中,专心致志的观看着叶舒雨与月宫宫主的决斗。 终于,漂浮的华光剑气,来到了月宫宫主身前。终于,月宫宫主也出手了!只见她右掌上紫黑色的火焰骤然发出,像一张鲸吞虎噬的巨口,在空中夸张的张开,将叶舒雨尽数射来的空灵剑气,一一吞噬。吞没了强大剑气的巨口,更加膨胀;紫黑色的火焰,也继而变得越来越旺,燃烧的越来越凶!叶舒雨不明就里,还在发射着剑气试图穿破这欲壑难填的巨口,战胜月宫宫主,岂料,这么做反而中了月宫宫主的下怀!饥饿的火焰,在贪婪的吞噬了叶舒雨内力所化的剑气后,如同获得了生命一样,兴冲冲的脱离了月宫宫主的控制,如饿虎扑食般扑向浑身包裹着剑气的叶舒雨! 叶舒雨为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所震慑:这世间竟会有这种武功?可以消化自己的流云剑气,转为它自己所用!一时间,慌了神的叶舒雨竟不知如何应对。身经百战的他,虽然遇过无数场合,碰过各种招数,但是月宫宫主的这一招,他未曾见识过,更不知如何破解。眼见来势汹汹的紫色火焰扑向自己,叶舒雨心底暗暗发慌。不过很快,技艺高强的他,就镇定了下来:这女人的招数,看似诡谲,不过是虚有其表。实则是些唬人的把戏罢了,我倒要灭了这团火,看看月宫宫主这个嚣张自大的女人,还有什么能耐!想到这里,叶舒雨断然收起了他美轮美奂的流云晴雨剑,剑法收,剑气灭。漂浮天际的空灵剑气,像一场急来急去的新雨,让沐浴其中的众人尚未欣赏够,就戛然止住,隐去了痕迹。叶舒雨收剑在手,手中的剑,却不曾收住。“呜呜”的剑鸣之声,无端的从晴雨剑上发出,如泣如诉般浮现在众人的耳边。 众人方才还沉浸在小雨如酥,当春乃发的意境中,此刻,随着低沉悲怆的剑鸣声响起,飒然急吹的剑气陡然生出,无声无息的流淌在众人之间。身处其中的众人,瞬间就像步是入了一个寒雨飘摇,阴风怒号的冷夜之中,密不可分、凄凄凉凉的夜雨,没命的拍打在他们的身上,叫众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天上地下。雨势又大又急,让人冥冥中竟然忘了:这悲凉的错觉,竟是来自叶舒雨的剑法;而这无比真实的冷雨,竟是叶舒雨的剑气所化!叶舒雨的剑的确收在手里,剑在手,剑亦不在手!如梦初醒的众人,这才领悟到:叶舒雨的晴雨剑,原来只是他的一个符号而已,象征着他的高傲,浓缩着他超然物外的精艺剑法。 “密雨剑法。” 叶舒雨轻吐一声,漫天剑雨乍然落下。雨打大地山河动,剑啸九州日月清!狂乱的剑雨,紧密相连。从天而降,声势浩大。“疑是银河落九天”之景,跃然呈现在了众人眼前。能有幸目睹眼前景观的众人,赞叹不绝:叶舒雨的流云剑法已是惊为天人,没想到,流云剑法之外,他居然还创出比流云剑法更为惊世骇俗的剑术——密雨剑法!眼前这套众人从未见过的剑法,比流云晴雨剑的威力更巨大,杀气更强烈。肃杀的剑气中带着秋意的悲凉,冷彻的剑风中透着寒夜的寂寥,与先前春归大地,细雨飘飘,万物复苏的蓬勃气象截然相反。密雨剑法,精髓就是急,就是冷,就是藏在这漫天大雨中,一不留神,就能致人死地的一剑! “哈哈哈,你父亲叶光,当年就是用这一招,死在我们老宫主的手里。今天,你还敢用这招来对付我!那我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 说着,月宫宫主的冷笑一声,纤细的玉指,紧紧一攥。接着,张在空中的巨口再起变化。先是紧紧的闭上,变成了一片冒着黑气的混浊迷雾,而后忽然蓬起,在空中烧出了一个奇黑无比的怪字,看着像是“火”,细看又像是“死”的奇怪字形,烧的周围的空气“呲呲”直响。随着月宫宫主长袖一挥,玉臂轻摇,丑陋的怪字扭动着肥硕的形体,缓缓迎向叶舒雨急冷、干脆的密雨剑气。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终于发生了!在密密麻麻的剑气面前,满身空隙的怪字,居然没有让一道剑气通过它的间隙!叶舒雨的剑气,触到燃着紫火的怪字,如同一滴雨溅到了旺火之上,瞬间便被烤干,蒸发的无影无踪。愈多的剑气射来,都是徒劳,没有一道剑气,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剑气,可以穿破怪字的缝隙,伤到月宫宫主。雨落般的剑气,越来越稀少,而燃烧的怪字,却越来越灵活。肥硕的形状不曾改变,不过,怪字移动的速度,较之前大为增强。之前迎着剑气移动的怪字,现在,急不可耐的扑向叶舒雨。它是一把火,却是有生命的火,它知道自己终要熄灭,活在霎那里。所以,它更懂得利用自己唯一的生存手段,那就它一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羽毛——燃烧的黑色火焰!唯有燃烧外物,才能苟延自己。这就是为什么这个怪字,如此急躁,如此饥渴的向着叶舒雨扑去! 二人的交手,叶舒雨,败局已定。不过,输的代价就是:死! 心慌意乱的叶舒雨,早已失去了往日神采飞扬、悠然淡定的形象。此刻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由先父辗转遗留下来的,经自己苦苦习练、耗时数载才练成的密雨剑法,一直以来,是自己秘而不宣,本不打算轻易使用的秘技!如今,本想借着月宫的突袭,一展神剑,扬名天下。谁知,即便是如此强大的剑法,在神秘莫测的月宫宫主面前,竟然不堪一击!此刻,看着火焰盛盛的怪字,冲破一切,奔着自己而来,叶舒雨的心里,突然也出现了那个怪字的形象,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那个字,到底是什么?可能除了叶舒雨,没人能看懂。死亡的脚步,步步为营,一刻不停。而垂死挣扎的叶舒雨,也只有拼了命的耗尽全部精气,发射着渐稀渐缓的剑气,妄想射灭怪字。只是,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奇怪的黑字,终究还是烧到了他眼前! “赶快住手!收起内力!” 曾经见识过紫炎邪功威力的寂净,从错手夺走了师兄寂空性命的伤悲中,终于缓过神来。目睹眼前一幕的他,此刻再想提醒叶舒雨已经为时已晚了。 “啊!” 紫黑色的火焰,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最终,肆无忌惮的将叶舒雨吞没了。连同他的惨叫声,连同他引以为傲的剑法,一并吞噬进了无情、黑暗的火海中。待烧的一干二净,丑陋的怪字也就不见了,归于平静的紫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徒留一把闪着晴光的晴雨剑,笔直的插在地上。孤单的名剑,剑身上似乎有一滴不知哪里沾上的水滴,沿着剑体缓缓滑落。如今,似乎也只有这颗晶莹的水珠,能作为叶舒雨活过的证据了。 “铸剑百世,剑法如此?叶舒雨,枉你能称为铸剑阁的主人,真是贻笑大方!现在,你们还有谁想,尝尝本宫的紫炎邪功么?”说着月宫宫主凶狠的目光,扫过垂头丧气的众人,最后落到了寂净身上。 “寂净,不愿做乌龟的都死了,你是想像其他人一样,继续做你的乌龟,还是像叶舒雨这个笨蛋一样,找死呢?”月宫宫主尖细的下巴轻轻一扬,用眼角鄙夷的目光,斜视着屋角下的寂净,轻声轻气的说道。 听完月宫宫主刻薄无情的嘲讽,沉默的寂净没有说话。而站在他身旁的云戡行,却再也止不住内心浩然涤荡的正义感。怒抽长剑的他,大呼一声:“自古邪不胜正!魔女,你逆正道,顺奸邪,我等正义之士,岂能坐视不理!云门兄弟,天下英雄,随云某一起,铲除这个女魔头,为武林除害!”说罢,长剑闪着寒光,直冲月宫的仙女阵中杀去。 云戡行一身正气,世人敬仰。作为德高望重的正派典范的他,一声呼吁,自然万众跟随。先前士气低落的众人,此刻,一扫脸上的愁容和心中的不安,纷纷拔出兵刃,斗志高昂的响应着云戡行的召唤。一时间,群情激扬的各门各派,终于联起手来,跟随云门,跟着云戡行,向着寺门外,庞大的月宫仙女大阵,喊杀冲去。 一场恶战,混乱爆发! 在人数上处于下风的正派联盟,先前忌惮于月宫宫主的淫威,所以受尽冷嘲与屈辱,却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如今,终于在这刀光剑影中,满腔的愤怒得以释放。各显本领的众人,同仇敌忾,面对尽数由女人组成的月宫大军,不再畏惧、不再害怕,手中的寒光芒芒的兵器,这一刻,好似他们决心的写照——誓将月宫铲除干净!不过,一腔热血,在实力强劲,高数如云的月宫面前,最终也只能化成一滩血水而已。方一交手,月宫仙女们强大的战力顷刻凸显出来。几招过后,便将正道各派打的落花流水,一败涂地。眨眼间,气势冲天的喊杀声,变成了求饶声和呼救声;一往无前的势头,也被四下逃窜、作鸟兽散的惨象所取代。 面对无人能挡的月宫仙女,众人能做的只有逃!不过逃的慢是死,逃的再快,也是死。月宫仙女们甚至都不需要她们的宫主出手,就能轻松的将残兵败将组成的众派,一网打尽,收拾干净。唯一让她们感到棘手的,就是身陷仙女们围攻之下,仍然能与她们打的旗鼓相当、不分伯仲的云门。在云戡行的带领下,云门上下一心,精诚团结,人人为战,即便武艺高强的月宫仙女,一时间,也无从下手,将其打败。不过,孤木难支的云门,即便有云戡行这样武功盖世的高手,终究还是难抵月宫仙女们源源不断的夹攻!落败的迹象,愈发明显,苦苦支撑的云门,也撑不了多久了。 月宫宫主鄙夷的盯着脚下混乱的场面,冷冷笑道:“既然你们急着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给我将他们都杀光。” 闻声的月宫仙女们,毫不犹豫,纷纷加重了手中兵器的威力。月宫宫主的命令,是将各门派都杀光,那仙女们要做的,就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正在杀气爆发的瞬息之间,忽然一声怒吼,划破天际:“住手!” 寂净突然爆发的吼声,震惊四方,震的包括月宫仙女在内的众人,均停下了手中的打杀。 狼狈的正道众人停住了逃窜的脚步,噤若寒蝉的站在原地,一个个低着头,悄悄打量着寂净。寂净平稳的放下怀中寂空的尸体,缓缓站了起来。虽然一身褴褛、肮脏不堪的他,怎么看都像是个要饭的叫花子,但是那身陈旧的袈裟穿在身上,此刻,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挺拔站立的寂净,拔剑扬眉,此刻宛如一尊觉醒的斗佛!而众人的视线,也跟着他慢慢抬起。所有人都明白,在这危难关头,寂净,终于要出手了!他握在手里的剑,正在缓缓浮现出紫光,他含光四射的眼,正紧紧盯着站在屋角的月宫宫主。平静的可怕的寂净,缓缓张口,一字一字,铿锵有力的念道:“我心本无是非事,奈何凡尘不忘我。一朝紫气东面来,盈盈淡淡总归一。” 这是紫光剑法的心诀!自己猜的没错,这个十恶不赦的狗贼,果然会用紫光剑法!只是,这个恶贼又是从哪里偷学得紫光剑法的呢?听着寂净口中念起的,自己谙熟于心的剑诀,陆剑痕彻底怔住了。姑姑曾说过,紫光剑法是自家的独门剑法,无论怎样,都不会让外人沾手。哪怕曾经作为剑法传人的娘亲,一度被寂净这个心怀鬼胎的恶贼给骗了,都不曾将紫光剑法的秘诀,教授他一星半点。至于后来,丧尽天良的寂净,甚至用自己和娘亲的命做要挟,自己的娘亲至死,都守口如瓶,用生命守护着紫光剑法的剑诀!到底寂净这个恶毒的小人,是从哪里学的紫光剑法呢?苦思冥想的陆剑痕,看着寂净在自己的眼前发动了紫光剑法,心中又惊又疑,深深的思考着。 望着寂净手中,紫光泛起、杀气蒸蒸的紫光剑,月宫宫主却突然莞尔一笑。眼带笑意的她,解开那件披在身上的红袍,露出袍子下面洁白的素衣。纤尘不染的洁净装束,衬托着她如出水芙蓉般高洁。脱下那身如火的红袍的瞬间,众人眼中的月宫宫主,仿佛一下子就年轻了十岁。素衣、素妆、素服裹身的她,缓缓开口,皓齿微露,似笑非笑、似问似答的对着寂净轻声说道:“怎么,寂净大师,你还想用我姐姐的剑,来杀我么?” 脱去红袍的月宫宫主,已是叫人眼前一亮,而她说出口的话,更是语不惊人誓不休!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又是如同一记晴天霹雳,重重拍在了众人的脑袋上,叫被惊的前仰后合的众人,顿时觉得眼前一黑。难怪在场不少人,冥冥中总是觉得:眼前神神秘秘、天姿国色的月宫宫主,会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眼前的女人竟然是她!竟然是月宫那个魔女颜盈的妹妹!后知后觉的众人,不禁感到后背瑟瑟发凉,冷汗直流。这个十多年前,就应该和她的侄儿陆剑痕,一起死了的女人,曾经发过毒誓,即便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有朝一日,终要他们血债血偿。现如今,她真的没死!不但没死,还成了月宫的新公主!而且她居然还练成了月宫的紫炎邪功!心肠凶狠,手段毒辣的这个女人,销声匿迹十五年,终于还是回来了。眼下倾尽全力围攻远山寺的她,肯定是来复仇了!完了!中计了!这个恶毒女人先是派自己的侄儿陆剑痕夜袭远山寺,以夺取佛血舍利为诱饵,借远山寺求援之际,趁机等各门各派前来相助、齐聚远山寺,然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妙计,真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众人得知远山寺有难,不知其中原委,自然会前来相助,恰恰也就落入了她的圈套之中!落入她手,这个恶毒的女人绝不会手下留情,等待自己的下场,定是必死无疑!想到这里,提心吊胆的众人宛如惊弓之鸟,纷纷躲到寂净身后,妄图从曾经这个他们眼中的武林公敌的身上,寻求庇佑。 “你!你!你是小蝶!”寂净目疵欲裂的瞪着眼前的月宫宫主——这个月宫的新宫主,这个陆剑痕口中所说的姑姑,竟然就是自己妻子的妹妹——颜小蝶。其实自己早应该想到的,这个世上,除了她,还有谁有可能学会紫炎邪功,会重振月宫。可是小蝶她,十五年前不是跳崖自杀了么?难道她没死! “大胆,宫主的名字是你能叫的么!”一个娇弱的月宫仙女,见寂净胆敢直呼宫主的姓名,气的粉面通红。谁知她话音刚落,就被颜小蝶隔空一掌,狠狠地扇在了脸上。重重的一掌,顷刻便在仙女白净柔嫩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火辣鲜红的掌痕。 “没大没小的,怎么可以跟我姐夫这么说话。”月宫宫主收起手,也收起愠色。从屋角缓缓落地的她,步态轻盈的走到寂净身前,含情脉脉的对寂净说道:“姐夫,你真忍心用姐姐的剑杀我么?紫光剑,你还是还给我吧,我没了姐姐,只有看到她的剑时,才能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十五年过去,我一直忘不了姐姐,除了剑痕,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好想她啊。难道你夺走了我姐姐,现在,还要拿姐姐留给剑痕的剑,来杀我么?” 楚楚可怜的声音,哀怨怜怜的语调,听起来着实让人心疼、让人怜惜。此时的月宫宫主,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邻家女孩,人畜无害的样子,和先前那个手段毒辣的女魔头简直判若两人!听着她缓缓倾诉着悲惨的处境,于心不安的寂净,发抖的手,已经握不住手中的剑了。盯着自己颤抖的手,寂净竟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当年自己找遍了月宫,也没找到小蝶和剑痕的踪影,后来才得知颜小蝶抱着剑痕跳崖自杀的消息!痛失亲人的寂净,从此性情大变,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即便在山寺中终日静修,都未能隔断尘缘、斩除魔性。为了避免走火入魔的自己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他自罚终身禁闭,永世不出。而师兄寂空,担心自己的仇家会上门寻仇,冤冤相报,才对外谎称自己中疯坠崖而亡。今夜,师兄突然找到自己,不由分说,就将一身武艺传授自己,并告诫自己远走高飞,不要再回山寺。虽然没说什么缘故,但是自己也猜到了:必然是远山寺遇到了连师兄都无力抗衡的强敌!不过令自己没想到是,这个强敌,不单单是自己失落十数载,今日重逢却是仇人相见的亲生骨血——陆剑痕,竟然还有亡妻颜盈的妹妹——颜小蝶!难怪那个神秘的月宫公主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陆常风”这三个字,随着自己遁入空门早已绝迹江湖,真正知道的还能有谁呢? 此刻,恍然大悟的寂净终于明白了师兄寂空的一片苦心。为什么师兄他还要派寂清师兄去求助各派,为什么他要将一身武学都传给自己。原来师兄早已他猜到了陆剑痕的身后,可能会有强大的月宫做后盾。他也知道月宫和陆剑痕为报当年的灭门之仇,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以自己现在的修为,绝对不可能是月宫的对手。而师兄他更怕看到的是,陆剑痕,可能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骨肉,而那个神秘的月宫新宫主,可能就是跳崖不死的颜小蝶。那样一来,自己就不得不面对,亲人相残的局面。所以,师兄才希望能借各派之手,能打退月宫这一次的突袭。如果不能,如果事实真的如师兄所想,至少可以通过将他的一身武学传给自己,在危难关头,救自己一命。只是,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师兄这么做,又有谁还能救远山寺出水火?还有谁能挽回师兄他的命呢?想到这里,寂净强忍的泪水,即便在他紧咬牙关的状况下,还是浅浅的从眼角渗出。师兄说的对,自己走了不再回来,也许就不用面对如今的局面,可是自己不能走。沉默的寂净,静静的站着。今时今日,此情此景,再次重逢的寂净与颜小蝶二人,像极了十五年前,在月宫宫殿里的那一幕,只不过那一次,自己面对的是爱妻颜盈,而这次却换成了她的妹妹颜小蝶。 “小蝶,剑你拿走,你也走吧,我不想与你为敌,也不想你与远山寺为敌。”寂净颤抖着手,将紫光剑慢慢交到颜小蝶手中。 岂料刚接过剑,颜小蝶突然性情大变!方才人畜无害的神情、含情脉脉的眼神,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狰狞和狠毒的表情!“小蝶也是你配叫的!寂净你这个畜生,你有什么资格念我的名字!你杀我姐姐,害我侄儿,今天,我就要用沾着我姐姐,和月宫姐妹们鲜血的这把剑,取你狗命!” 寂净被颜小蝶这突然的翻脸无情,惊的一怔,恍惚间不知如何是好。一脸茫然的他,唯有错愕的看着颜小蝶。在他心里,还一度一厢情愿的以为,颜小蝶方才说出的只是气话而已。只有当紫光剑,那幻彩夺目的紫光,挟着怒气与杀意混合的剑气,真正逼近眼前时,寂净才终于明白:颜小蝶的无情,比她脸上的表情更真实。她过了十五年,真的变了,只是唯一没变的,就是当年那颗要杀掉自己的狠心和决心!甚至这颗心,比之前更坚决,更无情! “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替我姐姐和月宫报仇!我要用你们的血,在这远山寺的废墟上,祭奠她们的在天之灵!”说罢,颜小蝶手中的紫光剑,顷刻间射出无数紫光,乱舞的剑光,如同获得了生命的灵蛇一样,扭动着身子,张开着毒牙,凶恶的咬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大乘佛法!万佛朝宗!”危急关头,寂净再度出手。佛光四射的他,陈旧的袈裟内,不时散发出万丈金光。圣洁的光芒于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化作一只只金灿灿的佛手,降下空来,将为祸人间的紫色灵蛇擒拿手中,一条未落!待寂净收起佛法,金光回拢,擒获的紫光灵蛇也随着一并消散。惊悸中的众人,还停留在紫光灵蛇,张开毒牙要将他们撕个粉碎的恐惧当中,片刻过后,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接着天色又是一暗,一切就恢复了寻常,没有丝毫异变。当中发生了什么,心有余悸的众人,早就忘了。 “寂净,你居然学会了大乘佛法!看来寂空那个老秃贼,死前,是将他的一身武功都传给了你。难怪他用肉身替剑痕挡剑,如此说来,佛血舍利也应该转移到你体内了吧!” “小蝶!收手吧!”寂净苦苦哀求道。 “收手?休想!交出佛血舍利,还有你的狗命!” 颜小蝶杀气再起,怒挥紫光剑,不留余力的向着寂净劈去!劈山断流的一剑,充斥着她强大的内力和无尽的愤怒,势如破竹般劈向寂净。 寂净见状,赶忙随手捡起一把剑,默念心诀:大乘佛法,屠龙剑法。继而,手中的利剑化成一道金光。金光闪耀的剑,握在手中,蓄势待发,可是面露难色的寂净,却迟迟不动。这一剑,出手就要伤人,伤到自己绝对不想伤害的人;这一剑,不出手就要死人,身后的各门各派,还有远山寺的师兄弟们,他们的性命都托付在自己的手中!一把剑,不能做两种选择,一个人,也不会有两条出路。左右为难的寂净,紧紧的握着剑,直到颜小蝶劈向自己的一剑,已经迫在眉睫,迟疑不决的他,扭头望向眼神中满含恐惧、希望、挣扎求生意味的众人,沉默的寂净,终于抬起了手中的剑,向着满脸杀气的颜小蝶迎击而去。 哼!寂净,以前你的屠龙剑法,或许还能破的了我的紫炎剑法。可是现在,没有了那柄剑,你还以为你的屠龙剑法,能战胜得了我么?心中暗喜的颜小蝶,深知屠龙剑法的精髓,这套源于佛家的神威剑法,不只需要强大的内力做根基,还需要一把同紫光剑齐名的剑,才能发挥剑法的真正威力!缺少了那把宝剑的辅佐,屠龙剑法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所以,胸有成竹的颜小蝶,根本不把寂净和他的屠龙剑法放在眼里! 一道金光,光芒万丈;一丛紫炎,炎烈熏天。昏黄的天际,被这两束灿烂的光彩,点缀的分外明亮。只可惜,光辉下的两人,无心理会。他们的剑发出什么颜色,无关紧要。剑出手,只需要一种结果:那就是打败对方!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寂净和颜小蝶都必须全力以赴,因为他们彼此都太厉害了!在对方的面前,谁都不容犯错。 终于,紫炎金光交相辉映,乱舞于天际之上。寂净的屠龙剑法,出神入化,不见手中剑,唯有剑声鸣。剑身隐没在灿灿的金光之内,金光穿行在残留的剑影之中,龙飞凤舞、气吞山河的剑法,没有技巧,没有多余,每招每式都极其简单。扫,就是横扫;劈,就是纵劈;斩,就是斜斩;刺,就是直刺!简单明了的剑招,没什么花哨,可颜小蝶招架起来却倍感吃力,因为寂净的剑法,威力太重了!一招一式,都承载着千钧之力,雷霆之威。而且简洁的招式中,似乎总隐藏着千万种变化,即便平常的一剑,来去直直,可在心机沉重的颜小蝶看来,却是暗藏玄机,绝不简单。正因如此,寂净的剑法让她招架起来,总显得力不从心。反观寂净,面对颜小蝶凶恶的紫炎剑法,亦是疲于应对,困难重重。紫炎剑法,是由紫光剑法演变而来,燃烧着持剑人的生命和内力,化成剑法的威力。而内力化成的剑身紫炎,又能吞噬他人的内力作为补给,这样一来,永不枯竭的紫火要么将对手烧死,要么反噬其主,否则,永永远远都不会熄灭!寂净屠龙剑法的金光,正是由大乘佛法的高深内力幻化而成,所以在紫炎剑法的火焰面前,恰恰为它提供了巨大的补充,凶恶的紫火如同快要渴死的人,见到甘洌的清泉,奋不顾身的扑向寂净。而寂净,只有借助体内强大的内力,顽强的压制着紫炎的凶焰。 酣战中的二人,打的有来有往,难分彼此。寂净和颜小蝶都是世间绝顶的高手,招式之间,爆发着无穷无尽的威力。二人从昏黄的天亮,打到阴暗的天黑,打的山河变色,日月无光。久战多时,竟然还难以分出高下!不过,虽然胜负难分,随着二人交手的深入,寂净明显已经落入下风:一来,他念及对方是自己亡妻颜盈的亲妹妹,又独身一人将剑痕辛苦抚养大,其中艰辛与付出,自己无以为报,所以不忍对颜小蝶痛下杀手;二来,自己自关禁闭多年,一身武功早已荒废,曾经铁打铜铸的身躯,经过这么多年的囚禁,也早已退化,变得迟钝。即便师兄寂空,临终前将其一身武学修为传授自己,不过一时半刻,也不能化为己用,随心所欲。久战下去,寂净自然抵挡不了颜小蝶凌厉的攻势了!更何况,屠龙剑法虽为寂净所创,纵然是专门用来克制紫炎剑法的,但是,没有了那把能克制紫光剑的宝剑在手,屠龙剑法的威力真的大不如前了。剑法的余威犹存,却仅能勉强防住颜小蝶的剑招,再想像从前一样化解颜小蝶的紫炎剑法,简直比登天还难!如果自己战败了,恐怕在场的人,更没有谁能抵挡得了颜小蝶,只能沦为她的阶下囚或者是刀下鬼了。寂净心中的隐忧,明明白白的写在他沉默的脸上。他明白自己不是颜小蝶的对手,不过他也深知自己肩负的重担,越战越累的他,还在苦苦支撑,顽强的抵挡着颜小蝶一招一式都是杀意十足的紫炎剑法! 没想到没有那把剑,你还能对付的了我的紫炎剑法,看来只有用紫炎邪功来收拾你了。颜小蝶占尽上风,紫炎剑法已经完全的压制了寂净的屠龙剑法,打的他无力回击。只是,见一时半会儿战胜不了意志坚强的寂净,求胜心切的颜小蝶,不想拖延,只想着立刻杀掉眼前这个仇敌,以报深仇大恨。所以她果断收剑出掌,丧心病狂的使出了紫炎邪功!燃烧着紫炎的一掌破空而来,紫黑色的火焰,一望无际,波涛滚滚的席卷过漆黑的夜空,烧光了繁星,烧灭了明月,烧着翻腾的怒火,直奔寂净而来! “紫炎邪功!”暗中大惊的寂净明白,使出了这一招,就意味着颜小蝶杀意已决。如今,自己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否则自己还有数不清的武林同道及远山寺的师兄弟们,恐怕都会性命不保! “大乘佛法,如来神掌!”万不得已之下,寂净终于使出了大乘佛法中威力最强的一招——如来神掌!顷刻间,夜空当中,佛光普照。一抹金辉生出暗夜,拖着霞光,扫向满空紫炎,相交的二者,瞬时激起千层行云。千帆云影被这激烈的冲撞,催乱了形态和步伐,散乱成团,匆匆飞走。金辉与紫炎相遇过后,双双消散,唯有掩藏其中的寂净与颜小蝶二人,冲破余波,猛烈的冲向对方! 寂净的如来神掌不似铜人阵的如来神掌:铜人们聚合真气发出的如来神掌,只是阵法中的破敌之道,是以攻为守的一种阵术;而寂净的如来神掌,秉承自大乘佛法,是佛教最高修为的人才能顿悟出的一招,没有招式、随心而动的掌法!而如来神掌的威力,也不像铜人们那样,要聚集内力、合而为一才能发挥到最大最强。寂净的这一招如来神掌,掌法的威力只取决于他心意的强弱!喘息间,二人已是双掌相遇,四臂相抵。交错的双掌,相遇的瞬间,便迸发出了震慑众人的气场!强大的气场中,手掌紧紧相对的寂净与颜小蝶,纹丝不动的站着!看着平静无奇的两人,众人心里十分清楚:表面上看似安稳的寂净与颜小蝶,私底下正通过掌力相较的方式来比拼着各自的内力。此时此刻,估计他们二人翻滚在手掌之下的内力,早已是暗潮涌动,随时便会卷起滔天巨浪!众人心急如焚,眼下,也只有焦急的期盼与等待,但愿寂净能通过强大的内功底蕴,战胜阴险恶毒的月宫宫主颜小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寂净不负众望!从他身后澎湃涌出的气场,泰山压顶般的压倒了颜小蝶体内散发的强大气势。寂净体内滔滔不绝的内力,深不见底。颜小蝶虽有紫炎邪功加身,内力同样是高深莫测,不过在莫名“觉醒”的寂净面前,她的气焰,被寂净无形无相又法相万千的至高佛法,完全盖过。掌下胜负未分,气势上,寂净却逆转乾坤,体现出了绝对的优势。 原来,寂净曾经修炼的武功,随着长年累月的禁闭,逐渐荒废,不过他的一身内力,却没有消散退步。何况,如今一身的精深内力,又多半源自师兄寂空传授,虽然理应加以时日才能运用自如、得心应手,不过大乘佛法一脉相承,参佛之人只要心意相通,悟性相通,彼此传授的武功就能化为己用,不但不会相互克制,反而能相辅相成,将功力再提升至一个境界!剑法的比拼上,紫光剑在手的颜小蝶如虎添翼,紫炎剑法出神入化;反观寂净,他的屠龙剑法,因为缺少关键的利器——那把能克制紫光剑的神剑,所以,只能任由颜小蝶肆无忌惮的穿行在自己的剑法之内,如入无人之境,而寂净唯有吃力的疲惫招架,久战下去,自然不是颜小蝶的对手!可如今比拼起内力修为,颜小蝶无异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纵然颜小蝶苦心修炼十数载,体内邪功已经如火纯情,一声内力也深不见底,但是在悟性极佳、心怀众生的寂净面前,这么做,只会助他升华内力,坚固决心!越战越强,久战弥坚的寂净,方才对付颜小蝶还频现败象,此时,随着佛法运用的逐渐熟练,一身佛家内功,使用起来也逐渐变得得心应手。交掌之下,渐渐在内力的对决上占据了上风!更何况,如来神掌的威力,本来就只取决于使用者的心意。强大内心的人使出这一掌,即使内力并不高强,也可以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能量!所以此刻,对掌的二人中,寂净慢慢从被颜小蝶的邪功压制,逐步反客为主,开始反制并潜移默化的瓦解起颜小蝶的一声邪功! 刚刚还因为占得先机而暗中得意的颜小蝶,也慢慢觉察出情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之前自己的紫炎邪功还占尽上风,怎么突然间,就感到体内被一股外来的、清新纯净的真气所压制了呢?这股真气像暖人心扉的春风,却带着寒风料峭、刺骨冰冷的寒烈;像清澈暖融的溪水,逐渐融化自己心中杀意的同时,却又冰封千里般冻住了自己一身的邪气!这是什么武功?无法言说,无法揣摩,难道,这就是天下闻名的大乘佛法!可是为何,自己只是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意?一种来自寂净,坚韧顽强,强大必胜的心意呢?为何感受不到他那深不见底的强大内力呢?颜小蝶越想越觉得惊慌,毕竟自己的紫炎邪功是以吞噬别人的内力,化为自己所用为基础,是一门遇强则强、弑强更强的独门武功。如今和寂净交手,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一丝内力。而他的武功,不但能压制自己的紫炎邪功,甚至在克制自己邪功的同时,还无形中剥离着自己的内力!这样下去,纵然自己有一身深不见底的内功,和寂净无法估量的佛法神功比拼起来,自己就像是将渺小的紫炎,投进了寂净浩瀚无垠的大海般的胸怀中!不行,自己必须想想破解之道,否则必败无疑!焦头烂额的颜小蝶,冷汗直流,晶莹剔透的汗珠挂在脸上,顷刻就被寂净刮来的强烈气场,吹飞吹干。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感到这么棘手,从来没有!无计可施的颜小蝶,正在心乱如麻之际,突然看到了泛着紫光的紫光剑,继而眉头舒展,计上心头! “姐夫!我不是你的对手!杀了我吧!”颜小蝶嘴上说着,私底下却暗中加强了手上紫炎邪功的功力。 “小蝶!收手吧!这样下去你会真气逆行而死的!”寂净不忍伤害颜小蝶,但是颜小蝶步步紧逼,一时间自己也无从收手。 “姐姐!姐夫终于还是不肯不放过我!我这就来陪你!”说着,颜小蝶突然收起内功,抽离的双手,举起紫光剑,向着自己白净的脖子,重重的割去! 寂净见势不妙,眼看泛着紫光的利剑横在了颜小蝶的脖子上,寂净担心执拗的颜小蝶,随时都会刎颈自尽!这时,哪里顾得上什么个人安危,更无暇考虑这是不是心肠狠毒的颜小蝶又耍的什么伎俩,万分火急之下,寂净唯有果断收手夺剑!然而这一收掌,心急的寂净,还没碰到颜小蝶的剑柄,就看到方才还要自寻短见的颜小蝶,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诡异的冷笑!这冰冷的笑容,正冲着自己;那诡异的表情,正盯着自己的怀中!突然,寂净感到心口无比火热,这烧心灼肺的感觉清晰的袭来,竟是那么强烈!原来,颜小蝶趁自己收手之时,居然下手偷袭!未加防范的寂净,最终还是中了颜小蝶的诡计。此刻,颜小蝶的双掌拍在寂净的胸前,瞬间便拍碎了他一身本已残破的旧衣衫,甚至那件历经风霜,久久不破的旧袈裟也被这沉重的一掌,撕成了细碎的布条。七窍流血的寂净,口中鲜血狂喷,猝不及防的他,如今,被颜小蝶偷袭得手,自己也为紫炎邪功深深重创! “受死吧!”诡计得逞的颜小蝶,咄咄逼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话音未落,杀意横生!一掌拍完,一剑又至!紫光刺眼的利剑,划破宁静沉重的空气,直逼寂净心口而来。寂净已被打成重伤,不过颜小蝶却不会就此罢手。她不是要打败寂净,看着这个男人向自己俯首称臣,磕头认输,而是要消灭寂净!用他的命,来偿还自己所受的屈辱,还有姐姐、老宫主的命,乃至整个月宫的血海深仇! 嘴角鲜血如注的寂净,双眼有光,那光亮,是委身于眼眶之内的泪珠反射而成的。他从来没想过,曾经那个天真可爱,那个调皮固执的妹妹——颜小蝶,如今竟会变的这么恶毒,这么绝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然而未等寂净从怅惘中反应过来,颜小蝶手中燃烧着紫炎的一剑,就劈头盖脸的向他狠狠劈来! “大乘佛法,万佛朝宗!” 生死攸关的紧急关头,寂净收起感慨,见颜小蝶丧心病狂的使出了“紫炎剑法”,重伤在身的他,强行汇聚内力,硬生生的使用万佛朝宗予以回击。颜小蝶一剑刺来,寂净一掌打出,针锋相对的两人,相距不足一丈距离,这么近的距离,紫炎剑法同万佛朝宗的威力,可想而知!不过,寂净的万佛朝宗,包罗万象、囊括天地,前前后后,共有九九八十一式变化!一掌发出,继而无数掌也顺势而出。无相的掌风,随心而动,拟化万象,变幻多姿;无形的掌力,力透巨石,百步之外,不衰不减!势大力沉的一招,一经使出,无一式落空,都重重的打在了眼前,还意图趁自己重伤,再施偷袭的颜小蝶的身上! 颜小蝶本以为中了紫炎邪功的寂净,肯定不敢再轻易运功,谁料寂净他居然不顾个人安危,还是强行发出了大乘佛法这种巨损内力,威力惊人的武功!猝不及防的颜小蝶,手中凶狠的利剑,剑上汹涌的紫炎,尚未烧到寂净的毫毛,瞬间便身重数掌,被击飞数丈之远!重重摔落地上的颜小蝶,轰然激起了一地的黄土尘烟。狼狈不堪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寂净的反应还会如此迅速!身中紫炎邪功,一身内力即将被吞噬殆尽的寂净,竟然还能发出威力这么强大的一击!足见寂净的内力,真如九幽绝地般深不可测!不过,寂净你中了我的紫炎邪功,还敢调动这么强大的内力,无疑是自寻死路,这下用不着我亲自动手,你体内的紫炎也会慢慢把你烧的一干二净,尸骨不剩!想到这里,暗中得意的颜小蝶,缓缓从地上爬起。正要起身的刹那间,颜小蝶突然感到自己体内一股股的真气,横流窜动、倒行逆施,期间还夹杂着数股外来的真气,像一把把锋利的宝剑,正在试图分割并消灭自己体内的邪功!不好!刚才自己身中的几掌,并非普通的掌法,它竟是寂净的真气所化而成。原来寂净的目的不在于取自己性命,而是想将他的真气打进自己体内,化解自己的一身紫炎邪功! “寂净!你这个狗贼真卑鄙!明知不是我的对手,竟然使出这么恶毒的招式!”颜小蝶强忍钻心疼痛,破口大骂。 “小蝶,不要再造杀孽了,收手吧。”此时,一脸从容的寂净,也是强忍着体内的灼热,言辞恳切的劝诫道。 “不杀光你们,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给我包围这里!一个都别放走!”颜小蝶一声令下,众人便被密如潮水、来势汹汹的月宫仙女们,紧紧的围困在了窄小的寺庙之内,不敢轻举妄动。 第六章 不静的夜 孤月高照,繁星点点。 寂静的月夜本是休眠的好时候,然而被围困在远山寺拥挤的寺庙内的众人,却惶惶不能入睡,因为他们生怕一闭眼,门外守卫的月宫仙女们,便会杀进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挤在寺庙里的他们,也不敢出声,因为他们与寺外潮水般的月宫大军,仅有一墙之隔。薄薄的墙壁,经过方才激烈的混战,已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仅能为众人提供一道形同虚设的屏障,再难阻断庙里透过墙上的孔洞,传出去的光线和声音。 噤若寒蝉的众人,神经紧绷,面色惨淡的挤在一起。静的出奇的场面,就好像庙里的众人,都是一具具逼真的蜡像一样。 终于,忍不了藏在心中的顾虑的云戡行,还是一吐为快,朗朗端正的话语,打破沉默的氛围:“寂净!方才你本有机会打败颜小蝶,为何不动手!现在你放虎归山,等她恢复了功力,该如何是好!” 重伤在身的寂净,面无表情。此刻的他,在冷峻的脸庞掩护下,正挣扎着同体内的紫炎邪功做殊死搏斗。星星点点的紫炎,在他的体内上蹿下跳,见缝插针。不甘消亡的火苗,贪婪的吞噬着寂净体内,因被重创而四泻、紊乱的内力,哪怕一星半点的内力,都能让火星大小的紫炎,得以苟延,死灰复燃!而寂净能做的,就只能借助体内见心见性,无为而生的佛法真气,驱赶、压制着不安分的这把火,没有丝毫内力的真气,是目前唯一能暂时制约横行肆虐的紫炎的手段了,因为就算是寂净,也没有办法将紫炎彻底浇灭,除非他的内力消失,或者等这把火烧完。可是,无论体内的紫炎如何消灭,带给自己的结果,都是要死。此时,面对云戡行的责问,寂净抬起头,平静的望了一眼云戡行,他那对深邃明亮的双眼之中,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又似乎是除了漆黑的眸子外空无一物。一言不发的他,接着深深垂下了头,依旧暗中调养着真气。 “要是纪某推测的没错的话,虽然寂净大师出手留有余地,也只怕那月宫宫主,受的伤也不会轻吧。”纪无伤偷瞄了一眼深埋垂头的寂净,见他无动于衷的坐在地上,纪无伤眉角一扬,进一步加重了说话的口气,缓中带急的说道:“现在趁月宫宫主身受重伤,我们应该趁热打铁,反守为攻才是。有寂净大师在场,还有云大侠的云门相助,我等齐心戮力,消灭月宫、岂不易如反掌!” 纪无伤的一席话,顿时征得了满场激烈的响应。先前死气沉沉的庙内,此时如同铁锅煮水,沸反盈天。畏手畏脚的众人,在纪无伤的提议下,顾不得门外就站着密密麻麻的月宫大军,纷纷言辞热烈的议论了起来。 “对啊!虽然咱们人少,不过咱们占着先机啊。月宫这帮女人没有她们宫主的命令,不敢动手,此时,不正是反击的好机会嘛!兵法讲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咱们现在冲出去,杀她们个措手不及,打开一条通路,下山联手其他同道,再杀她个回马枪。一来一回,准保将月宫消灭干净。”关刀帮的帮主关大洪,趁着纪无伤提议的间隙,果断献计献策,应声支援道。 关大洪话音刚落,这时,依着墙角斜立的一位,短裤齐膝、小腿外露,腿上肌肉横飞、结实粗壮的汉子,也低着声音,应声说道:“纪堂主所言极是。寂净,你都已经打赢了那个女魔头,我们应该乘胜追击才是。”此人衣衫朴素,面貌平常,乍一看,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然而他却是素有“北腿断流”之称的北腿张——张铁骑。传闻他的腿法快中有慢,收放自如,力道沉稳,稳而又狠!扎实的腿功,劲力无穷,威力之大,能断开江流,故而,也就为他博得了“北腿断流”的美名。 “就是,明明打了个胜仗,现在却像是打了败仗的熊样!被一帮娘们憋在这破庙里,这算哪门子的事啊!”说话之人,蹲在地上,一边说着,一边用拳头狠狠的砸着地面。不一会,便在地上砸出了深深浅浅的坑来。眼前这个性格暴躁、一脸不快的家伙,就是一双铁拳打遍天下,被人称为“南拳穿山”的南拳王——王飞常。 先前默默无闻的大人物们,如今走上台前,摇身一变,竟成了主持大局的正道盟主。可笑的是,此情景,各路豪杰,齐聚一堂,却只能委身远山寺的小庙内,不敢出门迎敌,唯有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嚷嚷着,煞有正人君子、坦荡大度只动口不动手的做派。繁杂的吵闹声和争论声,充斥着寺庙里的每一个角落,清净的佛门,俨然变成了一座喧闹的菜市,叫门外满目鄙夷的月宫仙女们,纷纷侧头探望,掩面偷笑。然而身居其中的寂净,却不为眼前的乱象所动摇,依旧专心运功疗伤。他的伤,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当务之急,他必须赶在众人还有颜小蝶觉察之前,将体内为祸的紫炎驱逐出去,不然,一旦自己的伤情暴露,被月宫探明,那么远山寺还有各派众人,都将性命不保! 此时,狡诈的纪无伤,见众人群情激昂,一个个摩拳擦掌,摆出一副似乎要和月宫决一死战的架势,暗中窃喜,赶忙趁势呼吁:“还请寂净大师不要犹豫,带领我们歼灭月宫!为武林除害!”他的话,正和众人心意,结果自然是一呼百应。众人也跟着齐声高呼道:“歼灭月宫,为武林除害!” 然而,面对众人的呼声,寂净却充耳不闻,除了暗中调养着真气外,别无他顾。刚才颜小蝶的突袭,着实让他始料未及。如今,虽有佛法真气护体,保住了自己的心脉不受紫炎的灼烧之苦,但身重紫炎邪功的他,不敢妄动内力,只有先借助佛法真气,暂时镇压着体内的邪恶紫炎。此刻此刻,正是自己体内的真气,与垂死挣扎的零星火苗较量的紧要关头!若是稍有差池,不但自己一身内力,会被这邪恶的紫炎所吞噬干净,恐怕自己的性命也会不保!但是,体内只要有内力存在,紫炎就不会消失,就算一时间被强行遏制住了,也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如果自己再动用内力的话,必然会勾起更穷凶极恶的紫炎,只怕到那个时候,连自己的佛法真气也压制不了。 寂净被颜小蝶偷袭得手,人前却装出一副相安无事的样子,估计是重伤在身,不敢暴露!只怕他现在自保都难,应该不是我的对手。而颜小蝶中了寂净的万佛朝宗,这么久没有动静,只是让手下守在门外,不敢轻举妄动,看来,八成也是伤的不轻!眼下,也就一个云门碍事,不过云戡行此人心直胸宽,没有手段,也不足畏惧。十数载苦等,今天,就是我一展宏图的大好时机。远山寺、月宫,今夜,我就要你们永远消失!一个可怕的想法一闪而过,只在想出恶毒之计的人的嘴角上,留下了一道似隐似现的奸笑。这个人很快就收起了得意的暗笑,他那张白净的脸上,又匆匆换上了忧虑的神色。 没有人能觉察出他——纪无伤,忧虑的神情下,内心真实又可怕的想法。在场的人,都是一脸焦急和忧愁,他们在等寂净开口,在等寂净出手。此时,月宫的大军就在门外,自己的性命已握在他人手中,朝不保夕,谁还有心思想的别呢?所以,估计谁也猜不透,也懒得猜纪无伤在想什么。只见他眉头紧锁,似乎是在为什么事犯难。该怎么做呢?绞尽脑汁的纪无伤,突然看到了一个人,让他顿时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条毒计,随之涌上心头! “各位!此人乃月宫之人,又是月宫宫主的侄子!如今落在我们手中,不正好是天赐的良机么!”说着,纪无伤一把抓起满身重伤的陆剑痕,推到众人眼前。武功被废,身受重创的陆剑痕,甚至经不起纪无伤看似轻易的一推,颤抖的腿剧烈的左摇右晃过后,便随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一同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众人见到趴在地上,形同废人的陆剑痕,却不敢贸然动武。狼狈不堪的陆剑痕,此刻就像一条丧家犬,只能任人奚落、唾弃、痛打,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对他出言不逊,哪怕是向他吐出一个难听的字眼。他们不敢动,因为他们害怕一动手,月宫宫主颜小蝶,又会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像对付上官虹那样对付自己。所以只好一个个瞪着凶神恶煞的眼神,将千言万语的恶毒咒骂,凝成眼中无形的刀刃,怒视着陆剑痕,企图将他千刀万剐。 众人凶恶的眼神,如阴森的鬼府,甚至比鬼府中最凶恶的厉鬼还要可怕。然而武功尽失的陆剑痕,却泰然自若,不卑不亢。趴在在众人身前的他,挣扎着扶着墙,缓缓站起。污血和泥垢沾满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的神情。 “你这个卑鄙小人,有本事,你去找我姑姑打一场。”陆剑痕喘着沉重的粗气,直直的盯着纪无伤,有气无力的说道。 纪无伤斜视着眼前的陆剑痕,不急不忙的说道:“对付你姑姑这种大奸大恶的魔头,就要用大奸大恶的手段。”说着,手如快电,窜出衣袖,重重的拍在陆剑痕胸前。来势匆匆的一掌,叫人眼前一晃,就见陆剑痕猛地喷出一口浓血,接着沉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纪无伤!你干什么!”伤势未愈的寂清,见纪无伤一掌拍伤陆剑痕,以为他要趁人之危,再取陆剑痕性命!慌乱当中,顾不得个人伤情,赶忙冲到两人之间,横着手中沉沉的铁禅杖,怒目瞪着眼前,一脸无辜神情的纪无伤。 “大师息怒,纪某不过是算笔账,看看秤砣的这头,是这小子要紧,还是众位的命重要。”面对怒气冒涌的寂清,纪无伤似笑非笑,冷笑中又带着威胁的口吻,从容说道。 “纪无伤,你是说拿这孩子当筹码,来要挟颜小蝶?这种行为,恐怕不妥吧!”云戡行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对纪无伤这种卑鄙的小人行径,深恶痛绝。换做往常,云戡行一定会住持正义,驳斥纪无伤的卑劣手段,只是如今,碍于眼前形势所逼,一向正气不移的云戡行,也只好见怪不怪、隐忍不发。 “怎么了云门主?这月宫的奸邪恶党,还有什么值得可怜么?他可是杀了远山寺上下数百条人命的凶手,何况上官帮主还有寂空大师也都是因他而死。今夜,若不是寂净大师大义灭亲,不知道在场的众位,还有多少要死这个杀人不眨的恶贼手里,这种人死不足惜,拿他来保全我们的安危,有什么不妥么!” 纪无伤很会审时度势。深谙人心的他一语既出,立马驳的云戡行面红耳赤,无言以对。正气浩然的云戡行,纵然看不惯纪无伤的行事手段,却无法否定纪无伤说的话。的确,众人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连夜赶来,不就是为了替远山寺解围,消灭这个杀人魔王的么!如今落入圈套,成了月宫宫主颜小蝶的瓮中之鳖,众人要想活下去,陆剑痕恐怕是唯一的希望!虽然他只是个孩子,虽然他不是那种杀人成性,作恶多端的恶贼,只是眼下,这个孩子,不得不接受成为众人活命的筹码的现实。可怜的孩子,他的命运,已由不得他掌控了。 “卑鄙小人!要杀便杀,想拿我去要挟我姑姑,休想!”陆剑痕说着,突然将一口含着污血的口水,啐到了纪无伤脸上。 可是擦去了脸上的污血,纪无伤却不动怒。只是又从地上将陆剑痕提起,拖着他徐徐走到寂净身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大师,虽然月宫宫主不是您的对手,不过月宫人多势众,也不易对付。恐怕能让月宫退兵的,也就是这个恶徒了。毕竟月宫宫主是他的亲姑姑,如今他落在我们手里,月宫肯定上下大乱,不敢妄动。我们要想活命,只有拿他牵制月宫宫主才行!但是凭我们这些武功低微的人,怎敢擅作主张,不如大师您,带着这个恶徒去找月宫宫主谈谈如何?凭您的武功,加上这个筹码,月宫还不乖乖投降撤退?” 听到纪无伤的话,寂净猛的睁开眼。可是看到眼前目露凶光的陆剑痕,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沉默的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任由纪无伤在耳边苦口婆心的相求,寂净却熟视无睹。 “大师!现在是十万火急的紧要关头。若是被你打伤的月宫宫主,恢复了功力杀进来,到时候一切就都晚了!”纪无伤说完,见寂净还是沉默不语,对自己的提议置若罔闻,于是满腹恼火的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大师你不愿意趁人之危,真乃高风亮节!不过,至少可以拿这个恶徒保证我们所有人的安全吧!难道寂净大师是想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陪着远山寺一起灭亡嘛!” 此语一出,满场皆惊!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的众人,被纪无伤的话,点透了内心的想法:寂净这个老顽固,到什么时候了,还固执己见,对手可是月宫的宫主啊!她多厉害,连寂净也仅是勉强小胜而已。诚然,就算是寂净不愿意趁人之危,眼下,至少可以拿这个小子逼迫月宫先撤兵啊!万一月宫宫主恢复好了杀进来,谁能挡她?就算寂净能与月宫宫主一较高下,小胜一筹。可到时候,月宫这么多数不清的仙女高手怎么办?谁来对付?这帮女人,可是连云门都不是她们的对手!如此一来,自己的下场,不就和之前的上官虹还有叶舒雨一个样么!想到这些,人群中慢慢产生了许多微词,继而一些恶语也纷纷传出。怨声四起的人群中渐渐的传出尖酸刻薄的话语,指责寂净不该因为对方是个女人,又是自己妻子的妹妹,所以就置众人的死活于不顾,更不该将他同颜小蝶的恩怨牵扯到大家的身上! 纪无伤见怨声四起、群情激愤,赶忙趁势说道:“寂净大师,事不宜迟,请你做决断吧!” 面对众人的咄咄逼人,寂净终于坐不住了。只见他缓缓起身,背对众人,长叹一声,用又平又轻的语气缓缓说道:“实不相瞒,贫僧之所以不出手,是因为贫僧已被月宫宫主的紫炎邪功所伤,如今重伤在身,一身内力已无法施展。只是贫僧装作无恙,骗过了她,她不明真相,才会忌惮贫僧的武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各位要贫僧带着这个少年去要挟月宫宫主,实在无异于羊入虎口。到时万一被她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众位的安危就难保了。所以众位所托,恐怕贫僧是无能为力。” 什么!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被装作从容镇定的寂净给蒙骗了!连寂净都受了重伤,原来连他都不是颜小蝶那个女魔头的对手!完了!要是颜小蝶功力恢复了,下令她的月宫大军进攻,真和她们打起来,不是必死无疑吗!众人惊慌惧怕的神情,明白无误的写在脸上,让精明的纪无伤暗中扫视过后,私下窃喜不已。这帮贪生怕死、毫无骨气的软骨头们,并非一无是处,因为纪无伤知道,他们越没用越害怕,对自己的计划,反而越有用!纪无伤深藏多年的心愿,如今即将达成,狡猾的他,强忍住内心的得意,故作关心的问道:“寂净大师!你受的什么伤居然会这么严重,连一身内力都不能施展呢?” “贫僧正是被月宫宫主的紫炎邪功所伤。” “大师,你这说,纪某就有一点不明白了。你说你被月宫宫主紫炎邪功所伤,可是,叶舒雨叶大侠也同样是被紫炎邪功所伤。若是你二人受的伤一模一样,为何这下场截然不同呢?还是说大师您?是念在这个少年是你的亲生骨肉,而月宫宫主又是你亡妻的亲妹妹的份上,所以不想和两人为敌,才故意这么说的呢?” “你!”寂净猛地转过身,强忍怒火的他,直直盯着眼前的纪无伤!纪无伤被寂净眼中射出的摄人心神的威严吓了一跳,但是擅长伪装的他,机敏的将陆剑痕推到了寂净面前,阻挡了寂净射来的严厉的眼神。不漏马脚的他,故作镇定的等着寂净开口解释。 “的确奇怪啊,叶舒雨不也是中了什么紫炎邪功么?他都化成了灰了,寂净你怎么会一点事没有呢!”关大洪盯着眼前安然无恙的寂净,一脸狐疑的问道。 “依我看寂净,你分明是假慈悲。明明是想保护自己的骨血,还装的一本正经。你受了伤,身上却一点伤痕都看不出来,还蒙骗我们说你中了什么紫炎邪功!你不会是和月宫宫主串通好的吧?想杀光我们,替你老婆报仇,是不是!”铁掌帮的掌门刘铁功,怒拍石案,“腾”的从地上坐起,伸出一指,戳在寂净眼前,厉声质问道。 “寂净!我们云门不惧险恶,来帮你们远山寺解围,可你却为了你的魔教儿子,置我们大家的生死于不顾。若不是我们云门主念在寂空大师的情分上,早该将你还有你的魔头儿子一并铲除!”云戡行的云门之中,不少人与寂净早有瓜葛,如今见他舐犊情深的自私面孔,又气又恨,纷纷愤慨的说道。 “寂净,你到底有没有中紫炎邪功?”云戡行紧锁的眉间,也隐隐透出几分不信任。 面对众人的指责和质疑,寂净无可奈何,也不愿辩驳。沉默的他,留恋的望了一眼趴在地上、满身是伤的陆剑痕,即便陆剑痕的眼中,此刻除了愤怒就是杀气,可是寂净依旧觉得欣慰。一言不发的他,缓缓转过身子,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寂净背对众人的举动,更是加深了众人对他的怀疑和指责。人人言辞犀利,口若悬河的责骂着寂净,煞那间唇枪舌剑说的他体无完肤。愈发激烈的辱骂,逐渐演变成了对人不对事的口诛笔伐,加上巧舌如簧的纪无伤在其中添油加醋,众人愤怒的怒火,眼看即将演变成了对寂净和陆剑痕的挥刀相向! 正在众人怒火中烧,拔刀相向之际,纪无伤突然话锋一转,冷冷的说道:“大家静一静!这样吧大师,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亲自挑断这个恶徒的手筋脚筋,这样,即便到时候月宫宫主来抢人,他也成了累赘。拖累了月宫宫主,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破绽打败她呢!”说着,纪无伤果断抽出了一把寒光粼粼的剑,重重交到了寂净的手中。 “对!