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第一章 军事演习 战争,是天风人赖以生存与发展的根基--天风帝国记卷首语。 远征军的归来,让清野城的市民们纷纷雀跃起来。 这批归来的战士,玄衣铁甲,高头大马,手持弯月刺矛,头顶血染红樱,神情肃穆,带着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显然是刚从血肉战场上退下来的。 他们的盔甲并不簇新,有些已经残破不堪,长矛上还带有裂痕,队伍也并不是十分齐整。但他们的精神高涨,战意昂然,是真正经过战场上千锤百炼的百战勇士。 这刻这支骑兵队虽是风尘仆仆,脸上却掩藏不住胜利归来时的那份自得而骄傲的心情。 在经过一场场艰苦的战斗,取得一次次辉煌的胜利后,除了那份高贵的荣耀和不菲的赏金,最让人渴望的,或许就是家中父老乡亲们那欢迎英雄归来时发出的欢呼了。 围观的人群澎湃出希望的火花,拥挤在苍天大道的两旁,翘首以盼着。 他们很自觉地为骑兵队让出足以通行的道路,然后不断地对着队伍高喊:“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龙牙军虎豹营千骑卫。”领头的军官高声回喊。 “是龙牙军的兵呢。暴风第一军啊。”围观的群众小声回应。 声音传到军官的耳中,军官的脸上便洋溢出一份自豪的笑容。 如果说暴风军团是整个天风帝国最强的战力体现,那么龙牙军就是暴风军团中最强的一军。身为龙牙军的一员,这名军官实在有着太多可以骄傲的理由。 又有人高喊:“那虎豹营是哪一旗的?” 那军官回答:“铁风旗。” 议论如潮:“铁风旗是哪一旗啊?龙牙军下二镇六旗,我就知道铁血镇,赤血镇,鬼风旗,烈风旗,火风旗,灵风旗,洪风旗还有血风旗,怎么就没听说过有铁风旗?” “就是就是,我也没听说过。”群起附和。 军官的脸色有些讪讪:“盘山大战,我军虽胜,但洪风旗损失惨重。如今洪风旗重建编制,改为铁风旗。” “你们是原洪风旗的兵?那你认识我家狗子吗?他就在洪风旗当兵啊!”有乡亲开始叫了起来。 一时间,不少清野城民开始拉着回归的士兵询问自己亲人的下落。 “请问你见过我丈夫吗?”这是孤守家中的年轻妻子的轻声询问。 “请问你认识我爸爸吗?”这是弱龄儿童展开无邪的容颜发出的天真声音。 “我的儿子也在你们旗,谁能告诉我他的下落。”那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在拉着士兵们的手焦急地询问。。 “我兄弟就在虎豹营啊!兄弟,兄弟,我是大山,你在哪!?”那是焦急寻找自己的哥哥或弟弟的迷茫年轻人发出急切呼唤。 他们是如此真切地渴望能听到自己亲人的声音。 有一些运气好的,碰上了自己的亲友。他们热烈拥抱,**相拥。并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各自的情况。丈夫与妻子团聚,父亲与儿子相认,彼此激动得热泪盈眶,大哭大笑。 然而总有一些声音,永远也不会再回到他们的身边。 于是,又有低低的抽泣在人群中如瘟疫般的散开。 骑在马上的军官开始沉默了,他轻轻叹息一声,然后扬了扬马鞭大喊道:“乡亲们!我受镇督南无伤南大人的命令,回清野城修整,同时招募兵员,调集军粮,以备再战。所以无法在此地多做耽搁,还请大家见谅了!修整期间,我会放属下官兵回家团员一段日子,所以还请先让开道路放我们回城。” 然后他示意部队加块脚步,赶快进城。这次回来有重大任务在身,实在不宜多做耽搁,更不适合开认亲大会。 于是,认到亲的,回归队伍,没有找到亲人的,也必须收敛心神。他们大喝一声,扬起马鞭,重重落下。在掀起漫天的烟尘之后,千骑将士顺着大道向着清野城中高速进发。 看着远方消失的尘烟,终于有人低声泣道:“原来是回来征兵的啊。这仗,还是没有打完吗?这次又要有多少孩子去死掉呢?” 一时间,迎归的乡亲们那原本激动的心情再次跌回了谷底,就连那已经见到自己亲人的百姓,也终究不得不再次为亲人提起一颗担惊受怕的心。 眼看清野城遥遥在望,骑在马上的军官终于放慢了骑步,跟在身后的一众骠骑也随之纷纷减慢速度。 那名军官叫沐血。此刻沐血的手向空中挥了挥,大喊一声:“戚天佑!” 身后的一众骑兵中便呼地冲出一员勇猛骑将,宽肩窄腰,如刀削般凝重坚毅的脸。“到!”,那骑将旋风般来到沐血的身边。 马鞭箭指前方,沐血道:“看见了吗?咱们。。。就要到家了。” 戚天佑黑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没有家。” 沐血点了点头:“恩,这正是我找你来的原因。进了清野城后,你立刻去新兵训练营。这次回来补充兵员的,可不止咱们铁风旗。所以咱们下手要快。我要你第一时间挑出三千名最好的新兵给我带走。我可先警告你,戚天佑,凡是进了咱铁风旗的兵,不能有孬种。我知道你眼力好,可我还是那句话。你只要给我带回来一个孬种,我就记你一鞭子。三千名士兵,我看你能让我抽你几鞭子。” 戚天佑点了点头,黑脸上没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招了招手,身后便是一哨官兵跟着他呼啸着向新兵训练营而去。 沐血静静地看着戚天佑远去的身影,头也不回的大吼起来:“其他各哨的兄弟们,到了家,先放三天大假,大家拿着赏赐,玩个痛快去吧。” 上千官兵同时发出了山般的呼啸。 。。。。。。。。。。。。。。。。。。。。。。。。。。。。。 天风帝国,位于观澜大陆以东,是个内陆国家。 天风向东,是濒海之国止水国,向南是惊虹国。天风以北,则是产粮大国,号称观澜粮仓的麦加。 其中麦加,止水与天风三国,同处在一片丰饶大平原之上,因此也号称丰饶三国。 天风以西,是通向中部地区的圣洁走廊。也是天风唯一可以不经其他国家而走出国门的地方。因此为了不被他国进行战略遏止,天风国被迫在圣洁走廊一带布下重兵。 与天风不同的是,天风周边三国,各有天险相守。止水有三重天把守门户,惊虹国则有东部第一雄关寒风关和接天山为其守护门庭,麦加则有水流湍急的恶浪河依为天堑。 天风人身居平原,无险可守,在这个每日都有战争发生的世界里,唯一可作为依仗的就是他们悍勇的民风和强大的军队。 因此,天风人深信:进攻,永远都是最好的防守。 依仗丰饶草原特有的资源优势,天风人拥有观澜大陆上最强大的骑兵,他们来去如风,奔腾若电,呼啸冲杀,纵横裨阂,成为天风国最具威慑力的王牌部队。 因此,成为天风国的一员骑将,是每一个天风健儿的崇高理想。 他们渴望在沙场上杀敌立功,扬名天下。 观澜大陆史上从没有一个帝国如天风般这样强大而好战。天风的战士,勇猛而顽强,视战斗为生命的全部,渴望荣誉,追求杀戮。 当戚天佑带着自己的那一彪铁骑来到训练营不远处的那个小土包上时,由此往前方看,正可以看见训练营里正在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模拟对抗。 身批甲胄的新兵们手持长矛,正在各自教官的指挥下进行一次两军对阵的攻防演练。两方以红蓝两色布条做区分,一张张充满朝气的脸上写满了他们对战斗的渴望。冲锋号响起时,红色士兵怒喝着向蓝方发起第一次突击。而蓝方则结成圆阵以对抗。身后的教官不停地大吼着:“注意你们的两侧,不要出现空挡。要学会在运动中保持阵型。。。。。。” 两阵士兵来往奔突,互有攻防,打得到是好看,但总给人感觉缺了点什么。 如果仔细观察,最终还是能发现,原来这些新兵手中的武器,全都是无刃的。 没有了对死亡威胁的恐惧,士兵们打得虽然认真,却全无那种你死我活的拼命精神。阵型是排得不错了,可真要到了战场上,不知又有几人能记住这阵型。 看着眼前的一切,戚天佑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讥诮的笑意:“看来有人知道咱们要来的消息,提前给咱们准备好了一份大礼啊。” 他旁边的一名骑兵也呵呵笑了起来:“戚少,怎么办?” “怎么办?”戚天佑扬了扬眉头说:“看演练有个屁用。我看还是用咱们手里的枪和刀,来考验一下这些新兵蛋子吧。真金不怕火来炼,咱们今天就来炼炼他们。看看是咱们这一百个沙场百战的老兵厉害,还是这近万的新兵牛逼,顺便也让他们知道一下,真要是上了战场,真正重要的,到底是什么。呵呵,这种能提前感受到战场气氛的机会可不多哦。” “那是,每次上战场,死得最快最多的都是新兵。”身后的一名骑兵也笑答。 戚天佑把头一回,眼神中飞出一抹绚烂的星光:他大吼道:“命令:全员散开,十步一人,五人一组,波浪式冲锋。任务: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记住,不可杀人,但可伤人,必要时就用马去撞。凡是把你们打下马来的,记住他的脸,我要了。被新兵干死的,算他无能,白死!” “是!”一百名骑兵同时发出大声的呼喊。 “摘盔,换甲,弃矛用刀。。。。。。吹冲锋号!” 嘹亮的冲锋号响起时,训练营中的新兵愕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向营外看去。 远处尘烟滚滚,一彪凶猛刚劲的剽勇铁骑已经呼喝着杀了过来。他们手中闪亮的马刀划破天际,形成一条灿烂的银色狂潮,象天边的一股龙卷风,粗野而狂暴,平地生出巨大的旋涡冰流。 先头的骑兵冲进训练营的大门时,随手一刀砍翻了营门前大旗,然后长刀指天,大喊一声:“杀!” 气吞万里,激烈昂扬。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所有的士兵几乎都蒙了,迷茫慌乱的情绪在下一刻如潮水般蔓延向全军蔓延开去。 “敌袭!敌袭!”终于有反应快的狂喊起来。 但是随着声音跟进的,不是那群正在演练的新兵,而是狂飙突进的敌骑。 戚天佑的骑兵从冲进营门大帐的那一刻就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他们极富经验,知道自己人少,再加上对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敌军,因此并不真正冲杀,而是以小股阵型进行穿凿,将新兵阵型冲至七零八落,同时制造大量的烟尘,使对方无法立刻判清来人数目。 他们弃矛换刀,马刀锋利狭长,只一刀下去,就在对方的身体上拉开了一个长长的大口子。不过由于他们用力谨慎,看上去鲜血四溅,其实受伤甚微,但是造成的血腥效果,甚至更强于用矛。这使得训练营的慌乱越发壮大起来。 “骑兵!是骑兵!”有人高喊。 “大家不要怕,他们人好象不多,听我号令,结成阵型,一起上啊!”也有经验丰富的教官看出了问题所在。 “我们需要真刀真枪!”更多的人开始呼喊起来。 没有武器,缺乏斗志,缺乏相对有力的领导,再多的人,也只是一群羔羊。 从未遭遇过大阵仗的新兵们在这一刻终于表现出了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有人开始哭爹叫娘,鼠突狼奔;也有人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更多人则乱作一团,手拿武器,却不知如何是好。也有人奋力抵抗,但是缺乏队友的支持,他们独力难回天。所谓的新练精兵,转眼间就成了一群乌合之众。 有人开始逃跑了。 这种失去斗志的逃亡之心如瘟疫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使得越来越多的士兵开始向营外奔去。 戚天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是淡淡的一笑。 “目标,红色帐篷,全力发起冲击。”戚天佑下令。 红色帐篷,是训练营指挥官所在地。占领了那里,就意味着控制了整个指挥中枢。战场之上,大军占据绝对优势,却因失去指挥中枢而导致军队指挥不灵从而丧失战局的例子比比皆是。 不过对训练营来说,占据红色帐篷更大的体现在了象征意义上--既然无法以杀敌和趋散的方式来获取胜利,那么就只有夺取指挥中枢了。 百余骑兵开始组成密集队型,对着红色帐篷发起了冲击。这场战斗的要领就是以快制慢,打对手个措手不及。攻下指挥中枢,任务就算完成,新兵检验即告结束。否则时间一长,待新兵们缓过劲来。。。 那可毕竟是一万人呢。 然后就在那一刻,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红色大帐前。 他手起刀落,随手就砍翻了几个领头逃跑的新兵,砍下他们的人头,高举大喊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全体反攻!大家不要忘了,我们也是兵!!!” 远处戚天佑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愕然。 杀人的,是个年轻人,皮肤白皙,秀眉俊目,看上去就象是个文弱书生,神情中却带着刚毅,果敢与自信,此刻更多了一层密集的杀气。那一刻,那年轻人的眼神与戚天佑的眼神对撞,激荡出一片灵魂的冲击。 两个人的眼中,似乎同时只有了对方的存在。 戚天佑的心中一凛,不知为何,竟然升起了一丝颓然的感觉。 不知是砍杀逃兵的做法起到了功效,还是那句“我们也是兵”刺激了大家。 终于有士兵开始进行有组织的抵抗了。 一支小规模的学员部队持起无刃的长矛,与“敌人”展开了对抗。为首的一个,身型壮实如山,右手挥舞战刀,左手高擎钢盾,身为步兵,竟然和一名骑兵打得有声有色。在他的身旁,数十名新兵组成的矛阵将这哨铁血精骑牢牢地挡死在通往红色大帐的路上。 他们的长矛虽然无锋,可骑兵们的战刀也不敢真往他们身上的要害招呼。一时间到是有些相持不下。 骑兵的特长在于穿凿冲杀,利用速度优势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最怕的就是碰上皮糙肉厚有“战场活动堡垒”之称的重甲步兵了。 偏偏这刻阻上他们的,正是一支重甲步兵队--他们的武器虽然是假货,战甲到是货真价实。 而为首的那个壮汉,力气更是大得惊人,手里拿着无锋战刀,竟当成了大锤来使,一刀挥出,带出一股雷霆气势,闪现出层层的流星翠芒,其势万钧,无可抵挡,竟然就那样将一名骑兵生生从马上震飞了出去。随后就是一阵长矛蜡杆对着那坠地的骑兵轮番狂捅。要不是身边的人救得快,他差点就成为龙牙军第一个被蜡杆捅死的骑兵了,而且是被自己人捅死。 砍翻逃兵的年轻人则已经开始组织弓箭队了。 令戚长佑大吃一惊的是:这支由二十个人左右组成的弓箭队手中的箭支在阳光下闪出了明晃晃的寒芒。 是真家伙! “方虎,方豹,带你们的人跟我去冲散弓箭队!”戚天佑大喊。 二十三名骑兵立刻绕开战场,由左侧向红色大帐发起冲锋。 “目标:右侧冲锋骑兵。标定距离,五十米,锁定射击,放!”远处那督战的年轻人大喝! 唰唰唰,数十只箭冲上半空,呼啸着向着戚天佑等人射来。 不愧是沙场百战的老兵,面对散落的箭雨,二十三名骑兵同时竖起皮盾,以身盖马,以盾遮头,挡住了大部分的要害部位。第一轮射击,仅一名骑兵肩膀中箭。 那骑兵只是嘿嘿一笑,然后骂了一句:“妈的,被几个新兵蛋子给射着了,真丢人。”然后一刀砍断箭尾,无视痛苦,继续奋力前冲,仿佛那胳膊不是长在他的身上一般。 敌骑的悍不畏死,令弓箭手的心中同时震撼。 战场之上,恐惧是最要不得的心理。它能让一切努力训练化为流水。 失去了战意的弓箭手再无准星,对那支骑兵的射击便再无任何威胁可言,五十米的距离,倏忽便至,弓箭手们失去有效射程,又无步兵的保护,彻底暴露在了骑兵的铁蹄之前。 “人在营在,人亡营亡。弓箭手,弃弓换刀!”那年轻人大喊。 但是这次,没人再听他的了。 戚天佑单骑若虎,狂飙至那年轻人的跟前,一刀挥出,势吞山河。年轻人单手长剑以抗,只感觉到好象一重大山压了过来,将他整个人都击上半空,哇的一声,人未落地,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 此战,胜负已定。 第二章 新兵(上) 当人类抬首仰望头顶的那片星空时,总不免会想到,在天的尽头,会是什么? 宇宙如此之大,穷一生之力也无法探得沧海一黍。 或者,有许多我们无法理解,无法认知的世界,就在那星空的彼岸。 人们渴望探索宇宙,但从未有人类真正能征服它。而它,或许就正在那无尽的苍茫中,悄悄地窥视着万物苍生。 偶尔,它也会降下命运的召唤,选出一个幸运儿来。。。。。。。 “如果,那的确是一种幸运的话。”浅水清躺在草地上叹息。 不管怎么说,来到异世界,至少比从万丈悬崖上摔下来,跌个粉身碎骨要强得多。 攀岩攀到一跤跌到异世界,对浅水清来说,实在只比死亡好上那么一点。 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年,浅水清二十岁。手中除了一把虎牙军刀,一条攀岩专用的固定索和一盒防手汗的特制攀岩用粉,身上便别无长物。 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之后,除了惊讶,感慨和迷茫之外,他最大的感触就是--徒手攀登的确对自己没任何意义。 假如可以,他更希望带着一挺重机枪来到这个世界。 在那之后不久,他便开始四处流浪。 走遍了这片大陆的山山水水。 哪怕饥寒交迫,穷苦潦倒,他也无怨无悔。因为他天生就是一个喜欢四处流浪的人。他喜欢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土地,用自己的眼睛去发现这片辽阔世界中那尚被人发现的美丽。 在他最饥饿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当兵有饭吃,他却只是淡然一笑,便拂袖而去。 他不想为了吃饭而去当兵。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更象是柏拉图的《理想国》--这是一个等级分明的世界,由君主,骑士和平民组成。 当兵,不仅仅可以有饭吃,更重要的是,还有尊严。 那一年的冬天,浅水清终于来到了军营,报名成了一名新兵,开始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 因为他开始厌倦了这个世界。或者说,他需要新的刺激。 在训练到第一百天的时候,他到这个世界的年头,刚好满三年。 那一天,他为自己开了坛酒,对酒当歌。然后,他借着酒劲提着剑,和大家一起,呼喝着发起冲锋,进行着一次又一次无聊的军事演练。 那一天,他第一次看到原来只要有一百个骑兵,就可以发挥如此巨大威猛的气势。 那一天,他第一次切身体悟到,到底什么叫虎入群羊,以寡敌众和如入无人之境。 那一天,他同时也遇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男人--戚天佑。 。。。。。。。。。。。。。。。。。。。。。。。。。。。。。。。。 “你叫什么名字?” “浅水清。” “挺有意思的名字,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是我父亲取的。他常说,人心若水。水深则浑,心大则浊。所以给我取名浅水清。他老人家不求我高官厚禄,锦衣玉食,只希望我好好做人,不负此心。” “。。。你有个好父亲。” “是的。” “我是龙牙军虎豹营的哨官戚天佑,来此招募新兵。有兴趣跟我走吗?” “还行,不过我今天刚杀了三个自己人。” “今天在这里可以做逃兵,明天上了战场同样可以做逃兵。你杀得好,杀得妙。这样的人,你若不杀,我就连你一起杀。” 于是,浅水清抬起双眼看向戚天佑。 戚天佑也正看向他,表情很认真。 “我跟你走。”他说。 。。。。。。。。。。。。。。。。。。。。。。。。。。 十日后。 戚天佑挑走了三千名新兵--几乎全是在这次突袭中表现尚佳者。 对于一个沙场老兵来说,士兵们有多高的武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勇气,是否有虽置之于绝境仍奋力求生的战意,是否有战斗到底,永不放弃的韧性和毅力,是否有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以一肩之力以担山的魄力与责任感。 对大部分新丁来说,这样的要求,已经是太高太高了。 而戚天佑,很有幸碰上了一个半。 一个,是浅水清。 半个,则是那个壮实如山,力大如牛,说话声音象洪钟,一顿饭可以吃下五个人的口粮的汉子--他叫雷火。 三千多名士兵在乡野间的小道上组成了一支长长的队伍,骑兵队前头开路,新兵们老实地跟在后方。新兵没有马,只能慢腾腾地跟在骑兵队的后面跑。他们的左右各有骑兵来回梭巡,以防有人掉队。 “嘿,小子,被人打趴下的滋味不好受吧?”一名骑兵拍着一个新丁的肩膀大声笑道。 那新丁愤怒的大喊:“你们得意什么?我们当时没马没刀又没枪,还被你们偷袭。你们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闭嘴。”浅水清哼了一声:“被自己人偷袭,总好过在战场上被敌人偷袭。战败。。。不需要借口。” 戚天佑回过身看了浅水清一眼,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光。 方虎,那个一直跟在戚天佑身边的骁勇骑将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战败,不需要借口!死人是不该懂得找理由的。你们当时虽然没有武器,但你们手里的腊杆就不能当武器使吗?刀虽然没有开锋,可是砸在脑袋上,一样能砸得人头破血流。多砸几下,也照样能把人砸死!你们有一万个人,而我们只有一百个。一百人对付一人,就是手无寸铁,用压也得把人给压死了。可是你看看你们当时那熊样。有几个人组织起过象样的抵抗?竟然还敢找借口,我真他妈想把你从队伍里踢出去。当初老子在战场上,有一次碰到敌人夜间袭营。老子***穿了一条裤衩拿了把菜刀就冲了出来。那天晚上,老子硬是用菜刀砍死了三个敌人。操你姥姥的,那可是三个老兵啊,不是你们这样的一帮新兵蛋子!” 那个不服气的新丁立刻不敢说话了。 到是戚天佑呵呵笑道:“你们也不用灰心。能把你们从那里面挑出来,就说明你们还是不错的。当兵嘛,谁不是从新兵过来的?你们别看虎子现在威风,他当年第一次上战场时,吓得两条腿直哆嗦,差点就没尿了裤子。” 一众新兵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方虎也不好意思再夸口自己的勇猛,原有的紧张泄气感立时消逝无踪。 老兵和新兵的关系在这样的磨合中逐渐开始融洽起来。 “大哥,能问个问题吗?”一个新兵小声地问前面的骑兵。 “问吧,以后就要在一起打仗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赶快问,别到时候再想问就来不及了。”那骑兵冷冰冰的回答。 “我们现在是去哪啊?” 那骑兵回过头来看看那新兵蛋子,不由好笑起来:“傻子,你知道咱们现在是在和谁开战吗?” “那还用问?止水国啊。可止水国在东边,咱们要去前线,应该向东走才对,怎么改向东南走了?”新兵回答。 “行,你还知道方向。止水国是在东边,可是丰仓在东南啊。我们这次回来,不光要带兵回去,还得协助押运军粮,要不然我们路上吃什么?大军又吃什么?沐卫校提前五天出发,估计现在已经在丰仓城等我们了。等到了那里之后,大家会有一天休整,然后立刻赶路。”那骑兵回答得到是很详细。 “那。。。我们到时候有没有战马啊?”那新兵又问。 这个问题引来一片哈哈笑声。那骑兵恨不得给他脑袋上来一下,笑了半天才回答:“你小子以为你是谁啊?一个新兵蛋子,还没上战场就想要马?你骑过几次马啊?就你们现在这副熊样,你的命怕是还没一匹马值钱呢!” 这话令那新兵的脸一红,没敢再问下去。 那个时候,浅水清冷冷地接了一句:“那么你的命呢?比一匹马值钱吗?” 那骑兵一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戚天佑扬了扬了手,制止了手下骂人的冲动。他策马回转,来到浅水清的身边,微笑道:“你好象不喜欢他那样说?” 浅水清漠然回答:“我们可以杀人,但不可以不尊重人。” 戚天佑一呆,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如此肆意,张狂,弄得浅水清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笑得。 或许,自己仍未真正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去吧,有很多看来可笑的东西,在他看来,一点都不可笑,反却有些可悲。 笑声突止,戚天佑冷冷地看着浅水清,猛然间一鞭抽了下去,正抽中他的后背。 火辣辣的痛。 戚天佑森然说道:“浅水清,既然你要尊重,我就教你什么叫尊重。我告诉你,我手里的这些兵,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的命,到底值不值钱,不是你来决定的,而是我来决定。而我的命,则由我的上司决定。你要尊重生命,就先学会尊重老兵吧。” 一众骑兵冷漠地看了浅水清一眼,谁也没有说话,继续默默前行。 那个被浅水清教训了的骑兵看了浅水清一眼,然后转头对戚天佑说道:“我看这小子不错,会是个好兵。” 戚天佑眼中飞出一抹深沉的浓烈:“只有活着的兵。。。才是好兵。” 第三章 新兵(下) “这里的世界很美,我喜欢看它。至少在我曾经的世界里,没有这样清鲜的空气,也没有这样随处皆可饮用的溪水。。。。队伍已经行进三天了。明天,我们就要到丰仓城了。那里是天风的军粮中转地。由那里,我们将转向东部前线,与敌人作战。听说敌人从来都是龟缩在城堡里不出来的。所以打起来大多都是小规模战斗。暴风军团在前线只布置了一个镇的兵力,看来也没打算一路杀过去,拿下三重天。这样的战斗,看起来更象是孩子负气般的吵闹,每天不吵几句就不肯罢休,却谁也不愿动真格的。。。。。。或者,不是不愿动真格的,而是对手玩不起大的,就始终和我们做小打小闹的接触。。。。。。” 合上日记本,浅水清把笔小心地收好。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并没有记日记的习惯。可来到这里之后,每天写写日记,就成了他打发无聊时光的一个好办法。 至少,有许多心事,他可以倾注在日记之中,而不用闷到让自己发狂。 现在是休息时间,浅水清一个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记日记。 轻轻的踏步声传来,浅水清抬头望去,是戚天佑正站在自己的身旁。 他笑问:“在做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记日记而已。” “记日记?那是什么意思?”戚天佑第一次听到日记这个名词,感到很惊讶,坐在他的身边问。 浅水清无奈地抓了抓头皮:“就是把每天所想所见的一些事记录下来。以后没事的时候就自己看看会觉得比较有意思。” “哦?”戚天佑扬起了眉头:“听起来很新鲜,能让我看看吗?” 浅水清立刻摇头:“这是隐私。” 虽然观澜大陆没有隐私权这种概念,但戚天佑至少还是懂得什么叫尊重隐私的。他耸了耸肩问:“没记我坏话吧?” 浅水清开始翻本子,然后朗朗读来:“我们的哨官叫戚天佑,挺有本事的一个人。冲击训练营时,只一刀就把我劈飞了,也不知道他怎么练的。不过我很惊讶一个打了三年仗才只升到哨官位置的人,怎么就敢做出那样的事来。那天他用一百名骑兵冲垮了一万人的部队,让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兵贵精而不贵多。奇怪的是,他那天打伤了数百名新兵,而我则杀死了三名新兵,军部竟然连问都不问,反而夸我和他做得好。我想。。。身逢乱世,命如草芥,或许就是对这一切最好的解释吧。不管怎么说,他是名很勇猛的战士,这是事实。我想,我要跟他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合上日记本,浅水清说:“就是这些,没别的了。” 戚天佑满意的点点头:“听着还不错。” 想了想,他说:“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象个书生。现在看来,果然是文武双全。” “被你一刀砍飞,也叫文武双全吗?” 戚天佑傲然一笑:“我那一刀,叫血影千重浪,没几个人能接得下的。你没死,还是我留了手的结果。不过你不用自卑,其实你的底子不错的。我也听说了,你在训练营里单兵作战能力也是数得上字号的。看不出你文质彬彬的模样,竟还有点力气。不错,不错,真得不错。” 他一连说了三个不错,可见对浅水清的确非常欣赏。 站了起来,戚天佑拍掉屁股上的灰,向来路走去,遥遥的喊了一声:“你的剑法不错,不过还是改用单手战刀配盾吧。战场之上,刀比剑实用。只有将官才用剑。” “我喜欢用剑!”浅水清大喊着回答。 戚天佑霍然转身,看住浅水清,浅水清豪不示弱地回视。 戚天佑忽然笑了起来。 他走回到浅水清的身边,然后轻声说道:“我还记得你说过,你父亲为你取这个名字的含义是什么。” “那是他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浅水清冷漠回答:“我信奉的,是另一句话:百川汇海,有容乃大。” 戚天佑的眼神收缩如针:“想做将军?那是好事。不过得有那本事才行。” “我只是想做一个好兵而已。。。我们家乡,还有一句话,叫。。。不想做元帅的兵,不是好兵。” 戚天佑为之一楞。他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喃喃说道:“不想做元帅的兵,不是好兵。。。有意思,有意思。” 然后,他大笑着转身扬长而去。 。。。。。。。。。。。。。。。。。。。。。。。。。。。。 天风帝国的军制是双标准,千人以下五二编制,千人以上三二编制。 军中五人为一伍,二伍为一什.五什为一曲。曲长领五十人,是为兵头,不为官。下为伍长与什长。二曲为一哨。哨为官之尾,首者称哨官,辖百人。五哨为一旅,二旅为一卫。旅官称尉,卫官称校,万人以下建制中以哨为基本作战单位,旅尉为卫校副手,各单位分工明确,法度森严。 在卫之上,是营,旗,镇,军的编制。三卫为一营,二营为一旗,三旗为一镇,二镇为一军,三军则为军团。 暴风军团辖下三军三纵,龙牙军,龙威军,龙鳞军,另加三个万人纵队,所谓统帅三军一词,既由此而来。 从这个庞大的编制中可以看出,一个哨官,其实在大规模的战斗中,已经渺小到没法再小了。 然而,戚天佑所拥有的武艺,却绝不是一个哨官所能拥有的。 在新兵训练营时,曾经不止一个哨官来那里教授过他们各种作战技巧。 但从没有一个哨官,能一刀把浅水清震飞震晕过去。 连那个力大如山的汉子雷火也不行。 所以,在浅水清的眼里,戚天佑是一个谜,一个武功高强,却甘心做一个下级军官的变态。 听他哨里其他的士兵说,这三年来,戚天佑杀的敌人,立的功劳,都够他做到卫校了。可他偏偏不求上进,屡次拒绝升官,甘心只做一个小小哨官。 不想做元帅的兵不是好兵。。。这句话,不知道对戚天佑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一想到这,浅水清就忍不住想笑。他也是在说出来之后,才想到这个问题的,在那之前,到没有丝毫影射的意思。 吃晚饭的时候,队伍歇马休息,丰仓城已经遥遥在望。新兵和新兵一起吃饭,老兵和老兵一起吃饭,军官和军官一起吃饭,这是规矩。 浅水清刚坐下来,一个老兵走了过来,对他说:“浅水清,戚少请你过去,和他一起吃饭。” 浅水清有些惊讶,远远看去,戚天佑向他做了一个友好的招手。 来到戚天佑的身边,浅水清坐下,发现身旁还有一名新兵,正是雷火。 “喝酒吗?”戚天佑问他。 “不是很擅长,不过我记得军纪中好象有一条不许喝酒的规定。”浅水清回答。 “做人不要太死板,少喝点不碍事的。酒喝多了会误事,不过少喝点,有好处。喝了酒。。。胆子就壮了。知道战场上哪种人最不容易死吗?”戚天佑给浅水清的碗斟满了酒。 浅水清脱口道:“不怕死的人。” 于是,席间的几个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一大口酒就那样灌入肚中,一股火辣辣的热意从小腹中升起,好象一团烈火在胃中熊熊燃烧,浅水清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好酒,果然够劲!” 再看旁边的雷火,这个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打起仗来却悍不畏死的汉子,正一口接一口的往肚子里灌酒。 戚天佑的身边坐的是方虎,他拍拍雷火道:“悠着点,兄弟。” 雷火头也不抬地说:“俺在俺们家乡,是有名的千杯不醉,这点酒不算啥。” 几个人便又笑了起来。 方虎点点头说:“能把铁柱子打下马的,的确该有份好酒量。来,我敬你一碗。” 雷火便一口气咕嘟嘟地将一大碗酒喝了下去,脸上升腾起一股血色红气,转瞬间便又消失。浅水清看得心中一凛,知道他一定练过很高深的内家功夫。 大概是酒意上涌的原因,浅水清显得比平时豪放了许多。他问方虎:“怎么没见你兄弟?” “那小子猜拳输给了他哥哥我,今天正替我轮值警戒呢。”方虎笑道。 雷火立刻抬起头来,不明白地问:“咱们不是在后方吗?为什么还要安排警戒?” 戚天佑的脸色一正道:“千万不要这么想,你以为后方就一定无战事了吗?天风帝国,立国百年,征战百年,能在群雄环伺中屹立不倒,凭的是什么?就是凭的咱们铁马金戈的军人。帝国身处平原,四野开阔无险可据,敌人若想穿插奔袭,直指后方,并不是什么难事。也正是因为这样,百年征战,天风帝国从来都无法使出全力以对。帝国五大军团,只有一支暴风军团可以进行对外冲击,这又是为什么?也是因为帝国将太多的军力布置在镇守四方。只有打下止水国,天风才能拥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在这之前,天风军永远只能在小心谨慎中成长。这一点,你们身为新兵要牢牢记住,天风健儿的不败名号,是在铁与火中成长起来的,同时也是在一次次谨慎行动中成长起来的。永远不要小看你的敌人,因为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浅水清和雷火同时肃然起立,大喊:“是!” 一时到引得无数新兵向这边侧目。 这天晚上,浅水清,戚天佑,方虎,雷火等几人喝得畅快淋漓,无所不谈。浅水清知道了原来戚天佑也是一名孤儿,而雷火则是清野城南沟村人,方家兄弟其实有四个,而不是两个,分别为龙虎豹彪。而四兄弟里,如今已经只剩下虎和豹了。 他们喝酒,聊天,聊到激动时,方虎赤膊高歌: 帝国百年战,猛士守四方。三千铁骑所踏,白骨丘山。八千好汉披靡,流血涂海。愿摘星以化英雄胆,舞长枪做我铁脊梁。敢战沙场永不倒,终叫敌人丧胆肝。血战乾坤赤,梦里兰花惊。四万里江山如画,尽归我土。三万里河东入海,服我所化。。。。。。 那一夜,他们都醉了,醉得很彻底。浅水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他见到了碧海蓝天,见到了自己浴血沙场,见到无数纷飞的血肉。 未来,是一片血色汪洋。。。。。。。 第四章 初战(上) 丰仓城终于到了。 远远望去,丰仓城深沟高墙,防御森严,来往行人盘查严密,仿佛这里不是后方,而是前线。 不过浅水清知道,几乎天风帝国的每一个城池,都处于这样严密的防守状态之下。正如戚天佑说过的那样,天风无险可据,惟有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也正是天风帝国为什么不惜损耗国力,一再攻打止水国的原因。天风人太迫切需要一个安全而巩固的大后方了。 止水国位于蝥海之畔,两边是丛山环绕,身后是汪洋大海,唯一进入止水的通路就是三重天。 所谓三重天,就是布于接天山脉的三座门户要塞--南门关,北门关和京远城。 过不了三重天,就打不下止水国,天风为三重天所阻,这一阻就是十年。 当然,止水国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打不过天风人,就出不了关。国家经济几乎全部依靠海上贸易来完成。为了对付海盗,止水每年都要训练大批的水兵沿海布防,这使他们陆军的战力更见削弱。 进了丰仓城,早有人接应他们。一个军士对戚天佑道:“沐大人现在正在醉红楼喝酒,他要你一来就过去见他。” 戚天佑点了点头,叫道:“方虎,方豹,还有。。。浅水清,雷火,你们几个跟我去见沐大人,其他人原地休息。” 沐血这个时候正在醉红楼里自斟自饮,远眺楼外景色,一双眼眯眯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草原汉子,一生戎马,身上受过的伤也不知有多少,看淡了生死,每日里唯一的兴趣就是喝上几杯小酒,自得其乐。他原名沐雪,后来因嫌这个名字太过斯文,沙场男儿不该叫这么斯文的名字,因此更名沐血。 这一更名之后,他身上那件血色战袍,也便更见鲜亮起来。 楼梯处传来马靴蹬蹬之声。戚天佑带着人上了楼,见到沐血,恭敬地敬了个礼,然后叫道:“哨官戚天佑奉命已将三千新兵带到,请大人前往点收。” “不用点收了。”沐血懒洋洋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几个一起坐过来陪他喝几杯:“你在清野城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干得不错,就是动静大了点。洪将军把我大骂一顿,说我把事情搞得太大,他对上面不好交代。让我抽你二十鞭子。” 戚天佑脸色一正,大喊道:“是!遵大人号令,回去我一定主动受罚。不过大人您身娇肉贵,这鞭子就不劳您亲自动手了,我就叫我手下的弟兄代劳吧。” 他说最后这句时,颇有点嬉皮笑脸的意思。 沐血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去你妈的身娇肉贵。。。伤口画得象一点。” “是,遵大人令!” 戚天佑的身后,方虎方豹等几个人都吃吃笑了起来。沙场征战,虽有上下之分,但是很多时候大家都是一起并肩战斗的兄弟。对下属过于苛责的将官,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下属抛弃。在天风军制中,千人以下的将官,皆有冲锋在前的义务,沐血虽为千人卫校,同样也要浴血奋战。倘若他和自己的手下士兵搞不好关系,战场上只怕早死了千百回了。 身在军中,大凡底层士官大都爱护自己的兵卒,只有身居高位者,才无视人命,凡事以功劳为先。沐血虽是卫校,但他和下面最低级的士兵也可打成一片,到是半点都不希奇。 而在这支卫队中,沐血最欣赏的,也就是戚天佑了。 “这次过去,捞了几个回来?”沐血头也不抬的问。 “什么几个?”戚天佑开始装傻。 沐血冷笑:“你是不是想让我把借给你的那二十个兵要回来啊?” 戚天佑立刻急了:“大人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些兵可都是你调给我的啊。” “调令没写,就不能作数。再说能调给你,我也就能调回去。说吧,这次藏了多少私货?” 戚天佑很无奈:“就两个,都带来了。你自己看吧。” 沐血终于抬头,那一刻,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就那样呈现在浅水清的面前。 浅水清的心中,微微一颤。 “那个大个的不错,这个嘛。。。没看出有多好。竟然用剑,啧啧。”沐血摇了摇头。 “这个比那个好。”戚天佑立刻道。 沐血一楞。他知道戚天佑轻易是不夸人的。不过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就是这小子杀了那三个逃兵?” 戚天佑点了点头。 沐血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身为新兵,一战未打,就敢杀人督战,组织抵抗,果然有胆有识。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浅水清上前一步,抱拳见礼:“属下浅水清。” “浅水清。。。有意思的名字。那天是第一次杀人?” “是。” “不害怕?” 浅水清摇了摇头。 沐血点了点头:“不错,果然不错。我第一次杀人时,心里难受得肠子都快吐出来了。。。好多人都是这样啊。我听说有些人第一次杀人时根本就不害怕,还有些不相信,想不到今天到见识了一个,而且一出手,就杀了三个。” 浅水清微微一笑:“可能是我神经比较大条的原因吧。” 沐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只是说了一句:“给他们两匹马。整个卫都是骑兵,入了你的哨,总不能让他们跟在你们的马后面跑吧。” 戚天佑用刀鞘拍了一下浅水清和雷火:“还不多谢大人。” 战马是宝贵资源,轻易不会给新兵。戚天佑带浅水清他们过来的原因,其实就是讨要战马。沐血老于事故,他的那点心思哪能不明白。 沐血单手一扬,说了一句:“不用谢了,就这么着吧。我现在吃饱喝足,也要回去睡一觉了。叫个人去新兵营传话,让他们都好好放松一天,出去玩玩吧。你的人也该找找乐子了。” 他说着,就那样扬长而去。 这个时候,浅水清和雷火仍沉浸在得到战马的喜悦之中。 浅水清知道,骑兵是一种非常昂贵的兵种,战马所食用的草料,每天都大得惊人。而有一些特殊的战马,喂得都是专用草料,必须千里迢迢的拉过来。因此,一匹马至少在饭量上所消耗的金钱要大于骑士本身。而一个正统骑兵的训练,通常没有三五年时间是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兵的。 观澜大陆对新兵的训练是全方位式的,除了演练时有兵种配置外,一般并不确定那些新兵谁将来会做什么兵。在这个随时都有人战死的年代里,谁也不知道自己的队伍在一定的时间会需要什么样的兵种,因此对新兵进行全方位的的训练,直到正式进入战场时才确定兵种,逐渐提高自己的专业素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事实上,也只有天风帝国这样的老牌军事强国,才会将自己的子民事先训练一段时间之后再拉出去使用。在此之外的很多国家,所谓的新兵,其实就是放下锄头就拿起刀枪的农民。他们连军列都未必站得好,更徨论作战了。 那样的新兵,比一般的杂牌军还要不堪一击。 “怎么,还乐得合不上嘴呢?”戚天佑用刀背敲了他们两人一下,然后说:“先别高兴得太早。就你们在新兵营学到的那点东西,根本就不够瞧的。后面的日子长着呢,好好接受训练吧。” “是,我们这就回去接受训练。”浅水清和雷火同时叫道。 “急什么。明天就上路,今天还不好好玩一天。你们不是昨天刚拿到这个月的军饷吗?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了再回去也不迟。”戚天佑慢腾腾的说。 “花光?”浅水清一楞。 “对,花光。身为一个士兵,最好不要考虑得太长远。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朝乐与悲。就象你在你那本日记里写得那样,这是一个命如草芥的年代,如果你不能确定自己会活多久。。。就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日子吧。。。今天的快乐,或许就是你们中的某些人最后一天的快乐。记住我教你的话,军人,可以死,但不要死得有遗憾。” 戚天佑话音落下,方虎方豹还有浅水清等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身为一个军人的悲哀吧。 方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说戚少,你这人就是这样,总拿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来说。上了战场,攻防在我,生死由天。大家还是开开心心地喝一场吧。对了,再叫几个窑姐过来,老子都快半年没碰女人了,今天非得好好泄泄火不可。我要找个美女大干十个回合!” “十个回合?你行吗?”浅水清笑道。 方虎立刻急了:“我不行?你问问我弟弟,想当年我们打盘山那阵子,山下有个村姑,老子瞧她长得水嫩,当时就上了她。我们兄弟俩轮流上,一共干了十二次。十二次啊!一人六次,还不到一天的时间。” 方豹坐在一旁嘿嘿的笑。 浅水清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你们**民女?” “算是吧。**?哈哈,这个词有些新鲜哦,不过蛮贴切的。老子就是强行奸了那小娘们。哈哈哈哈。”方虎张狂的大笑。 “那你们和匪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浅水清的脸色有些不善,他是真没想到,这几天和自己谈笑风生,不分尊卑,对他爱护有加的方虎,竟然会做出**民女的事情来。 方虎大怒,拍桌而起怒哼道:“怎么?慈悲心上来了?小菜鸟,我可告诉你。咱们是兵。。。是别着脑袋在胳膊上玩命的兵!你懂吗?今日不问明日事,哪管他朝乐与悲。你***以为这话是说说的吗?啊?” “怕死就别当兵,当了兵就不要把这当成是**民女的理由。”浅水清也霍然站了起来。 两个人站在一起,眼神交叠,激荡出层层火花。 坐在一旁的方豹已经悄悄地将手伸到**的战刀上去,却只听一声闷哼,正是雷火在死死地盯着他不放。不知何时,雷火这个汉子竟然站到了浅水清一边去了。 “够了!”戚天佑大喝一声:“不要吵架,我不想自己兄弟自相残杀。” 深深地看了浅水清一眼,这个小子,竟然是傲骨天生,面对自己的头领,丝毫也不畏惧,与其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戚天佑叹了口气道:“浅水清。。。你很好。不过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过,也不会明白。等以后日子久了,你就会懂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以后,不要再提了。” “不,我懂。战士们长期生活在死亡边缘上,每天都在经历着铁与血的煎熬。这种煎熬让人疯狂,变得嗜血而残暴,无视生死与尊严。如果不寻找一条可以发泄的通道,那么这种煎熬总有一天,就会把自己也吞噬掉的。所以。。。战士们有时候就会采取一些极端的做法来发泄自己旺盛的精力,同时也使自己忘掉战场那一次又一次难忘的经历。”浅水清冷冷的说道。 戚天佑和方虎方豹同时被他说的话大吃一惊,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有见地的话。而话里的内容,是他们自己从来也从想到过,却偏偏又完全符合真实的情况,简直是说到了他们的心窝里去。 “你怎么会懂这些?”戚天佑森然问道。 浅水清苦笑。 自己怎么可能不懂呢?