先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寂净,你要不是心存私欲,就挑了这个恶徒的筋,证明你的清白。” “断了他的手脚筋,看他还狂不狂!” 经纪无伤煽动过后,怒火上头的众人早已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无形之中,他们对纪无伤的提议,已经变得言听计从! 寂净盯着握在手里的剑,在恶毒的咒骂和毒辣的眼神注视下,亦步亦趋,颤抖着手和腿,缓缓走到陆剑痕面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他的眼中,而他面前的陆剑痕,狼狈的趴在地上,梗着脖子扬着头,却始终都是一个眼神在回敬着他迎来的目光。那是一双充满杀气的眼,那是眼神中只有你死我活般坚决,和没有退路可选的执着!寂净见过这种眼神,自然也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自己的脚步近了,手中的剑锋冷了,周围的话音静了,黑夜的月光暗了,一切的一切,都屏住呼吸,仿佛在等待着寂净。 “动手吧寂净!你早就该杀了我,不该等到今天!”陆剑痕盯着犹豫不决的寂净,愤怒的狂吼道。他不怕寂净的剑会要了他的命,他的怒吼中充满了对寂净心慈手软和不敢下手的鄙夷。 陆剑痕的话,刺痛着寂净的耳朵,此刻,也在刺痛着他的心。沉默的他,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他明亮漆黑的双眼,却充满深情的望着陆剑痕。那眼中的深情,像是一份保护、一份托付、还有一份坚信. 哼,陆剑痕这小子,身受重伤又被废了一身武功,现在挑断他的手脚筋脉,同杀了他别无二至。寂净,你真忍心下手么,他可是你唯一的孩子!你忘了你敬爱的师兄寂空,是为了救他才死的么?难道你想让你的师兄白死不成!只要你不动手,你的嫌疑就别想洗清,在天下人眼里,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为了自己的魔教儿子,置天下正义于不顾!到时候,看谁还相信你,谁还敢支持一个武林的败类!那个时候,寂空传给你的佛血舍利,你还有什么权利去独享!哈哈哈哈,我就不信你的佛血舍利,不是我纪无伤的囊中之物! 阴险狡诈的纪无伤,此刻,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原来,他欣然答应寂清,愿意出手替远山寺解围,随后跟着众人一齐上山,竟然是在打佛血舍利的注意!贼心不死的他,自成立算子堂以来,就时刻在计划怎么得到佛血舍利。虽然他的阴谋诡计,次次落空,可他始终不曾放弃。如今,费尽心机的他,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不觉间将寂净逼上了绝境。佛血舍利,眼看着就要成为他唾手可得的宝物了!而包括寂净在内的众人,却丝毫不曾察觉! 此刻,进退两难的寂净,拿着剑颤颤巍巍。他热切的眼神,久久注视着那个用满含杀意的眼神,和自己对视的少年——陆剑痕。身后众人早已失去了理智,只是一个劲的催促他下手——他们等的不耐烦了,他们要寂净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要的,是寂净大义灭亲,分清善恶!但是,在寂净眼中的,却是慷慨挡剑、从容赴死的师兄寂空,救下的月宫的恶徒,自己和亡妻颜盈唯一的亲生骨肉!两难的抉择,让寂净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是非善恶与血脉亲情,怎么取舍?其实,在十五年前,寂净他早已做出选择,只是那一次,他选错了,错的一塌糊涂。 众人的咆哮,震的寺庙的房梁“吱嘎”作响,震的寂净头皮发麻,震的他手中的剑“嗡嗡”低鸣。头痛欲裂的他,紧咬的牙齿,也清晰的发出了“咯吱”的声响。看着手中的剑,看着剑下的陆剑痕,寂净感到胸口就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压的他快要断气。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居然闯进了他的心扉,替他搬开了那块他的心难以承载的巨石。熟悉却朦胧的人影,搬走了石头,并没有停留,又慢慢消失在了一片白雾之中,只留下了一句:师弟,错可以重来,但是,爱走了就不会回来了。这一刻,师兄寂空的话再度响起,一瞬间,如一道闪电,划破了寂净胸中的阴霾!“咣当”一声,握在手中的剑,坠落地上,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寂净抬眼,用不怒而威的神情,扫视着众人。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无声警告,吓得纷纷闭上了嘴,不敢多言。场面一下子又恢复了安静,一言不发的寂净,再度背过身去。 “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纪无伤有恃无恐的捡起地上的剑,故作惊讶转到寂净身前。寂净瞪着他,他却毫不在意,又重新把剑塞到寂净手中,还不忘自言自语的说道:“让我给忘了,寂净大师您身受重伤,现在,怕是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听到纪无伤冷言冷语的嘲讽,寂净不为所动,不过才安静下来的众人,却又鼓噪起来。 “你不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他的武功恢复了,肯定要找我们报仇!” “寂净,你忍心看远山寺的悲剧在我们之中重演么!” “一会月宫杀上来,这小子联手他姑姑,我们谁是对手!” “别和他废话了!他们父子和月宫本来就是一伙的!杀了他们,为武林除害!” 众人的愤怒顷刻间便被点燃了,他们纷纷拿起手中的兵刃,各个一展本领,毫不留情的杀向寂净和陆剑痕! “且慢!”在这紧急关头,却是纪无伤再度出手,及时制止了杀意浓烈的众人。 纪无伤拦下众人,对着寂净的背影,恭恭敬敬的说道:“大师,我理解你的苦衷,毕竟这个穷凶极恶的杀人魔王、屠寺凶手,是你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我也相信大师你作为得道高僧,不会说谎。可是,你都不愿对这个月宫的恶徒小施惩戒,又怎么让我们相信你呢?眼下大敌当前,既然你受了伤,暂时无法运功,没有你的武功做保障,我们谁都不是月宫宫主的对手。现在生死存亡,危机万分,不如这样,大师你中了紫炎邪功,武功受阻,不如把你的一身武艺传授于我。纪某作为天下第二大帮算子堂的堂主,相信以大师的内力,加上我的武功,到时对付那个女魔头,应该绰绰有余,寂净大师,你意下如何?”说着,纪无伤暗中一摆手,潜藏各派当中的算子堂弟子见状,心领神会,赶忙高声呼吁“传功纪大侠!”、“把武功传给纪堂主,让他带领我们打败月宫!”呼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煞那间,仿佛所有的人,都站在了纪无伤这边! “纪无伤!你心术不正,品性卑劣,得了我的武功,必会为祸苍生,你休想!” 面对满堂疾呼,寂净猛的转过身,对着眼前提出这厚颜无耻要求的纪无伤,大声怒斥道。怒火中烧的寂净,被纪无伤这么一激,体内经脉错乱,不慎触动了真气!顷刻间,归于平静的紫炎,又零散的烧起、死灰复燃。势头刚被压制住的火焰,如今,正在他体内凶狠的燃烧起来,得意的游走着,越烧越旺的紫火,烤的寂净肝脏俱焦、烧的他心胆俱损,此刻他的身体,就像一个没有开口的火炉,炎热的高温就快要将他活活焖熟。眼下,表面镇静的寂净,滚烫的汗水,却一个劲的从额头流出。 “寂净,你既不愿杀这个恶贼!也不愿拿他去换我们的平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该不会,这是你和那个女魔头设下的圈套,引我们中计,再将我们一网打尽吧!”纪无伤见寂净否决了他的建议,勃然大怒,一对判官笔从袖中灵活的窜出,握在手上,直指寂净。 纪无伤一出手,他算子堂的手下们也跟着有所动作,各个挥起兵器,摇旗呐喊,为纪无伤造势。此外,早已被他花言巧语蛊惑的众人,也纷纷抽出了兵器,齐刷刷的指向了寂净。一场恶斗,眼见就要爆发! 众人本来对寂净就有偏见。如今他的苦衷不被人理解,自是理所当然。有口难辩的他,因为不能运功,眼下只有选择忍让。只是一忍再忍,也化解不了众人的忿恨和杀意。面对步步紧逼的众人及纪无伤,无计可施的寂净,已经被逼到了寺庙的一角,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寂净,你出现了,月宫也就出现了,竟会这么巧合?该不会,这是你和颜小蝶演的一出苦肉戏吧!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纪无伤话音刚落,手里的判官笔却不给寂净任何开口的机会!浑圆粗沉的一对铁家伙,与他白净的一双手浑然不搭。只是,握在手中,看着又显得相得益彰,就像阎王爷身边的一对黑白无常,如今,呼啸着驶来,奔着寂净而去! 间不容发之际,寂清一声厉呵:“退下!”说着,一支铁禅杖轻轻一点,便挑开了纪无伤势如鬼魅的一对判官笔。横杖身前的寂清,拦着众人,将寂净挡在了自己的身后。远山寺残余的寺僧见势,火速提棍,井然有序的摆出了达摩棍阵,纷纷上前,隔绝了寂净与身前的众人。 “师兄!你?”被拦在身后的寂净,诧异的看着身前的寂清。寂清的神情很坚决,可他重伤的身子还在暗暗颤抖。 “寂净师弟,住持临终前,将大乘佛法及佛血舍利传授于你。按照本寺的寺规,从今往后,你便是本寺的新一任住持!阿弥陀佛。”寂清当着众人的面,字字深刻、大义凌然的说道。 “寂清大师!他曾是武林败类,如今又勾结魔教,怎么可以说封住持就封住持!如此儿戏呢?”纪无伤的脸上满是错愕的神情。他千机算进也没有想到,半路杀竟会出个程咬金!寂清这个老和尚,居然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眼见诡计得逞,如今,随着寂清的搅局,恐怕又要化成一滩泡影。心中怒火难平的纪无伤,私底下,杀气已经难以收治,表面上,却毫无痕迹,依旧是一副不解的样子,质问着寂清这么做的用意。 “本寺的创寺高僧寂光大师,曾经立下寺规,上一任住持将大乘佛法与佛血舍利传于谁,谁便是远山寺的下一任住持。寂空住持将大乘佛法及佛血舍利传授于寂净师弟,从此,他便是我们远山寺的新住持。不论寂净住持,曾与众位有何过节,如今与他为敌,便是与远山寺为敌,纵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但是,远山寺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怒目圆睁的寂清,瞪着身前杀意凛凛的众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寂清!寂空大师早就说过,将寂净这个恶徒逐出了远山寺。现在你却立一个只会诈死骗人的假和尚做住持,何况,他还和月宫还有陆剑痕这个屠寺恶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这做,是置远山寺的百年清誉于不顾!视天下大义如无物!如果你一定要一意孤行,那么远山寺就是勾结魔教,从此休想在江湖上立足!”说罢,恼羞成怒的纪无伤,当下煽动众人,将远山寺同寂净,还有月宫巧妙的混成一派,激起了众人惩奸除恶的怒火。当下,众人紧握兵刃,热血高涨的围起远山寺残余的僧人,磨刀霍霍,试图一举剿灭远山寺。 一场屠戮即将来临,此时,沉默安静的寂净,却忽然推开挡了在身前的寂清师兄,以及远山寺的僧人们。缓缓走过众人身前的寂净,抱起陆剑痕,架着他,在众人毒辣的眼神注视下,径直向寺内深处蹒跚着走去。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沉重说道:“众位息怒。如今之事,皆是由我同他引起的。我俩的恩怨,绝不会伤及诸位。我一定给众位一个交代,寂净已性命担保,众位为救远山寺而来,远山寺绝不会忘恩负义。还请各位能给我片刻的功夫,善哉,善哉。”说着,寂净同昏迷的陆剑痕,背影阑珊的踱步消失在了寺庙深处。 众人望着蹒跚的二人,一对势不两立的仇家,一对水火不容的父子,坎坎坷坷的向着寺内走去,最终消失在了眼前,众人并没有阻拦。藏身人群中的纪无伤,亦是没有阻挠。虽然不明白寂净骨子里卖的什么药,但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和另一个身受重伤不能运功的废人一起,又能兴起什么风浪?更何况,这两人还是一对仇深似海的仇人。想到这里,纪无伤也索性放任二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着二人的离开,立即缓和了下来。现在,百无聊赖的众人,又回到了原位,只能时不时偷偷的瞅一眼门外姿色姣好的月宫仙女们,不过现在他们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因为仙女们的手上都架着明亮雪白的兵器。擦得雪亮的兵器,如同一面镜子一样,这一面,在仙女面前反射着众人惨白的脸;那一面,在众人眼前照出仙女们冰冷的柳叶细眉。 月,同刀刃一样白;夜,像仙女的秀发一样黑。 这一夜,很平静,又注定很难熬。 月下,两处,一处山顶,一处密林。 密林深处,空谷之中。 满头香汗的颜小蝶,愁眉紧锁,双眼紧闭。此时,重伤的她正在静心运功疗伤。 然而,就算处在静谧的深林中,就算她的手下屏住呼吸,像死人一样站在她身边,可她的心还是冷静不下来。因为她越是想运功化解自己体内寂净的真气,结果反而越糟。寂净将自己的佛法真气输送进颜小蝶的体内,就是为了在颜小蝶使用邪功时,瓦解并消灭她的邪功。如今颜小蝶明知如此,还一意孤行,强行以自己的邪功,去对抗寂净的真气,自然适得其反。眼下,颜小蝶的伤势不但没能恢复,反而遭到了自己邪功的反噬!寂净!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我!固执的颜小蝶每想到此,恨的咬牙切齿憎恶不已。不过她依旧使用着自己的邪功,毫不退让的冲击着体内寂净的真气。终于,在顽固的颜小蝶的坚持下,寂净的佛法真气,渐渐变得微弱、稀薄,残存颜小蝶体内的真气,眼见就要消散。只是,就算灭了寂净的真气,眼下自己的武功一时半刻恢复不了,该如何是好?颜小蝶绝美的脸上,并没有因为现状的好转,就露出一丝欣慰,她的脸上,还是密布着愁容:这样一直困着这些武林各派终究不是办法,时间久了,江湖闻风,必然会前来援救。到时候,自己的月宫反而会被里外夹击,处境堪忧!颜小蝶心乱如麻,脸色铁青,她知道这样拖下去,局面只会变的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可是狗贼寂净不死,佛血舍利没得手,何况自己侄儿剑痕,现在落在他们手中沦为人质!自己怎么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这么走了,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堂堂魔教第一大门派月宫,尽数出动,却被一个小小的远山寺击退,这传出去,自己怎么还有脸再见月宫的先辈们!越想越气的颜小蝶,愤然拔剑,不顾未愈的伤势,凭空舞剑乱斩一气。 “宫主!我们杀进去,杀光这些臭男人,为你解气!”身边的一个仙女,从未见过颜小蝶这么生气。看她凌空乱舞宝剑,心思细腻的仙女知道,宫主她一定是遇到了很严重的烦心事,于是聪明伶俐的仙女趁机又接口道:“就凭那些鱼龙混杂的家伙,哪是我们的对手。请宫主下令吧!” “混账!”说着,颜小蝶一巴掌打在了自做聪明的仙女脸上,眨眼间,便在仙女感到火辣滚烫的脸上,留下了一座重重的五指山。“就凭你们?对付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喽喽还可以,遇上寂净那个狗贼呢?真是不自量力!更何况剑痕还在他们手上,逼急了他们,到时鱼死网破,剑痕岂不性命不保!” “宫主,属下笨,望宫主不要生气了。看您生气,属下真不知道怎么办。”说着说着,伶俐的仙女,捂着高肿的脸蛋,梨花带雨的啼哭起来。 “哎。”随着一声长叹,颜小蝶丢下了手中的紫光剑,一把将哭哭啼啼的仙女揽入怀中,一边帮她擦拭着眼泪,一边怜爱的叹道:“妹妹不哭,怪姐姐手重,伤了妹妹,来,让姐姐看看小花脸还疼不疼。” 听到颜小蝶的调侃,躺在她怀中的仙女,顿时破涕为笑,羞着红脸,掩着笑面,匆匆的从她怀中站起,蹦蹦哒哒的飞快躲入人群之中。看到手下人羞羞答答、天真俏皮的样子,颜小蝶亦是忍俊不禁。不过很快,笑容就从她的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愁闷的神色,再一次爬上了她的面容。 这时,一个年长的手下,忽然附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宫主,请勿焦虑。寂净他中了您的紫炎邪功,虽然表面上看似安然无恙,不过他的一身武艺应该废去了大半才对。属下觉得,现在的寂净,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别说对抗我们月宫,估计以他现在的武功,可能连个二三流的角色都战胜不了!如若不然,寂净他为何不敢出来与我们一战呢?除去了他这个心腹大敌,那些杂七杂八的门派,还有谁,能与我们月宫分庭抗礼呢?” 一席耳语,让颜小蝶顿时有如大梦初醒!愁眉不展,苦思对策的颜小蝶恍然大悟:自己虽然被寂净的真气所伤,如今尚未痊愈,不过,寂净他不也同样中了自己的紫炎邪功么!中了紫炎邪功,就算是寂净,也休想再使用半点内力了!没了那深不可测的内力,纵然他还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在高手如林的月宫面前,也不过一介寻常武夫,不足畏惧!难怪围困了他们半天,也不见寺庙里的人有什么动静,原来如此,寂净这个老狐狸,竟然是装作无事,想蒙混过关,真是可笑! 大喜过望的颜小蝶立马重整旗鼓,召集麾下全数仙女于自己身前。看着浩浩荡荡的月宫大军,颜小蝶豪气干云,怒斥一声:“给我踏平远山寺!” 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仙女们如离弦之箭,“嗖”的一声,尽数人影疾如快电,向着山顶上的寺庙杀去! 第七章 深仇积怨一朝断 徐步缓行的寂净,架着肩上昏沉的陆剑痕,曲曲折折、迂迂回回的穿越着庙舍的包围,向庙内深处走着,走着。 狼狈的二人,身后的影子都是那么落魄、僵硬,叫人根本看不出这像一对父子,可是,从余晖拉长的身影看去,彼此搀扶、倚靠的两人,也不像是先前水火不容的一对仇人。 寂净的腿在发颤,他的脸颊已经渗出汗迹,因为他在强忍着体内紫炎邪功的侵害,亦在托着肩头身躯沉重的陆剑痕。 陆剑痕的身子在颤抖,他的手也在颤抖。他不想靠在这个人的肩上。他祈盼着此刻手里能多出一把剑,多出一分力,哪怕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一分力,都可以杀死这个给他依靠的人!因为,此时的寂净,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终于,迷迷糊糊的陆剑痕不知道被寂净带着走了多久,最终,好不容易停在了寺庙深处,一间不见天日的密室之外。 “要在这里杀我么。”伏在寂净肩头的陆剑痕,平静的盯着寂净,平静的说道。 然而,一向沉默寡言的寂净,依旧没有回答陆剑痕的疑问。 “你应该在人前动手的,为武林除害,大义灭亲.何等威风,何等显耀啊.” 寂净依旧是一言不发。他用一只肩架着沉重的陆剑痕,用另外一手费尽全力,才缓缓推开了密室坚实的石门。额头大汗冒涌的寂净,来不及擦去汗水,就架起陆剑痕,快步向着密室之内走去,身后的石门,在二人后脚刚迈进密室的一刹那,“轰”的一声,重重合上了。 密室之内,烛火昏暗。 就算寂净与陆剑痕二人,相视对坐,近在咫尺,两人也仅仅只能模糊的分辨出对方的轮廓而已。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黑暗中的寂净终于开口了。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陆剑痕冷冷的回答道。 或许陆剑痕这样的回答,寂净早已料到,只见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改口问道:“那你想知道你娘的事么?” “住口!你不配提起我娘。我想的事,就是杀了你,给我娘报仇!你这个狗贼!” “骂得好!骂得好.要是杀了我,你能放过其他人么?” “能!” 果决的话音刚一落下,陆剑痕就隐约感到黑暗之中,有一双手臂凶狠的向自己抓来。接着,自己的双手就像拎柴草一样,被粗暴的提起,跟着一对温暖的手掌,便抵在了自己的双掌之上!一脸茫然的陆剑痕,还没弄清寂净这是要干什么,就感到自己的体内突然酷热难当,如熊熊烈火在肚中燃烧一般,烤的他燥热难耐、大汗直流。强忍燥热的陆剑痕,就在自己感到快要忍受不下去时,这股躁动的热劲,忽然又凭空消失了!一瞬间,热气充盈的体内恢复平常,再无不适之感。难得片刻喘息的陆剑痕,也终于寻得短暂的放松。谁知热劲刚刚消散,体内随之而来的,又是被冰冷阴森的一股寒气所占据,这股刺骨的冷气在他体内四处乱吹,冻的陆剑痕如同坠入深不见底的冰窟之中,手脚一个劲的打着冷颤,口齿不停的瑟瑟哆嗦。寂净这个卑鄙小人,是要对自己做了什么?陆剑痕紧紧攥着寂净的手,暗暗想着。这一冷一热的真气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流转在陆剑痕体内,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在这水深火热的冰火两重天中挣扎的陆剑痕,渐渐感到,自己最后的清醒,也要慢慢被这烈火烧尽、被这寒冰冻穿! “寂净!有本事就杀了我!别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我求饶!”被体内循环反复的冰冷和灼热煎熬的陆剑痕,已经感到自己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痛苦不堪的他嘴上虽然强硬,但心里却希望,寂净能给他个痛快的了断! 面对陆剑痕的责骂,双掌紧紧对在他手上的寂净,良久才缓缓动了动嘴唇。昏暗的烛火点缀下,让人看不出说话时寂净,他的脸上是什么神情。只是沙哑低沉的声音,和他之前底气十足的说话声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二十年前,我还只是远山寺的一名和尚。不过,在当时的武林中,也算是名噪一时了。在旁人眼中,我是个得道高僧,是远山寺百年难得的奇才,或许一路走下去,以后还可能是远山寺的住持。不过这一切,在遇到你娘颜盈之后,都变了。” 在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从眼前这个亲手杀了她的仇人口中说出时,陆剑痕火冒三丈,大怒道:“住口!寂净,我不准你叫我娘的名字!你不配!” 陆剑痕愤怒的打断了寂净的话。然而,寂净并没有理会他的愤怒,平静的接着说道:“那一天,我下山化缘。在翻越山崖时,我遭遇了一个强敌,他是去远山寺寻仇的。我本想劝他收手,无奈他执迷不悟,所以,我们便打了起来。结果,我不慎被打落山涧,重伤昏死过去。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醒过来时,却发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坐在我床边,沉沉的睡了过去,手中还端着一碗滚烫的药汤。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救命恩人的名字叫颜盈。是她和她妹妹,也就是你的姑姑颜小蝶,采药时发现了我,及时将我背到家中花了三天三夜,才艰难的救下了我的命。后来,又是在她们俩姐妹的悉心照顾下,我才得以慢慢恢复。只是,我虽然重伤痊愈,但是腿脚走动尚不方便,再加上我很感激她们姐妹的救命之恩,所以,我就留了下来。留在她们身边,帮她们姐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希望等报答完她们对我的大恩大德之后再回山寺,然而这一等,就是两年。” 说完寂净叹了口气,几声重重的咳嗽声也跟着响起。眼前的这家伙是怎么了?好像是受了很重的伤。还有,他到底想要对我做什么?他的手死死抓住自己就没有松开过,还不停的传送这忽冷忽热的真气到自己体内来,他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绞尽脑汁的陆剑痕着实猜不透,眼前这个昏暗中让他看不清的寂净,到底有何意图。虽然他很想问个究竟,但是寂净揭开的这段往事却激起了他浓厚的兴趣,也勾起了他深埋心底的过去。他很想听听,从小姑姑一直教育自己、告诉自己的这个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畜生——寂净!又会说出和姑姑告诉自己的过往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所以,陆剑痕强忍着体内的剧痛,耐心等着寂净开口。 “这两年里,我和你娘朝夕相处,慢慢有了感情。最后,我破了寺规,放弃了‘寂净’这个和尚的身份,娶了你娘亲。迎娶你娘的那一天,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你娘是多么美。那种美,让我永远忘不了。然而老天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就在我和你娘成亲后不久,江湖风起云涌,魔教各大门派暗中勾结,进犯中原。大敌当前,武林中人,正道之士揭竿而起,纷纷加入到了抗击魔教的队伍。这个消息传到我耳中,让我日夜牵挂,寝食难安。可是我曾答应过你娘,婚后我们会忘却尘世,不再理会江湖纷争,但是我没能做到,因为当时魔教领军人物,是上一代的月宫宫主姬千雪,而正道的领袖则是远山寺的住持,我的师兄——寂空。虽然离开远山寺两年了,但那里毕竟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这么多年的养育恩,还有师兄弟情谊,我还是割舍不下。你娘看出了我心中的郁结,她不想我左右为难,于是她替我收拾了行李,将我送出家门。临走时,她还不忘送了一把剑给我,那把剑叫青光剑,是我们两年来朝夕相处一直练剑时我用的一把剑,而你娘则保留着另外一把剑,也就是紫光剑。她说青光剑可以在危机关头保护我。我知道,你娘是怕我忘了她,所以把剑送给我,让我每当看到剑的时候就会想到她。我走了,我这一走走了很久,但是我没想过骗她,我答应你娘早去,早回.”说着,黑暗中的寂净,声音逐渐颤抖了起来。 陆剑痕甚至能从这颤抖的声音中,听出寂净心里充满了悔恨和愧疚。从寂净嘴里说出的这段故事,和姑姑告诉自己的很像,只是姑姑口中所讲,寂净接近自己的娘亲,骗她成婚,是为了能从娘身边盗取紫光剑,也是为了通过娘打探月宫的消息,从而铲除月宫。对于他和娘亲练习剑法,甚至娘亲送了一把什么青光剑给寂净,姑姑却只字未提。姑姑为什么要向自己隐瞒这些?她同寂净到底又谁在说谎,陆剑痕不愿去想。只是有一点陆剑痕很确定,那就是,寂净的确可以驾驭紫光剑。 正在陆剑痕脑中思绪萦绕的时候,寂净费尽千辛万苦,才勉强强压住了胸中剧烈的咳嗽,沉重的说道:“我回到远山寺,师兄弟们喜出望外,因为对抗魔教的队伍又多了一员。而且,凭我的武功,在对付魔教的过程中几乎难逢敌手,所向披靡。正因如此,远山寺坐稳了正道同盟的头把交椅,而我也被委以重任,成了反击魔教的先锋人物。每逢大小战斗,都少不了我和远山寺的身影,不知不觉间,我和山寺变成了正道的旗帜,正义的化身。曾经一度,人们一提到魔教就会想到月宫,而一提到正道就会说起远山寺!不过,这场漫长的正邪大战,还是足足打了三年之久。多亏正义人士,舍生忘死、前扑后继的加入到同魔教的战斗中来,正道同盟才慢慢化被动为主动,渐渐反败为胜。后来,魔教遇到我们,只能落荒而逃,鲜有敢交战的,也是被打的落花流水,大败而归。势力壮大的正道同盟,最后,终于把沦为孤军的魔教领军——月宫,逼上了灭亡的道路。”说着寂净顿了顿,好像千丝百结堵住了他的胸口,让他难以呼吸。“那一日,我们攻上了月宫。本以为能凭这一战,消灭魔教,然而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月宫的宫主姬千雪武功十分了得,她的月宫手下们,也是武功超群。不过,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也有把和你娘一样的紫光剑!不仅如此,她的紫炎剑法更是出神入化,无人能挡。很多正道高手都败于她的剑下,惨遭丧命,甚至就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我们围住月宫,却久攻不下,而月宫则趁机联络别的邪教,里应外合,反将我们围困在月宫之中,试图将我们一网打尽!形势万分危急,唯有打败姬千雪才能粉碎魔教的阴谋诡计,可是要打败姬千雪,首先,必须要破解她的紫炎剑法!不过,我们谁也没有想出破解紫炎剑法的武功。眼见决战的时刻来了,为了不再让无辜的人白白送命,我主动请缨,要同姬千雪一战。可我毕竟不是她的对手,任凭我使出各种招数,终究还是敌不过她的紫炎剑法。就在她破解了我全部的招式,准备一剑杀了我的时候,情急之下,我想起了你娘送我的青光剑,于是拔剑抵挡。万万没想到的是,你娘送我的剑,不但挡下了姬千雪的攻击,更像是和我心有灵犀一般,在一次次顺利化解了她紫炎剑法剑招的同时,使用起来,也变的得心应手,对付紫炎剑法也变得游刃有余。如获至宝的我,用着用着忽然感到如入化境,剑法逐渐娴熟老练了很多,在对付姬千雪紫炎剑法的过程中,我终于顿悟出了一套剑法,这套剑法正是为破紫炎剑法而生,就是我方才同你姑姑颜小蝶比剑时所使的——屠龙剑法。在我悟出屠龙剑法后,胜负的局面陡然逆转,姬千雪的优势急转直下,那时的她,也不是我的对手了。最后,被我打败的她,恼羞成怒,终于使出了她最后的杀手锏。” 说着,寂净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全都喷撒在了他面前对坐的陆剑痕的脸上! 滚烫的血液,缓缓的淌过陆剑痕的脸颊,在他冷峻的脸上,迅速凝干成了粗糙的血痕。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陆剑痕顿时惊呆了,刚才还好端端的寂净这是怎么了?想到这,陆剑痕想挪开手去打探下寂净的情况,谁知他尚未抬手,便被早已察觉的寂净厉声制止了。不过,就在自己的手,想挪开却被制止的片刻之间,陆剑痕忽然觉察到,自己身体里那股忽冷忽热的真气,不知何时,已经水乳交融般融合到了一起,而自己被重创的穴位,在慢慢恢复,被寂净废去的功力,也失而复得,正逐渐在自己的体内聚集!如今的自己,仿佛重获新生般,体内充满了力量。原来,寂净这么做,并非是在折磨自己,而是要将他的内功传给自己!恍然大悟的陆剑痕,震惊的望向黑暗之中寂净难以辨认的轮廓,又气又恨、又惊又疑的他,用带着不屑与焦急的口吻厉声责问道:“为什么要救我?我不需要你救我!” “先听我把话说完!”上气不接下气的寂净,艰难的说道。 此刻,陆剑痕甚至能从他吃力的话语中听出来,寂净真的很虚弱很疲惫,他那飘渺的话语虽然清晰,却愈发变得越来越微弱、越来越遥远。陆剑痕也知道,寂净身中紫炎邪功,调运内力,随时可能危及性命。只是,陆剑痕不明白,寂净为这么要铤而走险,为什么要把一身武功传给自己?是因为父子的关系么?至少,在陆剑痕眼中,他不承认,更不会领情。 终于,拖着疲倦的声调,寂净艰难的说道:“姬千雪自知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她却掌握了我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你娘。她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知道你娘和我的事。于是,她竟然拿你娘来要挟我。当你娘颜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震惊了.直到和你娘重逢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你娘她,竟然是月宫的人。孩子,你知道么,我身后是千千万正义之士,不惜生死,孤注一掷的支持着我;而我身前竟然是月宫的下一代宫主,我今生今世最爱的人。那一刻,久别重逢的你娘就站在我面前,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别有用心的姬千雪,当着全天下正道之人的面,说出我和你娘的事,并在所有人面前,将你娘立为了月宫的新宫主。那一刻,我知道,什么都晚了。姬千雪她这么做,就是想逼我就范,逼我臣服于她,从而瓦解正道同盟的实力;也是逼你娘,让无辜的她,用她柔弱的肩头,去扛起拯救月宫,打败正道同盟的重任。一时间,感到被蒙骗的正道同门,怒火中烧,他们拿起刀逼我大义灭亲,杀了你娘,将月宫斩草除根,以证自己的清白。丧失理智的他们,要我做一个选择,杀了你娘,我活,不然,就将我和远山寺还有月宫,一并铲除!千夫所指,与我何干!我没有动手,因为你娘是我一生最爱的人!谁知,丧心病狂、群情激愤的正道同门,居然真的调转手中的武器,纷纷围住远山寺,说远山寺勾结魔教,包庇奸邪,要将远山寺上下正法,以祭死去的正道之士。眼见山寺的百年清誉,即将毁于一旦,无数师兄弟性命即将不保,最后,我只能选择出手。” 一听到寂净口中说出“出手”二字,陆剑痕的仇恨瞬间便重新燃起:“姑姑说的果然没错!就是你杀了我娘!” “不!孩子,我说过,我伤害谁都不会伤害你娘!我出手了,手里冰冷的剑锋却是对着所谓的武林正道!他们不分黑白、逼人太甚,忍无可忍的我再不愿顾什么武林大义,再不愿看他们虚伪的假面,我手里的剑,连斩了很多武林各派的首领和弟子,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可以伤害我,但绝不能伤害我的爱人和亲人!不过,从我出剑的那一刻起,我就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武林公害。纵然我的武功天下无敌,还悟出了屠龙剑法更是如虎添翼,只是,毕竟我是孤军奋战,虽然救下了远山寺,化解了各门各派围攻山寺的危机。但是我不愿师兄弟们为我犯难,与天下人为敌,所以孤军奋战的我再怎么坚持,也还是敌不过各门各派源源不断的围攻。最后,体力耗尽的我,终于撑不住被他们给俘获了。他们念在我攻打魔教有功的份上,准我待戴罪立功,只要我能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杀了你娘,我和远山寺上下,与武林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多么可笑啊!我笑了,笑他们的冷血和虚伪,笑他们的卑鄙和懦弱!我说过,我绝不会伤害你娘的。他们要你娘死,那我就陪她一起死。我跟你娘说:今生今世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来生来世我们还要再做夫妻。你娘她听完我的话,哭着笑了,那是她留给我最美的笑容,她答应我来世还要做我的妻子,只是现在她不要我死,她让我活着,不要管她,因为她已经中了万蚁食心散之毒,命不久矣。而你娘她还有一个心愿未了,那就是要我救下我们的孩子!当听到‘孩子’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才从你娘口中得知,原来你娘在我走前就怀上了我们的骨血,她未了不让我分心,让我全力以赴的去帮助远山寺,才一直不提。这漫长的三年,我让你娘苦等了三年,让她一个人辛苦的抚养着我们的孩子,而我却只顾着什么惩奸除恶、匡扶正义,竟然都不知道,我都已为人父了。” 说到伤心处,寂净老泪纵横,已经泣不成声。但是,他还是留着泪,颤着发抖的声音断续的说着:“最后,你娘她紧紧抓着我的手,用我手里那把她送给我的青光剑,在天下人面前自杀了。那一剑,在外人眼中看来,就像是我亲手刺死了你娘。你娘生前,用青光剑保护着我,到最后,却死在了青光剑之下,她用她的命,给我洗清了清白,留下了名声。那一剑,刺入你娘身体的那一刻,我的脑中只剩一片空白。那是染尽她鲜血的虚名!那是她的命换来的正义!孩子!我好恨!那一刻我好恨!我恨正邪不两立的可笑,我恨自己的懦弱无能,我恨逼死你娘的武林正道和姬千雪!” “你胡说!姑姑说过,你是为了偷取紫炎剑法,消灭月宫,我娘誓死不从,你才杀了我娘的!你还要杀姑姑和我!” 陆剑痕话音刚落,焦急的寂净,连忙拖着疲惫的声音,用嘶哑的声音,厉声说道:“孩子!你姑姑她骗了你!我从来没想过得到什么紫炎剑法,更不会伤害你娘!杀你娘的真正凶手,是你姑姑还有姬千雪那个女魔头啊!你娘亲口告诉我,当年,正是你姑姑她受了姬千雪的指使,才给她下的万蚁食心散之毒啊。”说着,“噗”的一声,又是一滩浓血,从寂净口中喷出。喷涌的鲜血,就像一轮密集的箭雨,飙射到空中,溅落在陆剑痕的脸上。冷汗直流的寂净,双臂正剧烈的颤抖,只是他的手,还是紧紧攥着陆剑痕的手,始终不曾放开。寂净沉重的喘着粗气,用呜咽的语调,艰辛的接着说:“凡是中了万蚁食心散之毒,只要动情,心就像是被一万只蚂蚁啃食一般,剧痛无比,那种钻心蚀骨的痛楚,甚至可以让一个坚强无比的壮汉,活活疼死。姬千雪和你姑姑知道你娘对我死心塌地,所以她们才给你娘下了这个毒。其实,我知道,她们不想害你娘,只想让她体会到万蚁食心散的威力,知难而退,对我尽早死心。可是,她们不知道你娘对我的感情有多深。就算遭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你娘她都至死不渝,不曾改变。到死,你娘都很安详,她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话音落下,寂净哭了。望着眼前哭的像个孩子一般的寂净,陆剑痕的心中,也翻滚过一阵疼。疼的感觉,他经历了很多,他尝各种疼。从他还未记事时,被剑划伤疼的哇哇直哭,到如今,他被寂净传输的真气折磨的疼的死去活来,疼的感觉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只是这一次,心中的疼,他却不习惯,因为那阵疼的感觉,不是来自身体的创伤,而是来自内心。随着寂净把过去的恩怨是非一一讲出,陆剑痕隐约感到,原来,自己不光活在复仇中,他也活在谎言里.而那谎言,竟可能是身边最亲的人对他讲的. 良久过后,寂净的呜咽声才慢慢停止。陆剑痕能体会到,寂净的话语中充斥着愤怒,也充斥着悔恨,同时,还有深深的遗憾和愧疚。听着他懊悔的话语,并不像是在编故事,难道真的是姑姑骗了自己?陆剑痕深锁的眉头,拧成了一线,他努力回想着过去:从小自己和姑姑相依为命,她把自己抚养大,二人受尽了千辛万苦才熬到了今天。姑姑从没要求过自己过什么,她只是不停的教导自己不要忘记杀母之仇,灭门之债!有朝一日,要将那个万恶不赦的凶手——寂净,碎尸万段,让他血债血偿!为什么?姑姑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看着你娘熟睡般躺在我的怀中,我、我、我还能做什么才能挽回她。我真希望回到那个山谷里,我们的家中,那个只有你、我还有你娘亲的地方,从此关上家门不再离开。可是孩子,什么都晚了。你娘的死,让我失去了最后的理智,走火入魔的我狂性大发,沾满你娘鲜血的剑,握在手里没有了方向。那时候,我疯了似得挥着剑,我能做的就是“杀!”挡我者死!什么正道,什么歪道!都要死!”说着又是一阵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寂净的话,口冒鲜血的寂净声音颤抖,跟着全身也颤抖了起来,陆剑痕能清楚的感觉到寂净的手在剧烈的摇晃,比先前还要猛烈。但是他怎么也不肯松开,还是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手! “快住手!这样下去你会死的!”陆剑痕一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个自己一心想杀的仇人——寂净,此刻就坐在自己眼前,甚至眼前的寂净,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就能将他了结,可是为何自己非但下不了手,甚至居然会关心他的死活呢?难道是他编的故事让自己相信了么?这么“虚假”的故事和姑姑告诉自己的截然不同,凭什么要相信他的话呢?他不过是自己朝思暮想想要杀掉的仇人!自从姑姑说出他名字的那一刻起,自从自己见到他的第一面起,陆剑痕都想着杀他。可是,既然他的话并不可信,又是什么感觉在左右着自己迟迟不肯动手呢?现在杀他,易如反掌啊!陆剑痕茫然的望向黑暗中的人影轮廓,那个看不清的身影,真是姑姑口中说的,杀了自己母亲,又想逼死姑姑和自己的恶魔么? “孩子,你说过,杀了我,会放过其他人,你,不要骗我。” 陆剑痕又一怔。寂净话音渐渐消失,他攥着自己双手的手掌,力道也正在慢慢减弱。陆剑痕惊愕的盯着眼前的人影,那个晃动的人影,叫他始终看不清楚:“你.寂净,我不需要你可怜,也不要你救!” 寂净没有理会陆剑痕的话,只是静静的说道:“当年,我削发为僧,皈依佛门,师兄寂空曾问我,为什么要出家?我告诉他,因为我一家人都被魔教所害,我要替他们报仇,我要为武林除害。我想杀光天下所有的恶人,替苍生寻找一片正义。直到遇见你娘,我才知道,仇恨,终究不能化解仇恨,爱,才能让人放下。” 说着,寂净的手,终于抓不住了。缓缓垂下的手臂,拉扯着寂净还不想松开的手掌,一丝一丝脱离了陆剑痕的手心。陆剑痕甚至能感到寂净的手掌逐渐消退的温热,终于,还是带着最后一点不舍,离开了自己的手掌。 “孩子,我相信你不会为难外面的那些人,但是你姑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想打败你姑姑颜小蝶,就要用我传你的大乘佛法中的屠龙剑法,还有青光剑。那柄剑,我插在了后山的峭壁上。”话未说完,疲惫不堪的寂净,便虚弱无力的倒向了冰冷的地面!陆剑痕见状,赶忙起身想去扶起他,却被寂净重重的摇手制止了。 “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我能娶你娘为妻。最骄傲的事,就是,我能死在自己的儿子手里。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我让你和你娘亲都受苦了。我愿受无名业火、下黄泉地狱,受尽千世轮回折磨,来偿还我对你们的亏欠,孩子,为父,对不起你。” 话音未落,一身紫黑色的火炎,突然从寂净的身体中汹涌燃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合十双手的寂净,在轻轻的吐出了一句“阿弥陀佛”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将全身功力传授给陆剑痕的他,体内的真气已无力再去抗衡颜小蝶的紫炎邪功!无情的紫黑色火焰,摆脱了寂净佛法真气的束缚,从他体内奔涌窜出,就好像是挣脱了牢笼的恶煞,放肆的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贪婪的啃食着他的每一处肌体。然而,身陷紫炎包裹之内的寂净,没有挣扎也没有哀嚎,坐化火中的他,在合十双手的那一刻,已经满足的闭上了眼。 “不!” 一声山洪海啸般的怒吼,顿时从陆剑痕的胸中爆发而出!从小到大极少哭过的他,如今,却为眼前的“仇人”留下了伤心的眼泪。这个自己一心想手刃的仇家,现在,就在自己的眼前,被紫炎邪功的无情火焰烧成了灰烬。杀母之仇、灭门之恨,终于报了。只是这一刻,陆剑痕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和解脱,相反,他忽然感到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一颗巨石突然压下,盖住了心脏。 很快,寂净就被紫黑色的火焰吞噬的无影无踪,尸骨无存。化为灰烬的他,焦土般的灰烬中,竟然微微闪出了暗红色的光点。满心疑惑的陆剑痕擦干泪水,颤抖着手找向了红光的发出的地方,发现一个金丝编织而成的手袋,被厚厚的灰烬所掩埋。翻出袋子,打开袋口,陆剑痕赫然发现袋中盛着几颗红色的光粒,捧起那几颗发着红光的颗粒,保留着人体体温的红色结晶,原来就是姑姑一心想要的佛血舍利! 望向手中的佛血舍利,陆剑痕心中充满了愤怒。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自己和姑姑相依为命,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为什么她还要骗自己!她给娘下毒,又编故事让自己去杀寂净,为什么!看着手中的红光跳动的舍利子,陆剑痕的愤怒的泪水,再一次汹涌的流了下来。 “大事不好了!月宫的人,杀上来了!” 铁掌帮的刘铁功,听力了得。万籁俱寂的深夜,他那一双灵敏的耳朵,还是隐约听出外面传来了一阵阵轻细又急促的脚步声。预感有事发生的他,赶忙向窗外张望,却见山路两旁的树林簌簌抖动,路上的尘土轻轻腾起,期间,兵刃撞击的清脆声响,女子吐纳的微弱鼻息,都显而易见的提醒着他,月宫的人,终于要动手了! 什么?月宫的人来了!听到刘铁功的警告,纪无伤心中大惊。糟了,一定是颜小蝶猜到了寂净身受重伤,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真是百密一疏。计划周密的纪无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方寸,只见他一脸怒相,急急忙忙的责问着身边的寂清:“寂清!寂净和陆剑痕呢?怎么去了这么久!该不会趁机从什么密道或者近路逃走了吧!” “贫僧不知!”说完,寂清再懒搭理卑鄙狡诈的纪无伤。大难临头,寂清却表现的并不慌张。只见他召集众僧,有条不紊的摆出阵型,挡在门前,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月宫大军。 真不该轻信那俩个人,这下误了大事了!要是早点得到佛血舍利,自己的功力一定大增,别说眼前这些仙女了,就是颜小蝶那个女人,都未必能是自己的对手。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看来自己韬光养晦,隐藏多年,今天,终于还是要一展身手了。想到这里,纪无伤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不过很快,脸上不易觉察的神色,就被他悄然收起,同时,纪无伤默默的将一对判官笔收入袖中,独留那对白净的手露在袖外。一双手暗中聚气,汇集的掌风卷入衣袖,将他的袖口吹的摇摆不定,“呼呼”直响。纪无伤偷瞄众人,见无人留意他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脸上立刻拂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态。可惜他自以为无人觉察到的举动,还是没有逃过云戡行敏锐的双眼。云戡行隐约看到,就在纪无伤将双手藏进衣袖中的瞬间,他白净的手上,居然泛起了一丝别样的黑气! “宫主有令,交出剑痕公子,给你们留个全尸!”蜂拥而至的仙女们,堵在狭窄的寺庙门口,一个个杏眼怒瞪的盯着庙内的众人。那凶狠的眼神射来,就算眼前的仙女多么娇弱、多么瘦小,都叫庙内的各个虎背熊腰的七尺大汉,不敢抬眼直视。那种眼神太可怕了,仿佛仙女们那晶莹剔透的双眼背后,就刻着一个比她们的眼睛还要醒目的字——死! “立刻放了剑痕公子,要是老娘心情好,还可以考虑不杀你们。” “哈哈哈,姐姐,你要是真说不杀他们啊,他们还不得争着给你舔鞋,谢你的不杀之恩哇,嘿嘿嘿嘿。” “呸!一帮缩头乌龟,钻老娘的裙子,我还嫌脏呢!赶紧交出剑痕公子!” 门外仙女们轻蔑的口气,嘲讽的对话,终于激怒了庙内的众人,虽说他们见识过月宫仙女的厉害,可这般冷嘲热讽,叫一个个有头有脸的正道人士,着实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只听关刀帮的帮主关大洪大喝一声:“欺人太甚!老子跟他们拼了!”说着,一推庙门,提起关刀,冲着茫茫一片的月宫仙女大军,舞刀杀去。跟着,怒火上头的众人也不顾什么敌众我寡,要面对的仙女是何等的武艺超群,也纷纷跟在关大洪身后,向着庙外杀去。 鱼贯而出的众人,陆陆续续,横冲直撞,眨眼间,便轻松的冲入了月宫仙女的阵型之中。 月宫的仙女们,都是身着白衣,肩披白纱,头系白绢,足蹬白鞋的扮相,袅娜的身姿,配上一身洁白的装扮,宛若风中舞动的白练。飞舞的一条条白练,首尾相连的挨在一起,又像是在地上铺上了一张浮动的白宣纸。反观各门各派,衣着不同,样式颜色也都各不一样,混入仙女阵中,如同是在薄薄的白纸上,泼上了一派缤纷的色彩,煞是好看。不过这幅多彩绚丽的画,才一落笔,画风就陡然大变!五颜六色的色彩才一绽开,即刻便在洁白的纸面上慢慢淡出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画笔一转,抹出了一道道夺目的殷红!虽然正道各派,门户众多,但其中大多都是些沽名钓誉、武功平平之辈,跟各个武艺高强,心狠手辣的月宫仙女比起来,相差甚远。此番交手,高下立判。外强中干的各派之人,根本不是月宫仙女的对手,才过几招,便已死伤无数,溃不成军了。 “众位不要再战了!快先退回庙内!”寂清目睹眼前的局面,知道再战下去,必败无疑。所以赶忙招呼侥幸逃过仙女屠刀的众人,退入庙中,暂避月宫的锋芒,再做打算。伤亡惨重的正道各派闻讯,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向着窄小的庙内逃去。 只是凶残的月宫仙女们,哪里肯放过他们。可见到狼狈的众人仓惶的逃进庙内,死守着庙门不出,一时半会,仙女们也强攻不下。转念想到再攻下去,庙里的众人狗急跳墙,说不定会对陆剑痕不利,于是,拿众人无可奈何的仙女们,只好纷纷点燃了火把,围在庙门外,将窄小的寺庙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得时不时扬言要放火烧寺,恐吓着庙内的众人。 “这下如何是好!寂清大师,还有别的路可以下山么?”云戡行焦急的问道。 寂清无奈的摇了摇头,紧紧握着手中创痕累累的禅杖,叹息道:“如今之计,唯有冲出去同月宫一战。若能打通一条出路,兴许还能逃过此劫,阿弥陀佛。” “寂清!你这不是叫我们出去送死么!” 闻声的众人,立马炸开了锅。因为寂清的话,着实让他们心凉了一截!方才,众人已经领教过了月宫仙女的本事,眼下好不容易苟延残喘的逃进庙里,一听到寂清说又要出去找仙女们拼命,苟活下来的众人哪里愿意!于是纷纷抱怨了起来,埋怨当初不该来援救远山寺,才弄的如今成了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交出剑痕公子,不然我们烧光这破寺,烧死你们!”门外的仙女们等的不耐烦了。严厉的声调,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话音落下,立刻叫惶惶不安的众人悬起了心——他们生怕月宫仙女真会说到做到,放火烧寺! 眼见越来越多的火把在门外聚集,火光透过纸窗将庙内照的灯火通明,畏手畏脚的众人这才肯接受现实:眼下是在劫难逃了!躲在庙里,肯定会被仙女们活活烧死!与其就这样坐以待毙,还不如听从寂清的建议,杀出去拼一拼,或许还能侥幸逃出去!可有一件事,却叫胆小如鼠的众人,泛起了难——像刚才那样无头苍蝇般冒然出击,只能被月宫的仙女大军打个溃不成军,杀个片甲不留。当务之急,需要有个人带冲锋,去牵制月宫仙女,这样,自己才有可能趁机逃走!可是,谁会愿意来做这个先锋呢?想着想着,心怀鬼胎的众人,不觉的将目光纷纷转投向了寂清和尚。 素有“菩萨心肠活佛爷”之称的寂清,是远山寺德高望重的高僧,在江湖上,亦是个备受尊崇的大师。此人宽宏大量、慈悲为怀、救苦救难、菩萨心肠,若是他见到别人落难,即会不计前嫌,奋力相救。贪生怕死的众人,正是由于了解寂清的品行,才一改先前围攻远山寺时,刻薄无情的嘴脸,转而拥护起寂清来。他们知道,只要自己开口,济世为怀的寂清便不会推辞。所以,这个担起冲锋的重任,为众人做开路先锋的人,自然非他莫属!想到这里,众人赶忙装出一副义正词严、忧心苍生的姿态,冲着寂清焦急的说道:“大敌当前,还请寂清大师,能带领我们杀出去,歼灭月宫,为武林除害!” “好!众位放心,且随贫僧之后,杀出去!”受众人之托,寂清果然没有推辞。即便知道如今率先冲出去,必会遭到月宫仙女的迎头重创,不过,心念众生安危的他,唯有全力以赴,身先士卒。正当寂清话音刚落之际,身后一人突然斜刺闪出,挡在了他即将迈步的身前。 “且慢,寂清大师!