毕竟他来的那个世界,已经是一个信息爆炸的世界。很多事,即使没有亲身的经历,光是看看书,也可以明白的。观澜大陆没有心理医生,于是抢劫,**,甚至屠杀平民,便成了他们最好的发泄通道。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区分良知的存在与否的话,那就是有些人只对敌对国的人下手,有些人则无分彼此。 而他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必须学习尊重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所以浅水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然后道:“方头,刚才是我说重了,我向您道歉。喝了这杯水酒,大家一起叫几个窑姐找找乐子。这行军打仗的事,我是新丁,纵枪床第间的事嘛。。。我可不一定输给你哦。” 方虎哈哈大笑起来,一挥手说:“臭小子,算你会说话,老子不和你计较了。来,大家喝酒,喝完了酒一起找乐子去。” “干!”五个人的大碗在空中交撞,溅起了漫天的酒花。 第五章 初战(中)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大队人马已经准备上路。 虎豹营的一千精骑在前头开路,中间是大批的粮草,一车又一车,仿佛一条长龙看不到尽头。这也难怪,铁血镇算上新兵有一万八千战士,再加两千督卫队总两万人三个月的口粮全在这车上装着呢。 车队的后面,是三千新兵手持长矛弯刀随行护送。 当然,浅水清和雷火是两个例外--他们提前有了组织,如今已经可以骑在马上四处跑到耀武扬威了。 令人惊讶的是,在新兵队的后面,竟然还有一支队伍也在行进。他们大约五百人左右,分别为一百名骑兵,一百名长戈兵,一百名飞斧战士,一百名重装武士和一百名弓箭手。在那五百战士之中,有三辆豪华马车在缓慢行进,外表装饰豪华,车旁还有专门的仆从照应,里面应该是坐得什么重要人物。 五百战士分成五层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最里层的是弓箭手,然后是飞斧战士,长戈兵,重装武士,最外围的则是骑兵。 那一百名弓箭手用的竟然是极为罕见的紫杉长弓。 紫杉长弓是一种射程可达一百五十米之远的劲弩强弓,在整个观澜大陆都是数得上字号的。不过天风帝国本土缺少制作这种长弓的紫杉,因此每年的产量都极少。 那些弓箭手全部长弓铁箭,腰部还别有战刀,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高级弓手。而其他战士也个个神情坚毅,显然都是同类兵种中出类拔萃的好手,并且经历过多次沙场血战的洗涤和磨砺。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在运粮队的后面?浅水清的眼中泛起了一丝疑惑。 大概是看出了浅水清心中的疑惑,戚天佑笑道:“临时加派的任务。他们是血风旗的精兵,这次好象奉命保护什么人去前线会见南无伤南镇督,正好同路,就一起走了。这样也好,大家路上彼此有个照应。可别小看那五百人,他们的战力至少比那三千个新兵蛋子高得多了。” “不过肯定不是咱们这个卫的对手。”浅水清自信满满的说:“我是说五百人对五百人的情况下。” “你小子,到是会说话。”戚天佑笑道。 车队一路缓缓前行,浅水清估计,以目前的速度,要到铁血镇所在的孤星城,至少还要走半个月的时间。 他初到观澜大陆的时候,曾经流浪三年,不仅天风帝国被他转了个遍,连某些并不友好的邻国,也曾悄悄潜入过。那个时候他语音未改,对这个世界的熟悉程度还很有限。没有被人当成奸细给抓起来,简直就是一大奇迹。所以他对天风的很多情况还是相当了解的。 孤星城原是属于止水国的领土。事实上,三重天虽是止水国的重要关隘,却不是他们的门户。三重天以外,止水国至少还有一省领土,如今却全部为天风帝国所占据。这也正为什么天风人和止水人屡屡开战的原因。 止水人想夺回失地,而天风人则想要更多。 到了孤星城,就可以登顶盘山,遥望三重天。 三重天,也就是南门关,北门关,京远城。它们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天风多草原,骑兵勇猛凶悍,最擅长大范围机动作战,奔袭万里,侵掠如火。可是要论攻城,面对止水国的三重天,惊虹国的寒风关还有麦加的恶浪河,却始终打不出象样的成果。 这,也可以说是天风人心头最大的无奈。 三重天脚下十里八村,成为两军对垒的战场。那里的百姓,如今已十室九空,四处逃难去了。 盘山一战,铁血镇下洪风旗固然损失惨重,伤亡三千余人,止水国更是死了一万多人,最终不得不退守三重天。他们每年都要出来和铁血镇的人打上几番,双方各有胜负。止水国胜在城关近在咫尺,后勤供应方便,每次出动,都是数万大军。铁血镇只有不到两万人,却总能牢牢挡住对方的进攻,由此可见其强悍的战斗力。 天风皇帝苍野望到是很想把整个暴风军团都派过去一口气吃下对方,奈何对方也狡猾。你来得人多了,我就据关不出。天风人耗不起近二十万人的军粮,只能派铁血镇牢牢守住盘山一线,然后伺机而动。 。。。。。。。。。。。。。。。。。。。。 车队一路行了七天,路程走了不到一半。这一路风平浪静,没什么阻碍,不过沐血依然每天谨慎地派出骑兵在前方探路,以确保大队的安全。 今天是浅水清所在的那个哨负责外出侦察任务。 百余精骑一路狂奔数里,大家连日来随着车队慢腾腾的在路上磨蹭,早就憋闷坏了。这一撒开欢的往前冲,竟转眼间将后面的大部队抛了个没影。 戚天佑一马当先,方虎方豹紧随其后,再后便是浅水清。 “嘿,看那小子的骑术不错啊,竟然能跟得上我们。”方豹大叫道。 浅水清微微一笑。 他来到这世界前,是十项全能运动员,最大的遗憾是没有二十项全能比赛项目。 他父亲最爱批评他的话就是:“样样都会,样样不精,典型的贪多不嚼不烂。”可到了这里,这个缺点反而成了他日后驰骋沙场的一大优势。 “前面就是风车陵了。”戚天佑突然勒马停下,“吁”的一声,马蹄高高扬起。然后他勒着马原地转了一圈,这才马鞭一指前方说道:“咱们的任务就是负责观察这一带的情况,防止有敌人偷袭。” 后面的骑兵也陆续停下,顺着戚天佑所指的方向看去,前方的那片小山坡上,有一道比较明显的突起坡面。 浅水清曾经到过这个地方,知道那个山坡的后面有一道沟壑。倘若有人埋藏在后面,待到车队经过时发起突袭,的确可出奇兵之效。若是有骑兵居高临下的俯冲,杀伤力更是强大。 “我去坡后面看看。”他主动请缨。 “好,雷火,你和水清一起去。这是你们第一次出任务,要小心了。记住,走侧面迂回过去。这样子如果有敌人埋伏的话,至少你们不会被立刻射成筛子。”戚天佑喊道。 雷火的骑术比浅水清可差了一大截,这时才刚赶上来。 两个人一起策马,从山坡的侧面奔向坡顶。 一路奔上山坡,没有见到半个敌人的影踪。站在坡顶,浅水清俯瞰大地,放眼处,是一片郁郁葱葱,广大的看不到边际的草地。是的,由此处向北,就是那片孕育了无数天风健骑的丰饶草原。再往北,便是观澜粮仓麦加了。 这里的空气清鲜,四周袅无人烟。事实上离此地最近的村落也有数十里之遥。站在坡顶,能感受到的唯一感觉就是宁静,一种可以绦尽人心,使人心旷神怡的宁静。 看着远方那无边草原,浅水清先是回身向戚天佑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然后下马,一屁股往地上坐去。 “坐下来休息会吧。”他招呼雷火也下马。 “诶。”雷火点头。 真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家伙。浅水清笑想。 “为什么来当兵?”浅水清问他。 雷火摸摸脑袋老实地说:“俺饭量大,家里养不起,只能来当兵。你呢?” “我?呵呵,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当兵。”浅水清有些苦闷地摇摇头。“或者是因为总感觉自己生活在梦中吧,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真实,却又如梦似幻。有时候我经常就会想,这个世界,到底是我的主观映射,还是一个客观的存在。。。。。我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还活得很健康,活蹦乱跳。当兵是个不错的选择,想象一下鲜血喷得你满身都是的感觉吧。。。那温热的血,象喷泉一样飙出,洒遍了你的全身,满头满脸。。。它告诉你,你还活着。。。所以我就来了。” 雷火听得迷惑,看着他摇摇头说:“不懂。” “不懂就对了。”浅水清一指前方豪气干云地大声说道:“你看前面,就是丰饶大草原。在那里,有传说中的天鬃神马。我曾经在丰饶草原上流浪过一段日子,试图寻找传说中的神兽,不过可惜,始终也没有见到。如果我能在战场上活下来,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继续寻找天鬃神马,看一看这个世界特有的稀罕生物。。。如果可以,就抓一只过来当坐骑。经历一些不平凡的经历,或许可以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有意义一些,这,就是我现在人生的全部目标。” “天鬃神马是高贵的生物,它们不会接受任何人做它们的主人。” 浅水清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说的。其实我看你总是这么闷着不爱说话,就找词逗你玩呢。” 雷火不明白地看他。 浅水清拍拍雷火的肩膀说:“逗你的,别介意。起来吧,要回去复命了。” “诶。”雷火点头起身。 空气中传来一阵刺鼻的腥臭味。 浅水清和雷火的身体同时一颤。 战马开始出现了不安的抖动。 坡下的沟壑中,一个蠕动的身影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影象渐渐清晰,可以看到一张丑陋的大脸,两颗硕大的獠牙突起在外。 熊族战士! 熊族,是一支生活在丰饶草原上的少数民族。传说中,他们是人类与熊神结合而生出来的怪物。 他们身高两米以上,浑身都长满了粗壮的浓毛。他们的战士喜欢使重斧和狼牙棒,是纯力量型的勇猛斗士。雷火在人类中算是相当高大威猛的汉子了,可是站在熊族战士的面前,却立刻矮了一头,瘦了一截。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们从来都不是天风人的朋友。 “呼啊!。。。”那个熊族战士看到了他们两个,大手拍击胸脯,仰天发出了这样一声怒吼,声传百里。 “见鬼,是熊族斥候,杀了他!”浅水清大叫。 雷火高举着战刀,空气中划出一抹雷电光芒,就那样一往无前地劈去。 战刀与战斧,如雷神手中的电锤,激荡出一片眩目的星光。熊族战士的狂吼,仿佛天上的雷霆震动,炸雷般响彻在耳边。 空气中飞起的身影,是属于雷火的。 山一样的汉子,在熊族武士的盖世豪勇面前,竟不堪一击,仿佛山谷中空旋的落叶,在巨大旋风的涡卷中孤单的飘起,落下,溅起漫天的烟尘。 眼前,一片流星般的寒芒闪过,那是浅水清的剑,悄无声息地刺向熊族战士的背后。 扑哧。。。血花四溅。 仿佛没有痛感一般,巨大的身躯霍然转向,战斧带起漫天的杀意闪电般奔向浅水清。 只一下,浅水清便也被重重地击飞出去。 长剑断裂。 “呼啊!。。。”熊族战士再一次发出疯狂的怒吼,因为受伤而痛苦的脸变得更加扭曲,却也更见狰狞。 大脚践踏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他好象一头发疯的犀牛狂奔着冲向躺倒在地上的浅水清。 浅水清一个快速的滚动躲避,巨斧击在地面上,为大地平添了一条狰狞可怖的伤口,溅起的碎石飞打在脸上,如火烧灼般的痛。 用力蹬了一下地面,浅水清一头撞了过去,正撞在那战士的小腹上。 战士被这一撞痛弯了腰,浅水清则觉得自己仿佛撞到一块铁板之上。 怒吼声中,对方的膝撞击在浅水清的胸口,那一刻,仿佛身上所有的肋骨胸骨一起折断,浅水清的眼前一阵晕眩。 战斧第三次扬起,向着浅水清躬起的后背挥去,只一下,便可将他砍成两截。 一轮灿烂辉煌的流晕及时赶到,正击打在持斧的手腕上。 那是雷火,人在地上,却已将战刀扔了出来。 一只熊般粗壮的大手被这一刀砍得从手腕处断开,仿佛一根折断的枯枝,却并不离开枝干。大手无力地耷拉了下来,再也无法拿动的巨斧颓然落地。 手腕处狂飙的鲜血顺着浅水清的脖子就往里钻。 那一刻的感觉,带了些温热。 浅水清的眼前一片晕迷,几乎是本能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然后对着那熊族战士的胸膛狠狠地刺了下去。 一刀,又是一刀,不停地狠刺猛戳。 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几乎要震聋了他们的耳朵,浅水清却不知疲倦地一刀复一刀地接连刺下,收割着这个强大而坚韧的生命。 那一刻,他觉得即将死去的不是对手,而是他自己。 蓬! 熊族战士倒下的尸体重重的击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浅水清和雷火混身浴血,站在那具尸体旁,彼此面面相觑。 杀死这个熊族战士,几乎用尽了他们全部的力气和运气。 远处的地平线上,赫然出现数百个苍茫的身影,他们面相凶恶,嘶吼连连,**上身,露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茸毛,手持巨斧利刃,象一股奔腾的巨流对着坡顶狂泻而来。 大地,一片颤栗。 “快走!”浅水清高叫。 再不停留,两个人飞身上马,向来路奔去。 “敌袭!敌袭!” 尖锐的警报响彻在这片天空下。 空气中,开始传来淡淡的血腥杀戮气息。 第六章 初战(下) 浩荡长野,穿云裂空的尖啸响起。 随着尖啸漫卷而来的,是那漫山遍野的熊族战士。 他们在远处的小丛林中现身,一转眼间,便弥漫了整片苍茫大地。 他们手持巨刃,卷起漫天的杀气,呼喝奔啸,仿佛天地间的洪流浩浩荡荡向车队发起冲击。 “弓箭手准备!放!”沐血发出凄厉的呼喊。 刹那间,弓弦声奏起世间最残酷的音乐,漫天的箭支舞起人间最华丽的舞蹈,一支支夺命的流星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圆弧,带着夺命的寒光奔向敌人。 扑哧,扑哧。 尖刃入肉声清晰传来。 在熊族战士冲过箭雨来到车队之前,他们至少要经历三到四轮射击。 “呼啊!。。。”一个凶猛高大的熊族战士身上至少插了十余支箭,不甘心地跪倒在大地之上,双目圆凸,死死地望住前方。 弓箭手织就的死亡荆棘之路,夺去了一个又一个熊族战士的生命,然而他们飞快的奔跑,无畏生死,与车队的距离却是在显着的拉近之中。 三千新兵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悍不畏死,倘若不是戚天佑早早给他们上过一课,或者这刻他们早已吓得腿肚子都软了。不过现在,至少他们有了一次宝贵的经历。这使他们至少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迅速推倒粮车,组成车阵。 所有的粮车都是经过特殊改装的。车体上有块抽板,只需一拉,粮食便倾覆于地。车体镶有钢板,可升起成为盾牌。车体相连,一个临时构建的车阵防御体系便告完成。 长戈兵将枪尖通过钢板的孔隙伸出,他们的任务,是在钢板的保护下,尽可能的刺杀每一个靠近的敌人。 刀盾兵手拿钢刀铁盾,牢牢的守护在弓箭手的身旁,以保护自己的战友。 飞斧手紧咬下唇,腕上盘着粗厚的铰链,蓄势待发。 而眼前,呼啸而来的熊族战士已经越来越逼近车队了。 沐浴在铁与火之下的熊族战士,以一种狂暴的粗野睥睨着脚下的这片大地,令世界都为之颤抖。 。。。。。。。。。。。。。。。。。。。。 “他们是最好的战士。”眼望前方,戚天佑冷漠的说。 “确切地说,他们是我见到过的,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战士,也是最勇猛的战士。我和雷火能活着回来。。。靠得是运气。”浅水清接口说。 “打怕了?”戚天佑问道。 “不,是打兴奋了。” “那就好。” 戚天佑看着不断靠近的敌人,脸上微微一笑:“他们的确很强,但是我们更强。” 看着浅水清,戚天佑一字一顿地说:“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熊族的战士,都很强,但他们从没真正战胜过我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第一,他们人太少。第二,他们缺乏合理的兵种配置和战术素养。除了横冲直撞,他们什么也不会。” 戚天佑的脸上再次出现讶异的神情,很是看了浅水清一会,才说道:“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为什么我们不能收编他们?”雷火忍不住问。 “因为他们骄横成性,目无军纪。他们只膺服于强者,而不屑于集体的素质。传说中他们会把刚满十岁的孩子送上草原最凶险的地方,只有活着回来的人,才是他们认可的族人。熊族一万余人,只有两千余成年男人,但全部都是最豪勇的战士。他们每年,都会对我们发起侵袭,为的是抢夺粮食。有时,他们会成功。但今次,他们必定失败。” 那个时候,浅水清的脸上突然现出一股淡淡笑意。戚天佑问他笑什么,浅水清回答:“我只是在想,面对大战,老兵们谈笑风声,新兵们颤颤惊惊。环境,原来真的是改变一个人最好的方式。熊族武士的粗野狂暴,或许也是因为环境使然。如果他们真得成了顺民,那么他们身上的那股力量,或许同样也就不复存在了。或者,身为将领者,应该考虑的是怎样才可以巧妙地利用这股力量,而不是因为他们的难以驯化,进行无谓的抛弃。” 戚天佑的眼神落在车阵之后那群新兵的头上。 一双双持枪的手,因为紧张而过度用力,使得关节发白。 他们在无谓地消耗自己的体力。 他微微一笑道:“你说得有道理,或许有一天你做了将军,可以找到利用他们的方法,不过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杀死他们。” 眼神在下一刻突然间变得寒冷异常,慑出一股逼人的杀气。 充满残酷的声音从戚天佑冰冷的口吻中吐出:“准备冲锋。。。杀光他们!” “杀!”巨大的喊杀声响彻云霄。 。。。。。。。。。。。。。。。。。。。。 一千精骑分成两队,从左右两侧向熊族战士的中央杀去。 他们的任务,是横向穿透,交叉进攻,阻断熊族战士的连接,形成以整体打局部的战略优势。 而车队中,弓箭手已经停止了射击,最前方是一百多名熊族战士狂喊着“呼啊”,终于冲杀靠近。他们用手中的巨斧,铁锤,狼牙棒劈砸钢板,在那之后,是颤抖着的长戈兵奋力收缩着手中的长矛。 一道道钢板如木块般碎裂,变形,倒塌。。。。。。 一道凄厉的寒光闪过,一名长戈兵的头颅腾空飞起,在天空中舞出一片血雨,飘洒在众人的头上。 又是一道飞瀑血泉在人群中乍现,那是一名退之不及的新兵弓手在绽放自己生命中最后的光芒。 熊族战士的勇猛刚强皮粗肉厚,在近战中拥有着巨大的优势,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人太少。 一个熊族战士已经杀死了六名战士,他身上挨了至少三刀,却依然往返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界。但最后,他还是倒在了无数箭雨刀林之中。 一名更加高大强壮的熊族战士,身中五箭,却依然奋力搏杀,在将一名刀盾手的盾牌砸烂,敲碎他的脑袋,然后再打飞一个重装步兵之后,终于被七名长戈兵一起捅穿了自己的胸膛。他怒睁双眼,就那样不甘心地倒了下去,手中的巨棒依然闪烁着血色辉煌。 整个车队在一刹那间,陷入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新兵未上战场,就已经经历里人生中第一次的严峻考验。 正如戚天佑说过的那样,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注定永远无法再有明天。 车队之中,是一片血色汪洋。。。。。。。。 在战场的中央,浅水清紧紧地跟在戚天佑的后面。弯月刺矛挟带着巨大的冲击之势,仿佛流星的闪耀,在那片璀璨的银芒中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他们奔突来去,用速度和冲击来弥补力量的不足,分割敌人,杀死敌人。。。。。。 熊族战士的力量是巨大的,熊族战士的生命是坚韧的。 弯月刺矛刺中身体的那一刻,一个熊族战士怒吼着将战斧劈下,刺矛顷刻间折为两断,浅水清的身体也为之一颤。 负伤的战士狂暴的挥拳,正击中狂奔而至的战马头上。 那一拳,抽干了战马所有的生命,在旷野的苍茫中无力的嘶鸣着倒下。 翻腾的身体如车轮般滴溜溜地在空中旋转,重重地落在地面,抬眼望去,是那名以拳毙马的熊族战士踏着声威凛凛的脚步向他奔跑。 大脚扬起,踏下。 尖锐的匕首再一次诡异地在浅水清的手中出现,毫不留情地刺穿了那战士的脚底。 “呼!。。。”再次受伤的战士发出了震天动地地怒吼,大脚竟然声势不减的踏了下去,踩在浅水清的手腕处,顺势踏住了他的胸口。露出刀尖的粗毛大脚在浅水清的胸脯上狠狠的挤压着,象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挤压出来一般。 “啊!”浅水清狂叫起来,返身一脚蹬出,正踢中那战士的命根处。 这一次,他终于吃痛后退。 浅水清,也终于无力的躺倒在地上。 那一脚,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再也无力还击,而那名熊族战士却已经重新挥起手中的利刃,一瘸一拐地向浅水清走来。他身负两处重伤,却依然威风凛凛准备着再次攻击.其生命力之强悍令人震惊. 一抹凛冽的寒光闪过,熊族的战士的身体巨颤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膛。 是在何时?一支刺矛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胸膛,枪尖时兀自滴着点点的鲜血。 这个庞然大物,终于在这一刻颓然倒地。 “上马。” 那是戚天佑的声音。 浅水清鼓足所有的力量奋力一跃,跳到了戚天佑的马上。 “谢谢你,救了我。。。。” “别说蠢话,别忘了这里是战场,战友和武器是你唯一可以信赖的伙伴!杀!”戚天佑怒喝着,继续挥动刺矛向着前方发起冲击。 “杀!”所有骑士共同发出这可撕裂天地的吼声。 鲜血混杂着泥土凝成空气中大片大片的血雾,刀光与矛影幻成千重雪浪,斑斓的流光激荡,不屈的生命悲啸,大地在颤抖,灵魂在颤栗,艰苦的搏杀,为所有生命唱响了一出生命的挽歌。 曲终,人方散。 第七章 生死预言 战事结束的时候,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 有熊族战士的,也有自己人的。 几乎每一个倒下的熊族战士,身上都布满了枪伤刀痕。 到处可见被捅得稀烂的尸体,仿佛一块块烂肉,再无生命的痕迹。 旷野中插满了白羽黑杆的箭支,在风中飘摇。 “传令,将所有战死将士的尸体收回。回收箭支,打扫战场。然后。。。准备上路。”沐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冷静地颁下命令。 有些事,见多了,也就见惯了。惟有麻木,方能心静,惟有心静,方能让自己在一场场的血战中生存下来。 一些新兵在呕吐,脸色发白。 几个老兵拍着他们的背安慰说:“吐吧,吐着吐着就好了。以后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很多。” 大部分的新兵开始跟着老兵打扫战场。 他们跟随老兵学习如何谨慎的搜索尸体,如何不动声色的抽刀在尚自抽蹙的尸体上补上一下--给敌人补刀,也给自己人补刀。 “熊族战士出手,从来都没伤者。别说救不活,就是救活了,也只是一个废人。”老兵们是这样解释的。 浅水清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他想,这样说来,自己甚至不能算是个伤者了。 自己的肋骨没断,手腕依然很痛,但人还是完整的,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战场上从来都不乏奇迹。 雷火走了过来,问他:“你杀了几个?” “算那个斥候,一共三个。你呢?” “我也是三个,你不赖嘛。”雷火呵呵的笑。 “屁,没一个是独立干掉的。”浅水清撇嘴。 “呵呵,没人能独自干掉一个熊族.”雷火张开了憨厚的嘴唇。他的左臂挂了彩,是被一名濒死的熊族战士最后的飞斧刮中的,伤势不重。用那老兵的说法,他这不算受伤。 “他就行。”浅水清向不远处驽了下嘴。 那边,是戚天佑一个人静静地矗立风中。 他看着远处的血色苍茫,眼中一片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沐血一骑飞至,扬声问道:“点清人数了吗?” “伤者四十二人,全部轻伤。死亡三百八十五人,其中二十三个老兵,其余全是新兵。对方死亡一百七十八人。。。他们一共来了有五百人左右,而我们有四千人。” 回答的是戚天佑。 “不,我们应该是有四千五百人,只是有五百个人自始至终都在看热闹。”方虎愤怒地看了一眼远处。 那加塞过来的五百人车队,在战斗依始,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却始终没有投入战斗。 “不要管他们。他们有他们的任务。或者。。。他们也有说不出来的理由吧。”沐血闷哼一声,然后喊道:“赶快收拾,我方阵亡将士就地掩埋。休息一个小时然后就上路,这一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容易遭袭击,大家动作都快点!” “是!”众士兵群起呼应。 “啐!”方虎恶狠狠地看了那边的车队一眼,吐了一口痰,然后用力的骂了一句:“妈的,一帮看热闹的垃圾,什么东西!” 这边方豹乐呵呵地搂着浅水清笑道:“听说你被戚少救了一次?哈哈,恭喜你加入我们欠命团。” “欠命团?”浅水清有些迷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方豹很是得意地说道:“欠命团,就是欠戚少的命的意思。大凡战场上,你救我,我救你,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在咱们哨里,这个事有点不正常。因为从来都是戚少救人。到现在为止,我被戚少救过四次,我哥三次,哨里一百个兄弟,被他救过的有一半以上,但他就是不给别人机会救他。所以大家组成了一个欠命团,看看到底谁有机会反过来救戚少一次。那就牛逼了。” 然后,他很神秘地对浅水清说:“知道为什么我们情愿放弃在其他地方发财立功的机会也要在这个哨里做曲长吗?因为这个哨是咱们龙牙军死亡人数最少的一个哨。” 浅水清心中一震,望向戚天佑。 这时,戚天佑走了过来:“不要再说这些了。保护自己的士兵,是每一个军官应有的责任。你不是也救过不少自己兄弟吗?以后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就不要拿在嘴上说了。” 说着,他扬长而去。方豹对着戚天佑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哈哈大笑起来。 那天,浅水清在日记里记下了如下的一笔: “今天,是我第一次正式参加战斗。战斗很惨烈。我一共杀了三个熊族猛士,却已经被雷火和戚少各救了一次。如果说战场之上还有什么值得我们感动的话,那么就该算是这份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之情了。我不知道将军们的想法是怎样的,但在这个以近身肉搏来决定胜负的年代里,血性与忠勇已经成为唯一的价值衡量标准。我,开始明白和了解这个世界了。或许有一天,我会成为戚少,或许有一天。。。我会超越他。但他,已经成为我心目中的大哥。。。。直到永远。” 。。。。。。。。。。。。。。。。。。。。。。。。。。。。。。。。。。 车队继续上路。 沉默代替了原本的喧嚣。 死亡的阴影总是笼罩在新兵们的头上,挥之不去。 他们发现,原来英雄,真得不是那么好当的。飞溅的鲜血,濒死的惨号,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刺激一再的在人们的心目中回响重放,仿佛电影中的经典镜头,永远也抹不掉那令人难忘的深刻记忆。 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深深的印在了每一个新兵的脑海之中,成为他们灵魂的一个组成部分。 有些人会因此而崩溃,有些人则会因此而成长。 麻木的神经开始茁壮成长,直到自己倒下为止。未来,他们终将成长为可怕的强兵。 而这样的时日,已不遥远。 一路上,没有再出现熊族的战士,大家紧绷的心也逐渐松了下来。 走出风车陵,前面就是驻马店,再往前就过了天风边界,进入止水国的领域了。当然,天风帝国已经将这一片实质由自己控制的领域划归名下。 驻马店一带地形开阔,视野不受阻碍。一眼望去,满眼青草苍茫,令人心旷神怡。 方虎在队伍的前面,向浅水清挥了挥手。浅水清纵马过来,方虎说:“戚少要见你。” 戚天佑此刻就坐在马上,看着浅水清骑着新换的战马过来,向他微微一笑道:“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昨天上午作战时,我看到你手里有把刀好象挺锋利的,能借我看看吗?” 浅水清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 阳光下,匕首闪烁着锋利的寒芒,戚天佑眯起眼,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一会,然后才说:“这是哪里出产的武器?我从没见过。它是用的什么材质做的?非铜非铁,但却坚硬异常。造型也很好看,握起来特别舒服。” “它叫虎牙。。。材质嘛。。。是用铁里面掺了些别的东西做的。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是我父亲年轻时无意中救了一位老人,那老人赠送的,后来又传给了我。”浅水清只能信口胡掰。 有些事,当真是永远也无法解释。难道告诉他这是别的世界里用最先进的技术制造出来的单兵格斗用军刀?算了,还是把这一切都推给世外高人吧。 于是,戚天佑长长地叹了口气:“世界之大,奇人无所不在。那位老者,一定是这世上最出色的炼器大师,可惜了。要是我们军中也有这样的铸造师就好了。” “看来戚少很喜欢这把刀,要不我把它送给你吧。”浅水清很随意道。 戚天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把刀,已经算得上是神兵利器了?假如放到市面上去卖的话,估计够你雇佣一只三百人的雇佣兵团保护你半年的。你却就把它这么送给我了?” 浅水清吓了一跳,关于这个,他到还真没想到过。他从原来的世界带来的东西不多,这把虎牙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具实用价值的东西。在这重兵尚武的世界里,竟然能作为神兵利器进行出售,他当真是没有想到。 “你怎么知道的?”他忙问。 “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收集武器。上午你用刀扎穿那家伙的脚板时,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把好刀。。。而且是真正的好刀。这世上有许多好刀,它们造型美观,手工精美,就象是打扮得华丽的公主,但是上不得战场,经不起考验。可你的这把刀,它朴实,大方,坚韧,耐久。材质奇特,刃口锋利,造型美观,不仅好看,更具有实用的意义。我这辈子见过很多刀,但从没有一把象你这样的,它体现了真正的刀的意义,也体现了它真正的魅力所在。。。那就是杀戮。这把刀,天生就是用来杀戮的,而不是珍藏的。” 浅水清呆呆地听着戚天佑说话,没想到一把虎牙,竟然能引发他如许的感慨。不过他还是笑了笑:“想不到这刀这么好。今天你救了我一命,我送刀给你也很正常。你就收了它吧。人们常说,货卖识家。你是识家,不给你给谁。” 戚天佑却还是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浅水清,我很看好你。我知道你身上有些秘密,你说不出来,所以只能把它们都记在你的日记里。是吗?” 浅水侵心中一颤。 “其实,我也有秘密。”戚天佑微笑道。“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个,想听吗?” “什么秘密?” “我。。。就快要死了。”戚天佑缓缓道。“还有三十九天,我就要死了。所以,这把刀你给我,也是浪费。”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就那样重重的击在浅水清的身上,他浑身都颤抖了一下,喊了出来:“戚大哥!你说什么呢?” 戚天佑被这声大哥喊得一呆,他看了看浅水清,然后笑了起来:“你喊我大哥?” 浅水清的脸微微一红。 “好,我就认你这个弟弟了。”戚天佑却拍了一浅水清的肩膀说道:“我今年二十五岁,你才二十三岁,我又是老兵,做你的大哥也不算过分。还有三十九天,就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当然,也是我的死祭。到了那天,记得给我上柱香,也不枉我白收你这个小弟。” “你怎么确定那天你会死?” “因为这是一位真正的智者告诉我的。他这一生预言过很多事,从没有错过。”戚天佑很认真的看着他回答。 他的神情洒脱,仿佛他口中那个要死的人不是自己,而只是一个不相关的他人。笑看风起云落,生死苍茫,那无谓生死悲欢的感觉,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没有说那个预言大师是谁,浅水清的眼前却是一片迷茫。 浅水清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依然太少,太少。唯一明白的,却只是生死之间的轮回流转,终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逃得过的. 或者自己,是唯一一个真正死过一次,却又来到一个新的世界获得新的生命的人。但他却又再次投身熔炉,去感受那种种离合际遇,或许某天,他也会真正死去,再没有重生的机会。但到那时。。。。。。 到底何为生,何为死,他已再分不清楚。 惆怅之间,尖锐的呼啸再次响起。 一声凄厉的嘶喊狂叫:“敌袭!强敌来袭!。。。。。。。。。。。。。。” 这一声嘶吼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再一次划破长空,震撼了所有人。 第八章 挟持 铁蹄击踏地面,轰雷阵阵,大地震动,地平线的远端出现一线黑影,转眼间便已放大,速度快如旋风,以一种涡卷残云的气势狂冲倾泻。 是骑兵,至少上千骑兵,玄骑黑甲,头顶白缨,覆面的铁盔下,一双双嗜血的眼神喷薄出狂暴的杀意,那是百年世仇积压下来的怨气,在这一刻得到充分的绽放。 “是止水国的骑兵!”有人高叫起来。 白缨黑甲和覆面盔是他们的标志,金色刺矛闪烁着烈日的余辉,眩起无边的杀意。 沐血的眼神收缩着,再收缩着,细小如针。 然后,他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喝:“大家小心!那是抱飞雪的亲卫队!飞雪卫!” 抱飞雪? 这个名字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三重天总领军,京远城守将,止水国第一名将抱飞雪? 如果没有这个人,或许天风国早已亡了止水十次也不止。 他的三千铁卫纵横裨阖,战力绝不在龙牙军任何一支部队之下。 那一刻,沐血的心也凉了。 “布车阵,弓箭手上前,标定距离一百二十米,无差别射击,放!”沐血狂喊。 下一刻,漫天的箭雨再一次如飞蝗般射向半空。烈日的阳光为箭云所阻挡,天空中忽明忽暗,仿佛一个电压不稳的大灯泡。 飞雪卫的骑兵冒着箭雨如潮水般涌来,卷起条条尘烟,挟带着逼人的威势,发起了浩瀚凛然的进攻. 十余支飞芒流电狠狠射中一名来袭骑士的胸膛,他兀自狂冲了数十米方自倒下。紧接着,又是一名骑兵在狂突中倒了下去。 倒下的骑士虽不少,然而更多的骑士却已经狂啸着冲得更快更猛也更加逼近! 铁蹄落足于地面,如流石击瀑,激扬四方,势若山洪的攻势已无可阻挡。。。。。。。 论力气,他们或许不如熊族武士,论战意,却丝毫不逊于前者,而论阵型排布,战术指挥,和士兵数量,更是远超熊族战士。 下一刻,他们已近在咫尺。 “冲锋!”沐血发出了粗旷的雄音。 凛浃着凛冽的雷风,千骑铁卫迈着沉稳的骑步,开始步入前方那片血浴沙场。 密集的长矛如林,冰冷的盔甲闪烁寒光,他们是一群人型的杀戮机器,坚强,残忍,冷酷,狂暴。仿佛一群恶狼,永远不知疲倦地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飞雪卫的铁骑以一种踏破虚空的狂野姿态冲向护粮队,与沐血的千名精骑展开了第一次的强力冲撞。 两支骑兵队伍相接触的那一刻,轰的一下,平地中仿佛升起了一股龙卷风,席卷四方,鲜血在飞溅,生命在迅速地流失。双方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每一次接触,都给对方来带巨大的伤亡,伤亡之大,大到令所有人都为之心痛。 骑兵队不惜伤亡的阻止对手的进攻,为后面的弓箭手带来了多几轮发射的机会。一支支呼啸的利箭以焚尽苍云,击碎牧野之势冲向广袤的天庭,挟着猎猎劲风,刺进止水铁骑的胸膛。 长戈兵开始走出车阵,将矛尖朝上,以准备抵挡随时突破而来的狂暴骑兵。 三千新兵已经开始初步适应战斗时应有的状态:他们开始学习放松自己,调整身型姿态,甚至时不时的开上几句玩笑话,以掩饰和冲淡内心中的紧张情绪。 可就在这时,遥远的地平线上再次出现了新的黑影,竟然又是一支骑兵队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见鬼!他们至少来了两千人!说不定抱飞雪把他的三千骑兵都派出来了!”一个骑兵狂怒的大喊。 “我看见了!。。。。。。戚天佑,带着你的人从他们的侧翼发起冲锋!”沐血嘶哑着声音大喊。 “这样不行!”戚天佑回喊道:“他们不是那些熊族武士!他们的目的不是抢粮食,而是毁粮!” 目的不同,战术便不尽相同。 正如戚天佑所言,第二支骑兵队以旋风般的姿势展开队型,手中拿的已不再是长矛利刃,而是一支支明晃晃的火把。千余火把组成一条硕大的火龙,以一种焚尽万物苍生的气势向着粮队奔来,无畏生死,以他们的生命为代价,突破骑兵队的封锁,只为了抛出手中的那支火把。 一支又一支,火把接踵而至,火势开始以一种燎原的姿态熊熊展开,转眼间便吞没了一辆大车,一个士兵凄厉的呼喊着,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待到火熄时,人已成焦碳。 “沐校,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挡不住!”方豹大喊,他的手臂已经多了一个伤洞,那是一个骑兵的刺矛的杰作,不过方豹也不客气地捅穿了他的胸膛。 “进车阵!转为全面防御状态!”沐血终于不甘心地做出了退缩防守的命令。好在千骑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并不急于后撤,而是自发地结成紧密阵型,用自己的身躯来阻挡敌人的进攻,为战友赢得后退的时间。 大批的骑兵陆续撤回到阵地上,他们跳下战马,然后趋赶战马来填补车阵间的空隙,擎起长矛,换上三角长盾,组成了一个严密的枪林。 “把被烧的车子推开,快点快点!你们这帮菜鸟。”一个骑兵旅尉愤怒的大叫起来。 几个手忙脚论的新兵在战刀的指挥下,不顾火势,奋力地将被火把点燃的车子推离车阵,火势终于得到了遏止。 “是蛇郎君碧空晴领队,妈的,我看见那家伙了。所有人都是黑衣,就他一身白。这***娘娘腔,他怎么还不死!”方虎愤怒的大喊。 虎豹营的人和抱飞雪的亲卫纵队曾经有过两次交手,彼此都已经熟悉得知根知底。 远处的那彪人马中,一骑白袍在黑甲军中如苍山白雪,从容典雅,白袍的主人却是满面的狰狞杀气,秀气的脸庞因极度的扭曲而变形,略带尖细的嗓音颤抖出冷酷的清音:“杀!” 第三支骑队,终于也在这个时候现身出现。 。。。。。。。。。。。。。。。。。。。。。。。。。。 凄厉的惨呼,不甘的号叫,飞腾的鲜血还有那人仰马翻的壮烈景象形成了一幕惨烈的画面。 浅水清看着眼前的一切,一颗心已经开始麻木。 他的长矛在枪林中已不知吞吐了多少次,上面沾了多少人的血,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身边的战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然后又迅速有人补上,尸体迅速堆积成墙。 假如你不想死,那么,就必须把这些尸体也作为盾牌进行利用,展开一次次无休止的抵抗。 “跑吧。”一个新兵终于喊了起来。 沐血回手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有敢逃跑者,这就是下场!记住,战场之上,永远不要把你的后背留给敌人!否则,只是你加速你的死亡!” “奋战到底!”一个年轻的声音劲喝出苍天的野望,唤醒身躯中不屈的灵魂,引爆出钢铁般的意志。 沐血愕然看去,正是那个被戚天佑赞扬的新兵浅水清。 苍劲的声音唤醒惊天的战意,沐血狂呼:“奋战到底,永不言退!” “奋战到底!永不言退!”所有的士兵一起呼喊起来。 苍白的壮烈呼啸在这片血气升腾的大地上,充满了不屈与悲壮的色彩。勇士们的鲜血在沸腾,伴随着层层的尖啸,席卷长空。 。。。。。。。。。。。。。。。。。。。 记住:战败,没有借口。失败的唯一代价,就是死亡! 不知何时,浅水清的脑子里一再回响起这句话。脑中是一片清明,他只知道他要杀,奋力的杀,在这不见天日的血光之中杀出一片生的天地来。 茫茫宇宙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只有用自己的双手争取来的生命,才真正是属于自己的。 “戚天佑!”沐血再一次大喊起来。 “到!” “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叫援兵,让他们立刻增援我们,对方随时都可能还有部队过来!”沐血叫道。 “离这里最近的城市有一天半的路程,来回需要三天时间。”戚天佑回喊。 “那我们就坚守三天。”沐血也叫道。“我了解这帮兔崽子,他们不杀光咱们不会罢手的!他们搞那么大的阵仗,绝不光光是为了毁粮。”他挥出长矛,刺穿了一个敌人的胸膛,然后躲过一名骑兵的突刺,转手又是一矛,扎进马腹。战马哀鸣着倒下,马上的骑兵还未来得及爬起,已被一拥而上的刀盾手乱刀砍成了碎肉。 “那是当然,换了是咱们也一样!”戚天佑叫道:“方豹,你的马快,你带一个人,立刻去搬请增援!” “是!”方豹呐喊,随手点了一名骑兵,两个人翻身上马,向着后方急奔而去。 “一定要守到我们回来!”方豹狂叫: 。。。。。。。。。。。。。。。。。。。 前方打成了一片血河,后方那五百人的车队也终于开始动起来了。 不过他们不是向前方移动,而是向后方。 他们要迅速撤离战场,护粮队的情况实在不妙,很有可能连一天都撑不下去。 “头,你看!”方虎叫了起来。 他早看不惯那帮见死不救的家伙了。 “这帮狗娘养的。”沐血的牙都要咬碎了。“派个人,去喊他们增援。” “是!浅水清,你现在立刻去后面,把那五百人叫上来进行增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不能让那帮家伙离开!”戚天佑也狂喊道。 浅水清二话不说,跳上战马就向后方狂奔。 五百人的车队已然启动,有护粮队挡在前面,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撤退。 浅水清在这刻单骑飞至,愤怒的大喊:“前方血战,后方撤退,你们也算是铁血镇的兵吗?” 一名士兵大声回答:“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也没有办法。你去和上头说吧。” “你们的头是哪个?” “衡长顺衡旅尉,就在那边,中间的马车旁,骑马的那个就是。”一名士兵为浅水清指明了方向。 衡长顺是个三十左右的壮年汉子,脸上的刀疤显示出这也是个身经沙场征战的老兵。 “浅水清见过衡旅尉,我奉沐卫校之命,请旅尉派兵增援。”浅水清马未到人先到。一声淅沥的嘶响中,浑身浴血的浅水清已经滚落下马。立刻有士兵将他给扶了起来。 衡长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说道:“我奉掌旗之命,保护重要人物前往盘山。我的任务是:不惜代价也要保护好车中要人的安全。粮草队的安危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以为他们杀光我们,你就能跑得掉吗?”浅水清大叫道。 衡长顺冷哼一声:“小子,我也是战场上摸打滚爬过来的人。沐血带着这四千人要是连飞雪卫一天的时间都挡不下的话,那他也当真是白活这一糟了。看样子碧空晴和飞雪卫等候在这里也有段日子了,但他显然没想到这次沐血还带了三千新兵一起押送粮草,不然他到是可以轻松很多。这次多了那三千新兵,他再想轻松获胜,怕就不那么容易了。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离开,直到他们离去时再上路。” “你***放屁!”浅水清大骂。 衡长顺的眼中抹过一屡凶光:“小子,我不想和你计较,不过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你大概还不知道老子的这个旅尉是用什么换来的吧?” 说着,他有意无意间摸了一下胸前的那枚金质勋章。 那枚勋章上,一记刀斩的血色痕迹赫然在眼,浅水清的心中猛然一凛。 他入军时间虽然不长,不过关于刀纹金章的传说,还是有所了解的。 每一个身上佩着刀纹金章的战士,都是真正的高手!那枚金章,是他们用敌人的血和命换来的,与普通的勋章有着极大的差别。 此刻回首战场,喊杀震天,沐血的战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抱飞雪的亲卫纵队骑术高超,武艺精湛,那个白袍战将碧空晴更是如天神下凡,神威凛凛,所到处,血肉翻飞,哀号连连。 