由云某和云门兄弟先行,众位随后便是。”说着,挡在寂清身前的云戡行,提起长剑,欲破门而出。 谁知,云戡行话音未落,步子尚未踏出庙门,忽然,庙内深处猛然传来了一个威武的男子声音,“慢着!”气概十足的男声,穿透力极强,仿佛一把利箭,从深深的庙底穿破墙壁的阻隔,直射众人心头!由远及近的声音尚未消散,那个说话的男子,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前。 “是你!”望着来人,众人大惊。眼前这个气宇轩昂、威严挺拔的男子竟然是陆剑痕!方才他不是已经被废了武功,打成重伤,连站都站不住了么?而如今的他,站在众人身前,笔挺的身姿,严峻的神态,浑身上下毫无半点重伤快死的迹象!这是怎么一回事?满心好奇与疑惑的众人,还没弄清楚在陆剑痕身上发生了什么奇怪变化,一个恐怖的念头,便涌上了心间:这个少年,曾发誓要杀光所有人,报仇雪恨,如今他居然莫名其妙的恢复了武功。接下来,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真是破屋又遭连夜雨,一支月宫的仙女大军足以让众人无力抗衡,现在,又多了一个比月宫的仙女大军还要棘手和可怕的敌人!这下该如何是好?性命堪忧的众人,小心翼翼的盯着陆剑痕的背影,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眼前这个少年的接下来的动作。 然而,令众人惧怕的事并没有发生。站在他们身前的陆剑痕,拖着狭长的背影,头也不回,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不用担心,随我出去吧”。话音刚落,陆剑痕迈开大步流星般的脚步,推门而出,直直冲入仙女阵中。 月宫的仙女们见到陆剑痕平安归来,大喜过望,纷纷兴高采烈地围上前去准备迎接。岂料陆剑痕冲入人群之中,竟然冷冷的吐出了一句:“劳烦各位姐姐回去跟我姑姑说一声,请速速离开远山寺,否则,休怪剑痕翻脸无情了。” 语出惊人的陆剑痕,一席话当下惊得众仙女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是好。她们不明白,陆剑痕这个在自己眼中,亲如自己弟弟一般的孩子,到底怎么了?她们可是看着他、培养着他一步步从小长到大的啊!她们眼中,陆剑痕永远是那个单纯、固执的傻孩子,好像永远也长不大。如今到底怎么了,剑痕他竟会变得这么冷漠、这么陌生,就连他说话时都面无表情,甚至他的眼睛,都不愿意再看看眼前这些疼爱他、呵护他的姐姐们!半响过后,沉默的仙女们才从惊异与失望中缓过神来,为首的仙女,惋惜的叹道:“剑痕弟弟,宫主有令,让我们带你和佛血舍利回去。完不成宫主交代的任务,你知道,我们是不能回去的。” “我现在还不想回去。至于佛血舍利,姐姐们,你们告诉我姑姑,让她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碰佛血舍利!”陆剑痕冷漠坚决的说道。 “剑痕!你!既然这样,那就休怪姐姐们无情了!”言罢,恼怒的仙女们,立马围住陆剑痕,想借人多之势将他制服。 身陷仙女们的围攻之中,赤手空拳的陆剑痕却并不愿尽全力反击。这些出手看似不留情面的姐姐们,实则招招留有余地,并非真心想伤害自己。正因如此,陆剑痕也仅仅是见招拆招,勉强抵抗,并没有用寂净传授的武功作为回击。不过,交手的双方,毕竟都是顶尖的高手,即便不尽全力,也是打的风生水起。在旁人眼中,刀光剑影、拳脚翻飞的双方,似乎就是想至对方于死地一般! 见到势单力薄的陆剑痕被困仙女阵中,腹背受敌,心急如焚的寂清,毫不犹豫提起禅杖,大吼一声:“陆少侠!贫僧这就来帮你!”话音落下,寂清身先士卒,带领着远山寺众僧齐齐杀向月宫仙女。众人见状,亦想趁着混乱之际,杀通个出路,逃出活命,所以匆匆忙忙跟在远山寺之后,向着仙女们杀去。 一场混战顷刻爆发!先前还不是月宫仙女对手的众人,在得到了陆剑痕的帮助后,形势逆转,不多时,便打的仙女们无力招架,落荒而逃。望着向山下密林中退去的仙女,喜出望外的众人,纷纷提议趁胜追击,趁热打铁,一举歼灭月宫余孽。谁知,他们的建议,却被冷静的陆剑痕阻止了。“诸位不必追了,我们能击退月宫的这次进攻,一来,是月宫各位姐姐不忍我受伤害,所以手下留情;二来,是因为我姑姑她受伤没有来。若是她来了,只怕,现在的我也不是她的对手。”陆剑痕冷冷的说。 转危为安的众人,本以此战得胜,又有陆剑痕从中协助,剿灭便月宫会易如反掌,胜券在握。谁知陆剑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如同是在每个人心头之上,浇了一盆冰冷的凉水,叫众人心底刚燃起的希望的火种,硬生生被他给无情的浇灭了。大失所望的众人,垂头丧气的盯着脚下的山路,路,就在眼前,站在山顶,透过夜色,就能清楚的看到山脚下远山寺的寺门。只是脚下的生路,又是望眼欲穿的一条死路!谁要是想走出这条路,离开远山寺,除非他的脚步快到能一瞬间踏过这条崎岖山路的所有坎坷,冲破月宫的仙女大军的围追堵截。不过这都不是关键,关键就是看他有没有本事,能逃得出颜小蝶这个女魔头的手掌心,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不过显然,在场众人,谁也没有这个本事。于是,死心的众人,慢慢冷静了下来。他们绝望又阴冷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陆剑痕身上。 “陆大侠,连你这么好的武功,都会不是你姑姑的对手?”众人别有用心的问道。 “对,我的武功是恢复了,但还不足以战胜我姑姑。”陆剑痕用冰冷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众人重重说道。他的话,很坚决;他的眼神,很锐利。那种说话的口气,那种看人的眼神,不由的叫众人听来,瞬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同样不爱说话,不过只要他开口,也是一样冰冷、一样不容置疑;那个人的眼神,就和现在陆剑痕的眼神一样,盯着自己的时候,总会莫名的叫人惧怕,仿佛他能看穿你心中所想一样!那个人,就是同陆剑痕一起进入庙中,却没有再出现的寂净。 “陆剑痕,你的武功不是被寂净废了么,而且刚才交战,你用的也不是月宫的武功。快说,你的这身功夫是从哪来的!”方才同月宫仙女交手的同时,纪无伤无时无刻不在盯着陆剑痕的一举一动。这个已经被寂净打成废人的家伙,转眼间,不但恢复了武功,其武学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叫人刮目相看。就连精明的纪无伤也不懂,到底他同寂净进了庙中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个家伙眨眼间会变的这么厉害! “我的武功乃寂净所授。” “你说什么!寂净把他的一身武功都传授给你了?那寂净呢?佛血舍利呢!”震惊的纪无伤,赶忙慌慌张张追问道。 “寂清大师,这是寂净他留下的,希望您能好好保管。”说着,陆剑痕从衣口中,将那用金线编成的手袋缓缓掏出,跟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袋口,尽数取出袋中闪动着暗红色光泽的结晶,小心翼翼的交到了寂清手里。 “阿弥陀佛,此乃远山寺的镇寺之宝佛血舍利。请问陆少侠,寂净师弟他.他怎么样了?”寂清含着泪水,颤抖着手,望着捧在手心里的佛血舍利,一时间竟无语凝噎。一种悲凉的沉痛之感,竟透过手中温热的舍利,瞬间袭遍了寂清的全身。 “寂净.他中了我姑姑的紫炎邪功,但是为了救我,他还是选择将一身功力全部传给了我。他失去了功力,体内的真气就无法再制约我姑姑的紫炎,最后,被紫炎给吞噬而死。”陆剑痕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他的话语还是那样平淡,他的语气也还是那样冷静,从他的口中,很难听出寂净的死,对他来说有什么影响。甚至在旁人看来,寂净的死对陆剑痕而言,既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和解脱,也没有失去了生父的悲恸和绝望。或许,这对仇人亦或父子之间的情感,早已模糊了泾渭分明的界限,亲情和仇怨,已经变得不再明显。不然,为何眼角泛着晶莹的泪光的陆剑痕,在提起寂净的名字时,却是难以启齿和别扭呢。 “寂净师弟他。善哉,善哉。”听到寂净为救陆剑痕,被紫炎邪功给活活烧死的噩耗,泪如泉涌的寂清,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佛血舍利。口中一遍遍诵着佛经的他,此刻能做的,唯有化悲伤为经文,希望通过潜心的祷告,可以超度寂净的灵魂。 “你这恶贼!我看分明是你编造了什么故事,蒙骗了寂净大师,窃取了他的武功,然后又杀他灭口吧!大家不要信这个月宫逆贼,别被他的鬼话给骗了!”说着,阴险的纪无伤飞快的抽出藏在袖中的判官笔,一对暗暗无光的纯黑影魅,直捅陆剑痕胸口而去。 “大乘佛法,如来神掌。” 纪无伤看似突然的一击,实际早已蓄意已久!这快过闪电的奇袭,招式恶毒,角度刁钻,在纪无伤看来是十拿九稳,铁定重创来陆剑痕。哪想到,陆剑痕早已看破了他的狡猾心思和奸诈伎俩。早有防范的陆剑痕,见纪无伤阴招袭来,果断使出了大乘佛法后发制人。“如来神掌”威名一出,当下震慑住了在场所有的人。这门远山寺的武学绝技,其惊人的威力,众人早有见识。而作为远山寺住持才会的武功,如今,被陆剑痕使出,这意味着什么,更是叫人不言而喻。 眼见势大力沉的一掌迎面拍来,纪无伤惊诧的同时,亦被吓得魂魄出窍!要是中了这一掌,即便不死,也会被打成重伤或者残废!心慌意乱的他,见陆剑痕的掌法逐渐逼近,不觉的冷气倒吸、冷汗倒流。做事一向谨慎的纪无伤,不会轻易出手,即使是出手偷袭,也定是算准了万无一失才肯动手。方才陆剑痕同月宫仙女交手时,他见过了陆剑痕的身手,也知道他得到了寂净的内力,所以武功恢复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寂净传给陆剑痕的,不仅仅是他的全部内力,更是把大乘佛法这门精深的武学,也一并传授给陆剑痕。只是,陆剑痕同月宫仙女大战时,不忍伤害她们,才一直隐藏武功,叫人无法觉察!失算的纪无伤,手中那对冲出的判官笔已难以回收,望着眼前扑面而至的刚劲掌风,他唯有本能的硬生扭转判官笔的去向,护在胸前,幻想着可以接下陆剑痕的“如来神掌”!因为他深知如来神掌的厉害,自己以判官笔去对抗如来神掌,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过用来自护,至少手中这对经过名匠千锤百炼打造而成的宝贝,或许可以救自己一命!然而,出乎纪无伤意料的是,陆剑痕的如来神掌拍来,自己却毫发无损,安然无恙。只是耳边响过“咣当”几声之后,自己手中的那一对判官笔被折成了数段,掉落了一地! “纪无伤,下一次,这一掌就不会再打偏了。”陆剑痕瞪着因躲过一劫而显得得意洋洋的纪无伤,冷冷的说道。 “呵呵呵,陆剑痕!你可是月宫逆贼,你以为救了我们一次我们就会相信你么?你父亲寂净,当年不也是如此么!最后呢?还不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勾结魔教,反戈正道,现在这里多少人的父母兄弟不都是被他所杀!有其父必有其子,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家不要相信他!”阴险的纪无伤重提旧事,顿时激起了众人的回忆。的确,在场很多人的亲人和朋友,都参与了十多年前抗击魔教的战斗,他们将月宫打的节节败退,甚至攻上了月宫的老巢。本来歼灭魔教指日可待,可寂净却临阵反戈!在场很多人的亲人朋友身经百战,没有死在邪教的迫害之下,却难逃寂净的毒手。多少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最后惨死在他的背叛之下!现在纪无伤重提旧事,让回忆过后的众人,对眼前的陆剑痕不免产生了种种质疑和仇视。纪无伤说没错,有其父必有其子,何况陆剑痕武功乃是受寂净所授,连颜小蝶都不是寂净的对手,而今,他得了寂净的一身武功,怎么可能打不过月宫,战胜不了颜小蝶呢?只怕他不是打不过颜小蝶,而是真像纪无伤所言,是另有所图才是!众人心里这么想想,更不知不觉的加深了对陆剑痕的怀疑。 纪无伤洞察人心的本事了得,他一看众人纷纷用怀疑的眼光注视着陆剑痕,心底冷冷一笑,果断开口呵道;“陆剑痕你这恶贼,你说这里会相信你的鬼话!” 谁知他话音刚落,寂清便接口说道:“贫僧相信陆施主。”说完,便率领远山寺上下齐齐来到陆剑痕身前。当着众人的面,朝陆剑痕深鞠一躬,接着恭敬的说:“陆施主,既然你学得了大乘佛法,今日起,你便是远山寺的新住持。望你能摒弃前嫌,担起住持之位,阿弥陀佛。”说罢,随远山寺上下,再一次向着陆剑痕恭敬的鞠了一躬。 寂清出人意料的举动,让在场众人大吃一惊。他们没有想到,明知陆剑痕的动机可疑,身上疑点重重,远山寺竟然还会袒护这么一个月宫的恶徒,这个屠杀了远山寺无数生命的魔头。不解的众人不觉的望向寂清,这个菩萨心肠的老好人,如今也算是远山寺的代住持,既然他都已经承认陆剑痕是远山寺的住持了,就算自己同陆剑痕有什么恩怨,眼下,也不便再讲。精明的纪无伤,余光扫视众人诧异却又信服的神情,料想自己的计划又一次落空,心里满是不快。寂清你个老顽固!先前三番五次破坏我的计划不说,如今又仗着远山寺这棵大树,给陆剑痕这个小子撑腰,你真以为我纪无伤怕你么?狡诈的纪无伤,修长的双眉飞快的一皱,心中油然生出了一条恶毒的诡计。不过,他的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冷静和淡然,丝毫察觉不出他的表情有任何变化。 “大师,我恐怕不能胜任住持的位子。”面对寂清的鼎力维护,陆剑痕心底满是感动。但是感动之余,他明白;做远山寺的住持,就意味着,他就不再是月宫的人了。不仅如此,如果担起远山寺的住持之位,自己又该怎么面对姑姑颜小蝶呢? “阿弥陀佛,佛日:缘起缘灭皆有心生,是因是果都有前尘。若是陆施主不愿担任本寺住持之位,去留由施主;若是陆施主愿担此责任,拯救芸芸众生,希望施主你能抛开偏念,跟随初心,使尽我身千万力,才见明心月当空。善哉、善哉。” 听完寂清的话,陆剑痕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场面也跟着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剑痕的身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有一点众人明白,目前,陆剑痕的身份是非敌非友,不得不防!虽然由他出面才化解了方才被月宫围攻的危机,可这不代表他已经从一个月宫的叛徒,彻底改邪归正,回归正途!即便寂清相信此人,自己也绝不能掉以轻心。众人正在心中默默嘀咕着,却听沉默良久的陆剑痕终于开口了! “寂清大师,我答应你。” 谁知陆剑痕的话刚说完,纪无伤便阴声阴气的接口说道:“陆大侠深明大义,弃暗投明,真乃武林正道之福,可喜可贺啊!只是不知道陆大侠,现在坐上了远山寺的住持之位,眼下又有什么打算呢?” “打、败、月、宫。” 陆剑痕一字一字,从口中沉重又缓慢的吐出了一句让众人惊讶万分的话。“打败月宫”这句话背后,是什么在等待着他,不知道陆剑痕清楚么?至少目前他知道,要想打败月宫就意味着:他与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自己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己相依为命的姑姑——颜小蝶,要有一战了。 第八章 化毒神功 庙外劫波暗涌,凶险难测。 庙内气氛诡谲,死气沉沉。 静如石像的众人,此际正焦急等着陆剑痕出手,而狭小的庙堂内,却全然不见陆剑痕的踪影。 此刻,在幽暗的禁闭室内,可以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一个人影怅然若失的站着,那是几度想要开口,却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的陆剑痕。他身后站着的便是慈眉善目的寂清。从陆剑痕徘徊的背影中,寂清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和惆怅,于是寂清轻轻拍了拍陆剑痕的肩头,同他像一对故友般,慢慢坐下。昏暗的烛光,忽明忽暗,照在室内,依旧漆黑一片;可照在二人的脸上,反而添了些温馨。 “孩子,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寂清放下了手中那根从不离身的禅杖,轻轻握着陆剑痕的手,亲切的说。 陆剑痕轻叹一声。自己将寂清大师单独带到禁闭室里,不正是想托他来解答自己心中诸多的疑问么。何况现在庙外的形势不容乐观,姑姑她随时都有杀上来的可能,自己不能再拖泥带水了。拿定主意的陆剑痕终于开口了:“寂清大师,能跟我说说,寂净的事么?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当年,是不是他杀了我娘?” “阿弥陀佛,孩子,一直以来,你都错怪寂净师弟了。师弟他或许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但他绝对不是你姑姑口中所说的,杀你娘的凶手。” “不是?可我姑姑说他不仅杀了我娘,还想将月宫和我们一家赶尽杀绝,要不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我姑姑也不会选择抱着我跳崖自尽!”说着说着,陆剑痕的手自然而然的抖了起来。 寂清觉察到了陆剑痕微妙的变化,知道他的心中,此刻一定是痛苦不堪。于是轻轻拍着他的手说道:“孩子,不要恨寂净师弟,你姑姑说的没错,他是要将月宫消灭,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和你姑姑。” “可是刚才当着那些人的面,他就想杀我和我姑姑!” “但是现在呢?寂净师弟他宁愿身中紫炎邪功,也不愿伤害你姑姑;宁肯牺牲自己的命,也要选择救你的命。” 寂清的话,让陆剑痕顿时羞愧的低下了头。姑姑口中那个杀人不眨眼,要将自己一家赶尽杀绝的狗贼,最后,却选择用他的命,来救自己。这个该死的仇人,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选择死在了自己手中。陆剑痕的思绪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此刻,寂净临终前的话一遍遍的在他脑海中浮现“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我能娶你娘为妻。最骄傲的事,就是,我能死在自己的儿子手里。” “当年,我们正道同盟攻上月宫,卑鄙的月宫宫主姬千雪,见大势已去,就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出了你娘和师弟的事,并将你娘立为新一任月宫宫主。她的恶毒伎俩,顿时让师弟他身陷险境,性命堪忧。所有人都认为师弟是潜伏在正道同盟之中的月宫间隙,想杀之而后快。而你娘为了给师弟他洗清嫌疑,放弃了宫主之位,甚至逼着师弟动手杀她,以证清白!可寂净师弟他,宁愿与全天下为敌,都不忍伤害你娘。你想想,他又怎么会伤害你呢,孩子!” “我不信,我姑姑她不会骗我。不会骗我。” “孩子,你娘的死对寂净师弟他打击很大。他痛失爱人,疯病发作。失去理智的师弟,将月宫上下翻了个遍,不是为了杀你,而是为了保护你,不受姬千雪那个女魔头的迫害啊!当时姬千雪看出了你娘的死对师弟他造成了很沉痛的打击,如若再找不到你,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她利用师弟这一点,谎称知道你的下落来要挟寂净师弟,只要他反戈相向,消灭正派同盟,姬千雪才肯答应告诉他你被藏在哪了。师弟寻你心切,宁可与天下人再度为敌,也不愿再失去你啊孩子!但无奈他孤军奋战,终究是敌不过正道同盟的围攻。再度被擒的师弟,跪求姬千雪告诉他有关你的下落,可是,姬千雪她哪里知道你藏身何处,她不过是利用师弟为她争取时间而已。原来,在师弟同各门各派交战的间隙,姬千雪暗中发动了月宫最可怕的机关——就是以她的肉身为载体的——化毒神功!” “化毒神功?好像我听姑姑曾提起过这门武功,说它是月宫的象征,也是月宫最厉害的武功,不过最后好像失传了。” “对,化毒神功的确是江湖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武功,也是月宫最可怕的机关。姬千雪自知月宫覆灭是大势所趋,丧心病狂的她宁愿死无全尸,也不愿武林正派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月宫消灭。于是她以自己的肉身做工具,将一身毒气溶进血液,最后通过自爆的手段,将毒血炸出体外。任凭是谁,凡是沾上一星半点儿的毒血,便会立毙而亡!当时各门各派都忙于同寂净师弟交战,无暇留意姬千雪暗中的动作,所以根本没有防备她的这一手。结果让姬千雪成功发动化毒神功,自爆而亡。喷射的毒血扩散成毒雾,弥漫月宫上下,无数正义之士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吸入了毒雾顷刻毙命!当时,数不胜数的正道同盟,眨眼的片刻功夫里,就死的一干二净了,所剩无几了。那些逃过一劫,侥幸存活下来人们,面对一瞬间家破人亡、亲友陨殁的悲惨场面,无法接受,自然便将满腔怒火与仇恨,归罪到了寂净师弟身上。他们将师弟打成重伤,本想让他偿命,可是远山寺在寂空住持的带领下,誓死维护着师弟,才让众人无从下手。仇恨无处发泄的他们,为了替死去的亲友报仇,于是便发誓要将月宫杀的寸草不生,一个活口也不留下,以报血仇。最后,疯狂的众人终于找到你和你姑姑。” “我知道了。是他们逼我姑姑跳崖的是么?”陆剑痕的话中充满了怨恨,紧攥的拳头也因为用来过猛,手指的骨节发出了阵阵“吱咯”的声响。 “那个时候,万念俱灰的众人心中所想只有报仇,他们已经认定,若不是寂净师弟临阵反戈,就不会给姬千雪发动化毒神功的机会,他们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就不会因此丧命,所以换做是谁,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寂净师弟还有你和你姑姑的。最后,杀红了眼的众人,终于在月宫后山的悬崖边找到了带着你躲起来的你姑姑。失去理智的众人对你姑姑付诸暴行。凌辱了她。你姑姑她不怕死,只是百般哀求众人,希望能放你一条生路。但是众人早已被复仇的怒火冲昏了头脑,他们说要将你姑姑凌辱致死,更要将你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你姑姑她见苦苦哀求无果,几度呼喊着师弟的名字希望他能出手相救,可是被打成重伤处于濒死之际的师弟,昏迷不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时,各门各派为掩盖丑行,怕传扬出去有损自身名誉,于是联合起来欺骗你姑姑,说是寂净师弟指使他们这么做的。正是因为她还有她姐姐才毁了他的大好前程,骗你姑姑说是寂净师弟杀了你母亲,还要你和你姑姑斩草除根,从这个世上除去!你姑姑听后万念俱灰,最后不堪凌辱的她,终于找到机会抱着你,跳崖了。事后,武林各派生怕丑行泄露,以远山寺众人性命要挟寂空住持,若是不替众人保密,便将远山寺一并铲除。师兄寂空当时已身受重伤,远山寺也是深遭重创,无力与众人抗衡,所以,只好答应了替众人保密。这件事,寂净师弟他一直蒙在谷里,我们远山寺一直以来,替武林同道们保守这个秘密,也是希望能借此赎罪,偿还当年远山寺对各门各派犯下的罪孽。在这里,亏欠你们陆家的,我们却是无法还清。孩子,贫僧替远山寺向你赔罪了。”说罢,寂清双膝一沉,重重的跪倒在了陆剑痕的身前。就在他双手合十,正欲躬身请罪之时,陆剑痕却一把将他从地上重重拉起。满心愧疚的寂清,望着眼前一脸杀气,杀意中又带着疲惫和绝望的陆剑痕,欲言又止,此刻,千言万语又有什么用呢?对一个孩子而言,发现自己一直都是生活在一个个充满善意或者恶意或者无意的谎言的世界里,他还会去相信谁? “一群畜生!卑鄙小人!”怒不可遏的陆剑痕,“腾”的转身,将一身怒火和悲愤转化成无尽的力量,汇聚掌中,朝着禁闭室的石墙重重拍去,刹那间,便在厚厚的石墙之上拍出了数十个深入墙壁的手印!“自称正道,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正义之士!干的却都是些无耻的恶行!你们都该死!都去死!”发狂的陆剑痕,怒拍数掌、掌掌相连,威力巨大的掌力打在石墙之上,震的整个禁闭室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寂净。你跟我说,你当和尚是为了追求正义公理,结果呢?你追求的东西在哪里!”狂怒的吼声,自陆剑痕胸中爆发而出,激荡的声浪,冲击着室内每一处角落,震的站在他一旁的寂清银白的长须,凌空飘舞。 “你到死还想着保护外面那群畜生,结果呢?你知不知道,就是他们逼得我们一家家破人亡!为了这个破寺,为了那群畜生,你宁愿选择与我姑姑为敌。你有这么厉害的武功本可以打败我姑姑,却又选择死在她手里。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吼声渐渐转弱,杀气渐渐转淡。不知何时,陆剑痕的脸颊两侧已挂满了泪水,透射着微弱烛光的泪滴,随着陆剑痕一拳一拳重重捶击石墙的节奏,一颗颗串联成线,紧密相连的落向冰凉的地上,转瞬风干。 “孩子,停手吧。别惊扰了已故的寂净师弟。” 寂清轻轻的话语,如同一阵略带凉意的清风拂过陆剑痕的心间,让他慢慢安静了下来。回望着室内寂净坐化的地方,陆剑痕似乎还能从昏黄的光线中,看到寂净曾经的轮廓——浮现眼前的还是那一身破烂的衣衫、脏乱的容貌、粗糙又温热的双手,以及那一件陈旧却从未破损的袈裟。而如今,这一切,都随着他化为了灰烬,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陆剑痕曾幻想过,亲手杀了寂净,自己一定会终生难忘,因为这个杀死自己娘亲,屠杀了所有月宫亲人的真凶,终于被自己亲手血刃,报仇雪恨!如今,寂净真的死在了自己手里,可他死去的那一幕,竟如一场噩梦一样,明知继续做下去,只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恐惧之中,可陆剑痕就是不愿醒来。 “这么多年来,远山寺背负罪恶、缄口不语,也是希望这段恩怨能不了了之。祸起远山寺,孩子你来寻仇,怎么做,贫僧都明白,因为我们亏欠你们一家的实在太多了。只希望你能念在寂空住持和师弟舍身相救的情份上,放下仇恨,打开心结,不要被杀戮蒙蔽了眼睛。这笔债,远山寺无力偿还,只求孩子你取了贫僧这颗头,不再计较。从此后,能重归正道,不辜负住持和师弟他们的心意!”说着,寂清突然伸出掌刀,向着自己的头顶重重劈去。 眼见寂清因悔恨远山寺对陆剑痕一家犯下的罪行,竟要以命偿还。一把掌刀快若霹雳,即将劈中自己头部死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剑痕突然出手,一只手海底捞月般迅速探出,使出万钧气力,才拦下了寂清空中重重砍下的手臂。“大师,我不知道什么正邪是非,可是我不恨远山寺,也不怪外面那群人。寂净死前曾跟我说过,我娘告诉他:仇恨,不能化解仇恨,爱,才能让人放下。我不懂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可我不想让我娘伤心。”陆剑痕平静的说道。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心里豁然敞开了,曾经被仇恨蒙蔽的心,慢慢拨开了仇恨的阴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听过陆剑痕的话,寂清的泪水,莫名的从眼中缓缓淌出。他恍惚觉得,此刻眼前的陆剑痕,那一张冷酷却刚毅的脸上,不再像之前那样满是杀气,却隐现着少年的稚气。如今,陆剑痕那张冷峻的脸庞的背后,似乎透着他历经了鲜血、杀戮、欺骗过后,如青莲出淤泥而不染般成长的升华。这一刻,在寂清的眼中,这个孩子,可怜又可敬的长大了。 “走吧大师,我想我姑姑可能快要来了。”陆剑痕从容不迫的说道。 寂清点头应允,可动身往禁闭室外走出时,寂清的心中还是隐约泛起一丝担忧:“孩子,你可知,方才你对付纪无伤时使出的如来神掌,威力减弱了很多。” “我知道,寂净将他的一身武功传给我,我虽然掌握了,但是运用的并不熟练。” “孩子,以你现在的武功,是打不过你的姑姑的。”寂清担心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大乘佛法本是修佛之人才能习练的武功,不懂佛法,不明佛理之人,是不可能学会的。幸得陆剑痕同寂净乃是血缘至亲,靠着骨肉相连、血脉相承的关系,寂净师弟他才得以将大乘佛法传于陆剑痕。不过仓促传功,即便陆剑痕得了寂净的全部内功,不加以时日练习,也是无法发挥出大乘佛法的真正威力。以陆剑痕现在功力来说,对付颜小蝶根本是毫无胜算。满心忧虑的寂清,见眼前的陆剑痕听过他的话后,眉间也是闪过一丝犹豫和惆怅,犹豫不决、若有所思的他,沉吟良久后,终于还是缓缓开口,忐忐忑忑的讲道:“孩子,本寺之宝佛血舍利,有助升功力之效,若是你愿意,可以拿去。” 谁知寂清话未讲完,陆剑痕便打断了他:“不必了大师,佛血舍利是寂净和远山寺拼命守护的东西。他宁可被我姑姑的紫炎邪功烧死,都不愿用舍利来救自己。如今他把这些舍利交给了我,我又怎么会用呢。走吧,我想我姑姑应该不会难为我的,若是她执意不放过远山寺,那我一定会尽全力和她一战的。”说着,陆剑痕扭过头,留恋的望了一眼昏暗的禁闭室,那暗无天日的石室里,如今只剩一盏孤零零跳动的烛火。此刻,那愈渐熄灭却顽强燃烧的火苗,在陆剑痕眼中,不觉的就像是一只在同他道别的手,一挥一挥,坚决的摇晃着。陆剑痕久久注视过后,终于紧紧攥起拳头,转过头,迈开阔步,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踏进这里,陆剑痕将一位不共戴天的仇人,最后变成了一个故人,或者说,是他愿意承认的亲人。而踏出这里,他明白,自己不得不面对的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敌人。 漆黑的深夜,静默无声。偶有几声短暂轻细的鸟语响起,也在打破一派静谧后,又很快重归平静。庙内也像庙外一样安静,偶有几声兵器摩擦之声传出,马上在四下传开过后,也重归无声了。 众人默默不言,瞪着一双警觉的眼,打量着从禁闭室走出的寂清,还有他身后的陆剑痕。其实众人不是不想说话,可说什么好呢?眼下这位非敌非友的少年,之前还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现在却成了众人生存下去的依托!此刻,谁也不敢再提起关于他或是同寂净的恩怨了。如今他们能做的,只有安静的思忖着怎么去对付月宫。毕竟打败月宫并非易事,就算是得了寂净一身武艺的陆剑痕,也不例外。虽然他知道姑姑被寂净的大乘佛法所伤,但凭姑姑的修为和造化,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功力。 沉静的庙内,鸦雀无声。正在众人沉默之际,突然,一个正义慷慨的声音猛然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要想打败月宫,就要先战胜月宫宫主,敢问陆少侠,你有何打算?”云戡行急切的问道。 “寂净临终前,曾将他的大乘佛法传授给我,足以用来克制我姑姑的紫炎邪功。不过他说过,要想打败我姑姑,还要先破她的紫炎剑法,要想破她的紫炎剑法,除了要靠他传授与我的屠龙剑法外,还需要一把剑才行。” 侧立一旁的纪无伤听了陆剑痕的话,眼中忽然亮过一道诡异的闪光,于是,好奇的问道:“是么?敢问陆大侠什么剑能这么厉害?” “青光剑。” “阿弥陀佛,住持,青光剑与紫光剑同为魔性之剑,甚至它比紫光剑还要凶残邪恶!当年,寂净师弟受了打击,被那把魔剑趁虚反噬,才会后来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住持你修为尚浅,恐怕难以驾驭此剑啊!”寂清终于明白了陆剑痕信心十足,认为可以自己战胜颜小蝶的原因,原来他是要取青光剑,借助魔剑的帮助,来打败他姑姑!可是一想到那把凶残、难以驾驭的魔剑,寂清着实替陆剑痕担忧起来。 而站在陆剑痕身前的云戡行,在一听到“青光剑”这三个字时,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默默无语的他,此刻,竟不知不觉的退到了墙边,瞪着空空的双眼,痴痴的看着手里的长剑,良久没在开口。不过挤在庙里的众人,听到了青光剑的名字,却大惊失色,冷汗直流,接着,一阵阵嘘声此起彼伏传遍庙宇。他们嘘声中的鄙夷和担忧,怨恨和愤怒,陆剑痕或多或少已经明白了,如同寂清所讲,这把青光剑一定给他们留下了不愿回想的痛苦经历。 “关于青光剑的事,寂净同我讲了。眼下我姑姑可能随时会杀上来,所以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先去后山取剑,各位守在庙内不要出去,待我取剑回来,再合力同月宫一战。”说完,陆剑痕正要离开,冷不防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拖住了他的脚步。 “且慢!方才你同寂净走了,如今你回来了他却没回来。现在,你又要独自去拿什么青光剑,只怕到时,你拿了魔剑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我们必须得有人跟着你,提防你这小子再耍什么花招。” 陆剑痕一听这刻薄奸诈的话,便知说话的人是谁了。只见他头也不回,冷冷的吐出一句:“要来便来。”说完,向着后山疾驰奔去。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小子想耍什么花招!”说完,纪无伤也疾步如飞的跟了上去。 见二人从自己眼前相继离开,沉寂良久的云戡行,也仿佛从方才的混沌中,突然觉醒了。只见英眉紧锁的他,悄悄避开众人的视线,走到寂清身旁,轻轻说道:“大师,你有没有察觉,纪无伤的举动越来越可疑了?此人向来阴险狡诈,不得不防啊。” “云门主所言极是,纪无伤心术不正,武功也很邪门,的确需要小心!” “大师,我也跟上去看看,免得他暗中对陆少侠下黑手。”说罢,云戡行也飞身而出,奔着后山急急驶去! 深林中运功疗伤的颜小蝶,此刻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功力。 英姿飒爽的她,如今正立在一处古怪的巨石上,遥望着远山寺的山顶。本以为月宫的仙女大军尽数出击,此刻,远山寺早应被杀的寸草不生,然后被一把火烧的火光冲天,化为乌有才对。然而眼见之景,却与她心中所想截然相反,只见手下们铩羽而归,各个神情黯然、狼狈不堪,不用问便知道,一定是经历了一场惨败!颜小蝶大惊过后,赶忙问道:“难道寂净那个狗贼的武功恢复了?” “禀宫主,不是寂净,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不是寂净?那还有谁能将你们打成这样!” 颜小蝶迫切的想知道,在这小小的远山寺里,还有谁,能将自己引以为豪的手下们,打的大败而归。然而她焦急的等着手下的答复,可众仙女却哑口无言,默不作声。 “说!” 见手下们沉默良久,闭口不言,颜小蝶勃然大怒,只见她从数丈高的怪石上飞身而下,空中斗转身形,凌空发力,一掌推出拍在巨石之上,看似绵柔的一掌,竟将坚实的巨石拍的四分五裂。颜小蝶是个冷酷无情,有时还有些残忍和恶毒的女人,甚至对待自己手下的生死,也毫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月宫的宫主!在她的眼中,月宫可以灭亡,却不能被打败;月宫的人,可以战死,但是绝不能战败! 仙女们见颜小蝶大发雷霆,担心她怒气伤身,加重伤势,只好一五一十的将战败的原委说出:“宫主,是剑痕公子,这次是他帮了远山寺的那帮人。” “什么?”颜小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疑的她口中一遍一遍,反复念着侄儿陆剑痕的名字。怎么可能?剑痕他怎么会帮远山寺的人?绝不可能!满心疑惑的颜小蝶用严厉的语气,冲着眼前的手下们说道:“剑痕!你出来!姑姑有话问你,为什么要帮远山寺的人?”可是她的话,就如石沉大海一般,传入人群中即便杳无音信了。良久过去,见仍未有人作答,颜小蝶的心头突然莫名的闪过了一丝不安,只见她焦急的抓着眼前仙女的胳膊,急匆匆的问道:“剑痕呢?剑痕他人在哪?” “禀宫主,剑痕公子说。”仙女的净比白茎的胳膊,此时已被颜小蝶抓出了深深的淤青。她知道宫主的心里,一定十分担心剑痕公子的安危,可是,剑痕公子让她们转告宫主的话,自己又该如何开口呢?怎样说,才能不让宫主生气和伤心呢? 见手下欲言又止,颜小蝶的忐忑的心头猛然“咯噔”了一下,她疯狂的摇着仙女的手臂,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快讲!剑痕他到底怎么说?” 犹犹豫豫的仙女,望着眼前宫主慌张、憔悴的脸,还有脸上那一双充满期望与担忧的眼,心底深处,不觉的猛然涌出了一分伤感。见无法再隐瞒下去,娇弱的仙女只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说道:“剑痕公子他.他说他先不回来了,他还请求宫主您能收兵撤退,不要再打佛血舍利的主意了。” “不可能!剑痕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人呢?让他给我出来!”说着,颜小蝶疯了似得冲入人群之中,胡乱的扒拉开众仙女,拼了命的寻找着,可是无论她怎么认真、怎么细心,却还是找不到陆剑痕的身影。颜小蝶清晰的记得:剑痕小时候,很顽皮、很任性,常常做出让她生气的事,一见到他惹自己生气了,他就会躲在这些仙女姐姐的身后,不敢出来。只要自己推开这些人的身后,总能找到又惊又怕、又哭又喜的剑痕。但是今天,任凭颜小蝶体力耗尽,将仙女们站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却再也找不到陆剑痕曾经的瘦小、天真的身影了。终于,感到疲惫的颜小蝶停手了,此刻,她才终于相信,自己的侄儿,也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不会再回来了。 “一定是寂净!一定是他骗了剑痕!不然剑痕不会这么对我的。为什么?为什么!寂净,你个畜生,十五年前你夺走了我姐姐,十五年后又要夺走我的侄儿!今天,我不杀光你们远山寺,我颜小蝶誓不为人!”颜小蝶仰天怒骂道。 仙女们见状,似乎明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于是果断收拾好手中的兵器,列好阵势,严阵以待,静静等着宫主颜小蝶下令。 杀气昂扬的颜小蝶,扫视着眼前声势浩荡的月宫大军,用绝决而威严口吻,重重的说道:“给我铲平远山寺,把剑痕带回来!” 后山之上,奇石成林。 石林丛中,依稀可见两个身影,趁着幽静的夜色,耐心的搜寻着什么。借着皎洁熹微的月光,可以辨认出二人正是陆剑痕与纪无伤。 眼下,陆剑痕正专心致志的寻找着寂净所说的那把青光剑,但是后山重岩叠嶂,峭壁丛立,突兀的山岩石壁,在淡淡的月色的照射下,混为一体,让陆剑痕很嫩分不清什么是剑,什么是石头。而他身后跟来的纪无伤,也是在一旁煞有介事的观望着、寻找着,只是不知道他在寻找什么,不过他恶毒的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身旁的陆剑痕。 苦寻良久,陆剑痕仍是一无所获。当一道细微的白光,透过峰峦的间隙,照到陆剑痕沾满汗水的脸上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东方天已发白,不觉间天又快亮了。过去这么久,姑姑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若是再找不到青光剑,等她率领仙女姐姐们杀上来,就一切都晚了!想到这里,陆剑痕暗中加快了寻剑的速度。只见他有如灵猿一般,在山崖间跳上跳下,飞来飞去,瞪起熊熊如炬的双眼,仔细的搜索着隐藏在石壁缝隙内的每一处角落,任何一处耸起的物体,看着像是剑的形状的东西,陆剑痕都不会放过。但是,十多年过去了,历遍风霜雨雪,酷暑严寒,就算是一把绝世好剑都应该锈蚀了吧!或者经狂风暴雨的洗礼,不慎掉落山底,被山下湍急的水流不知冲去了何方。哎,青光剑,你到底在哪啊?长叹一声的陆剑痕,心里焦急万分的想着。恰在此时,他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处山涧之上多出的一段石壁,此时,竟莫名其妙散发出了幽幽的绿光。刚才还不见那边有什么异常,怎么须臾之间,就有绿光闪烁呢?正想着其中的蹊跷,绿光却戛然熄灭了。难道那道光是青光剑发出的,是它在给自己指引么?想到这里,陆剑痕觉得事不宜迟,到底那个发光的东西是不是青光剑,唯有先一探究竟了。于是,巧运轻功,向着山涧那边飞快驶去。但到达崖边,望着脚下的云海涛涛的万丈深渊,陆剑痕却犯起愁来:陡峭的山体,笔直上下,不留一处落脚的地方。而多出的那一段发光的石壁,突兀的插在半山腰间,不高不低,却让人无从下手。自己的轻功不弱,但是无处借力,是没有办法到达那里再上来的。俯瞰着脚下的山涧,在陆剑痕的心中,不觉的对寂净升起了敬佩之情:如果那个发光的东西真是青光剑,那当年他能把剑插在那里,又能在这么笔直的山壁上来去自如,足见当时他的武功是何等惊人!不过眼下不是赞叹的时候,必须赶紧想出办法取剑才是。 “陆少侠,找到青光剑了么?”说话之人,正是随后跟来的云门门主云戡行。他见陆剑痕无动于衷的站在悬崖边,愁眉不展的盯着崖下,赶忙急切的问道。 “没有找到。不过我发现,山腰上有一处东西方才闪烁了一丝绿光,很可能就是寂净所说的绿光剑。只是那个地方不好去。”说着,陆剑痕将手一指。 云戡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了笔直陡峭的山腰处,多出了一段横生的石壁。突兀的石壁,长满了杂草,丝毫没有半点青光剑的影子“陆少侠的意思是,那段石壁可能就是青光剑?” “正是。” 将信将疑的云戡行仔细的打量着那段突兀的石壁,可是再三观察过后,还是无法将它同青光剑联系起来,因为他听过关于青光剑的传说,也曾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惨死在青光剑剑下的情景!那把剑,应该是一把会发绿光,剑身造型独特怪异,嗜血成性的凶剑!和眼下这段石壁,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过既然陆剑痕说他曾看到它发出了绿光,或许,那就是传说中的青光剑也有未可知。 “陆大侠,既然找到了青光剑,那就去取吧,还等什么?难道还要等你姑姑颜小蝶杀上来,再去么?”不知何时,纪无伤也出现在了陆剑痕身后,语气轻蔑的说道。 “凭我的轻功,没办法下去取剑再回来,只有另想办法。” “纪某不才,这取剑的法子,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就怕说出来,陆大侠觉得是天方夜谭,惹人见笑。” “纪无伤,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有什么办法,就直说吧!”心急如焚的云戡行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庙里众人的安危,他明白,眼下要做的就是争分夺秒,赶在颜小蝶恢复武功前取得青光剑,否则等她集合月宫大军杀上来,就为时已晚了。所以,看到纪无伤在这紧急关头,还卖弄关子,面露不悦的云戡行,果断厉声斥责道。 “云门主果然快人快语。刚才在山崖边寻剑之时,纪某发现了很多枯藤,根根都有数丈长短。如今取剑困难,不妨将它们连接起来作为绳索,借它们下去如何呢?” “此办法,云某觉得可行,陆少侠,依你之见呢?”听完纪无伤的办法,云戡行细想过后,深觉可靠,于是果断向陆剑痕询问道。 “可以,事不宜迟,咱们动手吧。” 谁知就在二人准备着手收集藤条时,纪无伤却突然开口道:“两位且慢。”说着,他缓缓走到陆剑痕与云戡行二人身前,拿出事先早已准备好的枯藤,一手握着枯藤一端,两手用力轻轻一扯,只听“嘭”的一声脆响,枯藤瞬间断成了两截。“这法子虽然可行,但是如二位所见,这些枯藤饱经风吹雨淋,已经不结实了。所以,谁下去取剑都要好好掂量掂量,毕竟这些枯藤,肯定是承受不了咱们三个人的重量!” “纪无伤,你什么意思?”云戡行瞪着双眼,怒视着眼前一脸无辜神情的纪无伤。 “云门主息怒,纪某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好心提醒下大家,谁也不想为了把破剑,何况还不知道那是不是青光剑,就冒这个送命的风险吧?” “纪无伤,你。” 谁知云戡行话未讲完,陆剑痕却突然打断道:“云门主不必多言,取剑之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说罢,便邀云戡行一起,收集起一些相对结实的枯藤,着手做起绳索来。 “陆少侠,崖下烟云笼罩,我见那些云气不同寻常,极可能是有毒的瘴气,还是云某随你一起下去吧。” “多谢云门主好意,不过取剑的事还是我独自去吧。我也不确定方才看到的那个东西,是不是青光剑,万一不是,至少不用我们一起冒险。” “陆少侠,你定要谨慎行事!下去的时候,千万当心纪无伤,云某见他最近的行迹越来越可疑了,只怕是他又想了什么阴谋诡计要害人了!” “嗯,不过眼下月宫随时会杀上来,现在恐怕只有我能和我姑姑一决高下,我想他这么精明,应该不敢害我。” “云某始终觉得有些蹊跷,陆少侠一会下去取剑时,如遇不妥,万万不可勉强,速回便是。”说着,警惕的云戡行瞥向在一旁不动声色看着他和陆剑痕做绳索的纪无伤,心底隐约浮过一阵不安。 云戡行,你以为你的心思,我能不了解?你想借取剑为由,做好绳索到时逼我下去好看住我,这种小孩的心思,我纪无伤会看不出来?你几次和我作对,我就留你多活一会,等陆剑痕一会下去取剑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想到这里,纪无伤一条毒计随之涌上心头,面不改色的他,其实,比眼下的陆剑痕和云戡行更焦急,他更迫切的盼着二人早点做好绳索,这条用来取剑的绳索,在他眼里,就是二人通往黄泉路的独木桥! 终于,枯藤编成的绳索做好了! 只见陆剑痕将绳索一端缠在腰间,一端捆在崖顶的巨石之上,从容镇定的他阔步走到崖边,顺着崖壁缓缓而下,准备去到山腰处取剑。见他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云戡行赶忙来到崖边向下张望,然而陆剑痕早已同阴暗的石壁融为了一体,除了隐约能分辨出有什么动静从山崖下传来,云戡行极目所见也就只有一片浓雾了。陆少侠没有什么异响,应该是很顺利吧。云戡行虽然这么想,但心底还是默默替陆剑痕捏了把汗,刚才他们用枯藤做绳索时,他便觉出,纪无伤所言非虚,这些饱经日晒风吹的藤条的确很不结实,稍一用力,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何况,陆剑痕还是要下到山腰处取剑再借它回来,这一来一回,真不知道这枯萎的树藤能不能承受得了。想到这里,心中发慌的云戡行,焦急的等在崖边,时不时的向着崖下下望去。 红日东升,曙光万丈。 又是一夜过去了。 此刻,晨曦明媚的阳光照射着山崖,一片明亮。可无奈山间升起的晨雾越来越浓,混着山下散发的瘴气,在山腰处形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云海,阻隔了云戡行热切的眼神。下去了这么久,陆剑痕怎么还没有动静,而且也不见崖边的藤条有什么异常,这就怪了,难道出事了?云戡行的疑虑尚未消除,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阵阴笑声:“过了这么久,估计他是回不来了,哈哈哈。其实,云门主大可不必担心那个臭小子,刚才我在你们挑的藤条上都暗放了机关,是专门个给你们准备的,中了我的机关,必死无疑。眼下,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纪无伤!你什么意思!”警觉的云戡行,虽然心里时刻挂念着陆剑痕的安危,但是也一直没有放松对纪无伤的戒备。待纪无伤话音刚落,云戡行的长剑已经抽离剑鞘,按在手中。随时防备着他的偷袭。闪着寒光的长剑,足有六尺多长!颀长的剑身,有三寸宽,二十一斤七两重,又粗又沉的长剑,常人一只手很难提起,即便两手握剑,恐怕也难以持久,而云戡行则是单手提剑,长剑横在空中,沉重的剑身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我的意思是,那个臭小子死定了。”说着,纪无伤从宽大的衣袖内取出了一对崭新的判官笔,牢牢抓在手里。一对乌金制成的判官笔,笔身乌黑发亮,笔尖暗跃金光,一经阳光照射,整支笔立刻散发着幽幽的黑光,像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注视着身前云戡行的方向。“现在,我就让你也下去陪他!”话音未落,纪无伤一双快手突然出招,人影未散,黑电已近,狡猾的纪无伤说话间便已奔到了云戡行身前。一对九寸判官笔在他手中,灵活古怪,狡猾多变,在巧妙的避开了与云戡行的长剑对拼后,直捣黄龙,奔着云戡行胸前双肋而去! 早有防备的云戡行,被纪无伤躲过了手中长剑的阻击,却并不意外。其实他一直在等纪无伤出手,等他躲过自己长剑的阻拦后,再出剑招,后发制人。结果真的不出他所料,纪无伤避开了与自己的长剑硬碰后,遂发阴招,袭向自己洞门大开的胸口。不过,早已想好破敌之道的云戡行,不慌不忙,顺势将长剑一收,沉重的剑身回收之际,自然而然就拦腰截断了纪无伤一对判官笔的去向,就在自己轻描淡写的收剑化解了纪无伤阴招的同时,云戡行果断反提长剑,手中长剑借势扭转剑路回挑剑尖,锋利的剑锋,直劈纪无伤面门而去! 面前冷锋袭来,纪无伤亦是不惊不慌。只见他凌空收手,将判官笔紧贴着手臂倒握手中,然后横叉双臂,将一对铁笔挡在脸前,硬是不退不让的接下了云戡行这近在咫尺的一击。待云戡行的长剑自下而上,划过自己脸前的判官笔,纪无伤瞄准了他云戡行身前再次暴露出的空门,果断再度寄出手中之笔,两只铁笔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处捅向云戡行的右肩辄筋处,一处捅向他的左膝地机穴。两笔随行,不分伯仲,快若两马相争,疆场之上互不避让;狠如天工引电,巨锤凿下九天惊雷!凶狠敏捷的这一招,亦是纪无伤最为得意的一招,全仗他身形矫健,手法灵活,所以让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两路攻势,变得深藏玄机,即便前招受阻,后续路数接上瞬间便可打遍全身穴脉,他这离奇古怪的手法,变化多端,叫人琢磨不定。更为可怕的是,招式简明却套路多样的这一招,招招直攻云戡行要害,万变之中,尽显杀机,叫人防不胜防! 谁知,见纪无伤双笔奔来,云戡行既不退避,亦不抵挡,目光敏锐的他,竟瞅准了纪无伤招式中笔路间的空隙,灵巧的将身一侧,借机扭身躲过了纪无伤先发而至的夺命前招。艺高人胆大的云戡行避开此招,毫不犹豫,果断跟着将手中高举的长剑隔空斩下,凌厉的一剑,破开强风,凶狠的向着纪无伤的头顶斩去。纪无伤前招落空也不慌乱,见云戡行的长剑由头顶刺下,直奔自己面门而来,狡诈的他竟凌空抽身,压低腰肢,然后矫如灵猫般绕过云戡行身后,接着横推一双判官笔,重重扫向云戡行后腰。身后门洞大开的云戡行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有料到,面对自己这凶狠的一剑,纪无伤非但不躲,反而铤而走险,来了招围魏救赵!只见他下身还稳在自己身前,而他的上半身,就如老树盘根一般,缠过自己腰身后,趁机偷袭自己的背后命门!纪无伤这招太可怕了,他本可以变换套路,接下自己的这一剑,可他竟然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宁可曝出他的致命破绽,也要试图通过这一招,与自己一分高下,玉石俱焚! 长剑落下,铁笔扫来,致命的杀招近在眼前,可二人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架势!目如鹰视的云戡行,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的纪无伤,见他眼含杀气,面色灰白,不用想便知,纪无伤他定是杀心已决,必然是做好了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打算。不行,自己决不能死在这个卑鄙小人手里!庙里的云门兄弟,无辜的武林同道,还指望能在自己的带领下,击败月宫,杀出远山寺,如今,死在这个卑鄙小人手里,众人的性命就难保了!心有杂念的云戡行一分神,手中的剑顿时沉了几分,而剑上的杀意,却陡然弱了很多。云戡行细微的变化,立即被阴险的纪无伤觉察出来。逮准时机的纪无伤,见云戡行长剑回撤,扬手反撩,转变剑路回身挡下了自己的攻击,反而暴露出了他胸前的一片开阔,灵活矫健的纪无伤,顺势拔起下盘,而后借着云戡行的周身巧妙一转,转瞬间又重现回到了云戡行身前。望着云戡行毫无防范的壮硕胸膛,纪无伤果断按下了判官笔上无人知晓的秘密机关,跟着,只见一对判官笔的笔尖突然打开,瞬时爆射出了无数毒针。晨光照射下,暗闪蓝光的毒针,流星赶月般直射向云戡行的胸前。毒针射的极快极稳,这么突然的偷袭,叫人如何防备;而这么近的距离,更是叫人无法及时躲闪。毒针漫天射来,云戡行想躲已是为时已晚,数不胜数的毒针,不偏不倚全数正中云戡行的心口!冷箭得手的纪无伤正暗中庆幸:这一回,云戡行铁定是魂归西天了。正想着,却见眼前一道长长的冰冷剑光,忽然毫无征兆的齐眉扫来!这一剑如此突然,让纪无伤来不及招架,冷气倒吸的他仓皇之间已顾不得形象,只有赶紧缩下脖子,才及时的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只听长剑贴着自己的头皮呼啸划过,可汹涌的杀机却不见消散。长剑划过,剑光复回!颀长的剑身反射着银光,在扫向纪无伤头顶落空之后,又凭空收力扭转去向,势大力沉的一剑夹着凛冽的剑风,向着他的脖颈再度扫来!侥幸躲过一剑的纪无伤,见长剑又凶狠的收回,轻功了得的他不敢怠慢,慌忙施展身法狼狈的向后逃去,才躲过了这来势凶猛的回手剑!好在自己没有放松戒备,不然方才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早已取了自己的项上人头了。不过,是谁使出的这一剑,又快又狠的一剑,竟叫自己只能忙着闪躲,根本无力他顾,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不过这人的剑,怎么和云戡行这家伙的如此相似呢?胆战心惊的纪无伤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松了口气,然后抬眼望向此刻应该已经变成死人的云戡行,却看到了更为让他错愕的一幕——只见云戡行,居然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眼前,他的手里,还握着他那笔挺的长剑,而那把剑,正反射着刺骨寒冷般冰冷的银光!跟着,云戡行缓缓举起了另一只手,那支手里竟然握着自己的判官笔射出的全部毒针!数不胜数的毒针,此刻本应该插在云戡行的心脏上!为何现在,却出现在了他手中? 只见云戡行一言不发,将手一扬,无数毒针顷刻洒落一地。任由毒针从自己的手中尽数落下,而云戡行却不为所动,只是瞪着一对怒目直勾勾的盯着纪无伤。这时,细心的纪无伤忽然发现,云戡行手里的长剑,正微微的振颤了起来。 “纪无伤,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偷施暗算,图谋不轨。今天,云某就替武林,除掉你这个祸害。”说着,云戡行将长剑缓缓举起,双手一起握住剑柄。颀长的剑身,此刻,不仅剧烈的振颤了起来,剑身周围,更是骤然浮出无数长剑的幻影,横一排,如鹰隼密集的羽翼;纵一片,如山岳绵延的雄峰。振颤的剑身,渐渐发出了铮然有力的鸣响之声,连声不绝的音响,叫人听来,就像是航行在天河之中的云舟,从邈远的天际传出来的行船之声。剑鸣越来越响,振颤越来越强,终于,握剑在手的云戡行,扬起剑眉,怒视着纪无伤,一字一字郑重说道:“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言罢,云戡行将剑猛地举过头顶,瞬间凌空劈下!沉重的一剑劈在地上,瞬间便斩出了一道狭长的裂缝。裂缝生出后,只见缝隙内陡然射出无数剑气,于空中幻化成密集的云帆状,顺着裂缝的走向,一齐“呼呼”的刮向纪无伤!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云戡行,江湖闻名的“云帆千影剑”,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纪无伤盯着眼前笔直劈来的庞大剑气,起初是心底一惊,为云戡行剑法的超人威力所震慑,不过转瞬之间,不知他想出了怎样的破解之策,只见他脸上露出的对云戡行剑法的畏惧神色顷刻消失,心中反倒更是多了些轻视。数不尽的帆影,随着深陷的沟壑,浩浩荡荡的向自己冲来,却见纪无伤不紧不慢的催动脚步,蜻蜓点水般足尖轻踩地面,跟着翩然向后飞出数丈之远,从容避开了云戡行先行而至的剑气锋芒。谁知自以为脱险的纪无伤,身形方一落地,排列有序的壮观帆影就如长风破浪一般,愈行愈速,呼啸冲来。而地面因开裂而发出的剧烈震动,也随着裂口走向冲着自己的巨大缝隙,一齐天塌地陷般向自己吞来!看来是我低估了云戡行这家伙的“云帆千影剑”,眼见云戡行的剑气势汹汹的向自己斩来,纪无伤再度发动轻功,只见他脚步轻抬,如踩青云般徐徐上升,不一会整个人便漂浮到了半空,跟着身形微晃,轻盈的姿态宛如妙龄女子姗姗起舞一样手舞足蹈,左摇右摆。云戡行的帆影剑气骤然而至,近在咫尺!而危急关头,纪无伤竟使出了舞蹈般的灵巧的动作,又一次躲了过去。岂料,剑气斩空后,居然在地上划出道弧线,劈开了一条回旋的裂痕又扭转去路,向着纪无伤的身后斩来!纪无伤见状故技重施,再度踏着轻灵变幻的步伐,一个微妙的抽身,又是有惊无险的躲开了这一剑。不过,令纪无伤万万没想到的是,层层船帆状的剑气,几经周折,威力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有人掌控一般,懂得见风使舵——无论自己躲往哪里,地上冒出的强大剑气就会跟到哪里!此情此景,纪无伤感觉自己就像是海面上行驶的一条孤单的扁舟,身后却时刻尾随着一艘能将自己轻易碾碎的巨船!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试试你云戡行的云帆千影剑的厉害!嘴角微扬的纪无伤,正因心中想出了一条恶毒的计策而自鸣得意,见身后云戡行的剑气即将贴近自己的后背,纪无伤突然双腿发力,整个人摆脱了方才轻歌曼舞时的悠然姿态,如离弦之箭一般迅猛的射向云戡行! 看着行事一向周密的纪无伤,突然冒失的向着自己冲来,云戡行顿时深感意外:他这自投罗网的举措,究竟是想干什么?正想着,却见纪无伤不要命般的冲到距自己的长剑剑尖不足一寸之时,整个人忽然“唰”的一声拔地而起,凌空跃起数丈之高,而跟在他身后的云帆剑影,却如同认错了目标,反而向着自己斩来!这时,云戡行才恍然大悟:原来纪无伤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剑法中的漏洞,方才他看似莽撞的举措,其实是为了迷惑自己,看来他早就计划好借着自己的剑招来对付自己了!见密集庞大的剑气呼啸斩来,云戡行赶忙汇聚内力集中剑上,跟着横撩长剑又刮出了一股强劲的剑气,两道剑气针锋相遇,瞬间便在空气中爆开了的浓密的云团和激烈的气浪。成功化解了自己剑招的云戡行,刚想松一口气,却听耳边突然响起了“嗖”、“嗖”、“嗖”的三道怪声,接着,从爆开的浓浓白雾之后,猛然射出数发暗箭!这一次,这些暗器射的比之前更快更迅捷,甚至叫目光敏锐有如鹰隼的云戡行,都来不及认出暗器的形状和射来的方位,唯一能让他模糊看出来的,就是这些暗器之上都泛着幽幽的黑气,明显是淬上了剧毒无比轻易就能之人死地的毒药。眼下,暗器射来,来势汹汹,只闻其声,不见其踪,这窘迫又危机的境地,真叫云戡行根本无力应对,更不知该如何防范。紧握长剑的云戡行,鬓角汗水涔涔,此刻,他正紧张的望着在四周的空气里,鬼使神差般来去无影的暗器,想要找出暗器会从何处射来,而泛着黑气的暗器,却不给他任何捉捕到它踪迹的机会,黑气一舒,片刻即现!只听“咻咻咻”三声过后,三支一尺多长,冒着黑烟的锥形毒钉已经牢牢的钉在了云戡行的额头、右胸以及腹部之上! 云戡行,这一次,我就不信你还不死!自鸣得意的纪无伤,从缓缓散开的白雾之后慢慢走出,脸上露出了狰狞又兴奋的神情。不过再次,他的欣喜又转瞬化作了泡影,因为他眼前正站着怒目圆睁,脸上青筋暴起的云戡行!只见云戡行一皱眉,一抖身,他额上及身上的毒钉,便如枯叶脱离树枝一般,利落的从他身上唰唰掉到了地上。转喜为怒,又暗中惊讶的纪无伤,看着中了毒针和毒钉过后,依旧毫发无损的云戡行,片刻沉寂之后,却突然开怀笑了起来,因为聪明绝顶的他,此刻已经猜出了原因。“难怪云门是天下第一大帮,云门主的武功真不是浪得虚名啊!纪某佩服,佩服。” “哼,纪无伤,你以为这种雕虫小技伤的了我么。”说着,云戡行突然收回了手中的长剑,缓缓入鞘的长剑,收敛了银光,慢慢藏入剑鞘内。云戡行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收起了武器,放下了手中御敌的长剑!生死相搏之际,他竟然选择了手无寸铁的站在诡计多端的纪无伤面前!可是,一身破绽的云戡行却不以为意,只见他威严的俯看着眼前的卑鄙小人纪无伤,那轻蔑又不屑的眼神,似乎是在嘲笑对手:面对一身破绽的自己却不敢动手的纪无伤,是个十足的懦夫。不过,纪无伤并没有被他轻蔑和挑衅的眼神所激怒,仍是一脸的笑意。 “云门主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弃剑投降吧,纪某这可是胜之不武啊。”纪无伤似笑非笑的问道。 “纪无伤,你方才刚才不是还要偷袭云某么?如今云某没了兵器,你怎么反而讲起道义来了呢!” “哈哈哈,云门主是真人不露相,纪某又怎敢不自量力呢。何况江湖上不是流传着有关云门主的传说么:放下长剑的云戡行,才是最厉害的云戡行。” “此话怎讲?” “云门主又何必明知故问,请赐教。”话音未散,纪无伤突然举起了判官笔,指向云戡行下盘,猛烈的扫来。 面对纪无伤的突袭,云戡行却不为所动,只见他用掷地有声的沉稳口气说道:“纪无伤,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在云某看来,没有判官笔的纪无伤,才是真正的纪无伤吧!”云戡行的话语一经传入纪无伤的耳中,纪无伤顿时停下了手中的攻势。目光敏锐的云戡行,一瞬间便从纪无伤的脸上觉察到一抹稍纵即逝的诧异神色。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纪无伤收敛起假笑,低沉的话语中也透露出了些许疑惑和怨气。 “方才你躲云某的剑时,用的轻功步伐乃是魔教中声乐坊的‘仙灵步舞’。声乐坊的轻功既快又轻,使用起来如仙女下凡,美姬醉舞,所以,你一使出来,云某便知道了,由此可见,你定和魔教脱不了干系!而你同月宫仙女交战之际,云某就看到了你的手上不时散发着黑气,那一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武功,所以你才会将手偷偷的藏在袖子里,而且云某也观察过被你那双手打伤的仙女的伤口,居然会被烧成了空洞!说吧纪无伤,你到底练的是什么阴险的邪门武功!” “真是百密一疏,没想到我隐藏的这么好,竟然被你给识破了,失算、失算啊。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早晚都是一个死人。云戡行,你一定听过“化毒神功”吧!” 听到纪无伤的话,云戡行明亮的眼瞳忽然放大了。 那跳动着莹光,闪烁着睿智的眼瞳中,此刻,就像在播放着一幅幅活灵活现,却惨象丛生的画面。而冷汗浃背的云戡行,也失去了以往的泰然风度,不禁用怀疑又畏惧的口吻说道:“纪无伤,你说的是可是姬千雪创的化毒神功?” “哈哈哈,云门主见多识广,纪某佩服。只是纪某不知道,我这化毒神功,比起云门主所见如何呢?” 第九章 黑气白掌 纪无伤的话是真是假,云戡行已无法断定。 当化毒神功这四个字再度传入他的耳中时,他就已经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向来稳重的云戡行,刹那间,竟忽觉浑身一颤,跟着仿佛眼前一黑,然后脑袋中就一片空白了。甚至连他站稳的双腿,都情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十五年前与魔教的最后一战,随父母一同杀上月宫的他,还依然记得那可怕、恐怖的一幕——那一幕如同梦魇一般,一直围困着自己。而今十多年过去了,即便长大成人,甚至已为人父,可他却还是始终忘不掉那恐怖的场面!被正道同盟围攻之下,犹做困兽之斗的姬千雪那个女魔头,终因寡不敌众,被逼到了灭亡的尽头。眼见一手创立的月宫毁于眼前,姬千雪一怒之下,竟然丧心病狂的发动了化毒神功!她通过自爆,喷洒而出的毒血,眨眼间便化成了剧毒的雾气,在月宫里四处弥漫。那些毒雾有红色的,红的像丹砂一样夺目;有绿色的,看着像翠绿的玉石那般光鲜;有紫色的,如同神秘的袅袅香烟四处弥漫;也有黑色的,仿佛是暗夜中无尽的夜幕那样,遮盖着黑暗中的人们。 众人听过化毒神功的威名,却不曾亲眼见过它是一种什么武功,更不会有人想过姬千雪创出了化毒神功后,却一直不曾使用的缘故。甚至直到姬千雪发动化毒神功自爆的那一刻,众人还泯然不觉。随着姬千雪的尸骨化作青烟,魂飞魄散,漂浮的毒血散成缕缕烟阵,浑然不知的众人还欢呼雀跃的庆祝着战胜了魔教,复兴了正道,他们岂能料想,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的他们,一样也深陷在姬千雪的血肉化成的毒雾之中!那一团团五彩的烟云将人们笼罩其中,很快就湮没了他们的身影。若不是当时自己恰好站在月宫的宫门之外,站在顺风的风口,自己也肯定会被那毒雾吞噬,像身处毒雾中的人们一样,死的惨不忍睹。那七窍流血的惨象!那五脏俱焚的痛楚!最后,即便化成皑皑白骨还会被毒雾腐蚀殆尽,只剩下沾满血水的衣衫!那场面触目惊心,那景象骇人听闻,那时,眼前的人们哀嚎着、挣扎着求生的场景让云戡行没齿难忘,可怕的回忆一直纠缠到了如今,直到化毒神功这四个大字,从纪无伤的口中再度被提起为止! “纪无伤,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化毒神功?”云戡行的话说出口,便能从他的哆哆嗦嗦语气中听出他的震惊以及恐慌。没想到堂堂天下第一大帮派云门的门主,一身是胆,不惧万险,即便身陷月宫重重围困之内,都面不改色。而如今,纪无伤只是说出了化毒神功这四个字,竟能将他吓成这样!足见化毒神功这门邪恶武功的威力,到底是多么的恐怖和可怕了。 “我是什么人?你去阎王爷那问吧!”言罢,纪无伤收起判官笔,伸出了他那双白净的手。 那双白皙的手掌很干净,不然一丝纤尘;也很漂亮,就像一块汉白玉被刻意雕成了手的形状。 不过,此刻那双人见人爱、惹人垂怜的手,却是云戡行见过最致命的武器!只见纪无伤细长光洁的手指间,正缓缓释放着淡淡的黑气,跟着双掌渐渐泛起了黑气,不一会,整个手掌就被黑色的烟气完全覆盖!缓缓举起的一双毒掌,架在纪无伤身前,如同一扇通往阴曹地府的大门,随时等着敞开,接纳云戡行的到来!“今天,就让我用这化毒神功来会会你,看看你云戡行深藏不漏的云上武功,是不是真的像江湖传言那样,无功能破!”话音落,纪无伤的一双白掌,便夹杂着浓郁的深黑毒气向云戡行重重拍去! 云戡行作为云门门主,天下第一大帮的掌门人,自然有他过人之处。除了他刚猛威冷、气势如虹的云帆千影剑外,自然而然就是纪无伤口中所讲的——云上武功。盖因云戡行的武功异于常人,非常奇特,由于他不像常人一样储存真气转化成内功使用,而是通过独特的修炼方法,将一身真气融进肌体,形成了一身与肉体结合的真气铠甲。于他而言,他的身体就是他最强的武功,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无坚可催、无功能破!而他为人谦怀有礼,深藏不漏,一般不轻易展露,所以他的这种武功鲜为人知。江湖上,只有极少数之人真正见识过他的这门武功。正因他的武功独特奇绝,神秘高深常人难测,于是也就获得了“云上武功”的美誉。不过,即便云戡行练就了这样一身天下独绝的“云上武功”,可面对纪无伤来势凶险的一双毒掌,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见纪无伤的剧毒掌气刮来,云戡行赶忙撤步躲闪,不想与他正面交锋,因为他心里清楚化毒神功的威力,先前也见识了纪无伤杀月宫仙女时的手段,如果此时贸然出手迎击,必然会着了他纪无伤的道,后果不堪设想! 纪无伤前招落空,紧跟着续招又至。一双黑气白掌,紧紧贴着云戡行如影随形。纠缠着云戡行如胶似漆的这一对毒掌,任凭他如何躲闪,始终挥之不去的摆在他眼前。这一对黑白相间的毒掌,就像一对地府来的判官,急着来缉拿他的性命回去交差一样。 云戡行的身法虽然矫健,然而躲来躲去,却始终躲不过纪无伤紧紧贴身的一双毒掌。这样一味避让终究不是办法,何况陆剑痕如今尚无半点音信,生死未卜,自己再和纪无伤纠缠下去,等颜小蝶恢复功力杀上来,到时一切都晚了!惦念着众人安危的云戡行,想到这里,一边躲闪着纪无伤的攻击,一边厉声责问道:“纪无伤!你害了陆少侠,就不怕到时候颜小蝶杀上来么!” “颜小蝶?她算什么东西!我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杀她于我而言,易如反掌。” 什么!纪无伤的口气如此狂妄,让云戡行着实没有料到。他本以为纪无伤即便想加害陆剑痕,也会等他取剑上来再动手,到时得到青光剑,就算对付颜小蝶也有个保障。然而,纪无伤却压根没有把颜小蝶放在眼里!难怪他敢在绳子上做手脚,暗害陆剑痕。只是不知道他这么大的口气,是哪来的自信呢?就算他纪无伤的化毒神功威力无穷,神鬼莫测,但颜小蝶的武功众人早已领教,对付纪无伤简直是绰绰有余!二人的武功差距判若云泥,他纪无伤藏着什么绝招,敢让他如此嚣张自大呢? “纪无伤,你别忘了,你的化毒神功师承自月宫,一招一式,颜小蝶都了如指掌,你还以为你有十足的把握能战胜她么。” “云戡行你可知,古人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颜小蝶她虽然厉害,可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仅凭这一点,就足够我要她的命。” 大言不惭的纪无伤,越说下越让云戡行觉得荒唐离奇,可又让云戡行深感不安的是:纪无伤虽是狡猾奸诈,却绝非信口开河之人,若无十足的把握,他绝不敢这么狂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掌握了颜小蝶的什么弱点,才会这般胸有成竹、放肆狂傲呢?心有疑虑的云戡行一分神,跟着招式也不经意的放慢了,熟不知,这在阴险狡诈的纪无伤面前,无疑是致命的!只见纪无伤手快如电,瞅准云戡行动作放慢的间隙,一掌狠狠劈出,重重砍在了云戡行右肩之上。云戡行纵有一身“云上武功”护体,但被纪无伤的化毒神功击中,顷刻便烧光了右肩的衣衫,将右肩的皮肤烧的焦黑! “看来云门主的云上武功,真非浪得虚名,中了纪某的化毒神功也仅是伤及皮肉,在下佩服、佩服!”纪无伤一招得手,即便收起了攻势,突然阴笑着冲云戡行行了个抱拳礼,夸赞起他高强的武艺。殊不知,笑里藏刀的纪无伤,早已摸清了云戡行的伤势,表面上云戡行看似只是受了皮肉伤,但是从他强忍疼痛,假装摆出的从容神态的脸上不停涌现出汗珠这点不难看出:此时此刻,云戡行一定是深受化毒神功的侵蚀,整个右肩皮肤下的血液及骨髓里,必定正饱尝化毒神功毒气的腐蚀。故作镇定看似无碍的云戡行,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只怕也是命不久矣了!然而,奸笑过后,纪无伤却不想再给任何云戡行苟延残喘的机会,只见他又举起那双白色的玉掌,细长的双眼紧紧盯着云戡行,仿似自言自语般轻松的说道:“云门主,看来我这化毒神功的火候尚浅呐,用了我五成功力的这一掌,才伤了你这么一点皮毛,看来对付你,我不得不使出八成功力了。”说着,纪无伤手上的黑气慢慢转变成了墨绿色,毒气的颜色逐渐变得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浓! 纪无伤手上的变化,云戡行看得一清二楚。 死生之际,望着纪无伤的那双白手,云戡行竟不由的想到了古人的一句诗: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可惜这双玉璧无瑕般的手,若是长在女子腕上,定是轻摇玉指、媚态可掬。可它却是纪无伤的手,被深不见底的黑气所包裹,只能隐约透出白洁的柔光。真是讽刺,真是可笑,那双黑气白手,就像眼前的纪无伤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不过有一点云戡行没有被纪无伤的手迷惑,那就是:接下来,纪无伤的那双手必然是要出杀招了。没想到,我云戡行一世英名,今天,竟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小人的手里!表面镇定的云戡行,此刻正强忍着右肩之下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这股灼热难忍、剧痛无比的感觉,无法形容,时而像是他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四面滚烫冒火的火炉之内,连身边的空气都像是一条条凶恶的火蛇,想要将他烧成灰烬;时而又像是从他身下突然冒出了数不尽的手,拼命的拉扯着他,似乎要将他撕成碎片。痛楚逐步加剧,体内中毒渐深,而云戡行却任由豆大的汗珠从脸上密如雨落,任由纪无伤举着毒掌向自己徐步走来,他只有沉默不言、纹丝不动的怒目盯着身前的纪无伤。他不能动,也动弹不得,因为他已经觉察到,随着疼痛的加剧,他的体力和内力正在流失减弱。如今,进入他体内的毒气,正毫无顾忌的消磨着他的意志和功力,现在的自己,再动功力,只会引火烧身,加速体内毒气的扩散,自取灭亡!何况,就算运功,也是无济于事,方才仅仅中了纪无伤办成内力的一掌,自己的武功,一瞬间就被消去了大半,眼下,自己所剩的功力,已再无法和纪无伤抗衡了!心灰意冷的云戡行,神色黯然,他没有料到,他苦练多年才练就的一身金刚不坏的躯体和无功可破的武功,遇上了纪无伤这阴险歹毒的化毒神功,却只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放心吧云门主,我会跟众人交代,就说陆剑痕那个恶徒,取得青光剑后原形毕露,原来他企图联合月宫,里外夹攻消灭我们。云门主你大义凛然,不惧生死,鏖战陆剑痕后与他双双落崖,同归于尽。如何?你死了,还能落个好名声,这么说来,你还应该感谢我才是。” “纪无伤,云某并不怕死,但是死前,云某想知道,为什么你也会化毒神功?这种武功早应该随着姬千雪那个女魔头一起下地狱了才对!为什么。” “住口!不许你污蔑我娘!现在,我就送你去阎王那问个明白!”纪无伤听到云戡行的话勃然大怒,大发雷霆的他双眼冒火,面色憎恶,不容分说便举起泛着墨绿色毒雾的毒掌,流星赶月般奔向云戡行,未待云戡行从惊闻他话语的诧异中缓过神来,一双毒掌就结结实实的重重拍在了云戡行的心口之上!这势大力沉的一掌劲力无穷,中招的云戡行虽有云上武功给护体,却还是被击飞离地,向着山崖下的深渊坠去。 命中要害的这一掌,输送着毒气眨眼间便渗透进了云戡行的五脏六腑,随着体内中毒的加剧,云戡行的心脉渐渐变得疲惫、无力,气息奄奄、生死垂危的他,只能任由自己的强壮身躯飘在空中,缓缓坠向崖下的无底深渊!命悬一线之际,他满怀希望的望了一眼身下的崖壁,在笔直陡峭的崖壁上,最终还是没有出现陆剑痕的身影。哎,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终于,云戡行闭上了眼,任由身体冲破山风的阻挠,向着万丈深渊急速坠去。放弃求生念想的他没再做任何挣扎,也没有凭借自身的轻功飞到崖边峭壁上求生,中了化毒神功,必死无疑,自己又何必白费力气呢?此时此刻,唯一让他心有不甘的就是,他没能把方才纪无伤所说的话,告知陆剑痕,让他转告武林同道们——要小心提防纪无伤!他居然是姬千雪的儿子!而且,他比颜小蝶更为可怕!但是,眼前只剩渐渐模糊的峰顶,身旁只有呼啸刮过耳边的流风,如云戡行所想,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山顶纪无伤的样子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在云戡行阖上了沉重的眼皮后,彻底走进了一片黑暗之中。任由凌乱的发在自己的耳边随风飘舞,云戡行只是紧握着手中的长剑,他的身前是蔚蓝长天,身下是万丈深渊,可惜他却不是天地间的一片云,能自由飘荡。他知道自己的宿命——死,可他却希望一个人可以活,因为只有那个人,才可能打败纪无伤。 因为,他相信他。 凌空坠落的云戡行,安详的闭着眼,不开口,可他心中却默念着:陆剑痕,你一定要活下来。 第十章 是非一剑泯苍生 新的一夜落幕,新的一日迎来。 晨光初透,透过庙门上破烂不堪的隔窗,将暖融融的光芒送进庙内,洒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 可是,即便沐浴着暖人胸怀的光芒,众人却还是无精打采。死气沉沉的他们,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蔫在地上,不言不语,麻木的盯着庙内宝相巍峨的佛像。 自陆剑痕取剑而去,庙内就陷入了沉静之中。良久的沉默气氛下,针落有声。疲惫、困倦、劳累的众人,困在小小的远山寺煎熬了两日之久,如今蜷伏在拥挤的庙内的他们,饥肠辘辘、滴水未进,饥渴交攻下的他们,现在一心祈盼着陆剑痕能尽早取剑回来,带他们杀出一条出路,赶紧逃离远山寺这个是非之地。可惜,天不遂人愿,正在众人百无聊赖之际,庙门外的山路上,渐渐传来了稳健有序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女子身上散发的独特体香也越发强烈。 听力过人的刘铁功赶忙俯身,将耳朵贴在地上,听了一会,只见他霍然起身,神色慌张的说道:“寂清大师!不妙!月宫的仙女们又杀回来了!” “阿弥陀佛,远山寺上下听令,达摩棍阵,准备迎敌。”说着,重伤未愈的寂清,脱去袈裟摘下念珠,提起禅杖,带着身后所剩无几的远山寺寺僧,准备出门迎战。 “大师!你这样出去是找死啊!还是等陆剑痕那小子回来吧!” “怪了,陆剑痕那个臭小子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是早就逃了吧!” 如今大难临头,而陆剑痕的身影却迟迟不见,众人当下慌了神,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猜疑起陆剑痕的去向。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重,惊慌的庙内众人,争吵声也随之越来越激烈,激愤的言辞中,更时不时漏出些许对寂清的不敬和苛责,埋怨他不该听任陆剑痕去后山取什么青光剑,而今消失的不见踪迹,独留众人在这等死。 “众位!现在不是议论陆住持去向的时候,眼下大敌当前,我等应当齐心协力,先对付月宫要紧!”面对众人的非议,寂清既不恼怒也不辩驳,慈悲谦怀的他,只是敦促着众人,眼下应当金城团结,共御外敌才是。谁知,他话音落下,却不见有人响应。 “对付月宫?谁能对付得了?” “月宫那帮娘们岂是等闲之辈!依我看,由关帮主你带头最合适不过了,你不是关公十八代单传弟子么?一手青龙偃月刀耍起来虎虎生威,由你带头开头,月宫的那帮小娘们怎么是我们的对手呢!” “张兄弟莫要说笑,刘掌门在这!谁敢不给刘掌门一个面子呢!” “关老弟过奖了,刘某的铁掌功,不过一些唬人的花花拳头,哪能跟你的关刀相提并论呢!更何况关老弟你熟读兵书,领兵打仗是家常便饭,有你带头,我等还愁不能与月宫一战么?” “唉!刘掌门太过谦了。我这青龙偃月刀是战场杀敌的刀法,遇上这帮女流之辈,着实发挥不出我这关刀的厉害!要我看,近身搏斗,还要看张兄弟!张兄弟的腿功天下第一,他‘北腿张’的称号岂是浪得虚名?” “我这‘北腿张’的称号,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我张铁骑罢了,要论这近身打斗的功夫,还要找‘南拳王’,是吧王老弟?” “承让、承让,我王飞常打遍天下无敌手,什么人都打过!但是,就是不打女人。” “要我说,还是等在这里,等陆剑痕和云门主回来再说吧。” . 门外的月宫大军早已到达,列好了阵势,而庙里的众人,却还在你推我往,来来回回相互推诿,不敢出战。见面无表情的仙女们纷纷亮出寒刃,步步逼近庙门,在一旁看不下的寂清终于忍无可忍,“贫僧带头迎敌!众位紧紧跟上!随贫僧一起杀下山去!”寂清排开众议,挥起手中的禅杖,破开庙门,率领着远山寺众僧,正面迎向密如潮水般攻来的月宫大军。 众人见寂清身先士卒,杀出了一条血路,大喜过望,赶忙紧随其后向外杀去。贪生怕死的他们,如今奋力争先,因为他们生怕落在后面被月宫的仙女们伏击。可惜,寂清的武艺在这帮沽名钓誉的人中虽然是数一数二,但是和高手如林的月宫比起来,即便是其中武艺最差的仙女都能和他平分秋色,武功不相上下,更别提这么多仙女当道了!交战才刚一开始,胜负就已然见了分晓!远山寺的寺僧们甚至连半柱香的时辰都没有撑到,就快被杀的一干二净、片甲不留了。而寂清,也是遭遇仙女的围剿,身重数招,伤势严重!至于关帮主、刘掌门之类,也早已被杀的丢盔弃甲,又逃回了庙里死守着庙门不敢出来。仍凭庙门外的寂清带领着所剩无几的寺僧苦苦作战,他们只有一脸惋惜之情,却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看着寂清及远山寺上下,慢慢惨死与仙女的手中。 终于,远山寺最后一人——苦苦挣扎的寂清也难敌月宫仙女的围攻,被擒获了。 一场实力悬殊的混战,眨眼间便结束了。 “快说!你们把剑痕公子藏哪了!”一位本该面容清秀,可现如今却将锋利的双钩抵在寂清的脖下,杏眼怒瞪,一脸的凶恶的仙女,厉声岔怒道。 被五花大绑的寂清,气息微弱,神情黯然。看着身边死伤无数的僧众,长吁一声的他缓缓叹道:“阿弥陀佛,本寺没有什么剑痕公子。陆大侠已看破红尘,皈依我佛了。” “秃贼!你放屁,死到临头还敢撒谎,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剁了他的舌头!” 一声令下,寂清身边的一位青丝如瀑,两池秋水的仙女断然抽出腰间精致的短刀,向着寂清的嘴狠狠割去。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短刀划过一道银光,即将割下寂清的下巴之时,却是一道银光当空射来,只听“叮当”一声脆响,仙女手中的短刀竟被射落在地!而精致无比的短刀一侧,则插着一支细长的毛笔状的长针。 “佛门圣地,休得放肆。纪无伤在此,你们谁敢乱来。”转瞬间,从天而降的声音,伴着一个从天而降的人影,一起落在了众仙女眼前。 来人竟然只有一人!这让月宫仙女们多少感到有些好奇和意外,不过,更让仙女们感到吃惊的是,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江湖上被戏称为“金算盘”的纪无伤。此人胆小奸诈,惟利是图,虽然坐稳了天下第二大帮的宝座,却不见他武功如何,江湖传言他不过是个会偷奸耍滑、计较精明的商人罢了,论起武功,只怕连个末流武者都不如。如今,仙女们见纪无伤当真是孤身一人前来,还胆敢阻拦茫茫月宫大军,既惊讶于他的勇气,又禁不住暗中嗤笑他的不自量力。 “你是什么东西!让你见识见识我‘锁魂钩’的厉害!”方才指挥的仙女首领,见到纪无伤从容不迫的站在月宫大军阵前,还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恣肆姿态,于是暗中嗔怒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与月宫作对!想到这里,果断一挥衣袖,一对吴钩断然亮出。锃亮的一对银钩,磨的又轻又薄,宛如一纸熟宣,而在三尺长短的钩身之上,又密密麻麻的分布着数不清的倒钩,乍一看犹如一条披着银甲的蜈蚣,十分骇人。虽然钩身细薄,不过仙女老辣熟练的将双钩探出,其势却如两股剧烈的阴风袭面刮来,双钩并行,不偏不倚直直钩向纪无伤双肩的琵琶骨!见仙女袭来,纪无伤镇定自若的斜视着她,跟着轻哼一声,抬起右掌,陡然散发出紫气的右手,向着仙女袭来的方向凌空一推,瞬间一道无形的掌力便挟着藏寓其中的紫烟,一同重重的拍在了躲闪不及的仙女身上,顷刻间,便在她的腹部留下了手掌般大小的一座掌洞!中此一招既已丧命的仙女,人虽然死了,却浑然不觉,只见她身体还保持着出钩的姿态,缓缓扑向纪无伤,而纪无伤毫不费力,轻巧的侧身一闪,就躲过了仙女垂死的一击。仙女的尸身扑空过后,终于也好似心有不甘的倒了地上,谁知她的尸体刚一着地,突然骇人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仙女的尸身不知道何故,居然平白无故的就在众人眼前慢慢融化了!缓缓融化的尸体,血肉渐渐变的模糊,期间还不时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恶臭,众人还沉浸在惊骇之中尚未觉醒,而眨眼间,仙女的尸身就只剩下了一滩黑血和一堆被染污的白衣了! “还有哪位姑娘想来领教下纪某的本事么?”纪无伤嘴角上扬,跟着不停的发出轻蔑的讥笑声。洋洋得意的他,肆无忌惮的嘲笑着在场的每一位仙女,可是,阴险的纪无伤好像并不害怕,也不担心这样做会激怒茫茫月宫大军,纵然自己身处月宫的包围之中,他却并没有任何收敛,放肆的笑声从他口中宣泄而出,愈渐洪亮、愈渐张狂。 正在众人为纪无伤这傲慢的举动担忧之时,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众目睽睽之下,纪无伤不知道用的什么残忍的招数杀死了一位仙女,不但没有激起其他仙女的愤怒,相反,竟然震慑了在场的月宫大军!月宫的仙女们久经杀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由颜小蝶多年训练,早已牢记教规——只准战死、不准战败!没有颜小蝶的命令,绝不后退。然而,纪无伤的这一掌,却如同一道不容质疑的金牌密令,一经打出,见者必遵!只见仙女们小心翼翼的收敛起先前对付各门各派时的张扬和残暴,默默卷起兵器,井然有序的向身后的山下密林中静静撤去。情势的突然逆转,出乎了众人的想象,他们不明白纪无伤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令整个月宫乖乖撤退!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算子堂的纪无伤原来竟是这么厉害的角色,难怪算子堂能坐上天下第二大帮的位置,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先前还躲在庙内不敢出来众人,此刻瞧见月宫仙女纷纷退去,赶紧装腔作势的冲出庙门,摆出一副乘胜追击的架势,也向着山下匆匆追去。谁知众人才冲出庙门,就听纪无伤懒散的说道:“各位不必追了,那颜小蝶还在山下等着呢。”颜小蝶这三个字从纪无伤的嘴中说出,立刻就像是摆了一把铡刀放在了众人的眼前,阻挡了众人趁机向山下逃窜的路。 “众位这么急着去剿灭月宫,为何不叫纪某一起呢?我等正义之士,对抗邪魔是分内之事,难道要叫纪某坐视不理么?” “对,对,纪堂主所言极是!”纪无伤的话,乍一听十分在理,可细一想,众人方才躲在庙里面对远山寺深陷围攻却见死不救的举动,如今听来,纪无伤的话就更像是一番嘲弄,说的众人无地自容、满面羞愧。不过,眼下众人的安危都掌握在纪无伤的手里,所以任凭他怎么嘲弄,众人也只有一味忍让,因为他们谁都明白,现在陆剑痕和云戡行不知去向,而寂清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纪无伤了! “寂清大师,伤势如何?”说话间,纪无伤已快步踱到寂清身旁,将他从地上缓缓扶起,并趁势将自己的真气输送进他体内,为他运功疗伤。 “纪堂主危难之时,能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贫僧万分感谢,阿弥陀佛。”体内注入了纪无伤大量的真气,不多时,本已奄奄一息的寂清就恢复了正常。重伤渐愈的寂清,为纪无伤这出乎意料的举措意外之际,亦难免有些羞愧和动容:自己一直以来时刻提防着纪无伤,因为他是个狡诈自私之人,还一心想要夺取远山寺的镇寺之宝佛血舍利!可令自己着实没有想到的是,看似与远山寺处处为敌的他,在远山寺落难之际,非但没有趁火打劫,反而能不计前嫌,出手相救。在这危难关头,凭他方才展现的能耐,大可以一走之,全身而退,没想到为了远山寺和众生的安危,纪无伤竟然会选择招惹月宫,引火上身!这份大仁大义、胸怀苍生的英雄气魄,让寂清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不由得对纪无伤深感歉疚的同时,也暗生敬佩之情。 “寂清大师平安无事即好,若是没有大师的殊死抵抗,只怕此刻,众位都已经成了月宫仙女的刀下亡魂了吧。”面对纪无伤的暗示,众人心里一清二楚,待纪无伤话音落下,众人急忙装出感激的神情,纷纷围到寂清身边,口是心非的盛赞着寂清舍生忘死、不惧邪魔的侠义精神,百口同声的感谢着他的救命之恩。寂清和尚虽然出家多年早已看薄了浮名功利,然而此刻,被众人簇拥的他还是心有惭愧,盛名之下,寂清的脸也变的一阵红一阵白。可是,清醒的他并没有被眼前的虚名蒙混头脑,因为此时,人群中少了二个人的身影! “纪堂主,你回来了,怎么不见陆住持同云门主的身影,他们二人呢?”寂清四下不见陆剑痕及云戡行的身影,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哎。。寂清大师,哪有什么住持!你还被蒙在鼓里啊!”说着,纪无伤捶胸顿足,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个陆剑痕分明就是和颜小蝶串通好了的!云门主他.已经同陆剑痕那个月宫恶贼,同归于尽了.” “什么!纪无伤,你说什么!”满面怒色的寂清,一把抓起纪无伤的衣口,斥声质问道。 “大师息怒,听我慢慢道来。”说着,纪无伤一脸愧色,无不惋惜的接口叹道:“方才我与云门主跟着陆剑痕那个恶徒一起去后山取剑,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他说的什么青光剑!我同云门主担心我们走后,月宫的人会趁机杀上来,所以催促陆剑痕先回庙里再做打算,哪知陆剑痕居然拦住我二人的去路,逼我们替他寻剑。我想此事必有蹊跷,于是我联合云门主,逼问他到底有何居心,陆剑痕那个恶徒,起初不言,只是说找到青光剑再告诉我们实情,岂料,我同云门主轻信了他的话,替他寻剑之时,他竟然企图对我偷施暗算!情急之下云门主为了救在下,便同他交了手,不过那个恶徒的武功和颜小蝶一样厉害,云门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最后不幸被他打成了重伤。他见我俩再无招架之力,才吐露了实情,原来寂净大师根本没说过找什么青光剑,要找青光剑只是陆剑痕那个恶徒编的一个幌子!他就是想借机拖住我同云门主二人,等山下的颜小蝶杀上来,两头夹攻,合力将我等赶尽杀绝!” “纪无伤!你简直是一派胡言!”说着,寂清紧抓着纪无伤衣口的手,变的更紧更用力了。 “大师,纪某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虚假。” “陆少侠绝非你口中所言,卑鄙阴险之人,更不会干偷施暗算之事!” “大师,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寂净大师武功高强、慈悲为怀,说不定就是被他给利用了,才会将一身武艺传授给他,然后惨遭暗害。何况当时,陆剑痕那个恶徒同月宫仙女交手时分明可以看出,他得了寂净大师的一身武学,武功并不弱于颜小蝶,为何还要找什么青光剑?这不是多此一举么!他口口声声说找青光剑是受寂净大师临终所托,不过现在寂净大师死无对证,他信口雌黄,我们也不得而知啊。” “不会的!陆少侠绝不是这种人。”寂清颤抖着身子,紧紧抓着纪无伤衣口的手,也跟着颤抖、松弛了下来。 “就在方才,他还企图偷袭纪某和云门主,大师又怎敢保证他不是这种人呢?若不是云门主舍命相救,纪某现在早就成了一副死尸,哪还能出手相救众位呢?哎,可怜云门主他同那个恶徒一同坠崖,尸骨无存,不然,云门主在场的话,一定为众位揭穿陆剑痕那个贼子的真面目!寂清大师,你细想一下,他陆剑痕本来就是月宫中人,魔教叛逆,被他姑姑颜小蝶抚养十多年,难道仅凭寂净大师传他武功这一点,就改变了他恶毒的本性么!他夜袭远山寺在先,后脚颜小蝶的月宫便跟来了,这不是什么巧合,分明是早有预谋的!” 待纪无伤声情并茂的把话说完,寂清抓着他衣口的手,也随之慢慢松开垂下了。见寂清的脸上隐约浮现出疑惑和迷茫的神情,纪无伤便知,寂清的内心肯定动摇了。于是,他假惺惺的来到云门帮众的面前,长鞠一躬,痛声说道:“云门同胞!还请受纪无伤一拜。纪无伤这条命是云门主救的,从今往后,云门的事就是纪某的事!云门的敌人,就是纪某的敌人!可怜云门主一世豪杰,竟然死在一个小人手里。若是他陆剑痕不死,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纪某也要将他找出来,碎尸万段!以慰云门主的在天之灵!”言罢,纪无伤热泪长撒,当着云门上下和众人的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看着纪无伤痛哭流涕、哀不自胜的样子,云门上下,亦纷纷流下了悲伤的泪水。云门弟子随门主云戡行征战多年,表面上虽然只是手下身份,实际上与云戡行却为生死之交、结拜兄弟。如今,云戡行为斩灭恶徒,不慎坠崖的噩耗传来,让许多云门兄弟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悲痛的事实。不过悲痛之余,他们的眼泪中,更多的是恨不得将陆剑痕这个卑鄙小人、月宫恶徒大卸八块的仇视及杀意!若不是为了除去陆剑痕这个杀人魔王,云门就不会插手此事!若不是远山寺上下包庇恶徒,一再纵容,云门主也不会惨遭暗害!纪无伤的话,看似是在安慰云门的兄弟们,其实却是火上浇油,一时间,将他们的悲伤、复仇的矛头统统集中,全都指向了陆剑痕! 果真,经他挑唆,眼下怒火难平的云门兄弟,纷纷拔出手中的兵器,一步一步,面带杀气的缓缓逼近寂清和尚。虽然他们不开口,但是众人已然了解,悲愤的云门兄弟们,是要找寂清偿命!而寂清和尚见云门中人杀意尽显,步步紧逼,心里亦是清楚:云门兄弟此举不为别的,只是想替云门主报仇雪恨,毕竟,是远山寺一直在袒护着陆剑痕,才铸成了今天的局面。想到这,寂清双手合十,从容平静的说道:“阿弥陀佛,云门主之死,罪在贫僧,望众位不要连累无辜,善哉、善哉。”说罢,双臂一张,露出了胸前一片空门。 “众位兄弟,赶快住手!你们这么做是何意?”说着,纪无伤赶忙挡在了从容受死的寂清身前,阻隔了他与杀气凛凛的云门众人。“佛门乃清净之地,岂可妄造杀孽!云门主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众位兄弟这么做的。何况,眼下大敌当前,我们却在这里自相残杀,让魔教坐收渔人之利,这岂不是愧对云门主的死么!就算有什么恩怨,而今,我等也应先已大局为重才是!” 纪无伤一席话,说的在情在理,当即博得了在场众人的认可:眼下,月宫虽然吃此败仗,偃旗息鼓,不过以颜小蝶的能耐,用不了多久便会重整旗鼓,再杀上来。这个节骨眼上,要是云门同远山寺交起手来,弄的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到时,哪还有力量对付月宫!于是乎,众人借着纪无伤的话,顺水推舟,纷纷劝解起来。 “纪堂主所言极是。云门同道,眼下我等应该摒弃个人恩怨,同气连枝,先铲除颜小蝶那个女魔头才是。”铁掌帮的刘铁功刘掌门顺势应声,响应着纪无伤的提议。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江湖中人,除魔卫道是我们的职责,有什么误会,可以等先消灭了颜小蝶那个女魔头再说嘛!”关刀会的帮主关大洪也随声附和道。 “依我看,还是先对付月宫才是当务之急。”张铁骑倚着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树,缓缓说道。 “众位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纪某着实佩服。云门兄弟们,杀害云门主的真凶是陆剑痕,远山寺也是受他蒙骗的被害者,各位都是明辨是非的好汉,着实不该将这罪责怪罪到寂清大师身上,可恶的是陆剑痕那个恶徒,还有她姑姑颜小蝶,而今,我等应团结起来,将他们合力铲除,给云门主报仇!”听过纪无伤的一席话,怒火难平的云门兄弟,也顿时感到羞愧不已,于是纷纷收起了手中的兵器。纪无伤见状,赶忙话锋一转,接口道:“哎,不过打败颜小蝶却绝非易事,先前她被寂净大师所伤,功力尚未恢复,现在可能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此乃天赐良机,纪堂主还等什么?还请纪堂主带领我等一同消灭月宫,为武林除害!”说着说着,众人的应和声连成了一片,震天动地,不绝于耳。 “哎,说来惭愧,以纪某的功夫,对付那些月宫的仙女不足畏惧,可是要同颜小蝶交手,只怕也不超五成的胜算。”说着,纪无伤将头一转望向寂清,他那双细长的双眼,突然睁的很大很亮,藏在眼窝中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也仿似闪出了异样的光彩:“除非寂清大师能念在众人安危的份上,不计前嫌,愿意借给纪某一样东西,助纪某一臂之力,纪某才有可能打败颜小蝶。” 纪无伤话未讲完,寂清已从他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而变得颤抖的声音中,隐约猜出他的心意。一丝不安的感觉,随之忽然掠过寂清的心头,其实他不用问就已经觉察出了纪无伤的用意。但是,先前受过纪无伤的救命之恩,又是多亏了他才化解了云门同山寺间的矛盾,更何况,他还凭一己之力,击退了月宫大军,于情于理,他向远山寺借什么,都与这么多武林同道的性命安危息息相关,自己怎么能拒绝呢?想到这些,寂清语气沉重的问道:“不知纪堂主想向贫僧借什么东西呢?” “不是别的,正是贵寺的镇寺之宝——佛血舍利!” 风,呼啸着刮过耳边,寒意,越来越强烈的侵袭着云戡行的身体。眼前的山顶早已模糊,被层层云团阻挡的视线,也愈发朦胧。终于,云戡行不舍的闭上了眼,心中满是遗恨的他,如今,只能听任风声如嘲笑般在他耳畔回响,他却无能为力的做些什么。 良久过后,终于,风声停了。 感觉到自己不再下坠了,好像是摔倒什么地方,却没有死吧!逃过一劫的云戡行,从昏沉和剧痛中慢慢苏醒,挣扎着缓缓睁开眼环顾着四周,周围空无一物,净剩一片浓雾,雾气的味道很怪,一闻便知,如他之前的推断没错,这些不是什么山涧的晨雾,而是湿气混合戾气、瘴气产生的,看似像雾气的毒烟!换做往常,云戡行会运用他的云上武功,化解这些毒气,让它们伤害不了自己。不过如今,自己中了化毒神功,已是必死无疑,何必白费力气呢?于是,一心求死的云戡行,索性也不运功,任由毒气包围着自己,肆意侵犯着自己的身躯。 正当他闭上眼,准备安静的接受死亡的命运时,却忽然发现,浓浓的毒烟中,有一道绿光若隐若现的闪动着!而泛着绿光的东西,竟如活了一般,慢慢飘向自己。那绿光离自己很近,甚至越来越近,终于,近在咫尺之际,透过稀薄的烟云,云戡行真真切切的看清了那个发出绿光的东西的本来面目。抬眼看到的一瞬间,云戡行就如同被一道霹雳击中,浑身发抖,忍不住打起了冷颤!那个能发出绿光的东西不短不长,形状上看去:上宽下窄,宽出三寸有余,窄处不足两指,形如河鱼,约有四尺,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不过从它两侧锋利细薄的寒刃看来,这应该是一把造型特异古怪的剑。常人看来,除了古怪,这把剑并不叫人感到害怕,而在云戡行看来,当这把剑再次展现在自己的眼前时,却叫他眼前一黑,浑身震颤!这把寂净口中所讲,陆剑痕苦苦找寻,天下人谈之色变,同大名鼎鼎的紫光剑齐名的剑,正是青光剑!看着飘在眼前的青光剑,云戡行百感交集,震惊恐惧、憎恨失落的同时,也有深深的疑惑:这把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正想着其中蹊跷,忽然从薄雾之中走出一人,将青光剑插在了地上,然后扶起云戡行,开始替他传功疗伤。 “是你么陆少侠?”双眼发昏的云戡行,吃力的问道。 “云门主,是我。” 听到陆剑痕的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云戡行激动不已的问道:“陆少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找到青光剑了?” “嗯,方才我顺着绳索下来取剑的,绳索突然断了,我就掉了下来。落下的时候,我正好看到那个发绿光的东西,于是随手一抽,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寂净所说的青光剑。刚才我正要上去,突然听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倒地上的声音,所以就找过来看看,没想到怎么是你呢,云门主?而且你还中了毒?是谁伤的你?”陆剑痕一边说着,一边查看着云戡行的伤势。 “哎.怪云某大意,明知纪无伤为人奸诈,却没有检查一下他做的绳索.陆少侠你有所不知,那些绳索被纪无伤暗中做了手脚,安设了机关,他就是为了专门害你的。云某,一时疏忽,也遭了他的毒手,被他打下山崖。好在陆少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说着说着,云戡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云门主先不要讲话,这里的烟气有毒,小心吸入体内,伤及肺腑。” 听到是陆剑痕的劝诫,云戡行失落的心境多少感到了些欣慰,只是欣喜过去,却见他苦涩的一笑,淡淡说道:“多谢陆少侠好意,不过,云某已经中了纪无伤的化毒神功,无药可救,必死无疑,陆少侠不必再为云某费心了。” “化毒神功?云门主是说,纪无伤会化毒神功这门武功?可是我听我姑姑说过,这么武功应该早已绝迹了啊。”陆剑痕好奇又疑惑的问道。 “事实并非如此。方才纪无伤用化毒神功偷袭云某之时,无意间说出了一句,姬千雪是他的娘亲。虽然他的话有些可疑,不过要是纪无伤说的是真的,那他会化毒神功这门武功,也就不足为奇了。”话音刚落,云戡行仿佛记起了万分紧急的事情,只见他突然疯了似得抓起陆剑痕的衣袖,焦急的接口说道:“陆少侠,不要管云某了,快去救庙里的众人,他们现在的处境十分凶险!纪无伤那个家伙,不知道还藏着什么绝招,他曾说颜小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才敢加害你我二人!要是云某猜的没错,他肯定在打佛血舍利的主意!若是让他得到了佛血舍利,必将为祸苍生,扰乱天下!陆少侠,你快去吧!”说着说着,一口污血猛然从云戡行口鼻中冒出。 “云门主你且放心,我先为你传功疗伤,然后你我二人一齐去粉碎纪无伤的阴谋诡计。” “太迟了陆少侠。云某见过化毒神功的威力,当年攻打月宫,云门上下,近乎全数惨死于姬千雪的化毒神功之下.在下苦练云上武功十数载,也是为了能克制像化毒神功这类的武功,谁知今日再遇一个纪无伤,而且他的化毒神功比起姬千雪那个女魔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可云某的云上武功在他面前,却是不堪一击.中了此功,必死无疑。”随着一声重重的叹息,云戡行重重的摇了摇头。 “也不尽然!寂净传我的大乘佛法,是一门内修双伦,分练精气的武功,它可以一边修炼真气,转化为内力提升功力;又可同时消化内力,转为真气,以气为载,借气寓形的高深武功。寂净他中了我姑姑的紫炎邪功,就是借着体内的佛法真气压制着紫炎邪功的紫炎,才没有被紫炎吞噬了一身功力。所以我想,若是大乘佛法的真气可以压制紫炎,应该也能压制化毒神功吧。”一边说着,陆剑痕一边将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送进云戡行体内。 然而,事情却非陆剑痕所想那样简单,输进云戡行体内的真气,除了勉强替他撑住一口气外,并没有能压制他体内化毒神功的毒功。慢慢的,云戡行的脸色开始变成了青色,他的眼窝也充满了幽幽的紫黑色,随着他中毒症状的加剧,云戡行的身体开始冒出炽热的蒸汽! “陆少侠,快远离云某!云某体内的毒功已遏制不住了,一会毒气攻心,云某便会被这毒功化成血水,若是陆少侠沾染了毒血,一样会遭祸害!陆少侠,快走吧,救众人要紧!”