他就象一个杀神,纵横沙场,所向披靡。 “当”的一声脆响,那是戚天佑的弯月刺矛撞上了碧空晴的蛇枪,一团灿烂的金花闪烁出炙烈浓耀的光芒。 几名刀盾手跌冲而至,却被碧空晴转瞬间一个挥枪横扫,破开铁盾,划过颈脖,溅起了漫天的血花。 他竟然在戚天佑的全力阻击下,仍能自如来去的进行着肆意的屠戮。 浅水清心中一痛,回过头看着衡长顺,一字一顿地说:“车里到底是什么重要人物,竟然比我们四千战士和两万名铁血镇官兵的军粮还重要?” 衡长顺摇了摇头:“你不需要知道。” 浅水清的注意力,终于转向了中间那辆坠着啼血鸳花,刻着枪盾纹章,用八匹上等骏马拉着的豪华大车之上。 车窗闪过了一抹光亮,仿佛星辰的闪耀。 那是一双明亮到令你看了一眼就再难忘却的眼眸,仿佛夜里繁星,令人心动神迷。 “浅水清拜见大人,希望大人能恩准所属部下参战,保护军粮与我部兵马。浅水清叩谢大人大恩了。” 一步跪倒在马车前,浅水清重重地跪了下去。 马车中,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一个温婉如空谷百灵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说:“衡将军,我们。。。真的不能去帮他们吗?” 衡长顺连忙抱拳回答:“小人惶恐,小人不是将军,叫小人衡长顺就可以了。不是衡长顺不想帮,而是我们这点人实在太少,就是上去了,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再不趁着这个时候离开,只怕就要引火烧身。小人不怕战死沙场,只怕保护不力,万一战败,到时候害得小姐您有个什么闪失,那就罪不容殊了。” 于是,马车内的声音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你叫浅水清是吧?真得对不起,我很想帮你们,可是。。。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个受保护的人而已。衡将军。。。他是不受我指挥的。” 浅水清冷眼看向衡长顺,对方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屑的讥诮。 原来。。。是这样吗? 浅水清微微叹息了一声。 他叹息,是因为原来车里坐着的竟是个少女,一个有着好听声音本不应在这杀戮战场上出现的少女。 他叹息,是因为世间无奈,一个人的生命,原来是可以抵得上无数人的生命的。 他叹息,是因为他终究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而倘若车中坐的并非女子,或许这个选择,就不是那样的艰难了。 然后,他站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或许小人我有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 “哦?”马车内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起来:“你说,什么办法?如果能帮忙,我一定帮。” 浅水清立刻一个跨步向前,走到马车的窗前,衡长顺见他不打招呼就擅自接近马车,皱了皱眉头,终究没有说什么。 浅水清笑道:“这个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劫持你。” 一抹寒光破天闪现,划出飞虹流彩,耀花了人眼,碎裂了门窗。 一张如花的容颜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抹惊虹流电,已经向着绝美秀气的玉颈间狠狠刺去。 “你敢!”衡长顺大吼出手。 可开碑碎石的一击挟带着巨大的威猛气势汹涌澎湃地撞向浅水清的背脊,浅水清不闪不避,硬是承接了这雷霆一击,整个人却顺势飞上了马车,将那车中丽人压在了身下。 虎牙军刀闪烁着的锋利寒芒离那个女子的咽喉还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女子那淡抹轻扫的惊悸目光惊恐地望向这个浑身鲜血的军士。浅水清已低沉着嗓音喝道:“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我看你敢,她可是。。。” “不要告诉我她是什么人!哪怕她是野王之女,天风公主,你要是不派兵增援,老子照样一刀杀了她!”浅水清大吼道,虎牙微一用力,雪白的颈脖立时出现一道血痕。微微的吃痛声中,一缕鲜血已经缓缓流出,在雪肤银颈之间画出一道鲜艳的红线。 “你!!!”衡长顺双目充血。那缕血线清清楚楚地告诉衡长顺,眼前的这个被他称做菜鸟的新兵蛋子,真得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还不快去增援!”浅水清狂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衡长顺倒退几步,终于狂叫起来:“全旅听命,目标前方阵地,增援我军将士,死战不退!!!” “等一等!”浅水清大叫。 “还有什么事。”衡长顺怒问。 “此战之后,敌人若是未退,让你的兵按兵种分散进入那些新兵之中进行调派。那些新兵需要有人领导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战力。你本人。。。也要听候沐校的调派。” 衡长顺大怒,可是眼下自己保护的人在他手中,却是不得不听。 眼神中暴出寒芒,死死地盯住浅水清,口中发出低沉冰冷的声音:“小子,小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会让你记住什么叫后悔做人的!” 大手一挥,五百名精兵立刻组成队型,以一股澎湃之势向着阵前凶猛的杀去。 望着离开的那五百战士,浅水清再控制不住胸腹中翻腾的血气,哇的一声,喷出了大口的鲜血。 手中的虎牙,无力地垂了下去。 衡长顺。。。好雄浑的掌力啊! 那一掌,竟然在他的身体中激荡起千重血色狂涛! 第九章 那一次的相逢 血,滴在铺着白色天鹅绒的车上,一朵,又一朵,如花盛放。 少女在颤抖,俏颜升起一片血色,她轻轻地说:“你可以起来吗?你压着我了。” “对不起。。。”浅水清轻咳了几下。“扶我一下好吗?” 少女把他扶到座位上,浅水清就那样无力的靠在手工制作的精致软垫上。软垫上绣着五色珍禽,是浅水清在自己的世界从未见过的生物。 眼前的姑娘,就象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俏丽的容颜中,泛着微波的目光闪出青春的亮彩。她的声音好温柔,她说:“你受伤了。” 嘴角抿成了一条坚硬的弧线:“我没事,只要他们肯帮我们打,再重的伤,也受得起。” “那你可知道,你已经闯了大祸了?” “多大的祸,也不过是一个死字。他们不帮,我们的人死定。帮了,就还有一线生机。相比之下,死我一个算什么?”浅水清无畏的笑,少女的心中一阵颤栗。 透过被打烂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鲜血纷飞的世界,生命的嘶号在这刻变得有些遥远,虽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她说:“我相信他们,他们。。。能打赢的。” “你不害怕?”浅水情看她的表情。俏颜中有几分惊慌,却一闪而逝。 “恐惧,便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恶狗,我们要面对它,抗拒它,永远也不要屈服于它。”姑娘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天风二世皇的名言。他继承先辈的遗志,带领暴风军团转战四方,战功赫赫。他一生戎马生涯,每战必冲锋在前,是一位真正的勇士。”浅水清淡漠的说。 “可惜最后,他还是死在战场上。”她的话语中带着惋惜。 “那是每一位战士最终的结局。对他来说,死亦无撼。” 于是,她笑了:“既然他们已经上去了,为什么你不还离开我的马车?” 浅水清摇了摇头:“我一出去,他们肯定回来。所以,战事结束前,我不能走。” 少女的脸上的出现薄薄的怒意,如冰雪覆盖,马车内的空间瞬时凝缩:“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他。” 她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于是,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冰雪消融。 “小姐。”脆生生的声音在马车旁响起。 一个俏丽的小丫头带着一抹惊恐站立在旁,她手里还拿着个有着精美编工的小竹蓝子。 “啊。”那少女轻拍额头,姿势若翩飞的蝴蝶,优雅动人:“现在是吃点心的时候了。” 浅水清帮她把篮子提了上来,里面装的是各色精美糕点,红黄蓝白黑,五色斑斓,精工细作,令人光是看一眼都食欲大动。 外面的喊杀声震天,马车里的小姑娘却开始喝起了下午茶。 用新鲜的柠檬熬成的汁作水,冰霜果的果浆代茶,媚儿河的酸枣楂开胃,仁心居的千层酥做点心,少女的食谱成为天边那遥望的云端,可望而不可及,浅水清坐在马车中,带着讥诮的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要来一块吗?”少女问他。 他摇摇头。 如果可以,他更愿提着刺矛,拿着战刀,走出这狭小的空间,来到那沐浴着血与火的战场,燃烧自己的战意,挥洒自己的鲜血,沸腾起自己的青春。 不过他还是有些佩服这少女的定力,外面血光冲天,她竟然能看得下去,甚至吃得下去。或者,她的胃里早已翻江倒海了,但她却强自支撑,显现出一种无畏的勇气。 她是什么人,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这个少女的出身,定必罩着那层层荣耀的光环。 而且她,必定出自于勇士之家! 刺鼻的腥风吹来,少女打了个冷颤,马车旁的小婢忙说:“小姐,换辆车子吧。车子被这个人弄坏了,挡不得风。” 她的语气薄带嗔怪,显然有几分怨怒,但在这个连自家小姐都敢挟持,口口声声就算是野王之女,天风公主,也照绑不误的野蛮人的逼视之下,她终不敢说出更直接的话语。尽管浅水清看上去怎么也不象个野蛮人,甚至还有几分书生气. 车中的软垫,绒毯,还有焚着清香的香炉都被搬到了后一辆马车上去,转眼间,一个新的精彩小天地再次出现。 这一次,浅水清没有再把门打破,他很自觉地跟在少女的身后,上了马车。 几个车夫,还有一个管家婆般的老太太,一起怒瞪浅水清。浅水清被盯得很不自在,干脆从小篮子里拿出一块糕点,放在口中大嚼。 这是一个变相的警告。 于是,愤怒的眼神消失了。 “好吃吗?”少女问他。 “还不错,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浅水清回答。 “你骗人。”少女玉颜绽放出流云溢彩:“这种糕点,一般人根本吃不到。什么好久没吃到,你以前难道还吃到过不成。” “我吃到过比这更好的。” 少女的表情很不屑:“你是个卑劣的撒谎者,无耻的绑架了我,然后还吹牛。” “我不但吃过,还能做出来。我们家以前就是开糕点房的。。。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浅水清耸了耸肩膀。 或者,当初自己就该选择在这世界做一个糕点师也不错。不过想必上天的神明有眼,绝不会在费那么大力气把自己弄过来之后,只为了让自己做一个高级糕点师吧? 马车里再次出现了沉寂。 沉静的时光流逝,畅叙的晚风中牵出了一缕缕缥缈游弋的烟霞红岚,天边的那一抹血红朝霞映射在地面上,火一般的颜色。 风送来了寂静。 不知何时,外面竟已停止了撕杀搏斗,大概那些飞雪卫看见又有生力军上来相助,终于做出了退却的决定。 也可能是天色已晚,他们决定吃过晚饭后再继续搏杀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停止了攻击,却没有离去。 在那阴森幽深的暗处,数千凶骑凶狠暴戾的眼神依然死死的盯住这里。 或许,他们很期望护粮队的人转身而逃,然后趁势而上,来一次肆无忌惮的疯狂大屠杀吧。 不过护粮队最终没有动。 他们点燃篝火,架起炉灶,大模大样的开始升火做饭。老兵们甚至对着对面嬉笑怒骂,无视肩膀上流下的鲜血和浑身用力过度后的酸痛。 。。。。。。。。。。。。。。。。。。。。 戚天佑站在马车前,默默地看着浅水清。 浅水清对着他微笑。 “衡长顺说了,你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就是你的死祭。” “你还真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浅水清无所谓地把玩着手里的虎牙军刀。 戚天佑停留在姑娘颈脖间那道血痕之上,驻留了好久,才终于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去,轻轻说了一句:“你做得很好。。。只是这次,只怕我也救不你了。” 浅水清耸了耸肩膀:“你还是操心一下京远城的那帮家伙吧。看样子他们马上又要发起冲锋了。这里天空海阔四野无人,咱们就是打翻了天,军部一时半刻也得不到消息。要守三天呢,怕是会死很多人吧?” 戚天佑望着远方的表情带出了一抹淡漠,他说:“或许吧。。。。。。刚才一战,又有三百多个兄弟没了,还有六百多人受伤。其中。。。有咱们哨里的兄弟,二死八伤。” 浅水清呼地吐出了一口长气:“也就是说,咱们已经折损了近四分之一的战力了。对方呢?” “留下了二百多具尸体,没伤到元气。衡长顺也折损了好几个兄弟。。。。。。他杀你的时候,可能不会很快,必要时自己解决自己吧,省得受活罪。” “好。”浅水清干净利落地回答。 戚天佑回去了。 他还要组织人手准备承受下一次的冲击。 抱飞雪的亲卫纵队,还没有发挥出他们真正的实力来呢。 他们在等待,等待这晚霞退去,夜幕降临。 第十章 离别 呜啊!呜啊! 远处一棵孤单的老树上,枯枝上落下了几只乌鸦,它们对着已经停止战斗的血腥战场不停的啼叫着,顾忌于士兵们手中的武器而不断地在上空盘旋。 一名哨官在指挥自己的士兵收拢战死将士的尸体,对面是飞雪卫的士兵也在收拢伤员死者。 双方很有默契地不再互相攻击,只是默默的关注着各自的行为,各守住自己的一方天地。 找到了一具对方的尸体,他们便将其单独搁置在一块空地处。 直到全部清理结束,双方会各派出一支为数在十人以下的小队赶着小车来到那片由敌人清理出来的地方去拉回自己战友的尸体。 这等同于战场上的交易,彼此交换各自的尸体。 交错而过的时候,一个士兵甚至向对面的敌人打起了招呼:“嘿,又见面了,你还没死吗?” “是啊,老天不收我。你也活得很健康嘛,看来是要留给我亲自收拾你了。” “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 “那好吧,战场上见。” “战场上见。” 彼此大声的招呼过后,便各自折返回自己的营地。 这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的诡异,少女的表情露出一抹来自天边的不可思议。 “很惊讶?”浅水清用虎牙削麦梨,少女的零食很多,为人也慷慨。血色纷飞的日子了,做人得学会为自己找些乐趣。既然已经得罪了大人物,也就不必再计较于吃对方些东西这样的小事了。 少女点点头:“彼此难道不是敌人吗?为什么刚刚还战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却可以彼此间互相聊天说话?” “敌人不是仇人,国仇也不代表一定就是家恨。大家都是当兵的,奉命行事,哪怕是互相捅刀子,也不代表就会互相恨对方恨到睡不着觉。白天,大家杀个你死我活,那叫各为其主,忠于其事。战事既停,就没必要再互相瞪着眼互相看对方,那样会太累。。。当然,也得看情况而定,假如你冲进了对方的城市,把他们的家人杀了个精光,财物劫掠一空,战争的性质,就会出现本质上的改变。至于现在嘛,天风人进不去止水,所以仇没那么大。。。沙场对战,打完台面上的,台下该吃还得吃,该喝还得喝。就这么简单。”浅水清把梨递给少女。少女接了过来,美美地咬上一口,甜美的汁水四溢,唇间带出一点晶莹的汁光。 “原来是这样。。。” “这种麦梨是天河梨吧?”浅水清问她。 “是啊。” “天河梨要是用月牙河的槐**水浸泡一下,味道会更加香浓,如果再配上止水香果泥做的点心,吃起来甜而不腻,更加爽口。”浅水清随口道,又给自己也削了一只梨。 “咦?你果然很懂吃呢?这种你都知道。”少女的惊奇伴随芬芳的香气绽开。 “还行吧,都说了不是吹牛了。” “不过可惜,月牙河在止水境内,香果泥也是止水的特产,天风很难得到一点。上次父亲好不容易为我弄来一些,早就吃没了。”少女的口气有些哀怨。 “想吃?简单。”浅水清敲敲窗子。 他招来一个士兵,跟他说了几句话,那士兵点头而去。没过一会,他拿着一只小瓶和一个小盒子回来了。 那里面放的,正是槐蜜水和香果泥。 “从哪弄来的?”少女带着惊喜的问。 “用你带来的点心换的。” “和敌人?” “和敌人。” 少女无言地看着他,他却开始熟练地泡梨了。 空气中再次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过了好久,少女悠悠的说:“他们的身上,都有带这类东西吗?” “差不多吧。士兵们的军饷太少,有时候不能不自己想办法弄点花消。这些东西在他们本土不算什么,可到了天风境内,价格就会翻上几番。很多士兵寄不了钱回家,就寄这些从对方手中交换得来的特产。只要不出卖本军机密,长官们大都睁只眼闭只眼。反正都是小兵,也没什么机密好出卖的。这并不稀奇,是人,就需要生活。两军僵持期间,这种事是经常发生的。不过这次带货的人很少,大概是因为他们觉得吃定了我们吧,没必要多此一举。”浅水清回答。 “你看上去不象个新兵,到象个老于沙场的老兵呢。” “流浪,有时候还是很有好处的。带眼走四方,可以看到,学到,了解到很多东西。”浅水清用刀子插起一片麦梨,晃了几下道:“比如这个。” 少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盛放的笑颜沸腾起青春的热血。 她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新兵,竟然会懂这许多东西。说话斯文有礼,丝毫不象起初表现得那样血腥而野蛮。事实上,和他多聊了几句后她反而觉得挺开心的--难得能有人在她面前说话这样不卑不亢,镇定自若。尤其是,这个人刚刚还绑架了她。 想到这,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说: “我有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说吧。” “如果衡长顺不出兵的话,你真得会杀了我吗?” 浅水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眼眸中蕴含着的,是无尽的嘲讽。 少女看着浅水清的眼神,禁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那一刻,她再不想知道答案。 哆嗦了一下,她说:“我吃饱了,想出去走走。要是不放心的话,就跟我一起来吧。” 浅水清淡淡的回答:“好”。 。。。。。。。。。。。。。。。。。。。。。。。。 一具具尸体被有秩序地摆放在车旁的那片空地上。 死亡的将士有些还是完整的,圆瞪大眼,虎目贲张,有些,却只能找到一些零碎的剩块。 活着的士兵尽量将尸体的肉块拼整起来,找不到的也只能做罢。 大部分的人忙于修整防御工事,将粮食分散卸下,洒上泥土,围成沙包,外层是车队钢板,被劈坏的就用盾牌去补漏。士兵们忙着处理武器,一些战刀被砍坏了,便满世界的从死人身上寻找称手的家伙,还有个家伙想称火打劫,翻了一下死人的口袋。 那人是个新兵,沐血二话不说,一脚把他踢飞出去。 “再有下次,你就死定。”冰冷的声音震撼所有人的心。 浅水清跟在少女的身后,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尸体堆放处。 这里,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迷茫的眼神表露出对世情的无奈,少女的眼中闪烁出晶莹的泪光。 她双手合什,就那样跪了下去,口中喃喃,似在祈祷着什么。 一具尸体的手臂突然**了一下,诡异得仿佛幽魂再生,虔诚祈祷中的少女吓得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后退一步,正跌入浅水清的怀中。 “他动了。”她叫道。 “恩,这很正常。放心,只是一种正常反应,我不是专家,说不是上是什么原因,但我知道那和神经有关。反正那不是尸变。”浅水清微笑道。 “死人。。。也会动吗?”少女颤抖着提问。 “。。。只在他们认为有必要的时候。”浅水清坏笑着回答。 少女给了他一粉拳。 浅水清突然觉得那一拳的滋味很甜美。 做完祈祷,少女匆匆地回马车,浅水清亦步亦趋。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新的一轮攻击,怕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吧? 傍晚的平原有些凉,少女坐在车上打了个寒颤。浅水清为她找了一件貂皮大衣披上,少女很温柔的说了声:“谢谢。” 浅水清淡淡一笑。 “你的心情不太好?”少女问他。 “死掉的战士里,有几个是我新交的朋友。” 少女沉默了一会:“能跟我说说吗?” 浅水清苦笑摇头:“说什么?。。。昨天,大家还在一起喝酒吃肉,今天,却已经生死相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今天早上,有个家伙还对我说,等打完仗,他回了家,到时候会请我去他的家乡一起开个酒铺。因为我告诉他我会酿酒,而他总是相信这世上最赚钱的生意就是酿酒。” “有个兄弟,他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打呼噜。他睡在我旁边,所以我总是被他闹得睡不好。记得上路的第一天,我还和他吵了一架。不过现在,我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还有个兄弟,他最喜欢做的就是每天把他的靴子用枪挑起来任风把臭气吹遍营地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大家一起追着打他。” “哦对了,还有一个兄弟,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看着别人骑在战马上耀武扬威,自己却只能老实的呆在新兵队伍里。他讨厌被人称做新兵,渴望能够多经历几次战斗,然后被冠上老兵的称号,享受受人尊敬的眼神。。。。谁要是敢喊他菜鸟,他就和人拼命。” “他们都死了。”浅水清最后这样说了一句,语气淡漠,神情中却带着些凄然。 少女微闭双眼,口中发出虔诚的呼唤:“伟大的神灵在上,请您庇佑您的子民吧。请不要让他们在痛苦中哀号,不要让他们再在鲜血中挣扎,让敌人化做流水退去,让敌人变成清风般飘散,让我们的子民安康快乐。。。让我们用宽恕与慈悲之心,拥抱这个世界!” 浅水清眼中的讥诮愈见浓厚:“听起来,你的神真得任重而道远呢。” 少女的表情依然虔诚,可浅水清那可恶的声音却继续响起道:“相信我,神不在这里,它不会庇佑这里的任何人。战争会继续,死亡会增加,我的朋友,你的朋友,会一个一个倒下去。夜晚降临的时候,屠戮。。。将再次展开。” 少女愕然抬首,黑暗的天幕已经笼罩了整片天空。 黑暗,终于降临。 第十一章 夜火 夜色苍茫,远处的黑甲骑兵们默默地拿起手中的武器,紧闭嘴唇,将自己完全融入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车队中的点点火光逐渐逝去,随着风传来的,是几个老兵们的喝骂:“不想做活靶子的话就快把火全灭了。一群不长进的菜鸟!” 暗夜中的那点亮白是属于碧空晴的,倔强的嘴唇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低沉的声线尖细如蛇嘶:“准备。。。进攻。” 黑甲军开始了移动。 无复白天的狂暴凶猛,夜里的他们,谨慎如狐,凶狡似狼。他们只是在平原上做着缓慢的移动,一步一步,向着车队行进,缓慢,稳重,挟带着巨大的威压,步步紧逼。 没有火把,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大批的黑影朦胧,仿佛一个个从九幽地狱中走出来的阴暗幽灵,带着慑人的杀气,和阴冷的诡谲。 三千铁甲精骑形成了一条硕大的黑色旋流,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一步步逼近着护粮队。 战士们的呼吸开始加重,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戚少,那帮家伙在搞什么鬼?这么慢腾腾的?”一个骑兵忍不住问道。 仰首望天,戚天佑叹息了一声:“他们在等时机。” “什么时机?” “云彩遮住月亮的时机。。。我们完全失去对他们视线的把握的时机。。。进入到最佳冲锋距离的时机。。。。。。” 几名骑兵呆呆地向头上望去。 天空中,一片云彩翩跹而过,将温柔的月光托起,象一只情人的手,舒缓而浪漫。 夜色越发浓郁了。 隆隆的铁蹄声再次响起,眼前一片苍茫,再无分南北西东,远近左右,惟有箭支离弦之声嗡嗡不绝于耳。 黑色迷雾里,沐血的声音依然成熟稳重:“弓箭手,覆盖式射击,距离一百五十米。放!。。。距离一百米,放!。。。覆盖射击,距离五十米。。。放!” 弓弦声奏起了死亡的交响乐,远方的暗处传来沉闷的低吼声和战马倒地声。 战士们开始庆幸自己有一个优秀的领导,仅凭蹄声而分辨出对方的距离。 一切就象发生在黑暗中的两个高手在过招,谁也看不见对方,却总能猜测出对方的下一步行动。血花在黑暗中悄悄地绽放,不再夺目,却依然动人。生命的流逝因此而变得寂静和悄然,直到那一刻,一骑战将赫然出现在车队的上方,夹带着凛冽的寒风从车上跳过,挥舞出浓烈惨白的刀芒,卷开了一名长戈兵的咽喉。 沸腾的血液气势如潮地冲出胸腔,形成一道血色喷泉。被削断的颈脖上,斜挂着的头颅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再次划破寂静的夜空。。。他毕竟还是做不到象那些百战强兵一般,即便死,也不吭一声。 一个又一个骑兵就那样倏然出现,他们阴沉狠毒,用黑黢黢的武器在空中划出无数诡异的弧线,刺向对手的胸膛。 一道道血线开始交错彪溅,编织成夜色下的红色血瀑。 惨叫声开始接二连三的响起,阵地上开始出现慌乱,沐血面临的,是指挥失灵的局面。 。。。。。。。。。。。。。。。。。 夜战,是检验士兵质素的一个重要标准。在分不清方向,搞不清敌我的情况下,如何才能准确的找准自己的位置,发挥出自己最大的战斗力,对士兵们来说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新兵们已经开始学会如何不被恐惧所击倒,可他们现在又要学习如何在迷茫中找到方向。 碧空晴既狠且毒。当他发现护粮队里多出三千士兵时,固然是大吃一惊,可从行军步伐,神情仪态中他立刻便看出这是三千初上战场的士兵,其战斗力有限。于是野心便再度膨胀,试图继续完成任务,同时以最小的代价去取得更大的成果。 他选择了夜战,因为只有夜战,才能将这三千士兵的战斗力降至最低点。如果运气好,他们甚至会因为慌乱而冲散自己人的阵脚。 屠戮,便在这无边的迷暗中,悄无声息地展开。。。。。。 “今夜。。。又是一个杀戮之夜。” 白袍蛇将碧空晴,低声私语。他凝立远方,倾听杀戮,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自己一方倾斜,嘴角边倾泻出得意的微笑和狰狞的血色。 。。。。。。。。。。。。。。。。。。 黑夜,血腥之舞漫卷风云。 三千飞雪卫带来的死亡之潮席卷了整片粮队营地。 在黑暗中杀戮,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彼此间一个呼哨,一个吆喝,就可以轻易的分辨出敌我,判定出方向。他们十人一队,长矛齐举,并不梭巡目标,而是有持续地击向眼前的空处,然后随着每一式的击出迈步前进。 箭雨击中盔甲,响彻出丁冬的撞击声,仿佛细雨落窗,骑兵队不为生死所动,稳步进攻,速度虽慢,带来的伤亡却是巨大而惨烈的。 “光!我们需要光!”一名新兵狂喊。 声音暴露了他的位置,至少六支刺矛在同一时刻刺穿了他的胸膛,咽喉,和小腹。 不能点火,黑暗带给粮队巨大危机的同时,也有着相对的益处--凌乱的车阵,遍地的尸体,黑暗的迷雾,都为敌人的前进带来行动上极大的不便。 而在这个时候,谁先点火,就等于先把自己暴露于对手的视线之中. 光亮在这一刻成为双方都渴望却都不敢使用的东西,惟有士兵们凄厉的惨呼,成为主导进攻的序曲,伴随着黑暗中的杀戮一路前行。。。。。 。。。。。。。。。。。。。。。。。。。。。。。。 “他们。。。又攻过来了吗?”她颤抖着问。 浅水清微闭双眼,竖耳倾听。 风传来了血的气味,和死亡的召唤。 “听起来他们已经越过了第一层防线,正在试图包围整个车队,然后聚而围歼。” 少女的脸色有些惨白。 借着车顶夜明珠的微弱光亮,浅水清看了看眼前绝美的容颜,突然间笑了起来:“如果我们败了,只怕也很难保住你了。” “你不会在乎的,是吗?”她的声音轻柔如天上的云彩。 “或许。。。让你的仆人过来吧。他们可以带你走,现在就走。”浅水清说。然后他跳下马车。 “你去哪?”姑娘惊问。 “把中间那辆车给我,或许我能用它帮上些忙。挟持。。。到此结束。” “你要去送死?” “不,我是去战斗!” 眼眸中的那点星星绽亮起来,为这无边的暗夜带来一烛璀璨光芒。她说:“你。。。要小心保重自己。” 浅水清笑了。 笑得肆意而开怀。 他大步走向中间那辆门窗破碎的马车,随手点燃一支火把,将它抛入车中。跳上御手位,浅水清轻喝一声:“驾!” 八匹骏马迈动铁蹄,向着滚滚黑云处狂飙冲击。 无边的暗夜里,那一朵火云如沙漠中盛放的鲜花,鲜艳夺目,它一路披靡,高速重向飞雪卫的铁骑之中。车上的火势越烧越猛,整辆马车化成一团浓烈的火球,狂暴粗野,划出暗夜中漫长的火线,燃烧四方。。。。。。 “大人!快看!” 有个士兵高叫起来。 “弓箭手,目标距离七十米,覆盖式射击!”沐血不失时机地狂喝。 “跟随那辆着火的马车,它向哪里跑,你们就往哪里射!”那是戚天佑的声音。 “马车上有人!”有人大叫。 “是浅水清!那家伙从车子里出来了。”方虎大吼:“戚少,不能放箭啊,会射中那小子的。” “闭嘴,放箭!”戚天佑双目怒睁,狂暴怒吼道。他浑身浴血,眼神中充满不甘,痛苦与无奈。 敌群中的火光成为最好的标靶,箭雨象被装了热制导般疯狂的向着浅水清身边倾泻覆盖而去。 火光的周围,一匹匹黑甲铁骑应声栽倒。 必须立刻阻止这辆燃烧的马车冲乱他们的阵型,而且火光在飞雪卫中穿插,将他们完全暴露在护粮队的视线中。 屠杀的节奏,由舒缓流畅的轻音乐瞬间转为粗放狂野的重金属音乐,变得快而迅猛,雷霆滔滔。 浅水清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已经鲜红得似要滴血,灼热的空气开始席卷他的后背,头发已经弯曲,八匹骏马不断疯狂嘶号着,加速脚步,欲图摆脱身后那无边烈焰即将到来的吞噬。它们的速度,越发快如闪电。 眼看那辆火龙东突西奔,不断分割着对方的阵型,车队感受的压力霍然减轻,沐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天佑,你说得没错。这次,你真得是找到了一个好兵。” 戚天佑却只是叹息了一声:这个好兵,就快死了。不是死在飞雪卫的铁蹄之下,就是死在军部的命令之中。 生逢乱世,命如草芥,四千战士的生命,终不及马车内那姑娘的盈盈一笑,纵然不知她是何许人,想来,总与王室脱不了干系。 箭雨依旧在不停地穿梭,尾随着火龙的方向追击着飞雪骑兵。一个又一个士兵在追逐中倒下。 火光中,白袍惊现。 所有的优势因为一个小子而被尽情的破坏。碧空晴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带着勃勃的杀机,蛇矛卷起漫天杀意,向着浅水清席卷而来。 八匹骏马挡不住他凌空而起的飞跃,火光中的人影飘忽,如幽灵浮空,枪尖掠过一点寒芒,直取浅水清的咽喉。 一点飞弧流星在浅水清的喉间隐然炸现,那是虎牙与蛇矛激撞时迸发出的绚烂。浅水清左手策马,右手挥动虎牙,仿佛一尊佛像,表情古朴凝重,无视一切干扰,专心驾驶着马车冲向任何一团形状稍大一些的黑云。 蛇矛灵动的抽回,在车板上轻轻一点,借了这一下力,碧空晴已经稳稳地向御手座落下。 “纳命来吧!”他大吼。 “这个位置太挤,容不下两个人。”浅水清冷酷的脸上出现了讥诮的笑容。 他知道,碧空晴的武功很高,非常高。 他甚至不输于戚天佑。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在焚天的烈焰中,一切武技皆为虚幻。 他微一抬手,星目乍现寒光,那是一种濒死的决绝! 碧空晴人在半空,心已一寒,知道不妙。 浅水清霍然起身,长臂一舒,躲避过蛇矛的那个瞬间,竟纵身向上抓去。 在碧空晴落下身子的那一刻,他迎头而上,双臂环张,竟然紧紧地抱住了碧空晴,在他有所动作之前,竟抱着他向着身后的火堆纵身一跃。 “便是死,也要拉一个值钱的下水。”阴冷的声音回响在碧空晴的耳边。 两团拥抱在一起的身影,化成天上的雷霆,迅猛投身于浓浓烈火之中,燃起擎天的烈焰狂潮,还有那无数的惊呼呐喊。 第十二章 生机 是谁?敲响了黎明的悲歌,在激昂壮烈中跌宕,在虹彩飞扬中升腾。 如诗如画的苍穹天宇下,晨光薄照,洒在少年的脸上,勾勒出一幅不屈的刚强与坚毅。 生命可以软弱似水,同样也可以坚硬似钢。 灼烧的痛牵动出一声痛呼,浅水清迷茫的睁开了眼。 耳边响起一阵雀跃的欢呼。 他坐起身,看到远处是一方将士在跪天膜拜,他们拜上苍,拜天地,拜世间万物,然后用凄凉昂扬的战歌送别离去的战友。 领头的,是沐血。 他远远地向自己送来友好的目光。 “嘿,小子,别装死了。”那粗哑的声音是方虎的,他的脖子上绑着厚厚的纱布,看样子受伤不轻,但他也依然活着,而且还能说话。 “我没死?”浅水清有些惊讶,开始上下打量自己。 浑身上下,都如散了架般的痛,手臂,后背,到处都有烧灼的痛楚吞噬着他的神经。迷糊时不觉得,清醒了,痛苦便报复式的加倍袭来。 戚天佑高大的身躯霍然出现:“这并不奇怪。你到是想死,可有人不愿意。” “怎么?” “你没有死,是因为碧空晴不想死。你抱得他那么紧,他身在火中,来不及甩脱你,只能带着你一起跳出来。最让他不甘心的大概就是,他的武功比你好,人比你多,连跳出火坑也是他一人而为,结果他却伤得比你更严重。哈哈哈哈!”戚天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开怀,漫天的阴云因这一笑而冲散。 “不用担心,你伤得不重。头发被烧掉不少,屁股上有些焦。最重要的是你的脸蛋没受伤害,你抱碧空晴的时候,整张脸都覆在他身体上。。。不过那家伙可没那么好运了,嘿嘿,蛇郎君变成了焦郎君,我猜他现在一定恨你入骨呢。”方虎也接口道。 浅水清叹了口气:“他竟然没有死?”声音中带了些遗憾。 那个白袍将军终于还是从那燃烧着苍茫野火的马车中跳出来了吗? 可惜啊,终究没能杀了敌方大将。他想了想,又问:“那我是怎么从敌人的***里出来的?就算碧空晴带着我跳出了火坑,可那马车附近可都是飞雪卫的士兵啊。” “。。。这个嘛。。。只能说你运气真得很好。沐校下令对着你的方向无差别射击,本来已经做好准备牺牲你了。结果所有靠近你的骑兵都被杀了,就你连个油皮都没碰到。要知道碧空晴又跳又挡替你可接了不少箭,结果他自己还中了一箭,你却躲在他身子下装死,哈哈。”方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提及“牺牲”战友以获取胜利,显然他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 “那后来呢?”浅水清到是没太在意。 方虎继续道:“后来?你不知道?你当时还没昏迷呢。你躺在地上随手就给了碧空晴腿上一刀,他跳着脚想杀你,一个疏忽,结果才中的那一箭。我们的人冲上来很快,你当时拼命抵挡。他受伤太重,一两下杀不了你,只能带着人退下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浅水清苦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是受得刺激太多,或许当时自己已经陷入了昏迷中,一切行动都只是本能的反应,更或许,就是那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老天爷还没打算让自己这么快就结束使命,暗中伸出上帝之手帮了自己一把也说不定,总之,他活下来了。 这的确是一个奇迹。 战争,从来都不缺奇迹。 “或者有一件事我还能想起。”浅水清突然说。 他暧昧地看向方虎:“在我昏迷前,我好象听到有人喊,要是我能活着,他就再也不**女人了?” 啪!方虎愤怒地踢飞一块碎石,暴怒地狂吼:“该你忘记的你不忘记,你个狗东西,亏老子那么担心你。” 浅水清嘿嘿的笑了起来。笑容牵动伤处,他疼的龇牙咧嘴。半响,他喃喃地说: “他们。。。离开了吗?” “不。。。他们还没有放弃。”沐血站在人群的远端,眺望那无尽的苍茫,悠悠的叹息道。“我们,还要继续作战,坚守到底。”声音中带着激赏和感动。 ............................ 浅水清又回到了马车中,一切仿佛冥冥中早有注定。 是那个少女叫他回去的,也是四千官兵共同的要求。 作为一个将四千官兵同时从危难中解救出来的英雄,他受到了一份特别的对待--在战事真正结束前,他有权利躺进最好的马车,享受最好的疗伤待遇。 尽管他的伤,比大多数人都来得轻。 “为什么没有离开?”浅水清躺在天鹅绒的垫子上,任由少女为他细心地擦拭伤口。窗外的天边白云,变幻出美丽的形状,牵动着浅水清的心。 “害怕赶夜路。”少女说。 看不到半分恐惧的颜色,惟有额头的那点晶亮剔透晶莹。 那是一滴汗水,在鬓前悄然出现。 “你该离去的。我不想让止水的那帮小子烧了粮,杀了人,再抓个帝国要人立个更大的功劳。” “如果你们败了,我又来不及跑,至少还有自杀的选择。” “你本可以不用这样。” “天风子民,无论男女,皆有慷慨赴死之魂。我纵出身高贵,也不会舍死贪生。” 扑哧一声,如炒熟的栗子爆开,浅水清笑得很肆意,很张狂。 少女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纷嫩的脸上浮现一抹惊奇。 “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很勇敢?”浅水清问她。少女的神情被这无礼的问话带出了一分薄怒,挑衅式的问话却依然接踵而来:“你是不是以为,你就象一个真正勇敢的贵族,把自己从高高的云端上释放出来,然后用一种恩赐的眼神俯瞰大地,对着下面的子民高喊:嘿,我的孩子们,你们的主人并没有抛弃你们。我愿意豁出生命来保护你们!在说完这句后,激动得大家全部嗷嗷直叫,一下子全部神力上身,把对手打个七零八落,你的安全依然牢固如山。。。是这样吗?” 少女保持着沉默,眼神中愤怒已由薄如纸片顷刻间化为擎天烈焰。 那讨厌而喋喋不休自以为是的絮叨却依然如天边流泉汩汩不停:“一个纯洁如莲,高贵如仙的贵族女子放弃了自身安全,抛开了狭隘的等级观念,忘记了被人挟持的耻辱,不惜劳动自己尊贵的双手为一个粗鲁野蛮的伤兵疗伤敷药,在换来所有士兵的忠诚爱戴和奋勇杀敌之后,不但可以保住自身的安全甚至还可以换来永世流传的美名。进,可鼓舞士气,贪天功为己有,退,可拉拢人心,在最后的时刻撤离战场。你。。。是这样想的吗?” 蓬,受伤的身体撞击地面,触及了伤口,疼得浅水清龇牙咧嘴。那个如清莲般婉约的少女送来冰冷的声音:“我们走。我再也不想看见这个混蛋。” 于是,马车上路了。 。。。。。。。。。。。。。。。。。。。。。。。 浅水清躺在地上,仰望苍天白云,呵呵直笑。 戚天佑来到他的身边,只说了一句话:“傻小子,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 “不,只是觉得这样可以让我心安。嘿,头,拜托扶我一下好吗?那女人摔得我好重。” 戚天佑有力的大手搀住了他的肩膀,微一用力,人已站起。 浅水清晃了晃胳膊,满意地说:“没法骑马了,屁股好疼。不过至少还能拿动战刀。” “那么,欢迎你回归队伍。”戚天佑微笑道。 身后突然传来了马嘶声,车轴滚动的摩擦声,还有御手的呼喝。 浅水清愕然回首,马车,竟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马车中如花的笑颜绽放,少女温柔的声音轻轻传来:“你只是想激怒我,好让我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是吗?” “哦,不!”浅水清无奈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把他送上我的马车,我要给他的屁股换药。”少女用不容质疑的声音颁下命令。 在一阵欢呼和唏嘘声中,浅水清再一次被送上了马车,这次,他想跑都跑不掉了。 少女温柔的手在他的臀部掠过,她轻轻地凑近他的耳边,用一种类似于恶毒的口吻说:“我要。。。好好的教训你,报复你刚才对我的无礼。” 纤手按下,马车内传出惊天动地的惨呼。 士兵们抚摸伤口,送来艳羡的眼神。 第十三章 云霓 清凉的感觉顺着脉络咝咝地往身体里钻,将痛苦如抽丝剥絮般抽走,伤口以奇快的速度做着愈合,在很短的时间内,被烧成黑炭的臀部又重新出现了光华与亮泽,一切便如被施展了魔法一般的神奇. “好了。”随着少女的一声话落,浅水清手忙脚乱的穿上裤子。 纤手将装着玉质药膏的小瓶重新盖上,贴上封泥,封印在一个小盒子里,少女的动作纤细而温柔。 “你不会是出身医药世家吧?”浅水清脱口道。 “怎么,终于对我的身份感兴趣了吗?”少女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快。 “。。。当时那种情况,我只是不想在听到某个高贵的名字之后,因为害怕让自己的手微微一个颤抖,然后不小心划破那由天上诸神耗尽七日光阴塑造出来的美丽高洁罢了。”浅水清小心措辞用句. 少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阳光冲散了阴霾,她给了他一个好看的白眼。 “我呸,油嘴滑舌。你又哪里象知道害怕的人了。。。我叫云霓。”她说,从没有一个人的赞美,能让她的心中仿佛清泉的流淌,滋润无比。 “云霓。。。”浅水清把这两个字放在口中细细地咀嚼了一番:“我没有听说有云霓公主这个称号。” “我不是公主。”云霓收拢了药盒,仰望天空:“公主,是不会上战场的。” 然后她收回视线,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不过公主是我的好朋友。” 或者,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太合适吧,云霓改变了话题。“为什么那些止水国的骑兵能在天风的领土上来去自如呢?” 显然,这个问题她放在心中已经很久了。 “首先,这里还不能算是天风的领土。至少在止水人亡国之前,他们不会承认这一点。其次,铁血镇可以封锁盘山,但三重天有两座大山,可以绕开封锁的道路实在太多。二万人不可能封锁住所有出山的通道。所以,只要止水骑兵愿意,他们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出来。” “可我并不常听说止水骑兵出来袭扰我们的粮道。” “那是因为他们出来很容易,要回去。。。就不那么容易了。袭扰粮道岂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千里奔袭,往返折突,后继乏力,身陷险地,一个弄不好,只怕毁不了敌人,反毁了自己。。。别看他们现在嚣张,让我们进,进不得,退,退不去。可只要我们能守住这三天,那么被追杀的,就该是他们了。方圆百里,现在到处是止水骑兵的侦察哨,只要前线那边一有风吹草动,这帮人就会立刻由来路撤回。所以,只要我们能挺过接下来的日子,前路,将会通畅无阻。”浅水清悠悠的说着。 史书常说千里奔袭粮道等壮举,其实所谓壮举,其实就是大冒险。 冷兵器时代,要以一支轻兵插入敌后,短时间还好说,长时间的话,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毕竟他们要吃东西,而处在敌人控制的国土之上,每一次劫掠,都会带来异乎寻常的风险。 所以抱飞雪的飞雪卫看似嚣张,却只有这几日的劲头,日子稍微长一点,只怕就后继无力了。一旦这时候被天风人大部队抓了个正着,到时候壮举就不再是壮举,而是笑柄了。 云霓听得很入迷,仿佛此刻在她面前解说这战事的不是一个普通新兵,而是一个纵横沙场多年的老将。 她又问:“我们死了多少人?” “很多。昨夜一战,没了八百战士。现在全队能作战的,差不多只有半数了。剩下的不是死人就是伤者。”浅水清冷漠的回答。战争的惨烈,残酷到令人难以想象。高耸的尸体堆积成一个个山包。幸存的战士们必须不顾疲劳,就地将死者掩埋,否则时日一长,就会形成瘟疫。 对于护粮队来说,唯一可以值得欣慰的就是,新兵在接踵而来的战斗中迅速得到成长,他们开始学会了许多他们原本在训练营中永远也学不到的一些东西。人数在减少,战力却在迅速提升。 “今天白天,估计他们还会发起一次冲锋。倘若依然拿不下我们,那么聪明点的做法就是立刻退兵。否则等到援兵来了再退,只怕就来不及了。他们选在这样的开阔之处袭击我们,本就是为了这里求援不便,适合冲锋野战,而不利于设套打伏。”浅水清开始整理身上的盔甲。“好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也要准备出战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云霓点了点头。她看着浅水清,明眸闪出一抹坚毅:“我已告诉衡长顺,战事结束,若大家还都能活下来,不许他动你。你的事,到时候会提交军部解决。到时我会为你求情。所以,你一定要活下来,不要让我的努力成为泡影。” 整理盔甲的手,凝结在空中,停滞了片刻之后,继续着原来的动作。浅水清淡淡的回答:“谢谢。” 