话音刚落,浓浓的污血即从云戡行的七窍内缓缓渗出。而刺鼻难闻的炽热蒸汽,亦从云戡行的身上蒸腾而起,弥漫左右。化毒神功的毒功已抵达他的心脉!眼下,云戡行体内的毒血,正透过他身上每一寸皮肤的孔隙缓缓渗出。而渗出的毒血和体内一起冒出的毒气,正无情的蚕食着他的躯体。只见云戡行的皮肤开始溃烂、熔化,血肉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正待云戡行放弃抵抗,一心求死之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振奋人心的高亢声音“云门主!你还要同我一起出去救人呢,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话音未落,云戡行忽然觉察到,在他身后为他传功解毒的陆剑痕,此时,居然逆转传功的方向,改为将他体内的毒功,吸入到自己的体内! “陆少侠!你这是干什么!快住手!”陆剑痕的举措,着实叫云戡行一怔。震惊之余,云戡行赶忙惊慌焦虑的说道:“陆少侠,这么做你可能也会被毒功所害,云某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你快去救远山寺还有其他同道,不用再为云某白费气力了。。” 然而,云戡行的话说出口,却犹如石沉大海,片刻就没了回音。在他身后将他一身毒功缓缓吸入自己体内的陆剑痕,此刻正眉目紧锁、专心致志的吸收着他体内的每一股毒气,任由身前的云戡行如何劝说,陆剑痕就是不为所动。渐渐的,云戡行体内的毒功越来越弱,从他身上冒出的毒血和毒气也逐渐阴干、消散,云戡行神色转润,重归血气的脸上,也缓缓消去了中毒时的紫黑状。终于,不知用了多久,陆剑痕才缓慢的从云戡行身上挪开了手。体内毒气一扫而光,重获新生的云戡行满怀感激,正欲感谢陆剑痕之余,忽然,身后的陆剑痕突然重重的干咳了起来。 “陆少侠!你怎样了!” 谁知,未待云戡行把话讲完,陆剑痕却猛的起身。只见他擦干额边的汗水,迅捷的拔出插在地上的青光剑,快语道:“没事,化毒神功的毒虽然被我吸收了,不过这毒功还伤不了我。即便解不了这毒,但是我体内的真气还是能抑制住它的,所以云门主放心吧。现在咱们赶紧离开这里,救人去吧。”说着,陆剑痕将散落一地的绳索重新打结,然后系在青光剑的剑柄之上,接着运足力气,将青光剑向着山顶的方向一掷。承载了陆剑痕内力的一剑,拖着又长又重的枯藤编成的绳索,眨眼间就射入升腾的毒烟之内隐去了踪迹。剑,虽然消失了,然而一条笔直的绳索却从烟雾中垂下,一端藏在云中,一端拖在地上。 “云门主,咱们走吧。”说着,陆剑痕毫不犹豫纵身一跃,攀上绳索向着崖顶爬去,不一会便隐没在了烟云之中。 看来陆少侠的武功又精进了!这一掷,居然能将青光剑连同这些粗重的藤条一起抛到山顶,可见他的武功越来越纯熟了;而他吸收了我体内化毒神功的毒后,却还能安然无恙,足见大乘佛法真是门叫人匪夷所思的武功啊!惊叹之际,云戡行也紧跟着跳上绳索,进入了云雾之中。不过,一边向上爬着,云戡行却一边皱着眉沉思着什么事情。终于,透过越来越薄弱、轻稀的云雾,崖顶就在眼前了。云戡行才爬上崖顶,却见陆剑痕盘坐在崖边,正在运功,从他头顶冒出的热气,和湿透的衣衫来看,他应该早就到了崖顶。而且,以眼前的情况来看,他一定是在运功克制体内毒功的发作!看来,即便是大乘佛法,亦难完全克制化毒神功这门邪功。难怪纪无伤口出狂言,全然不把颜小蝶放在眼里,或许,以他现在的实力,加之隐藏的绝技,真能和颜小蝶一较高下,也未尝不可!心事重重的云戡行,凝视着身前陆剑痕,忽见他不知何时收起内功,缓缓站起,跟着纵身一跃,将高高插在距崖顶六七丈高处的山尖上的青光剑,从山体中重重拔出。深入石中的一剑,整个剑身完全隐没其中,待拔出之时,幽幽的绿光骤然射出,照的整个山顶绿光充盈,炫目耀眼。 “云门主,久等了,咱们走吧。”说着,陆剑痕握紧了手中的剑。可能是因为用力过猛,云戡行看到,陆剑痕的握剑的手涨的发红。 “且慢,陆少侠,你来看。” 看到云戡行站在崖边,若有所思的指着崖下,陆剑痕也跟着来到崖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崖下除了渐渐消散的毒烟,就是乱石横生的石壁,而云戡行所指的地方,就是方才二人遭到纪无伤的偷袭和暗算不幸坠崖时,侥幸落到的一处空旷开阔的石峰处。细看了许久,仍不见什么特别之处,陆剑痕只得开口问道:“不知云门主所指何处?” “陆少侠,难道你没发现,这毒烟越来越淡了么?” “确实比之前淡了很多。” “陆少侠,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觉察到没有,你手中青光剑的剑光,越来越强了。” 经云戡行的提醒,陆剑痕才恍然发觉,手中紧握的青光剑,的确比之前要新、要锋利了,而且剑身的光泽也愈发闪亮了很多,特别是时而散发的绿光,真如云戡行所言,越来越强了。只是这剑光和毒烟有何干系,却叫陆剑痕怎么也想不通。 或许是看出了陆剑痕的苦恼和疑问,云戡行缓缓走到他身边,盯着他手里的青光剑,慢慢说道:“要是云某猜测的没错,这毒烟就是由青光剑所发的。”看到陆剑痕听完自己的推测,一面疑惑的神情,云戡行重重的叹了口,一副心事重重样子的他,沉重的说道:“当年,云某随家父家母还有云门兄弟一起杀上月宫,本以为能一举铲除月宫和姬千雪那个女魔头,结束那场耗时三年的正邪之战。谁知,姬千雪那个女魔头利用了你和你娘来要挟寂净师傅,逼他反叛正道。”说着,云戡行顿了良久,又沉重的叹了口气道:“后来,很多很多人,包括家父家母在内,就是死在了寂净的剑下.当年,他用的那把剑,就是青光剑。这把剑杀人时,不会像紫光剑那样发出紫光,释放紫炎,而是泛出绿光排出毒气,哪怕被这把剑伤到的半点,都会染上剧毒而死。陆少侠,方才你我在崖下,毒烟还是很浓的,后来这把剑被你掷到山顶后,崖下的毒烟就慢慢消散了。而且,你方才拔剑之时,不知留意没有,这剑光大作的同时,在那插剑的石壁上,也隐隐散出了些许毒气。” “云门主,你说的对,我也感到这把剑有些怪。” “陆少侠,还有一点,云某观察到,自从你握住了这把剑,你就很少松开,相反,还越握越紧。一个剑客,握紧自己的剑是应该的,除非他很坚强,或者,他想杀人.” 听完云戡行的话,陆剑痕盯着手中的剑,沉默了。 “我手里的剑,原来是想杀掉恶人,保护那些我想保护的人.”说着说着,陆剑痕不再言语了,他还是沉默的盯着手里的剑。 望着眼前沉默不语的陆剑痕,他那稚气的脸庞下,掩藏着的那不属于眼前这种孩子该有的成熟和隐忍。云戡行忽然觉得有些悲哀和惋惜:陆剑痕手中的剑,从一把,换成了另一把剑;他面对的敌人,从一个,又换另一个敌人,甚至作为一个江湖人,行走江湖,安生立命的根基——武功,在他身上也由这一门,换成了那一门,在他身上改变了很多事,可唯独没有改变的就是他悲惨的命运。通过与陆剑痕接触的这两天,云戡行竟觉得眼前的少年,不像是最初遇见时的那个杀人不眨眼,凶恶无比的恶徒了。如今的陆剑痕,就像是突然成长了二十岁一样,有着成年人的沉稳与坚强,甚至做到了像他们这些人都做不到、不敢做的选择。原本,云戡行还对陆剑痕得到这把青光剑充满担忧,他担心陆剑痕可能会因为什么缘故,而被魔剑腐蚀心神,堕入邪道,铸成大错。可如今,望着他握在手里的剑,云戡行却忽然感到一阵从容和平静,他不知这个孩子能不能驾驭这把剑,最后,又会不会和寂净是一样的下场,但是,他却愿意选择相信眼前的陆剑痕! “陆少侠,寂清大师也提到过,这把剑是魔性之剑,当年寂净师傅,可能就是受它所控,才会迷失心智,走火入魔,你定要加备小心才是,” “云门主,放心吧,我会的。” 看着陆剑痕坚定和自信的眼神,云戡行刚毅粗犷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 “走吧云门主,去看看纪无伤还有什么诡计。” “好!陆少侠,咱们走!” 正说着,二人发动轻功,向着山前的寺庙飞快掠去。岂料,正待二人动身之际,云戡行忽然莫名的横伸拦手,毫无征兆的挡下了陆剑痕。只见他面色凝重的说:“陆少侠,敢问大乘佛法最厉害的是哪一招?” “如来神掌。” “不知,陆少侠可否赐教云某一二。”说罢,云看突然拔出长剑,向着陆剑痕面门劈来! 呼啸的而来的一剑,很突然,而云戡行使出这莫名其妙的一剑,更是出乎了陆剑痕的意料。冷冷的剑锋没有丝毫的保留,云戡行的这一剑,就是性命相博的一剑!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念罢剑诀,云戡行手中的长剑先是化成一道道气势磅礴的帆影,须臾之间,又汇成了一弯浩瀚奔流的长河,舞动的剑气,浩淼的碧波,咆哮翻滚着向陆剑痕奔涌而来。此招正是云戡行的云帆千影剑中最厉害的一式“归云流”。正是这一招,助他力挫江湖各大高手,登顶了江湖第一的位置。虽然这一剑没什么复杂的变化,可剑身四周浮动的长河般的澎湃激流,却是云戡行全部内力的缩影! 这一剑,虚无缥缈却似真似幻,云戡行与他手中的长剑,此刻,都已化成了奔腾于尘嚣上,激荡于苍穹下的这一弯长河。人动,则剑静;剑行,则气止;气冲,则影歇;影变,则人随!人、影、剑、气在这一刻,循环往复,已完全融入了翻滚奔涌的长河中,像是要冲刷尽世间万物,涤清迷浊乱象。这平白无奇的一招,却绝非常人想的那么简单,在它浩瀚的剑气冲击下,叫身陷其中的陆剑痕躲无可躲,因为,此刻陆剑痕已分不清身边什么是空气,而什么又是云戡行的剑气了。深深觉察到云戡行散发的内力的他,只能置身其中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大剑气冲击,或者,凭他的如来神掌,冲开着这罡风劲猛,剑气咄咄的这一剑,否则,他真不知道会被云戡行这洪涛般剑气冲向何方。 “云门主,得罪了。”说罢,陆剑痕眉角高昂,一抬手,顷刻便爆发出惊人的内力。风卷尘沙,气吞河岳的一掌瞬间向着云戡行的剑锋拍去。剑气这端袭来,那端,陆剑痕雄浑的掌风已荡然而至。果真,洪荒般的剑气激流,遇到了陆剑痕无形的掌风,竟然像遇到了无法逾越的高峰,仍凭那急湍飞溅的剑气如何冲击着无形的掌风,却始终越不过它的阻拦。 “陆少侠!你一定要接下云某的这一剑!”说着,云戡行隐匿剑气洪流中的长剑,又猝然显形。寒光四射的长剑,一瞬间凝集了翻腾倒流的剑气。眨眼间,长河滚滚而逝,剑风萧萧散尽,云戡行的这一剑又回归了先前质朴无华的长剑,不过,这一把长剑,却比之前咆哮奔腾的长河还要威猛。无声无息的长剑,甚至连风声都没有捉捕到它的行迹,便已刺到了陆剑痕身前。然而,这一剑,距陆剑痕越来越近,却越来越慢,就像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阻碍着他前进。可是眼前,除了路剑痕和煦的春风般的掌风刮过眼前,再无其他什么妨碍着自己。是陆剑痕的掌风么?云戡行不禁疑惑起来:这觉察不到任何异常的掌风,不寒彻,不炎烈,不带着一点内力,它能阻挡自己的这一剑么?云戡行的疑问,没有答案,可事实却是:他的剑距陆剑痕近了三尺,竟慢的像是承载着千石重担,徐徐而行的老者;距陆剑痕又近了三寸,云戡行却已是气喘吁吁,握剑的手也不禁颤抖了起来,就像是他结实的手臂上,被系着逆向狂奔的骏骑,拉着他,拽着他,时时刻刻警醒着他:这一剑,你永远也刺不出去。 可是,执着的云戡行还是刺出了这一剑。 这一剑,最后刺在了陆剑痕发掌后,伸出的右手手掌上。 望着刺中陆剑痕手掌的这一剑,云戡行凝重的说道:“陆少侠,你为什么不出剑?” 陆剑痕慢慢的抽回手,那刺中他右掌的一剑,却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伤痕,因为那一剑,那锋芒如针的一剑,竟只是轻轻的点在了他的掌中:“因为我还驾驭不了青光剑。我姑姑教过我,驾驭不了的剑就不要出手。何况,云门主也没有想伤害我的意思。” 看着陆剑痕缓缓的收回手,缓缓的移开了顶在自己剑尖上的手,云戡行既震惊又欣慰:陆剑痕没有使出如来神掌,可那看似随意的一掌,居然就破了自己最得意、最傲人的一招“归云流”,他武功的精进,真可谓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现在的他,只怕比起寂净和颜小蝶,亦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最为令云戡行感到欣慰和动容的是,陆剑痕能对自己的内力拿捏得当,更能对待他人做到谨慎谦逊,这对一个刚刚经历了大起大落,曾经傲慢狂放的少年来说,才是真的难能可贵。 “如果云某的这一剑刺出来呢?陆少侠可知意味着什么,难道那个时候,陆少侠还不出剑么。” “一个剑客的剑,是他心意的缩影,我相信,云门主不会刺出那一剑的。即便云门刺出那一剑,我的剑,也不会回应你的剑。因为我的剑,从来不是用来决高低的。” 听过陆剑痕的回答,云戡行动容的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陆少侠,千万小心纪无伤,他善施暗算,你定要当心他!” “云门主,晚辈谨记。” “好,陆少侠,我们走!” 然而,就在二人迈步的刹那间,陆剑痕浑然一阵天旋地转,跟着就重重摔倒在了云戡行面前。 耳畔的凌乱风声合着云戡行焦急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自己的脑中回响“陆少侠!陆少侠!你怎么了!”可混混沌沌的陆剑痕,竟没有一丝力气开口回答。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胸口的闷沉越来越重就快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终于,什么都静了,什么都暗了,陆剑痕只感到一片冰冷的黑暗,就昏了过去。 第十一章 往事前尘 晨光明媚,层林尽染。 郁郁葱葱的树林中,一根细长的绿竹上,此刻,正端坐着一位白衣飘飘,青丝垂绦的美人。 美人体态轻盈,飘飘欲仙,她整个身子侧坐在同她玉臂一样粗细的竹子顶端,却仅是将细竹压弯了一点点,甚至那弯曲的程度,都不及美人睫毛的弧度。优雅雍容的美人,轻摇了一下身下的竹身,跟着飘逸隽秀的从离四五丈高的竹尖处缓缓落下。 缓缓落下的美人,足尖刚一着地,秀眉就紧锁了起来,她似怒非怒的盯着眼前的月宫仙女们。而身前的仙女们,却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看她,因为她不光是一个面色霜冷,不怒而威的美人,还是月宫的宫主颜小蝶。 面对手下们再度失手,失望而归,颜小蝶颇感意外。不过,更让她感到费解的是,仙女们回来后,一个个脸上神色惶惶,人人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颜小蝶与她们相处多年,虽然有主仆之分,却也情同姐妹,即便自己定下了严厉的帮规,不允许月宫的人失败,否则必遭严惩,但也从未见过落败后的手下们露出过如今这副惶恐不安的神态。望着手下们欲言又止,战战兢兢的样子,颜小蝶的心中不免泛起了一丝不安。“难道是,寂净他的武功恢复了?”颜小蝶平日里威严的语气,此时也变得紧张了起来,眼下,她生怕听到寂净化解了身中的紫炎邪功,恢复武功的消息,因为他化解了紫炎邪功也就意味着:寂净战胜了自己! “宫主。寂净的人影,我们一直未曾见到。” “不是寂净?难道是剑痕又阻拦你们了。” “禀宫主,这次也不是剑痕公子出手阻拦。” “既不是剑痕,也不是寂净,难道那帮鱼龙混杂的家伙里,还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高手,可以叫我堂堂月宫大军,退避三舍么!” “宫主,这次妨碍我们的是一位叫纪无伤的男子。” “纪无伤?不就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二大帮算子堂的堂主么,区区一个臭算账的就难倒了我这么多的月宫精英,看来我养你们,真是养了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废物!”一听到挫败自己手下的人是纪无伤,颜小蝶大为光火!因为这个江湖上新兴的帮派,虽然不知道怎么攀升到了天下第二大帮的位置,可作为后起之秀,它的主人却是个被戏称作“金算盘”的算账先生!而且传闻说,纪无伤除了偷奸耍滑、工于心计外,一无是处,论武功,非常的卑微羸弱,在江湖上根本排不上名号。可是如今,就是这么一个在颜小蝶眼中不入流的角色,居然能阻挡了月宫的杀手大军,这让盛怒之下的颜小蝶,也略略感到有些想不通,不禁问道:“就凭他那点能耐,能挡得住你们?是不是这个家伙还请了什么高手!” “宫主,他没带援兵,就他自己一个人。” “什么!”听到手下的回答,颜小蝶即惊又恼,忍不住怒骂道:“真是一群废物!那家伙就算有三头六臂,能打得过你们这么多人么!何况他还是个臭算账的,能有什么本事!” “宫主息怒。宫主有所不知,这个纪无伤本事不小,绝非像江湖中传言的那样只会打算盘算账,他方才只用一招,便了结了‘锁魂钩’姐姐的性命。” “你们说他一招就要了‘锁魂钩’妹妹的性命?”听到“锁魂钩”阵亡的消息,颜小蝶冷傲的脸上立刻留露出了哀伤的神色,不过为了不让手下们看出来,颜小蝶依旧强忍着哀痛,摆出一副了无所谓的姿态。只是哀痛之余,颜小蝶的心里不禁冒出了疑问:“锁魂钩”是自己麾下最得意的女弟子,一对吴钩犀利刚猛,威风八面。当年,正是依靠她,月宫才得意顺利荡平了魔教中几大势力强硬的门派,在魔教中树立起了如今只手遮天的地位。就“锁魂钩”的武功来说,一般的武林高手能挨过她三招已是万幸,更别提想战胜她!然而这个纪无伤,竟然只是用了一招,就结果了她的性命!可见,纪无伤此人绝对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想到这里,颜小蝶不禁愁眉紧攒,既然他的武功不弱,为何江湖上他却鲜有作为,还落了个算账先生的诨号呢,莫非他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绝招么?颜小蝶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皱着愁眉对手下们说道:“你们说他一招就要了‘锁魂钩’的命,可知他用的是什么招式?” “这。”面对宫主的询问,仙女们此刻却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 “如实说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家伙有什么能耐,仅凭一招便能取我爱将的性命!” “禀宫主。他使的是——老宫主的‘化毒神功’。” “不可能!绝无可能!你们当真看清了他的武功?” “宫主,纪无伤使出的真是老宫主的化毒神功。。。锁魂钩姐姐,就是中了他一掌,就。。。就化成了一滩血水。。。”说着说着,仙女们忍不住哭了出来。 听到手下的回答,颜小蝶忽觉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脚跌落地上。“化毒神功”这是上一代月宫宫主姬千雪的独门绝技,也是月宫密不外传的独门武功。这门武功,从来都是由上一代月宫主人亲传下一代主人,即便月宫之人都是没有资格修习的,更别提什么外人了!当年月宫惨遭正道联盟围攻,情急之下老宫主姬千雪运功自爆,同一干所谓的名门正派同归于尽,从此,化毒神功便绝迹江湖,就此失传了。连自己这个月宫新宫主,苦苦找遍月宫遗迹,也再难找到遗留下的关于化毒神功的只言片语,再难学到它一星半点的招式了。而然今天,这门月宫宫主身份象征的武功,这个曾将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独门绝技,终于重现江湖!可是,却是被一个叫纪无伤的臭男人使用出来,这对颜小蝶而言是个沉痛的打击,在她心里,更觉得这像是对月宫的巨大羞辱!“月宫之内,绝无男人;化毒神功,不得外传”这是当年老宫主对自己耳提面命的教诲,自己始终铭记于心。如今多年已过,月宫东山再起,而这门象征着宫主地位、月宫颜面的武功,却落入外人之手,让颜小蝶痛心之余,更是愤恨难平! “宫主,老宫主当年下过死命,说过不论是谁,若是使出了化毒神功,那么月宫之人,‘见此功,如见她,不得有悖’,那个纪无伤。” 岂料手下的话尚未讲完,颜小蝶便怒气冲冲的打断道:“给我住口!老宫主一生心血,如今被这么一个卑鄙小人窃取,不杀他!我颜小蝶就愧对老宫主的在天之灵!”说着,颜小蝶呼啸一声飞入到手下们新搭成的坐轿之上。目光如炬,青丝乱舞的她,俯视着脚下浩瀚的月宫大军,威仪飒爽的说道:“今天我倒要亲自会会这个纪无伤!胆敢偷师月宫,盗我月宫绝技!那我就让你知道我月宫的厉害!”言罢,颜小蝶长袖一挥,重重坐进轿内,跟着玉臂轻摇,纤手一指,直指山顶寺庙,然后声重气粗的从樱桃般大小口中,沉沉的吐出了两个字:“上山!” 赤日如火,撒下耀眼的万丈金光。 烈阳悬在头顶,纪无伤的人影挡在眼前,恍惚之间,竟让寂清难以从纪无伤逆光的身影下看出他的模样。只有他那只伸到眼前,似乎是在等着自己将佛血舍利放在上面的右手,通过阳光的照射,可以看的仔细。那只右手洁白无瑕,没有一丝老茧或者粗糙的老皮,看着不像练武之人的手,更不像是男人的手。但是这么一只白净的手掌下,却隐隐泛着一丝黑气在血管中浮现。 “寂清大师,事不宜迟,颜小蝶那个女魔头随时都可能会杀上来!”纪无伤焦躁的话话,将寂清从邈远的思绪中拉回到了现实中。眼前的一切还是一样,那只白净的手还是四平八稳的放在自己身前。 “阿弥陀佛。纪堂主,贫僧并非不想交出佛血舍利,江湖盛传,佛血舍利有提升功力,精进武功的功效,确实如此。但实不相瞒,佛血舍利只有掌握大乘佛法的人保有,才能发挥其作用。旁人不懂佛法,不修佛理,就算得了佛血舍利,也没有丝毫的用处。相反,擅自借用舍利的功效,还有可能反受其害,导致走火入魔,筋脉错乱,武功尽失不说,严重者更有可能性命不保啊!” “纪某深信,以大师的为人,是不会骗我的,更不会拿贵寺的镇寺之宝开玩笑。但是,眼下大敌当前,纪某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更何况,如今这么多武林同道的安危系于我手,纪某唯有以身犯险了。若是能打败颜小蝶,纪某一死,又何妨!” 听到纪无伤的一席话,关大洪激动的将关刀插在地上,一拍胸脯,交口称赞道:“纪堂主大仁大义!真让关某敬佩!” 众人见状,也跟着阴奉阳违的夸赞道:“纪堂主深明大义,佩服佩服。” 众所周知,大家伙千里迢迢赶来远山寺,明里是为了助远山寺化解危机,暗里都是想趁乱得取远山寺的镇寺之宝——佛血舍利!如今,佛血舍利虽然近在眼前,叫人眼馋,何况众人也清楚,纪无伤说的冠冕堂皇,无非也是打佛血舍利的主意,不过听了寂清的一番话,众人却不敢轻易尝试争夺佛血舍利,更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同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纪无伤相争。心照不宣的他们,如今正合计着:让纪无伤先取得佛血舍利一试究竟,若是他服用了佛血舍利反噬而死,自己还有机会再下手;即便他服用了佛血舍利没死,功力大增,到时和颜小蝶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自己照样有机会再取佛血舍利!这两全其美的计划,天衣无缝,着实叫各怀鬼胎的众人窃喜不已。于是乎,他们一边纷纷拥戴着纪无伤,望他担任盟主,同颜小蝶一较高下!一边苦苦相劝寂清,催他快快将佛血舍利交给纪无伤,助他提升功力,拯救众生! 遍地哀声终叫寂清于心不忍,在众人的劝诫和催促下,万般无奈的寂清,终于从怀中取出了寂光大师坐化而成的那几颗佛血舍利。那些暗红的舍利子闪动着荧光,捧在手里,还带着温热的气息。望着手中这些本应该用来拯救苍生的舍利子,寂清百感交集,十八年前邪魔歪道为了它们,挑起了历时三年,浩浩荡荡的正邪大战!多少正义卫士,赴汤蹈火,前仆后继,才夺下了那场惨烈的胜利。十八年后的今天,又是因为它们,月宫又一次掀起了这一场的血雨腥风的争斗,仅仅过去了两天两夜,住持寂空,同师弟寂净相继丧命,无数英雄豪杰也惨遭杀害!这些普渡众生的救世舍利,现在在寂清看来,却让他倍感心酸和歉疚。想到眼下大敌当前,作为远山寺的代住持,自己不但无力化解这场劫难,还需让纪无伤冒着丧命的危险,借助佛血舍利的威力,去独自对抗女魔头颜小蝶,寂清顿时感到万分惭愧。 “纪堂主,借用佛血舍利之事,非同小可,你可要三思啊。”寂清缓缓伸出了手,将捧在手中的佛血舍利稳妥的交到了纪无伤手中。 “大师且放心,只要能打败月宫,铲除颜小蝶那个女魔头,纪某万死不辞!”说罢,接过佛血舍利的纪无伤,毫不犹豫,果断一口便将舍利尽数吞入了体内! 纪无伤的动作之快出乎众人的意料!甚至连他手中佛血舍利的形状都没看清,众人就见他口中的舍利已随着他喉头的蠕动,被麻利的吞入了腹中。纪无伤这个小人,也太心急了吧!见佛血舍利被纪无伤独吞,众人气急败坏,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眼下,不动神色的他们,正期待着看纪无伤接下来的变化:这个一点佛学武功不懂的家伙,将佛血舍利吞食干净,接下来等着他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众人猜的没错,纪无伤的确心急,韬光养晦、隐忍多年的他一等再等,就为了等这一天!为了得到佛血舍利,他足足等了十五年!如今佛血舍利终于到手,心急如焚的纪无伤怎会甘心再等下去!众人虽然等着看他吞服了佛血舍利的变化,可是,令自作聪明的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吞食了舍利的纪无伤不但没有受到反噬,出现筋脉错乱,走火入魔的状况!相反,他整个人变的通体透光,周身冒气,浑身上下弥漫出耀眼的虹光!此刻,盈光满面的纪无伤静立于霞光仙气之内,宛如一尊降世神仙,叫人望而生畏! “纪堂主!你能驾驭舍利之威,获得上佛无量神力,看来,众生有望了,阿弥陀佛。”寂清见纪无伤吞食了佛血舍利后,平安无恙,甚至出现了羽化成仙,悟道飞升的现象,心中是又喜又惊。喜的是,若是旁人服用了佛血舍利,只怕早就抵不住它的强大功效,被其反噬心脉,盈满精气而死;然而,纪无伤服了佛血舍利,不但未受其损,更能化为己用,达到精进武学,升华内功的功效,这的确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但欣喜之余,让寂清暗感到惊讶的是:为何不懂一点佛理武功的纪无伤,能轻而易举的驾驭得了佛血舍利呢? “哈哈哈哈,佛血舍利,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待烟消雾散,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纪无伤身泛红光,面露紫气,同方才金光四射,气焰万丈的姿态截然不同。方才烟云笼罩中的纪无伤让人感到畏惧和崇敬,而此刻面前的纪无伤,却让人隐约感到恐怖和害怕! 望着众人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的样子,纪无伤自鸣得意的说道:“寂清,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好奇为什么我服用了佛血舍利却毫发无损呢?哈哈哈哈。” 服食佛血舍利之后,纪无伤的武功不但起了变化,就连他的姿态,也跟着变了不少。先前善于伪装的他,无时无刻不在刻意隐藏着自己的本来面目,压抑着自己的真实脾性,时刻都是以一副精明谨慎的姿态示人。即便作为天下闻名的第二大帮的堂主,大多时候,就算遭受屈辱,他还是会选择隐忍不发。不过眼下,纪无伤的语气中却透漏着他十足的傲慢、张狂、自大以及目空一切!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寂清,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张口问道:“纪堂主,贫僧愿闻其详。” “呆和尚!陆剑痕这个毛头小子,月宫叛逆,都能学得了大乘佛法,我纪无伤贵为天下第二大帮的主人,怎么就不能驾驭得了佛血舍利呢!你只知道这些舍利是远山寺这帮秃驴间代代相传,只有修佛悟道之人才能保有的。你也应该知道,佛脉传承,血肉至亲之间,一样也可以传授的吧!” 纪无伤的话,叫众人听来一头雾水,然而他的话却有如一记重锤,重重敲打在了寂清的心头之上。“佛脉传承,血肉至亲”这两句意味着什么,寂清瞬间就领悟到了:“纪无伤,你说什么。你究竟是。。。”然而,寂清想问的问题却被自己给硬生生的压了回去,因为细想着纪无伤的话,寂清深感后怕!眼前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有什么目的,寂清已经不想去追问了,这个本性难改的恶毒之人,如今终于得到了佛血舍利,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这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此时此刻,得到了佛血舍利的功效助持,不用纪无伤出手,众人便知他的武功定是惊为天人了。 而神功大成,无人可敌的纪无伤,现如今,自然也不会把任何人或者任何门派放在眼里。眼下,实力超群、深不可测的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将深藏心底多年的仇恨发泄出来,因为他等这一天,也像陆剑痕一样,等的太久了!而他为这一天付出的忍耐,却没人能比得上他!所以,于他而言,时间,并不能化解仇恨,相反,只会让他的仇恨更强烈! 此刻,只见纪无伤一边轻佻的讥讽着寂清,一边狠狠的羞辱着远山寺道:“哈哈哈,寂清,如今我拥有了佛血舍利!按照你们远山寺的破寺规,是不是也该封我做你们这帮臭和尚的住持呢!” “纪无伤,你休得放肆!”纪无伤当着寂清的面,挑战远山寺的尊严,让他大为光火,无奈,二人的实力相差悬殊,就算寂清心有不甘,而今却也只有忍气吞声。 “哈哈哈哈,臭和尚,就算你求我做你们的住持,我也不稀罕,哈哈哈哈。” 正在纪无伤狂笑之时,忽然远天之外,赫然响起了振聋发聩之声! “一个算账先生,也想做远山寺的住持?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出去,不怕惹天下人笑话嘛!” 声音从天边传来,是那样的飘渺不定,然而,却叫闻声的众人惶恐不已,无不纷纷躲到纪无伤的身后,寻求庇护。因为惊魂失魄的众人明白,眼下这个发声的主人,要比眼前的纪无伤还要可怕! “颜小蝶,你兴师动众进犯远山寺,不就是为了佛血舍利么。结果呢?折损了你月宫的大半精锐,又赔掉了你侄儿的一条性命!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还有什么资格坐月宫宫主的位子!”纪无伤嚣张的应道。 听到纪无伤出言不逊,刻意挑衅着颜小蝶,藏在他身后众人心底顿时一凉,替他捏了把汗。然而,泰然自若的纪无伤却是一脸镇定,丝毫不担心颜小蝶被激怒! “臭算账的你说什么?剑痕他怎么了!”说话间,一袭红袍裹身的颜小蝶,宛若一道天边的赤霞,拖着漫天的霞尾陡然下降,迅如流星般坠落到纪无伤脸前!待人影方一着地,颜小蝶的一双玉臂就直奔纪无伤胸口而去!换做之前,若是颜小蝶没有受伤,这双手定会稳稳捉住纪无伤,甚至有可能要了他的命,然而伤势未愈的颜小蝶,如今面对的却是得到了佛血舍利,功力剧增的纪无伤,所以这一次,这一双凶狠恶毒的手一招抓出,却扑了个空。这臭算账的身法竟能如此敏捷,反应竟会这么迅速,真是奇怪!就算自己的伤未痊愈,武功没有完全恢复,可这势如奔雷的一击,也应教常人来不及反应和躲闪了!为何怎么这个臭算账的会躲的如此巧妙,毫发无损呢?出手成空的颜小蝶惊讶之际,意欲再出杀招对付纪无伤,谁知,未待自己出手,眼前的纪无伤已不知何时飘到了一旁的老树枯枝之上,稳立枝杈之上的他,此刻正似笑非笑的斜视着身下的自己。足尖蜻蜓点水般立在枯枝之上,纪无伤整个人还能站的四平八稳,纹丝不动,着实让颜小蝶倍感震惊。没想到这个臭算账的,还真有两下子!不过,在震惊的同时,颜小蝶亦是心生疑惑:以这家伙目前的武功来说,应该不弱,可自始至终,都不见他出手,只是一味的闪躲自己的进攻,究竟是为何呢?想到这,颜小蝶紧张的神经不觉紧绷了起来,向来孤高自傲的她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因为她相信凭自己的武功,只要有谁敢不顺从,那就要他去死!但是,如今在纪无伤面前,颜小蝶却不敢有所大意,因为她生怕自己一时疏忽,就可能给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家伙以可乘之机。 “你那个侄儿受了寂净的教唆,本想取青光剑来对付你,好在被我及时制止了,不然,那小子得了寂净的一身内力,又学会了屠龙剑法,颜小蝶,你以为你还有胜算!” “姓纪的,你说寂净把他的一身武功,都传给了剑痕?” “哈哈哈哈。怎么说那小子也是你姐姐和寂净的亲骨肉,他体内流着的,终归是陆家的血。寂净他宁可被你的紫炎邪功烧死,也不愿亲眼看着他的残废儿子,被你利用完后,再被这些乌合之众给杀了吧!哈哈哈。” 纪无伤这一席尖酸薄情的话,让躲在他身后的众人听来,无不气的脸色铁青,耳根赤红,可眼下,却没有一个人不敢声张。这一席话,也让颜小蝶听来,在面露愧色的同时,也不禁神色黯淡了许多。难怪自己的手下始终不曾见到寂净的身影,原来他为了让剑痕不被这些所谓正义之士迫害,竟将自己的一身武功传给了剑痕,而自己却被紫炎邪功的业火吞噬而死。 一瞬间,颜小蝶的心里如同被突然抽空了一般:十五年来,自己卧薪尝胆,苦练武功,光复月宫,一统魔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亲手打败寂净,杀了他为姐姐和月宫报仇么!而如今,寂净虽然死了,死在了自己的紫炎邪功之下,颜小蝶本该高兴才是,可她却有种莫名的失落和伤感。甚至满心遗憾之余,又忍不住怒愤难填:寂净!你生前夺走了我姐姐的性命,如今,你就是死了,却还不忘欺骗剑痕,让剑痕去取青光剑来对付我!你这个卑鄙的畜生!为什么连我唯一的亲人,也要从我生命中夺去!怒火中烧的颜小蝶,猛然一挥手中的紫光剑,顷刻间,无数紫光飞洒而出,躲闪不及的众人不幸被这紫光射中,身体瞬间便被射穿了一个窟窿! “哈哈哈,颜小蝶,连你最亲的侄儿都要跟你作对,真是可悲啊!” “纪无伤你这个卑鄙小人!快说,你到底对陆住持和云门主做了什么!”恼怒的寂清,提起禅杖,指着纪无伤的脸的问道。 “寂清啊寂清,你这伤才让我帮你医好,莫要动怒。万一怒火攻心,到时旧伤复发,岂不枉费了我的一片好心。”说话间,纪无伤凌空一弹手指,指尖射出的气浪如同一道无形的利刃,割过寂清手中的禅杖,轻松便将禅杖斩成了两段,徒留一段杖尾还握在寂清手中。 望着手中的杖尾,寂净脸上冷汗一个劲的冒涌,心底忐忑不安的念到:纪无伤这个歹毒的小人,诡计多端,善施暗算,怕是陆少侠同云门主已经中了他的暗算,凶多吉少了! 颜小蝶听闻寂清的话,才发觉陆剑痕的人影一直没有出现。回想到方才纪无伤说过的话,恍然大悟的她顿时觉察出了其中的蹊跷,暗感不妙的颜小蝶厉声呵斥纪无伤,追问到陆剑痕的下落:“纪无伤,你到底把我侄儿怎么了,说”! “你那个侄儿掉下山崖,只怕现在已经摔的四分五裂,认不出来了。况且,他若是安然无事,现在站在你我面前,你觉得他是会对付我,还是对付你呢?你利用他杀他生父不说,屠戮了远山寺上下几百条人命,借机引各门各派前来相助,然后来了这么一招黄雀在后的把戏,现在你不光是他的敌人,也是全天下的公敌!再说,你侄儿受了寂净的教唆,又得了他的一身真传,如今已经改邪归正,不再受你摆布了!他要是出现在此,你觉得他会放过你的月宫么!”说罢,纪无伤轻灵的从枯枝上飘下,落到颜小蝶身前,在她茫然的双眼注视下,纪无伤轻轻附颜小蝶耳边,用近乎微弱到难以听见的声音悄悄说:“明如皓月,照我神宫。” 听闻此语,颜小蝶脸色大变!震惊的同时,用一脸深深疑惑的神情望向纪无伤。 “‘月宫之内,绝无男人;化毒神功,不得外传’这句话熟悉么,颜宫主。”纪无伤继续附在颜小蝶耳边轻声说道。 “纪无伤,这两句话是谁告诉你的?”惊闻此语,颜小蝶此刻的心情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明如皓月,照我月宫”这句话是月宫的密语!自月宫先辈创立月宫以来,只有教内身份尊贵,或者地位高上之人才暗晓此语。“月宫之内,绝无男人;化毒神功,不得外传”这更是老宫主姬千雪对自己的淳淳教诲,月宫之内知晓这句话的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他人!眼前的纪无伤怎么会知道呢? 这时,却见纪无伤忽然高声说道:“颜小蝶,今天我就代表正道同门和你一战,为了不伤及无辜,随我来后山吧!”言罢,只见他足下生风,脚踏黑云,向着寺外的后山疾疾驶去。 虽然不清楚纪无伤在耍什么把戏,可是,心中的疑惑却驱使着颜小蝶紧跟着也向后山的方向飞去。众人尚在一片茫然中,但见二人一前一后,转瞬就从眼前消失了。 纪无伤人虽先行一步,但颜小蝶也是紧随其后,可等她后脚跟来,到达后崖,才赫然发现:纪无伤早已静立山峦峭壁之上,等候多时了!令颜小蝶吃惊的是:方才纪无伤施展轻功时,那一双快足虎虎生风,身形快若光电,可他当到达山顶,脚下扬起的沙尘却早已尘埃落定,连山顶的杂草也被他身形带起的劲风吹过后,早就恢复了平静,此人的轻功身法究竟是快到了何等境界,才能做到瞬息即来,静息万物这般地步呢?小心谨慎的颜小蝶,此时正细心的观察着纪无伤的一举一动。这么多年来,她很少像现在一样高度警惕!因为她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眼前的纪无伤一样,强大到可怕地步的敌人!就算是寂净,她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而眼前的纪无伤,虽然不曾交手,却叫颜小蝶心底充斥着恐怖惧骇之情,那种感觉就像是赤裸裸的告诉自己:同纪无伤一战,自己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 “‘明如皓月,照我神宫’这句话是不是如雷贯耳,终身难忘啊颜宫主。”纪无伤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缝,似笑非笑的冲颜小蝶说道:“三十多年前,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京歌媱凭着练就的一身紫炎邪功,首创月宫,自此,月宫便崛起江湖,崭露头角。同时,她也定下了月宫密不外传的暗语‘明如皓月,照我神宫’这句话,我说的对么?颜宫主。” 面对纪无伤的询问,颜小蝶不置可否。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从他的身上,颜小蝶竟恍惚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后来,京歌媱又命人打造了绝世神兵——紫青双剑。而她更是在熟用紫光剑的同时,创出了紫光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从此,月宫声名远扬,天下皆知。可盛名之下,却是危机四伏。当年,京歌媱的夫君,正是当时有着‘天下第一风流名剑’雅号的大剑客宗鸣光,他使用的便是青光剑,而且,他那一套剑法‘青城花语’同样赫赫有名,冠绝群雄。传闻,当时天底下,能破京歌媱‘紫光剑法’的也就唯有宗鸣光的‘青城花语’剑了。本来,这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应该过着羡煞旁人的日子,可无奈,月宫在京歌媱的统领下声势壮大,异军突起,一下兼并吞没了很多门派,大有一统武林,称霸江湖的趋势。这让很多所谓的江湖正义之士坐卧不安,怀恨在心,因为他们不会接受,更不会允许一个女人骑到他们头上,做他们的霸主!于是那些正道门派纷纷联手,和月宫展开了一场旷世大战,企图消灭月宫。可笑的是,这群乌合之众的正义同盟不过是一盘散沙,毫无战力,根本不是月宫的对手。最后狗急跳墙的他们,竟向宗鸣光大剑客进言,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将月宫说成什么邪魔歪道,将它划入了恶毒的异教!可怜这个宗大剑客,被正道名剑的虚名所累,又受这些群小蒙蔽,分不清是非;而月宫的紫炎邪功又确实阴邪可怕,紫光剑法也不是各大剑派认同的剑法。所以,本该相敬如宾、恩爱有加的一对璧人,结果呢?挥刀相向,反目成仇。”说着,纪无伤从峭壁飞下,飘然落至颜小蝶面前。跟着随意的一抬手,便将颜小蝶手中紧握的紫光剑,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入了自己手中。 颜小蝶时刻提防着纪无伤未有半点松懈,然而当他落到自己眼前,居然还是毫无征兆的,便将紫光剑从自己手中夺去了!甚至那夺剑的动作都不能称之为“夺”,那感觉,就像是纪无伤悠然的一抬手,自己便把紫光剑乖乖的递到了他手里一样!颜小蝶明白:夺走紫光剑一瞬间,看不出纪无伤怎么用力,然而那一瞬间,纪无伤暗涌的气力,却不单单可以夺走自己手中的剑,更有可能夺走自己的命!如今紫光剑落入他手,颜小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躁或者不满,霜冷的美人脸上仍不见丝毫情绪的波动,只见她背手身后,目光如炬的盯着纪无伤。而纪无伤则凝神静气,眼冒青光,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紫光剑,不紧不慢的说道:“后来,在宗鸣光的协助下,那些武林正派终于打败了月宫,曾经显赫一时的月宫于是轰然坍塌,不复存在了。而京歌媱作为月宫宫主,自然免不了和宗鸣光决一死战。可惜,京歌媱的武功虽然毒辣,为人却心慈手软,面对自己的爱人,纵然她有一身天下无敌的武功,可还是下不了手。不幸的是,宗鸣光深受那些乌合之众的蒙骗,将月宫依然视为妖魔邪教,蒙在鼓里的他不明真相,虽然舍不得自己的爱侣,可是在所谓黄天正道面前,他还是不惜对自己的爱人痛下杀手!二人的交手,自然是京歌媱不敌宗鸣光,最后死在了她爱人的剑下。月宫第一代宫主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再后来,得知真相的宗大剑客抱憾终身,万念俱灰之下,看破尘俗的他剃发为僧,隐居深山潜心修佛,而后创立了一个新的门派,也就是如今的远山寺。” “纪无伤,你说的这些本是我月宫秘史,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同我讲这些的,便是月宫的上一代宫主——姬千雪。” “可笑!老宫主从未对我提起过你,你是老宫主什么人,她怎么会告诉你!” “哈哈哈,颜小蝶,可笑的是你!有些家事,难道母亲不告诉自己的儿子,还要先告诉一个外人么!” “你!你说什么。你说你是老宫主的孩子?不可能!你休得在此信口开河,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纪无伤的话,让颜小蝶既感到震惊,又不由得心生疑惑:自己跟随老宫主姬千雪十多年,不曾见过她有过孩子,更未从听她提起过有个孩子存在世上? “你敢杀我么?你杀了我,化毒神功就真的从此绝迹江湖了!难道你忘了,我娘把月宫宫主的位置传给你的时候,没告诉你:化毒神功绝不外传么!这个天地下,除了自己的孩子,还有谁最亲?至少,我不会像你和你姐姐那样,背叛我娘!害死我娘!”说罢,眼冒凶焰的纪无伤,双掌猛然一挥,一双冒着紫气的毒掌,瞬间刮出剧烈的掌风。强烈的掌气打在一旁数丈远的粗壮树桩之上,在足有两三人才能环抱过来的树桩上,赫然打出了一个巨大的掌形空洞!跟着,粗壮的树桩被掌风携带的紫气瞬间覆盖,眨眼间燃起熊熊毒烟,不一会便腐蚀的一干二净,化成了一地碎木残渣。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颜小蝶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在她心底,关于疑点重重、身份可疑的纪无伤的诸多疑惑,在这一刻,好像也得到了解答。原来手下仙女们说的不假,纪无伤的确是学会了化毒神功,而且他的化毒神功也绝非自己所想,是偷师月宫偷学才成的。只是所有的疑问都得到解答后,还是有一点让颜小蝶不明白:有这么一个独子,老宫主她为何却只字不提,到死都保守着这个秘密呢? “我娘曾是京歌媱手下第一仙女,不但学会了她的全部武学,更是创出了比京歌媱的紫炎邪功更胜一筹,威力更加惊人,让整个江湖谈之色变的——化毒神功!后来,我娘继承了京歌媱的衣钵,振兴月宫,重出江湖,天下各派无不闻风丧胆,前来归顺!本来月宫有机会东山再起、一统武林、称霸天下!可是你和你那个叛徒姐姐呢?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不但违背了我娘定下的宫门规矩,还将青光剑送给外人!最后,给我娘招来了杀身之祸!给月宫带来了灭顶之灾!如今在我面前,你还安安稳稳的坐在月宫宫主的宝座之上,颜小蝶我问你,你觉得你配么!” 纪无伤的冷言冷语、冷血冷酷的话拷问着颜小蝶的内心。 听到纪无伤口中所讲,颜小蝶面目死灰、一张绝美的脸顷刻阴沉了下来。此刻,她也在叩问着自己的内心:当年,由于父母双亡,导致自己和姐姐流落江湖,靠乞食为生。二人受尽世间冷暖,过着无依无靠的日子。她依然记得,那是一个严寒的冬天,大雪纷飞、风刀霜剑,自己脆弱的身体耐不住严寒风雪的侵蚀,染上了重疾。心急如焚的姐姐,带着自己找遍了医馆,却因没钱付诊金而受尽白眼,无人肯医。自己的病情一天天的加重,生命一天天的变弱,可是无助的姐妹二人却束手无策。终于,心灰意冷的姐妹俩在世俗炎凉面前感到了绝望,姐姐不愿自己孤单的离开这个世界,于是姐妹二人便决定一起跳崖,同生共死!本来跳崖的二人都以为必死无疑,岂料,落崖途中,却被一个貌若天仙的仙女姐姐救起,那个姐姐,就是老宫主——姬千雪。后来,她不仅治好了自己的重病,更是在听过姐妹二人的遭遇后,将二人收作弟子,悉心栽培。最后,她更是将象征着下一代宫主位子的紫青双剑传给了姐姐颜盈。可是,若不是姐姐爱上了寂净这个狗贼,偷偷将青光剑送给他,他怎么可能是老宫主的对手!月宫又怎会这么轻易的灭亡!纪无伤的话虽然刺耳,但事实如此,的确是姐妹二人做了对不起老宫主的事,所以颜小蝶无力辩驳什么。 “我娘知道,寂空和寂净这些远山寺的臭和尚,都是宗鸣光的再传弟子,学过他的剑法,他们得到了青光剑,迟早能悟出破解紫炎剑法的剑招,到时只怕我娘她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为了保护我,不让我遭他们的毒手,我娘暗中将她的大半功力和化毒神功传授给我,并让我更名换姓,以便日后在江湖上立足保身。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托你们姐妹俩的福,得到了青光剑的寂净果然悟出了什么屠龙剑法,打败了我娘,最后逼我娘。”说着说着,纪无伤的话变得迟缓,语气也从忿怒转成了悲痛,他的声音更是变得呜咽起来。终于说道伤心处,他再也说不下去,紧眯的双眼眼角,丝丝泪珠串成一线,唰唰落下。 “无伤,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老宫主。我颜小蝶的命是老宫主给的,你要是愿意,你就拿去!我和我姐姐欠你们的,你要我怎么偿还我都答应!只求若是剑痕活着,你能放他一条生路。”说着,一向高傲的颜小蝶,竟然“唰”的一声跪倒在了纪无伤面前! 纪无伤的为人和品性,颜小蝶也有所了解,虽然她明白,即便自己这么做,纪无伤也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但她的冷傲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哀求的神态。正如她所言,她的命是姬千雪给的,若不是因为她和姐姐的过错,老宫主也不会死,月宫更不会灭亡!如今,老宫主的独子前来寻仇,就算是将自己碎尸万段,千刀万剐,这份自己造的孽,自己也一定要偿还! “要你的命有什么用?能换回我娘,还是能换回当年那么多惨死的月宫先辈!”震怒之下,纪无伤一挥衣袖,袖内掌带劲风,风夹巨力,劈过崖壁,瞬间将一段山崖上突兀高耸、直插云霄的山尖削成了平顶!待怒气渐消,纪无伤才缓缓的开口道“颜小蝶,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无伤,你是要紫光剑么?” “可笑!紫光剑本来就在我手里!颜小蝶,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告诉你,我要的,是你全部的内功!” 纪无伤的话,就如一记锋利的刀刃,狠狠直插进了颜小蝶的心口!一身紫炎邪功,是自己潜心修炼十数载才练成的,也是自己安身立命,武学功力的根基。若是传授他人,自己不但会变成一个废人,若是稍有闪失,自己更是有性命之忧!可是,听到纪无伤的要求,颜小蝶竟没有丝毫犹豫和怨言。只见她轻启红唇,从容的笑了出来。一阵豪爽清亮的笑声过后,颜小蝶冰冷的说道:“我这一身武功,本来就是老宫主教的,无伤,你拿走吧!” “颜小蝶!还我紫炎邪功!”说罢,纪无伤一双手重重的拍在颜小蝶的背上,开始源源不断的吸取着她一身的内力! 内力被纪无伤不断的剥落吸食,颜小蝶的脸上冷汗涔涔,全身瑟瑟发颤。随着内力的流失,颜小蝶整个人慢慢变得削弱不堪,站立的身姿也跟着微微摇晃起来!之前被寂净所伤,尚未痊愈的她,方才被纪无伤一激,触动了肝火怒气伤身,不慎波及心脉。而今,一身用以自护的武功,又即将被纪无伤吸收殆尽,更是令她的伤势雪上加霜!不过,虚弱疲惫的颜小蝶依然苦苦的支撑着,任由贪婪的纪无伤将她仅存的一点内力都抽取的一干二净!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颜小蝶心里明白,纪无伤也十分清楚,可二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颜小蝶她没有半分拒绝,纪无伤更没有丝毫怜惜!癫狂的纪无伤如一匹饿狼一般,贪婪的抽取着颜小蝶体内即将干涸的内力,而颜小蝶肤色惨白,脸上血色全无,却仍在咬牙坚持。终于,随着最后零丁的内力都被纪无伤滴水不漏的从自己的体内抽走,颜小蝶整个人就如同被瞬间抽干的河流一样,变得干涩枯竭,失魂落魄。只见她憔悴的脸上脸颊深陷、眼窝深凸、肤色苍白再无半分人样,先前冷艳高贵的姿态此刻已全然不见!待纪无伤满足的从她身后将手抽走,失去了他手臂支撑的颜小蝶“腾”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气息微弱的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支撑着自己即将闭合的眼皮,用浑浊无光的双眼看着眼下因得到了自己一身武功,而志得意满的纪无伤。 “无伤,我欠老宫主和你的,我都还给你了。希望你答应的我事,不要忘记。”颜小蝶的声音变的越来越柔弱,越来越轻微。功力尽失的她,没有了护体内力作保障,这些年来受的旧伤顽疾在这一刻,有如波涛汹涌的滔天巨浪得以宣泄爆发,在她那脆弱的体内咆哮翻滚,将她折磨的苦不堪言,生不如死。不过顽强的颜小蝶,作为月宫的宫主,在纪无伤面前却没有显露出一丝痛楚的神情。 纪无伤斜眼瞥着倒在地上的颜小蝶,冷酷的说道:“放心,你那个侄子掉下山崖是凶多吉少了,就算不死也得摔成残废,能不能爬上来都难说,我不会跟他计较的。只是,我现在还需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无伤,只要你开口,我一定答应!”颜小蝶的话还是一样的微弱,不过话语中却充满了坚定的意味。其实,颜小蝶早已疲惫不堪,撑在地上的手臂也因为被抽干了内力,变的形同枯枝,满是褶皱。不过,这双颤颤巍巍貌似随时都会折断一样的手臂,仍在艰难的撑着颜小蝶不肯倒下。 “好!你的手下是死是活,就看你的表现了。”说着,纪无伤忽然一把抓起地上的颜小蝶,粗暴的提着她向寺庙飞去! 第十二章 决战纪无伤(上) 正午时分,烈日烧心。 这不是这个时节最热的时候,却也叫躲在庙里,不见天日的众人满头大汗,躁动不安。因为心急如焚的他们,都在焦虑不安的等着纪无伤,打败颜小蝶得胜而回。 贪生怕死的他们,心里都在盘算着:方才纪无伤同颜小蝶一同去往后山,肯定是决一死战去了。虽然纪无伤这个卑鄙小人得了佛血舍利后变的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不过他好歹也算是正道中人,他要是战胜了颜小蝶还好,起码自己的安危有了保障;可若是他战败了,那颜小蝶和她这么多武艺高强的手下,不是随时都能要了自己的命!想到这里,后背冷汗直流的众人,更是迫切的祈盼着纪无伤能大败颜小蝶,顺利归来。 “二姐,宫主去了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遇上什么麻烦了吧?”一个肤白貌美,讨人怜爱的仙女向身边年长几岁,同样长相可人的佳丽姐姐问道。 “妹妹,姐姐也不知道,不过以宫主的武功,对付那个臭算账的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姐姐,你也看到了,那个叫纪无伤的,会咱们老宫主的化毒神功啊!你说。” 然而年轻的仙女话未说完,就被年长的仙女的一双快手堵住了嘴。 不过,她的话还是被仅有一墙之隔的寺庙内的众人听的一清二楚。“化毒神功”四个大字传入耳中,庙内的众人吓得肝胆俱裂,震惊不已。这门天下间最恶毒恐怖的武功,应该早已跟着姬千雪那个女魔头一起下地狱了才是!没想到这个世间竟然还有人会这门武功,而这个人居然竟是纪无伤! 此时,众人尚在惊讶中未能缓过神来,却听一声奔雷落地之声猝然响起,跟着,就见纪无伤手提颜小蝶,如同一只苍鹰抓着它的猎物一样,从天际翱翔而来。最后,重重落到寺庙外众人眼前的纪无伤,手臂轻轻一松,颜小蝶借着划落的力量,“噗通”一下坠倒地上,狼狈的摔在了众人眼前! “宫主!” 月宫仙女们何曾见过自己的宫主颜小蝶这等狼狈不堪的形象,纷纷赶去搀扶颜小蝶的同时,也怒不可遏的亮出了兵刃,意欲将纪无伤杀之而后快。 “你们都给我住手!” 仙女们此时正准备围攻纪无伤,来为宫主颜小蝶洗刷这奇耻大辱,岂料刚刚动手,便被颜小蝶用虚弱却严厉的声音给制止了:“我败给了纪堂主,输的心服口服。纪堂主他不计前嫌,肯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放我一条生路,已是仁至义尽了。你们还不快替我感谢纪堂主的不杀之恩。” 听到颜小蝶的话,仙女们有如五雷轰顶一般,错愕之下,呆立当场不知所以。宫主她纵横江湖十几年,打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战斗,同各门各派各种高手都交过手,未尝败绩!哪怕最后被打成重伤,性命不保,宫主也从未言败,拼上了性命也要赢下所有的对手!从她口中,仙女们从未听过战败二字,而且宫主她更是无时不刻的教导她们:作为月宫之人,只可战死,不能战败!可是而今,她却干脆利落的承认自己败了,还是败在了一个她瞧不起的臭算账的手里,甚至任由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侮辱自己,却不敢让手下们替她还手!仙女们望着沧桑憔悴的颜小蝶,心底满是同情、不解、悲愤,然而,从她灰暗的眼神中她们看的出来:宫主肯定是想保护她们,才不愿意让她们和纪无伤交手。最后,愤怒的力量终于化成了伤心的泪水,从仙女们满心关切的注视着颜小蝶的双眼眼中,缓缓坠下。为什么!宫主她这么做是为什么?仙女们愤怒又委屈的泪水很快沾湿了她们的衣衫,可是她们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宫主要听任一个臭算账的摆布,宫主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道谢就免了吧,颜小蝶,我战胜了你却不杀你,是念你也算是一代女中豪杰。只要你和你的月宫愿意弃暗投明、归附正道,推举我做你们的宫主,我保证,月宫同各门各派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一边说着,纪无伤一边闲庭信步的走到寺庙门外,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突然“唰”的一声重重推开了庙门,用他那一双深不见底射着幽幽邪光的双眼,扫视着躲藏庙中惶恐不安的众人。众人被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充满了疑点的家伙,用深邃又可怕的眼神巡视过后,无不感到毛骨悚然,寒气倒吸。眼前的纪无伤,而今,就如同一位握着阎王生死簿的差吏,叫众人不敢有丝毫的顶撞,否则他在手中的生死簿上大笔一落,自己的性命随时会不保! “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们的宫主,看我流星索!”一位面带愠色的仙女,对大言不惭的纪无伤终于忍不下去了,只见她玉手一挥,藏在腰间的一条镶嵌着流星镖的金丝锁链呼啸而出,宛如一条灵动的金蛇,闪着斑驳的银光,凶狠的咬向八丈开外的纪无伤。 纪无伤见状,冷笑一声,不慌不忙的抽出藏在身后的紫光剑,向着流星索袭来的方向举剑一劈。一剑劈下,紫光剑剑身猛然射出一道黑紫相间的毒炎,将来势汹汹的流星索瞬间湮没,顷刻化成了一滩铁水!若不是仙女眼疾手快,及时抛弃了手中了流星索,那凶恶的毒炎有如潜逃出笼的饥饿野兽,说不定也会将她一并吞噬!然而,未等惊魂甫定的仙女反应过来,她的眼前忽然闪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紧接着就见那个人影,慢慢伸出一双冒着黑气的手,轻轻拍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惊骇的仙女还没来得及出手反抗,耳边忽然听到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隐约说道:“化毒神功”。那个男人的声音还没散去,仙女就感到自己的全身,突然被一阵黑色的雾气笼罩起来,眨眼间全身跟着腐烂了起来!最后,甚至连徘徊于天际与庙门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没有平息,楚楚可怜的仙女,就在众人震惊、惧骇的眼神注视下化成了一滩浓浓的血水! “化毒神功”四个字,从纪无伤口中说出,让之前从窃窃私语的仙女口中听到后还是半信半疑的众人,终于感到眼前一黑,沉底绝望了!他们心中仅有的一丝幻想也如决堤的水坝,轰然坍塌了。虽然不清楚,为何这门邪功被纪无伤给练成了,他又是怎么得到这门邪功的,但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因为这门恶毒的武功如今重现江湖,落在纪无伤手里,何况,他还得到了佛血舍利的武功加成,如今,放眼全天下,恐怕再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了!眼下,所有人的生死,都被纪无伤这个阴晴不定、捉摸不透的小人掌握手中,无疑不叫众人心底横生惧意,感到深深的不安! “哈哈哈哈,死相真惨,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啊。” 用这么一招残忍的手段,杀死了眼前让人怜爱的仙女,纪无伤竟然还能笑出口来,而且这笑声是如此怡然自得、平常自如,丝毫没有愧疚或者不安的意味在其中,让在场的众人心底,更是对丧心病狂的纪无伤越来越感到惧怕。 “如今,月宫三绝:紫炎剑法、紫炎邪功、化毒神功都被我收入囊中!又有佛血舍利助我提升武功,天下间,还有谁人能敌!哈哈哈哈。今天,我不但要做月宫的宫主!我还要做武林的霸主!顺我者生,逆我者。”说着纪无伤一个箭影窜射到庙顶的檐角之上。单足而立,伫于庙顶青瓦之上的他,用深带寒意与杀气的凛冽眼神蔑视着脚下众人,接口道:“死!哈哈哈哈哈。” 纪无伤的笑,如同一阵阴风,叫烈日炎炎下燥热的众人,不觉感到寒意四射、毛骨悚然;而他说出的话,又如同一记霹雳,瞬间炸醒了沉闷的众人!这一刻,所有人,无论是正道各门派还是月宫的仙女,终于明白了纪无伤真实的想法!原来他要的不是什么佛血舍利,不是什么月宫宫主之位,这个奸诈狡猾冷血的家伙,他的野心更大,他想要的,原来是武林霸主的地位!想到这,众人无不感到吃惊、意外,还有深深的不解和惧怕。眼前这个人太可疑、可怕了?他到底什么来头,又是如何做到将月宫的绝技都融汇一身的呢? “纪无伤!你到底是什么人!”终于,寂清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率先发问。 “我是什么人?臭和尚!现在,我就是你的佛祖!”话音未落,纪无伤形如急电般突然向寂清袭来。未待他独立庙顶的残影消失,留影紧随的纪无伤,一双白皙的毒手就已经掐在了寂清的脖子上:“想活命的话,就尊我为你们的住持!” 寂清的脖子被纪无伤紧紧的攥住,随着他手劲的加重,寂清的脸已经被阻塞的血流溢成了深红色。渐渐地,纪无伤的手开始收缩,寂净的脖子被越勒越紧,暴突的青筋越发膨起,在这样下去,他的脖子随时会被掐断。可是,寂清还是用艰难的声音沙沙说道:“纪无伤,你。。休、休想!” 宁死不从的寂清胆敢当面顶撞自己,这让狂傲不羁、目空一切的纪无伤顿时感到脸面尽失,穷凶极恶的他加深了手劲,凶狠的说道:“好!臭秃驴,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纪无伤!你这个邪魔歪道,速速受死!” 终于,一身浩然正气的云门弟子,再无法忍受堕入魔道、肆意妄为的纪无伤的戕害人命,群情激奋之下,他们纷纷拔出长剑,列出剑阵一起攻向纪无伤。与此同时,远山寺的弟子们,见寂清长老有难,也顾不得一身伤势,一齐挥起达摩棍冲向纪无伤。 “不怕死就一起上吧!我成全你们!”说着,纪无伤握在手里的紫光剑,顿时射出熠熠紫光,弥漫天际,直冲斗牛。 然而,纪无伤话音刚落,忽然之间,风云骤变。 狂风旋起,阴云压阵。当空烈阳眨眼间便隐藏到了厚重的阴云之后,正午的天气转瞬也由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变成了昏天暗地、灰暗阴霾。 这时,寺门外的山路上清楚的传来了一个威武雄壮的男人声音:“纪无伤!你这个卑鄙小人,倒行逆施,残害生灵,就不怕天理不饶么!” 这耳熟的声音让纪无伤为之一惊。他知道,黄泉是没有回头路的,而说话的人应该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可是,这个声音却是从山路上传来的! 可是,这令纪无伤感到困惑的声音,却让云门的弟子听来,心头一热:发出这声音的人若是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纪无伤所言,坠崖而亡的门主——云戡行! 第十三章 决战纪无伤(下) 果不其然,声音之后出现在山路上的人,正是云戡行!纪无伤怎么也没有想到,中了化毒神功,又掉落山崖的云戡行,不但没死,竟然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面前。而且,他全身上下除了衣服残破不堪外,竟然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这怎么可能?精明过人的纪无伤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坠落万丈深渊,本应非死即残,就算他能侥幸逃过一劫,云戡行的“云上武功”也不可能化解得了化毒神功的毒!如今,他应该化成了一滩血水才对,可为何他还好端端的活着呢? “纪无伤,你趁陆少侠取剑之时,暗设机关,加害于他;又趁云某不备,偷施暗算将我打落山崖,真是太卑鄙、太险恶了!不过,你没料到吧,云某竟然没有死。”说话间,云戡行步履稳健的走完了寺外的阶梯,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云戡行,既然你没死!那我就再让你死一次!” 见云戡行中了化毒神功却大难不死,而他得知了自己的秘密竟然还敢送上门来,纪无伤决定先下手为强,除掉这个心腹大患以绝后患。想到这里,他手中的紫光剑乍起紫光,斩开急风,直奔云戡行心口而去。眼见紫光剑破空刺来,云戡行也不躲闪,只是一双怒目紧盯着纪无伤。 云戡行虽有云上武功护体,不过紫光剑的威力不容小觑,这家伙难道想凭肉身接下紫光剑?真是痴人说梦!纪无伤虽然不明白云戡行不做抵抗的用意如何,不过眼下利剑出手,他也不愿多想,现在他想的事,只有在云戡行道破自己的秘密前,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一剑紫光幽幽射来。纪无伤的剑离云戡行的喉咙已不足一尺的距离,可是,云戡行竟还是镇定的站在原地,没有防备。剑越来越近,纪无伤越来越兴奋:现在,就是云戡行是九命猫妖,也是必死无疑!然而,纪无伤的兴奋没有维持多久,就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大乘佛法—屠龙剑法!” 话音响起,满场皆惊! 众人寻找声音的方向望去,但见一道绿光,一个飞影,从昏黄的天际,如席卷的旗帜,幡然飘落而下! 闻声的纪无伤先是一惊,马上也回归了平静,他知道,这次来人一定就是中了自己的机关,却也一样大难不死的——陆剑痕! 果然,天边时隐时现的人影渐近渐明,来人的确就是陆剑痕。而他握在手中泛着绿光的物体,就是青光剑。只见他手中的绿光疾驰划过,拖着狭长的光尾直奔纪无伤而来,眼见纪无伤手中的紫光剑就要刺进云戡行的喉咙,那道绿光顷刻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云戡行身前!在替云戡行挡下了这一剑的同时,居然将剑气反射而回,纷纷射向纪无伤!纪无伤连陆剑痕的身影尚未分清,就见数道绿光同紫光交相辉映,形如飞箭势比落雷般直冲自己而来,惊诧之余,纪无伤赶忙运功手上,向着剑气射来的方向一掌击出,这一掌聚合体内紫炎邪功的威力,又获得了佛血舍利的加成,掌力之强,大有拨云见日、开天辟地之威力!掌风刮出,将陆剑痕的反射的剑气打的烟消云散不说,去势不减的一掌,更是向着陆剑痕同云戡行急急拍去! “大乘佛法—万佛朝宗” 陆剑痕虽然得了寂净的一身武功,可是自己对佛法却是一窍不通,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对大乘佛法武功的运用却是无师自通,不加教导,就能熟练运用融会贯通。见纪无伤这一掌打来,深谙紫炎邪功威力的陆剑痕不敢有丝毫怠慢松懈,像寂净之前对付自己的姑姑颜小蝶时一样,直接使出了大乘佛法中至高无上的一招——万佛朝宗!紫炎邪功的可怕之处在于能消化敌人的内力,将敌人的内力当做紫炎燃烧的薪柴,若是内力越深厚,紫炎邪功的反噬就会越强烈,紫炎的威力也会越厉害!但是大乘佛法借以内功为辅助,全凭心意来参悟,参悟修道真谛之人,一身高深的内功反而能化无为有,变有为无,实实虚虚间,将内力转化成可有可无却威力无穷的真气,吐纳在呼吸之间,收放与取舍之内。只要心意强大之人,就算是武功之内不包含丝毫内力,也好似充满了震天撼地的力量!寂净能打败颜小蝶,就是因为颜小蝶觉得寂净他一身内力高深莫测,那他的武功自然也是内力十足,殊不知,寂净一招一式竟然没有半分内力蕴藏其中,所以才轻松化解她的紫炎邪功!如今,纪无伤以为得了佛血舍利的武功加成,又得了颜小蝶的紫炎邪功,武功较之前的颜小蝶更上一层楼,对付武功尽废后,才获得了重伤的寂净传功的陆剑痕,自然绰绰有余。所以,不明其理的他故技重施,同样打算用紫炎邪功来对付陆剑痕。谁知自己的紫炎邪功遇上了陆剑痕的万佛朝宗,顷刻间就被万佛朝宗至高无上的佛法神力压制其下!纵使有佛血舍利相助,自己的内力大增,武功突飞猛进,可在陆剑痕的大乘佛法面前,纪无伤却是落入了下风!眼见紫炎逐渐熄灭,而万佛朝宗的宏大佛境漫天铺展,浩瀚佛光笼罩半空,仙佛无数位列其中,这威严恢弘的景象比之之前寂净所造的佛境,更是壮观!更是让在场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今日得见,油然而生敬畏之情!见此情形纪无伤怒火中烧,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半路出家的月宫叛逆,竟然能将大乘佛法这么高深的佛法武功运用的如此巧妙自然,较之前的寂净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抬眼相望,空中仙佛各个脚踏祥云,身披流光,宛若真人一般迎立天街大道之上,毕恭毕敬,好似在等某人的召唤。须臾间,随着陆剑痕一声“破!”无数仙佛果断挥掌击向纪无伤! 见头顶一道道金光闪耀的巨掌凌空砸下,恼羞成怒的纪无伤提起紫光剑,默念剑诀“紫炎不灭!紫剑破天!”说着,挥起一剑向空中斩去!他这招情急之下自创的剑法,正是将紫炎邪功同化毒神功,与紫光剑法和毕生所学紧密结合后,创造而成的。这融合了月宫三大绝顶武学的一剑,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精”!精深的武功尽被包容于一剑之中,精妙的剑法全都浓缩于一招之内!势大力沉、精彩无比的一剑,凶残的斩出,顷刻就在地上生猛的劈出了一道数丈之长的裂谷,而雄厚内力衍生出的形似弯月的紫黑色剑气,更是劈风斩浪般划开长空,割裂了漫天金辉,向着万佛朝宗的佛境斩去! 终于,金光黑月半空相交! 刹那间,激起的千层气浪,冲开了昏黄的天空,一扫阴云。而阴云背后的太阳,也终于得以重现天日。得见青天的人们这才倏忽发觉,不知何时,陆剑痕与纪无伤已经飞至半空交战起来!凌空对决的二人拳脚无影,剑光翻飞。其形之快,人影交错,拳脚之间,叫众人根本看不清二人用的什么招式;其势之猛,一招一式、一拳一脚的威力,都能将密布的阴云击穿打散,而乱舞四射的剑气更是划向地面,还能在地上割出深深浅浅的痕迹;其力之强,剑刃相交的碰撞之声令在场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二人内功比拼激起的声波气浪,就算躲在寺庙之内都能受到波及!陆剑痕与纪无伤你来我往,转眼间已经交手了几百个回合,而在场众人却丝毫看不出二人谁占上风、谁落下风。酣战正浓的两人打的激烈无比,从空中斗到地面,从屋顶转战密林,从山顶杀向山下,从寺外打进庙内,一时间打的难分难解。纪无伤先前的武功就已经十分了得,又得了颜小蝶一身内力,更有佛血舍利为他提升武功,按理说,武学造诣已是登峰造极,世间无人能敌才是。可陆剑痕同他交手起来,却见招拆招,不乱方寸,显得游刃有余,这叫纪无伤深感不解。终于,打着打着纪无伤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经意间使用的紫炎邪功与紫光剑法是受颜小蝶所传,而先前陆剑痕使用的也是她传授的功夫,即便陆剑痕的武功被寂净废除了,但紫炎邪功与紫光剑法的每招每式他熟用多年,肯定早已熟记于心了!难怪就算他的武功比自己弱,又是才学会了大乘佛法,却还能和自己打个平分秋色,原来如此!想到这里,纪无伤有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他赶忙改换武功套路,悄无声息的收起一身紫炎邪功,取而代之将内力行运掌上,一双白净的手顷刻变成紫黑色的同时,也慢慢泛起了浓浓的黑雾笼罩手掌之上。 “陆少侠当心!纪无伤要使用他的化毒神功!”好在云戡行及时的提醒,这才让本打算接下纪无伤这一掌的陆剑痕及时收手,巧用轻功,避开了纪无伤的毒掌。 奸计落空的纪无伤,眯眼扫了一扫云戡行,转而停手落回庙前。陆剑痕见状,也跟着停下了手,落在他面前。 “陆剑痕,你小子真命大,掉下山崖都摔不死你。”纪无伤恶毒的说道。 “本来我中了你的机关,也以为死定了,后来,我手里的青光剑救了我。纪无伤,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擅长察言观色的众人,见陆剑痕顺利取得了青光剑,如今,同得了佛血舍利的纪无伤交手,依旧不落下风,内心里甚感激动、欣喜,于是,有如落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他们,争先涌到陆剑痕身后,纷纷开口,正气昂扬、大义凌然的斥责起无耻恶徒,卑鄙小人纪无伤! “化毒神功向来是邪教武功!纪无伤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暗中勾结魔教!陆大侠,杀了他为民除害!”关刀帮的帮主关大洪率先发声。 紧跟着,铁掌帮的刘铁功刘掌门也忍不了心中怒火,大骂道:“纪无伤你阴险无耻,加害陆大侠与云门主,还编造弥天大谎蒙骗我们,妄想做武林霸主,如此狼子野心,真是罪大恶极,天理不容!” “依我看,这种人,就该将他早日铲除!”沉默寡言的张铁骑也是适时说道。 “杀了这个叛徒!” “杀了他!为武林除害!” 在一片声讨声中,纪无伤余光瞥见,自己算子堂的手下,悄无声息、偷偷摸摸的丢下自己这个堂主,灰溜溜的从人群中挤出,偷偷往山下逃去。胜负未分,而自己的手下却弃自己而去,这让纪无伤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哈哈哈。无知鼠辈,真是墙头草随风倒。”纪无伤狂笑过后,冷言骂道。 “纪无伤,你错了。你诡计多端,千方百计的算计别人,为达到你的目的,不择手段,到头来,自然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可笑!你我胜负未分,这帮废物自然支持你,你要是败了,他们一样又会向我摇尾乞怜!” “我不会输的,但是你必败无疑!” “好大的口气!臭小子,你以为我真打不过你么!”话音未落,纪无伤袖中突然射出数支暗箭金标,状如毛笔的暗器发射的突然,射速又奇快无比,数支暗器直射陆剑痕要害而去,未等暗器脱手,纪无伤身形催动,一双呈紫红色的毒掌后发而至,直击陆剑痕胸口。暗器在前,毒掌在后,上下分路攻向陆剑痕!奸诈的纪无伤贼心不死,竟然又打算趁陆剑痕不加防备之际偷施暗算!陆剑痕你这个臭小子!就算你敏捷过人,反应迅速,也不可能同时躲过我这两路的偷袭!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想到这里,心狠手辣的纪无伤一边加快了轻功的速度,一边加重了手中的内力,之前呈现紫红色的双掌,眨眼间就转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紫色!他这一掌,用尽了他十成的功力!将化毒神功使用到淋漓尽致的纪无伤,就要用这一掌,打败陆剑痕,要他的命! 武功已经惊为天人的纪无伤,竟然还会用这种为人不齿的下三滥伎俩,这着实出乎陆剑痕的意料。不过他同纪无伤交手之前受了云戡行的警告,时刻不敢大意,所以对纪无伤一直有所防范。可是,当纪无伤的毒掌和暗器一并袭来,却还是让陆剑痕有些猝不及防。这滴看似只有上下两路的一击,实则却是纪无伤精确计算了陆剑痕能躲避的位置后,静心设计过的进攻路线!滴水不漏、别有用心的这一招,就是要将陆剑痕置之死地!所以,任凭他怎么躲,也不可能同时躲开纪无伤的这两路攻势,而且,只要中了纪无伤任意一击,陆剑痕都必死无疑!见躲闪不及,陆剑痕镇定从容的运转全身真气,而后散布周身上下,绵延起伏,承运周身的真气,慢慢形成了一件模糊的物件,覆在了陆剑痕身外。 “大乘佛法——金刚印甲!”陆剑痕泰然的说道,可是他话音未落,众人就惊起了一阵冷气倒吸的惊恐声!只见纪无伤暗器先至,毒掌随后,无一遗漏,尽数打在了陆剑痕身上!来不及躲闪的陆剑痕终于还是中了纪无伤的偷袭! 那一刻,众人紧张的不敢睁眼,因为陆剑痕竟然用自己的肉身接下了纪无伤正中要害的暗器,和他用尽了十成功力,摧枯拉朽般致命的毒掌!见偷袭得手,纪无伤窃窃自喜道:陆剑痕,就算你有大乘佛法的深厚内力护体,中了我用绝域毒草花的毒淬炼的夺命判官镖,又中了我这十成功力的化毒掌,我就不信,你还不死!胸有成竹的纪无伤这么想绝非狂妄自大,他的判官镖虽是出手突然,却是早以瞄好了陆剑痕心口几处命门大穴!陆剑痕稍有不慎,中了随便一支镖,都会性命不保。更何况,他的镖上还淬过绝域毒草花的毒!传闻绝域毒草花每十年才开十朵,每一朵才开十天。一朵花上有十片花瓣十片绿叶,每朵花瓣娇艳如滴引人入胜,不过却是天底下最毒的毒物!每到花开的季节,百里之内,蚊虫、鸟兽不敢靠近,甚至十里之外,闻到花开释放的独特、刺鼻的花香,都能杀死最毒的毒蛇!这最毒的毒物的毒,只有一种东西可以解,那就是它的叶,可惜,这十片叶只能活十个时辰,之后就枯萎凋零。所以,若不及时取得了绿叶炼制的解药,那么中了此毒,神仙难救!除此之外,纪无伤的化毒神功阴邪可怕,这门邪门武功甚至就连云戡行无功可破、百毒不侵的“云上武功”都对抗不了,这世间哪还有什么武功可以抵御!而如今,情急之下,陆剑痕却用肉身硬是接下了纪无伤十成功力的这一掌,其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众人紧张、焦虑,纪无伤窃喜、得意之际,令所有人感到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纪无伤的判官镖射到陆剑痕身上,就像是射到了精钢铁板之上,“叮、叮。”一阵乱想过后,全数掉落地上,没有一支能伤到陆剑痕分毫!而他的毒掌打在陆剑痕身上,更是像打在了千仞立壁之上,陆剑痕不但没有丝毫受伤迹象,这十成掌力、威力巨大的一击,竟然连他的身形都没有撼动一下!陆剑痕浩气凌然的看着既震惊又绝望的纪无伤,见他一双毒掌还抵在自己心口,正试图源源不断的将化毒神功的内力注入掌上,借剧毒之力来打败自己,陆剑痕悠悠的说道:“收手吧纪无伤,你的化毒神功是伤不了我的,不必再白费力气了尝试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惊慌失措的纪无伤望着自己呈紫黑色的双手,他怎么也不肯相信:十成功力的化毒神功,世间万物有什么可以抵挡得了? “陆剑痕!你。你到底练的什么武功!” “大乘佛法——金刚印甲。”陆剑痕平静的答道。 说话间,纪无伤才发觉,陆剑痕周身上下不时隐现出状如袈裟的护体真气。真气拟成的袈裟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佛陀纹饰与佛法经文。这件时隐时无的袈裟看似单薄绵软,却充满了强大到坚不可摧的浩渺真气,正是靠这件护在身外藏于无形的袈裟,才保护了陆剑痕,接下了纪无伤这最为致命的一击! “大乘佛法里还有这种武功?为何我从未见远山寺的人用过?”不甘心就此失败的纪无伤,虽然悻悻的收起了毒掌背手身后,可心里却还在盘算着破解陆剑痕这种武功的办法。 “因为这原本不是大乘佛法里的武功。”陆剑痕答道。 “既然不是,你这武功又是何处学来的。” “云某所授。” 云戡行的话一出口,让处心积虑算计如何破解“金刚印甲”这一招的纪无伤,彻底破灭了幻想。聪明过人的他,甚至不用云戡行解释,转眼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因为他清楚云戡行“云上武功”的特质,也明白陆剑痕身上,那一身寂净所授的内功的博大玄妙,若是能将这两者结合,极有可能创出可以和自己的化毒神功相匹敌的武功!只是,他没有料到,云戡行竟然会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的独门绝学,传给陆剑痕。云戡行他应该知道,武功外传,就意味着:从此,江湖上,云门这让人如雷贯耳的煊赫招牌,将不再姓云了! “纪无伤,云某中了你的化毒神功,又被你打落山崖,本以为必死无疑,幸得陆少侠出手相救才保全了一命。陆少侠他见我中了你的毒功,毒性发作波及心脉,竟然不顾个人安危,强行将一身毒气吸入了自己体内,为云某解毒疗伤!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这么说,你是将你的云上武功传给他了?云戡行,你就不担心江湖人以后怎么看你,和你的云门么!” “陆少侠侠肝义胆,不计云某先前废他武功之仇。而云某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担心他无力驾驭青光剑,反而趁他中毒之际,强行讨教比试,险些害了陆少侠性命!云戡行妄称一身磊落,比起陆少侠的大仁大义,真是无地自容。所以,云某心甘情愿将一身武功传给陆少侠。再者来说,也是为了防范纪无伤你这个卑鄙小人的暗算!难能可贵的是,陆少侠凭借对大乘佛法的领悟,竟将云某的‘云上武功’同佛法真气巧妙融合,不但治愈体内化毒神功的毒,更是无形之中创出了一种专门克制化毒神功的武功,就是‘金刚印甲’。金刚印甲此功,以云某的云上武功为外在,借佛法真气修内里,内外结合相互转化,已达到真正无功可破的境界。纪无伤,现在你招式在陆少侠面前都失效了,你已黔驴技穷,还不束手就擒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云戡行的一席话,纪无伤突然狂放的笑了出来。然而,笑声未止,纪无伤却突然出手,不肯罢休的他这一次暗器齐发!看似普通的暗器每支之上却燃烧着紫黑色的毒气,这些沾染着他手中毒雾的暗器,剧毒无比,见血封喉,尽数射向陆剑痕的死穴!与此同时,纪无伤更是趁机强行运功,将毕生所学硬生生融合一体,待所有的武功混合杂揉,纪无伤奋力击出!得到了佛血舍利加成的一击,瞬间爆发劈开混沌分清天地的力量,来势汹汹的打向陆剑痕!在场众人,惟见一团紫炎包裹着庞大的黑雾气团,浑圆巨大,去势匆匆,追着暗器一同砸向陆剑痕! “大乘佛法——如来神掌!” 贼心不死的纪无伤几番偷袭,早已让陆剑痕见怪不怪了。这次见他故技重施,还妄想打败自己,陆剑痕不在迟疑,毅然使出了大乘佛法的绝技——如来神掌!心意坚决的他,此刻没有一丝杂念,他所想,只有打败眼前这个走火入魔的“疯子”。如来神掌这一招融合了陆剑痕强大的心意,灌注了寂净传他的全数内力,附带着大乘佛法干净浑厚的佛法真气,向着纪无伤发来的同样威力惊人的一击,碰撞而去! 一只巨掌闪着金光,一团黑雾燃着紫炎,终于势不两立的二者凭空相遇!起初乍遇,金色的佛手上覆盖的金光,顷刻便被紫黑的火焰烧的所剩无几,徒留一只无形的巨掌还孤零零的挂在天上,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陆剑痕接不下纪无伤的这一招时,无形的巨掌忽然膨胀展开,变得更大更强!金光隐遁,佛光散开!巨大的佛手势如擎天,而黑色的雾团聚在佛手之上,就如同常人手中落下一只被拍死的蚊子!终于,佛手将黑雾拍的烟消云散、一干二净之后,向着纪无伤重重落来! 纪无伤面如死灰的看着眼前落下的巨掌,目如空洞,表情呆滞。这一刻,他终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败了。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的他,本以为得到了颜小蝶的化毒神功,又得到了佛血舍利,自己肯定是天下无敌!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是败了,还是败在一个被废了武功后,半路出家的“和尚”手里。心灰意泠的纪无伤,将手中的紫光剑随手一扔,闭上了眼。然而,就在他束手就擒,准备接下陆剑痕如来神掌之际,一个严厉的女声却突然尖锐的响起! “剑痕,不要伤害无伤的性命!” 颜小蝶用尽全力的一声呼唤,惊扰了心无旁骛、凝神专注的陆剑痕。心有波动,意有杂念,未等陆剑痕收手,如来神掌在空中就瞬间如撑破的气球一般,炸的四分五裂,消失的无影无踪。 “姑姑,为何要放过他?”陆剑痕不解的问道。 “他是老宫主的后代,老宫主于我有救命之恩。剑痕,姑姑求你了,千万不能伤害无伤!” 颜小蝶的话,叫一直以来都蒙在鼓里的众人恍然大悟:原来纪无伤是姬千雪的孩子!难怪这个恶毒小人,竟然会使用失传已久的化毒神功!真相大白的这一刻,众人终于认清了纪无伤的真面目:原来他费尽心思,大费周章的做了这么多事,竟然是为了给他娘报仇!这个人太可怕,他不动声色的隐忍了十五年,甚至自己都做到了天下第二大帮的帮主位置之上,却从不表现出自己的目的!若不是陆剑痕夜袭远山寺,还不知道这家伙还会忍耐多久?只怕这样下去去,他又会酝酿出更大的阴谋! “姑姑,这我已经知道了,云门主早已识破了他的身份告诉了我。但是纪无伤这个人,作恶多端,阴险歹毒,若是放过他,日后必成大祸!不知道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要惨死于他手!姑姑对不起,这一次,我不能听您的。”陆剑痕面露难色的说道。自小到大,他从未顶撞过自己的姑姑,惹她生气,对于她的要求,自己言听计从,从不违抗。可是今天,为了天下苍生,他不得不选择让自己的姑姑颜小蝶伤心难过。 “好。剑痕你要杀他,就连我也一起杀了吧!”颜小蝶斩钉截铁的说道。 陆剑痕顿时怔住了,也沉默了。他了解姑姑颜小蝶的性格,姑姑她向来说一不二,重信守诺。这么多年来,自己陪伴在她身边,听她讲的最多的就是关于她和自己的母亲,还有老宫主姬千雪的故事。时至今日,姬千雪对她的救命之恩,对她还有自己母亲的大恩大德,都令她没齿难忘,终生铭记。眼下,姑姑说不让任何人伤害纪无伤,也就意味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都休想伤到纪无伤,除非先过她这一关! 眼见陆剑痕迟疑不决,众人心底急的发慌:他们害怕陆剑痕真的放了纪无伤,不然,以纪无伤的德行,锱铢必较,定是不会放过这些知道了他身世秘密的人!未免夜长梦多,众人决意先下手为强,除去这个心腹大敌! “纪无伤,你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不杀你,何以对得起死去的寂空、寂净大师!”刘铁功悄悄来到陆剑痕身后,大义凌然的讲道。 “无耻小人,就你这德行也想做武林霸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今天你死到临头,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关帮主也架起关刀站到陆剑痕身后,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痛斥纪无伤。 “纪无伤,你的手下都弃你而逃,现在你成了孤家寡人,还不束手就擒!”南拳王、北腿张等等各门各派也人云亦云的纷纷痛骂起纪无伤。 面对千夫所指,纪无伤却突然笑了。阴森冰冷的狂笑过后,他冷眼盯着陆剑痕,幽幽的说:“看到了么,当年就是这群小人嘴脸,逼死了你娘。” 纪无伤的一句话,一下噎住了众人的喉咙,让众人瞬间屏息静气,不敢再吱声。现在,他们只敢偷偷打量着陆剑痕脸上的表情,因为他们深怕他念及旧仇,也会像纪无伤那样,找他们秋后算账。可是,他们眼中的陆剑痕始终都是一脸忧郁、悲伤,又有几分豁达和平静,他的脸上,再看不出先前上山寻仇时的暴戾和杀气。 “可是在我娘心中,她甘愿为寂净而死。” “那你就愿意放过这些逼死她的真凶么!你不是想报仇雪恨么?你忘了,你来远山寺,不就是为了上山寻仇么!寂净、远山寺、还有你身后站的那些人,都是你的仇人!你就能原谅这些凶手么!” “在我娘心中,或许根本没有恨过任何人,也没有想过要我杀什么人,来给她报仇。只有我化解不了心中的仇恨,但是,现在我解开了。纪无伤,你想给你母亲报仇,可是你觉得,她会希望你这么做么?” “哈哈哈哈。” 听完陆剑痕的话,纪无伤忽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他癫狂、古怪的阴笑声,让在场的众人感到脊梁发冷、捉摸不透,不知道这个败局已定的恶贼,是在嘲笑他的失败,还是笑里藏刀,另有所图。正想着,却听纪无伤突然止住怪笑,一个飞身掠过陆剑痕向他身后飞去。他的身法还是那么突然,速度还是那么快,就像是早已预谋好的,根本叫众人来不及思索他的意图和动向!待他横冲直撞一番过后,居然径直突到了颜小蝶身前,接着,纪无伤毫不留情的伸出一记重爪,抓起颜小蝶迅猛的向庙内飞去!庙中远山寺的众僧此时还在保护着寂清运功疗伤,谁也没料到这会儿,纪无伤会突然闯入,待众僧反应过来,纪无伤早已将庙门紧闭,将众人禁锢其中了!这一次,丧心病狂的纪无伤不仅仅是抓了众人当做人质,只见他用紫光剑在自己的手臂上重重一划,割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顷刻间,体内毒血透过伤口,像乱箭一般飙射而出,散落在庙内任何一个角落,洒遍了庙内每一个活人! 第十四章 终了未结之怨 纪无伤看似神智错乱的举动,叫庙外的众人一时间怎么也不明白:这个穷途末路的家伙,还想耍什么伎俩?然而,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寂清和颜小蝶同时反应过来! “纪无伤,你要干什么!” “纪无伤!你!” 寂清与颜小蝶二人异口同声的质问道。 “我想干什么?你们说呢!我就是要用化毒神功和你们同归於尽!颜小蝶,当年你和你姐姐还有远山寺联合起来,灭我月宫,杀我娘亲!今天,我就要你们血债血偿!”说着说着,纪无伤又癫狂的笑了起来,这阴森恐怖的笑声让在场的众人听后顿时感到后心发凉,冷汗直出。 “妖孽,看招!” 寂清伤势未愈,但眼下形势已不容他多想。此时此刻,他一心只想先拖住纪无伤,争取片刻的功夫,好让山寺弟子趁机逃出庙外,免受纪无伤化毒神功的摧残!可是武功平平的寂清想阻挡纪无伤,不过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纪无伤见他挥着达摩棍法攻来,冷笑一声,跟着一记弹指,射出万钧气力,迎面撞上寂清,瞬间将他弹到庙中的石墙之上!重重砸在石墙上的寂清一口鲜血夺口喷出,一下子便昏死了过去。 眼见寂清师叔被纪无伤重伤,远山寺的寺僧哪肯坐视不理,纷纷挥起达摩棍向着纪无伤攻去。可在纪无伤眼中,这些武功卑微的僧人胆敢和自己交手,无异于自寻死路。见他们举棍攻来,纪无伤运功掌上,一双白净的手掌顷刻又泛起了浓密的黑气!眼见达摩棍纷纷落下即将击中纪无伤,纪无伤的毒掌也蓄势待发,准备将前来送死的寺僧剿灭的一干二净! 千钧一发之际,庙门外突然传来了陆剑痕急迫雄浑的声音:“住手!” 同一刻,寺僧们同纪无伤闻声,竟不约而同的都停下了手。 “纪无伤,我作为远山寺的新住持,你同远山寺有什么恩怨应当冲我来,与他人无关!” “陆剑痕,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心里清楚。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灭绝远山寺,以报亡母的血海深仇!”说着,纪无伤黑气渐熄的手上,又冒起了浓浓黑烟。 “住手!纪无伤,只要你肯放过我姑姑和远山寺,我答应放你一条生路。” “放我一条生路?笑话!我活着就是为了等今天!只要能杀光远山寺这些秃驴,还有你姑姑颜小蝶这个叛徒,死又何妨!”说罢,一掌击出,顷刻间便将距他稍近的两个寺僧化成了一滩血水!左掌打完,右掌续发,又是轻描淡写的一掌,一瞬间便又了结两个僧人的性命!纪无伤杀心渐起,毒掌的威力也愈发变强,又是一掌接着一掌,成片成片的僧人中招立毙,纷纷化作了一地的血水。随着越来越多的寺僧殒命,地上的血水也越积越多,终于汇成了一条暗红色的血河,沿着门槛与地面的缝隙缓缓流出,流到陆剑痕与众人面前,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令人不寒而栗的血泊! “住手!纪无伤,要怎样你才肯放过他们!” “陆剑痕,你要我放过他们也可以!那就把你的一身武功都传给我!” 纪无伤的话,叫陆剑痕大吃一惊。败局已定的纪无伤还敢提出这种荒唐的要求,叫常人看来根本是无稽之谈!可是,他蛮横无理的要求,却叫陆剑痕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眼下,纪无伤身负化毒神功、紫炎邪功两大月宫绝学,又创出了比紫炎剑法还要高深可怕的剑法,何况他还获得了佛血舍利的武功加成,若是再把寂净传授给自己的大乘佛法传给他,那这世间,可能就真的没人能与他抗衡了!可是,他现在掌控着姑姑还有远山寺众人的生死,如果拒绝他,他一定会丧心病狂的与他们同归于尽!终于,寻思良久过后,陆剑痕坚决的说道:“纪无伤,我可以把大乘佛法传给你,但是你要保证,不得伤害在场每个人的性命!” “放心吧,我不会杀他们。” 陆剑痕难道分不出孰轻孰重么?竟然答应了纪无伤无耻的要求,若是他真将大乘佛法传给纪无伤,那纪无伤从此就无人能敌了!这意味着什么,众人心里十分清楚,所以,陆剑痕的决定,让在场的众人错愕不已! “万万不可!陆少侠,此人阴险狡诈,出尔反尔,何谈信义二字!若是你将大乘佛法传给他,只怕就再无人能制约他了,到那时,他更会变本加厉的寻仇报复!”云戡行见陆剑痕竟然答应了纪无伤这卑鄙的要求,大感意外!虽然他明白,陆剑痕受纪无伤所迫,毕竟远山寺众人还有他姑姑颜小蝶还落在纪无伤手里,随时会有性命之危,可是,眼下众生的安危亦然岌岌可危,若是大乘佛法这门武功再被纪无伤得到手,那他的武功可以说是超然物外、世间难敌!天下间再无敌手的纪无伤,必会横行肆虐,暴戾恣睢!只怕到那个时候,世上不知道又会有多少的人家破人亡,多少生灵惨遭涂炭! “陆大侠,绝不能将武功传给纪无伤啊!他已经这么厉害了,你若是再把武功给了他,到时候他反咬你一口,你能怎么办!”说着说着,关帮主竟膝盖一曲,跪倒在了地上。满脸通红的他,将关刀丢在一旁,拉着陆剑痕的手央求道。 “陆大侠,万万不能答应纪无伤啊!此人背信弃义,善施暗算,若是将武功传给他,后果不堪设想啊!”言罢,刘铁功也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起来。 一时间,众人纷纷跪下,哀声一片,苦苦恳求陆剑痕不要答应纪无伤的要求。 陆剑痕望着眼前的一幕,内心痛苦万分。他知道,眼下,自己是这些人能活下来的保障。正是因为纪无伤战胜不了自己,他才不敢向众人下毒手。若是自己将大乘佛法传给他,以他的品行,事后一定会向众人寻仇报复!但是,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丧心病狂的纪无伤,一定不会放过姑姑还有远山寺的众僧!骑虎难下的陆剑痕紧握双拳,紧咬牙关,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良久过后,只见陆剑痕紧闭的双眼猛然张开,用直射着浩然正气的眼神,扫过众人,一字一字,坚定果决的说道:“众位不必多言,我相信纪无伤不会食言。”说罢,在众人的哀怨声中,陆剑痕阔步走向庙内。 “且慢,我要你先封住自己的穴道。”生性多疑的纪无伤,担心陆剑痕假借传功之名,进入庙中救走颜小蝶和僧人,所以要陆剑痕先封住自己的经脉,让他无法运功,这样,即便他进入庙内,也威胁不到自己。 “好,我答应你。”说罢,陆剑痕指如飞箭,顷刻间便封住了自己几处大穴,阻断了内力的运行。此刻的陆剑痕,纵有一身精妙的武功,也难以施展,同常人无异了。 就在陆剑痕封禁了自己的穴道的一瞬间,纪无伤蓄势而发,迅捷的身形尚未待众人看清,就呼啸着席卷而出,飞出庙外抓起陆剑痕后,又电光石火般返回庙中。刚进入庙内,急不可耐的纪无伤便一掌打在了陆剑痕后心之上,饥如饿虎般开始抽取陆剑痕的内力! “哈哈哈,终于被我得到手了!”一边冷笑着,纪无伤一边眼冒青光的盯着自己的手。 体内的内力被纪无伤陆陆续续的掏空,陆剑痕的身形也跟着变的虚弱起来,随着纪无伤无休止的汲取,陆剑痕的额头冷汗直冒,嘴角也慢慢渗出浓血。然而,贪婪的纪无伤并不会理会陆剑痕的死活,他早已对大乘佛法这门至高无上的武学窥伺已久,如今终于钳制了陆剑痕,他那肯放过这个天赐良机,贪得无厌的他唯有榨干陆剑痕一丝一毫的内力,才肯罢手,就算陆剑痕现在变成了一具死尸,他也要把这具尸体抽成干尸才满意!终于,被纪无伤吸光了内力的陆剑痕如泄气的皮球,哆哆嗦嗦的双腿再难支撑他年轻却沉重的身躯了,只听“噗通”一声,陆剑痕重重的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剑痕!剑痕。”颜小蝶见陆剑痕因内力枯竭,重伤倒地,赶忙冲过将自己的侄儿拥入怀里。憔悴不堪、脸颊深陷的陆剑痕扶住颜小蝶的手,轻声示意她自己并无大碍。不过颜小蝶明白,失去了全部功力的陆剑痕,也和自己一样,正坚强的忍受着体内复发的旧伤,和多年刀光剑影生涯落下的顽疾的侵袭!而此刻,沉浸在得到了大乘佛法的喜悦中的纪无伤,还在如痴如醉的看着自己一双泛着金光和黑气的白净无暇的玉手,如今,他感到自己的体内里就像是装下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汪洋大海,汹涌澎湃;又像是装进了整个广阔天地,万物大千,尽在掌握!终于,情难自禁的纪无伤收起了自己的手,声如惊涛般笑了起来! “纪无伤,别忘了你说过的话。”陆剑痕用沙哑的声音对纪无伤说道。 还沉浸在狂喜中,自认为普天之下再无敌手,将来能稳坐天下霸主之位的幻想中的纪无伤,听到陆剑痕的声音,顿时脸色一沉。大感不悦的他,怒眉轻挑,隔空一抓,便将两丈开外的陆剑痕从颜小蝶的怀中抓入自己的手中!志得意满的他,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再无威胁和利用价值的废人,轻蔑刻薄的说道:“现在你就是一个废物,还有什资格和我谈条件!”说罢,大手一挥,将陆剑痕重重的扔出庙门之外! 陆剑痕撞碎庙门,摔出门外,重重摔在了众人身前的血泊之中,整个人瞬间便被染成了猩红色!血泊中挣扎的他,就像一具被扒了皮的血人,只露出两个白眼仁和黑色的瞳孔,其余全是红色的,那副形象简直比厉鬼还可怕,叫众人看在眼里,既惊恐又惋惜:他们早已料到言而无信的纪无伤会这么做!可是迫于纪无伤现在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的本事,他们虽然气愤,却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看着摔在地上的陆剑痕,像可怜的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挣扎,却不敢做些什么。 “我身负月宫、远山寺两派神功,问世间谁还能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狂傲的纪无伤走出庙门,来到众人眼前,用寒气逼人的眼神,扫视着如今已于他而言不过区区蝼蚁的各门各派。 终于,眼见众人迫于纪无伤的淫威,无动于衷,云戡行忍无可忍。只见他匆忙的拖着沉重的身躯,亦步亦趋的奔到陆剑痕身旁,将他缓缓搀扶起来。 “放心,只要你们乖乖的听我的话,我不会为难你们。要是你不愿意听我的话。”说话间,纪无伤足尖轻点地面,便如离弦的飞箭一般来到了陆剑痕身前!“就像云戡行这样!”说着,纪无伤袖中的判官镖不知何时已经拿在了手!只听“嗖、嗖、嗖。”的数声暗器发射的声音左耳响起,就听“啊!”的一声云戡行痛苦的声音右耳传来!这两种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最后,却是以第三种“嘭”的沉闷的撞击声结束。众人循声望去,却见站在陆剑痕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纪无伤,而云戡行则落在十数丈之外,浑身上下还被插满了一尺多长的笔状暗器!纪无伤先是一掌打飞了护在陆剑痕身前的云戡行,接着又一把抓起因重伤而昏死过去的陆剑痕,轻笑一声,恶毒的说道:“我先除了你这个后患,免得你日后恢复了武功,与我为敌!” 然而纪无伤话音未落,就听身后的寺庙内传出颜小蝶的声嘶力竭的号令声:“月宫姐妹们!保护剑痕,消灭纪无伤!”陆剑痕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眼见他就要遭纪无伤的毒手,情急之下,颜小蝶再也不顾不得老宫主姬千雪同自己的情分,果断下令,命手下们合力铲除纪无伤。得令的仙女们,毫不犹豫的亮出兵刃,纷纷的攻向纪无伤!月宫仙女之中,有不少既是颜小蝶的亲信弟子,同时也曾是上一代宫主姬千雪收留提拔之人,先前,当纪无伤使出化毒神功替远山寺解围时,她们便深感其中蹊跷,念到老宫主当年嘱托:见化毒神功如见她本人,月宫上下,尊听不背!所以,才不愿同纪无伤交手,选择不战而退。而今,早已对纪无伤残酷无情、卑鄙冷血的所作所为感到厌恶的仙女们,见与自己朝夕相处,又是一步步看着他长大的陆剑痕,和待自己虽然严苛,却亲如姐妹的宫主颜小蝶身处险境,她们未待颜小蝶的话音落下,眼见陆剑痕即将遭到纪无伤的毒手,便合力出击,尽数使出各自本领,纷纷攻向了纪无伤! “一群虾兵蟹将,真是自寻死路!” 说罢,纪无伤左掌运起紫炎邪功,右掌使出大乘佛法中的如来神掌,对着密如潮水般袭来的月宫仙女们,蓄势击出!双掌齐发,两功并行,紫炎邪功燃着熊熊邪火,同金光四射的佛法大手印并驾齐驱,慢慢于空中纠缠融合,转瞬间便化作了一只通体乌黑,形如利爪的巨大恶爪!鸣响不断的恶爪内,不时传出鬼哭狼嚎的怪叫之声,阴森尖锐的怪声,挠破长空,凶狠抓向白衣飘飘的月宫仙女们!月宫仙女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武功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厉害,可是,她们如今面对的是武功已经到了毁天灭地程度的纪无伤,这个恶毒的卑鄙之人,不会念在她们是女流之辈,亦或是曾是自己母亲的得力干将的情面上就会手下留情。本来,一招如来神掌就足以将她们打败的纪无伤,生怕有漏网之鱼,居然残忍使出了紫炎邪功!他的用意就是要将她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终于,乌黑的恶爪撞上了洁白的仙女!眨眼间,天边这一道白衣胜雪的景象就被巨大的恶爪划成了支离破碎的残像!紧接着,恶爪凌空炸裂,喷射出浓浓紫光黑烟,弥漫在天地之间,将仙女们尽数笼罩其内。 众人心急如焚的等待着,可是,却没有一个仙女突破出来。唯一从黑烟中传出来,只有仙女们不卑不亢的斗争声,虽然那颤抖的喊杀声和挣扎声也是慢慢变小。不知过了多久,毒雾中的喊杀声同呼救声渐渐熄灭,人影攒动的模糊视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终于,许久以后,毒雾散去了。这一次,留给众人的是一片惨不忍睹,令人发指的骇人场面——一地的残肢断臂凌乱的散落在杂乱无章的尸体之上,横陈的尸体数不胜数,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被紫炎功烧尽了半边身体、有的被毒雾腐蚀只剩皑皑白骨。触目惊心的场面,堪比地狱的修罗道场,叫人毛骨悚然! “还要来挑战我么!哈哈哈哈,我不想杀你们,你们却自投罗网,这就怪不得我了。。”纪无伤冲着幸存的少数月宫仙女,轻蔑的说道。 “姐妹们!跟他拼了!”残余的月宫仙女们知道自己不是纪无伤的对手,可还是毅然拔出武器,杀向纪无伤。她们视死如归的坚毅,令颜小蝶万分动容,在她冷傲的脸上,不禁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云门兄弟!同我一起铲除纪无伤这个败类!”言罢,云戡行强行运功逼出了一身暗器,尔后怒拔长剑,争在月宫仙女身前,举剑劈向纪无伤。云门弟子见状,在云戡行的带领下争先恐后的提起兵刃,纷纷卷入同纪无伤的混战中来。 “老子也是关武帝之后,岂可埋没了先人一代英明!纪无伤,老子跟你拼了!”一向畏首畏尾、贪生怕死的关大洪此刻也被仙女们视死如归和云门弟子无惧险恶的精神所感化,舞起青龙偃月刀,施展开来一套力扫千军的威武刀法,攻向纪无伤。 “各位还等什么!难道你们以为纪无伤真会对咱们手下留情么!如今唯有铲除这个魔头,才可保日后安全,上啊!”刘铁功一声令下,铁掌帮弟子应声出击。 一时间,众人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纷纷加入到围攻纪无伤的阵型中去。可惜,大小门派,虽然人数众多,高手却寥寥无几,加上之前与月宫一战,死伤过半,如今的战力更是不值一提。何况,月宫大半的仙女精英,方才都以惨死于纪无伤的毒掌之下,如今即便有云戡行的云门相助,他们的实力在纪无伤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可笑,既然你们都不想活了,那我就成全你们!”说着,纪无伤左拿青光剑,右握紫光剑,汇合自己体内大乘佛法同紫炎邪功的内力后,将这威力无穷的混合内力分至两剑之上。跟着,双剑同时挥斩,青光紫光分道射出,燃着烈烈紫炎的紫色剑光,同泛着淡淡金芒的绿色剑光势猛力沉,锋利无比的向着众人斩去。两道剑光愈行愈烈向着茫茫众人,疾驰斩去!一击过后,先前高歌猛进的各门各派,顷刻被威力无穷的这两道剑气斩成了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的一盘散沙,甚至无数武功卑微的帮门弟子,经不住这威力巨大的一击,身首异处、命丧当场!之前声势浩大,人数众多的各门各派在这一击过后,死伤无数,所剩无几。 “一群废物,不自量力。现在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住手吧,纪无伤,多行不义必自毙啊。”陆剑痕用尽最后的一点气力,拖着疲惫的声音弱弱的说道。 “陆剑痕你这个废物,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敢教训我!我就先杀了你,看他们谁还敢不听我的!”说着,纪无伤握着紫青双剑,一步一步像陆剑痕走来。 “纪无伤,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剑痕的!有什么对不住你和老宫主,你冲我来,不要伤害我侄儿!”颜小蝶见状,赶忙将陆剑痕挡在了自己身后。 见姑姑舍命挡在自己身前,陆剑痕又惊又怕,他知道:纪无伤现在已走火入魔,一心只想着报仇,何况他又有了天下无敌的武功,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想做什么,已无人能阻止了!若是妨碍他的话,下场。