推开马车门,他向着自己的队伍走去。身后,少女清澈的眼神化做漫天烈焰。 。。。。。。。。。。。。。。。。。。。。。。。。。。。。。。 飞雪卫再次动了。 骑队展开一个巨大的扇面,成大波浪式的包夹过来。一杆血色大旗迎风飘展,左右摇动,骑队纵马奔驰,驰骋在这平原大地上,交叉纵横,呼喝连连,慑出威猛夺人的气势。 他们做出进攻的态势,却并不真正进攻。 严阵以待的护粮队眼神中露出不解的迷惑,一个骑兵悄声问:“大人,他们在干什么?” 沐血迎着溯风凝立马上,未戴头盔的他,任由劲风吹拂着他的长发。 “看来碧空晴又要耍什么花招了,大家小心点。”沐血沉静道。 敌方是三千骑兵,人数少却兵力强,主动在敌,则怎么打,完全取决于对方的意志。 沐血唯一能做的,仅仅只是见招拆招。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左翼突前太多,成为一支孤军,中后两翼线型排开,距离太远。一旦左翼受到攻击,只怕中后翼都要救之不及了。说它是一字长蛇阵,它没有蛇头;说它是线型阵,却是一条弯曲的线;说它是燕尾阵,明明是双尖却只有单刃。实在是古怪啊。”方虎摸着脑袋发出疑问。 “碧空晴现在把他的骑兵用这样奇怪的阵势进行排布,首尾不能相连,左右不能相援。只要我方骑队稍做穿插,就可以将他们分割撕裂,令他们号令难遵,各自为战。左翼如此突前,就象是送给我们的一块肥肉,偏偏身后却没有待机伺伏的恶狗。这好比是捉老鼠放了饵,却没放老鼠夹子,这算怎么回事?碧空晴老于沙场,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难道他真得以为凭他一支左翼前锋队就可以一鼓作气冲开我们的防御不成?还是这小子被昨晚的大火那么一烧,把脑袋给烤糊涂了?”说话的是戚天佑,他的旁边是方虎和浅水清附和着点头。大家都懂兵法,谁也看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这里面有问题。两军作战就如棋局对弈,你设套,我解套。现在碧空晴占据先手,他想怎么玩,只有他才知道。看不穿他的思路,只怕就很难应招。”浅水清也郁闷地说。 碧空晴搞出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阵势,等于已经是在向对方的主将下了战书,怎么应战,就要看沐血的决断了。远处的骑兵依然在稳步踏进,再不下决定,总不能任由他们这样闲庭信步的散步散过来吧? 碧空晴现在的布阵有一个很明显的好处就是,他的左翼部队正在向整个护粮队做迂回行动。倘若再不做出反应,任由其自行其事,只怕再过一会,就会发现这支部队已经大摇大摆地绕到他们的后面杀过来了。 除非沐血乐于接受这样的命运,否则他就必须对碧空晴的出招做出应手。 以浅水清今时今日的身份,原本是根本没有资格在战场上反言的。不过他连立大功,不惜开罪军部也要保大家,虽是小兵一个,却人人对他另眼相待。 因此,沐血对浅水清的插话非但不反感,反而有心传他些东西:“浅水清,你可知道,沙场之上,身为一个战将,最要不得的是什么吗?” 浅水清一楞,摇了摇头。 “最要不得的,不是你无法根据战况做出最正确的反应,而是你根本没有做出反应。。。碧空晴布的这个迷局,无论我们能不能看穿,都必须要应招。哪怕是错误的应变,也比没有应变,要强得多。”沐血淡定的说道。 “你明白了吗?” 浅水清心中一颤,大喝道:“谢大人指点,属下明白了!” “很好,既然明白了,你就不用呆在这里。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回到马车旁。”沐血说。 什么?浅水清大吃一惊。 沐血目视前方,神情专注道:“碧空情是抱飞雪手下的一员悍将,论武功,论官职,论指挥才能,都比我强太多。他既然布下了这个局,就不可能没有变招。他此刻挟忿而攻,必定会拿出所有的本事。此战,前景堪忧。倘若我们败了,粮草也保不住。但是至少不能让马车里的姑娘受到波及。血风旗派五百重兵保护于她,那必定就是重要人物,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她落于敌手。浅水清,我要你现在立刻回去保护那个女子,一旦战局稍有不妙,立刻驱车离开,在未碰上援兵之前,再不要回来。” 这话说得有几分悲壮,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苍凉。浅水清仍自犹豫,戚天佑已经大喝道:“还不快滚!回到马车上去!” 浅水清一咬牙,重新向马车那边奔回。 身后,沐血已经颁下命令:“骑兵队准备。目标敌左翼先锋队,进攻!” 此时,千骑卫已只剩八百余人,成为护粮队的主战中坚力量。戚天佑一马当先,挥动刺矛,一支剽勇怒猛的刚劲铁骑,以势不可挡的锐利锋芒,如一支钢刀狠狠地向敌人扎去。 这支骑队在平原上奔逐狂突,形成一股巨大的钢铁洪流,平地涡卷出一股死亡之潮,波涛汹涌的卷向每一个来犯之敌。 苍茫壮阔的平原上,驰涌起雄浑粗戾的血流,蓝天白云下,挥洒出一幅生命收割者们无畏无屈波澜壮阔的画面。 第十四章 对阵 战马在嘶吼,鲜血在激扬。 飞雪卫突前的左翼遭到了沉重的打击。来自八百壮士的铁蹄踏破虚空,带来死神的狞笑。弯月刺矛划出一道道雷电的激茫,击出血流天瀑。 扑,一名悍勇的骑兵受到了三支刺矛的同时夹击,矛尖穿透胸膛,将他挑上半空。 矛势不止,又重重地撞在了另一名骑兵的身上。 这样的情况在战场上不断的重演,一名又一名的飞雪卫骑兵在凶猛凌厉的交错攻势下伤亡惨重。 刚一交锋,飞雪卫就已经出现了极为巨大的伤亡。没有两侧的护卫,突出的左前翼成为一支孤军,被对手凶狠而疯狂的吞食着。沐血的豪情高涨,大喊道:“杀!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群起呼应! 。。。。。。。。。。。。。。。。。。。 浅水清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沐血就算不是稳操胜券,至少也有能力把这支突前的部队全部吃下,差别,只是时间问题。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碧空晴身为抱飞雪手下的一员悍将,不可能有勇无谋到派出部队来送死的地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到底,又在计划着怎样的阴谋? 浅水清眺望远处,只见那支突前的左翼被自己人打得七零八落,不断后退,但却败而有序,不慌不乱。他们看上去更象是个韧劲十足的牛皮糖,缠着你,黏着你,打不过你,却不放开你。 没错,就是牛皮糖,浅水清的脸色霍然大变。 “糟了!”他大喊。“沐校危险了!” 云霓闻言不明所以,忙问道:“碧空晴是不是又出什么诡计了?” 浅水清摇了摇头:“那不是诡计,而是一场堂堂正正的邀战。无论沐血怎么做,从他冲出车阵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定了。” 他猛然跃到御手座前,拿起缰绳,此时此刻,他只能做好最坏的撤离准备。 正如沐血所说的那样,无论如何,不能让云霓落入敌手。 。。。。。。。。。。。。。。 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 刚刚还占据绝对优势的沐血,转眼间就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进退不得的局面。 远处的碧空晴,阴兀的白脸上缚着厚厚的纱布,眼神中喷射出愤怒的电芒,嘴角边却凝结出冷酷的笑意。他轻轻挥了下手,传令兵旗帜挥动,飞雪卫阵势陡变。 中右两侧的骑兵开始迅速靠拢而来,他们弓马娴熟,变阵迅速。一条蔓延的长蛇竟在转眼间便成一个张着大口的口袋,试图将八百骑兵一起包拢在这铁马金戈的夹击之中。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左翼部队,以巨大的伤亡为代价,将这八百骑士吸引得逐渐远离后方主阵,其目的就是为了将其围而歼之。而这刻,他们眼看着友军部队的靠近,更是奋勇阻拦,设法阻止敌人的回归本阵。 虽然沐血一直很关注那两支迟迟不动的部队的动静,并发现对手没有任何行动的迹象,他却没有发现自己本身正在被对方吸引着不断向前突进,突进,再突进。 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方的身上,以至于却忽视了自己离本阵正越来越远。待到他发现时,却已经为时太晚,被他击得溃不成军的部队便如牛皮糖一样将他死死缠定,决不给他分毫离开的机会。 碧空晴的确要把他吸入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中,但却不是主动包围,而是待鱼上勾,为此,他甚至忍受了左翼部队巨大的伤亡,按兵不动。当沐血的骑兵挟着胜利之姿态冲至他的面前时,看到的,只是更多的铁骑雄兵。 对于碧空晴的变阵,沐血并不是没有想到过,不过这样的变阵,通常是可以被撕破的。 沐血厉声狂吼,八百精骑全力猛冲,八百骑兵组成的钢刀与刺矛闪烁着层层寒光,誓要将这个包围大口袋彻底撕碎,碾成一片破烂不堪的败絮。 只要攻击得力,他完全有可能冲破这个口袋阵。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战阵的相守相克,有时未必就是胜利的标准。骑兵利穿凿而不利阵地防御,口袋阵碰上有冲击力的骑队,在以往的确未必能够奏效,反而有可能面对惨败的格局。这也是沐血敢于出击的主要原因。然而,凡事因时因地制宜。 碧空晴手中最大的王牌就是他有将近三千的骑兵在手,而沐血却只有一千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布袋,有时未必是布袋,而是铁壁。 碧空晴的指挥艺术远高于沐血,他的骑兵所布下的口袋阵并不是单纯的包抄夹击,而是厚重分明,完全针对沐血指挥的死角发动出击。而原本的前锋队在援军上来后,立刻前突,将沐血的队伍割裂成分散的小块组合,死死地咬住敌人,不让他们后退不一步。 三千骑兵层层卷卷,如一条长蛇般交相盘旋,誓要把敌军卷入,卷死,而被困在阵中的人,则殊死挣扎,拼命抵抗。 八百骑兵组成的尖刀不断地向前狂突,却总是冲破了一层还有一层,数不尽的敌人围上来,又被打退下去。 那个时候,沐血终于明白了一件事,碧空晴所做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圈套,而是一场堂堂正正的挑战。 没错,就是挑战,一场不公平却堂正的挑战。 他要和沐血比,比各自对自己部队的理解,比各自手下变阵的能力,比身为指挥官对战场形势变化的分析和理解。 他看准了沐血是一个冲锋在前的骑将,而不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他看准了沐血更擅长于执行命令,而不是发布命令。他更看准了没有了沐血指挥的新兵,根本只是一群无头苍蝇,只会呆在原地团团乱转。 他要做的,就是以牺牲阵型优势为代价,将沐血的指挥从骑兵与新兵中分割开来。 然后,他再利用自己制造出来的局部人数优势,进行阵型变换,化不利为有利,对沐血的护粮队进行分而歼之。 沙场上的正面作战,是对双方战将的一个综合素质的考验,而在这场考验中,碧空晴是出题的考官,沐血是破题的学生。他没能破题,结果就是输! 在这方面,一个基于战术层面的命令执行官,终究不可能和一个将军比沙场对阵的操控能力。 碧空晴不怕他出来,只怕他不出来。不怕他比阵,只怕他不比。他布置了一个很明显的陷阱,放置了一个巨大的诱饵,然后等着敌人跳进来。然后利用对方的指挥盲点,制造人为的人数优势。 “战争的奥妙,就在于集中兵力。”碧空晴面带微笑,语气中带着无比的自信说。 如今,被隔离的骑队与车阵守军首尾不能相连,新兵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骑兵被对方包围,失去了沐血的指挥,终不知该如何是好。缺乏速度与进攻锋芒的他们,根本无法冲破敌骑兵的包抄,而一旦这八百骑兵被碧空晴吃掉,仅凭那剩余的新兵,根本无力阻止碧空晴接下来那波澜壮阔般的刚劲攻势。 护粮队在这一刻,终于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 一支小部队,诡异地从鏖战的沙场中退了出来,在平原上划出一道奇妙的圆弧,向着粮队后方急速奔去。 看上去,他们似乎是要对敌方的本阵发起进攻。不过这支部队的人数实在太少,寥寥数十人,若想撼动一个数千人组成的车阵,未必也太把人当成豆腐了。 这支小部队沿着弓箭手的射程擦边而过,对本阵不理不踩,目标竟然直指浅水清所在的马车。 众人大哗。 所有人都知道后面的马车上坐着的是重要人物。倘若让飞雪卫烧了粮,灭了队,再掳了人,那今趟可就真是衰到家了。 马车恕然动了起来,狂暴地奔向本阵。这个时候,将自己融入本阵之中,或许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浅水清并没有停下,反而大吼道:“刀盾手向前,布铁龟阵!长戈兵,布雁翎阵,准备保护弓箭手。飞斧手,准备从两侧攻上去!弓箭手,排成五列纵队,急速冲锋一百米,按纵队位置进行全覆盖射击,能不能把沐校他们救回来,就看你们得了。” 一众新兵为他昨夜的表现所折服,在此刻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全部听其指挥。刀盾手将手中的长型钢盾排成一个巨大而坚硬的乌龟铁壳,以一种全覆盖式的防御姿态走出车阵,向战场走去。 冲得最快最前的是弓箭手。他们到达位置后,按浅水清的要求依然保持五列纵队模式,虽然不明白这样的怪异阵型到底有何意义,却依然还是执行不悔。 “标定距离一百米,仰射四十五度角,呈军列模式,弓开八分揽月射!放!”浅水清站在马车上狂吼。 排成五列纵队的弓箭手同时向天空射出了怒火流星。箭雨以无差别射击的姿态,带着夺命的呼啸覆盖向一整片长条型区域。这片区域中,有敌人,也有自己人。 大批大批的骑兵在哀号中呼倒,围歼战的密集队型为箭手提供了最好的靶子,无须瞄准,几乎每三箭即可射中一个目标。问题是,未必就是射中的敌人。 有一队飞雪卫开始移动过来,试图冲击弓箭手的部队,然而大量的长戈兵却挡在了前面。雁翎阵并不是一种很有效的攻击阵型,但胜在双尖突出,层层密布,可以最大限度发挥出长兵器阵型的优势,还可以极大限度的拖延时间,为弓手争取更多的发射机会。 “继续射!不要停,用你们的箭为沐校射出一条生路来!”浅水清歇斯底里的大喊着。 壮士断腕,已经成为唯一可以救出全队人马的方法。弓箭手的射击,根本就不是为了杀伤敌人,而是最大限度的撕开一条撤退的口子,射出一条布满鲜血与尸体的死亡通道。他要给沐血回来的机会,只要沐血不死,队伍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这是一个疯狂的命令,所幸所有能指挥的将官几乎都和沐血在一起,而剩下的新兵大都知道浅水清已经两次救了大家的命。在这个需要领导的时刻,谁敢挺身而出,谁就可以成为新的领袖。 所以,浅水清的命令无论有多疯狂,依然被严格的执行了下去。事实上,对于浅水清来说,若有谁敢不执行,他会毫不犹豫再度挥起手中的战刀砍下他的脑袋。 排成纵队的弓箭兵用一种严格的角度射出箭雨,硬是用生命与鲜血铺展出一条无人敢进入的死亡地带。而这条布满了死亡荆棘的血路,最终就成为沐血他们的回归之路。当沐血他们从死亡丛林中回归的那一刻,飞斧手们将自动为他们清理两侧的敌人。这样极度接近己身的攻击无疑会带来极大的误伤,但是却成为骑队回归本阵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弓箭手的后面,奔来的刀盾手已经布好了铁龟阵,层层铁牌下,闪烁着刀锋的寒辉,只要沐血的骑队能够及时赶到铁龟阵的身后,这场仗,至少就不会输得太彻底。 远方,那支追寻着马车而来的小部队已经越来越近了。 浅水清长叹了一声,狂吼道:“不要乱了阵型,准备保护沐校回归,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保护我!” 话音落下,长鞭唰的抽在那八匹骏马的臀上,马车向着草原深处开始狂奔。 绝不给敌人任何机会破坏这唯一能拯救沐血的阵型的机会,他必须带着云霓以身犯险,将那支小骑队带入那荒袤无边的大草原上去。至于战场上的事,剩下的就要靠那些士兵自己了。 长鞭扬起,落下,马车挟着滚滚尘烟狂奔。或许是因为接到了死命令要抓住马车上的人,那支轻骑小分队迅速跟着马车转向,一起没入茫茫草原之中。 浅水清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沐血,戚天佑还有方虎,雷火他们,都能安全的从敌方的包围中冲回本阵。 愿这上天,真有神灵庇佑。 浅水清和车中的云霓同时发出了这一声艰难的祷告。 第十五章 追索 八骑飞骏在草原上刮起一股凌厉狂暴的旋风,向着草原的深处漫卷延伸开去。 在那之后,数十骑飞雪卫组成的骑队同样以追风逐日的速度,紧追不舍。他们呼喝连连,蹄声阵阵,仿佛对方就是跑到天之涯,海之角,也要将其捉拿。 天空中不时有飞雨星矢划过,那是追兵射出的刚猛之箭,一支支落在身边,形势凶险至极。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是马车,他们的速度比我们快!”浅水清大吼。 拉车的马已经被长鞭抽出了道道血痕,它们奋力狂奔,终还是不可能跑得过那些没有负累而骑术精湛的骑兵。 “怎么办?”云霓惊慌大喊。 “你会骑马吗?” “会!” “那就准备弃车!” “可是这些马上没有鞍。” “那么......你会骑无鞍马吗?”浅水清的问话有气无力。 云霓的回答带着哭音:“我还有得选择吗?” 浅水清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是啊,我们都没得选择了。” 他猛然大吼一声,一把抄起云霓的细腰,将她稳稳放在前面的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自己也随后跃上一匹,虎牙劈下,缰绳断裂,两匹脱缰的骏马扬蹄长啸一声,迈开四蹄发足狂奔。 。。。。。。。。。。。。。。。。。。。。。。 追逐,如一场正在进行中的死亡游戏。速度,是衡量胜利的唯一标准。 浅水清可以庆幸的是,这是两匹为豪华马车服务的骏马,当他们摆脱束缚真正跑起来时,所拥有的速度,不是飞雪卫的战马所可以比拟的。倘若不是没有鞍绳限制了骑术的发挥,或许他们现在已经摆脱了后面的追兵。即便如此,此刻的身后也只有寥寥数人跟了上来。 从清晨到日暮,在跑了整整一天之后,马儿终于开始跑不动了。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浅水清就算抽断了鞭子,也没法让可怜的马再度跑起来,他们口吐白沫,步履蹒跚,象个喝醉了的老汉,可是在追兵锲而不舍的追逐下,浅水清不得不狠下心一次又一次的扬起马鞭。 在夕阳落下前的那一刻,浅水清**的那匹马首先发出了凄惨的悲鸣,无力地倒在了这片广袤的草原之上。眼神中透出无助的绝望,令人心悸。 随后不久,云霓的马也倒了下去。 遥望身后,远端地平线上的小黑点已经只剩三个。 他们的马,也死了,在同一时刻。 骑兵变成了步兵,可他们却继续坚定不移的向着自己迈动脚步。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浅水清叹息。他上前扶起已经累得不成样的云霓,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前进。 “我。。。我走不动了。”云霓哭着喊。 “走不动也得走。还有三个家伙跟在我们的后面。。。如果只有一个的话,我到是不介意和他们拼一次命。”浅水清拽住云霓的耳朵,少女发出尖锐的呼喊,被他一路拉着往前奔。“你混蛋!你这个大混蛋!都是你害了我!”云霓拼命的用粉拳击打浅水清。 浅水清却一言不发的继续前行。 草原上萧索的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落魄的一对男女在这茫茫清野中追寻着那一线生天,在草原上划出一道坚强不屈的生命特有的印迹。 。。。。。。。。。。。。。。。。。。。。。。。。。 夜幕再次降临,星光点点,如情人的眼,对着你一眨一眨,总能令人产生出无限美好的遐想。 云霓疲惫欲死,躺在草地上只想睡觉。那只大手却扶住她站了起来:“走,趁着现在天黑,追兵看不到我们,咱们赶快上路。现在是摆脱他们最好的机会了。” “你是说,跑完这一段我们就能休息了吗?”白莲花般好看秀气的姑娘这刻几乎成了草原上的野草,满面的风霜,眼珠中溢出两汪悲凉的清泉。 她。。。其实已经很坚强了啊。浅水清叹息。他点点头说:“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段。熬过去,后面的路就海阔天空了。” 姑娘咬咬牙继续上路。 好久。 “我饿了。”她说。 黑夜里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从声音中分析出她的无助。现在,浅水清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了。 浅水清从怀里摸索着什么,然后掏出虎牙,在上面划了几下,然后转身对她说:“不要咀嚼,直接吞下去。” 入味的感觉怪怪的,她好奇地问:“是什么东西?” “生马肉,马死后我从上面匆忙割了几块。” 云霓的脸色大变,掐着自己的喉咙就要吐。虎牙闪烁出慑人的寒芒,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浅水清恶狠狠的道:“如果你敢吐,我就杀了你!” 那一下,她终于没能吐出来。 看着她勉强吞下那几块生马肉,浅水清笑了笑: “不好意思。假如我说:想活下去就不要吐这一类的话,我猜你还是一定会吐出来的。同样的意思,换种方式来说,有时候效果会更好。”浅水清的话语里充满了挪逾,云霓看他的眼光象是要吃人。 浅水清很不满意这眼光,于是小姑娘再次被刀子逼着,又吞下去几块生马肉。 几块生马肉给了她愤怒的勇气和力量,她大喊:“难道我们就不能不吃生的吗?我身上带了火石的!” “火光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我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甩掉他们,没准没有甩掉,反而让他们趁机把距离拉近了也说不定。总之,今天天亮前我们不能停下脚步,我要确保一觉醒来之后,我不会在我身边两米外的地方发现有几个止水国的骑兵站在我们身边虎视耽耽,同时用他们手中的长矛指着我们的脑袋。” 云霓凄然喊道:“你是说今天晚上我没法睡觉了?” “没错。” “可是我很困啊!” 浅水清再一次亮起了虎牙:“疼痛,可以让人去除困意。需要我帮忙的话就尽管说。” 云霓立刻闭嘴。她刚刚发现,原来身边的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魔鬼。 天知道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无视军部条令绑架自己,而现在自己的这番遭遇也是因为他擅自带着自己引开骑兵,冲进这茫茫草原。 假如仍能和护粮队在一起,她根本就不用受这样的罪。 可自己却有眼无珠,还用这世上最好的伤药治疗了他的屁股。 该让这个家伙的屁股活活烂掉的。她愤怒地想。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会对他大起好感! 心中的怨气升腾,她恨不能立刻杀了浅水清。 但是浅水清,却只是淡淡的道:“走慢点没关系,可是不要停。” 云霓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昏了过去。 。。。。。。。。。。。。。。。。。。。。。。。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草原上的夜晚,春寒陡峭,云霓哆嗦着发抖的身躯,忍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喷嚏。 她出身大家,身娇肉贵,从没经历过这样的辛苦,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现在身体疲累,昏昏欲睡,寒意侵袭身子,只怕随时都可能病倒。 “我。。。我怕是真得不行了。”云霓凄苦道:“放开我吧,让我死在这里。你自己逃生去吧。” 浅水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他开始生火了。 火堆趋散了寒意,带来了温暖,云霓突然觉得人生从没有比烤火更令人感到愉快的事。她靠在火堆旁躺下,枕着浅水清给她垫的衣服,用轻柔的声音说:“你现在。。。不怕他们追上来了吗?” 浅水清悠悠回答:“我怕,但我不会逃避。战士的宿命,是战斗至死。既然上天选择了我来保护你,我就会面对这个责任。。。我们已经跑了太久,天也就快亮了。好好休息吧,睡上一觉,你会发现这里的天空依然是蓝的。” 于是,云霓沉沉的睡去。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她疲惫而绝美的面容上,睫毛微微抖动,微挺起的鼻梁,鼻翼做着有节奏的呼吸,姿态好看之极。 浅水清微微一笑,手持虎牙长立而起。 他走向那火光无法触及的暗处,望着眼前那朦胧着迷雾般的黑暗,朗声说道:“出来吧。追了那么久,你也累了吧?” 阴影如生命般蠕动,黑暗中走出来的少年,神情中带着决绝的刚毅。身上的盔甲依然鲜亮,在火光的映照下,甲片闪烁出水面磷光般的波纹。 “我叫易星寒。”少年傲然说。“我是飞雪卫第二队,一年期士兵。” “一年期?”浅水清侧了侧脑袋:“我以为飞雪卫都是从老兵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哪一个的从军年龄都不可能低于三年。” “总有例外。”少年傲然回答。 浅水清点了点头:“是啊。三十九个人追我,就你一个追到现在,追到这里,要是没点本事,怕是进不了飞雪卫的。” 易星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仇恨的狰狞:“我们三十九骑士兵,这次为了追你倾尽马力,如今已大部分失散在这草原上。丰饶草原如今泰半由天风人控制,到时候能活着回到止水的,只怕连半数都不够。为了已经死去和即将死去的兄弟,我都要杀了你,还有她。” 他缓缓擎起战刀,刀锋升起一股炙烈浓郁的死亡之气,遥遥指向浅水清。 第十六章 历史 清冷的月光下,战刀挥舞出一片锐利的冰寒,带着极地冰峰般的萧索与肃杀向四周漫卷。 “雪光斩!”易星寒的声音冰凉苍劲。 虎牙激荡如电,以击破苍穹般的力量指向冰峰之巅。那一点绚烂的星光溅起,乍现出两个战士生死搏斗时最后的凝重。 清脆的鸣响中,战刀崩缺了一个小小的豁口,虎牙却如风中的残云被激荡跌浮,几欲脱手。 匕首终究无法与战刀相抗衡,虽然锋利,却有力难施。 易星寒的眼中,闪出胜利的寒芒。 雪光再现,劲舞出激昂飙腾的滔天飓风。暗夜中的那点星光,奔腾跳跃,终逃不脱这涡卷天地的狂风飞雪。 随着那一声声清脆的炸响,易星寒的刀一次又一次重重地砍劈在虎牙上,火花四溅中,战刀卷成了锯齿,浅水清却越来越难抵挡对方凌厉迅猛的攻势。 这个时代,当真是个高手辈出的时代,这个世界,也当真是个藏龙卧虎的世界。随便出来一个小兵,竟然都能将自己打得落花流水。 浅水清郁闷不已。 他再一次跌出了战圈,锒跄着后退,易星寒的刀带着无边的杀气,追魂夺命地袭来,对他绝不放过。 草原上刮起的劲风带来胜利者张狂的大笑,浅水清看到少年俊朗的面容下熊熊燃烧着的是那一腔沸腾的青春。 浅水清凄然的笑。 上苍若是有眼,那便睁眼看看吧,你似乎选错了肩负使命的对象。 天空中星光在眨眼,仿佛是在说,有什么绝招,你就尽管使是出来吧。 最后的那一声劲爆中,雪花袭电,带起漫天寒芒,虎牙滴溜溜地飞上半空,然后无力地坠向草地。 浅水清大吼一声,向着匕首落地的方向奔去。易星寒回身侧挡,同时劈出致命的一刀。 这一刀下去,浅水清必死无疑。 。。。。。。。。。。。。。。。 天,突然旋转了起来。 月亮何时到了眼皮底下? 飘忽的身体如风中的败絮,飞向空中,又重重坠地。 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剧烈的酸痛。 易星寒呻吟了一声,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人又再次飞空,落下。 浅水清矗立风中,微笑着说:“我要的不是刀,是你。没有了刀,不代表就没有了战力。” “这是什么功夫?”他大喊。他不明白,刚才明明已经胜券在握了,怎么会突然就被浅水清抛了出去。他的手法如此诡异,动作简单明了却效果甚佳。 “草原摔交。”浅水清耸肩。倏忽而至,他突然抱住了对方的脚,下一刻,易星寒的身体再次升空。 “真正的草原摔交,是不抱脚的。不好意思,我违规了。”浅水清一边说,一边笑,带出无边的邪恶。 一连十多个跟头摔下来,易星寒的身子骨几乎都被浅水清拆散了。 “怎么样?认输了吗?”浅水清笑问。 少年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浅水清:“我败了,要杀就杀吧!我们止水战士,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 说着,他竟然又站了起来,眉角处流出刚强的血液。。 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条不屈的好汉。英雄,永远不是只有本国才有的。 浅水清叹息。 和所有人不同的是,他从没把自己真正当成一个天风人,所以,他的视线更容易跨过国界的障碍,看到更多的未来。 所以,他笑着说:“失败者,未必只有死亡一途。” 。。。。。。。。。。。。。。。。。。。。。。。。。。。。。。。。 草原上朝阳升起的时候,五彩霞光如织锦萝缎般铺满大地。天空中白云变幻,显现出芳草蓝天下的浩然景色。 云霓迷糊着睁开眼,看见浅水清正坐在草地上,他的身旁,还五花大绑着一个止水战士。 后者让她跳了起来。 “睡得很香嘛,雷打不动。昨晚我们乒乒乓乓打得这么热闹,你却象只死猪一样沉睡不醒。我差点以为你睡死了呢。”浅水清都也不回的笑道。 云霓踢了他一脚:“你才是死猪呢。” “很好,你依然活力无限呢。”浅水清笑。 姑娘不懂活力无限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他坏坏的笑,猜这不是好话。“就追上来这一个?”她问。 “一个就差点要了我的命,哦,还有你的。”浅水清道。 “那你怎么不杀了他?” “你希望我杀了他吗?”浅水清反问。 云霓立时无语。 在战场上力战杀人,和在平时杀一个没有还击之力的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战场杀敌,你不杀人,人便杀你,没有同情与怜悯可言。可敌人既已被俘,再做杀戮,便是屠杀,无人性的屠杀。 云霓自然说不出这样的话。 她能坐在马车中,看着战场上那一幕幕血腥上演,已经是天大的勇气了。 “那。。。你准备把他怎么办?”她问。 “你带药了吗?” 云霓点头。 “不要那种好的,普通的就行。” 云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这是效果最差的了。” 浅水清闻了闻,叹息:“比军中最好的伤药还要好十倍。”话音落下,随手就是一刀扎向易星寒的大腿。 鲜血如喷泉般飑射,药粉迅速地洒在伤口上,浅水清一边用药一边叹服:“是条汉子,竟能忍着不叫。” 易星寒的眼中喷射怒火:“我若能活下来,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不用那么辛苦,只要你能活着走出这片大草原,到时候去孤星城的铁血大营找我就可以了。”浅水清懒洋洋的回答。“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发现马车里坐着重要人物的吗?” “哼,这样好的马,这样豪华的车,还有那意料之外的五百战士。若是想不通里面有要人,那才叫有鬼了。只是没想到会是个女人。”易星寒撇了撇嘴,很是看不起的样子。 “嘴还真硬。”浅水清笑笑。 拿掉了他的盔甲,武器,再给他腿上来上那么一刀,别说易星寒现在不可能再追上他们,就是追上了,只怕也没能耐再杀得了浅水清了。 浅水清随手丢下几块马肉在他身上,然后淡定地说了一句:“走吧。要走出这大草原,恐怕要有些日子了。”这话是对云霓说的。 “为什么要放过我!”易星寒躺在地上大吼。 浅水清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你也只是一个普通士兵而已。你我没仇,有的只是上面下达的任务而已。如今你任务已经失败,若再执着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易星寒大吼:“你们天风人侵我家园,杀我子民,是我止水大仇!凡我止水子民者,皆欲杀尔等而后快。你今天不杀我,他日我必找机会杀你!” 浅水清呵呵一笑:“又是个被洗了脑的蠢货。” 他转回身看看易星寒,然后道:“你大概没读过你们止水国的历史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易星寒愕然。 “一百年前,止水开国君王羽沧,原本只是大梁国一省小吏。适逢大梁国天下大旱,五省民心起变。大梁帝国派粮赈灾,却被人半路劫持。此后,东部五省灾情连连,饥民饥饿难耐,揭杆而起。蝥海小吏羽沧率众举事,创护民团,也就是现在止水国神圣护卫团的前身。时逢大梁国内部有变,给了羽沧可趁之机。羽沧带三万人从蝥海起兵,竟一路畅通无阻的打到丰饶草原以西。此后大梁帝国内战频频,最终分割成三个国家,天风,止水与惊虹。羽沧以大梁正统自居,立都蝥海,建都大梁城,改国号为止水,意指泛大陆天下归其一统,止于水畔。不过可笑得是这个人最终也只是完成了分裂,却没能完成统一。要说英雄,那是远远谈不上,奸雄到还可以称呼一下。大梁纷争因他而起,三国纷立,百年征战,他为了一己之私而掀起天下大乱,其人之卑劣可见一斑。如今天风国势占优,得了止水一省领土,就成了天风人侵略止水,他朝要是止水获胜,那就便是止水人理所应当的反攻当算。世事纷争,孰对孰错,皆他一言以蔽之,真正可笑。” 易星寒愤而怒吼:“前梁无德,屈辱丧国。国主应天而起,怎么能说是为一己之私!” “假如那批赈灾的粮食不是他暗中派人劫的,到是还可以这么说。” “你胡说!”易星寒怒叫:“这是你们天风人栽赃我国的阴谋诡计!” 浅水清耸了耸肩:“恰恰相反,天风健儿骁勇善战,并不擅长栽赃陷害。这个指控是我自己个人的发明。我曾经游历天风周边各国,发现止水人在玩弄阴谋诡计栽赃陷害上的本事远胜过天风,由此可见,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要是有命活着回去,就多翻翻你们国家的史书,看看你们先王的起兵时间和绸缪准备,或许会发现里面有许多并不应该称作是巧合的巧合在里面。比如说,他那三万人的粮草从何而来。不要忘了,羽沧之所以能起兵成功,正是借着大旱之机。。。。。。” 假如易星寒现在能活动,他会毫不犹豫的跳起来杀了浅水清--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换。 浅水清悠悠道:“我对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要以为你们作为弱势方,就必定是代表正义的,也不要以为强大的,就一定是邪恶的。战争就是战争,无分正邪,只有强弱。。。这么说吧,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为千年惯例,不以个人意志为改变。这统一天下的,是天风也好,止水也罢,挂的都是正义的名头,行的却是利己的目的。所以,那些为天下万民谋福利,保护一国百姓之类的话,你千万不要对我说,我会笑痛肚皮的。” 浅水清来自新世界,长于历史,精于分析,一番话说得易星寒目瞪口呆,就连云霓也吃惊非小。这样的话,竟然能从一个小兵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这刻浅水清拉着云霓的手飘然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话给易星寒:“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至少,不要让我后悔放过了你。” 第十七章 生死轮回 疲惫的双腿,如灌了铅般的沉重,眼前是一片星星点点。 现在正是中午,为何天空中却有这许多的繁星密布? 云霓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 看出她实在走不动了,浅水清体谅地说:“休息一会吧。” 云霓无力地瘫倒在草原上。绝美的脸蛋露出一丝凄苦,她轻轻说:“我们。。。走不出去了,对吗?” “别那么想。”浅水清沉吟了一下:“我们当初是往北边跑的,孤星城在东部。现在折向东南。。。得走好一段路。当初只嫌马跑得慢,现在马儿死了,又嫌它跑得太远了。呵呵,世事难料啊。” 姑娘凄婉的说:“没有十天半个月时间,我们怕是走不出这草原了。带在身上的马肉已经吃光了,再没有吃的,我们就会饿死在这里。。。” 浅水清微微一滞,看着眼前柔嫩娇美的姑娘,心中竟也是一阵酸涩。 是啊,没有东西吃,凭什么走出这片草原。 眼前的姑娘,是因为自己才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但她真得很坚强。除了刚开始埋怨了几句之外,其后就再没说过任何抱怨他的话。自始至终,她都默默地忍受这一切。对于一个出身豪门的女孩来说,这可能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吃这么多的苦吧? “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走出草原的。”他说,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他开始整理身上的东西。 他将身上的盔甲脱了下来,用虎牙小心地分割它们,取出一块块铁片,然后用上面的细线小心的绑在自己的胳膊上。 “你在干什么?”云霓惊讶地问。 “准备捕猎。”他回答。 云霓惊奇的眼神看着他,不明白他现在做的事和捕猎有什么关系。 “草原上本不缺食物,到处都有鹿,马,牛,羊。唯一的问题是,我们的速度没有它们快,跑不过它们。我们也缺乏足够的工具制造陷阱。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找到吃的,只有一个办法。”浅水清淡漠而坚定的说。 “什么办法?” “捕猎那些。。。看见我们不会逃跑的生物。” 心中的一点寒气升起,云霓叫了起来:“你是说你要去捕猎那些老虎和猎豹?” “没错。”简单的回答中,充满了无畏的决绝。 “不行,你不能去!”云霓大叫。 “不去就得饿死。相信我,我会做好准备的。瞧,我在自己的胳膊上绑上了这些甲片。这样,当老虎要咬我的时候,我就把这只胳膊送给它。如果我们的运气够好,在它咬断我的胳膊之前,我的刀应该可以刺死它了。”浅水清的口气很从容,仿佛这样的事情就象三个手指捏田螺一样简单轻巧。 受到他的感染,云霓一时竟没感受到危险的存在,只是呆呆地问:“可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浅水清微笑着看她:“老虎是不吃人的。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的肉割下来。割细点,别糟蹋了,够你吃到走出草原的了。对了,要是水喝光了。。。就喝血。” 于是,云霓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 草原上躺着一只猛虎。 它刚刚饱餐了一顿,此刻有些困倦,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后,它打了一个哈欠。 它准备睡觉了。 这只老虎是一只铁齿锯尾虎,它的年纪还很轻。 在那个冬日的下午,这片土地上原来的主人--一只年纪老迈的铁齿锯尾虎死了之后,它就成为这里新的领主,掌握着一方生死。铁齿锯尾虎是一种很强大的生物,它们生性暴躁,喜欢独居,对任何闯入领地的陌生生物都不会欢迎。 风狼惧怕它,火犀牛也不敢招惹它,就连草原鬣狗群也会小心翼翼地饶开它的领地,不愿与这样强大的肉食性动物做邻居。它的钢牙铁爪锯链尾,成为它站在生物链顶端最有力的凭仗。 可是今天,它的领地上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年轻的铁齿锯尾虎看得出来,两个猿猴一般的生物看它的眼神充满炙烈与狂热,带着无边的杀机与屠戮的欲望。 这种介乎于生与死之间的直觉令一向在草原上高高在上的它感到有些愤怒--好久,没有生物敢这样看它了。 阳光下,绿草青青,几片白云的影子无遮无挡地投向地表,将青绿的草原修饰成一片墨绿色。 浅水清就站在那片青草白云之间,向着那只年轻的铁齿锯尾虎发出了一个并不友好的召唤。 他走向前,眼神死死盯住那片吃了一半的鹿肉。 他说:“再没有什么比抢走你的食物更能让你愤怒的了,对吗?” “呼!”铁齿锯尾虎发出了一声仰天怒吼,啸声传遍四野八荒,声到处,兽群惊散,鹿走鸟飞,兽王风范一展无遗。 然而不速之客并不害怕。 浅水清伸出左臂挡在胸前,右手虎牙以一种奇异的姿态下垂,做出了撩拨的准备。 他只有一次机会。在这个大家伙咬断他的脖子之前把自己包满多重甲片的左臂伸进他的咽喉中去,然后,用虎牙从它的下颌将它刺穿。 “吼!!!”铁齿锯尾虎再一次发出裂天的狂啸,腥风龙卷而至,它终于向着这个对它的尊严发起挑衅的家伙发起了攻击。 那一跃,跃出无尽的威严气势。 电光起,红光现。 草原上飞起一股血瀑流泉。 在那刻,一个少女凄凉而无助的哀鸣,随风劲飘。 “浅。。。水。。。清!。。。。。。。” 这声音,仿佛生命中最后的绝唱,响彻在大草原之上。 。。。。。。。。。。。。。。。。。。。。。。。。。。。。。。。。。。。 日幕苍茫,草原上吹来几许悲凉的清风。 一只硕大的铁齿锯尾虎躺倒在草原上,血盆大口中还含着一只手臂。它的下颌已经被刺穿,刀尖穿透了尖硬的头盖骨,从顶心露了出来。可见这一刀用力之大。 手臂的主人微微动了一下,无力的呻吟。 好痛的感觉! 四颗尖利的牙齿破开甲片,刺进了他的左臂。就象是扎在肉里的巨钉。 “嘿,能帮我一下吗?”浅水清笑。 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云霓哭喊着跑过来,浑身的衣衫撕裂,哪里还有半分贵族小姐的模样,一张好看的脸上,愁容惨淡,梨花带雨,令人我见犹怜。 “别光顾着伤心啊。帮我把它的头掰开好吗?。。。这条胳膊我还打算留着用呢。”浅水清继续笑,剧痛把他的笑容撕成一片狰狞,浅水清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要碎掉了。 云霓颤颤惊惊地将手伸进那硕大的虎头中,费尽了吃奶的力气,终于将虎头掰开,眼前呈现的四个硕大鲜红的血洞几乎可以放进一整只婴儿的手臂。 “药。”他无奈地提醒。 云霓慌忙把所有的药都倒出来,毫不吝啬地全洒在伤口上。 浅水清勉力地坐起来,长呼出一口气:“瞧,我还活着呢,你哭这么伤心干什么?” “我。。。我还以为你死掉了。你躺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云霓呜咽着说。不知何时,云霓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依赖上了这个年轻人。虽然他给自己带来了无尽的麻烦,但是自始至终,他都象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竭尽全力地在保护自己。 倘若浅水清真得死了,云霓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了奋力求生的勇气。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坚强的女子,但在浅水清的面前,她发现自己是那样的脆弱,脆弱到一时半刻也离不开浅水清的照顾了。最糟糕的是,她发现自己所有的勇气,竟然都有一个源头,那就是浅水清。 从第一眼看见他开始,他那淡漠一切,无视生死的笑容,便给了她莫大的信心和鼓励。 此刻,她伤心地说:“求求你,不要死好吗?你不要死!” 浅水清看着云霓伤心的面庞,心中忽然没来由的出现了一阵悸动,他脱口道:“你放心,为了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努力活下去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两个人都呆住了。 彼此对视的那一刻,眼神中出现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神采。 浅水清突然发现,生命,原来真得还是有意义的。 他的生活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个令他难以舍弃的牵挂。 眼前是一片模糊,过度的失血令他的大脑有些缺氧,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他迷糊着,感觉寒意不断加重,浑身瑟瑟发抖。“我冷。”他说:“又困又冷。” “那就睡一会吧。”云霓呜咽道。 “不,别让我睡。”浅水清叫了起来。他知道寒冷是因为失血令他的身体流失了大量的体温。一旦睡着,可能就再也没机会醒过来了。 “快,立刻升起篝火,然后,我要水。。。给我水。”浅水清困难的说。 云霓惊慌地照做,她匆匆升起火堆,将身上最后的一点水统统喂到浅水清的口中,眼看着他依然昏昏欲睡,冷得发抖的样子,急得大叫:“不要睡啊!我都照你说得做了!。。。快说我还要做些什么!” 浅水清的口中喃喃着,终于发出了一个声音:“抱紧我。” 云霓再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扑住了浅水清,将他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水清。。。