想到这,陆剑痕用全身尽力气想将身前的姑姑颜小蝶推开,无奈伤势严重的他,还被抽走了一身功力,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显得弥足珍贵了!现在的他,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可力气弱的连一个女人也比不过!但是他没有放弃,依然执着的使着身上那股可怜的力量去推开颜小蝶,因为他知道,冷血无情的纪无伤要杀的是自己,如果谁敢阻碍他,不论是谁!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放过他?你们都是杀害我娘的帮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说话间,已经来到陆剑痕身前的纪无伤,见颜小蝶还挡在陆剑痕身前,瞪着满是愤恨和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纪无伤二话不说,“唰”的一声,手起剑落,瞬间便在颜小蝶胸前,沿着脖颈,纵贯身前,划出了一道深及内脏的狭长剑痕! 一剑落下,鲜血横飞!那道深深的剑痕下,窜出滚滚的血水,顷刻将颜小蝶的一身白衣染成了红色,将她白皙冷傲的脸,涂上了温热赤红的色彩。 “剑痕,对不起。姑姑骗了你。你娘从来没有说过要你杀你爹。她一直都那么爱他,甚至愿意为他而死。不要恨。我。”缠缠的话音断了,断开处还留有颜小蝶未尽的余音。最后,颜小蝶瞪着的惊恐、愤怒还有哀求的眼神,注视着纪无伤,似乎双眼还在不舍的对他说:不要伤害陆剑痕。然而,就算她有千言万语,也随着她轻轻的扭过脸,在眷恋不舍、满怀希冀的看过陆剑痕最后一眼后,重重的闭上,同她归于寂静了。一代令人闻声胆寒的魔教霸主,一位名震江湖,谈之色变的月宫宫主,就这样香消殒命了。 或许这就是美人、美丽的强者最终的归属吧,生而为了复仇而活,最后却死在了复仇之人的手里。她那美丽高贵、冷艳傲人的容颜离开了,可她最后那双深情的眼神,却叫在场众人,久久难忘。 绝望的陆剑痕还沉寂在试图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姑姑颜小蝶推开,却被她无情的拒绝,甚至紧紧将自己拦她在身后,誓死保护的情景中!下一刻,在自己毫无防备的状况下,就见姑姑颜小蝶已经化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进了自己的怀中!痛苦与悲伤的泪水,一时间如同山洪暴发,从陆剑痕澄澈的双眼中汹涌奔出。这一刻,万念俱灰的陆剑痕爆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吼声:“啊!” “宫主!”月宫的仙女们见颜小蝶垂下了她洁白的玉臂,安详的躺在陆剑痕的怀中一动不动了,她们知道:这位自己敬爱的主人,这位待她们严酷,却把她们当做亲姐妹的亲人!如今,真的真的,永远的离开了她们! “杀了他给宫主报仇!”愤怒的仙女们虽然所剩无多,各个也都受了重伤,可面对心狠手辣,无人能敌的纪无伤,她们却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此刻她们的心中,也同纪无伤一样:要复仇!要杀了他这个卑鄙的恶贼,为宫主颜小蝶报仇雪恨! “住手!” 突然,陆剑痕大喝一声,制止了愤怒的仙女们。然而这一声厉吼,却无形中加重了他的伤情。本已饱受旧伤侵袭的他,境况就不容乐观,如今又痛失亲人,身心受挫,方才情急之下的一吼,自然更是伤了体内五脏六腑。只见陆剑痕的七窍中,浓血缓缓冒出,整个人也是虚汗冒涌,神色转淡。削弱无力的他,用气息微弱的声音说道:“谢谢姐姐们出手相救,剑痕无以为报。。不过,不必再为我和姑姑拼命了,纪无伤要的是我的命,与姐姐们无关,你们走吧,我想我姑姑活着,也不想你们白白送命,你们走吧。” “哈哈哈哈哈,看见了么,你们这群没用的奴才,连你们宫主的仇都报不了,甚至她侄子都嫌你们没用!还敢在这里丢人现眼?赶快滚吧!哈哈哈哈哈。”纪无伤猖狂的笑着,一边笑着,还不一边忘奚落着眼前垂泪纷纷、悲痛不已的仙女们。 “纪无伤!你真无耻!善恶到头终有报,只盼早到与来迟!你多行不义,必遭天谴!”重伤的云戡行拄着长剑,慷慨激昂的说道。 “天谴?现在,我!就是天!”说罢,一掌隔空打向云戡行。无形的掌风迅捷强力,隔着数丈之远打在云戡行身上,瞬间便将云戡行的手脚折断,将他击飞数丈! “还有谁不服么!”纪无伤扫视着卑微的众人,轻蔑的说道。 那恶毒冷血的眼神射来,让众人不敢抬眼相对。方才他们同月宫合力,企图铲除这个败类,结果失败了。如今,他们生怕被纪无伤的视线扫到,激起他的仇心,所以纷纷垂头避开。 “颜小蝶死了,现在轮到你了。”话音落下,纪无伤徐步向陆剑痕走去。 死神一步步逼急,陆剑痕却丝毫不敢到害怕,他山上寻仇之时,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或许他颤抖的身躯和紧闭的双眼,是因为后悔:若是来到远山寺,拔出紫光剑复仇的那一晚,他没有拔剑,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后悔么?可惜,谁都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谁都知道——剑,因为有双刃,所以,拔出来才是剑。 眼前,陆剑痕放弃挣扎、坐以待毙的姿态,叫纪无伤不由得翘起了嘴角。他志得意满的加快了脚步,本来就轻快的步伐,如今变的就像他心情一样:畅快无比!然而,正在此时,纪无伤忽觉眼前一黑,腿脚一软,一个趔趄绊倒在了地上。“谁!是谁发的暗器!”迅速起身的纪无伤警惕的问道。这莫名其妙的一摔,让纪无伤感到既茫然又惊怕,他暗中寻思:若不是有人偷袭,自己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就平地摔了一跤呢?戒心大增的他小心翼翼的巡视着眼下的众人,能从现在的自己身上偷袭得手,此人定不简单,就武功而言,绝对是一个同自己不相上下的绝世高手!一边想着,纪无伤一边暗中运功,若是从人群中找出这个潜藏的高手,自己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才是!然而巡视半天,纪无伤也未见人群中有什么异象或是潜藏的高人。难道是自己多疑了?搜查无果的纪无伤,心中的疑虑还是未能消除,可他转念一想:这世间还有谁能伤的了自己?除非神仙下凡!想到这,他心底的疑虑又很快烟消云散了。 众人见纪无伤毫无征兆的摔了一跤,也是十分惊诧和好奇。步履稳健的他举手投足间都充盈着深厚的内力,什么阻挡障碍应该都不在他话下,可他怎么会平白无奇的摔跤呢?他又不是蹒跚学步的孩提,也不是耄耋老人,腿脚不便,以纪无伤现在的本事,就是摔跤,只怕在落地的一瞬间,他也可以扭转乾坤,施展轻功,避开这种情况。可他竟然真的摔倒了!甚至还莫名其妙的疑心是有人出手偷袭,这太可笑了!在场之人,哪怕放眼天底下,哪有谁还能出手伤得了他呢!纪无伤的话,简直叫众人不知所云。 “陆剑痕,你的死期到了,拿命来!”神经紧绷,时刻提防着再有人出手偷袭的纪无伤,终于缓步走到了陆剑痕面前。如释重负的他,看着奄奄一息的陆剑痕,毫不留情,一记重掌硬生挥出,融合大乘佛法、紫炎邪功、化毒神功三重绝世武功的这一掌,奔着陆剑痕的面门呼啸而去!陆剑痕抬头望向这夺命一掌,不惊不慌,无惧无畏,视死如归的他如今生无可恋,只想着纪无伤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后,能收起仇心,不再对众人横施报复。可是这致命的一掌,行至脸前,却莫名其妙的停止在了半空!然后,就被纪无伤毫无征兆的收回了!接着自己耳边就响起了纪无伤惊慌的叫喊声:“天怎么黑了!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是谁!是谁偷袭我,给我出来!” 天色的确暗了下了,西下的落阳只剩一抹衣带见宽的余晖还挂在天边,还似乎随时都会被夜幕抽走一般。不过,昏暗的天色依旧能让人看清世间万象,分辨黑白善恶!然而,此时纪无伤却惊慌失措的捂着自己的双眼,如同一个瞎眼之人一样,张牙舞爪的挥着另一只手,试图抓住身边可以依靠之物。可是众人躲避他这个魔头还不及,见他向自己抓来,谁敢靠近或是给他依靠。纪无伤挥着手凌空抓了半天,除了空气,一无所获。焦急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自己的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他颤颤巍巍的移开挡在眼前的手,极力的想看清自己那双洁白如玉璧的手,可是眼前却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黑暗! “快看!他的眼睛!” “纪无伤这个恶贼的眼瞎了!” “这个恶贼瞎了!” 。 众人的惊讶的话语传进了自己的耳中,亦让纪无伤震惊万分!他疯狂的揉着自己的双眼,可是无论他怎样费尽力气,紧闭后又睁开的双眼还是一样,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这时,纪无伤才察觉到自己的眼中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流出,是泪水么?不可能,自从自己的母亲姬千雪死后,自己就发过誓不再流泪!那这湿热的东西又是什么? “快看,他的眼流血水了!这个恶棍真的瞎了!” “大家一起上!现在正是铲除这个魔头的良机!” 众人闻讯,一鼓作气,再度提起兵刃,趁机杀向纪无伤。纪无伤眼虽瞎了,可听力一样厉害过人。见周围喊杀声四起,纪无伤不急不慌,周转一身内力,大喝一声:“大乘佛法——万佛朝宗!”话音落下,漫天暹罗云中崛起,万丈金光破空射落!众人再见这恢弘大气的景象,却不像先前见到陆剑痕使用大乘佛法一样,心中充满了敬畏之情,而是感到惊骇与惧怕。纪无伤的大乘佛法虽然一样宏大壮阔,可细细一看,暹罗各个凶神恶煞、面目可憎,一个个好似阿鼻地狱中前来索命的厉鬼!同样是金光万道铺满天际,可纪无伤却不像陆剑痕所发那样,佛光十足、金色纯正,他的大乘佛法散射出的金光杂乱无章,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幽幽的黑气,乍一看,就好比上天射落在地面的箭雨一般。如今佛境展开,只待纪无伤一声令下,威力无穷的一击就能轻松了结了众人的性命!果然,不出众人所料,恶毒冷血的纪无伤毫不犹豫,大喝一声:“你们给我去死!” 待他话音落下,众人绝望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以纪无伤的为人,这一击,绝不会手下留情,定是要将众人消灭的一干二净,尸骨无存。放弃了抵抗的众人此刻只有暗中的祈祷,祈盼着奇迹的出现!或许是苍天开眼,怜悯这群人,他们祈盼的奇迹终于发生了!令声过后,纪无伤的大乘佛法却骤然化成了漫天空气,凭空消散的无影无踪!渐入黑夜的天空,除了渐去渐暗的晚晴,再无半点景象。方才纪无伤大乘佛法的奇景,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莫名的消失了!去势之突然,叫众人同愣在原地的纪无伤都未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大乘佛法不能用?陆剑痕,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即然这样,我就用化毒神功来收拾你们!”穷凶极恶的纪无伤如今失去了理智,变得丧心病狂。他见大乘佛法没能要了众人的命,卑鄙冷血的他于是想起了更恶毒的武功——化毒神功!被杀意蒙蔽了内心的纪无伤已经不在清醒,如今他已顾不得弄清楚为何自己的双目失明,为何自己的武功失效,现在的他,满脑子就是先灭眼前这些——他不杀光他们,就会被他们杀死的仇人!可是,当一身他引以为傲的化毒神功使出时,除了在众人先是惊恐继而错愕的神色中化成了一片黑烟,随风飘散,依旧也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众人虽然弄不清楚纪无伤这是怎么了,可他们都明白,不可一世的纪无伤,如今,一身武艺都废掉了! “纪无伤你这个卑鄙小人,现在遭报应了吧!如今你的武功都废了,受死吧!” “杀了他为民除害!” 擅长见风使舵的众人,目睹眼前的一幕,果断趁势反击。方才丢在地上的兵刃如今又被他们重新拾起,寒光凛凛的刀刃,纷纷指向了纪无伤。如今与废人无异的纪无伤,又瞎了双眼,在他们看来,正是杀他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是得到佛血舍利的天赐良机!听到众人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兵刃撞击的鸣响声越来越清晰、激烈,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的纪无伤心中百感交集:他不怕死,可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的武功突然消失了!更想不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得到了月宫绝学、大乘佛法还有佛血舍利,集天下武功之大成,结果却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正在落井下石的众人,企图合力斩杀纪无伤之时,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及时响起,当下阻止了心怀鬼胎的众人。说话的人,正是苏醒过来的寂清。他目睹了之前纪无伤武功尽失的一幕,见他再无害人的本事,沦为众人鱼肉的对象,寂清果断出阻拦道:“住手!” “寂清大师,你这是要干什么!”众人见寂清居然包庇起这个十恶不赦的恶贼,大惑不解的问道。 “纪无伤,知道你的武功为何荒废么。” “臭和尚!一定是你,在佛血舍利里做了手脚,暗中害我,所以才置我武功尽失!你们这些臭和尚,满口假仁假义,虚伪至极!” “住口!纪无伤,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你咎由自取。大乘佛法秉承正道,就是用来消灭世间罪恶奸邪。你贪得无厌,得了月宫两大绝学还不满足,竟然还敢垂涎本寺的大乘佛法!殊不知,就算你的得了佛血舍利,提升了你体内的化毒神功与紫炎邪功的威力,也一样难以容纳和压制大乘佛法的存在!自古正邪不两立!你吸收了陆少侠的大乘佛法,他体内的佛光真气进入你体内,一样得到了佛血舍利的功效加成,自然能抵消你的化毒神功和紫炎邪功。你机关算计,到头来,只会自食恶果,阿弥陀佛。” “什么!”反应过来的纪无伤追悔不已。难怪颜小蝶痛斥寂净说他用什么卑鄙的手段害她,原来是寂净用大乘佛法的佛法真气,消灭了颜小蝶体内的紫炎邪功!千机算尽终成空,若不是自己贪心,想要将大乘佛法归为己用,绝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胸口一阵剧痛的纪无伤,懊恼的叹息道。可惜,武艺尽失、双眼失明的他,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他已从不可一世的霸主,变成了如今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哈哈哈哈,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纪无伤亏你是算子堂的堂主,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说着,张铁骑突然一记扫堂腿,趁人不备,带着犀利的腿风,重重踹在了纪无伤胸前!一脚踹中,强大的腿力后劲,澎湃而至,瞬间便将纪无伤从地上扫起,踢飞数丈之远! 重重摔在地上的纪无伤顿时感到自己的肋骨碎成了数段,胸中的剧痛感也随着加剧。挣扎着、摸索着重新站起来的他,用带着不甘和失意,还有挑衅的语调叹道:“虎落平原被犬欺,你们帮小人,也有骑到我头上的一天,真是可笑,可笑。” “废话少说,大家上!杀了他这个恶贼,替天行道!”言罢,刘铁功率领众人,齐心杀向纪无伤! 然而,这一次,寂清又阻拦在了众人与纪无伤之间:“纪无伤自食恶果,落得如今的下场,纯属他罪有应得。可是,他虽然犯下一身罪孽,但他体内终究保留着本寺数代高僧坐化而成的佛血舍利,贫僧相信,终有一天他能改邪归正,重归正道。” “寂清大师,要取佛血舍利,杀了这家伙不就可以取么?” “舍利进入体内即会化作无形,不经烈火历练,不会化成舍利子。所以,是无法取出的,只能让他存于纪无伤体内。贫僧相信,以舍利的功效,终有一天可以,可以感化纪无伤,消解他体内的戾气和邪念,叫他重新做人。” “大师,你这是妇人之仁,若是他有朝一日恢复了武功,到时该如何是好!” “寂清,现在正是除掉这个武林败类的最佳时机,机不可失,现在不杀了他,将来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正在众人围堵寂清,争得不可开交之际,云戡行忽然朗声说道:“寂清大师,云某有句话说。关于如何处置纪无伤,不妨听听陆少侠的意思吧。” 云戡行说完,场面瞬间平静了下来。只要有云戡行和他的云门在,识时务的众人就不敢造次。虽然他已将一身武功传给了陆剑痕,而后又被纪无伤重伤,折断了手脚,变成了废人一个,再无半点武功。但只要云门在场,天下第一大帮的气势犹然存在,还是震慑着躁动不安的各门各派,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无形中,寂清的燃眉之急也得以缓解。 “纪无伤,虽然你害了我姑姑,也害了这么多人。但我不会杀你,因为你也一样有解不开的心结。”陆剑痕忍着失去姑姑颜小蝶的悲恸,平静对纪无伤说道。接着,他扭过头对寂清说道:“寂清大师,还是将他关进远山寺的禁闭室吧。希望他能在那里静心反省,有朝一日能放下仇恨,化解心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纪无伤,望你能早日悔悟,重返正途。” “你们不用可怜我!现在,你不杀我,终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歇斯底里叫嚣着的纪无伤,终于,在两个寺僧的搀扶下,被带离了众人的眼前,带向了寺内幽暗的禁闭室。 众人眼见恶迹斑斑,十恶不赦的纪无伤就这样被放过了,个个愤愤不已:毕竟很多自己的朋友兄弟、手下弟子都惨遭纪无伤的毒手,何况,大费周折一番之后,还是叫佛血舍利这到手的鸭子,又从自己眼前飞走,叫众人心有不甘!不过,碍于陆剑痕的面子,还有在场的云门,面露不快的众人,也只好作罢,选择息事宁人。 “各位大侠在本寺落难之时,肯施以援手拯救众生,对远山寺的大恩大德,寂清无以为报,还请受贫僧一拜。”说罢,寂清率山寺众僧齐齐跪下,向着伤亡惨重,而今所剩无几的各大门派虔诚的叩拜起来。 众人望着眼前同样伤亡惨重的远山寺僧人们,虔诚真挚的跪拜、祷告,心中的怨气也慢慢消散了。经过这将近三天三夜的大战过后,许多大门派已经元气大伤,而很多小门派、小帮众甚至一夜间便从此在江湖上消失了。如今虽然战胜了颜小蝶、打败了纪无伤,可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或许,也可以说是为了他们朝思暮想,到头来却从未见过的佛血舍利,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名利、武功,本来就是江湖人追逐的东西,这谁能否认呢?只不过,有些人得到了,最后却还是一无所有,有些人没得到,却时刻惦记罢了。 就这样,在远山寺僧人虔诚的跪拜和祷告中,各门派溃散如沙,稀稀落落的向山下散去。 就这样,一场始于远山寺的腥风血雨,也迎着初升的朝阳洒下的毛毛酥雨,送着众人唏嘘远去的背影,最终,平静的止于远山寺。 第十五章 藏剑无痕,远上山寺 幽暗的禁闭室内,晃晃跳动的烛火,散发着幽幽的微光,照在寂清、陆剑痕,还有一个披头散发、落魄失意的人的脸上。那个人消沉的低着头,可他嘴角,却挂着苦苦的笑容。那笑容,像是释然前仇后,展现的洒脱;又像是功亏一篑后,不甘失败,却沦为败寇的自嘲。 昏暗中的寂清脸上,神色严肃。严肃中,却有有几分惆怅。从他紧锁的眉头不难看出:他的心里一定是焦虑不安的想着什么,因为他愁容不展的脸上,一双忧郁的眼正望着眼前这个落魄的人,因为眼前禁闭室里坐着的这个人,正是双目失明的纪无伤。 “寂清,你骗得了他们可骗不了我,你想取走我体内的佛血舍利么!那就让陆剑痕这臭小子动手吧,反正你们俩是一丘之貉,这么做,又有谁会知晓呢。”纪无伤率先开口说,不过,他嘲讽的语调中,却充满了落寞。 寂清长叹一声:“阿弥陀佛,纪无伤,我知道舍利进入体内是不会消化的。但是,我和陆少侠此番来,不是为了舍利。”说着说着,寂清欲言又止。 “我身上还有什么比这舍利稀罕的么?有的话只管拿去,我能奈你何。” “纪无伤,姬千雪当真是你娘亲么?”陆剑痕问道。 陆剑痕的话,让纪无伤又重新陷入了沉寂之中。良机过去,只听他轻笑一声,用带着几分嘲弄的语调说道:“就像寂净是你爹那样,叫人不可思议么?” 他的话,叫场面顿时尴尬了下来,凝固的氛围,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阿弥陀佛,纪无伤,贫僧不明白,你所说的血脉相连,到底所指何事?” “哈哈哈。哈哈哈。”听到寂清的问题,纪无伤突然冷酷的笑了:“很奇怪么寂清?陆剑痕这小子可以使用你们远山寺的大乘佛法,而我又可以驾驭你们远山寺的镇寺之宝,好像随便一个外人,都能做你们远山寺的住持啊。其实,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说着,纪无伤忽然昂起头,用空洞无光双眼瞪着寂清道:“当年,我娘就是被你们远山寺的臭和尚所骗,才会举魔教全力,挑起了那场三年的正邪大战,以至落得惨死的结局!你们这些臭和尚,说什么看破红尘、不问世俗,不过就是一些幌子罢了!用来掩盖你们这些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畜生面目!”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纪无伤,敢问你口中所言,骗了你娘姬姑娘的人是?” “哈哈哈哈,就是你们那位高高在上,心怀苍生的住持——寂空!” 纪无伤一字一字的说完,如一针一针的刺痛,钻进了寂清心中,叫他痛苦的闭上了眼。也叫在一旁的陆剑痕,彻底怔住了。众人只知道来历可疑、身世神秘的纪无伤,是姬千雪的后代,可有谁会想到,他的父亲竟然是远山寺的人,更是远山寺乃至整个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寂空大师!难怪他也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大乘法佛,可以轻而易举的驾驭佛血舍利。原来,这就是他口口声声所讲的血脉至亲的缘故。 见寂清痛苦的闭上了眼,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一旁的纪无伤却用恶狠狠的声音说道:“寂清,你不会不知道,当年寂空救了一个青楼歌妓,与她私定终身后,又将她抛弃的事吧!你忘了?应该没有忘吧!要不,你怎么会在来到我算子堂的时候,盯着我娘的画像看了那么久呢!” 刹那间,那张过目难忘、精致绝美的脸,再一次浮现在寂清的脑海中:富丽堂皇、极尽奢华的算子堂里,高大璀璨的堂前石壁上,挂着一副素雅的画像,画上只有一个美人,美到颠倒众生、倾国倾城。她的脸吸引了自己看了好久,却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看着她时,自己心底油然浮现的一种熟识的奇怪感觉。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是什么,在这一刻,寂清终于懂了。可是懂了,寂清的心情却更沉重了。 “想起来了么寂清?当年,寂空为了追求武功、名誉,骗我娘说什么远赴西域,寻求世间终极的武功。结果我娘相信了他,并为他生下了我,还答应他会一直守着他,等他回来还俗成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苦等他、盼他回来,可是呢?这个畜生回来后,摇身一变成了远山寺的住持,竟然顾及起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愿意接纳我和我娘!后来,我娘发誓,一定要杀了这个负心汉,所以才加入了月宫,走上了魔道!现在知道为什么陆剑痕这小子会来复仇么?因为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你们远山寺,从来都是一群道貌岸然、虚伪至极的人!满口仁义道德,一副菩萨心肠,实际上,就是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小人!”纪无伤越说越气愤,不禁挥拳重重砸在粗糙的墙上。即便功力尽失,可他充满愤怒的拳头,还是将石墙砸的“咚、咚”巨响,不一会,他白皙光滑的手上,就染尽了鲜血,外翻的手骨映着惨淡的烛光,照出一片骇人的景象。 “罪过、罪过啊。无伤,事实并非你所想那样。其实,当年寂空师兄曾与师祖寂光大师讲了他同你娘的事,他也决定要还俗和你娘成亲。可是,当时正值十年一次的说佛大会,要求从中原所有的寺庙中,选出一位悟性、修为、武功集大成者,远赴西域洪荒蛮夷之所,与国外番僧从讲经、论武上分出高下,说通四服大众、教化芸芸众生者,方可返回。反之,授业不精、技艺略逊者,则被要求永生永世留下,痴心侍佛,不得离开。可惜,中原各寺,实在无人能担此大任,但是如果不去参加说佛大会,那西方的天竺大士,就不允许佛教再在中原传播,只能关闭寺门,灭佛还俗。本来,师祖打算担此重任,可是,师兄他念在师祖年事已高,此去蛮荒之地又艰难险阻、路途迢迢,所以,最后师兄他选择接下了这个重任。”双手合十的寂清,一双长眉微微的颤抖着,他的心不平静。虽然他知道,师兄寂净最后圆满而归,可是这一条路却是惊心动魄的一段路。“师兄他也不知道此行是否顺利,能不能战胜西域番僧再回来,因为此前的数十年间,中原各大名寺派去了许许多多的高僧,可结果,却是有去无回。所以,师兄才说让姬姑娘等他回来。” “等?说的真好听!明明就是骗!骗我娘一直等他,等到他回来变心,将我娘抛弃!”纪无伤歇斯底里的吼道。 “绝非如此!无伤,师兄用了三年才回来,回来后他费劲千辛万苦也没有找到你娘,师兄他以为姬姑娘已不在人世。所以心灰意冷的他,才会选择斩断红尘、留在寺里,不在牵挂尘缘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纪无伤又笑了,他的笑,很大声、很狂放,却又很悲凉、很苦涩。“他是你师兄,是你们远山寺的住持,你当然要维护他的声誉。可是,你们又有谁关心、在乎过我娘的感受。她虽然只是个青楼女子,是你口中所说的无情无信、人尽可夫的烟花女子。可她却放弃了大好年华,苦等一个她爱的人,一个让她动心动情,却将她的感情付诸东流的负心人!寂清,你说寂空那个臭和尚以为我娘死了,所以才遁入空门。你可知道,当年他带着全天下的武林正道打上月宫,再看到我娘的脸时,那冷漠、陌生的表情么!他早就将我娘忘了!”说着说着,纪无伤的眼角已渗出了涔涔的泪水。“我娘,一个那么痴心爱他的女人,到死都没能等到他回想起来。哈哈哈哈。” “阿弥陀佛,哀莫大于心死。无伤,师兄他不是狠心将姬姑娘忘记,只是狠心不想让自己再想起。姬姑娘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师兄说过:他宁愿选择看到的女子都是千篇一律从他眼中划过,也不愿因为看到哪个女子,又想起姬姑娘来,那样,他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所以,再见到我娘时,他就认不出来么。连你看到我娘时都会入迷,寂空,竟会熟视无睹?” “无伤,寂空师兄他。” 寂清的话尚未讲完,纪无伤便粗暴的打断道:“寂清,你们最好杀了我!不然,只要我活着,我就要活下去!终有一天我要逃出这里,再回来找你们报仇的!”说完,纪无伤又发出了奸诈渗人的怪笑声,高亢兴奋的笑声,叫寂清与陆剑痕二人听来,竟不觉感到了一丝愧疚和不安。此刻,无话好说的二人,只好默默转身向禁闭室外走去。谁知,正当两人抽身之际,忽然背后又传来了纪无伤幽幽的声音:“陆剑痕,你最好活着,不要被别人给杀了。等有一天,我来报仇,一定会让你尝尝我今天受的屈辱的滋味!我纪无伤,一定会的!哈哈哈哈。”说完,纪无伤癫狂的笑声又经久不息的响了起来。 日落日升,天高云淡。 禅房内,陆剑痕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陆。陆住持,你这是?”寂清知道陆剑痕是要走了,可心里满是不舍之情的他,还是忍不住问起。 “大师,之前你为了救我,不惜冒犯远山寺的名誉,封我为住持,陆剑痕感激不尽。如今危机解除,我知道,我不能胜任住持之位。所以今日,我是想向你辞行的。” “阿弥陀佛。”寂清理解陆剑痕这个孩子的品行。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从一开始的复仇心情,到如今心里对远山寺除了感激外,可能觉得,更多的是亏欠吧。所以,才过了仅仅一天,陆剑痕的伤都没有痊愈,他便收拾好了行囊急着离去。见他去意己决,寂清也不好强求,只好关切的说:“陆少侠,此去江湖凶险,你没有了一身武艺,一定要多加小心。” “大师教诲,陆剑痕铭记于心。” 干脆的话音落下,陆剑痕利落的收拾起行李,别过寂清后,头也不回的向着山下走去。 来时,上山的路曾因有十八铜人、四大金刚还有数不清的寺僧的阻挠,变成了一条曲折艰险的路,一步一步都万分艰难;而去时,下山的路,走在上面,虽然还是同样的一条路,没有了任何人的阻拦和妨碍,陆剑痕却依然走的步履沉重,倍感艰辛。山路很长,望不到头,或许是没了一身武功的缘故,陆剑痕走在路上,踉踉跄跄,几次险些摔倒。或许,是他心有所想,才会连脚下的路都顾不上吧。 终于,山脚下的寺门出现在了眼前。被自己的剑斩成碎片的门匾,如今还是一样,支离破碎的散落在地上。陆剑痕见状,加快了步伐,急冲冲的奔到门前,将散落的碎片一片一片小心翼翼的捡起,又在寺门后一块平整的石坡上,重新拼凑起来。终于,良久过去了,远山寺的门匾又变回了之前完整的形状。 陆剑痕深深的望了一眼“远山寺”三个大字,扭头而去。可是,转身的一瞬间,一个清秀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陆大侠,你要走了?”寂明在山门口,双手合十,恭敬的鞠了一躬后,开口问道。 望着眼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小小和尚,陆剑痕的心中,五味杂陈:“小和尚,你回来了?” “我听下山的人说了陆大侠的事迹。陆大侠,我知道你不是坏人,虽然你是来找山寺报仇的,但我相信,你不会被仇恨左右。仇恨,可能就像你们江湖人的一口酒,喝多喝少可能有区别,但是,喝醉的人,总会醒的。” 听完寂明的话,陆剑痕沉默了良久。他不会喝酒,但见过人喝酒。酒,对于那些爱喝它的人,可能就像是手中的剑之于自己。曾经,他以为喝酒和握剑都是一个道理,可是现在,背在他身后包袱里的剑,却叫他别有一番感触:“小和尚,原来,我不知道什么是善恶对错,我只知道,我的剑,是为了我爱的人、我要保护的人才出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剑有双刃,才会被称为剑,我在拔剑保护身边的人的时候,剑也可能会伤到他们。也许,为了爱的人,才更应该收剑。就像那些爱喝酒的人,为了喝醉了忘掉一些事,才更应该醒着知道,什么要忘记吧。” “阿弥陀佛,陆大侠,贫僧受教了。” “小和尚,是你教会了我,后会有期。” 。 终于,陆剑痕走出了远山寺。此刻,身后这座苍柏葱郁,饱经沧桑的寺庙,又传来了撞钟的声音。悠扬、低沉的钟声,轰轰隆隆的从山顶铺下,如一道奔腾湍急的瀑布,飞流之下,洗礼着浸淋其中的陆剑痕。陆剑痕回过了头,然而就在回过头的一刹那,一首刻在门后围墙上的诗,突然映入了他的眼中: 远上山寺山路难,问君怎把是非看。 你看红尘多可笑,一入尘网心茫然。 我自空把佛修炼,难除本性在人间。 杀尽天下多少恶!渡我重归返远山。 浩气荡然的诗尾,赫然写着:寂净。就这一刻,陆剑痕竟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心塞堵在了心口。默念完诗后,陆剑痕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寂净的名字,接着重整行囊,又奔着下山的路走去! 明月依旧,繁星依然。 月下的一人一坟,一如之前,只是坟边又多了一座新坟。 跪在地上的陆剑痕捧起最后一把土,将什么东西埋在了母亲颜盈的坟前。 “娘,我把姑姑埋在你身边,希望你不会孤单。我没能实现我的诺言,将寂净他带到你面前,但是,我想你们还会有缘相见的。娘,其实孩儿我错了,你从来没有恨过他,他也从来没有骗过我。现在,我把你们的紫青双剑埋在这里,娘,希望它们继续保护你们,平平安安。娘,我走了。” 说罢,陆剑痕向着母亲和姑姑的墓碑,重重的跪拜再三。 终于起身的他,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墓碑,乘马而去。 飞奔的马上,陆剑痕的眼角还闪着晶莹的泪光,不过很快就被迎面扑来的疾风吹干了。月色照耀下的他,向着远处驰骋而去,将身后的一切,远远的甩在了逐渐隐没的青山密林之中。 此刻,陆剑痕坚毅冷峻的脸庞,正迎着皎洁银色的月光闪闪发亮。风吹过他的耳边,似挽留、似相送,风声说的是什么,只有他知道。他要去哪里?或许只有风清楚:那就是奔马马蹄疾驰的——远方! 远方! (全文完) 第一章 遮面琵琶女 山路荒芜,人烟罕至。 路边荒草丛生,路上沙尘滚滚。 这条路,曾经是去往远山寺的必经之路,也是连同远山寺和各大门派间的枢纽,而今,却成了世人鲜有踏足的荒路。因为数月前,远山寺一役,闹得江湖人心惶惶,妇孺尽皆知:曾经恶贯满盈的月宫,举全力围攻远山寺及各大门派,武林正道同盟,不慎落入月宫圈套,险些全军覆没。幸得寂净大师的遗子——陆剑痕,及时悔悟,脱离月宫重归正道,在他的带领下,正道各派才艰难战胜了月宫宫主颜小蝶,并一举铲除了月宫,这个在魔教中只手遮天的大门派。而后,又是依靠陆剑痕,挫败了曾经月宫老宫主姬千雪那个女魔头的私生子——纪无伤,他妄想称霸武林的阴谋诡计,致使大名鼎鼎、财力雄厚的算子堂一夜之间土崩瓦解,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再无踪影。而卑鄙奸诈的纪无伤,也落得了一个双眼尽瞎,武功全失的可怜下场。在被生擒后,废去了一身邪功的他,也被囚禁在了远山寺的禁闭室内。 只是,自打远山寺一役之后,声名远播的陆剑痕,却没有踏足江湖扬名立万。相反,他却从这条路上远去天涯,从此再无半点音信。路虽荒芜,可还在那;但陆剑痕,他和他的剑,却只留下了一段来去匆匆的传说。甚至他的出现和消失,就像远山寺那短短的三日间发生的故事,风平浪静过后,回首看去,谁也不愿相信之前发生的大风大浪的故事是真的,虽然它真实存在过。。。 是夜。 夜很黑,雾很浓。 山路也随夜幕,在雾气的笼罩下,变得模糊朦胧。 夜淡风轻,鸟憩山静。 路外荒郊的一处苍山,本自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氛围,却不幸,被幽谷内时不时传来的“叮叮铛铛”的兵刃碰撞声,以及喊杀声连阵、打斗声不息的激战声,惊破了静谧的环境。 循声望去,密竹成荫,苍柏遮月的幽谷之中,一对持剑的人影,正打的难分难解,不分伯仲。常人搏命,本应全神贯注才是,可这一对交手之人,酣战的间隙,竟然还不忘出言挑衅、唇齿相讥。 “看我一剑要了你的狗命!” “就你那娘们劲,还握的住剑,快别惹你爷爷笑了。” “臭脚汉!有种吃我一拳。” “哈哈,绣花拳头也敢卖弄?看我分江腿!” 听着二人熟悉的对话,不难猜出:原来交战的双方,正是有着“南拳穿山”之称的“南拳王”——王飞常,以及被人称作“北腿断流”的“北腿张”——张铁骑。二人虽然齐名天下,名声赫赫,可私下里却是一向不和,素来交手不断。所以,如今两人交手,稀松平常,并不见外。不过这一次,二人除了拿出看家本事拳脚相争外,一人手里还多出了一把剑,二人拳脚间更是不忘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尝试打败对方。 看来二人的剑,一定比他们的拳脚要厉害,不然,也不会叫以拳脚功夫扬名的他们,放弃了手上和腿上的活,而是耍起不伦不类,杂乱无章的剑法。仔细看去,王飞常手持之剑:剑长五尺,剑身细薄且锋利,挥舞间隐约透出毫毫紫光;而张铁骑手中之剑:剑长四尺,剑身起伏弧变,宽刃脊厚,形似河鱼,摆动中乍透出隐隐绿光。不知二人使得什么剑,不过有一点可以看出来,他们一定要对方——死!因为对方死了,才能得到对方的剑! 生死相博,不敢分心,这一点二人都明白。交手的他们相互挑衅,其实也是为了激怒对方,让对方沉不住从而暴露出破绽,以便趁机将他打败。可惜,早已熟络的二人,斗了多年,对对方的品行习惯,早已了然于胸,所以战了良久,吵了多时,也未谁能找出对方的破绽,将对方打败。不过,从剑影翻飞式式无情,拳脚相交招招致命的情形中不难看出,二人丝毫没有手下留情,都是全力以赴的使尽浑身招数,试图将对方置之死地! 终于斗了不知几百个回合,眼见月落日升,晨曦初透,疲惫不堪的二人才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 “张铁骑,你真是厚颜无耻啊。竟然干出这种刨人坟、盗人墓的无耻勾当,还妄称什么‘北退张’?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我呸!王飞常,你真会恶人先告状!说我盗墓?若不是我出手阻拦,只怕这紫、青双剑早就被你独吞了吧。” “张铁骑!你少在这颠倒黑白!我是怕这两把绝世宝剑埋在坟里不安全,万一被什么阴险歹毒的恶人得去,岂不危害苍生,所以才代为保管。哪像有些人呐,面子上一副侠义形象,却竟干些暗放冷箭,偷施暗算的伎俩。要是从我这抢了去这宝剑,谁知道会不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放屁!这对宝剑本来是谁的,你我都清楚,你又有什么资格代为保管?在这里说的好听,只怕宝剑到手,想干些龌龊勾当的人,是你自己吧!” “可笑!我王飞常一双铁拳打天下,行得正坐得端。除暴安良,惩奸除恶,江湖上人尽皆知。当年青峰五虎,沧州七鬼,哪个不是臭名昭著、武功高强的恶霸,最后不都是被我王飞常一人给灭了!我王飞常一身正气,岂像有些人,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际上,却是欺善怕恶,趋炎附势的狗奴才。” “放屁!我张铁骑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多少人知我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老子一双腿,曾经搅得整个江南杀马帮不得安生,乖乖滚回塞外,说我欺善怕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专干些人欺世盗名,打家劫舍的行当。姓王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青峰五虎不是叫青峰六虎么!听说他们有一次抢了一车宝贝价值连城,结果因为分赃不均,后来就闹得自相残杀了。那个沧州七鬼,原来不也是叫八大鬼么?在官府的缉拿令上,各个人头都是赏金千两啊。也不知怎的,一夜间,七个人的脑袋就搬家了,说也奇怪,那最后一个家伙脑袋不见了,人也不见了,不知你王大侠当年杀他们的时候,见着了么!” “闲话少说!拿命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停手的二人又不约而同的提起了手中宝剑,酣战起来。王飞常一双重拳,拳拳透劲。虽然斗了多时,体力不支的他,出拳的速度和力量已经大不如前,可是,即便一拳打偏,砸在地上,他的重拳也能轻而易举的在坚实厚重的地面上,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拳坑来!反观张铁骑,一对铁腿,踢的虎虎生风。纵然疲惫的他,腿上的力道也是较先前减弱了不少,可仍是腿携巨力,一腿扫过,腿风轻轻松松便将一旁的粗树巨石碎成了琐屑的粉末!二人拳脚无影,剑光霍霍,你来我往间纠缠一起,叫人一时半刻也分不出彼此是谁了。二人激战的斗气,更是不时射出,凛冽的斗气扫过周围的环境,霎时便将草木翻折,扬起沙石横飞! 又是打了不知多久,终于体力枯竭、气喘吁吁的二人才肯再一次停下手来。 “张铁骑。。。咱俩武功不相上下。。。这么斗下去也不是办法。”王飞常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那是我处处脚下留情。。。不然你以为你能撑到现在?”张铁骑也是喘着粗气,气息粗重的答道。 “不如你我二人再约个日期,他日再一决高下,如何?” “好,就怕你不敢来。” “既然如此,那就约在三日之后,还在此地。” “好!大丈夫一言九鼎。” “三日之后,此地再见。” 言罢,疲惫的二人各提宝剑,拖着沉重的步伐,分头向幽谷外走去。可就在此时,幽谷之外却响起了急促有序的马蹄之声。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越发响亮,听声音,正是奔着幽谷的方向而来。然而,二人刚觉察出异象,身边便已被数十余匹黑色的骏马给包围了。马匹之上,净是身穿夜行服,黑巾遮面的人,人人手里净是亮着锋利的兵刃,兵刃净是反射着明晃晃的寒光照在二人脸上。 “怎么着,黑衣蒙面,看来都是不敢见人的家伙了?”说着,王飞常警惕的巡视了一圈包围在身边的黑衣人。不过很快,他就发出了轻蔑的一笑,因为江湖阅历极深的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些骑在马上的黑衣人,虽然很有架势,乍一看让人不寒而栗,实则并没什么厉害,所以又语气轻蔑的说道:“开门尖山吧,就凭你们几个家伙,还想难为你王爷爷么!” “交出手里的剑,饶你们不死!”黑衣人厉声呵道。 听到黑衣人严厉的话语,一旁的张铁骑忍不住失声大笑了起来:“听见没王飞常,这帮小兔崽子根本没有你放在眼里。” “笑话,几个无名小贼还敢口出狂言,在你爷爷面前卖弄,今天你爷爷就教教你怎么在江湖上混!” 话音方落,王飞常双拳呼破夜空,力挟雷霆,直奔马上的黑衣人群而去。这一招看似寻常无奇,仅是一记直钩拳,然而,这却正是王飞常的看家本领破空拳中,威力最为惊人,足以横扫千军的一式——穿山凿!这是这一招,为他赢得了“南拳穿山”的名号! 黑衣人狂妄自大,敢在“南拳王”面前叫嚣,是因为他们没有领教过王飞常拳法的厉害,他们更不知道,王飞常的拳法厉害在哪里!而今王飞常说出手就出手,利落干脆,拳法迅捷,更是让他们猝不及防。眼见一对重拳奔上半空,眨眼呼啸砸下,虽然只是打在了两个黑衣人身上,可拳气四面刮开,顷刻散射到周围的黑衣人身上,瞬间便将他们击落马下,在他们每个人的衣服上,割出了一道巨大的裂口。再看胸口中拳的两个黑衣人,肋骨尽数粉碎,胸腔深凹体内,胸前背后的夜行服上已被强大的拳劲打穿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拳头破口!随着王飞常空中飘然落地的脚步声惊起,两个黑衣人也应声落马,摔在地上,顷刻化成了一滩稀烂的血肉白骨! “不自量力,还有哪个不怕死的也想试试我的拳头么?” 众位黑衣人被方才的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如今见识了王飞常的本事,见他举着重拳向自己走来,无不纷纷拍马后撤,不敢同他正面交锋。 “王大侠拳法刚猛,拳力惊人,真乃世间奇男子。” 忽然间,黑衣人的马队中,传来一声银铃轻摇,似水温柔的女人的声音。 优雅的话音落下,而柔情无限的女声,犹在空谷之内回转不息,经久不散。与此同时,骑马的黑衣人也自觉的分开了两列,空出了中间一条道路。他们的脸上虽然蒙着黑巾,可从他们露出的眼睛中,不难看出,他们一个个眼神专注的盯着路的尽头,因为路的尽头,一位怀抱琵琶,华服加身的遮面女子,乘着身下白毛胜雪的高头大马,正立在路的尽头。 “今日得见王大侠的庐山真面目,真乃小女子的荣幸。” 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充满魔力的声音,有如和煦的三月春风,迎面拂来,消冰融雪;又如百花琼酿,叫人不饮自醉。 王飞常、张铁骑好奇的注视着路的尽头,他们的眼神中不仅仅只有好奇,也闪出一丝狡黠。终于,那甜得发腻、叫人心痒的声音落下,清脆稳健的马蹄声响起,坐在马上怀抱琵琶的女子,徐徐向他们走来。 第二章 似水温柔 “嚯!好大的架势,看来,姑娘你就是这帮蠢奴才的主人了?”王飞常不屑的瞅着眼前缓缓驶来的琵琶女说道。 “我的这帮手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王大侠,还望王大侠海涵。”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酥筋麻骨的语调叫人心猿意马,忍不住想入非非。 “无碍。我王某人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叫你的奴才回去学规矩点,否则下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说罢,王飞常提起手中的紫光剑,大步流星的向着幽谷外走去。 “王大侠还请留步。” 王飞常的脚步才一迈开,琵琶女腻人的话音,又飘然传来:“王大侠,小女子家有急事,需借王大侠手中的宝剑一用。日后用完,便当奉还。” “姑娘,我手中的剑,乃是我王家祖传的宝物,外人休想借走。” “呦!王铁拳,这紫光剑什么时候就成了你王家祖传的了?莫要欺骗人家姑娘不懂事了,真是不害臊啊!”说着,张铁骑朝着脚边猛的“呸”了一口,摆出一脸恶心的神态,接着转脸,一脸笑意的接口道:“美人,我手里的剑比他的那把更厉害,要不要借你一用呢?” “小女子多谢张大侠。”女人似真似幻,动听悦耳的声音传入张铁骑耳中,顿时让他心中犹如万马奔腾,怒涛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谢什么,不过美人,我手里的剑也不能白借。毕竟你我是萍水相逢,万一你拿了我的剑不还了,我该如何是好?”张铁骑嬉皮笑脸的说道。 “张大侠言之有理。可是小女子身无长物,唯有一把琵琶傍身,却又不是珍宝名器,不值几钱。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张大侠的恩情。若是张大侠不嫌弃,小女子唯有献奏一曲,望张大侠姑且一听,日后再闻此曲也便知是小女子了。” “也好,美人弹的曲子,一定连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都能给迷的魂魄出窍,凡心复生!今天,我张铁骑一定洗耳恭听,不枉费美人的一片心意,哈哈哈哈。” 笑语止,琵琶起。 只见马背上的遮面女撩起纤细的玉指,信手一拨,几个短促急切的音调立刻跳出琴腹。简短的几声琵琶调子,如高处溅落的玉珠,尖鸣嘹亮、清脆悦耳。正当倾听的众人的思绪,随着玉珠落地,余音渐轻,一同缓缓归于平静,意犹未尽之际,遮面女突然复手回拢,一声急调骤然炸响!急切的长音,颠覆了先前短促却舒畅的短调,这突兀的琵琶声如同上好的锦缎在生拉硬拽之下,突然撕裂!那开裂的撕扯声,犹如女子撕心裂肺的的惨叫,凄厉的叫喊,就像是呼唤着远在天涯的爱人,早日归来;又如闺中怨妇哀婉的嚎啕,似说着亡人不幸克死他乡,马革裹尸。曲调突然的反转,叫众人的心境也陡然变化!先前万籁俱寂,无声胜有声的雅致情()趣,在凄婉的乐声响起后荡然无从,取而代之的是:王飞常和张铁骑粗犷的脸上,一脸阴沉,冷汗直流。就连这两个五音不全,不懂音律的家伙,此刻听来,仅是这一长一短的变调,也叫二人如置身其中,亲眼目睹了曲中人的不幸和怨愤! “呤、呤、呤。。。” 此时,遮面女左手扶相,右手五指灵如飘带,忽然抹向琵琶琴面,一阵乱弹!嘈杂混乱的调声,急如烈火掠过一望无际的平川,蔓延烧去,浓烟滚滚,遮天蔽日;轰鸣的噪声,如烈阳酷暑之际,被困深林之中,而林中树木爬满了不知疲倦的鸣蝉,扰的人神智不宁,意乱心烦;而这调声的混乱之处,更是毫无章法,叫人听来头昏脑涨、焦虑不安。又急又燥又烦的琵琶声,没有间歇,没有中断,反反复复弹来弹去,叫王飞常和张铁骑听来,不觉的怒火中烧,杀心四起! “给我停了这破琵琶!”王飞常一声怒喝,瞬时击出两拳。 两拳发出,拳气无踪,只听“啊”、“啊”两声,路的尽头,坐在马上的琵琶女身边的两位黑衣随从,口吐鲜血,落马而亡。 两人死的很丑陋,尤其是死在一个遮着脸,都遮不住她的美貌的佳丽身边。说他们丑陋,是因为他们的身上被打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而洞的位置就在腹部。洞,穿透了他们的肚子,拉下了一地的肠子,血肉模糊的二人,尸体爬在蠕动的肠子上,那一幕,甚是诡异。 然而,面对眼前的一幕,马上的琵琶女却不以为然,只听她用甜蜜似胶的声音说道:“二位大侠生气了,是怪小女子弹的不好么?” “姑娘,我没空陪你废话!你要他的剑,我不管,想从我手里把剑夺去,呵呵。。。”冷笑两声,王飞常迈步走向谷外。 “王大侠何必这么着急,不妨听完了曲子再走嘛。”说着,遮面女浅浅一笑,扶着琵琶的手,又突然动了起来!这一次,琵琶的曲子不再像之前那样纷繁杂乱,这一次她弹奏的曲子,又轻又缓,又慢又幽,低鸣的曲调根本不像是乐器发出的,更像是一个声音沙哑低沉的人,还在刻意的压着嗓子在说悄悄话。曲调越弹越沉,越来越轻,舒缓处,如绵绵细雨落在十里长街,转瞬即与萧条的街道融为一体;稍快处,也不过是霏霏淫雨打在芭蕉叶上,偶尔弹起一两个“叮咚”的脆响。 王飞常和张铁骑毕竟不是什么文人雅士。他们闯荡江湖多年,出去的多是些青楼妓馆,亦或打打杀杀的场合,听到得也多是些剑戟争鸣,莺歌燕浪,对于遮面的女子弹的什么,他们不会了解,也不会欣赏。特别是一副痴相的张铁骑,春光满面的他,可不是被这幽怨的曲调所打动,打动他的,或许是他奸笑着眯起的眼中,正盯着那对女子那藏在衣内的胸脯。那对饱满的胸脯,随着女子弹奏时的呼吸,起起伏伏,勾的张铁骑神魂颠倒,欲火焚身。此刻,于他而言,什么曲调都比不上掀开这女子的衣领有韵味了! 然而,就在二人不经意间,“铮”的一声猝然响起! 而同一刻,王飞常一惊,突然一个翻身,向后三掠,翻出了七八丈远。 “是小女子的弦断了,惊扰了二位大侠的雅兴,二位大侠莫怪。”说着,遮面女捻起兰花指,从袖中抽出了一根细如银丝的弦,重新绑在了弦轸之上。 “王飞常,亏你还敢号称‘南拳穿山’,人家美人断了根弦而已,就能把你吓成这样,男人的脸面何存呐!哈哈哈。。。”看着眼前王飞常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样子,张铁骑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很好笑么?”开口的王飞常目不转睛,一脸严肃的盯着马上的女子:“我也觉得好笑,可我笑不出来。因为你看到的,是她的弦断了,而我看到的是,是某些人的腿断了。” “谁?”张铁骑好奇的问道,因为眼下所有人的腿都是完好的。 “谁看了她不能看的地方,她就断了谁的腿。”王飞常冷漠的说道。 一瞬间,张铁骑猥琐轻佻的笑容凝固了。女人什么地方不愿意让人看,肯定不会是她遮着面纱的脸,那面纱,不过是想隐藏她的身份罢了,因为面纱后面的脸,一定是大有来头,无人不识,而她,肯定不想让人看到,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故意遮着脸。既然如此,那女人身上,就只有两处不愿让人看了:一处是脚,女人藏在鞋里的三寸金莲,本自就是她的秘密;另一处,就是流汗直流的张铁骑,直到这一刻,还死死盯着的遮面女子的胸脯了! 风轻,林静。 这一刻,唯一发出的声音,就是张铁骑战战兢兢的摸向自己双腿的手的衣袖,摩擦着裤腿发出的摩挲的声响了。腿还在!张铁骑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而这一口气,轻轻地呼出,下一刻,骇人的惨叫声,凄惨无比的响彻了整个幽谷! “啊!我的腿!我的腿!” 一眨眼,痛不欲生的张铁骑,便猛然跌坐在了地上。他一边用手挣扎抓着身下的断肢,一边惊恐的狂呼乱叫。这一双他行走江湖,引以为豪的铁腿,方才还完好无损的长在他身下,可就在一口胸气吐息的功夫,这双腿,就断了!而断口处,就像被一把锋利无比的快刀切过,整齐的切口处,鲜血奔涌而出。 “是你!你这个贱货!是你断了老子的腿!” “张大侠,若是觉得小女子弹的好,称赞几句便可,何需行此跪谢之礼,这让小女子如何敢当。”琵琶女饶人心扉的声音再度传来,还是一如之前,叫人神魂颠倒,心猿意马。可在张铁骑听来,却叫他肝胆剧烈,吓的魂不附体。 “你!你这个贱人!你是谁!“ 然而,话音未落,张铁骑忽然感到心口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寒意。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一把冰冷的剑刃已经刺穿了自己的后背,刺破了自己的心口,如今正滴着滚烫的鲜血,穿破胸膛,插在自己胸前!冷冰冰的寒意瞬间便传遍了全身,张铁骑用惊讶又绝望的眼神回头望去,却见王飞常正握着插在他身体里的剑,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没想到,你!竟然。。。” 可惜,张铁骑的遗言还没说完,王飞常便猛地把剑一抽。刺入张铁骑体内的紫光剑,瞬间从他体内抽离出来,自空中划过一道狭长的血迹弧线后,泛着隐隐约约、似明似灭的剑光的紫光剑,剑身不落一丝血迹,又被王飞常收回鞘中。 “和你这种不三不四、欺世盗名的人齐名,真是我的耻辱。”说着,王飞常夺过张铁骑手里握着的青光剑,盯着琵琶女说道:“你刚才借琵琶弦,断裂发出的音波,本可以杀了那个毫无防备的家伙,为什么不杀呢?” “因为小女子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他是死在我的琵琶之下。” “所以,你就故意断了他的腿,留给我,让我替你杀么?这招借刀杀人的伎俩,真是高妙啊!” 王飞常的话,遮面女听了,好像只是莞尔一笑,并未作答。 “我可不是这个贪色鬼,你想用美人计让我掉以轻心,然后再用你的琵琶,像对付他一样对付我,是不可能的。我不管你是谁,我奉劝你一句,我这双铁拳打遍天下,可是立誓,绝对不打女人,你最好不要逼我破戒!”言罢,王飞常背起紫青双剑,向着幽谷外走去。 “王大侠,行走江湖的人,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敌人,不是很危险么。”说着,遮面女的手,又按在了琵琶上。 “你知不知道,偷袭一个可能会杀了你的人,是很傻的行为?那么做,才是真的危险。” “既然王大侠这么说,那小女子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说罢,琵琶声再度响起! 仓促的声音,急急切切,宛如狂奔的马群奔腾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上。从骑杂沓,传叫风声,马蹄滚滚,声动四野!嘹亮高亢的琵琶声一经响起,震得整个幽谷内的树木,纷纷摇颤,簌簌落叶。 正在琵琶声愈渐响亮豪放,渐入高潮之际,忽然,一排闪着蓝光的钢针,瞬发而出!借着琵琶声波的助力,雁阵南归般排列有序的一排钢针,向着数丈开外的王飞常急速射去。 王飞常见状,双拳紧握,毫不含糊,向着脚下猛的连挥数拳。浑厚的拳气一接触地面,顿时便将坚实的地面砸的四分五裂,如同被大卸八块一样,而堪比铁铸的拳头后发而至,捶在开裂的地上,眨眼便将碎裂的石块击飞至半空!不过这时,王飞常才真正准备发挥他拳法的威力!只见他猛然收拳架在腰间,一阵蓄力,在空中的碎石上行遇阻,即将下落的间隙,王飞常暴喝一声,双臂弹射发出! “爆膛拳!” 吼声传响,经久不衰!趁着厉吼之际,下落的碎石已在王飞常弹出的双臂之间翻滚汇聚,形成了一股漩涡状的碎石风暴。风暴之内,飞沙走石,狂风呼啸,这夹杂着王飞常深厚的拳劲的风暴,早已将其中硕大的碎石,碾成了细小的砂砾。风暴越来越快,在王飞常的双臂间旋转的越来越剧烈,随着他又是声遏行云的一声厉吼,风暴顷刻逆向旋动,如爆裂的炮竹,向着遮面女喷薄炸开,迸溅射去! 反观马背上遮面的女子,却稳如泰山的抱着怀里的琵琶,安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低压的头巾遮掩下,明眸善睐的她,无动于衷的注视着王飞常这气势如虹,雄浑威赫的一拳,这由混杂着拳劲的砂石聚成的一拳,裹挟着狂风乱流,席卷天地,扑面而来。任谁若是中了这一拳,必定被飞溅的碎石击穿身体,最后胸膛爆裂,死无全尸!可遮面女,却浅浅一笑,哪怕这一拳即将击飞自己的暗器,击中自己! 岂料,望见遮面女藏在面巾下嘴角轻扬,露出的莞尔一笑,王飞常却惊恐万状,如临深渊!就在自己的爆膛拳击中了遮面女暗器的瞬间,王飞常本能的施展开轻功——飞渡重关,一个纵身起落,巧如林间的灵猿,轻如天上的飞燕,须臾间已避开了遮面女十余丈的距离。然而就在他身形落地,脚尖刚刚沾上地面的尘土的一刹那,他的身前突然传来了一声轰响!循声望去,眼前黄烟阵阵,遮天蔽日。可是,就在漫天沙尘里,忽然,一束又长又宽的蓝光,如飞蝗过境,冲破烟阵向自己汹涌袭来!惊恐万状的王飞常凝神望去,赫然发现,那闪烁的蓝光,竟然是由密密麻麻的绣花针排列组成的!此刻,冷汗直流的他竟不知如何是好。他的铁拳,号称连最坚固的山关都能击碎,可是,方才自己的那一拳,居然仅是将遮面女的钢针碎成了细小的绣花针!甚至,自己霸道狂暴的一拳,都阻止不了那极细的绣花针,来势不减的射向自己! 就在王飞常惊恐无助,感到束手无策之时,一个机灵,他突然想到了手边紫光剑和青光剑!这两把宝剑,都是世间神兵,削铁如泥不说,各自也都有独特的威力!当初这两把剑在颜小蝶和寂净手里,配上紫炎剑法、屠龙剑法,可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而今,它们落到自己手中,虽然自己不懂什么剑法,不过用来对付眼前这些飞镖暗器,定是不在话下!想到此,王飞常果断将内力注入剑身,面对乌压一片射向自己的绣花针,拔剑扫去! 果然,两道剑光悄无声息的射入银针阵中,瞬间便将那束蓝光,冲的烟消云散,无影无踪了。 一波危机被自己成功化解,不过王飞常还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方才好在是他垂死之际,灵光乍现,才想到了破解遮面女暗器的手段。若是再迟片刻,眼下,就不是那些被斩断的绣花针,凌乱的插在自己的脚下了!恐怕,若不及时出剑,此刻,自己已经被射出了刺猬! “你用的这是什么武器!”王飞常惊魂甫定的问道。 “这可不是什么武器,王大侠。这是西域流传至中原的一种乐器,叫做八音琵琶,又名马面胡琴。其实王大侠大可不必意外,因为这把琵琶没什么特别,就是比一般的四弦琴,还要再多四弦罢了。” “照你说,一把普通的琵琶,又怎么有如此威力呢?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女子原本不过是一个歌姬,无名无姓,在教坊中为人鼓瑟吹箫,奏乐为生。后来,幸得我家相公念我可怜,为我赎身,并赐小女子一名,唤作水温柔。” 第三章 八音琴 水温柔? 含情脉脉,似水温柔。 这个陌生却雅致的名字,倒是和眼前的这位美人配起来十分贴切。不过,王飞常此刻无心顾及这些,他好奇的是,这个叫水温柔的女子,武功如此高深,武器又是非比寻常——仅是一把琵琶,可为何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念及此,王飞常继而追问道:“不知你家相公又是何人。” “我家相公,王大侠早有耳闻,正是天下第二大帮——算子堂的堂主,纪无伤。” 纪无伤!王飞常闻声大骇。一瞬间,仿佛一股天地间横生的冰冷寒意,将他彻底冻在了原地! 数月前远山寺一战,纪无伤身为上一代月宫宫主姬千雪那个女魔头独子的真实身份,被云门门主云戡行揭穿,如今天下皆知。当时,卑鄙奸诈的他,靠诡计骗得了远山寺的镇寺之宝——佛血舍利,接着又吸收了月宫新宫主颜小蝶一身武功。丧尽天良、心狠手辣的他,为了称霸天下,冷血无情的将反对他的武林正派、江湖俊杰杀的片甲不留、一干二净!好在危难关头,丧心病狂、作恶多端的纪无伤,最后,竟然被一个叫陆剑痕的月宫少年给打败了,之后困在了远山寺,不然,江湖上必然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后来,这个消息传入江湖,天下第二大帮算子堂顷刻分崩离析,树倒猕猴散,一夜间便从江湖上踪迹全无,从此杳无音信。不过,听水温柔这么一说,今时今日,眼前的这些黑衣人,不出所料,就是隐藏行迹的算子堂余孽了吧!看如今的架势,又听水温柔说什么借剑是有家事要处理,若是不出意外,她一定是打算上远山寺去救纪无伤! 想到这里,王飞常脸色一沉。他清楚眼下自己的处境:方才与水温柔交手,对方并没有使出自己的全力,她的琵琶内,肯定还藏着更厉害的机关和杀器!若是再和她一战,自己的胜算并不大,要是败了,则必死无疑!可是,若不阻止她,让她轻易得了紫青双剑,趁远山寺人才凋零、青黄不接之际,救走了纪无伤,以纪无伤的为人品性,日后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想到横竖都是一死,无路可退的王飞常一咬牙关,重重的说道:“看来,今日,我不得不破戒了。” “王大侠是打算对小女子动粗么?”水温柔楚楚可怜的惊声问道。 “这剑若是借给别人也就罢了,但是,借给你是万万不可能!要是我猜的没错,你是打算借着这两把剑,杀上远山寺救你相公纪无伤吧!” “王大侠不但武功高强,心思也是缜密细腻,小女子佩服。” “溜须拍马的话就不必说了。我王飞常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我知道,要是让你救出了纪无伤那个恶贼,日后必定天下大乱!江湖上,不知多少英雄好汉又要遭他迫害!看来,为了江湖安定,天下苍生,我的拳头不能再留情了!” “既然王大侠要为难小女子,那小女子也只好得罪了。” 动人心扉的声音,直到这一刻还缠绵悱恻,令人陶醉。接下来就是生死较量的时刻,可水温柔的声音中,却没有一丝杀气,没有一丝怒意。只是,似水温柔、柔情无限的声音,在王飞常听来,却比刀剑尖锐的出鞘声、斧钺激烈的碰撞声听来,还要叫人人心惶惶。 眼下,水温柔的声音越是平和,王飞常的神经就越是紧张。而水温柔的手,越是慢条斯理的在琵琶的琴板上轻盈摇动,王飞常的眼就越是聚精会神的专注紧盯着。 王飞常不敢大意,他不了解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妩媚,实则冷血狠毒的女人。也正是因为不了解,所以他更不能放松警惕。因为他知道,有时候,你在要杀你的敌人面前露出破绽,他可能先会打败你!但是,如果你在要杀你的女人面前露出破绽,那她就一定毫无顾忌的杀了你!就像虽然不是水温柔亲手杀的,却死在自己前头的张铁骑。 “噔。” 琴弦轻挑,水温柔的手动了! 她的手指虽然纤细,看似无力,但她指尖的动作飞快,不过,有的人比她的动作还要快! 因为就在前一刻,王飞常大吼一声,一记右手铁拳直勾勾的冲着水温柔挥去。不过,十丈开外的距离击出这一拳,王飞常的拳头尚未接近水温柔,拳路已成老套,拳劲也渐似衰竭,微弱的拳气似强弩之末,逼近水温柔之时,早已毫无威力可言!然而,水温柔还是本能的侧动了一下身形,在马背上的她,轻轻一晃,身子向着拳气袭来的另一侧一歪。谁知,就在挪动身子的一瞬间,水温柔的耳边又突然响起了王飞常的吼声,吼声粗狂,其中还带着几分得意! “看镖!” 说时迟那时快,水温柔刚刚察觉到王飞常的左手有所动作,就猛然瞧见眼前闪过一枚金光灿灿的铁燕子!这枚燕子镖造的很小,在王飞常身上藏得也很隐秘,所以直到他出手的那一刻,也没人知道他是从哪拔出的飞镖,更没人能看清这微小,却速度奇快的燕子镖是何形状。除了镖身的灿灿金光,其他的,外人一概不知!正因为外人一概不知,对自己的燕子镖全然不晓,所以出手的王飞常,吼声中透漏出些许得意! 他得意,他也有得意的资本!因为水温柔动了动身形,她本可以接下自己力道微弱的右手拳,但她出于谨慎,还是选择了避开,而且,正好是避向了最不该移动到的地方——自己的右手拳的另一侧!因为另一侧,正好为自己发射燕子镖提供了不偏不倚的绝佳位置!他得意,更是因为水温柔不了解自己的燕子镖,因为她不了解它,那它就会了结她! 终于,看着燕子镖擦过水温柔的飘逸的发丝,被她不紧不慢的偏了一下脑袋,从容躲过,王飞常笑的更得意了。 不过,很快,看到水温柔灵巧的拇指和中指,忽然捏在了自己燕子镖的尾部,王飞常得意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是谁教你的接镖手法!你和沧州七鬼有什么关系!” “王大侠,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莫不是不记得了,我家相公贵为算子堂堂主,善使一对判官笔,更是精通五花八门的各类暗器啊。” 水温柔的话,让王飞常听来,顿时泄了气。 “平时相公练功,练习暗器,小女子就在一旁为他抚琴,久而久之,对这些暗器或多或少也有了些认识。这枚铁燕子,相公跟我提过,说是沧州的八大鬼中最卑鄙的一鬼的独门暗器。我家相公还告诉过我,这枚铁燕子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为这不及巴掌大的暗器内,装了精巧灵敏的机关,你躲过了它,它还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回来,悄悄从背后要了你的命。要是盲目接镖,不慎触发了镖身的机关,这铁燕子的燕子头,一对燕翅和燕尾就会脱离镖身,弹射而出射向不同的地方,而且更快更致命。所以接镖时,要千万小心谨慎,只有捏住一对燕尾与镖身的连接处,方可无事。可是,听相公说,沧州八大鬼一夜之间七人身首异处,仅剩的那一人,也不知所踪。所以,这枚精巧的暗器也就绝迹江湖了。” “纪无伤这个卑鄙小人,精通暗算,善使冷箭,救了他,以后江湖上,就没有安宁的日子了!姑娘,你要是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下手无情了!” “王大侠,无论他在你们眼中是什么人,他都是我的相公。救我相公,小女子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说着,凌乱的琴声赫然响起! 直到这一刻,王飞常还是没有听出水温柔的话里有什么杀气,更听不出她要救自己相公的决心。不知道这个女人打算救纪无伤,是真心还是假意,甚至王飞常一度怀疑,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纪无伤的妻子?可是一切的疑虑,在催魂夺魄的琴声面前,都已不重要了。所有的疑问,水温柔的琴声都已给出了答案——谁若是阻拦了她救纪无伤,谁就得死在她的琴下! 此刻,幽谷中回响的琴声,凌乱纷繁,如有千军万马陷阵冲锋,大战疆场之上,你来我往,喊杀声不绝入耳;细细听来,又像是忽然间山崩地裂、天塌地陷,一瞬间天灾人祸齐降人间,致使民不聊生,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怨声一片。。。杀声震天,怨声载道,两种声音混在琴音当中,纠缠不清,难以区分。而水温柔高超娴熟的技艺,也将毫不相干的两者混为一谈,在琴声中弹奏的惟妙惟肖,以假乱真。 或许是感受到了琴声中,沙场征战的豪迈,令人热血沸腾,所以王飞常握紧了拳头,眼神迷离的望着水温柔,痴痴的听着琴声。亦或是听出了琴声中的悲天悯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生活在水生火热中的灾民的艰辛疾苦,所以,王飞常才紧紧攥着拳,双眼朦胧,整个人麻木的盯着前方。不知道是哪一种声音震撼了他,感动了他,吸引了他,让王飞常此刻变得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麻木、茫然,毫无抵抗的能力。琵琶的声音越来越响,先前在幽谷内传响的声音,忽然间,就如移形换位一般,反将幽谷笼罩其中,谷内万物,都逃不出这一座琴音织成的特殊的天网。琴声亮,则谷内草木横飞;琴声暗,则谷内气象肃杀;琴声急,则谷内地动山摇;琴声缓,则谷内幽愁暗生。 随着琴音的微妙变化,王飞常的身体也不知不觉出现了异样:他的拳松了,他的腿颤了,他的身体变冷了,特别是他麻木的脸上,七窍流血,血如泉涌!这一刻,王飞常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也就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了水温柔的杀意,那来自旋律多变、高亢激昂的琴声中,隐藏的冰冷无情、杀伐果决的残酷杀意! 脸上的汗和血已经凝固了。 王飞常知道自己再听下去是必死无疑,可他无能为力。一种无助的悲哀感觉,如今在他心头弥漫开来。他很想出拳,因为他的拳头连最坚固的山岳都能击穿,没有谁能在他的拳下活下来,他想用他的拳头打破这琴音的束缚。但他出不了拳,而且这缠绵的琴音,像潺潺的流水,抽刀断水水更流,更何况一对拳头就能阻断这无孔不入的琴音了么?琴音渐入高潮,声音中描绘的场面,也渐入极端!交战的双方,杀的昏天暗地血流成河,此时,正鸣金击鼓,进入最后的决战;而琴音的另一端,颠沛流离的灾民,也即将活活饿死,哀号着发出最后的怨声!琴声先扬后抑,愈发飘忽,仿佛声音中的士兵和亡灵,都在安静的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哪怕最后一刻就是死亡。 不过,声音之外的人又何尝不是呢?悄然不觉间,已是筋脉尽断、浑身是血的王飞常,浑浑噩噩的瘫在地上,也在等着水温柔琵琶曲的终了。王飞常虽然不懂音乐,可是他知道,他在等一个音!那个作为琵琶曲收尾的音,也将是了结自己性命的一个音符! 五指轻撩,余音渐稀。 不知道王飞常到死有没有听清那个尾音,而水温柔已将一双玉手,扶在了琵琶的琴板上。纤细的玉指按住琴弦,跳动的琴弦也慢慢安分了下来,终于不再发出一丝颤音了。 曲终,无声无息。 声毕,空谷回响。 不多时,幽谷内荡漾的余音,也随着琴弦的静止,一同静息。 不知何,水温柔走了,那帮黑衣人也走了。留在谷内的,只有那首不敢传扬出去的琵琶曲,还有再也走不出幽谷的王飞常。。。 幽谷外的山路上,此时已升起了晨雾。 “女主子,如今紫青双剑均已到手,我们何时杀上远山寺去救堂主?” “紫青双剑虽然到手,但是要想去远山寺救堂主他的话,还需要一个人才行。”水温柔不急不慌的说道。 “还需要找什么人,请女主子明示,就算天涯海角,属下也会把他找出来!” 面对属下的疑问,水温柔却没有作答。只见她缓缓挽了挽面纱,遮在脸上,似乎是要阻隔稀薄的白雾。然后怀抱着精美的琵琶,乘着身下的白马,向幽谷外缓缓驶去。 身后的手下见状赶忙紧紧跟上,静待她的命令。 终于,随着马儿徐徐走出幽谷,跌宕起伏、绵延不绝的群山一览无余的呈现到了水温柔眼前。马背上的水温柔,用目含流光的剔透双眼扫视了一遍身下的群山,接着随手拨乱了一下琵琶的声弦,清脆高亢的琵琶声瞬间便响彻山谷。本来休憩的万物众生,被这天际传来的嘹亮高昂的声音一震,吓得飞的飞,跑的跑,向着背离水温柔的方向,纷纷逃窜。群鸟百兽惊慌奔逃,幽静的山谷瞬间变得嘈杂喧闹,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水温柔望了一眼身前空荡的群山,细听山风平静后,才终于肯用轻柔的声音,对身后的手下说出了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陆剑痕。 第四章 换姓换眼之人 “铛、铛、铛。。。” 夜半之际,沉重有力的钟声响了起来。 这是暮钟,提醒着人们夜已深了,再过些时辰,天就快亮了。 心无旁骛的旁人,酣睡之际,若是听到这警醒悠远的钟声,或许会不为所动、不为所扰,依旧呼呼大睡,就当那钟声是做梦产生的幻听。然而,远山寺内,一处僻静的禅房内侧卧的一个人,此刻,听到这震耳的钟声,却叫躺在床上的他辗转反侧,再难成眠。眼下,这个翻来覆去睡不着家伙,心烦意乱的坐起身,独自缓缓的挪下床榻,一步一步摸索着走到窗前,点着了桌上蜡泪淌尽,仅剩不足三指长短的一截蜡烛。 青灯如豆。 零丁的烛火,甚至还不及透过窗照进房内的银白月光明亮。洁白的月光照着禅房,将禅房照的一览无余:清贫的禅房内,除了一张床榻,几卷被褥,一张木桌外再无其他摆设。经清幽的月色衬托一番,窄小的禅房立刻显得格外宽敞空旷了许多。 桌边独坐的那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跳动的烛火。火苗窜动,几近熄灭,却依旧顽强的燃烧着,蜡泪淌的越来越快,蜡烛也烧的越来越短,而那个人却全然不顾,依旧死死的盯着蜡烛看着。不知道他是想借助烛火看清什么,或是想看清烛火中藏着什么,反正他就是无所事事、专心致志的盯着那一截即将烧完的蜡烛。 房外一片静谧,房内一片死寂。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禅房外,终于有鸟鸣声响起了。 “看来,是天又亮了。”那个人自言自语的说道。 说着,下一刻,那个人伸出和月亮的银辉一样洁白柔美的手,捏起拇指和食指,夹向早已经燃尽了的蜡烛的灯芯。可能是手指没有感受到烛火的灼烧,让他错以为自己夹偏了,所以那个人用拇指和食指夹着灯芯,捏了又捏,再三确认后,才舒展了紧皱的细眉,然后怅然若失的收回了手。只听他又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已经烧完了么。” 他的一声叹息过后,禅房内又回归死寂。 一夜,就这样在悄无声息中过去了。 月落日升。冉冉升起的朝阳,透过茂密的山林,将温暖的晨光送进远山寺内,普照寺院的阳光,放佛是为远山寺披上了一件闪着金光的袈裟。在这珍奇的袈裟覆盖下,让历经劫难的远山寺,又恢复了往日名寺的风采。 可是,偌大的山寺,总有眼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比如说那一处僻静的禅房。禅房内紧贴着墙沿的床榻一角上,此刻,正有一个人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内,静静的听着房外和尚扫地的声音。和尚手里的扫把摩擦着地面,时不时的发出“唰、唰、唰”的声音,这声音很平常,毕竟这是细竹编成的扫把,有结实耐用的枝杈、竹节,它们反复刮着坚硬粗糙的地面,总要发出这种声音。可这声音在那个蜷缩一团,瑟瑟发抖的人听来,却叫他惶恐不安,因为那“唰、唰、唰”的声音,进到他耳中,却变得像是在说:“杀!杀!杀!”那挥之不去的喊杀声,困扰着这个既紧张又害怕的人,叫他浑浊无光的眼中,顷刻充满了血丝。 不一会,扫地发出的声音轻了、远了,而紧促的脚步声,却由远及近,越发清晰的传入禅房内。畏畏缩缩的那个人,听到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惊恐万状,急忙想要躺进被中,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岂料,未等他有所动作,禅房的门就突然“嘭”的一声,被重重的踹开了! “还睡什么!别睡了,就知道吃和睡!起来,起来,住持要见你!” 粗鲁的话语刚刚落下,踹门而入的和尚就粗暴的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一把提起,狠狠的从床上拽了下来。 这一刻,借着映入房内,照在那个人脸上的晨光,我们终于可以看清那个人的脸了:他不是别人,正是数月前,还叫天下人如雷贯耳的天下第二大帮算子堂的堂主,也是杀了月宫宫主颜小蝶,又获得了月宫绝学和大乘佛法,妄图一举称霸武林的纪无伤!除此之外,他还是掌握了化毒神功滥杀无辜,卑鄙残忍的奸贼,是曾经月宫宫主姬千雪那个女魔头的独子!不过此刻,他是纪无伤,却是沦为阶下囚的纪无伤,更是任天下人唾骂、羞辱和耻笑的纪无伤;他是纪无伤,也是武功尽失,双眼昏瞎的废人纪无伤! “快些走,住持等你呢!”说话的和尚扯着纪无伤的衣襟,在坑坑洼洼的石板铺成的院路上,拖着他飞快疾行。瞎眼的纪无伤,腿脚不便,自然也就拖累了和尚的速度,所以和尚更是不得不加快了脚程。不一会,健步如飞的和尚,就拖着走丢了一只鞋的纪无伤来到了远山寺的大殿门外。 “住持,请早。纪无伤他来了。”说着,和尚猝然撒开了抓着纪无伤的手,接着双手合十,恭敬的向着独自一人等在殿内的住持寂清,拜了个佛礼。而衣襟被突然松开的纪无伤,不知所措,一个不稳跌坐在了殿门外冰冷坚硬的石阶之上。 此刻,摔在石阶上的纪无伤勃然大怒。不过,他并不是因为眼下自己尴尬的窘境而发怒,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冷遇;也不是因为遭到和尚无端的羞辱,让他颜面扫地而光火,因为,沦为败寇的他,早已不知尊严为何物了。只见他用凶狠恶毒的语气骂道:“臭秃贼!我说过多少次!纪无伤不是我的名字,以后只准叫我姬无伤!下次在敢叫错我的名字,我就杀了你,杀光你们远山寺这帮臭和尚!” 和尚听了姬无伤的话,怒眉昂起,铁拳紧握,盯着他即将发作。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住持寂清平和的话语。 “阿弥陀佛,寂武,你下去做功课去吧。”一边说着,寂清一边飞快的闪到纪无伤身旁,将他缓缓扶起。 “是,住持。”寂武气愤的望了一眼落魄的纪无伤,咬了咬牙,生硬的应了寂清的话,才转身离开了。 “无伤,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然而,寂清的关怀,并没有消解姬无伤的怒怨,只听他轻蔑的说道:“寂清,你不必假慈悲了,要取佛血舍利就取走,留在我体内,我还不稀罕呢。” “阿弥陀佛,无伤,这次贫僧给你请了一位神医。叫你来,就是想让他给你看看,帮你早日恢复。” “哈哈哈哈,寂清,你就不怕我恢复了,找你们报仇湔雪么!别忘了,我曾发过誓,有朝一日,我恢复了,一定会叫你们血债血偿!” “无伤,杀孽不能灭仇恨。仇恨,有如一叶障目,拿开它,眼界方明。。。” “哈哈哈。。。” 寂清的话未讲完,便被姬无伤凄凉阴冷的笑声打断了:“拿开?一个瞎子,就能看见了么。” 大殿之后,一处清净的凉亭内,三个人正相对而坐。 其中一人是寂清,此刻他正转着手中的佛珠,耐心等着。另一人安静的坐着,他是姬无伤,不过从他隐隐颤抖的眉宇间不难看出,他的心里很紧张,也很期待,因为他对面坐的,正在为他把脉的人,便是江湖上蜚声遐迩,有着“杏林独步”美誉的神医——李湘鹤。他的医术高明,什么疑难杂症、怪病顽疾,都难不住他,所以,当得知为自己治病的人是他时,面无表情、不动神色的姬无伤,心中早已波涛澎湃,难以抑制了。因为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重见光明的那一天,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武功失而复得的那一天。 “寂清大师,病人的眼并非真的盲了。他这眼盲症,亦可称之为‘风眩’之疾,属于一种阵发性眼疾,得了这种病,会导致病人精神恍惚,双目暂时失明。学生推断,可能是因他练功时真气错乱逆行,冲顶头部的四神聪穴,从而导致了他的承泣穴和丝竹空穴失灵,所以一时间看不到东西。学生这里有几服药,请随我来取。”说着,李湘鹤缓缓起身,背起药箱,向亭外走去。 寂清见李湘鹤神神秘秘的举动,异于往常,便知他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赶忙跟了出去。 终于,二人绕到了大殿之内,见四下无人,李湘鹤才开口道:“寂清大师,远山寺之事学生也听说了。学生怀疑姬无伤的眼失明,是因为他获得了贵寺的神功和那月宫的武功后,无法调和,导致两功冲突,损伤了他的经脉所致。方才学生为他把脉时,观察到他的头顶穴位微微凸起,体内乱流横生,气血行驰受阻,这都是内力错乱造成的,他的大脑神经受损波及眼部穴位,也就损伤他的眼睛。只是有一处,学生不明白,为何姬无伤的体内还潜伏着一股独特的真气。” “神医你说姬无伤体内还保留着真气,这万万不可能,他的武功尽失,怎么可能还有真气呢?不知神医所言,那股真气究竟是何物?” “大师有所不知,姬无伤胸前的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穴,还有右胸的神封穴,以及左胸的灵虚、神封、步廊穴,这一片区域,便是那股真气汇聚的区域,不过,学生也说不上来,这股真气为何会聚集于此,又为何会存在他体内难以化解。但是,正是这股真气,才是姬无伤患上眼疾的罪魁祸首,也是治愈他的关键所在。” 听完李湘鹤的话,面色凝重的寂清连忙问道:“阿弥陀佛,敢问神医,那姬无伤的病该如何医治呢?” “学生这里有一服旋花露的配方,大师叫人按方子取药,将药材连根带叶熬煮,熬成汤汁后叫姬无伤服下,能舒筋活血,益气明目。但是,此方仅能拖延些时日,因为姬无伤所患之症,并非是病,而是一种特殊的内伤,用药是治愈不了的。他的眼部穴位造创已久,这样拖下去,他的眼迟早会瞎,也会连累他其他身体部位的穴道受损。。。而且,倘若不能化解他体内的那股真气,只怕他的命也会不保。”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听完李湘鹤的话,寂清沉重的闭上了眼。 “大师,恕学生之言,现在唯一能治好姬无伤的方法,就是先挖去他的双眼,同时还要化解他体内的真气。” “挖眼?”李湘鹤的话叫寂清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毛骨悚然。虽然他知道贵为神医的李湘鹤绝非信口开河,但这剑走偏锋的治病手段,的确叫常人很难理解和信服,而且这方法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换做谁可能都不会同意。于是,寂清惊诧的问道:“神医说的,可是挖去姬无伤的双眼?” “正是,姬无伤的眼是他这病症完结所在,只有挖去他的眼,治愈了眼部的创伤,然后慢慢消化他体内的真气,才可能保他一命。” “神医,且容贫僧同姬施主他说说。”说完,寂清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也好,学生告辞了。” 正待李湘鹤背起药箱,欲动身离开之际,却听沉默的寂清突然开口,用带着急迫和一丝焦虑语气的说道:“神医请留步,贫僧尚有一事想请教。” “大师请讲。” “不知神医所说,挖去姬无伤的眼睛,医好了他以后,还能将他原来的眼睛复原么?” “姬无伤的这双眼的穴位受创很严重,学生不敢保证这眼医好后,还能看得见了。” “阿弥陀佛,请问神医,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姬无伤重见光明么?” “有是有,除非。。。”欲言又止的李湘鹤,面露难色。不过,当他看到寂清眼神中的热切和希翼时,他还是轻轻的叹了口气,郑重的说道:“除非给他换一双眼睛。” *** 神医李湘鹤早已走了,可寂清还怔在原地,回味着他耐人寻味的话。 同他一样怔在原地,却如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的,还有大殿门外单手扶着粗糙的石柱,茫然无措的姬无伤。李湘鹤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脑中回响,可带给他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幻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任意损毁!更何况,李湘鹤竟然要拿自己的眼睛开刀!想到这,怒容满面的姬无伤,伸出白皙无瑕的手,向着身前粗糙的石柱,重重捶去,顷刻间,红彤彤的石柱就如同被重新漆饰了一番,变得更加红艳。不知是不是强烈的痛楚将姬无伤从愤怒中抽离出来,还是希望破灭后随之而来的绝望让他彻底心灰意泠,许久过后,他才终于停下了拳头。不过,当他收手时,粗糙坚实的石柱壁上,已被他捶地坑坑洼洼,布满了裂痕。而姬无伤白嫩的那双玉手,也是白骨外翻,血肉模糊。 此刻的姬无伤已是心如刀绞、万念俱灰,只见他拖着那双只穿着一只鞋的腿,神情涣散的向着远山寺的后山踱步走去。脚下的崎岖已不再是他行走的障碍,看不见的山路,也再也阻挠不了他行走的步伐,甚至去什么地方,前方还有没有路,如今,对姬无伤而言都没有关系,就算前面是一条通天大道,亦或悬崖绝壁,他都不会在意了。 哀莫大于心死。心已死,活着与死去,对姬无伤而言,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可是,有些人活的光鲜,却活的很短;而有些人,活的狼狈、活的不堪,却求死不能,不得不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就像是自以为瞎着眼走下去,一定会失足跌下后山的悬崖峭壁的姬无伤。他跌跌撞撞的在后山的山路上走了很久很久,期间摔倒了又爬起来,被嶙峋的怪石撞到了,碰破了头,被粗糙的荆棘割破了手,划伤了脸,他都重新站起身,向看不见的前方走去。哪怕脚下的另一只鞋都已经走丢了,哪怕****的双脚已被路上坚硬的石子割得伤痕累累,他都不曾顿足停步。他要执着的走下去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想死!而他一步不停、跌跌撞撞的走着,更是因为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死的有尊严!哪怕这一丝尊严在世人面前可笑至极,无人怜悯,甚至可能他死的消息传到江湖,反而会大快人心,江湖上,人人弹冠相庆。但是,对于他而言,就如今的处境来说,他宁可去死! 死,也是他为如今的自己,能做的唯一的事了。 不过,为了尊严,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把尸身留在远山寺!因为他的体内,还保留着远山寺的镇寺之宝——佛血舍利!如果他死在这条山路上,被远山寺的和尚找到了尸身,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一定会为了佛血舍利,将自己的尸体大卸八块,捣的肠穿肚烂。所以,为了能死的有尊严,他宁可坠落山崖!至少那样,他会死的无声无息,无人知晓。或许那样,他死了,却让会更多的人以为他还活着,会夜不能寐,提心吊胆的想着自己,比如说那个让自己沦落到这般境遇的——陆剑痕! 不过,老天就是喜欢开玩笑,而且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玩笑。有些人想长命百岁的活着,可须臾间,就可能一命呜呼;而有些人一心求死,可他却偏偏死不了。就像是双眼尽瞎的姬无伤,也不知他磕磕绊绊走了多久多远,他一心渴求的那座山路尽头的悬崖,却始终没有到达。相反,他越走越觉得身边异常的安静,异常的冷清。此刻,除了阴冷的山风,他什么也摸不到,触不到。 这是哪?早已心无世事的姬无伤忽然变得很好奇,因为他已经隐约觉出此地应该是一处幽闭的洞()穴。但是他被困远山寺数月之久,却始终没有听打扫寺庙的僧人提到过后山有什么山洞,而在此之前,他将远山寺搅得天翻地覆,也未曾发现后山有这么一处幽僻的山洞。这一处洞内,进深难测,奇静奇冷,随着姬无伤的深入,洞内石壁上水滴落地的声音越发清脆,而洞内冷若严冬的寒气也愈发逼人。光着脚走在上面的姬无伤,此刻已是冻得嘴唇发紫,面无血色,但他的好奇心还是催着他迈开了颤颤巍巍的腿脚,艰难的向着洞内更深处走去。岩风越来越响,从洞穴尽头传来,好似鬼哭狼嚎叫人不寒而栗;寒意愈演愈烈,甚至恍惚间,姬无伤都能听到耳边滴水成冰,冰棱落地粉碎的声音。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好静,也好净!除了脚下的凹洼的道路,手边突兀的石壁,洞内空无一物。应该是没人住过,所以才会这么干净、清净吧!想到这,姬无伤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妄自己号称“金算盘”,头脑灵活,心思缜密,居然会得出这样幼稚的定论!这样一处幽静荒僻的深洞,洞内又是如此的冷彻骨髓,什么人能在这里居住?一转念,纪无伤失声哑笑了起来。跟着,再也走不下去的他,扶着凹凸不平的石壁缓缓坐下。到此为止吧,反正洞内什么也没有,走下去也是徒劳,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暗想到这里,姬无伤舒缓的叹了一声:“娘,我这就来看你了。”说着,他扶着石壁的手臂,重重垂落。 然而,就在手臂摩擦着石壁落下的煞那间,忽然,仿佛像是有一道雷电击中了自己! 惊觉坐起的姬无伤,既惊诧又紧张、既惶恐又兴奋的摸向石壁。只见他整个人贴在石壁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摸索着,每一处石缝,每一处参差、错落的断隔,他都没有放过。仿佛石壁上有什么东西,对他而言,十分重要!果真,手掌再一次摸到那个叫他惊觉的地方,再一次,又像是先前的那道雷电重新击中了自己!雷电,可以将人打死,有时,却也可以将人救活。而这道无形的雷电,正是带给了姬无伤重新活下去的希望和力量! 只是,这道无形的闪电,却是有形的存在,而且还是结结实实的刻在了石壁上,它,只有两个字——寂净! 第五章 灵璧石刻 寂净。 或许它是在形容这个无人问津的洞穴吧!孤寂而又清净。不过,知道它含义的人,确不会觉得这简单的两个字,仅是平凡普通的两个字而已!它曾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叱咤风云,一个令江湖雷动的和尚的法号!不过如今,这个名字,已随它的主人一齐消失了。 寂,本无声;净,不起尘。 可惜,这两个字在一起,却不平静,沾满了尘俗。。。 尤其是在空洞的眼中又泛起了光彩的姬无伤面前,这两个字,更是显得弥足珍贵!他本已放弃了生的念想,因为他失去了曾经无可匹敌的武功、失去双眼、失去了他作为算子堂堂主,作为拥有了大乘佛法以及月宫三绝的唯一一人时,唾手可得的武林霸主的地位,还有他所拥有的一切!可是如今,摸到刻在石壁上的“寂净”二字,却又令沦为败寇、任人践踏的他,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 终于,摸索着石壁,摸着摸着,落魄的纪无伤又笑了。他的笑,又恢复了从前的奸诈、自得和狂妄。不为别的,因为他摸到了,在寂净的名字前面,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话: 菩提本是一棵树,无非树在与树无。树在我身我是树,树在心中全无物。愿后世有缘者得习此功,勿重蹈贫僧之覆辙,使尽我身千万力,才见明心月当空,善哉、善哉。 ——远山寺罪僧寂净 留字 默读完这行话,欣喜若狂的姬无伤刚忙顺着石壁摸去,果真,如他想的没错,在这行话的前面,星罗棋布的刻着更多更密的字。不出意外,这些被寂净凭着深厚的内力,用手指书写在坚硬的石壁的文字,就是他口中说的致他沦为罪僧的武功!此刻,急不可耐的姬无伤,已顾不得脚下的磕绊和脚上的割口,更顾不得细嫩的手盲目的探索着石壁,会被突兀的尖锐岩石划伤,********沉醉于寂净口中所说的武功中的他,此时甚至比一个抹黑行走的健全的人都灵活、矫健!他飞快稳健的身姿,虽然也会被黑暗中横亘的乱石绊倒,可是跌倒后又爬起的他却是开怀展颜,癫笑着、摸索着石壁向洞内更深处奔去!因为他要去洞的尽头,找出这门武功秘笈的首章;因为他坚信,这门武功,一定可以助他复仇! 然而,他的坚信,在无情的岩风和冰冷的深寒面前,却是那样微不足道。任凭姬无伤的步子多么坚决,任凭他的手抓紧着石壁多么牢固,可他的人却慢了下来,始终无法再往洞()穴深处走出一步。仿佛一瞬间,在他和洞穴的尽头之间被一道天堑隔开了,叫他插翅难渡!而这阻隔他的天堑,正是呼啸喷出犹如海潮般岩风,及那将洞内稀薄的空气,仿佛都要冰封三尺的霜寒冻气!风,如一双手,推着姬无伤,叫他无功而返;寒,如一道闸,挡着姬无伤,将他拒之千里!他想要前行,想要到达洞穴尽头去探索这门寂净留下的绝世武功,除非,他先用残存羸弱的身躯,冲破风的阻挠,战胜严寒的考验! 他尝试了,只是,他失败了。 也直到这一刻,他才骤然发觉:方才嘲笑自己的愚蠢,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这个洞冷清空荡,不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居住,这里曾经住过一个人,而那个人战胜了狂风和严寒,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年之久!正是因为他,所以这个洞才会寂,才会净! 因为那个那个人,本身就是寂净。他与冷风作伴,与严寒为邻。风,为他吹走了躁动;寒,为他冻住了尘埃,所以,这里才会像是空无一人,显得寂寥、清净。 好一身深厚的武功,寂净!难怪当年你能与全天下的武林正派为敌,能凭一己之力战胜我娘!心中暗忖的姬无伤,敬佩之余,莫名的愤怒也油然而生:他佩服的是寂净高深的武功,简直惊为天人;而令他怒意横生、杀心重燃的,就是每当他想到寂净打败了自己的母亲,将她逼得走投无路,最后自爆而亡,尸骨无存,便叫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寂净碎尸万段!此外,更令姬无伤感到恼怒和怨愤的,便是寂净的遗子陆剑痕!这个月宫叛徒颜小蝶的侄子,这个寂净与颜盈的遗腹子,本来复仇失败后被擒打成寂净亲手废人,可到头来,却又是因为得了寂净他的武功,才破坏了自己卧薪尝胆,苦苦谋划多年的复仇大计,致使自己落得如今的下场!这杀母之仇,灭门之恨,久禁囹圄之辱,贻笑天下之耻,一瞬间,如火山迸发喷涌上心头,顿时叫姬无伤感到热血翻滚,气冲霄汉! “哈哈哈哈。。。寂净!你以为这破风和破洞就能阻止我么!今天,我就是要学你的武功,然后再用你的武功,杀了陆剑痕那个臭小子!重振月宫,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月宫没有消亡!因为,姬千雪的儿子回来了!” 癫狂的笑声过后,姬无伤又冲着扑面的冷峭寒风,砭人肌骨的阴冷洞内厉声吼道:“我苦忍十五年,就是为了等一个复仇的机会!为了报仇,我姬无伤什么都可以忍受!你这个小小的山洞,能耐我何!”言罢,姬无伤运尽全身全部的力气,灌注手脚之上。一瞬间,他的手深深的扣紧了石壁之内,而他的脚也深深插进了地下数寸! 早先,姬无伤贪心不足,再获得了号称月宫三绝的武功后,又千方百计的将陆剑痕的大乘佛法夺来,归为己用,结果自食恶果。全身武功尽失不说,一双眼睛亦被损毁。而今,沦为废人的他,又因体内残存的混乱真气难以化解,波及全身百脉,致使眼疾加重,恶果循环,危及性命!照理说,此时的姬无伤,不可能再有这么强的内力,可以将手脚嵌入坚固又厚实的石头内。然而,他却做到了!此刻,他正用裸露着白骨的手扒着石壁,血肉稀烂的脚踏着石路,亦步亦趋的向着洞穴深处走去!虽然他行走的背影是那样佝偻、伶仃,看着是那么艰辛、困难,甚至那缓缓蠕动的身体和前进的速度,都不及一只地上的蚂蚁灵活、迅速!可他却没有停歇,没有一刻停歇!无论怎样,他都在前进! 此刻,风如刀,可是再利的刀割在姬无伤的脸上,也卷了刃;寒如针,可是再细的针扎在纪无伤身上,也断了尖! 任凭耳边的风刮,如同奏着来自黄泉地狱的鬼嚎;任凭全身的寒意侵袭,如坠入深不见底的冰窟,可姬无伤就是没有停下摸索前进的那双血肉模糊的手脚!他的眼虽瞎了,可这漆黑无光的洞穴却不需要眼明之人,因为再亮的眸子,在这洞内也看不穿脚下崎岖的路,和冷峻的寒气后深藏的洞穴尽头。他的武功虽失,可这笔直幽深的岩洞,亦不需要会武功之人才能通过,再好的武功,在这凛冽的寒意,和借着自然之势顺势而为的强风面前,都是无济于事!这不是眼疾手快、功力高深的人可以达到尽头的洞穴!若是想要去洞的尽头一探究竟、一窥天机,需要的仅是一颗心。一颗看破红尘,禅定世外,对过眼云烟无动于衷的“死心”,就像曾在这里自关禁闭,面壁十年的寂净!亦或是另一种“死心”,那种不顾生死,已被杀戮、仇恨蒙蔽的视死如归的决心,比如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姬无伤!眼前的他,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为一根稻草!草,虽然脆弱、纤细,却是不会水的人唯一的希望,要想活下去,这卑微的希望也需要落水之人付出全部的力气!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武功净失、内力全无的姬无伤,竟能将那双力量薄弱的手脚深深插入石头中的缘故吧!可怕的坚持,对复仇的执念,此刻,就为他铸成了一双崭新的手脚,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就这样,姬无伤步履蹒跚的踱着,胡乱一气的摸索着。一时间,他竟然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了一条坦途之上!路上没什么沟壑深渊,也没有寒气逼人,有的只是一条漫漫的长路,而路边净是明丽的阳光、和煦的微风。然而他走着、走着,突然有一刻,什么都不见了!岩风好像也不再吹了,寒气似乎也不再冷了,世间万物仿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如同委身于虚无缥缈的空间里的姬无伤,唯一能感受到的,不是自己的心跳,也不是自己粗重的鼻息。唯一能带给他还活着,还有喘息的感觉的就是——他的手!因为他的手,终于摸到了石壁的尽头! 心中如有万马奔腾的姬无伤,用哆哆嗦嗦的手,反反复复的摸着刻在石壁尽头上的字迹。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他反复摸了多少遍,惊喜若狂的他又发出了踌躇满志的笑声!浸淫在自己得意的笑声中的姬无伤,狂笑之余,还不时一遍一遍回味着石壁上的话: 吾本凡人,与世无争。 然不幸惨遭魔教诛戮,屋毁家亡,人丁尽殁,仅于残身一命,苟且安世。吾为报家仇,遂投身远山寺,潜心修为十数载,终成大功,得偿湔雪。 叹!前仇已报,孽债难消,报应循环,自有天数。终了到头,是非恩怨永无尽,只熬得孤寡一人,独居赐洞,空守一身。 吾今,将一身空名武术刻于壁上,无求有来者得观玄妙,但求后世见者可观其意,悟其寓,通神开悟,无惘慧身,阿弥陀佛。。。 不过,寂净的这番话,姬无伤却并不敢兴趣,真正引得他发出傲慢的笑声的,却是这番话的后面,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字前面,深深的嵌入石壁的三个字——《菩提功》! 《菩提功》! 摸着这刻在石壁上苍劲有力,笔势内敛沉稳,笔下却风雷尽显的三个字,纪无伤激动无比,他知道,当年寂净能名噪天下、雷动江湖,正是因为这门武功!而且,他就是靠着《菩提功》,才和自己的母亲姬千雪独战月宫,来往交手一昼夜,却不分胜负!想到这,姬无伤的心中充满了憧憬:若是学会了这门高深的武功,自己的复仇大计,必能实现。不过,憧憬之余,一股恨意也是悄然涌上心间:因为这门武功,是属于仇人的武功!何况,寂净当年就是在《菩提功》的基础上,才创出了屠龙剑法,打败了自己的母亲。。。转念至此,无力再想。眼角湿润的姬无伤不禁双拳紧攒,先前被石壁刮伤又被幽寒冻住的伤口,顷刻渗出了涔涔浓血。浓血顺着指缝淌出,一颗一颗缓缓坠落,然而,血滴尚未落地,在空中已凝成了晶莹的红色颗粒,状如泪滴,暗透红光。 “呯咔” 结晶的红色血滴坠落地上,顷刻间在洞内漾开了清脆的回响。也正是这余音不惊的声响,才将姬无伤从满是愤恨的回忆中拉回到了幽深的洞穴内。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学会《菩提功》!再用这门远山寺的武功血洗江湖,让远山寺颜面扫地,从此再无人敢颂说这破寺!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远山寺的武功,才是真正的邪功!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的姬无伤,很快又放肆的笑了,不过心思缜密的他并没有沉醉在狂笑声中,因为他懂得:自己苦忍十五年,筹划的复仇计划,终因陆剑痕夜袭远山寺才得以实现,岂料,结果却是功亏一篑。如今自己功力尽失,双眼已瞎,何况体内顽疾随时会要了自己的命!现在,想仅靠一门武功就改变现状,无异于痴人说梦。要想向那些抛弃了自己,背叛了自己,把自己害成过街老鼠,人皆可欺的仇人复仇,自己需要的是一个长远的周密计划,还有一双新的眼睛!他迫切的需要一双新的眼睛,不仅是为了活命,更是因为他要看到那些将会死在自己手里的仇人,生命最后一刻的绝望和恐怖! 孤独的倚着冷如寒铁的石壁的姬无伤,思忖良久,一步步规划着他的复仇计划。直到洞外传来了袅袅的钟声,他才惶然警觉:这是远山寺的晚钟,原来自己离开寺里已一日之久。不行,当务之急,必须马上赶回去,不能让寺里的和尚以为自己逃脱了,出来搜寻自己,否则,被他们发现了这个洞和洞里的武功,自己的计划定要付诸东流!可是,当姬无伤大步流星的踏出洞外,他却迷惘了:自己本是打算轻生,所以才会来到后山,莫名其妙的踏进了这个洞穴。而这洞有如世外桃源,远山寺的和尚都不曾找到,如今出去了,自己再回来时,还能找到原路么?更何况,眼下,自己连返回山寺的路都不知该怎么走,又何谈回来呢! 可是,姬无伤不得不硬着头皮,用他那双举步维艰的脚,向着他心中模糊记得的来时路走去。 脚抬起,步难落! 走对了,尚且不定是通往山寺的路;走错了,一步之差,就可能是踏入万丈深渊! 有时人便是这样。同样是闭着眼走在坎坷的山路上,姬无伤一心想死时,却如蹬飞云履、平步青云;现在,他不想死了,脚下却像是灌入了千斤铁水,轻踏一步,仿佛也能将他沉下地底之下,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眼下,姬无伤唯一能做的,就是虔诚的向他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佛祖寻求庇佑,保佑自己能化险为夷,保佑自己能顺利返回山寺。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他决意复仇,就是要灭尽远山寺,什么神佛圣祖他都要消灭干净!而今,他却不得不屈尊纡贵,向自己从不相信,甚至蔑视、记恨的“佛”来祈祷! 所以,佛会不计前嫌,一视同仁的渡他么?还是只渡有缘之人? 可惜,佛,还没来得及给他答复。可是,爱开玩笑的上天,却再一次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一个致命的玩笑! 就在姬无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走在后山的山路上,本以为这样小心谨慎就能顺利返回山寺时,一道旱雷突然从天而降!雷声沉闷却震撼,不言而喻是天要下雨了,而且从连绵不绝传来的滚滚轰响中不难听出,即将到来的,会是一场滂沱大雨。雨,它不会分时候,更不会分场合。于万物而言,雨水可以滋养生命,让它们茁壮成长。可于姬无伤而言,此刻,雨水却成了他最大的仇敌!雨水,会让地面变得湿滑泥泞,叫本已行动不便的他,更加寸步难行;而雨声,会干扰他的判断,他已失去了视力,雨打万物的噪声,更会叫他难以辨明周遭的环境,还有脚下的路!可是,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的!在姬无伤加快了探索的步伐,踮着脚又轻又快的踩过身前的路面,飞快的向身前奔去时,更急更沉的雨点,忽然如乱箭一般凌空射落! 雨点大、雨声乱、雨势急、雨水密! 万物如久经署旱,方一嗅到雨的味道,顷刻欢呼雀跃,喜不自胜,当雨终于打到它们身上时,受宠若惊的草木花叶,更是一片欢喜,纷纷发出了“簌、簌”的噪鸣。雨声、草木声、惊雷声,混同一体,俨然天地间弹奏的一支声调洪亮的乐曲。可是,姬无伤无心理会这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自然之声,此刻,他心中焦急的虑火,就是落下漫天星河也浇灭不了! 终于,坎坷而行的姬无伤,还是摔倒在了泥泞的山路上。瞬间,泥水混着雨水,猖狂的溅到他脸上,在他那张面如冠玉的脸,欢腾的跳动着,似要将他白净的脸涂成一张黑白相间的优伶脸谱。而身边无情的草木也像是目睹了他的遭遇,更是急匆匆的抖擞着枝叶上的雨水,像是发出阵阵嬉笑声,奚落这眼前这个无助落寞的残废之人。谁知,狼狈的姬无伤并没有暴怒、亦没有颓废,却是仰天长笑道:“老天!你想害我,可我姬无伤偏要活下去!我偏不让你得逞!哈哈哈!” 说罢,姬无伤挣扎的爬起,重新上路! 然而,他重新迈开的第一步,却成了他留在远山寺后山上的最后一步!亦成了他通往深渊的最快一步!只怪这一步他走的太自信,走的太迅速,前脚刚迈开还未沾到地面,他的后脚就跟了上来! 可是,这一步,他踏空了! “啊!!!” 很快,不甘、绝望、懊悔、幻灭的喊声,如一条拉不断的线,从山崖上面向崖下急速坠去。 这一条声线,虽然拉不断,却越拉越细。终于,在滂沱的大雨中,被彻底埋没。而发声之人,亦随着夜幕和急雨,坠下天际,坠向那深不见底的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