你不要死。。。”眼角中的泪花绽放出世间最美丽的晶莹。 。。。。。。。。。。。。。。。。。。。。 苍天白云之下,青青草原之上,一对男女紧密相偎。 男人已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浅水清正徘徊在生与死的两岸。 他仿佛置身于一条巨大奔腾的河流之中,河的两旁是生与死的轮回。 一个声音向他发出死亡的召唤:“过来吧,过来吧,这里是极乐的世界。” 一个声音向他做出生存的请求:“浅水清,活过来。。。不要离开我。” 浅水清站在河的中央,双手已升腾起一片赤色。 在生死两极的尽头,他看到了血色未来。 。。。。。。。。。。。。。。。。。。。 一连三天,云霓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浅水清。 于是,在浅水清的记忆中,铁马金戈的生涯中永远多了这样一段美丽的回忆。 那一天,她放弃了所有的高贵与矜持,不眠不休地陪在自己的身旁。 那一天,她放弃了所有的尊严与荣耀,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昏迷中的自己。 那一天,她放弃了所有的骄傲与成见,将灵魂化成虚空中的一条生命之舟,帮助自己重新找到了生命的彼岸。 那个女孩,如一个坠落凡尘的仙子,只为他能活下来,而拼尽一切努力。 她为他洗手做羹汤,满面风尘;她为他奔波于草原之上,背负着他艰难的行走;她将晨露化做甘泉,以嘴相渡送入口中,与死神争夺生命;她为他擦洗全身,再不避男女之嫌。 三天后,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时:“我还活着,并且还将继续活下去,活出新的精彩。” 云霓喜极而泣。 第十八章 火热情怀 眼前的那片大草原,一望无边,郁郁葱葱。半人高的青草几乎长到了他们的腰际。 大草原上天高云淡,青草碧波。成群的蛇鹿以奇特的的蛇形扭曲脚步蜿蜒在丰饶草原上,一只落单的风狼咆哮着连连追击。 天空中不知名的长翼铁嘴鸟发出呜哇的叫声,还有硕大如象的陆地巨龟竟然能以双足站立。 一条大河横穿草原,灌溉了无数肥沃的土壤,给动物们以安居之所。 若是能从上往下看,定可以看到万兽奔腾的非凡景象。 终于看到河了。。。。。。 云霓再站不住身子,任由自己倒在浅水清的怀中。 “这里。。。真美。”她发出由衷的赞叹。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伤势渐愈,精神大好的浅水清笑说:“我猜。。。如果可以,你情愿永远都不走出这片大草原。” 云霓很舒服的在浅水清的怀中换了个姿势:“你是我见过的最了解女孩子心思的男人。” 这算是恭维?还是讽刺?浅水清笑了。 “不打算去洗个澡吗?”他问。 云霓的眼立刻亮了。 连日的奔波,让姑娘美丽的容颜被风尘掩盖,公主变成了灰姑娘。混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令她感到搔痒难过。 浅水清的提议象烈日下的甘泉,令人难耐那份甘甜的**。 “你不许偷看哦。”她很认真的说。 “我会尽量离得远一些。”他笑道。 他回答得那么直接和肯定,反而让姑娘的心头升起了一丝失望的落寞。 “反正我的视力很好,远点也能看清楚。”浅水清又补充了一句。 “你要死啊你!”云霓用纷拳拼命地敲打他,心中转眼间又升腾起一丝喜悦。 浅水清一把抓住她的小拳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他说:“云霓,我爱你。” 云霓的浑身一阵巨颤。 有些感情,永远只能放在心底。 有些话语,永远说不出口。 那一刻,云霓的心中雀跃的同时,代之而起的,却是更多的惊慌。 她匆匆向河边逃去,只留下身后理解的眼神和痛苦的挣扎。 他们处在同一片天空下,却是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她是贵族,而他,却只是普通的战士。 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战死沙场的战士。 。。。。。。。。。。。。。。。。。。。。。。。。。。。。 那天,浅水清终究没有偷看云霓洗澡,他看不到云霓温泉滑水洗凝脂时的绝美风光,却在认真的做着另一件事。 当云霓裹着雪纱长袍回到他们的栖息地时,她惊讶地看到了一张切割完好的虎皮。 “咦,你割虎皮做什么?” “草原日夜温差大,长期这样露天而睡,容易生病。你裹着它睡,就不会有事了。而且虎的气味会让附近的猛兽不轻易靠过来。这对你的安全很好。”浅水清淡淡的回答。 云霓的眼眶再次湿润。 白天的表白失败了,浅水清却什么都没说。他活下来之后,似乎唯一关注的就是怎样才能更好的照顾自己。 “那你呢?”她问。 “我是男人,不需要这些。” 云霓抱着虎皮坐在火堆旁。 她把头靠在浅水清的肩膀上,轻声说:“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大家族中,每天都享受着这世界上最好的待遇。父亲疼我,母亲爱我,哥哥让着我,下人们体贴我。对我来说,吃苦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无论我想要什么,几乎都只要开开口就可以得到。我唯一需要辛苦的东西,就是每天学习那些烦琐的女仪,学习怎样做一个大家闺秀,做一个在别人眼中看来符合自己身份的大小姐。就算是要去前线,家中也总会为我准备最好的待遇,不想让我吃半点苦。” 浅水清微微笑了笑:“这些天你吃的苦顶得上你一辈子吃的苦了吧?” “可是我愿意!”云霓脱口道:“在我锦衣玉食的日子里,从没有一刻象今天这般开心过。以前我是高贵的笼中鸟,今天,我却是一只可以自由翱翔的小雌鹰。在这里,我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不需要再考虑别人的眼光,可以放声的哭,大声的笑,想叫就叫,再不用担心任何人的指责,不用担心损了家族颜面和亲人的荣耀。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人,只做我自己。今天,我才第一次理解到什么叫自由。” 云霓的眼神,坚定无比。浅水清看着她,终于笑了出来。 他问:“云风舞是你什么人?” “我父亲。”云霓随口道,然后她大惊:“咦?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浅水清耸了耸肩:“天风帝国姓云的高门大族实在有限,最出色的也就是天下云家了。你是云岚的妹妹?你父亲云风舞英雄盖世,国内名将林立,他的地位却仅在暴风总帅烈狂焰之下。你哥哥云岚继承祖志,在雪风军团任职雪狼军军帅。天风五大军团,在军帅要员中,云岚是最年轻的,比铁血镇督南无双还要高上一级。。。当然,暴风是主力军团,铁血镇未必就比雪风的任何一个军差了,饶是如此,云岚也仍可被称为天纵之才,与南督并称天风双秀。。。奇怪,你是云家的**,他们让你去盘山前线做什么?” 云霓的脸一红,低着头道:“这个问题,我暂时不想回答。” 浅水清笑了:“以前是我不想知道的你的来历,现在却是你不想说了。” 云霓靠在浅水清的怀中,偎依得却更近了。 。。。。。。。。。。。。。。。。 天上的星光点点,劈扑燃烧着的火堆不时炸起灿烂的火花。 云霓躺在虎皮大被中,全身温暖,却怎么都睡不着。 “浅水清。”她轻声叫。 “恩。”他简单的回答。 “你睡着了吗?” “。。。我睡着了,睡得很死,现在在说梦话。”浅水清回答。 云霓扑哧笑了出来。“你冷吗?”她又问。 “是啊,我很冷,冷得恨不得回到受伤前的状况,恨不得自己的伤永远也不要好,恨不得做一只色狼,狠狠的强暴一次就躺在我身边的小绵羊。。。” 云霓的小嘴撅了起来:“有色心无色胆的家伙。。。这虎皮很大,你过来挤挤吧。” “我怕我一进来,就再舍不得出去啊。”浅水清叹息。 云霓气得想踢人:“你再不进来,以后都别想进来了。” 浅水清嗽的钻进了虎皮被窝里。 火光下,云霓的一双眼睛亮如点漆,晶莹出那片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丽。 浅水清贪婪地呼吸着怀中的芳香,看着云霓,再也不合不上自己的眼睛。 有些事,终不能挑得太明。 有些事,终需要男人来做主动。 浅水清的唇轻轻印在了云霓的脸上,对方的心跳加剧,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于是,那张柔美的俏颜上,耳,鼻,唇,舌,渐渐都落下了浅水清浅尝的痕迹。云霓的回应逐渐变得明显起来,却不是拒绝,而是渴望。 被爱与欲的火焰灼烧后的渴望。 浅水清的行动,越发大胆与直接起来。 多日的相知相守生死以托建立起的感情,终于如泻闸的洪水,冲破了一切的羁绊,奔向那无拘束的极乐之中。 荒凉的草原上燃起涛天情火,焚化万物. 爱情,仿佛美酒般甘醇. 幸福,如花儿般绽放。 一切,如梦似幻。 伴随着那一声轻微的痛楚,云霓终于释放出自己全部的情怀。她大口地喘息着,接受着对方的肆意挞伐的同时,口中喃喃:“我爱你。。。水清,纵然百死,亦无悔。” 第十九章 飞雪 晨光微照,在黑夜与白天的交替中升起一片斑斓的光影交错。 浅水清看着怀中的人儿,娇憨可人的丽容上,红潮初散。散乱的鬓发间写满了曾经拥有的狂暴和那之后无尽的温存。 他爱怜地捧起那张秀颜,在深情注视之后,突然间就那样**身子跑了出来,挺立于天地之间,对着晨阳大吼:“我浅水清在此宣告天下!从今天起,云霓,就是我的妻子!今生今世,我将只爱云霓一人。将用我的生命去保护她,用我的勇气与血肉去为她而战!。。。。。。” 庄重的成婚宣言随着风飘遍了茫茫草原,浅水清霍然回首,只见云霓已坐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闪烁着盈盈泪花。 “我也宣告。。。云霓此生心归水清,身归水清,一生一世,永不相负。”云霓跪于地表,浅语轻言却庄重无比。 浅水清奔了回来:“好了,云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浅水清兴奋的说。 云霓看着他兴奋的表情,扑哧笑了出来:“就这么就把人家哄过门了啊?也太便宜你了。” 浅水清嘿嘿搓手:“仪式是简单了点,不过以后可以再补。。。等我们回到孤星城后,我再补一个大大的仪式给你。” 云霓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必了。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浅水清有些愕然,终还是没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如果云霓不想说,那就由她去吧。浅水清身为世纪来客,到是颇懂得注重他人隐私。 突然间,他发现到了什么,遥望远处。 草原的南边飘来了大片的白云。待到白云行进了,才发现那不是云,而是大批的马群。 这些马与平常的马略有不同。 他们全部都是通体雪白,将银色化成身体的主流。他们的鬃毛奇长,身形高大,四蹄粗壮,前额还有一块亮银标记。 “云霓快看,是天鬃神马!”浅水清高叫起来。 “我的天啊,我们竟然碰上了传说中的神马。听说它们是这世界上跑得最快的生物,从来都没人能抓到它们。而且它们性格暴躁,力大无比,成群结队时就连狮虎也得避让。天风二世皇曾经得到过一匹天鬃马,那成为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收藏。不过可惜,他最终没能收服那匹天鬃马成为他的坐骑。”云霓几乎要尖叫了起来。 “天鬃马性情高傲,除非你跑得比它快,力气比它大,否则它不可能膺服于你。”浅水清竟然对这种生物也有几分了解。“传说中它们有种特异的能力,就是可以预知危险。一旦有什么危险临近,它们会立刻逃离,因此要抓到它们非常困难。” 天鬃马是高贵的生物。它们站在食草生物中的生物链顶端。普通的生物甚至经不起它们飞起的一脚。不过只要不去招惹它们,平时大都还是性情温和的生物。 此刻这群天鬃马在一只高大的闪着银色光辉的天鬃马的带领下已经迁移了大半个草原。它们来到这水草茂盛之地欢快的享受着自己的午餐。几只小天鬃马在妈妈的身边蹄叫着,却被母马趋赶着要它们自行寻乐。 云霓兴奋地指着那匹领头的天鬃马说:“它好漂亮。。。我要它!” “。。。这算是我成为你丈夫后的第一个考核吗?”浅水清苦笑。 “不,这是你今晚爬到我的被窝里的必须代价。”云霓眨动着好看的大眼说。 浅水清知道,云霓只是在跟他开玩笑而已。 天鬃马是高贵而有野性的生物,他们不会任由任何人随意的骑在自己的背上。可是倘若能得到一匹,那么或许。。。他们很轻松就可以走出这片草原了。 “云霓。”他捧着云霓的脸动情说:“我一定会为你牵一匹天鬃马回来的。等着我。” 他的眼神中闪烁出一种决然,那是一种永不言退,死不罢休的毅然。 天鬃马是睥睨草原的高傲生物,轻易不会让人降服。而云霓的随手一指,恰恰正是最强大的天鬃马之王。 云霓看着他向远方的马群走去,心中一颤,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 大草原上一个人影象一道狂风样卷向那匹领头的天鬃马。 正在享用最肥美的青草的马王眼神中露出一丝轻蔑。它仰天长啸一声,面对狂风般袭来的身影不闪不避,轻轻侧了一下身子,反身就是一蹄踢向浅水清。 这一蹄踢得又狠又准,浅水清一个措手不及,象只陀螺般滴溜溜转着飞向了半空,然后重重地落在草丛之中。 兽王的前足轻轻在草地上踏了几下,然后呼噜噜打了个响鼻。 所有的天鬃马一起向后退去。 那是邀战的表示。 “还真是个高傲性子。”摔倒在草丛中浅水清看到这幅架势,苦笑不已。 一匹马向一个人发出挑战,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碰上。 天鬃马被称为神马,是因为它们不仅是马中之王,同时还有着非凡的智慧。 身上依然还隐隐作痛。这一脚没踢断他几根肋骨,八成还是那马王对他蹄下留情了。 浅水清大吼着再次冲向那匹天鬃马。 这次他学乖了,不再笔直前冲,而是以蛇形的蜿蜒路线曲折行进。 天鬃马用它特有的蔑视目光看着这不速之客,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浅水清移到它的身边,手搭在背上,正要跃上去,突然那马王一个转身,后蹄已再次迅猛地向浅水清一脚踢去。 砰! 浅水清满脸鲜血趴在了地上 “干啊,这家伙还会玩阴的。” 那匹天鬃马向着浅水清长啸一声,意思应该是再来。 浅水清痛得浑身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开始理解了为什么天鬃马会成为丰饶草原的神物,这种野马不仅拥有非凡的速度和力量,同时所拥有的智慧,已经使它们远远高出同类,再不轻易为人类所折服。它们心中的高傲,未必便低于人类。 身后是云霓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口中高喊:“水清,不要再和它斗了。我们不可能制服它的。” 浅水清回过头看着云霓,脸上现出一丝柔情:“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就无论如何也要把它弄到手。放心吧,这匹马,我要定了!” 那匹天鬃马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走到浅水清的身边,很是不客气的拉了一通大便。 一大堆新鲜的马粪就那样象出笼的包子,热气蒸腾地堆在浅水清的身边。 然后,它希律律一声长嘶,迈开四蹄狂奔而去。身后是大批的天鬃马尾随呼应,蹄声隆隆,声势壮观浩大。 那一刻,浅水清和云霓都看得呆了。 看看眼前的一堆马粪,云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它留给你的纪念。好自珍重哦。” 浅水清哈哈狂笑起来:“我喜欢它!这么有个性的马可真是少见。我一定会得到它的!” 。。。。。。。。。。。。。。。。。。。。。。。。。。 草原上的那条河,水流清澈,纵贯南北。 无数草原上的生灵依靠这条河而赖以生存。 天鬃马虽是神物,世人难觅其踪,但它们终归不可能离开有水源的地方太远。而且天鬃马对食物的要求极高,它们吃最肥嫩的青草,喝最清澈的河水。 已经十天了,浅水清每天都来这里守侯那匹天鬃马。 他注意到天鬃马喜欢这一带的水源,每天都有固定的时间来到这里饮水。 做为马中之王,飞雪是第一个喝水的。 是的,它叫飞雪,是浅水清为他取的名字。 今天飞雪正在喝水。 它看到那个男人又来了。 天鬃马是有智慧的生物,虽然不能说话,却有着它们自己的理解方式。它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它没有恶意,但却总想打败它,骑上它。高贵的天鬃马是不会接受一个普通人类的招降的。飞雪希律律叫了一声,迎着面冲了过去了,一头顶在了浅水清的怀中。 男人倒下。 十天来,每天都是如此。 假如马语中有受虐狂一词,飞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赠给这个家伙。 他来了,又倒下。 就象个打不死,却从不曾放弃。 这让飞雪对他的好奇心大增。 今天有些奇怪,一头撞去,男人仆倒后就再无反应。 这让飞雪有些惊讶。 是自己的攻击太重了吗? 不可能啊。以前都是扑倒后再起,再扑倒再起的啊。 好奇心让它离那人越来越近。 它用大嘴去拱那个男人,试图把他拱醒。 一声大喝令它吃了一惊,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扳在了它的脖子上。浅水清一个虎跃纵上马背,狠狠一夹马肚,大喊道:“飞雪,跑起来吧!” 飞雪愤怒地仰天长啸,迈开四蹄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它要将这个大胆的家伙狠狠的从自己的背上摔下来。 它开始疯狂地奔跑在丰饶大草原上。 。。。。。。。。。。。。。。。。。。。。。。。。。。 风象刀一样割着浅水清的脸,四周的景色飞快的倒退,整个人如飞起一般。看起来它是要一路跑到天之尽头了。 突然之间,它一个扬蹄急挺,前足指天,整匹马人立而起,要不是浅水清死命地抱住它的脖子不放,就要被它给摔飞出去了。 “就知道你要玩阴的。”浅水清有些佩服这匹马的野性和狡猾。 眼见没能把他甩出去,**的飞雪象一只疯狂而愤怒中的暴熊,不断扬起马臀,就象是骑野牛表演一般,试图将浅水清从背上甩下来。 浅水清感觉自己就象是坐在蹦蹦**一样,颠得他几乎要呕吐出来。他的双手死死搂住马颈,坚决不肯放松。 在身后是大批的天鬃马嘶鸣着跟随,就象是牛仔们放牧马群,壮观的声势如万马奔腾,银河天瀑。**的飞雪不甘心地反复踢腿,颠簸摇摆如在风浪中航行。浅水清只觉得一阵晕眩,那是自己支持不住的先兆。 拼,绝对不能让这家伙把自己甩下来,浅水清咬紧牙关。 “呼!”飞雪真的愤怒了。 做为高傲的万马之王,飞雪绝不接受让一个人类这样骑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事实。尽管它甩不掉这个象牛皮糖一样死死缠住自己的寄生虫,但至少它还有同归于尽的权利。 在负载着浅水清围着草原跑了一个大圈,它又回到那中了浅水清暗算的地方。飞雪的眼神已经死死地盯住了仍在那里焦急等待的云霓。 它停了下来,前蹄愤怒地刨地,然后低下马首,对准了云霓。 先是小跑,然后开始加速。 不断加速。 它对着云霓如一只离弦的箭的般狂冲而去。 浅水清大骇,狂叫:“云霓!快闪开!” 眼前那片如花的娇颜已露出死亡来临前的那一线惊恐。 “快闪开!”浅水清疯狂的大吼 百米距离,瞬息即至,飞雪如一头狂奔的犀牛,狠狠地向着云霓撞了过去。 。。。。。。。。。。。。。。。。。。。。。。。。。。。。。 蓬! 漫天的烟尘溅起,飞雪哀号着倒了下去。 它的头部受了浅水清重重的一击,左前蹄更是被浅水清狠狠踢了一脚。 这两下,几乎用尽了浅水清全身的力气。 它的前蹄软了下来,整个身子向地面栽倒。浅水清顺着势摔倒在地。 他奔跑着扶起离飞雪只有不到两米距离的云霓,自己的心也是蓬蓬一阵狂跳。 “对不起,云霓,让你受惊了。” 云霓摇头:“都是我没用,不然你也不用打伤它了。” “算了,说这些都没意思。我只想你知道,在我生命里,你才是最重要的。”浅水清很认真的说。 他回头看了看正在痛苦中呻吟的飞雪,终于还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用的力气他自己知道,这两下对飞雪来说,绝对是受伤不轻。 人说天鬃马有预知危险的能力,这是不是真的,浅水清不知道。但至少,天鬃马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并不可能预知。他对飞雪始终没有敌意,所以飞雪不可能感觉到危险。但当飞雪选择了侵犯云霓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出现了变化。 假如天鬃马的确可以预知危险,那么在它撞向云霓的那一刻,它应当已经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倘若真是如此,高傲如它者,的确是不容任何人侵犯和骑乘的。 或者这一次,自己真得是错了。 浅水清想到这,不免叹息。 。。。。。。。。。。。。。。。。。。。。。。 飞雪走了,一瘸一拐,带着大批的天鬃马一起离开。 天鬃马高傲的性情令它们选择了认输,然后默默离去。 云霓为浅水清擦去一头的汗水,然后柔声问道:“水清,我们不要那匹马了,好吗?” 浅水清却笑道:“不,它已经属于我们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云霓惊愕地问。 “我在说,我看错了天鬃马的傲性,但至少没看错它的灵性。它们是有着非凡智慧的生物,它们有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无论它们怎样聪明,都不可能比人类更聪明,它们终究还是畜牲,有着畜牲特有的生存准则和行为模式。所以,如果我没猜错,明天它就属于我们了。” 浅水清自信满满的回答。 朝霞,在这刻升起,映在浅水清的身上,红光中那个傲岸的身影,正越发的高大起来。 第二十章 誓为名将 当天边那个孤寂的身影出现时,浅水清兴奋地跑了过去。 “嘿!”他招着手呼叫。 飞雪低吼着看着那个人,发出愤怒的低嘶声。 如果不是这个家伙,自己又怎么会失去兽王的地位。 一匹年轻力壮的天鬃马在当天晚上就开始了对它权威的挑战。 如今,它已然落寞,不再是天鬃马王了。 曾经高傲的它绝不甘心屈服于一个小子之后。 天鬃马群中特有的三角队伍里,它从来都是站在最前方吃着最新鲜的草料,而不是垫在最底下的那根地平线中,吃着前方食用过的草料的弱者。 它要养好伤,再卷土重来,以取得自己应有的地位,排回到最尖端的位置。 浅水清微笑着走过来。 他说:“嘿,还生我的气啊?我向你道歉。瞧,我猜得一点都不错,你果然挂单了。你们动物就是这样,无论有多高的智慧,最终都是弱肉强食的待遇。只要你不再是最强的,那么你就立刻会被抛弃。” 飞雪轻蹄踏地,愤怒地咆哮着。 它警告浅水清,不要靠近它。 “瞧,我说中了对吗?我们人可就不一样了。只要是成为朋友,那么无论你是强大还是弱小,我们都会爱护你,疼爱你,信赖你,帮助你。我知道你受了伤,不过身为兽类,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医生。为什么你不寻求我的帮助呢?你知道我可以帮你的。” 飞雪打了个响鼻,冷冷地看着他。 “怎么?不相信?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浅水清一脸的真诚。 他在赌,赌天鬃马就算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也能凭借它们特有的灵**觉猜到你要做什么。 所以他现在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全部的忠诚,他赌一匹马如果能预知危险,那么对即将到来的真挚友情也应当有一定的感知能力。 “你知道我在说得是真心话,对吗?”浅水清继续说。在这里,动人的词语没有任何意义,唯有真挚的情感才是打动它的唯一方式。 浅水清指指远处的云霓:“看见那边那个女孩了吗?就是昨天差点被你撞死的那个。她是我的妻子。她能治疗你,不过可惜啊,她手里的药不多了,你是一匹马,需要太多的药。所以我们还要去草原上找一些药来治疗你。” 飞雪的眼光看向了云霓。 “和我做朋友吧,飞雪。哦对了,飞雪是我给你取的名字,你喜欢吗?” 飞雪做了一个长嘶,看得出来,它对这个名字很不屑一顾。 浅水清无奈的点头:“好吧,好吧,你会习惯的。那么。。。我们一起过去怎么样?去给你疗伤。这大草原太大,我虽然知道在哪有药,不过实在跑不过来。你能带我去吗?我是说为你找药治伤。。。不是要骑你,只是互相帮助而已。你总不能让我自己跑遍这大草原吧?” 飞雪有些犹豫了。 浅水清试着走得更近些。 飞雪没有后退。 试着把手靠在飞雪的背上,飞雪抖了抖,却勉强接受了。 浅水清“哦吼”一声,跳上了马背,一转飞雪的头大叫:“去接我老婆,然后我们一起去找药治你的伤!” 飞雪扬起双蹄,在地上踏了几下,带着浅水清向云霓飞奔而去。 这一次,它没打算再撞死云霓。 。。。。。。。。。。。。。。。。。。。。。。。。。。。。。。。。 世界上很多事情本就是第一次最困难。解决了第一次,后面的就好解决了。 就好比女人的第一次总是最难到手的,可一旦到手,后面的就好办了。 当浅水清把这一切行为用这两句话做了一个小小的总结并为此得意不已的时候,云霓看着他的眼睛,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今天晚上,你别想再碰我。” 浅水清的脸立刻苦了起来。 他已食髓知味,再不愿让云霓离开自己那怕一分一刻。 他拿着手里的一截盲肠苦恼不已--那是他刚刚骑着飞雪猎到一条蛇鹿后从它身上割下来的。 云霓好奇地问他:“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浅水清便神秘地笑,他说:“一个替代品,你不是暂时不想要孩子吗?” 云霓立刻想到了什么,脸颊飞起一团火红的云彩。 浅水清,你这个流氓。她咬着嘴唇说,眼神中却充满了爱意。 浅水清哈哈大笑。 。。。。。。。。。。。。。。。。。。。。。。。。。。。。 有了飞雪代步,走出大草原的速度大大加快。不消几天,他们便已可遥望盘山。 远处盘山蜿蜒如蛇,层峦叠翠。那里曾经是天风与止水人数度大战的战场,也不知有多少英魂长埋于此。 远远望着盘山,浅水清的眼中浮现出阵阵铁马金戈的厮杀之声。 战士们愤怒的号叫,鲜血纷飞的场面,还有那永不停息的进攻号角,令浅水清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云霓,假如我就此掉转马头,带你着远离这血腥之地,从此归隐田野不问那些纷争。你会不会因为我做了一个逃兵而瞧我不起?”浅水清突然问道。 云霓幽幽叹息:“我知你不是那样人。就算你愿意为我这样,我却不能辜负家族,辜负皇恩。云家在天风久享盛名,天下云氏都望其归属。我若是与你私奔,天下云家将颜面无存。我是云家的独女,爷爷爱我,父母疼我,兄长关心我,我从小衣食无忧,百事不愁。云家不要我为他们做任何贡献,我却也不能为云家的脸上抹黑,否则就真正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溢之人了。所以。。。水清,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浅水清微微一笑:“我就知道是这结果。没关系,大不了我日后沙场征战多建功勋,待功成名就之后再来正式娶你就是了。” 古人好名,由来如此。浅水清知道说是说不动的,所以也不想多费唇舌。没想到云霓却叹道:“水清,我也盼望如此,但是只怕。。。我们有缘无分了。” “什么意思?”浅水清一楞,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 云霓看着浅水清的眼睛,终于一字一顿地说道:“其实,有件事我早该告诉你的。。。铁血镇镇督,靖逆将军南无伤,他是我的未婚夫。” 仿佛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浅水清在那刻被这个消息冲击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你说什么?!”他大吼。 “我说,铁血镇督南无伤,是我的未婚夫。我云家与南家世代至交,早在两年前,父亲就已将我许配给南家二公子无伤。当时无伤在盘山指挥大战,无暇回家娶亲,一直拖延到现在。这次皇帝有感无伤多年出征无暇顾家,特许我往赴前线探望南无伤,予我自订婚期,择日成亲之权。” 再不会有任何消息比这件事对浅水清的打击更大了。**的飞雪仿佛觉察到了浅水清的怒意,也发出了一声长嘶,震彻四方。 浅水清死死地看着云霓,那张如玉娇颜上,已布满了泪痕斑斑。 云霓泣道:“我与南无伤,不过一面之缘。与你,却是三生之约。自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才是我这生注定要嫁的人。当日你无畏权贵,挟持于我,我心虽惊,却觉得你是个真正的男人。那天你故意出言激我,劝我离开,我就知代你心中已经有我,只是念在彼此身份悬殊不愿做非分之想。谁能想到造化弄人,你我竟会一起落难于草原之上。你为我舍身饲虎,身负重伤,我却知那是上天有眼,给你我能在一起的机会。我感天谢地,此生终于有个能让我全心相爱的好男人,但天地虽容我,国法家规不能容我。我若嫁你,你必死,铁血镇必乱,暴风,雪风两大军团之间必生嫌隙。所以,为家,为国。。。水清。。。我,不能跟你。” 浅水清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 何为家?何为国? 天地不仁,一个女子连挑选自己心爱的男人的权利都没有,这样的家,这样的国,又怎么值得去爱? 可惜他自身明白这些道理,云霓却不可能明白,云风舞不可能明白,云岚不可能明白,南无伤更不可能明白。 云家是名门望族,绝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女儿被一个小兵拐跑这样的事实;南无伤是铁血镇督,手中握有一万八千名士兵,两千卫队,掌一省之地,无数人的生杀大权,更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妻被属下一个小兵拐跑的事实。 他和她,不可能在一起,也不可以在一起! “水清,你我缘分已尽,前方就是孤星城。从今日起,你我再不可亲近。”云霓眼望前方,坚定的说道。 浅水清呆滞道:“既然这样,在草原的日子,你为何又不说这些?为何在失身给我之后,才告诉我这些?若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动你。他日你下嫁南无双,他要是发现你已经不是处子,必不能善待于你。” “因为。。。我是真得爱你!”云霓的脸上挂满了泪珠:“为了你,什么样的后果,我亦无怨无悔。我不告诉你,只是因为,我不想影响你的心情,你的决定。草原上的那段日子虽然短暂,但却是我心中最快乐的时光,跟着你纵然吃苦受累我也甘愿!” 那一刻,浅水清也是真得呆了。 爱,原来真得可以深到如此地步吗? “云霓,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建功立业,堂正娶你过门。上天既让我遇见了你,我就百死也不能放你离去。”浅水清斩钉截铁的说。 云霓苦笑道:“当日你屡次救粮草队于危难之中,我就知你有盖世之能。可是眼下的情况,我纵能拖上一年半载,又能如何?你现在只是一员新兵,纵然拼死杀敌,又能建多大功勋?南无伤才华横溢,但若无家世背景,也不可能居一镇之首。除非你能拿下三重天,创不世奇功,否则你今生难有作为。” “那我就拿下三重天,作为迎娶你的聘礼!”浅水清斩钉截铁道。 云霓愕然,只看到浅水清眼中那坚定不移的神情。或许是这不成功便成仁的坚决影响了她,云霓突然觉得,天地之大,未必便无路可走。她本是刚强女子,性情刚烈忠贞,既然死心踏地爱上了浅水清,便再也不管不顾,一咬牙说道: “好,君既有志,我就给你一年的时间。我知你本是天纵将才,只因机缘未到,不能发迹。如今云霓我身属君,心系君,只盼你能早日建功立业,堂正娶我。南无伤虽是我未婚夫婿,我却自有办法拖他一年半载。一年之后,若你仍不能打下三重天,兵挥大梁城,建奇功,创伟业,届时只怕便拖无可拖。。。到时你我之事败露,我或可幸免一死,你却再难活命。我身为云家之女,不能背负家恩,随你远去,心有愧疚,惟有盼你早成功名,到时我再以死相逼,或者还有成事之望。。。倘若你不幸战死沙场,我当自刎相从,随你于九泉之下。。。望君,好自珍重。” 那一刻,浅水清眼中迸发出勃勃烈火,几乎要烧灼了整片蔚蓝天空。 他跳下飞雪,剑指向天,对着天空庄严起誓: 浅水清此生为人,当出人头地,为万世英豪。今朝为兵,浴血沙场,他日为将,纵横观澜!今立此誓,请苍天为证! 宇宙苍茫间,浅水清的誓言如鹰击长空,漫卷风云。清音响彻云霄,由天地来见证这生离死别的一刻。 云霓跪伏于地,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第二十一章 伤离别 雨打风吹去 在那个初露晨蔼的早晨,他们终于走出了草原,来到了孤星城。 孤星城,始建于四十年前的止水人。那是他们试图摆脱三重天的束缚,向外拓展而做出的努力。 十年之前,止水人与天风人之间的战斗,还处于有攻有守的地位。但是在暴风王烈狂焰成为暴风总帅的第六个年头,他在丰饶草原的那场大决战中,以少敌多,一举击溃止水人二十万大军之后,战争的形势便彻底扭转为近十年来的天风攻,止水守的局面。 在那之后,围绕孤星城,也曾发生过历次大战,止水人拼死守护这座城池,但最终还是让它变成了天风人进攻止水的桥头堡。 它就象是一座用钢铁铸就的城市,浑身都散发着黑黢黢的冰冷铁光。巨大的城墙上,士兵林立,守卫森严。大批的骑队进进出出,带来的是无尽的杀意。 在这里,士兵就是居民。 这是一座充满杀戮与血腥的城市,它的身上已经覆盖了太多的冤魂,有天风人的,也有止水人的。城墙上的班驳告诉着每一个人,它曾经经历过多少苦难与伤痛。 它曾被大火焚烧了三天三夜,也曾被无数战士的鲜血彻底染红,它是历史的见证,直到某天,天风人的铁蹄踏过三重天,迈出新的步伐。 孤星城的大门仿佛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每天吞吐着海量的士兵进出。 今天,这扇大门打开的同时,一彪铁骑如钢铁洪流般汹涌喷出,向着草原的方向急奔而来。 猎猎旌旗,一个硕大的“南”字迎风招展,昭示了主人高贵的身份。 “到了这里,差不多也就该结束了。”浅水清的声音有些黯然。 他现在已经不再和云霓共马而坐,而是云霓骑马,浅水清步行。 “让飞雪离开吧。它是神马,这个世界容不下它。你现在只是一员新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想你因为飞雪而被人无辜害死。”眼看着接应人马即将来到,云霓也下了马。 浅水清点了点头,他拍拍飞雪的脖子道:“好兄弟,你送我送到这里,也算够义气了。人类的世界,现在暂时不适合你。你是高高在上的马王,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不喜欢鞍和蹬,也不会喜欢冲锋的号角,更不会喜欢有人骑在你的身上拼命地用鞭子抽你打你呵斥你,看着你的同伴一个个倒下。所以,你还是回草原做你的马王吧。你的伤已经好了,回去,让那个篡你位的家伙好好吃点苦头,然后继续过逍遥日子吧。” 飞雪长嘶了一声,显然是听懂了浅水清的话。 它后退了几步,用脑袋友好地拱了拱浅水清的怀抱,再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远方那骑飞速奔来的骑队,眼神中露出一抹不屑。 “希!”它仰天长啸。 啸声传彻四方,骑队的战马惊起,竟然再不敢向前,任凭战士们怎样驱策,也不肯迈动半步。 天鬃马,马中狮虎,永远的强者,浅水清再一次见识到了飞雪真正的威力。 飞雪放开四蹄,向着草原深处狂奔而去,如一道银色闪电,转瞬间消逝在地平线的尽头。 望着飞雪离去的影子,浅水清的嘴角边露出一丝苦涩的浅笑。 飞雪走了,云霓也即将离开。 身在这个世界,甚至连保护自己最心爱的人和物的权利都没有。 那一刻,他握紧了铁拳。 “总有一天,你们都会回来的!” 。。。。。。。。。。。。。。。。。。。。。。。。。 骑队旋风般扑至,最终来到云霓的身边。 领队的年轻人,身穿火云战袍,头顶半覆面铁盔,盔缨随风飘展,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这个年轻人,就是铁血镇镇督,靖逆将军南无伤了。 铁盔下俊俏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还震惊于刚才飞雪的那一声长嘶。他眼望远方,喃喃地说了一句:“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天鬃神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竟然任云霓驱策?” 不过他掌兵多年,终究还是很快就恢复了镇静,此刻充满深情的眼神望向云霓,在陶醉于她动人容颜的同时,不忘跳下马,来到云霓的身边,柔情款款地说:“云霓小姐,南无伤保护不力,让你受惊了。” 云霓的眼皮都不抬一下,神情庄重如一尊佛像:“将军不必客气。我知将军身怀国家重托,重责大任丝毫不敢有负。当日之事,属突起之变,将军不察,一时照顾不及亦属平常。如今云霓安然归来,将军亦可放心了。” 南无伤喜道:“我知道云霓小姐是不会和无伤计较这些的,不过无伤依然深感愧疚。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派人四处寻找小姐的踪迹。这次听到手下说小姐侦察到出现的消息,我再不顾手中军机要务,亲自赶来接你,只怕再有什么风波出现,又要徒生波折了。” “劳南督费心了。”云霓淡然回答。此刻云霓的眼波流转,泛动着如雾的烟霞,神采动人之极,看得一众人都有些痴了。 南无伤虽然早与云霓有婚约,但还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大家年纪都小,尚不懂事,哪里有美丑之分,只觉得那小姑娘那时长得尚算可爱,不过如此而已。没想到一别经年,云霓竟然出落成了绝世美人,他心中欢喜,看得眼都直了。 他却不知道,这美女早已不属于他,而属于那个被他彻底忽略了的小兵的了。 南无伤这个时候和云霓说话,眼里早没了旁人。 浅水清站在那后面,看到的却是沐血,戚天佑他们。 他们竟然就跟在南无伤的后面。 戚天佑还向浅水清眨了眨眼,看意思是要他放心。 当日驻马店一战,沐血被碧空晴的口袋阵卷了个水泄不通,浅水清情急生智,硬是指挥新兵队强行为他们打开了一条生路。至于那之后如何,浅水清也不知道。如今看到大家都安然无恙,终于放下心来。戚天佑的那个眼神,八成是告诉自己,他们已经在南无伤的面前,为自己说尽了好话。 南无伤殷勤说道:“云霓小姐奔波草原,这几天想必吃了不少苦。孤星城前线,没什么好吃好喝的东西,只能略备几样小菜,希望小姐不会嫌弃。” 云霓懒洋洋的回答:“吃也就罢了,只是有件事还要请南督为我做主。” “什么事?南无伤一定为小姐做到。” 云霓微微一笑,一个转身突然纤纤玉指指向了身后的浅水清。她忿忿说道:“要不是这个人挟持我,逼迫卫队参战,这些日子我又怎么会吃这许多苦头?他带着我流落草原,浪迹天涯,不以主贵,却每日里带着我狂奔乱跑,无分尊卑上下,最终流落草原十数日之久。这些日子来,我忍饥受冻,苦不堪言,皆因此人之过。南无伤,你若有心娶我,就先为我杀了这个混帐东西,以平我心中怒火!”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沐血和戚天佑做梦也没想到当初在驻马店还对浅水清颇为关照的云霓突然之间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南无伤也吃惊于云霓怎会变得如此激烈起来。 惟有浅水清,看着云霓的眼神,一眨也不眨,似乎想要从中,寻出些什么东西来。 可是那个时候,他看到的,只有云霓坚定的目光和。。。。。。。 是的,是那慨然赴死的勇气。 浅水清立刻明白了。 他凄然一笑,一语不发,然后缓缓跪倒于地。 。。。。。。。。。。。。。。。。。。。。。。。。。。。。。。。。。。。。。。 “南督,不可以啊!”第一个叫出来的正是沐血。 沐血跳下马来跪在地上大叫道:“南督,驻马店一战,碧空晴三次进犯我部。若无浅水清以身犯险,屡次救我部于危难之中,则不但我部人马将尽为碧空晴屠戮,粮草也将尽毁于敌手。南督大恩,请饶了浅水清一命。他只是新卒一员,有很多规矩都不懂。冒犯云霓小姐固然罪不可赦,但是拯救粮草队也是大功一件。望南督以功抵过,饶他一命啊!” 南无伤的眼神收缩如针,他盯着浅水清,心中一股怒气勃然而发:“你就是浅水清。” 浅水清低头回应:“属下正是浅水清。” “好,很好,这两天,盘山前线可是传遍了你的大名啊。”南无伤的口气里带着一丝阴兀。“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水清知道。属下擅自挟持小姐,逼迫卫队参战,为救粮队,带着小姐奔波草原,罪无可赦。水清不求恩典,甘心受罚!” 戚天佑也跳下马跪拜在南无双的身前:“南督,浅水清虽是一介新丁,但却有勇有谋。训练营一战,浅水清斩杀逃兵,拼死一战,是为有节;风车陵一战,他英勇作战,一人杀死三名熊族武士,是为有勇;驻马店三战,他无视生死,以火燃车,冲散敌阵,指挥新兵救出我部骑队,是为有谋有胆。如此有勇有谋,有胆有气节的战士,当为我天风战士之表率,万不可因。。。因此而杀啊!” 南无伤冷哼:“你是想说,万不可因一女子之言,而随便斩杀我军有功之将吗?” 戚天佑伏地叩首:“属下不敢。” 南无伤狠狠地瞪了浅水清一眼,思索良久,仰天叹出了一口长气。然后他大喝道:“浅水清目无军纪以下犯上,来人,把他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是!”众士兵喝然应诺。 那一刻,浅水清被五花大绑,他的眼中,却只有那草原上翩翩起舞的一道倩丽身影。 第二十二章 借刀杀人(上) 孤星城,摘月楼。 云霓眺望远处,眼中无尽幽怨,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幽幽叹息。 “小姐,您的薄荷冰莲茶已经送来了。”一个青衣小婢捧着青瓷雕花碗小心地走了进来。 “放在那就可以了。”云霓淡然道。 “是。”小婢恭敬回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又没敢说。 “是不是南督来了?”云霓头也不回的问。 “是。”小婢连忙回答。 “请他进来吧。”云霓道。 脱下军装的南无伤,看上去更有几分温文儒雅的味道。他看上去文质彬彬,象一名书生,更多于象一名将军。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想到,名震止水,以一镇之力封住三重天,令止水大军寸步难以前行的铁血镇镇督,竟然会是如此秀气的一个人。 然而就是这位天风皇帝亲自册封的靖逆将军,少年得志,带领手下两万官兵,面对止水大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他与云霓的哥哥云岚,号称天风双秀。一个扬威恶浪河,一个名震三重天。 此刻南无伤步入内堂,俊秀的脸上挑起一抹红光。他见到云霓,先是鞠了一躬,然后才说:“云小姐,无伤又来打扰您了。” 没有成亲,云霓虽是他的未婚妻,他却也不敢过于唐突,只能叫她云小姐。 云霓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南无伤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走到云霓的身边柔声说道:“我知道云霓你喜欢花草书画,所以特别让人去拜访了一下这孤星城中的几位名门大豪,托小姐之福,终于找到了这株迷天草。迷天草可镇痛解乏,止血生肤,功效神奇,用于制造生肌散,是最好不过的上品。云小姐家学渊源,为我前方将士带来良药,南无伤再此先谢过小姐了。这株迷天草,就赠给小姐,聊表心意。” 迷天草是世上难得的奇草,云家的生肌散之所以神效无比,很大程度上就得益于这种来之不易的奇药。只是材料难得,炼制不易,浅水清托天之福,云霓受家中所托,带给南无伤的药全让浅水清一个人享用了。 云霓只是看了一眼那个锦盒,不为所动,淡然回答:“多谢将军费心了。这些日子,将军每日来访,定然会送些好东西来。我这小小房间,只怕快要摆不下将军的礼物了。” 南无伤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没关系,我在孤星城的那所院子足够宽敞。小姐若是不嫌,可移榻屈尊。无双这些年收拢来的一些好东西,也都放在我那院子里。小姐若是肯过去,到也省了我来回搬运奔忙了。” 南无伤的确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明明在催促自己早日下嫁,却能说得这样委婉。南无伤本身是个儒将,文武双全,且知礼节,懂进退,胸怀大志,明晓大义。当年云风舞为自己定下这门亲,看中的不仅是南无伤背后的显赫家世,更是南无伤本身确有真材实料。倘若自己当初不是遇上了浅水清,或者真得就会倾心于他也说不定。 一想到浅水清,云霓的心中又是一番黯然。 金石之盟言犹在耳,转瞬之间劳燕分飞。一个在前方奋战杀敌,一个却在后方的金丝笼中翘首以盼,造化弄人,怎令她不感伤难过。 “不必了。”此刻云霓淡淡道。“我此来只是探望镇督,不久后便要回苍天城。天风二世尝言,三国不统,国之大患,国事当头,不以家忧。你我身为天风臣子,当以此为警言,时时提醒自己才对。” 南无伤的脸色有些难看:“云小姐这么说,是要到我踏破三重天,兵指大梁城,收复止水,回师苍天的那一刻,才肯委身下嫁了?” 云霓眺望远处,悠悠道:“我给你一年的时间。若是一年内你不能做到,我就嫁给能做到的人。若是一年后大军依然屯兵三重天外,我。。。” 她顿了一顿,然后看向南无伤:“我就剃度出家。” 南无伤心中一颤。 三重天若是如此好攻打,他又何必到现在仍迟迟止步于三重天外?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南无伤说:“云小姐,丰饶草原回归之后,小姐便一直闷闷不乐。我知小姐恼我保护不力,致使小姐流落荒原,餐风饮露,忍饥受冻。其实小姐出事当日,我已亲率大军马不停蹄,日夜不眠地赶来接应。谁成想那混帐小子竟然带了你跑入荒原,我却误打误撞救了护粮队。。。未能亲手解小姐于水火之中,是我无双生平大憾,当时我便书信一封给云岚兄请罪。得知小姐无事的消息后,我再无心军务,亲率卫队出城,赶赴接应小姐,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就算是云霓听了,也不能叹服南无伤应对得体,举止合理。奈何罗敷有夫,她心中却是再容不下别人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当日我要诛杀浅水清,你却力排众议,保他不死?”云霓生气问他。 当日从草原归来,云霓一反常态,力控浅水清擅自挟持于她,调动身边卫队参与对飞雪卫的战斗,导致撤退不得,最终流落草原。坚决要求南无伤处浅水清以死罪。 这令沐血,戚天佑等人大为惊慌,纷纷上去求情,称若无浅水清,则护粮队早被碧空情屠光杀尽,粮草也必尽毁于敌手。恳请南无双网开一面,恕他不死。 南无伤治军多年,深知军心的重要性。浅水清在护卫粮草一事上,屡立大功,虽说挟持了雪风军团总帅的女儿,南无伤的未婚妻,但却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真要杀了,只怕以后军中谣言必起,说天下良将,不及美人回眸一笑。天风帝国立国百年,雄踞天下强国之林,靠得不是天险强阻,而是战士们英勇的斗志和严明的纪律。 一旦军心涣散,则天风人赖以称雄的本钱立刻全无。 此例不可开。 南无伤心中也恨浅水清,但他却不能不力保浅水清。 说起来,这事也怪云霓自己不好。 当日浅水清带着云霓回归,倘若云霓不说杀他,他当然可用违抗军命,以下犯上的名头杀掉浅水清。偏偏云霓却当着所有军官将士的面要他杀浅水清,这样一来,他若再动手杀人,理由再多,也会被人认为是受未婚妻唆使而擅杀功臣。为了个人声誉,他反而不好下手。而且他下意识中,云霓越是恨浅水清,便越是说明他两人在草原奔波的那段日子里,并没有出现任何事情。这到使他对浅水清的恨意减了几分。 孤男寡女,草原流浪,本就易惹出绯闻事端。云霓一回来,就主张杀掉浅水清,立刻平息了所有潜在的谣言,也保证了南无伤头顶的帽子绝不会是绿的。他心情大好,自然不会计较更多的事情,因此软语温存哄骗云霓,只说来日定找机会重重惩罚他,一转身,却封了浅水清一个哨官的职位。军中听说新兵浅水清大逆不道,挟持镇督的未婚妻,只为保护军粮,本已为其所折服。听说南督不降其罪反嘉奖有功,更加钦佩南无伤大功无私,一时间,铁血镇督南无伤的声誉再上层楼,如日中天。 惟有云霓,令世人更增加了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看法,众人口中无言,心中鄙视。只有浅水清自己知道,云霓为保他,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或者在云霓心中,她也并不看好浅水清日后能功成名就,所以干脆赌上一把。倘若赌输了,只怕死的就不是浅水清一个。 毕竟,那是一个很大的冒险。 此刻云霓再提此事,南无伤只能淡淡苦笑:“浅水清一事,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知小姐恨他甚深,而此人令我心中挚爱屡陷险境,我也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只是军中行事,不可因身居高位而卤莽行事,否则就是授人话柄。轻则遭人诟病,重则上书弹劾我治下无能,因私乱公。不过为了小姐,我定不会轻饶了这小子。如今我已定下一计,定可为小姐解气.” 南无伤少年得志意气风发,要说没人眼红,那是不可能的。他出身世家,深通权谋之道,知道做好事要高调,做坏事则一定要低调。要杀浅水清,是千千万万不能自己动手的。 云霓心中一跳:“那你想怎么做?” 南无伤微微一笑:“我已下令,将衡长顺由血风旗调至铁风旗虎豹营,取代沐血成为那一卫的卫校。” “你说什么?”云霓大吃一惊。 “军中调动,本属常事。沐血居官无能,险失军粮,自当受罚。我将他官降一级,乃是权限所在,职责所差,旁人自不能有话说。衡长顺一路护卫小姐,沿途尽心尽力,鞠躬尽瘁。遇飞雪卫劫粮,挺身而出,其忠勇可嘉,自当重用。由旅尉升至卫校自然也是正常的。血风旗下六校俱在,无错不受罚,无功不受禄。既然没了可以安插他衡长顺的位置,自然只能往别的旗放放了。正好沐血降官,衡长顺升迁,掌管他那个卫,乃是顺理成章之事。衡长顺其人骄横跋扈,桀骜不逊,依仗武功高强,纵横军营,少得人心。他与浅水清有私怨在身,若是假公济私,以权害命,那也是极正常的事。浅水清若因他而死,与我无关,与你也无关。届时我自会杀衡长顺为浅水清报仇,以平军心。” 一番话淡淡说来,听得云霓如晴天霹雳打在身上。 那天她和浅水清返回孤星城,就知道以两人身在草原的日子,定会惹来不必要的蜚语流言。为了保护两人,云霓故意喊着要杀浅水清,她相信沐血,戚天佑他们肯定会力保他不死。事情正如她所料的那样发展,南无伤果然中计,没有为了自己杀浅水清。 没想到南无伤心机深沉,为了讨好自己,竟然又想出了这么一个借刀杀人之计。 此刻她心中惶惶,再不知如何是好。 南无伤却微微一笑,告退道:“请小姐,敬侯佳音便是。” 第二十三章 借刀杀人(下) 调令下来的时候,虎豹营一片沸腾。 几个士兵高声狂叫起来:“南督这是什么意思?沐校带领我们冲锋杀敌,哪次不是一马当先。他对咱们兄弟那么好,有哪回亏待过我们?凭什么要把他撤下来换个我们不认识的来做卫校?我们不服!” 沐血脸色寒如冰雪:“闭嘴,南督的命令也是你们几个混帐小子可以抗拒的吗?护粮三战,我方四千五百之众,却被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伤亡惨重,若不是浅水清智救大家,南督又及时来援,大家早就尸骨无存。我沐血无能指挥大军作战,只能做个冲锋陷阵的小卒,降我为旅尉,份属应当,也是镇督职责所在,这有什么好奇怪了?你们乱叫什么?!” 一大群士兵纷纷站在空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脸色依然愤愤不平。 “那个衡长顺,狗屁不是。他打仗到是够勇猛的,可从不把手下的兵当人看,动辄打骂。他来做卫校,只怕大家又要没好日子过了。”一个小兵在下面嘟囔。 沐血回手给他一巴掌,大喊:“老子也会打人!你们这帮兔崽子,给点脸色就上天,不听话就得挨揍!别看老子现在降了一级,照样管着你们呢。谁再胡说八道,我宰了他!衡长顺曾与大家一起浴血奋战,与大家也早不陌生.他此番过来,大家必须听他号令,不得违逆。否则。。。我沐血第一个不饶他!” 沐血一发火,大家终于都不敢说话了。 还是戚天佑,一把搂过沐血的肩膀哈哈笑道:“老沐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大家也都是在为你叫屈啊。你看,护粮一战,人人升官。方虎做了哨官,我成了旅尉,浅哥儿这小子更是初上战场就成了哨官。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待遇啊!大家都升官,就你被降职,难怪谁也受不了了。” 沐血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声对戚天佑说:“从军者,升降本属平常。只要你不死,就总有再升迁的机会。我烦躁,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次接替我的是衡长顺。护粮一战,他受浅水清所迫听命于我,其实心中对我根本不服。如今他过来做了卫校,他与浅水清又有怨隙,只怕到时候少不得会有是非啊。” 方虎怒哼:“南督也真是的,降便降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问题是他派谁来不好?偏偏派衡长顺那家伙来。那家伙仗着自己功夫不错,与血风旗李规将军好象还有点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总是斜着眼看人,任谁都看不起。他一过来,只怕大家都没好果子吃。。。我得提醒浅哥儿一下,让他小心点。”他说着就去了浅水清的营帐。 浅水清升官之后,几个和他关系交好的家伙就不再叫他名字,改口叫浅哥儿了。 戚天佑看着方虎远去的身影,心中却不免想道:这,真得只是巧合吗? 。。。。。。。。。。。。。。。。。。。。。。。。。。 浅水清不在军营中。 孤星城的中央有个小酒馆,长期以来都是下级军官们去喝酒打屁的好地方。 浅水清此刻就坐在酒馆里自斟自饮。 当戚天佑和方虎方豹兄弟还有雷火来到这个酒馆的时候,浅水清刚喝完第三杯酒。 “自从草原回来之后,这小子没事就到这里来喝酒。”方虎说。 “他有心事。”方豹说。 “从我认识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有心事。”轻易不开口的雷火竟然也冒出了一句:“不过这次,他的心事好象比以前更大了。” 戚天佑道:“他要是不想说,我们就别逼他。来,大家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吧,不管怎么说,这个家伙每次喝酒都没有把自己灌醉。” 他们是站在浅水清的旁边说这话的,浅水清呵呵一笑:“背后说人闲话,你们好歹也离我远些再说啊。我没什么心事,只是无聊就到这里来坐坐而已。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浅水清的神情从容,眼神中露出淡定的笑意,心中的思绪却翩飞向那高可触天的摘月楼上。云霓,你可知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我喝酒,却不敢喝醉,睡觉,也不敢睡死。我怕我不够坚强,在神态中露出马脚,更怕我不知不觉,在睡梦中吐露真情。我每天承受煎熬,却必须笑面大家。每日想你,却必须想办法将你遗忘,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我爱你,可是,我却必须忘记你。 心中的酸楚随着眼神中的那点苍茫一闪而逝,浅水清的脸上依旧是笑意盎然:“戚大哥,来,这次我浅水清大难不死,还要多谢你和沐校的仗义直言呢。” 戚天佑脸色一暗:“沐校已不再是沐校,而是沐尉了。”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大家的心中,难道沐校成了沐尉,大家就会不再尊重他了吗?难道你戚大哥以后也不会再听他的了吗?”浅水清反问。 戚天佑一楞,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没错没错,沐校,永远都是我们的沐校。还是你小子说得对啊。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沐校的事的?” 浅水清的眼中闪出一丝讥诮:“有人升了官,自然要到我这里来耀武扬威一番。” 几个人都是一楞,同时叫了出来:“衡长顺?” “是啊。他刚来过。”浅水清呵呵笑道。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方虎忙问。 “我还活着。”浅水清嘿嘿一笑。 这一笑阳光灿烂,却冲不散大家心头中阴霾。 第二十四章 话当年 千人斩 一口辛辣的酒入肚,火烧火燎一般,沸腾出心中滔天的豪气。 雷火一拍桌子,大吼道:“哥几个都是从死亡沙场里拼出来的,早该看淡生死了。干什么现在还都一个个哭丧着脸就好象没见过死人一样?他衡长顺算老几?惹急了老子,先把他揪过来揍一顿再说!” 方虎方豹兄弟俩对看了一眼,同时叹息:无知是福啊。 还是浅水清拍拍雷火的肩膀笑道:“照理呢,我是该赞成你说的话,然后拍着胸脯说衡长顺算个屁?给兄弟你舔靴子都不配。不过呢,我还是觉得有些事该提醒你一下比较好。我是说。。。你要想揍他,恐怕比较困难。被他揍一顿,到是相对简单很多。” “怎么?”雷火不明白。 “你大概还不知道,衡长顺的旅尉是怎么得来的吧?”浅水清问他。 雷火摇头。 方虎叹气:“他是百人斩,和别人不同的。” 百人斩?雷火一呆:“什么叫百人斩?” 旁边的几个人差点没喷出来。想不到这个直楞种竟然连百人斩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所谓百人斩,就是杀过一百个以上的敌人,才能叫百人斩。”浅水清无奈地拍着雷火的肩头道。 雷火脑袋一晃,很是不服气地喊:“很难吗?风车陵一战,驻马店三战,俺前后已经杀了十多个敌人了。象这样的仗再打几次,俺也是百人斩。” 方虎随手给了他脑袋一下:“你个傻子,你当百人斩真那么好做啊?象那样的战斗再来上一次,你小子能活着都是运气。当时要不是浅哥儿救了大家,咱们又正好碰上南督的部队,还不是全部都得死在那里。沙场凶险,你能活下来的每一天都有运气的成分。杀一百个人。。。你以为你是战神啊?还是敌人都是木头,伸着脑袋让你砍?” 方豹哈哈一笑:“你小子也不想想,要是百人斩那么好做,那还不人人都成了百人斩?三重天一共才七万人的守军。咱们铁血镇一万八千官兵,每人杀十个,三重天的人全加起来都不够咱们杀的。为什么到现在我们都打不下三重天?对大部分的士兵来说,一个战士这辈子能杀一个敌人,就属于捞回来了!值了,懂吗?” 雷火晃着脑袋,很是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战场上永远没有一相情愿的战斗。 一个基本道理就是:当你面临一个敌人的时候,无论武功高低,你和对手的死亡概率永远是一半对一半。 另一个基本道理则是:战场之上,永远都是勇者的天下。有些人,一辈子可能杀敌无数,有些人,却可能训练无数日之后,连刀都未来得及举起来,就倒在了敌人的飞雨箭矢之下。 死去的人,未必不是好汉,能活下来的,却个顶个的是勇士。 真正的百战勇士,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小兵的力量所能抗衡的,哪怕他的功夫再强,斗志再盛。 天风帝国对百人斩的称号有着很严格的要求:必须是在正面战场上以近身肉搏方式杀死的敌人才能算数。其他方式杀死敌人,计军功,但不入百人斩之数。至于击溃流寇逃兵再多,也不算进百人斩之数,更别说杀平民以冒功了。 每一个百人斩的称号,都是必须得到士兵们的衷心拥戴后才能赐予的。 凡百人斩者,必赐金质勋章,授军衔。所管辖的士兵更是绝不会低于其杀敌数。 衡长顺征战沙场多年,杀敌一百三十余人,因此才获封的旅尉。他的这个官,完全是靠着自己手里的一把刀杀出来的,而不是靠指挥作战赢来的。理论上来说,你要是能一个人砍死一万八千零一名敌人,你甚至可以超越镇督做军帅了。当然,这实际上是个士兵们连做梦都不会出现的数字。 帝国勋章中,金质勋章本属普通。只要稍有寸功即可获得。在帝国战史上,获金质勋章者,远比百人斩多得多。因此凡因杀敌百人而获金质勋章的战士,通常都会在自己的勋章上刻上一道深深的刀痕,涂上鲜血,以示区别。 衡长顺的胸前,就有这样一枚刀纹金章。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浅水清一看到衡长顺的那枚勋章,就知道这个人厉害到可怕的原因。 凡百人斩者,皆强悍勇猛,死战之士! 这些事,在当兵之初,大家几乎就都知道。大概也只有雷火这样的莽汉,才会不关心这些了。 “雷火,你可知道咱们铁血镇一共有多少个百人斩吗?”浅水清问他。 雷火摇摇头。 浅水清伸出两根手指头做了一个交叉:“不会超出十个。” 一万八千正规士兵,再加两千卫队的铁血镇,最终只有不超过十个百人斩,由此可见衡长顺到底有多厉害了。雷火终于哑火,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好半天,雷火才小心地问道:“那。。。咱整个暴风军团里,有几个千人斩啊?” 这次他聪明了,把范围扩大到整个暴风军团去问。 众人皆是一呆,互相看了看,然后同时放声大笑起来。方虎简直乐得合不拢嘴,拍着雷火的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说雷兄弟啊,我算是服了你了。你知不知道杀一百个人是百人斩,杀九百九十九个也是百人斩?千人斩。。。那得打多少仗才能做到啊。” “假如你的功夫足够高,每场杀敌十人,历经百战,也就正好够了。前提是无论战争输赢,你都得活下来。死去的千人斩,等于没有。可惜啊,战争不是做算术,不是数一个数,就能倒一个敌人的。哈哈。最近十年来,铁血镇和止水人所有的交锋加起来大概也不过百次,所以你还得祈求每次战斗,都得有你上场的份。”浅水清也摇着头笑,因为雷火这个活宝,自己的心情到是好了许多。 “真要能做到,那可就是真正的百战勇士啊。”方豹也叹息。 “那。。。那到底有没有啊?”雷火也急了。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点蠢,不过还是很渴望能有某个英雄创造出这样的奇迹出来。 “当然是没有啦!”方虎大笑:“别说暴风军团了,就是整个观澜大陆都不会有一个的。幸好你没问万人斩,不然我真得要笑死了。哈哈哈哈!” 就是那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悠悠响起:“不,这个世上,有千人斩。” 什么?众人愕然抬首,却看见说话的,正是戚天佑。他手中拿着酒杯,眼神中带着无尽的迷惘,象是陷入了遥远而深沉的回忆之中。声音仿佛从天际,飘飘忽忽,捉摸不定。 戚天佑很肯定地说说:“这个世上,有千人斩。” 。。。。。。。。。。。。。。。。。。。。。。。。。。。。。。。。。。。。 衡长顺带来的危机感突然被千人斩的话题冲淡了。 这刻,就连浅水清都很想知道,这世上到底有哪个战士,能强悍凶猛到在战场上先后杀死一千名敌人的地步。 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戚少,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难道他都是和女人在打仗吗?”方虎半开玩笑的说。 “不!”戚天佑立刻说:“他杀的都是真正的强敌。而且这个战士,就是我们暴风军团的战士。” 暴风军团的战士?兴奋如煮沸的水,溢满了小小的酒馆。一个个纷纷问戚天佑那人到底是谁。 他们的兴奋狂热的崇拜之情,就连浅水清都清晰地感受到。 英雄的魅力,的确是所向无敌的。 戚天佑悠悠叹了口气,问道:“你们真得就那么想知道?” “戚少你就快说吧,别折腾我们大家了。”方虎急了。 戚天佑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好,那我就说。” “三十五年前,有一名战士,武功豪强盖世,气力天下无双。他从军入伍,一路身经百战,浴血沙场,杀敌近千。在当时,号称狂龙武士。狂龙武士所到之处,敌皆丧胆。其人形象狰狞,武艺高强,下手狠辣。不过这个人除了功夫了得之外,当时一无是处。因此他虽然杀敌近千,却始终象衡长顺一样,仅做到卫校一职。不过这个人到也真正死心眼。他想做将军,掌一营之兵,领一地之威,所以十年来他拼力杀敌。按所辖兵不输于所杀兵的惯例,只要他能破杀敌千人的记录,一个游击将军的位置就怎么也少不了他的。那之后,但凡有战事,他必冲锋在前,勇猛杀敌。结果,在第十个年头,竟然真让他完成了杀敌一千零一人的宏愿。成为天风立国以来,观澜大陆上第一个真正的千人斩!” “哇靠,那么厉害。那后来呢,他又杀了多少敌人?”方豹也急急问道。 戚天佑又喝了杯酒,然后淡淡回答:“他杀第一千零一个人时,由于冲得太猛,援兵不继,气力不支,最终被敌人一枪刺中胸口。。。死掉了。” “不会吧?!”方家兄弟同时大叫起来:“眼看着都成千人斩,就要入营拜将了,怎么就死了呢?这也太离谱了吧!” 戚天佑嘿嘿一笑:“世事苍茫,谁人能晓。这世上离谱的事多了,你们又何必为这一桩而叫冤呢?” “那。。。这以后就再没出过千人斩了?”雷火问。 戚天佑淡然回答:“我想。。。应该是没了吧。” 大家一起泄气。 原来,这世界上终究没有活着的千人斩啊。 到是浅水清,笑看戚天佑问道:“那这个狂龙武士,为什么关于他的故事,从来就没有传下来过呢?” “死人的故事,有什么好传的。”戚天佑喝了口酒随意回答。 “那戚少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浅水清又问。 戚天佑啪的站了起来:“你小子,问题真多。衡长顺现在成了咱们的卫校,随时都可能找你的麻烦,你还有心思问东问西,我看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吧。我先走一步,找棺材铺的老板让他给你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材去。” 浅水清嘿嘿笑着,看戚天佑离去的背影。他知道,戚天佑的这个故事,一定还没有讲完。 第二十五章 夜话 夜深人静的时候,浅水清躺在**睡觉。 有人敲了敲了他的床,然后低声说了句:“出来。” 是戚天佑。 “什么事?” “去聊天。”戚天佑回答。 “。。。你还真是好兴致。”浅水清懒洋洋的爬起来。不管怎么说,自己的顶头上司喊自己一起去数星星,他就只能奉命行事。 夜空下繁星点点,满天星光。 戚天佑抱刀而坐,就在营外的一处小山坡上。 由这里,遥遥可望断龙山。 那里,正是三重天所在。 “五年了。”戚天佑悠悠长叹一声:“我从军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了。有时候我自己都惊讶我还能活到现在。” “我到觉得,你从军五年,到现在才刚坐到旅尉这个职位,爬升的速度,实在是慢得有些惊人了。”浅水清一屁股坐在戚天佑的身旁,接他的话茬笑道。 在军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三日可为校,千日难为将。” 意思就是,作为一个士兵,如果你作战勇敢,杀敌无数,也许三天就可以坐到卫校的位置上。但是无论你怎样表现,就算花上三年时间,都很难掌一营之兵,成为游击将军。 之所以有这种说法,完全是因为就算你身为卫校,同样要沙场参战,几乎每战必冲锋在前,死亡几率极大。而对卫校的评选,通常直接由上级军官从下级中选拔。有时候由于战事打得太惨烈,死人太多,根本就无需选拔,直接就由当时官衔最高的士官自动接任,事后再进行承认即可。身为卫校者,不需要懂排兵布阵,只需要作战勇敢,懂得如何贯彻实施上面下达的命令就可以了,因此升官极易。除非是小型战役,卫校一般很少有单独指挥战斗的局面出现。象驻马店发生的战事,对沐血来说,简直是一生也难得有一次的机会。也因此,他输给碧空晴那是半点都不冤枉。毕竟后者可是名副其实的沙场大将。 身为营主,就完全不同了。 在天风军制中,关于营主的解释是这样的:掌一营之兵者,拜游击将军。为将者非必要时刻不得亲自出战,拥有独立之生杀大权,可自立营号,自建卫队。(军例,非战时期,卫队人数不得超过属下兵员百分之五,战时可翻倍,镇以下将军卫队,属军中编制。镇以上卫队属军外编制。)功高位显者甚至可以自领军制,自掌一地。俸禄优厚,可得府宅赐第,自属领地。辖三卫,领3000正规兵。 正因为营将不是阵前将,所以升卫校易,升营将难。营将不死,只要不犯大错,手下卫校,旅尉就算立功再多再大,顶多赏赐些金银财宝,总不能把自己的位置让出去吧?战时还可临时扩编,加封几个将军,可战后就需重新撤编,安养生息。到时候多出来的将军们怎么办?军队的编制该多少人还是多少人,大家都那么容易升官,谁还当兵去。反到是占城夺池之后,到是有空缺给功臣分发了。但那也是绝对的僧多粥少。所以倘若谁以为立了些功劳就可以一步登天,身居高位,那才叫滑天下之大稽呢。 因此,卫校与游击将军虽然只是一步之差,却有着天地之遥。 天风帝国这些年来虽屡战屡胜,攻城掠地却是有限,封将便更难了。 戚天佑不同于衡长顺,他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有勇有谋,要不然沐血也不能这么重视他。私下里,沐血常说,如果戚天佑想当官,只怕现在就成了虎豹营的营主了。问题是,他好象对升官一点兴趣都没有。五年里到有四年,始终徘徊在哨官的位置上,掌一哨兵,纵横于沙场之上。 此刻,浅水清这样一说,戚天佑笑了起来:“如果我告诉你,我来参军,从来都不是为了升官,你信不信?” “我信。”浅水清点头:“但是你也绝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做个英雄那么简单。不然你的箱子里,那三枚刀纹金章也不会布满一层灰了。照理你早该做旅尉了,算一算,帝国可少给了你不少军饷。” 戚天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雷火那个傻小子例外。很多事,其实只是你自以为大家不知道而已。但事实却是,你戚少在整个铁血镇,也是相当有名气的一个人物呢。至少比他衡长顺要得人心多了。”浅水清嘿嘿笑。 戚天佑呆了一呆,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自以为低调,却不明世人已皆知。弄了半天,敢情我和雷火那个傻小子一样,竟然也成了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傻子。” 这种感觉很新鲜,戚天佑笑得肚皮都要痛了。 突然他停止了笑声,声音逐渐变得低哑嘶沉起来:“其实。。。我当兵,只是为了见一个人。” “女人?” “不,是一个男人。”戚天佑笑道:“但却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去见他。。。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 “见到了吗?” “见到了。。。他活得还算不错,位高权重,天下景仰,只是,他从来也不曾开心过。。。”戚天佑的眼中闪现出一片怅然。 “那见过之后,为什么不离开军营?” “那是因为一个誓言。我在母亲的坟前,曾经立誓再不让身边任何一个亲人受到伤害。母亲死后,我举目无亲,惟有和军中的几个兄弟,算是有了些感情。我把他们当亲人看,舍不得他们,所以便没再离开。” 浅水清微微一滞,犹疑着说道:“我也是其中一个?” 戚天佑笑了起来:“没错,现在你也是其中之一,属于我想保护的人。你既然喊我大哥,又是我亲自挑来的,我就怎么也不能让你被人欺负了。” 浅水清的心中,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我找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也好早做心理准备。” “什么事?” “衡长顺明日就到营中任职,洪营主白天叫了我去他大营,告诉我上边最近要有大动作,因此打算让虎豹营派人去虎头岭一带进行侦察。南督指明要衡长顺去。所以,明天你我可能都要上战场。一上战场,衡长顺害你的机会就多了。他这个人心胸狭碍,最记人仇。驻马店护粮战,人人夸你浅水清智勇双全,看到衡长顺,却取笑他无能护卫小姐,被你一个小兵给下手挟持。所以他心中之怒,可想而知。明天出去后,你做事最好小心在意,别犯了什么错误让他逮到,后果不堪设想。” 浅水清淡淡一笑:“这我到不怕。他要杀我,总得找个理由才行。否则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背后给我一刀不成?我浅水清论武功不如他,论心眼嘛。。。可不怕他。放心吧戚大哥,这些日子我会小心,不给他抓着任何治我的机会的。” 戚天佑悠悠长叹:“怕只怕,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再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衡长顺不是南督,他做事,是不需要那么多顾虑的。” 此话一出,浅水清再次沉默了。 好久,他才说:“你也觉得。。。这是南督的蓄意安排吗?” 戚天佑森然回答:“我只希望不是。” 浅水清苦笑:“只可惜这世界,并不总是随着我们的理想而行。所谓的世之名将,总也少不得会有那阴暗肮脏的一面。” 戚天佑的脸一沉:“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浅水清摇了摇头:“我没有乱说。戚大哥,你只是怀疑他,我却敢肯定他。” “为什么?”戚天佑一呆。 “因为倘若我连在我背后捅刀子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那不用别人来动手,我自己就老实的站在战场上等着敌人来砍掉我的脑袋好了。对我来说,怀疑是最要不得的情绪,它会让我迷失方向,从而不知所措。男儿汉大丈夫,行走世间,当情仇恩怨处理分明。当断不断者,是为大忌!我浅水清,无论此生已经有,又或将会有多少敌人,我都将勇敢面对。他们是身居高位也好,伺服于身后也罢,只要他敢来,我便敢向他拔刀!好男儿不畏生死,但求死得其所!所以,从南督把衡长顺调到我头上的那一刻,我和他之间,就已被命运安排好了注定的结局。”浅水清站了起来,遥望远方道。 他说这话的口气淡定而从容,戚天佑却莫名地感到了一种霸气的存在。 这让戚天佑的心中不由一寒。 戚天佑看着浅水清那坚决的眼神,心中突然一阵迷茫。曾几何时,浅水清一个新兵,竟然可以豪气干云的站在这里以一副指点江山的口气评论上位者的是非对错,将其进行敌友划分。不论其是否有卤莽之嫌,只这份勇气已属难得。 戚天佑从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令他一生都难以忘怀无法原谅却又无法不崇拜的影子。 戚天佑的脸色上露出了一丝涩涩笑意,然后,他说出了一句令自己都吃惊不已的话:“浅哥儿,我教你刀法好不好?我把血影千重浪的全套刀法,都教给你。” 浅水清闻声愕然。 第二十六章 暗箭 北门关下,秋风萧瑟。 不知多少壮士曾经倒在这里,唱响慷慨悲歌。 如今,它已经成为天风军的眼中钉,喉中刺。 北门关北边是高可戳天的断龙山脉,南边则是虎头岭。 断龙山脉山势崎岖,丛林密布,道路难行。 虎头岭天生险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天风军中常有这样一个说法:“欲破三重天,先破北门关。欲破北门关,先破虎头岭。”由此可见虎头岭在这一带的重要性。止水人在岭上另布了四千人马进行协助防守,加上三重天的六万六千名关内守军,总计七万人镇守盘山--断龙山一线。 今天,一支骑队从孤星城旋风般冲出,昂扬出如风铁蹄,击碎晨蔼,以踏破乾坤之势奔向虎头岭脚下。 他们挥舞战旗,从北门关下呼啸而过,呼喝连连,意气风发。视边关守军如无物。一马当先的,正是戚天佑,浅水清,方家兄弟等人。 “咱们有必要每次出来,都这么嚣张吗?”雷火忍不住道。 方虎哈哈大笑:“没办法啊。咱们打不进去,他们也攻不出来。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张牙舞爪一番,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浅水清点了点头:“我算是明白止水军为何如此软弱无能了。依仗地势天险,苟得一安,气势上就先弱给咱们了。就象草原上熊族战士的奔放无忌依赖于大草原天地雄浑的力量一般,止水战士长期守城,却只能忍气吞声看着咱们耀武扬威,这等于是在每天向他们灌输他们打不过我们的思想。缺乏斗志的士兵,永远无法成为优秀的士兵。” “说得好!”戚天佑大喝:“所以咱们天风健儿宁可不要坚城,也不可以输了这股军人的气势。仗,是由人打出来的,不是由城打出来的。再坚的城,也终究会有被打下来的一天。惟有军人的意志,永不磨灭!” “没错,天风--浩气长存!”方豹挥臂大呼。 “浩气长存!”五百将士同声发出震雷般的呐喊,漫卷苍茫,震得北门关上,无数军士脸色发白。 ............................... 虎头岭,山如其名,整体便如一个硕大的虎头盘踞其上。 战争的早期,虎头岭作为止水人重要的防御段,曾经将小型山堡与阶梯状防御工事修建至漫山遍野。原本茂密的树林被砍伐迨尽,满眼望去,虎头岭就象是一个满脸长满了疙瘩的丑陋秃脸,看上去狰狞恐怖之极。 天风军多年来历次攻打虎头岭,对这一带的防御工事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如今,虎头岭的上半部分,属于止水的地盘,下半部分,却大部成了天风人的管辖范围,只有少数的村落,依然在止水军的控制之中。 在这样的一个大格局中,也有少数未曾受到破坏的角落存在,例如:方家村。 村后竟然难得的还有一片小树林的存在。 浅水清带着他的那一哨人马来到这里时,村口坐着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毫无生气的脸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些官兵,表情麻木而呆滞。他们似乎已经丧失了恐惧的机能,莫说只是来了一帮凶神恶煞般的官兵,就算是刀剑加身,也未必会有所感觉。 浅水清的眉头微微一皱:“狗子。” “属下在!”一个年轻的战士挺身而出。 “知道村子里现在还有多少住户吗?” “上次来的时候,还有一百八十七人,大都是孤寡老人和女人孩子。壮年人不是逃了,就是被止水人拉去当壮丁,充战士了。” “怎么止水国经常拉壮丁吗?” “他们有相当一部分军力就是用这种方式补充的。这一点,他们和我们不一样。”狗子回答。 或许,这正是为什么止水战力不佳的又一个原因吧。 浅水清看了下这破败的村落,到处都是残垣败瓦。有几处茅草棚子已经放倒,有不少村民竟然是露天而睡。 “估计现在连一百八十七个人都不会有了。”浅水清自语了一句。 来到虎头岭后,戚天佑还有方虎等人就和浅水清分开了。浅水清的任务,就是把方家村一带的地形摸清楚,查看有无敌人行动的踪迹。 “狗子,你带两个人去村后看看。。。安海,布置侦察哨,派出斥候小心敌人突袭。。。第二曲全队进入村后的小树林中,注意有无马蹄印记。德山,你带其他人进村子问一下当地百姓,看看最近有没有发现大量的部队经过。注意不要太过分散,小心安全。这里的百姓,没人能说得清他们是敌人,还是朋友。” 有个士兵高叫道:“浅少,你太过小心了吧?那都是些没用的老家伙和女人孩子而已!” 浅水清冷然哼道:“盘山一线,做为战场已经有了数十年的历史。谁也不知道这些老家伙们以前是不是当过兵,摸过刀。倘若他们给你偷偷的来上一下,你未必就躲得过去。万事小心在意。” “是!”众人一起应诺,分头行动。 此时此刻,浅水清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半个月前,他在驻马店,还只是一个任人呵斥,呼来喊去的小卒子。可今天,他已经可以统率百名精兵,拥有了威慑一村的力量。 来日自己努力作战,倘若老天有眼,不知到底会让自己统率多少士兵呢? 。。。。。。。。。。。。。。。。。。。。。。。。。。。。。。。。 方家村的村民被迅速地集中到村子的中央,团团围坐。 他们大多都是老人,也有少数的妇女和孩子。一双双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恐惧。 叫德山的士兵举着马鞭大声吆喝,厉声喝问有谁发现过止水军活动的迹象,换来的却只是死一般的沉默。 “一帮顽固不化的混帐东西,再有不说者,杀无赦!”士兵狂怒的大吼。身后是数十名骑兵手持长矛利刃,默不作言,发出了冰冷的死亡威胁。 一位苍老的老人,用无言的摇头,代表了所有的含义。 士兵愤怒了,举起马鞭,开始狠狠的抽打。老人发出痛苦的呻吟,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肉剥离,随着鞭起鞭落,溅扬在血腥漫舞的尘空之中。 浅水清的眉头微皱,不过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士兵的粗暴行为。 盘山一线,战祸连连,受创最重的是百姓。无论是天风人还是止水人,百姓对其都已不再信任。温言软语式的哄骗做法,不会为自己带来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反而是暴力成为最有效的工具--他们是军人,最擅长暴力,也只会暴力。 从某种意义上说,百姓们。。。也只接受暴力。 挨不住鞭打痛苦的老人终于叫了出来:“三天前,有一支止水军从这里经过。他们人很多,好象是去西边的样子。他们不是从本村走的,我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其他的就实在不知道了啊。” 德山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死不开窍的老东西,不打就不知道说。” “有多少人?”浅水清沉声问。 “不知道啊,数不过来。不过队伍看上去好长,从那头到那头。”老人无力地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浅水清心中暗暗盘算:“差不多是三百人。” 西边?浅水清蹙紧眉头思考。去西边做什么? “浅少,很可能是派去沙河屯的。”一个士兵小声说。 浅水清忙问:“全部都是骑兵?” 老头连连点头。 得到了消息,士兵终于停止了鞭打。 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人,浅水清发出了悠悠的叹息。他最终还是提醒自己: 军人,是杀人的机器。同情与怜悯,对一个军人来说,从来都不是一种优秀的品质。 想要在这乱世中活下去,活得更好,爬得更高,就必须抛弃这些可能会防碍自己一生的情感。 那个时候,浅水清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人类决定战争,战争,却抹杀人性。。。。。。 。。。。。。。。。。。。。。。。。。。。。。。。。。。。。。。。。。。。。 天边的那一道亮光闪过,血花飞舞荡漾出死亡的微波。 “啊!” 德山捧着胸口发出厉声的惨呼,叫声如破天之箭,传彻小村。 一箭惊魂。 “有埋伏!”士兵高声狂嘶。 下一刻,叫声如动员令,所有士兵同时刀出鞘,箭上弦,小村之中转瞬间升腾起一片肃杀之气。 身经百战的士兵们并不急于寻找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而是立刻聚拢在一起,高举盾牌,将自己的身体牢牢遮挡在盾牌之后。浅水清大吼道:“不要慌乱,全部就地防御。狗子,带你的人出村,观察后路,小心敌人从后面突袭!” 几名骑兵飞身上马,沿着弧行路线向村外奔去。 又是一箭飞来,如雷神击鼓,电神劲射,挟着破天惊虹,穿越层层阻碍,破开盾牌刺破皮甲,再次扎在了一名战士的胸口上。 “箭是从林中射出来的!”有战士高叫。 所有士兵同时动作,将战马推前,皮盾遮身,将身型完全隐藏起来。 “浅少,对方人好象不是很多!”又有士兵高叫。 浅水清一言不发,迅速跑到受伤士兵的身边。 那仿佛天边飞来的一箭,又狠又准,正插在那战士的胸膛上,雕翎羽箭的箭尾兀自在做着激烈的颤动。 探了一下战士的呼吸,他大喊道:“他还有救!来几个人,把他们抬起来,立刻送回孤星城。” “浅少,敌人就在那边林中,尚不知有多少。我们人数不多,此时不宜派人离开!”一个什长叫道。 “闭嘴!救人要紧,有什么事我担着!”浅水清怒吼。 几名士兵立刻上来,将两个负伤的战士抬了下去,小心地安放马上,快马加鞭朝孤星城赶去。 浅水清的眼望小林,眼神一阵剧烈的收缩。 是什么人,竟能发出如此威猛的一箭,可破盾穿甲,视百人如无物? 止水军中,何时竟有了这样的箭术高手? “浅少,敌人只放了两箭就没再有动静了,会不会人数并不多呢?”叫安海的士兵问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敌暗我明,凡事小心在意。让第二曲的人后撤,暂时不要搜林了,免得中了敌人的埋伏。”浅水清沉声道。 “如果这样的话,万一对方人很少,被他们跑掉怎么办?” 浅水清神情中现出一丝冷然:“他们跑不掉的。通知兄弟们,准备放火烧林!” 几名士兵大吃一惊。其中一人忙道:“浅少,一旦焚林,只怕会秧及方家村的村民,伤及无辜!” 浅水清微微一笑:“谢谢你的提醒,既然这样。。。那就由你来准备点火吧。” 第二十七章 无双 凄清荒冷的小村后,幽暗诡谲的丛林中。 阴冷的暗箭仿佛择人而噬的毒蛇,窥伺着每一个可能的目标。 顺着箭头那一点冰冷的铁光,一线延伸,一张年轻而充满愤怒的脸赫然在现,紧抿下唇翘出一道弯月,写满了杀机无限。 指间微动,弓弦发出轻微的颤响,带出尖利的呼啸,又是一支寒光铁箭破空而出。 冷光激撞向火光,一支火把翻腾出诡异的红弧,跌闪着掉在地上。 厚厚的枯枝败叶,在下一刻迸发出强烈的劈啪声,燃烧起炙烈的苍茫。 挑衅式的暗箭激怒了对手,数十支飞蝗流箭同时破空而出,划过天际,扑向理想中的目标。 有几只箭来得又急又猛,以穿透苍穹之势,狠狠地扎中了挡身的大树。 隐约的喊声传来:“小心防御,敌人的箭法很好!准备烧林!” 他们竟然敢放火焚林? 凄厉的眼神透露出一股燃遍全身的怒火。 “啊!!!”他厉声狂呼。 又是一箭,破穹而出。 他要将手中的愤怒之箭,化成屠戮天下的力量,尽数全部射出去,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里面的人听着,只要你放下武器,出来投降,我天风军既往不咎,饶你们一命。否则就火烧此林。”那是一个年轻士兵在长官的命令下正躲在盾牌的后面进行大声的喊话。 好新鲜的说法,竟然试图让自己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少年放出一个轻蔑的冷笑。 然而任他箭术高超,终不能以一人之力抵抗百名战士。 眼看着火把组成的长龙已蔓延成一条漫舞狂卷的火蛇,即将为这片丛林带来永远的伤害,将它化成一片弥漫着天风战气的永恒焦土。少年执弓的手终于开始颤抖了。 。。。。。。。。。。。。。。。。。。。。。。。。 浅水清很有耐心地站在林外。 “狗子,咱们打个赌怎么样?”他突然说。 “什么赌?” “你猜林子里有几个人?” “三个。至少三个。” “为什么?就因为有四支箭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射来,并且射中咱们三个兄弟加一支火把?”浅水清笑问。 “是啊。”狗子老实的点头。 浅水清哈哈笑了起来:“那我说只有一个人你信不信?” 狗子的表情很精彩:“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一定是个高手。” “至少是个箭术上的绝对高手,一个精通狙击之道的大师级高手。”浅水清说。 狙击?狗子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迷茫的脸露出奇怪的表情。 浅水清拍拍自己的脑袋,显然是在责怪自己说错了话:“和你说你也不明白。总之,刚才的三箭都是同一个人射出来的,这一点我敢肯定。这个人箭法超群,腕力极强,而且应该是不属于天风和止水任何一方的军人。” 说着,浅水清拿起一支还染着血的箭:“因为他的箭是特制的。” 狗子这才恍悟过来,然后一脸你赖皮的表情。浅水清哑然失笑。 丛林中出现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身为战士,竟然只敢以焚林做为威胁,而不敢进来决一死战,你们不觉得丢人吗?” 浅水清的眉头微微一扬。 听声音,适才那刚猛绝伦的一箭竟是个半大孩子射出来的不成?既然是个孩子,莫非。。。他正是这村子里的人?浅水清不由想到。 下一刻,他长笑道:“战士是用来作战的,不是用来送死的。既知你箭术厉害,还要进去送死的话,那可不叫勇士,而叫傻瓜了。出来吧,否则。。。就算我不烧林,你以为这方家村一百多名老老少少就跑得了吗?” 少年的心,彻底坠入深渊之中。 。。。。。。。。。。。。。。。。。 隐藏在林中的人,终于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皮肤微黑,浓眉大眼,看上去朴实无华的少年。 浅水清估计他年纪不超过十七岁。 他背上的弓奇大无比,左腰边是箭筒,腹间还别了一把小刀,木制手柄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棉布,看上去笨拙丑陋,刃口却极为锋利。 浅水清的眼神亮了起来,若两点可看透人心的星光。挥挥手,几名围上来的士兵撤了下去,他走上前道:“看你的样子不象是止水兵,为什么要伤害我的人?” 少年怒视浅水清:“当然是为了保护村子,还能是为了什么!” “果然如此。”浅水清微一点头。“数百人的小村子,竟沦落到靠一个孩子来拯救的地步了吗?真是可怜可悲复又可叹啊。” 浅水清仔细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你的箭法不错,就是心气太盛,缺了点定力。对了,我们到这里来,也不是为了屠村,只是需要找到一些关于止水军活动的消息而已。” “那又有什么区别?!你们这些当兵的到了这里,哪一次不是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没粮的时候要征粮,征完了粮食还不满足,看见女人要带走,看见钱财要抢空。一次不够再来一次,哪里当我们是人看待了?方家村原本近千人丁,被你们这些年打仗打得,十不存一。有些村落,甚至根本就被你们血洗,杀得鸡犬不留!” 少年的骂声高亢,用手一指远处的那些老人,大喊道:“你看看他们!早就已经麻木了生死。你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他们甚至都已经不懂得反抗了。他们现在要吃没吃,要穿没穿,你们还要一次次的来剥削,这里早就空了!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们了!” 顺着少年的手指,再看那些老人的麻木呆滞的脸,每一张脸上,似乎都已写尽了苦难二字。 浅水清深深蹙起了眉头。 一个当兵比浅水清早两年的老兵低声说道:“去年大战时,各方吃紧,鸿帅曾下令就地征集粮草用度。那时打得太惨烈,止水的骑兵从各个方向向我们发动突袭。当时后继援兵未至,我们人数上占太大劣势。偏偏还有一些村子在暗地里帮他们通消息,泄露我们的行踪。于是,有几位将军一怒之下,下了血洗令,把那几个村子都给夷平了,连带的也让附近的一些村落倒了大霉。不过止水人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到处拉壮丁,几乎把盘山一线所有的年轻壮力都给拉走了。这小子的年纪,照理也是跑不了,没被抓去当兵,算他运气好了。” 鸿帅,就是龙牙军军帅鸿北冥。 原来是这样。。。。。。 浅水清看少年的眼神开始变得莫测起来。 他轻笑道:“那么,你应该同样不喜欢止水国了?” 少年为之一呆:“是又如何?” 第二十八章 说英雄 论英雄 谁是英雄 浅水清坐在村子的中央,手中把玩着虎牙军刀,面带微笑地看着被捆成一只粽子的少年。此刻少年的眼中仍喷薄着愤怒的烈焰和不屈的神采。 “你叫什么名字?”浅水清问。 “无双。”少年昂首回答。 “无双?没有姓?”浅水清皱了下眉头。 “贱民本当无姓!” 这个回答,令浅水清的心中微微一颤。 “难道你不是方家村的村民?”他问。 “我若是,早被止水人抓去当了兵了。”少年大声回答。“两个月前,我流浪到此地,因饥寒交迫,昏倒在方家村村口。是这里的老人救了我。他们自己都没有东西吃,却把仅有的能吃的东西都拿来救了我!我感恩图报,自然应当保护他们不受别人的欺凌。今天你若不是用诡计逼我出来,就凭你们这些骑兵,想在林中和我作战抓到我?哼,难比登天!” 一个士兵走了过来,小声汇报自己探听到的消息:“问过那几个老家伙了。这小子的确是被他们救活的路人。不过这小子到也硬气,救活了之后,干脆就不走了,免费帮方家村的人看家护院。前几天有七个止水兵过来抢东西,结果全被他一个人给干掉。咱们这次一来是人多,二来是用了焚林的方法逼他出来。不然要抓到这小子恐怕真得很困难。听说他是山里长大的,最擅长的就是玩丛林捉迷藏了。进了山林,就没人能捉到他。” 哦?竟是个很有意思的存在。浅水清眉头一扬。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倔强的少年,他此刻依然悍不畏死,一口一个不服。 “你不怕死?”他问。 “天下英雄,为义取舍,死有何惧!” 浅水清再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笑意,哈哈狂笑起来。 感情这竟是一个看英雄小说看多了的单纯少年。 无双看他笑得这样猖狂肆意,又羞又怒:“有什么好笑的?” 浅水清笑得合不拢嘴:“当然好笑。我问你,你知道什么叫英雄吗?” “英雄者,拯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戈。只要侠义在心,就敢舍生取义,这有什么不懂的?” 浅水清看着那张充满稚气的年轻的脸庞,终究叹了口气道:“你错了!真正的英雄,不该是,也不能是这样的。” 少年一呆。 浅水清已站了起来,迎风而立,遥望远山,低声私语:“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英雄。” 仿佛是在吟诗一般,浅水清缓缓吟道: “一个真正的英雄,应当怀抱天下,受万民拥戴,被四野咸服,享八方膜拜,承天地灵光!” “一个真正的英雄,应当不受世俗所限,傲视苍生,兵锋所至,无往不利,所到之处天下拜服!” “一个真正的英雄,应当是笑傲众生,逍遥洒脱,不为任何情怀所牵绊的~!” 浅水清继续说:“一个真正的英雄,固然应当仁义天下,却也当知轻重取舍。有舍生取义之德,同样也该有壮士断腕之勇。遇事自有见地,绝不拖泥带水,婆婆妈妈。你既为了救方家村的百姓而主动攻击我们,就该坚决奋战到底,怎能因为一时的威胁就放弃立场挺身而出?你以为你是舍自己而救大家,在我看来却是蠢无可蠢。我问你,你可知道你刚才的攻击令我的三名战士受了重伤?你可知道他们都是战场上杀过无数敌人的好汉子?倘若我心疼我的士兵,那么在抓了你后,便会立刻将你一刀砍了,然后下令屠村!那时。。。请问你可还有任何能力阻止?” 少年无双怒视浅水清:“你!” 浅水清无视他的怒目而视继续道:“倘若你想做一个英雄,就该知取舍懂进退。你箭法超群,又擅长潜踪匿迹,林中不利骑兵作战,你本可大打游击。但凡有敢伤害村中百姓者,你就射箭杀之,令大家心中忌惮,不敢随意动手。你奔忽林中,来去自如,令我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更不敢随意进犯村中百姓,这样,你或许不能保住全村百姓,至少也可以保住部分百姓。就算你碰上的敌人是个疯子,不顾对手威胁,果真烧林,你也应当迅速离开。哪怕今天救不了大家,来日也要为大家报仇雪恨。可是你看看你。我随便说要放把火,就把你逼了出来。用村子里几个百姓的生命,就让你自动投降。就你这样的人,不知取舍,不懂进退,心甘情愿地想要保护所有的村民,又怎么可能?我若是杀戮成性之人,此刻你和你这一村百姓的性命早就没了,你又拿什么去做英雄,逞英雄?!” 一番话说得少年无伤大汗凛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仍是大声地喊道:“我不服!是汉子的就站出来和我比一比!” 浅水清嘿然冷笑:“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很可笑吗?你是不是以为你箭法厉害就能赢得过我?还是以为赢过了我,你就是个英雄了?你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之道都不明白!” 浅水清的声音越来越大,响彻四方:“要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那你就得首先看清楚你所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而现在这个世界本就是个强者适存的世界。你要做英雄人物,便该睥睨天下,俯视众生,无视一切苦难!你若是自问做不到,就好好回家种地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狠狠地看着少年,浅水清凑在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小声道:“凡成大事,立大业者,无为蝼蚁而活之辈!” 这句话,已近乎于大逆不道,所以浅水清只说给了那少年一人听。在浅水清的眼中,那些怀抱天下的英雄豪杰其实都是私心辈出的野心家冒险家而已。纵观古今历史,那些位居人尊者,又有几人能不变成自私自利的小人?那些所谓匡扶正义心怀百姓而登至尊之位者,又有几人到头来不是为一己私利而争势夺权?那些所谓的英明的君主又有哪个主动放弃过皇帝这个职位?主动放弃过家天下的构想?主动放弃过终身制和世袭制。他们的英明,无非是为了永世皇朝所做出的努力构建罢了。 浅水清不相信英雄,或者说他相信,凡英雄者,皆血染红樱。 唯一的问题是,他现在必须努力让自己也成为一个英雄。他不认为自己能和别人有所不同,或许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绝不欺骗自己。 他永远不会说自己仁义天下,怀抱苍生,也不会说自己忠君爱国,侠骨柔肠,倘若可以,他更愿意在自己做了一分恶之后将其说成是十分恶,以一个十足的大恶人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 他愿作真小人,也永不做伪君子。 君者,伪君子也。 。。。。。。。。。。。。。。。。。。。。。 无双惊讶地看着浅水清,浅水清则微笑着看他。 浅水清说:“虽然你不喜欢天风军,不过你同样也不喜欢止水军。既然你两者都不喜欢,不如就跟我当兵吧。你不是想做英雄,史书流名,千古流芳的吗?跟了我,一路杀敌,或许你还有这个机会。” 无双把头一摇:“你杀了我吧。我看你肯和我说这些话,应该是不会伤害村里的百姓了。我谢谢你。你的想法,我不敢苟同,万一他朝泄露,只怕还会害了你。你还是杀了我比较安全一些。” “我既敢说,便不怕你传。我说的话,出自我口,入得你耳,再没第三个人听见。你就是想传,我也大可否认,说是你污蔑于我。所以这个问题丝毫都不必担心。不过你要想活,就难了一些。”浅水清冷然说道。 手中不住把玩的虎牙军刀突然驾到了无双的脖子上,浅水清森然道:“你伤我士卒,是为大罪。我若不杀你,上无法对上官交代,下无法请士卒原谅。若是就此放你,那么我也就有了罪名。我知你只是为了保护村中百姓而无奈所为,但为了我自己,便只能牺牲你。可我念你一身功夫来之不易,杀之可惜,所以再给你最后的机会。你若跟我,则前怨尽去,我对各方面也好有所交代。否则,你既想做英雄,便只能舍己而成全我。” 无双死死地盯着他,最终只是说了一句:“你纵杀我,我也不跟你走。” 浅水清哈哈一笑,虎牙划出一道森寒的光圈:“那我若杀他们呢?”他指的,正是那些表情麻木呆滞的村中老人。 “你!”无双大怒。 浅水清凑到无双的耳边,轻声说:“你瞧,人生总有很多艰难的选择。我选择了要你活着,而你呢?是选择大家一起活?还是大家一起死?” “你就不怕我跟了你还杀你?” “以你的为人,肯跟我,就不会叛我。”浅水清淡然回答:“你虽是箭手,擅射冷箭,但真正的暗箭伤人,你甚至连见都没见到过,想都没想过,听都没听说过!跟了我,至少可以让你以后做人不再那么幼稚一些。” 无双虎目死死地盯住浅水清,对方却不为所动。他一咬牙,喝道:“好!我跟你走!” 浅水清露出了一个惬意的微笑。 回来的路上,有名士兵忍不住悄悄问浅水清:“浅少,如果那小子还是不肯跟你,你真会杀了所有人吗?或者他不肯出来,你就真得纵火烧林?” 浅水清冷然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那士兵只觉得仿佛一桶冰水迎面浇下,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一眼,令他毛骨悚然,竟产生了一种无力的恐惧感。 第二十九章 责罚 手指在沙盘上缓缓移动着,终于落在了一片小凹地上。 这里,就是沙河屯了。 洪天启微微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说:“吩咐下去,令衡长顺做好准备。沙河屯新增300骑兵,看来是要死守了。前日南督已下定决心,要由虎头岭一线打开缺口。那一带大大小小数十个村落,现在还有不少都被止水人占着,不清理干净,就别想顺利地让大军通过虎头岭。沙河屯地势险要,是保护我军侧翼的一个重要据点,打下这里的任务,就交给他衡长顺来完成了。”自有传令兵立刻替他将命令传下。 十年僵持的局面,终将一朝打破,这一切的原因却都是因为一个女子。 如今军中已是谣言遍布,说云霓小姐提出下嫁南无伤的要求是铁血镇在一年内攻破三重天,打入大梁城。但也有传言说:第一个进入大梁城者,将成为云霓小姐的夫婿。因此,云霓小姐未必就嫁给南督。 后一种谣言在某种程度上极大地激励了三军将士,传言云霓小姐姿色绝伦,美若天仙,又兼是雪风军团云风舞的女儿,谁要是能娶了她,此生必定平步青云,永享仙福。 不过铁血镇督南无伤对这类传言却相当恼火,在誓师大会上当众宣称:“止水无德,丧行辱国。彼既不义,吾当取之。十年征战,只为一朝破敌,今三重天守军积弱无能,正是一鼓作气将其拿下的大好时机。好男儿当浴血沙场奋勇杀敌,为国争功。那些儿女情长的谣言再不可传,违者军法从事!” 洪天启身为一营之主,得到的消息却是:谣言,并非尽是谣言。于是,戎马多年的洪营主,这刻,竟也被这个并非谣言的谣言弄得心动神摇起来。。。。。。 听说龙牙军赤血镇和龙威军大风镇的兵都已经往前线开来,另外还有两个纵队也在往盘山一带集结兵力,大军不日既到。这样一来,暴风军团几乎是把一半以上的兵力都拉了过来,要说不准备来上一次大战,怕是说不过去。在这种时候摆出这样的架势,军团总帅烈狂焰大元帅不知道脑袋里转的是什么想法,难道他老人家也对这位云霓大小姐的通告起了心思不成? 想到这,洪天启摇头笑了起来,这应当是不可能的。烈狂焰是个战争疯子,对他来说战争就意味着生命的全部意义。要说是借这个机会鼓动大军的士气一鼓左气拿下三重天到更有可能一些。他老人家虽说是豪勇盖世,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床第间的事嘛,还是少想为妙。 只要拿下三重天,止水国便亡了一半了。 他正想着,传令兵在帐外急急高叫:“报,洪将军。” “什么事?” “千骑第三卫出现骚乱。卫校衡长顺与手下部将发生争执,好象是打起来了。” “什么?”洪天启大怒。大战将至,属下众官竟然自己先干起来了,这算怎么回事? “带我去看看。这***衡长顺,有勇无谋的蠢货!刚上任就想搞事!”洪天启破口大骂。 。。。。。。。。。。。。。。。。。。。。。。。。。。。。。。。。。。。。 千骑第三卫,此刻正是群情激奋的时刻。 衡长顺虎着脸站在人群中,与他对峙的正是浅水清。 浅水清面对衡长顺的横眉怒目,竟然还笑得出来。他说: “衡校,无双是我新收的兵。他虽伤我士卒多员,但说起来,在其位谋其事,份属自卫,应当谅解。如今我已将他收归辖下,还请衡校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衡长顺嘿嘿一笑,这个小子,竟然还有心思替别人求情? “浅水清,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吧?这样来历不明的小子你也敢收?他伤我军卒,是为大罪。你不立刻将他宰了,竟然还敢带回营中。这一次,只怕沐血和戚天佑也保不了你了。” 浅水清眉头一扬:“军规有令:举凡战事,临阵从军者,除叛国,杀将等重罪外,无论过错大小,既往不咎。浅水清照章办事,不知道哪里错了?” 衡长顺的口中冒出丝丝冷气:“军规中是有这一条,不过军中亦有规定。非营将以上职衔者,不得擅招兵员,且征兵需得报备镇督。你一个小小哨官,竟然也敢私募兵丁,胆子也太大了吧?” 浅水清笑得更畅快了:“这个简单,我这不正是要带他去见洪将军吗?再说征募百人以上方需报备,我如今只招一人,不属私募,只能算举荐。这报备一事,就有些小题大作了吧?还请衡校让让,等我带他见过洪将军之后,再对属下的行为做定夺,如何?” “好啊,那就交给我带去见将军好了。”衡长顺一撇嘴道。 “不敢有劳衡校,这种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浅水清竟是寸步不让。笑话,要是让衡长顺带无双去见洪天启,到时候他浅水清只怕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无双只怕更是小命难保。 衡长顺脸上红光一现,怒气勃发:“事大事小,哪容你说了算的?让开!”他说着,虎爪前伸,竟是一爪就向浅水清推去。 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隐含风雷却是挟势万钧。 浅水清鞠躬一敬,双手合着刀鞘正正迎了上去,那一掌击在刀鞘,轰出一片凛然之威,浅水清借势后退,竟不能伤他分毫。衡长顺目中精光闪过,缓缓说了一句:“好小子,功夫又见长进啊?” 或者是军人的天性使然。无论是衡长顺,还是浅水清,谁也没打算将彼此间的矛盾压至无人知晓的地步。相比阴谋手段,衡长顺更愿意用手中利刃劈开浅水清的身体,而浅水清则要借助大家的眼睛,帮自己打下一片良好的群众基础,让大家看清楚他的所做所为以备来日。 衡长顺掌风霍霍,携带着风雷之威,凶狠无比地一掌又一掌接连向浅水清击去,看上去是在招呼他把那个新收的小兵无双交给他,暗地却里狠劲迭发,劲浪层层,杀机迷卷。他的掌势雄浑刚烈,每一掌击出都带着凛冽风雷,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两个人在拼命,这两个人却依然谈笑风声,仿佛所有的军士都是瞎子,看不出他们在打架一般。 一边出手,衡长顺还一边长笑道:“还不下跪认错,我念你曾护粮有功,或许可以饶你一次。” 浅水清脚步连闪,抱刀或格挡或退避,同时也哈哈笑道:“下跪认错不难,只是要大人不计前嫌只怕就有些难了。他人吃米,还会念我护粮有功,衡大人只怕想的却是恰恰相反吧?既然求饶无用,这下跪一事,还是免了吧。” 浅水清虽然生性高傲,却也不是不懂委屈求全的人。只是他既知道委屈求全对衡长顺来说没用,那这委屈就不受也罢。衡长顺派他出任务,用意不过是挑他毛病。只要有了错,就可以借机收拾他。如今他没有犯错,衡长顺都要给他挑毛病,浅水清更不会轻易低头了。浅水清熟悉军规,怎么说也不能让他借了军规来整治自己。 他衡长顺,还没有解释军规的权利。 此刻衡长顺又是接连三掌凶猛劈来,浅水清挡得吃力,微一咬牙,刀鞘在手中划出一片灿烂光晕,仿佛天际间掀起了一片雪浪重重,竟然反手向着衡长顺劈了过去。这一招,竟是威力无比,衡长顺脸色一变,硬是用铁掌挡了这一鞘,失声叫了出来:“血影千重浪?戚天佑把他的看家本事都教给你了?” 浅水清收鞘凝立,鞠躬回答:“还请衡校多多指点。” 这功夫他新学乍用,一时间还发挥不出它的全部威力,即便如此,也还是将衡长顺劈退,心中对戚天佑的感激到是又多了几分。 那个时候,衡长顺脸色一片鲜红,他是怒极了。 “好,既然这样,我就好好指点指点你吧。”说着,他把手放在了腰边的战刀上。 下一刻,衡长顺已经撕破了所有脸面,长刀出鞘,挥舞出一片天地间至烈的杀气,遥指向浅水清。 “杀!”,衡长顺大吼,长刀漫卷残云般破开风浪,直扑向浅水清。他竟然已经打算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将浅水清一刀两断,了却一切是非恩怨。他生性暴烈,终是不惯玩阴谋耍手段的。 人群中乍起一线电芒,迅雷般奔至,挟着风雪千重卷开那威力绝猛的一刀。衡长顺微微一滞,却听见冰雪般的刀光之后,是那一声郎然长笑: “衡大人武功盖世,豪勇无双,浅水清一个小小新兵,怎么能是您的对手呢?大人,我看这事还是交给属下来处理吧,您说可好?” 出刀的,正是戚天佑。 。。。。。。。。。。。。。。。。。。。。。。。。。。 衡长顺死死地盯住戚天佑,口中带出一片阴寒:“你也想和我作对吗?” 戚天佑笑着摇头:“属下怎敢。大人的开碑手威力绝伦,风雷刀更是天下无双。和大人过手,我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太长了。不过大家同在军中效命,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呢?何必非要动刀动枪的,让下属们看了笑话不是。” 衡长顺嘿嘿冷笑:“浅水清目无法纪,以下犯上。这样的人若不教训,以后我在军中如何立足?军无令不行,将无威不立。浅水清纵横跋扈,仗的不过是护粮之战。护粮之战,是千骑卫和血风旗共同奋战之功,他浅水清才杀了几个敌人,竟然也敢贪天功为己有,甚至还骄横若此。今天我若收拾不了他,以后还有人会听我的话吗?戚天佑,你再不让开,难道也想以下犯上吗?”人嘴两张皮,他轻轻一句话,就把浅水清立的功都给揭了过去。他衡长顺是因着护粮一战升的官,这贪天之功的,也不知是浅水清还是他自己。众军卒心中好笑,却是敢怒不敢言。 戚天佑抱拳而立,站在浅水清的身前。身后是浅水清轻声道:“戚大哥,这事你没必要出来掺合,还是退回去吧。” 戚天佑闷哼一声:“你小子给我闭嘴。别看你现在成了哨官,在我眼里,你还是个新兵蛋子,狗屁不懂。别以为懂点军规他就奈何不了你,就凭你刚才敢跟他递刀,他就能用以下犯上的罪名能宰了你!” “我用的是刀鞘。”浅水清嘿嘿一笑。 戚天佑回身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他冷眼扫了一下那个叫无双的少年,刚才两个人为了他打生打死,这少年竟然连眼角都不动一下,定力竟是出奇得好。听说他的箭术高超,不但奇准无比,而且劲力雄浑,刚劲猛烈,看来也是个人才,难怪浅水清想尽办法也要收他过来。 此刻他没时间考虑这些问题,转身对着衡长顺又笑道:“衡校说得有理。不过我是浅哥儿的直属上司,既然是要惩戒他,还是交由下官亲手惩戒的比较好。事有专责,就不劳衡校费心了吧。” “哼,浅水清顶撞的是我,又不是你。要教训他,也该由我亲自来教训才对,怎么就轮到你来处理了呢?”衡长顺知道戚天佑的血影千重浪厉害,真论功夫,自己未必是他对手。军中常传戚天佑刀法凶猛刚烈,每一刀劈出都似斩尽天下般,气势苍茫。浅水清新学乍练,就能一刀把自己逼退,放在戚天佑的手上,只怕更加厉害。他眼见戚天佑出面力保浅水清和无双,知道自己今天只怕是没什么机会了,想要作罢,却又有些不甘,所以只能这样说,只看戚天佑怎么答复自己。 令他大出意外的是,戚天佑竟然高声回答道:“浅水清顶撞上官,冲撞将威,无论其情如何,已属犯错。戚天佑无能,带不好自己的兵,有纵兵之嫌。为救部下,竟对上官拔刀相向,更属大不敬的罪。衡大人战前受辱,折损的威信应当挽回。衡大人说得对,军无令不行,将无威不立,因此,戚天佑恳请大人责罚于我,戚天佑愿领一切罪过!” 说着,戚天佑竟然单膝跪了下去,任凭衡长顺处置了。 “戚大哥!”浅水清大急。 “闭嘴!”戚天佑怒哼道:“你是我的属下,你犯了错,就是我犯了错,没什么好说的。别忘了,你也在为你的兄弟出头呢!这正是咱们共同在做的事!”他一挥手,把浅水清推到了身后去。浅水清愕然,看向身旁的无双,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学会了保护自己的兄弟。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至少自己对戚天佑是感激的,而少年无双却没有这份自觉。 然后,戚天佑对着衡长顺叫道:“请衡大人责罚!” 衡长顺目露凶光:“好,戚天佑,我敬你是条汉子,今天就饶他一次,许你代罪受过。来人!” 长刀一指戚天佑,衡长顺大叫道:“以下犯上者,施四十军棍。身为军官,纵下有过,罪加一等。给我打他八十军棍。明日进攻沙河屯,戚天佑辖其旅部做为头一阵冲锋。有敢抗命者,斩!” 全卫愕然。 第三十章 生辰死祭 洪天启赶到的时候,军棍已经施完。 看着心腹爱将被打的皮开肉绽,只能躺在**有气无力的呻吟的时候,洪天启一时之间有些楞然。 他沉声问:“怎么回事?” 有士兵立刻上前把事情的经由说了一遍。 洪天启越发面色阴沉若水。 衡长顺是南无伤指名来做的卫校,他和血风旗李规将军又有些关系,洪天启心中恼怒,竟然对此事半点处理办法都没有。军中虽说一切皆视战功,但亦不能不懂为官之道。就算是再粗鲁的汉子,也知道涉嫌上官的任调,背后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衡长顺虽然跋扈了些,但毕竟还占了些理。虽说是歪理,但官场之上,无理都能说成有理,何况小小歪理?要坐稳位置,最终还是需要看清时局的。 所以他只能长叹一声说:“让他好好养伤吧。明日一战,他就不用去了,由方虎代他领兵吧。” “大人,衡校刚才说要戚少亲自领军,您现在这样安排,只怕衡校又要出来闹事了。”一个小兵连忙说。 洪天启大怒:“他是营主还是我是营主?虎豹营什么时候成了他衡长顺的了?凡事竟然都由他来做主?” 那小兵吓得颤颤惊惊再不敢言。 戚天佑却躺在**嘿嘿一笑:“洪营,怎么了?这点小事也值得您大动肝火吗?咱们当兵的,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伤没受过?这点小事就不能出兵打仗了吗?放心吧,我躺在这**休息一天,明天起来,还是一条好汉。咱照样在沙场上杀几个敌人给你看。” 洪天启兜手给了戚天佑一下:“混蛋!就你这样还想上阵打仗?屁股都被打烂了,你还怎么骑马?哼,衡长顺。。。这个混蛋,一介莽夫,心胸狭碍,难成大气。阵前折将,本属大忌,我真想一刀宰了他!” 一连用了好几个词来形容衡长顺,可见他是真得怒了。 只是戚天佑却偏偏笑道:“洪营不必生气。衡长顺其实也没有错。他新来乍到,正是立威之时。上任第一天,就有下官不听其令,也难怪他生气。若是这次您再驳了他的命令,只怕他以后御下更难。身为将官,最怕的就是令出多门,有令难遵。所以,这改令之事,还是万万不可的。明日之战,我第三卫负责攻打沙河屯。沙河屯有至少500敌军把守,并不是那么好拿下的,正需要靠衡长顺这样的猛将带头杀敌。他要是心有怨嫌导致作战不力,只怕对您也是个不小的罪过。所以洪大人还是让我出战吧。” “你!”洪天启被他气得没话说。他这个游击将军也是一路奋勇拼杀出来的,当得不易,当然也知道作战前最忌讳将官威信受损。戚天佑说得有理,为大局想,他只能接受。一甩袖,他叫道:“既然你自愿送死,那就随你去好了!” 然后就那样气冲冲地走出帐外。 一个小兵不识相地走过来问洪天启:“将军,衡长顺目中无人,擅打下官,是否应当予以责罚?” 洪天启愤怒大吼:“我责罚你妈!”一拳将那小兵打飞出去。 。。。。。。。。。。。。。。。。。。。。。。。。。。。。。 营帐内,浅水清悉心地给戚天佑上药。 药敷在身上,凉飕飕的,到有几分镇痛的效果。 戚天佑感觉有些怪异,忍不住问:“你用的什么药,好象很神奇啊?” 浅水清凑在他的耳边轻声回答:“普通的伤药,不过我掺了生肌散。” 生肌散? 戚天佑大吃一惊。 他看着浅水清的眼睛,只见浅水清也毫不示弱地回看他。清澈的眼眸中,隐藏着的,竟是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你。。。其他人全部出去!”戚天佑高喊。 所有心疼戚天佑伤势的士兵,将官,包括方虎,甚至连沐血都一起被他哄了出去。 眼看帐中已经没了别人,戚天佑不顾伤痛问:“你怎么会有生肌散的?” “自己做的。”浅水清淡然回答:“不敢全用,怕被人看出来,只能少做点掺着用。” 戚天佑惊得更厉害了:“什么?你竟然会云家的秘方?。。。那云霓小姐她。。。。。。” “她是我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女人,也是我最爱的女人。”浅水清看着戚天佑伧然回答。 心中的秘密,终于能有一个人值得自己说出来,浅水清只觉得这些天的难过痛苦都随着这一句话而飞扬飘散,他的心头轻松了许多。 “你。。。”戚天佑只觉得一阵冰寒彻骨。 呆卧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声:“当初你和她从草原上回来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果然。。。还是发生了么?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个是血气方刚,一个是情窦初开。。。。不足为奇啊,不足为奇。云霓小姐到也真是好深沉的心智,好聪明的手腕。当日我还真被她要求杀你一事给吓坏了呢,没想到,竟是个幌子。。。。。。你小子竟然把这事也告诉我,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浅水清苦涩道:“戚少,在这个世界上,我原本一个亲人也没有。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了两个。一个视我为知己,待我如兄弟,亦兄亦师亦父亦母,他愿意代我受过,我也自当粉身以抱。还一个,她在为我而生,视我为骄傲,以我为依靠,为我背尽骂名,痴心守侯,无怨无悔,我也情愿为她背负理想,奋战一生。。。。。。你我兄弟之情,今日之后,天下皆知,我和她的事,却是除你之外,再也无人知道了。做人有太多的秘密不是好事,有些秘密,我不能说,因为说了只会被人当成疯子傻子,有些秘密,我却是非说不可,只为一吐苦水,放纵心中的酸甜苦辣,偏偏又涉及他人生死,不可随意去说。所以。。。戚少,你听了我的秘密,就得为我守护秘密,我其实。。。是把压力交给你!做兄弟的我,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反而尽是拖累你,心中有愧。。。。。。” 戚天佑无奈苦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还真是个好兄弟呢。其实,我帮你,很多时候,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你是我挑来的兵,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你现在惹下的麻烦,泰办也是因为我当日那一声吆喝。倘若在驻马店,我不是派了你去喊衡长顺出兵,你也不会惹下这许多麻烦。我想,随便换个战士过去,最多也就是哭天抢地的求人出兵,而不会胆子大到敢挟持小姐的地步。所以很多时候,我帮你,更多是为了弥补心中的歉疚。可现在,你又给我加了一个新的重担,你小子。。。还真会顺杆爬啊。你就不怕我把此事告诉镇督?” “你不会的。这件事要是捅了出来,只怕整个暴风军团,甚至整个天风帝国都会出大乱子的。云霓与我,均已立下死志,她此生非我不嫁,我也是非她不娶。我死了,云霓必定自尽。云霓若死,云家必乱,天就得塌下一小半来。这个险,你才不会冒呢。何况你是我的好大哥,你也不能忍心看着我去死啊。”浅水清很是无耻地笑。 戚天佑无奈地翻起了白眼:“你小子,有种。敢上南督的女人,比我有种!” 浅水清很想解释自己和云霓好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是南无双的未婚妻,不过细想之下,当日的情况,以云霓的动人美貌和诱人犯罪的无暇身体,老二的命只怕远大于老大的命,自己多半就算是知道,也还是先上了再说,所以就不客气地接受了戚天佑的评价。 “那。。。草原回来之后你和云霓还有联系吗?” “有,我们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只是非到必要时刻,我们不会轻易使用这种方式。” “是她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南督所为?” 浅水清微微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其实,云霓心思细腻,很多时候我没想到的,她都想到了。回来的时候,她特意不告诉我她的计划,让南督杀我,一来是为了洗刷流言,二来只怕,也有考验我的成分在内。” 戚天佑微微一呆,不由也叹服这两个人心有灵犀的本事。 上好了药,浅水清为戚天佑穿上衣服。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再说什么,气氛出现了一丝诡异。 还是戚天佑打破了沉默,问他:“你带来的那个小子,好象有些与众不同啊。” “恩,他叫无双,是个箭术好手。他的弓很奇怪,好象是用什么特别的木头做的,我当时没来得及问他。不过回来的时候,他告诉我一件事。。。他的弓,射程可达二百米。” 二百米?戚天佑眼都直了起来。 普通的弓,射程也就是百米左右,质量稍好一些的可达一百三四十米。象紫杉长弓这样的观澜名弓,能射出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已经是极限了。可是那个无双,竟然能射出二百米,其距离是普通弓的两倍,这个概念,实在是令他大吃一惊。 难怪浅水清拼死也要力保无双,这个人倘若在军中作战,绝对是猎杀对方军官的一把好手。 “到是让你拣了个宝啊。”戚天佑说。 浅水清嘿嘿一笑:“所以洪营那里,还要麻烦你替我美言几句。这小子脾气有些倔,而且不识事务得很。我本来想带他直接去见你的,结果被衡长顺看见直接拦住。我被逼无奈才说带他去见洪营。可以那小子的脾气,见了洪营只怕两句话一说,就是个砍头的下场。你今天挨了军棍,这种情况下帮我说情,看在你那烂掉的屁股份上,洪营怎么都会答应的。” 戚天佑气结:“你小子,是非要榨干我每一分利用价值才甘心啊。” 浅水清微笑回答:“你是我大哥,我不求你求谁?但我从没想过要让你替我挨打。我从军到现在,不过一个月多几天的时间,欠你的命却已经不是一条。债多不愁,再多欠点人情吧。” “那你怎么还我?”戚天佑斜着眼看他。 “我希望永远都不会有还你命的机会。”浅水清淡淡的说。 他的话语虽平淡,兄弟情谊却尽在其中。戚天佑心中明白,终只是报以淡然的微笑。 他从身上摸索了一下,取出一个小黑木盒子,然后塞到浅水清的手中。浅水清微微一楞,戚天佑说:“不要看,也不要问,你什么也不要说。把东西放好,除非我死了,否则永远也不要打开这个盒子。” 浅水清神情大变,一把揽住戚天佑:“大哥,你说什么呢?你不会死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 戚天佑哈哈一笑:“我戚天佑纵横沙场五年,从未怕过死。今天不过是向你交代一下后事,你又担心什么呢?好了,男子汉当机立断,不要婆婆妈妈,把东西放好,然后扶我去见洪营。我还得帮你做说客呢,你个臭小子。” 浅水清凛然服从,忙把手里的盒子放在自己贴身的衣囊之中,他当真听戚天佑的,既不再看,也不再问。 戚天佑勉强站了起来,在浅水清的搀扶下走出营帐。帐外,是晴空万里,白云袅袅,心中,却兴起一阵离别时的伤感。 我的兄弟啊,你可知道,明天,就是我的生辰? 那,也注定了是我的死祭! 第三十一章 战争序幕 战争,就象是一幕大型的交响乐演奏,总是由无数个细小的音符组成。作为战争的指挥者,就仿佛是乐团的指挥,是整支乐曲的灵魂与中心。他们创造着战争,把握着战争,控制着战争,用手中的指挥棒,导出一曲曲唱响生死的慷慨悲歌。 在这曲悲歌中,有些音符,会跳跃,会成长,会最终适应整场乐曲的节奏,成为其中新的主旋律,哪怕它的出现,是那样的突然,那样的意外,那样的不受指挥家的欢迎 战争的初期,音色显得有些沉闷与低调。 沙河屯,便是奏响这场浩然攻城大战的初章序曲。 而仅在初章中,一个脉动着不屈与昂扬的灵魂便爆发出光彩夺目的表演,在沉闷的起音中,奏出一个高亢有力的变音。。。。。。 浅水清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仔细地看着前方。 清晨那一点微光下,远方的迷雾逐渐散开,隐隐现出一个破土围子的朦胧景象。 沙河屯,就在前方。 位于断龙山一侧的沙河屯,从来都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村庄。可是历史上多少次战争,都是因它而首度打响。这处地方本身并不险要,但却因为正处于南北门关的隔离带之间,而犹显重要。 从沙河屯上一路奔马上山,正可以遥遥看到两条关口间的那条运兵道。透过林稀疏的光线,大致便可摸透敌人的行踪。为了最快时间了解到敌人的调兵动向,每次大规模的攻城战役,天风国都会试图抢先拿下这个关口,然后由虎头岭正面向敌人发起进攻。 盘山-断龙山一线,绵延百里,战场并非一点一据,在获得正式攻关的权利之前,他们首先要就这些在各地分布的小战场,进行逐对的厮杀,来一次大规模攻防演练前的热身运动。 沙河屯如今有五百敌人把守,不过显然是看出了天风军最近动向异常,侦察哨的频频出击带来了大规模攻势即将发起的预兆,守城敌将也开始了一系列的动作对各地进行增援,一方面阻滞和迟缓敌人的进攻脚步,一方面迅速收集敌军进攻信息,以及时做出正确的反映。 虽说止水国积弱百年,可是三重天的守军,却从来都是由国中最强大的战士组成,由最有经验的将军领导。 “你的伤没事吧?”浅水清眼望前方,头也不回地问。 戚天友的脸色有些凝重:“大战将至,先考虑怎么打好这一仗吧。我的屁股,还不需要你来操心。” “说得还真暧昧,到象是某些人有断袖之癖呢,嘿嘿。”方虎邪笑着看他两人。 戚天佑虚坐马上,用矛杆狠狠击了一下方虎的后背:“信不信我站在马上都能把你打趴下?” 方虎连忙作揖大喊不敢。 每一次的战斗前,身为士官者,都要大声谈笑一番,冲淡大家对死亡的恐怖,就好象他们此刻是来赴一顿丰盛的早餐,而不是一场充满死亡的杀戮。 沙河屯,就是今次大宴的早点。 不过显然,这份早点并不那么容易吃到。 作为一个久经战火考验的据点,沙河屯曾几度易手,攻防转换间,两国士兵彼此对它的防御措施,适合的藏兵处,各种可能的防御措施和陷阱,都已有了相当的了解。 作为一个村落,它没有高墙深沟,也没有护城大河,更没有无数民众百姓做后盾--后者早因连年战灾跑光了。 然而止水人依然利用它背山环水的地理优势建立了一套相当有效的防御体系。 在沙河屯的右侧,一条深可及腰,约两米宽的小河成为小村的天然防御线。止水人在河中撒满铁蒺藜,竖遍尖木桩,将一条原本平静无奇的小河流变成一条死亡湾道。 而在它的左侧,一条布满坑洼的泥泞道上,除同样洒满铁蒺藜阻路之外,陷马坑,拌马索,各种翻板陷阱,毒烟陷阱,层层密布,处处设防,为骑兵的快速冲锋带来了极大的危险和阻碍。 它虽然只有五百兵丁把守,但是在村子里却修满了箭塔,地堡,拒陆和隔离墙。 在村子背山处的那片小林中,更是绝佳的藏兵地点。倘若有伏兵其中,骤然从上至下冲杀而至,对于攻村的战士们来说,将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只要看看在这并非绝对重要的小村落里,依然有着如此完善严密的防御体系,就可以想象如南北门关,京远城这样的三重天重地,其防御功能是如何的强大了。 。。。。。。。。。。。。。。。。。。。。。。。。。。。。 对士兵们来说,每一场战斗,都是一次血与火的经历,生与死的考验。 尽管他们的死亡未必都有价值,他们的胜利,也未必能决定整场战争的胜负,可是每一战,他们依然都会付出全力。 这一刻,戚天佑左手上扬,五百人的骑兵队在离沙河屯还有二百米之处停了下来。这里,处在弓箭手的射距之外。 远处,是一个个止水战士,手拿武器,排成战阵列于拒马之后,谨慎地看向这边。他们的眼神中写满了对杀戮无限的渴求--这是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兵,对杀戮的饥饿感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主导了身体中的每一个部位。 “这将是一次典型的正兵对决,没有丝毫可以取巧的成分在内。”浅水清在心中暗道。 戚天佑停下骑队,自己跃在马背上,以手遮头,仔细地看向敌方阵营,口中喃喃:“奇怪,怎么对方营地里没有多出的骑兵?浅哥儿,你昨天得到的消息不是说有300个增援骑兵吗?” “据昨天得到的消息分析,那支骑兵队只能是来支援沙河屯一带的。现在不在,有可能是藏在村后林中了。他们可能想把这支援兵作为伏兵使用。”浅水清镇定回答。 他向后看了看,身后四百米处,沐血的那一旅也已遥遥在望。 “传令兵,向沐尉和衡校发消息,告诉他们敌人可能藏兵于林,建议:由我旅率先攻打沙河屯,第二旅暂时转做预备队,先不要对沙河屯发起攻击。待敌人发起突击时,我们再从侧面进行突袭。”戚天佑沉着下令。 立刻有传令兵挥动小旗,向己方传递消息。 天风帝国的传讯体系强大而有效率,传令兵们通过旗帜传达上级命令,远比以往策马奔驰传递消息要高效快捷得多。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衡长顺带着沐血和第二旅昂然站立。这里视野开阔,可以清晰地看到沙河屯的所有战况,而沙河屯那边,却无法看见自己。唯一的不足就是:距离战场稍微远了些。 半刻钟后,传令兵回答:“衡校已经同意,命令即刻发起攻击,在午时前占下沙河屯。” “午时前?衡长顺还真是看得咱们这票弟兄啊。”方虎攒紧弯月刺矛,发出了不满的怒哼。 “不要废话了,衡校既然有令,大家就豁出命来玩一把。看看到底是他们止水的盾坚,还是咱们天风的矛利。听令!全体将士都有,准备。。。。”戚天佑大喊,冲锋两字尚未出口,浅水清突然高举右手大喝道:“等一等!戚少,有件事你还没有交代!” “什么事?”戚天佑不解问。 “战前预立。”浅水清诡秘地一笑。 战前预立,就是沙场征战时下级军官对接班人的一个预先指定行为。这种行为并不是军规所限,它更象是一种潜规则性质的存在,总是在默默无言中引导着所有的战士。身为士官,冲锋在前,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谁死谁活。一支队伍,一旦没有了指挥核心,会立刻失去一半以上的战斗力。战前预立,就是士官长们在预备好战死的情况下,预先指定接班人选。这种做法在缺乏明确的接班人的情况下,显得尤其重要。 但是大部分的士官,并不喜欢这种做法,他们认为那是对自己的一种变相诅咒。 没人喜欢预测自己的死亡。 此刻浅水清提出战前预立这种非标准性做法,到是很让人吃惊。倘若换了是别的士官在此,只怕当时就要大怒了。 戚天佑大度地微笑,然后道:“看来你是不看好我能在这场大战中活下来了?。。。。。。那好,如果我死了,就由你来接替我出任这一旅的指挥之责吧。” 浅水清双手抱拳,施了一个非正式的军礼,大声回道:“多谢戚尉提拔,浅水清定当全力以赴,效死沙场!”说着,浅水清突然对戚天佑身后挤了下眼,大喊道:“动手!” 话音刚落,戚天佑只觉得身后生风,一个凶猛的重击已经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后颈上。 在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方虎那呵呵得意的笑声:“戚少,你今天身体不行,还是别出战了。等回头打完这一仗,我和浅哥儿要是还活着,你想怎么处罚我们都行。顺便说一句,你那个生辰就是死祭的故事,浅哥儿已经告诉大家了,哈哈。老子们不信邪,偏偏就不让你今天死!等今天这仗打完了,大家一起给你庆生!” 戚天佑翻着白眼,无力地软瘫在马背上。 下一刻,浅水清策马其上,领袖全队,发出一声狂吼如惊雷炸耳:“天风勇士们,准备冲锋!一切,为了帝国的荣耀!” “为了帝国的荣耀,杀!”五百名骑士擎起雪亮的马刀,高举戳天的长矛,发出了这一声震天撼地的怒吼。 铁蹄阵阵,踏破清晨漫起的雾蔼,以击碎苍茫,漫卷长天之势,浩荡奔向敌人的阵地。 第三十二章 伏兵 天边升起了血色的朝阳,颤栗的灵魂在昂扬的斗志中激荡出生命的璀璨光芒。 五百名铁甲雄兵组成的凛冽刚猛的铁流以一种浩然之势冲向前方的那个小土围子,在阳光的映照与分割下,幻化出无数色彩斑斓的流影。铁骑在轰鸣的蹄音中跌宕起伏,抛卷出猛烈的飓风,将生命的怒吼席卷出一股波澜壮阔的大潮。 随着对面敌军士官一声冷静的:“放箭!”,天空中鸣响的尖镝穿梭出死神尖利的呼啸,漫天的飞蝗如雷雨般狂飚洒射。 骑兵们擎起盾牌,最大限度的缩小身体与马首之间的空隙,将自己牢牢遮挡在皮盾之后,战马在力策中奋力狂飚,箭一般狂冲直泻。 奔跑中的骏马不时地中箭,于犀利的长啸中翻滚摔倒,余势不竭,庞大的身体借着惯性在崎岖的路面上做出艰难的滑行,将背上的骑士摔出老远。 一个又一个骑士倒下,更多的骑士却冲杀而至。 没有技巧,没有阴谋,惟有的,是满腔血气与不屈的斗魂。 铁蒺藜成了豆腐渣,在战士们的铁蹄下如石子般溅飞;拌马索成了细丝线,挡不住战士们雄浑的脚步;陷马坑在坑杀战士性命的同时,暴露成无谓的地面凹洞,战士们用自己的身体去填补,为后面的战友填补出一条用血肉筑成的康庄大道。。。。。。 “杀!”浅水清一马当先,熊熊的目光燃烧成滔天烈焰,杀机暴涨如潮。 短短二百米的路程,就象是一条死亡通道,令冲锋的骑兵队在一个瞬间内折损了近四分之一的人手,然而,他们终于还是冲过来了。 不远处的两座箭塔上,六名弓箭手不停的张弓搭箭,箭似飞蝗,恶毒地射向飚冲而来的骑士。 浅水清大喝道:“无双,给我把箭塔上的弓箭手解决掉!” 少年无双高坐马上,一言不发,右手却徐徐将弓弦拉开。 嗽嗽嗽接连三箭,三名弓手哀叫着从塔上摔了下来。下一瞬间他又将目标对准另一座箭塔。他的射程超远,箭术精湛,箭塔上的弓手奈何他不得,竟被他一人一箭封死于箭塔之中。 “雷火,劈开拒马,给后方打开通路!虎子,带你的人保护好他!”浅水清继续叫。 雷火,这个高大朴实的汉子一言不发,将刺矛收好,然后从背后擎起一把巨型战斧。 被蒙住了双眼的战马长啸着冲向敌人的战阵,气势雄浑,数十名骑兵在他左右一起擎起盾牌,挡在雷火的前面。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着雷火接近敌阵。 最前面的,是两面特制的超大挡箭盾,如厚重的大墙一般扑面而来,牢牢地挡在骑队的前面。冲到敌阵前时,两面大盾牌仿佛两道大门突然间打开,一个威猛的大汉若雷神般轰然现身。 挥动着雷霆之斧,舞出一片雄厚苍劲的灿烂光芒,雷火若盘古显威,力劈天地。 高大坚实的尖头木桩,被一斧劈为两断。立刻有士兵冒着枪林箭雨,呼啸着用手中的套索套住马桩,借着马力将阻拦用的桩子奋力拉开。。。。。。 桩后,是敌人士兵因恐惧而略显苍白的脸孔。 一个个的防御措施在浅水清的指挥下被迅速破开,沙河屯如一个敞开了双腿的女人,开始全面地暴露在第一旅的铁蹄之下。 沙河屯没有高墙深沟,屯守的大都是步兵,在越过最艰难的那数十秒死亡时光之后,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收割生命的丰收季节了。 挥舞着死神的镰刀,浅水清冲到阵前,向着一名敌军士兵的脑袋上狠狠地劈下了自己的战刀。血光飞溅中,他看到那是一张少年的脸,惊慌中带着一点坚韧。 “扑!”,刀起,刀落。 浅水清的脸上现出了几点血花,如红梅落雪,惊冬绽放。 杀戮,于这刻正式展开。 。。。。。。。。。。。。。。。。。。。。 战斗打响没多久,戚天佑便悠悠醒了过来。**的战马将他带回了千骑第三卫第二旅,首先看到的,是衡长顺那张冰冷到要杀人的脸庞。 “戚少,你还真是好心机啊。让自己的手下打昏自己,这样,就可以免了上战场的风险了吗?”衡长顺阴冷的说话中带着点点寒气,仿佛他练的不是霸道刚猛的风雷劲,而是在那常年飘洒着凛冽大雪的天山之上进行着千年的修炼。 戚天佑微微苦笑了一下:“这两个家伙,还真是够混蛋的啊。” 他并不在乎衡长顺怎么看他,所以只是淡淡的道:“至少我还有第二次冲锋的机会。放心吧,我不会轻易退出这场战斗的。” 衡长顺冷哼一声,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到了沙河屯的战场之上,他漠然说道:“这,大概就是他们为什么这样拼命的原因吧?他们希望第二旅永远不要有上战场的机会。。。。” 他的眼光,落在了村后的那片树林之上。树林延展苍茫,直到村头。 一蓬凄颤惊觫的血雨浇了方虎满头满脸,他兴奋地大吼:“杀!杀光这批崽子们!” 浅水清随手一矛,挑飞了向自己刺来的致命一枪,低身闷喝道:“虎子,小心点,不要冲得太急了。”反手又是一矛,正刺在对方战士的盾牌上,那战士摇晃了几下,竟是没倒。浅水清低喝一声,策马向那战士撞了过去,铁蹄击中那战士的脸,他捂着脸哀号着倒了下去,落地之前,已被方虎一矛捅穿了胸膛,钉于地面。 “这一个算我的!”方虎大笑道。 浅水清头也不回,向下一名敌人杀去,口中大喝道:“我日你先人,虎子!” 方虎笑得越发猖狂起来。 一名看上去是应当也是个哨官级别的威猛战士挡住了浅水清的前路,冷酷阴戾的脸上,挥洒出无畏的决绝。他的整个人突然腾空跃起,手中的战刀在同一刻飞扬起一弧急电光流,向着浅水清的头颅急斩而去。 浅水清手中的弯月刺矛急速上扬,及时格挡住这致命的一刀,一蓬金铁火光在清脆的交鸣声中炸现,同时扬起的,是对手炙烈狂热的低呼。浅水清只觉得右臂一阵酸麻,仅是交手一击,自己借着马力冲击而至的刺矛竟已被对手的战刀荡了开去,其势大力沉之处,竟是比起雷火也不遑多让。 “吼!止水战士,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对手发出了疯狂的怒吼。 “我看未必!”浅水清的脸上也同时飞扬出一抹从容的冷酷。 左手虎牙亮起一点诡异地星光,向着半空中刚落下的人影电射而去。那名哨官力大沉猛,却输在马下对敌不便,一次纵跃格杀没能立刻解决对手,立刻出现了致命的空挡。浅水清出手阴狠果决,虎牙当成暗器发出,插在那哨官的身上,立刻在他的胸前飚射出一股灿烂的血莲。那哨官的身体晃了一下,神情呆滞地看向自己的胸口,弯月刺矛已经挟着风雷之势,穿透了他的咽喉。 厚重的尸体砰然倒下,一切曾经的灿烂光辉,便这样简单的随风而逝。 “好小子,干得漂亮!”方虎在前方翘起了大拇指。 “小心你后面!”浅水清大叫。 方虎迅速做出本能反应--低头伏于马上。 一抹璀璨的光电擦着方虎的头皮急掠而过。 浅水清拼尽全力扔出手中刺矛,撕裂苍茫,划出一道血色光弧,奔向那偷袭的止水战士的胸膛。战士哀号着倒下,颤抖的刺矛尾部重重地在方虎的脑袋砸了一下,敲击在铁盔上,砸出一片浑浊的颤音。 “日你瓜皮***!”方虎愤怒地大吼,他的脑袋被敲得生疼,有些许晕眩。 浅水清微微一笑,抽回了刺矛,同时一个漂亮的俯拾,将扎在那对手哨官身上的虎牙也重新抽了回来。 戚天佑说得没错,战场之上,不是你救我,就是我救你。 再没有什么,比战友兄弟之情更重要得了。 骑兵队在沙河屯的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给驻守的止水兵带来极大的伤害。他们哀号,惨呼,血花飞扬。天风战士用对手的生命,为自己安上荣誉的勋章。 然而,战争从来都不是一相情愿的杀戮,强悍的武力是胜利的基础,却不是唯一的条件。 村侧的丛林中,尘烟条条扬起。 一如浅水清所料,大批的骑兵开始从林中现身,他们呼喝狂啸,挥舞着马刀长枪,挟带着万钧之势,在惨烈的风野中激荡出暴烈的狂潮。 潮水如洪,只需要短暂的几分钟就可以将这支进攻的骑兵旅淹没于汪洋之中。。。。。。 。。。。。。。。。。。。。。 “见鬼,怎么会有这么多骑兵?”方虎大惊。 一眼望去,满目苍茫,铺天盖地的骑兵呼啸着冲杀过来,一时间竟分不出有多少人,但绝不是300之数。为首一骑,红巾束臂,手持九曲狼牙大槊,虎目贲张,威风凛凛,一如降世。 “至少有800人!”浅水清大吃一惊,怎么对面林中竟潜藏了这许多骑兵? 身侧是无伤阴婺冷绝的声音响起:“方族长看到的,一定不是全部的骑兵。他们应该是分批来援的。” “无双,上房顶,立刻射杀那个领军卫校。”浅水清大喊。“狗子,放急箭,召唤预备队立刻进攻。方豹,带你那个曲顶住村口,绝不能让他们冲进来,你只要坚持到预备队来援就够了!” 无双的眼前凝现出一丝杀气,他纵身站在马背上,狠狠一蹬马鞍,竟然直接从马上跳向不远处的一幢小瓦房。脚刚沾到瓦片,右手已经从身后箭筒中抽出一支奇长的黑箭。大弓拉成满月,黑色的箭尖随着远处那臂缚红巾的领军卫校做着迅速的移动,仿佛一个风向标,做着机械的钟摆。 眼神中亮起一抹璀璨光芒,少年无双的神情刚毅冷峻。嘴唇微微开合了一下,“中!”,下一秒,黑箭已离弦劲射,狂飚出一股玄色铁潮,带着死神的召唤向着那伏兵领队呼啸而去。 第三十三章 弃卒 长箭如牧野流星,疾风劲射。 红巾束臂的大汉竟然在那生死轮回中的刹那间,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大张的长臂突然回收,九曲狼牙槊回立胸前。硕大的槊头如一面盾牌直立,金铁交鸣中,璀璨的火花闪烁出暴烈的激彩。 那支长箭,牢牢的钉在了大槊之上。 少年无双和那领军大汉的眼中同时爆发出惊诧的异芒。 无双擎起第二支箭,却是一支红色小箭,细长尖利,再次瞄准了那大汉。 “该死!那家伙是狮蛮真!”方虎眼见,突然间放声大叫起来。 狮蛮真?这个人就是那个北门关中以悍勇武力著称的止水七勇士之一的狮蛮真? 论才智心计指挥韬略,他或许比碧空晴差了太远,可要说沙场征战焊不畏死,狮蛮真可就比他强上太多。 无双那志在必得的一箭,竟然被他以这种方式挡了下来,可见其豪勇之外,亦有心细之处。 狮蛮真看着那钉在自己大铁槊上的黑色长箭,神情诡异,显然同样也在为对方这一箭的劲道吃惊不已。不过下一刻,他已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震裂苍茫:“儿郎们!杀光他们!!!” 呼! 大批铁骑涌澜出铁色大潮,洪卷而来。 。。。。。。。。。。。。。。。。。。。。。。 天空中的那道急令箭,令第二旅的部队有些血气沸腾。他们在等待长官的命令,好冲上去给对手一个狠狠的迎头痛击。 戚天佑抱拳请命:“衡校,敌人的埋伏已经从林中出来了,请下令出战吧。再不截住他们,只怕第一旅情况危急。” 衡长顺恍若未闻,只是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手心处,茧壳层层,仿佛一个硬皮手套,包住了整张大手。 “世人无知,妄以螳臂挡车,南督英明,自有神机妙算。呵呵,抱飞雪以为他在这沙河屯的伏兵能对付得了我们,却不知他只是南督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三重天。。。早晚我们要拿下你!”衡长顺口中喃喃,眼神却不住伸缩于战场之上。 戚天佑的眼神炙烈而殷切,沐血虽始终一言不发,却紧握手中矛杆,双目喷涌出强烈的战意。 第二旅一众战士,连战马都已经开始按捺不住的长嘶起来。 看了看他们,衡长顺冷然道:“全旅回撤,立刻放弃沙河屯。” “什么?”戚天佑和沐血同时叫了起来。 “敌军势大,我旅500将兵不可能挡住狮蛮真的铁狮卫,再不后撤,只怕就没机会撤退了。”衡长顺淡然回答。 “不行!浅水清他们还在沙河屯。我们绝不能就这么放弃他们!”戚天佑大叫。 衡长顺突然嘿嘿一笑:“那你就自己去救他们吧。” 他的眼神阴兀寒冷,透出的无限杀意却清醒无误地告诉所有人这样一个信息:第一旅全体士兵,必死无疑。 此时此刻,戚天佑和沐血的心中同时一寒,知道衡长顺已是下定了决心要借这个机会杀浅水清了。为了杀浅水清,哪怕是牺牲500将士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戚天佑血气沸腾,愤怒的血液充盈了全身,他大吼道:“我天风健儿,绝不是畏难怕死之辈。敌人人数纵多,我天风铁骑又有何惧之有!有敢和我上战场救自己的兄弟站出来,我们一起去把他们救回来!” “闭嘴!”衡长顺大吼:“除戚天佑原属第一旅,可自行选择是否参加战斗之外,第二旅所部凡有敢脱离指挥,自行入战者,以抗命论处,立斩无赦!我看哪个敢动!” 全旅士兵一起怒视衡长顺,却终是没人愿意为自己扣上一顶战场抗命的帽子。 戚天佑叫道:“衡长顺,你小心到战后,我向上面弹劾你陷害士卒,见死不救!” 衡长顺嘿嘿一笑:“我既敢做,就不怕你告。你以为,我凭什么敢这么做?” 戚天佑心中一惊。 衡长顺已经缓缓说道:“为下官者,欲图谋上位,须体察上意,揣摩上情。南督的心思,我明白,却不知你可明白?” 戚天佑和沐血同时愕然。 衡长顺已经又道:“此事之后,我或会被降职查办,但不消多久,我便会重回官位。届时,一营之主怕是跑不了的。你们若想继续好好的活着,就不要太惹我生气了。” 那一刻,戚天佑和沐血同时哀声长叹。 军中常言衡长顺骄横跋扈有勇无谋,其实,这世上又怎么可能真得是连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人呢? 南无伤看人阴狠歹毒,就算衡长顺无知,他只需要稍微点拨几句,衡长顺也当立刻就会明白该怎么做了的。 浅水清不死,此事终究不会完结。 除非。。。。。。 那个时候,戚天佑想到了一个人。 。。。。。。。。。。。。。。。。。。。。。。。。。。。。。。 流风长电漫卷出凄厉的腥风血雨,激荡在整片屯落之上。四面八方涌来的铁骑,眼神中燃烧着凶嚣的烈焰,斗志激扬。他们借着快刀劲马,挥舞出苍茫中的雄浑力量,将血腥与杀戮反向带给第一旅的士兵。 方豹奉命堵在村口,他的身周,是自己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哀号着倒下。天风铁骑固然勇猛,止水的士兵也不是个个草包。铁狮卫与飞雪卫一样,都是三重天中的精锐部队,他们同样的悍勇,同样的强大,同样的敢用自己的生命来为战友打开一条鲜血涌喷的缺口。 “浅哥儿!”方豹大喊。语气中透出遑遑求生之意。 眼前是一座山般的阴影扑面而来。 狮蛮真挥舞着九曲狼牙槊,卷出一片浩荡长风,疯狂地砸向方豹。 方豹挥矛格挡,狼牙槊如泰山压顶,力大雄浑,几乎将方豹整个人都要打飞出去。 狮蛮真余威不减,槊柄诡异地划了一个圆弧,向方豹的胸口戳来,那一下,盔甲碎裂,方豹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当场被这一记重击打下马去。 “弟弟!”方虎狂吼。 半空中流芒星现,射向狮蛮真宽厚的胸膛。狮蛮真的大槊轻松圆转,将飞来的武器格开,却是一柄质地奇特的小匕首。 那正是浅水清及时掷出的虎牙,挡住了狮蛮真的去路,救了方豹一命。 立刻有战士将方豹拖了回去,只见他浑身鲜血粼粼,胸口开了一个大洞,要不是有盔甲挡着,只怕当场就要被槊柄捅穿了。 “预备队为什么还没有上来?”方虎大吼。弟弟受了重伤,他心头大急。 浅水清脸色阴寒如冰:“怕只怕。。。他们不会上来了。” 村口的守卫在狮蛮真的疯狂杀戮下,开始失去阵型,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了下去,敌人的骑军却已经越来越多的涌了进来。此时沙河屯内部的守军尚未消灭干净,第一旅受内外夹攻,已经处于绝对的危险之中。 房顶之上,少年无双依然镇定如故,红色小箭引而不发,遥遥指向那红巾大汉,看着他在人群中如狮虎般疯狂发威。 第三十四章 最后一击 苍茫雄翰的拳劲对撞,平地涡卷出一股气流,奔腾狂野。 戚天佑的身体微微一晃动,向后退了几步,嘴角边吟出一丝鲜血。衡长顺却收拳而立,神情冷傲无比:“怎么,想学你兄弟当日在驻马店所用的一招挟持于我吗?可惜啊,我衡长顺吃亏上当只有一次,而这次的形势与驻马店已大不相同,你想故技重施,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哼,我衡长顺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小妞,要是被你挟持成功,岂不是要让全镇上下同笑了!” 戚天佑的身体中血海翻腾,只觉得风雷劲的气流几乎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搅散了。 他吃亏在昨天挨了八十军棍,伤势颇重,若不是浅水清伤药尚佳,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他刚才出手偷袭的那一拳,还不到平时功力的一半,却已经是他使尽全力而出的手了。 沐血再控制不住心中的悲愤,跳下马来,下跪长呼:“请衡校准我们前往营救,我卫上下一千官兵,对衡校感恩戴德,永生不忘!” 呼啦啦五百将士同时跳下马跪伏于地,同时大呼:“请衡校准我等前往救援!” 衡长顺大怒:“全部闭嘴!身为战士,便该有效死沙场的觉悟。对方伏兵近千,领头的又是三重天头号猛士狮蛮真,你们就算是上去,也未必能救下他们。再有多言者,斩!” 五百将士一起伏于地上,心中悲愤,却没一个愿意起来。 戚天佑的眼光落在沙河屯激战正酣的战场之上,只见那里不知多少自己昔日的弟兄,正一个个在敌人的疯狂进攻中惨呼着倒下。他们的眼神中,有太多的不甘,不解,不明白为什么预备队到现在也迟迟不上来援助。他们不相信一起奋战沙场多年的老弟兄会抛弃自己,浴血奋战,苦苦等待,希望却已藐然。 浅水清头盔已落,发型散乱,兀自高坐马上指挥不停,在他现在的这个位置上,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并做得极为称职。 方虎顶替了他的弟弟,守在了村口的前沿,身上血色重重,依然死战不退。 雷火,这个倔强的汉子,永远都是一声不吭,奋勇杀敌。他的身上已经有多处受伤,却激发起心中狂暴的血性,愈战愈猛。 更多的战士一个个倒下,在倒下前,他们的眼神看向的,是自己的这个方向。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绝不能让他们死! 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戚天佑全身的骨节寸寸裂响,如火焚枯木,劈扑不断。 衡长顺诧异地看向戚天佑,只见此刻的戚天佑浑身上下已散发出一股强大而凛冽的气势。仿佛天神下凡,威风凛凛,神情中却带着濒死的决绝。 长发无风自飘,戚天佑的双睛一片血红,低沉的迷音似从天边飘来:“衡长顺,一直以来,我敬你沙场征战多年,是个真正的勇士。但我从没想过你官迷心窍,为了巴结上级竟然不惜牺牲手下将士。我知你一直不服气军中有传言你武功不及我一事,也很想找机会好好和我切磋一次。一直以来,我都避而不战,令你心中不满。在你看来,我五年时间打下三枚刀纹金章的战绩,不过是运气加取巧的结果罢了。但是今天,我要告诉你,我避你,不是打不过你,而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资格和我交手。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血影千重浪真正的杀招,让你也明白一下,你甚至根本就不是我一合之敌!” 话音落,旋风起,漫天苍茫狂舞激越。 衡长顺眼前一阵迷蒙,他大惊失色,运足风雷劲护住全身,却只见一只硕大的铁拳在眼前恕然出现,重重地击在了他的脸上。 鼻骨碎裂,鲜血喷泉般涌出,衡长顺飞速后退,口中暴喝狂叫,战刀于同一时间挥舞出一片凛冽的刀芒。然而那一拳气吞山河,竟然如影跟随,直打中刀面,将一把精铁战刀硬生生打为两截。铁拳直捣黄龙般冲向衡长顺,暴雨般的拳势疯狂落下,衡长顺发出有生以来最强烈的惨呼,倒飞于半空之中。 戚天佑的身影已电射而至,双臂环张,将衡长顺紧紧的勒在了怀抱之中。 “还不快去救人!”戚天佑一把抱住衡长顺,已厉声狂吼起来。 刚才的出击,电光火石般迅速,却狂猛斑斓,到这刻戚天佑停下动作,沐血才愕然发现原来戚天佑的口鼻中竟然已同时溢出大量的鲜血。虎目中红光闪耀,血红双睛一片峥嵘,戚天佑的喝声如惊雷阵阵:“沐校!现在你是我们的头了!快带领大家去救人啊!” 沐血一咬牙,跳上了马背:“第二旅全队听令,冲锋!杀光那帮狗娘养的!” 五百铁骑沸腾出昂扬的战意,疯狂怒吼着在这凶残暴虐的荒野之上,向着战场狂冲猛飚。 。。。。。。。。。。。。。。。。。。。。 浅水清挥舞着弯月刺矛,机械般向身边的敌人刺杀而去。 他感觉好累好累。 周遭的敌人越来越多,第一旅的处境也便越来越凶险。 村口已经失守,村内的守军却躲在房屋内,墙壁后,大树上,不断地向着自己发着明枪暗箭。 多少英勇无畏的战士,就在这一战中不甘的倒下,仆倒在血泊之中。地面被血水浸成软泥,小坑中积满了血水,每一脚下去,都是血色的沸扬。 没有战术,没有筹谋良策,惟有不屈的血性与刚勇才是这刻支撑起战士们那不倒天空的坚实梁柱。 “无双,你还在耽误什么?”浅水清怒吼:“杀了那个领头的家伙!” 少年无双面沉如水:“那家伙很厉害,我需要有人给我创造时机。错过这一箭,我没余力再发下一箭了。” “那好,我帮你创造机会!”浅水清狂叫。 眼前那片如山的影子再一次铺天盖地而来,狮蛮真大力无匹,一槊砸飞一个战士,竟直接向着浅水清狂奔。 擒贼先擒王,狮蛮真老于沙场,一眼就看出浅水清正是这支部队的指挥中枢,打掉了他,就等于打垮了整支部队的抵抗意志。两个人抱着同样的心思,于同一时刻向对方发起了冲锋。 弯月刺矛划出的银电撞向山般的厚壁,电光四散消殁,在狮蛮真的大力挥舞下,九曲狼牙槊轻松地格开刺矛,余势不竭地砸向浅水清。 浅水清一个翻身从空中跌扑而下,刺矛脱手掷出,狮蛮真转头闪过那致命的一击。浅水清人刚落地,立足未稳,竟然反手抽出战刀,一刀就向狮蛮真砍了过去,反应敏捷已极,竟是越战越勇。血影千重浪幻出万道刀光,披靡天地。 狮蛮真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 战刀砍在槊柄上,激励出耀眼火花,狮蛮真沉声喝道:“刚才那小刀是你扔出来的吧?身手不错。” “可惜没能杀了你。”浅水清低声回了一句,收刀后撤,左右立刻有骑兵上来堵截狮蛮真。 “若肯降我,便饶你不死!”狮蛮真大喝,九曲狼牙槊左右开弓,两名骑兵立刻倒飞出去。 “好啊!”浅水清大喊。这个干脆的回答令狮蛮真一楞。浅水清的战刀却随着话音而上,若一条毒蛇吐向狮蛮真的咽喉。 狮蛮真左臂立刻回挡,没想到这一刀竟然向着右侧斜滑而过。这一下变招又狠又准,正砍在了扎着红巾的手臂之上。 “啊!”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狮蛮真抬起一脚踢在了浅水清的胸前,浅水清只觉得这一脚大力沉猛,竟象是熊族战士的无双巨力打在身上,他喷洒出一口鲜艳的血花再次跌飞。 血雾弥漫中,那条血色布巾被战刀抽拉带起,飘扬在半空之中,遮挡住了狮蛮真的视线。 “无双出手!”浅水清人在空中,暴发出强力的吼声,震彻四方。 红色小箭在这一刻,借着空中那一点闪耀红光的遮蔽,穿过红巾,悄无声息地取向狮蛮真的咽喉。 “扑哧”。 怒放的血花在狮蛮真的喉间绽放,逐渐消融于这红色大潮之中。 狮蛮真捂着咽喉,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房顶,无力地倒下战马。 少年无双放下大弓,缓缓吸了一口长气。 脸色一片苍白。 。。。。。。。。。。。。。。。。。。。。。。 “狮蛮真已死,止水军败局已定,降者不杀!”浅水清的声音在下一刻春雷般炸响。 一向战无不胜,勇猛飚悍的止水头号猛士狮蛮真竟然战死了? 这个消息令所有止水骑兵震惊不已,却令受困中的天风铁骑大为振奋。 士气在这刻此消彼长,浅水清借着同伴的搀扶勉力站起,手中战刀戳天,他奋力大喊:“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所有天风铁骑同时呼应。 这一刻,仿佛占据主动的又重新成为天风的战士了。 远处的天边,蹄声隆隆,大批的骑兵终于出现在沙河屯交战双方的视野之中。 “援军来了!”天风战士兴奋的呼喊。 止水兵士气尽丧,再无战意。 他们常年与天风人作战,每战必胜少败多,撤退是兵家常事。这刻首领战死,敌人援军奔流而至,立刻起了退意。 一名止水旅尉发出尖锐的呼哨,八百骑兵同时策转马头开始后撤。惟留下沙河屯的步兵守军,两只脚跑不过四条腿,或依然奋力抵抗,或立刻缴械以降。 天边的那轮血日,终于重新弥漫出清晨阳光那美妙的气息。 “该死的混蛋,怎么到现在才过来。”浅水清低骂了一句,几乎就要昏倒在战场之上。他累得已经脱力了。 沐血指挥第二旅立刻追赶清扫残敌,同时快马奔到浅水清的身边,看到他满身浴血,心中亦是骇然。 “你没事吧?” “死不了。”浅水清惨然回答:“就是想好好睡一觉。” 沐血脸色冰沉:“很抱歉我们来晚了。衡长顺说敌人太多,我们就是救援也没用,所以不许我们出战。戚少为了救你们大家。。。他挟持了衡长顺。” 浅水清脸色大变。 第三十五章 杀!!! 小坡之上,戚天佑依然紧紧抱住衡长顺。 乍看上去,倒象是一对情侣紧密相偎,却不知道两人每时每刻都在做着激烈的交战。 衡长顺的体内不时地传来凶猛霸道的内劲,一波又一波冲击着他的身体,若狂浪扑堤,汹涌澎湃。 “你。。。还能支撑多久?”衡长顺冷哼问。 “只要能支撑到他们活下来,也就够了。”戚天佑淡然回笑。 “为什么不杀了我?” “南督想要浅哥儿死,却不便自己动手,就派了你过来。你自以为了解南督,却不知道你在他眼里只是一条尚算有利用价值的走狗。浅水清如今在军中已小有声望,你为害死他,不惜坑杀第一旅五百战士的性命,事情传出后你必激公愤。到时候,你真以为南督会把你一撤了事吗?说不定直接就把你一刀砍了,向全镇官兵做个交代。我今天不杀你,是因为你若死了,南督自会派别的人来。到不如留你一命,让你好好想想这样做的后果。你要是还有些脑子,该知道怎么做的了。” “哼!”衡长顺脸色微变,却终于没再说话。 狂潮般的汹涌内力却在这话之后渐渐停止了攻击。 戚天佑静静地站着,依然不撒手,就那样死死抱住衡长顺。他感到一阵晕眩。 是何时,蓝天升起了赤霞,天空布满了血色。生命的光辉在身体中逐渐消逝,眼前却出现了一团光亮。 光晕之中,他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有那逝去的战友兄弟的,也有自己那早逝的母亲的。 他们,是在召唤自己吗? 在那生的彼岸,正是我期待的故乡。。。。。。 他微笑,双臂渐渐无力。 逆转功力强压伤势,强行运用自己尚未练习纯熟的最后那一招绝猛杀式的结果,是他浑身筋脉寸断,内脏不堪负荷,大量出血。衡长顺的反扑凶猛而凌厉,无休止的气劲在他身体中暴虐纵横,如一只狂噬的暴狼,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生命。 他始终在坚持,直到最后一刻。 “浅哥儿,对不住你的好意了。天意昭昭,我终归还是要在这一天死去的。” 放开双臂,眼前一片昏暗,朝阳落下,赤霞湮灭。惟有耳中隆隆的马蹄声,带来己方将士得胜归来时的兴奋呐喊。 此生,我死亦无憾。戚天佑喃喃自语。 然后,他重重地倒了下去,跌宕于这苍茫荒野之上,漫卷出迷天狂烟。 狂舞的铁蹄击踏出生命中最高亢的乐声,远处飞驰而来的那彪队伍中,浅水清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几乎是看着戚天佑倒下去的,那一刻,悲愤的怒吼冲彻云霄。 他从马上跳了下来,跌跌冲冲跑过来,一把抱住戚天佑,声嘶力竭的大喊:“戚大哥!” 戚天佑迷茫地睁开双眼,惟有身体依然在做着剧烈的颤抖。伴随着每一次抽蹴,混身上下每一个血孔在冒出血星。他喉间“荷荷”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戚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啊,回答我!”浅水清狂吼。 戚天佑依旧喉间荷荷不止。 沐血在他身后沉声回答:“他身负重伤却强运功力,现在浑身血管都已炸开。他现在痛苦难当,却自尽无力,怕是希望你能及时给他一个了断。” 浅水清听得如坠冰窟。 他看着怀中的戚天佑,一时间,竟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那样铁骨诤诤的一条汉子,现在竟然就象被抽去了骨头般软在他的怀中,混身上下不停地在冒着血,到处都在冒血,眼前是一片沸腾的血红,就象是一个被千百颗弹丸打成了筛子的布偶,天知道他竟然还活着,还在那里看着自己,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很痛,痛得连灵魂都在颤抖,痛得连自杀的力气也无,痛得连一丝交代都没有,只有那满眼希冀的眼神在哀求自己,哀求自己快快一刀将他杀了,免得再承受这世间无法承受之痛。 “戚大哥!”浅水清悲吼着,一只手却已颤颤悠悠向怀中的虎牙摸去。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于是,他仿佛看到戚天佑在笑,布满血色狰狞的脸上,笑容乍现若惊魂重生,仿佛有个声音从天边传来:别胡说了,傻子。我只是在尽我承诺过的责任而已。 我知道,你是好男儿,浅水清一辈子以有你这样的大哥为荣。 我也是,好弟弟。。。不要叫我失望。。。 浅水清微微点头。 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戚天佑那已无力的双手,一点锋寒,于悄无声息处刺入戚天佑的心脏,沉着而冷静。 浅水清轻轻地说:“安心上路吧,大哥。” 戚天佑的身体陡然间做了一个剧烈的颤抖,身体如装了弹簧般剧烈的弹跳了一下,迅即归于平静。 戚天佑死了。 做为一个战士,他没能死战场上,却倒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一大批浴血归来的战士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情景都呆住了。 他们跳下马匹,缓缓来到戚天佑的身边,看着他就这样无助地死去,然后重拾悲愤的眼神望向衡长顺。 眼神凶厉如箭,洞穿灵魂。衡长顺只觉得浑身如寒流袭过,不由得微微一颤。 他厉声大喝:“戚天佑以下犯上,挟持上官,罪不容赦!你们还有谁想学他吗?” 浅水清提着刀站了起来。 抬起头颅,他看向衡长顺,披散的长发下,是复仇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说:“我想学他。”口吻简单而淡定,却透着无比的决绝。 无数战士同时抽出战刀。 他们默默地站在浅水清的背后,用行动代表着自己的立场。 衡长顺的心脏不听使唤地剧烈跳动了几下,一股近些年来少有的恐惧之感突然间席卷心头。 这是一种无言的愤怒,一种无言的抗争,一种只属于战士们特有的以血换血的战斗意志。 衡长顺慌了,随手从身边的士兵手中夺过一把战刀,他大喊:“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哗变!?” 浅水清闷哼:“未战先怯,衡校,你已败定!” 平地升起的狂风在下一个瞬间已经挥舞出一片天地的苍茫席卷了整片天空。血色惊电在苍茫间闪现,带着无边杀意的一刀以雷霆之势狠狠地向衡长顺劈来。 “我不会输的!”衡长顺大吼。风雷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疯狂的弧线,迎向那苍茫急电。 雷电交集的那一刻,在天空中炸出一片艳丽的光芒。 惊电若乱云狂舞,一道接着一道,恶狠狠地狂劈猛轰,风雷阵阵中,衡长顺的抵御却越来越显吃力。 电光下,浅水清披散长发,浑身浴血,仿佛九天下凡来的恶魔,力气无有使尽,每一刀更比一刀重。风雷刀成了笑话,在血影千重浪的那如海涛般汹涌,气势波澜壮阔的疯狂攻击之下早已经风停雷消。 衡长顺从没想过一个新兵小卒竟然能将自己打得脾气全无。 他心中慌乱,斗志全无,步伐更见散乱。 当天边那道苍郁凛冽的刀光披散着漫天光影一次又一次重击在风雷刀上时,衡长顺再控制不住刀上传来的澎湃巨力,战刀在下一刻脱手飞出,浅水清的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终于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望着对方那凶猛如虎,满怀仇恨之火的眼神,衡长顺心中惊栗,再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怯意,缓缓地跪了下去。 这一次,他又败了。而且是正面作战,而且败得是如此凄惨,连分毫还手之力都无。 。。。。。。。。。。。。。。。。。。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一众将士在呼喊。那是愤怒的吼声在震撼着天际。 有一个声音却高叫:“浅哥儿!不能杀!” 正是沐血。 浅水清缓缓回头看向沐血,沐血一字一句地艰难说道:“你该明白,军有军规。乱上命者,斩!以下犯上者,仗刑。有敢杀上官者,无论对错,斩立决!浅哥儿,要杀衡长顺,你须得先想清楚那份后果!” 浅水清的眼前,是云霓那如花带雨的凄绝神情。 这辈子,自己终究是要负她了么? 真是对不住啊,云霓。只是我是一个男人,终归是要做出一个男人的选择的。 哪怕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 浅水清的脸上,朦胧出一丝猖狂的笑意:“杀便杀了,哪有这许多好顾虑的事。咱们铁血男儿,不是阵前死,便是马上亡。一样是死,总得选个痛快的死法才是。” 沐血一呆,他急急道:“浅哥儿,你真得不能杀他。你若杀他,南督绝不会放过你。你若放他一次,等回去后大家一起禀明事情原由,再有南督定夺,只怕他也同样难逃一死。就算南督不杀他,他日上了战场,咱们还有得是机会杀他,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浅水清淡淡地摇了摇头:“沐尉,多谢好意提醒。只是我不已再习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处理。” 衡长顺惊骇欲死,狂叫:“浅水清,你敢杀我,全卫近千人全都看着呢!你跑不了也是一死!” 浅水清微微一笑,从戚天佑的尸身上抽出了虎牙。 “我知道。”他左手转动着虎牙缓缓说道。“我知道我不该杀你。我知道我若杀你,便对不起戚大哥的为我而死,对不起那还活着的人,对不起那还。。。在对我痴心苦候着的人。。。可是若我不杀你,只怕从此之后,我会寝食难安,食不下咽。我若不杀你,只怕以后也将再无斗志,虽为战士,却是行尸走肉,活得再无勇气,再无力量。我不该杀你,却不能不杀你。这世上有些事。。。原本就不是可以用道理可说得明白的。” 他低声凑近衡长顺的耳边,悄悄说道:“在杀你之前,告诉你一个秘密。云霓。。。是我的女人。” 衡长顺面露骇色,只觉得胸间一痛,虎牙已破体而入。 他双手无力的向天狂抓,只抓到浅水清的那一片被血色浸透了的战甲。 然后,他便无力的躺倒了下去。 死前,他双眼圆睁,呆呆地望着天空,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回去的路上,方虎轻声说:“已经和所有的弟兄都打好招呼了。衡长顺的死,就说是冲锋陷阵时被敌人所杀。” 浅水清淡淡地回道:“人多口杂,恐怕是瞒不过去的.” 方虎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有哪个敢说出来,就别怪老子手下不留情面。” 浅水清悠悠看天,想了好久,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第三十六章 原谅他 送葬的乐声,低迷沉重,如风卷落叶,漫舞轻风。 战士们的脚步随着乐声,踏出一条心碎的轨迹,从孤星城一路延展到城外的英魂陵园。 浅水清,方虎,雷火,还有沐血四人,身披麻衣,肩抗红棺,眼角中是英雄的热泪在汩汩流淌。 棺材里躺的,是戚天佑。 在他们四人的后面,虎豹营三千士兵头扎白巾,臂挽黑布,在洪天启的带领下自发组成一条送葬的长龙。 即便是营主战死,也鲜见如此待遇。 英魂陵园,战士们最终的归所。无数烈士的躯体在这里得到安息,灵魂得到升华,它是战士们最后的圣地。即使是在止水人反攻最猖獗的时候,天风人丢了孤星城,也从未将英魂陵园丢失过。它于十年前开始建造,每一年,都要进行扩大,然后容纳进上万将士的尸体。 如今,英魂陵园已住进了差不多十万战士,是所有英灵最终的栖息之所。 放眼望去,英魂陵园占据了几乎整座山头,白色的墓碑整齐划一的排列,仿佛一棵棵参天巨树,矗立于世人面前。 天风帝国是尊重战士的国家,对战死者的尊重,是他们支撑士气的重要支柱,非在必要时刻,天风帝国士兵绝不轻易抛弃战友的尸体。可即便如此,依然有许多人由于无法找到尸体,而最终无法进入陵园做最后的归依。 “戚大哥,你就安心上路吧。我浅水清飘零这些年来,没受过什么人的恩,没为什么事真正感动过,伤心过。可是你却做到了。你用你的性命,完成了一个战士的承诺,而我将用我的一生,来守护这个承诺。”浅水清口中喃喃,眼神中,却流露出无尽的哀伤。 远处一骑铁甲飞奔而至,那是来自孤星城的战士。 他策马飞奔,连人带马跑得汗流浃背,显然是有什么甚急的命令。 人尚未到,大喊声已经传来:“南督有令,英魂陵园非战功彪炳者不得入内。戚天佑小小旅尉,功不彰,名不显,其棺谆不得进入英魂陵园。接令者立刻另寻良地安葬,再将衡长顺衡校的尸体运进英魂陵园,不得有误!” “什么!”虎豹营上下三千人集体震惊,丧葬的哀乐在下一刻吹出一个惊颤的高音,惟有浅水清的脸上,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 沐血高叫:“我不相信!南督怎么会下这种混帐命令!?” 洪天启脸色一沉:“你闭嘴,南督的命令也是你能评价的吗?” “我不接受!”方虎也大叫起来。 浅水清一扬左手,示意大家先把棺谆放下,然后扬声道:“多谢这位兄弟传话,我们这就改道他处安葬。” “浅哥儿!你!。。。”雷火大吼:“我绝不同意!一定要让戚少入殓英魂陵园。” “住口!南督的命令有理有据,容不得他人肆意诋毁。”浅水清大叫。 “你!”抬棺的另三人同时怒视浅水清。方虎愤怒叫嚷:“浅哥儿,我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今天你是怎么了?!怎么?戚少为了咱们死了,你***就不怕了?缩了?**了?不敢为了他和南督争上一争吗?兄弟们有不怕死的,就跟着我找南督评理去。” 他这一吼,整个虎豹营一时间竟然一呼百应。 戚天佑在虎豹营向来甚得人心,他这一死,也不知多少人心中悲其遭遇。 “闭嘴!”浅水清和洪天启同时大喊起来。 浅水清叫:“你这蠢小子想干什么?想哗变吗?” 方虎全身一颤,没有借口。 浅水清继续说:“英魂陵园是战士们向往的居所,可并不是每一个战士都希望一定能进入英魂陵园。实话告诉你吧,戚少根本就不想进英魂陵园。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在他死后,能够有人将他入殓在离此八十里远的米家坡。。。你们可知道,戚少就是米家坡人,就是盘山人,就是在这前线故土上出生的人。。。。。” “你说什么?”几名抬棺者一起惊诧起来。 浅水清的脸上却微露出一分阴狠歹毒的笑意。他双手抱拳对传令兵道:“麻烦小哥传令辛苦,浅水清在这里谢过了。还要烦请你回报南督,虎豹营上下对此事并无不同看法。” 那战士点点头,策马而去。 浅水清又对洪天启说道:“洪营,既然南督已经有了命令下来,就请洪营带弟兄们回去吧。由此前往米家坡,还有八十里路要走。前线战事未停,虎豹营重责在身,暂时不宜走这么远的路。送葬一事,就交给我们四个吧。” 洪天启老脸一沉,看着浅水清的眼神复杂而充满疑虑。他说:“再给你八个人,一辆车。明日朝阳升起前,给我赶回来。” “遵大人令!”浅水清和方虎,雷火还有沐血同时叫道。 洪天启挥了挥手,立刻有战士为他将马牵来。他翻身上马,高坐马背上,望向远处天空,心思沉重,语气低迷,似是喃喃自语:“南督一生英明,今天。。。怎会做出如此失策的决定。奇怪啊。。。奇怪。” 虎豹营三千将士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营主回孤星城,此刻在他们的心中,南无伤的形象已是大跌。 浅水清滞立于空旷大地上,抚摩着红色大棺,语声轻微:“对不起了,戚少。为了给你报仇,我不得不采用一些卑鄙手段。。。是我用了紧急通讯让云霓唆使南无伤下这个命令的。。。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就是死于美人手上。由今日起,南无伤在铁血镇的声誉,将会每日下降,直到我带着他去见你的那刻。” 他收回自己的手,注视了片刻,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上面即将涂满的血腥。凝立于风中,感受那未来的杀戮气息,心中竟出奇的平静。 他说:“将戚少的棺木抬上车吧。前往米家坡,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呢。” 不知不觉间,他竟已成了这一小队人的领袖。 将棺木抬上马车,浅水清注意到周围看他的眼光有些异样。 沐血的声音略带沉重:“浅哥儿,有件事,我很不明白。” “说吧,沐尉。” “你是怎么知道戚少希望自己葬在米家坡的?据我所知,戚少从不跟别人讲自己的过去。” 浅水清淡淡一笑,只是简单回道:“是他在死后告诉我的。” 众人一呆。 不过见他不想再说,也终究没有再问。 浅水清叹了口气。有些事,他终究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 他知道的这些事,的确不是戚天佑活着的时候告诉他的。 出战前的那个晚上,戚天佑给了他一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一块碎裂的玉牌和一封早已写好的信。 信是这样写的: “浅哥儿,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我已经死了。大国师一生预言祸福,从未出过错,我也不指望会在我的身上出现奇迹。我这一生,本早就该死去,只因心中有事未了,不能随母亲于九泉之下。不过现在,我已经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东西了。 浅哥儿,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你有,我有,我们身边的每个人都有。然而有些秘密,是永远不能说,也不可说的。因为一旦说了,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我们是战士,我们在战场上杀人,但我们不会害人。 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为什么要来当兵吗?是的,我当兵只是为了见一个人,只是为了问他一句为什么。我见到了,问过了,此生便已无憾。在那之后,我本可离开,但却发现我已不舍这里的兄弟朋友。就象谈心时和你说的那样,没错,我坚持不升官,为的只是想要更多的保护我身边的兄弟。这是我当初在母亲坟前立下的誓言:我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身边亲近的人。 你父亲是个有远见的人,他说得没错。官做得大了,心便野了,考虑的东西太多,要保护的人也多,最终的结果,可能是谁也保护不了。所以我情愿只做一个小小哨官,保护属于自己的那个狭小***,至少不会那么累,那么辛苦。我接受升职,是因为你和方虎都做了哨官。我不做旅尉,就无法继续保护你们。 你们,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是我在这个充满杀戮的大年代里,身为一个战士最后所拥有的一点财富。 我想保护你们,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而我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直到我死。 这封信,是在那晚我们谈心结束,我把血影千重浪的刀法传给你之后写的。在此,我要告诉你三件事。 第一件事:血影千重浪的真正奥秘,不在于刀法上,而在于修炼方式之上。血影千重浪,是发明他的人在战场上用不停的厮杀拼搏悟出来的,血性与刚勇是这门功夫的灵魂所在。简单的说,你杀的人越多,对血影千重浪的领悟也便越透彻。惟有彻底悟透生死的人,才能施展出血影千重浪最后的杀招。惟有在生死门关之前,走过无数个轮回之后,才能明白它存在的全部意义。所以,我甘心只做一个小小哨官也有为自己的成分在内--用杀戮,来追求它的极至所在。 呵呵,我是个天性好武之人。 浅哥儿,你不象我,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天生是一块做将军的料,所以不必过于追求武道。血影千重浪对你,更大的意义在于防身,而不是杀敌,因此,这最后一招,你不悟也罢。 第二件事,我死之后,若能有个全尸,就请将我葬在米家坡。那里如今有一百二十个坟头,走进去,找一个叫兰姑的女子的坟墓。然后将我葬在她的身边。 她是我的母亲。 在七七之日,你若有时间来拜祭我,就请在坟头插上一束兰花草。那是我母亲最爱的花。 我死之后,或许会有位老人来找你,问我的死迅。到那时,就请帮我转达一句话。 就说:我已经原谅他了,望他日后好自珍重。 我知道你那么聪明,其实一定已经猜到那位老人是谁了,当也能猜到这刀法的来历。 我教你刀法的时候,你不是曾说过:血影千重浪的刀法,气势威猛无匹,一刀下去,一往无前,大有一夫当关之势。仅是一记横扫便有睥睨六合舍我其谁的架势。气势如此浑厚的刀法,不该叫如此冗长的名字。到不如更名为千人斩更佳。 那天我就知你是故意试我。 没错,这套刀法。。。原名就叫千人斩。 第三件事就是:我已向洪营进言,我若战死,则旅尉一职由你接任。洪营感你才华,当时已告同意。所以,浅哥儿,日后第一旅便要交给你了,万勿让我失望才好。 好了,沙场男儿不擅虚言,该交代的事既然都已经交代过了,那么就到此为止吧。那半块玉牌,你切记收好,或许会有大用也说不定。 你的大哥,戚天佑。” 。。。。。。。。。。。。。。。。。。。。。。。。。。。。 夜幕降临的时候,米家坡终于到了。 八名战士手脚麻利地将墓坑挖好,将棺谆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手脚沉稳,充满敬意。 浅水清和其他众人一起,在刻好的墓碑前,点上一柱香,拜上三拜。 然后,他们静静地立于坟前,仿佛戚天佑随时都会从里面再爬出来一般。 沐血沉声道:“好了,大家跟戚少说几句,就准备上路吧。” 方虎眼角通红,轻轻说道:“戚少,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们。你死了,大家的心也都跟着去了。。。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要救大家,你用什么办法不行啊,偏偏学浅哥儿那混蛋的野蛮路数。学得不象,还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去。你让大家以后怎么办?” 雷火摇了摇头:“是他那个预言害了他,也是我们害了他。该死的,本是我们。” 浅水清淡淡道:“是我害死的他。如果不是我,衡长顺也不会那样做。” 方虎一撇嘴:“你***少放屁。衡长顺恨你,是因为你得了功,他却差点获罪。难道要我们一起说你当初护粮时做的那些事都是错的吗?” 到是沐血,脸上露出一丝凄然:“戚少啊,你小子这一走,算是解脱了。剩下我们哥几个,还得继续在战场上打死打活的作战。他日我沐血也战死沙场的时候,我就叫人把我也抬到这米家坡来。咱们哥俩,就一起做个伴吧。也省得你地下寂寞。” 方虎一抹眼泪叫道:“你这一走,欠命团算是没了。这辈子,除了浅哥儿算救过你一次,再没人有机会还你的命了。我兄弟现在还躺在**不知生死,等我回去后,和他打个招呼,他要是挂了,我让他替我给你带个好,兄弟早晚下去一起看你。” 沐血转手给了方虎后脑壳一下:“混帐东西,扯什么淡呢?!方豹不会死,躺几天就没事了。” 方虎不好意思地笑笑。 到是浅水清,跪在墓碑前,用手在他的坟前轻轻地挖了一个小坑。 随手将虎牙解下,埋于坑中。 他说:“戚少,你说这一生都喜欢收藏武器,可是一直到死,也没能带一把过去。这把刀,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有点价值的东西,我也是用的它,先后送了你和衡长顺离开这个世界。如今,它的使命已经完成,就让它随你而去吧。这样九泉之下,要是有哪个崽子敢动你,你也好有把防身的利器。” 埋好虎牙,浅水清长身而立。他抽出腰下的战刀大喝道:“我浅水清一生,没立过什么誓言,没想到在从军之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在一个誓言尚未完成的时候,立下第二个誓言。你戚少能为兄弟而死,我却要为活着的兄弟而生。今日浅水清就在此接过你的承诺:浅水清有生之日,将倾尽全力,保护好身边每一个还活着的兄弟,宁可将天下置于水火之中,也绝不让我的兄弟离我而去!哪怕。。。。。。哪怕是因此屠戮千万血洗长天,亦在所不惜。” 坟地上所有的人,都被这个誓言惊呆了。 浅水清头也不回地离开墓地。 夜风凛凛,吹动他身上的麻衣,却拂不去他充盈全身的钢铁意志。 由这刻起,那个原本尚被仁义道德束缚着手脚的浅水清,已经彻底抛开过去,投身于这个乱世熔炉之中,为了自己的誓言与理想,而奋力拼杀出一条血腥之路。 第一章 龙牙军帅 当天边的那一展大旗缓缓出现在地平线的远端时,镇守在孤星城的守军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随着旗帜的飘扬,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出现在天之尽头,一眼望不到边际,形成无数条巨大浩瀚的长龙向着前方徐徐挺进。 猎猎旌旗飘扬,盔甲闪烁着烈日的光芒,鸿北冥高坐马上,神情庄重。 身为龙牙军军帅,今年刚过四十的鸿北冥看上去成熟稳重,一张长脸上,虎眉剑目,不怒自威。 他的胸前,别着一枚紫心勋章,那是帝国仅次于护国勋章的奖励,他昭示着勋章的主人曾经有过骄人的战绩。 在他的身后,是龙牙军赤血镇和龙威军大风镇的两镇精兵再加两个纵队总计六万人的兵力浩浩荡荡开赴前线。 孤星城西大门此刻已然洞开,南无伤亲率麾下将士出城迎接大军的到来。 “南无伤见过鸿军帅,计将军,廉将军。” 看到南无伤亲自出迎,鸿北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身后紧随着的两个人,正是赤血镇镇督计显宗和大风镇镇督廉绍一。 “无伤啊,这几天仗打得怎么样?”鸿北冥策马前行,南无伤与他并肩而骑。 虽然说南无伤比鸿北冥官低一阶,但是铁血镇是暴风六大镇中战力最强的一个镇,他本人又出身世家,长期镇守盘山一线,屡立战功,就算是鸿北冥也不愿对他多摆架子。 此刻鸿北冥人未进城,就已经问起战事,南无伤抱拳回答:“已遵照烈帅的吩咐,将虎头岭一线所有据点全部拿下,只等大军来到,就要发起进攻了。” 鸿北冥呵呵大笑:“干得不错,看来无伤你是迫不及待要打进三重天了啊。” 南无伤立刻说道:“那是我铁血镇两万官兵多年来的梦想。” 长得瘦小精干的计显宗忙接口:“可我听说云霓小姐立下誓言,一年之内南督要是打不下大梁城,云小姐就要出家当尼姑了。” 南无伤一听这话,脸微微一红,只能讪讪说:“云霓小姐也是一番好意。象她那样的女子,总是要嫁一个能做大事业的男人为妻的。她是希望我早日建功立业,为帝国成就霸业。” 计显宗拍着南无伤的肩膀笑道:“是这样么?听说云小姐当日随护粮队前往盘山,途遭飞雪卫千里奔袭粮道,被迫流浪草原多日。我到觉得,怕是云小姐对止水人恨之入骨,却又对其无可奈何,所以只能把气出在了自己的未婚夫上吧?哈哈哈哈” 南无伤狠狠瞪了他一眼,想你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边外表粗豪大气的廉绍一却悠悠说道:“我也听说,云大小姐说得是谁能打下大梁城,她就嫁给谁的哦。嘿嘿,看来这次我老廉也要拼一把命喽。” 廉绍一是大风镇的镇督,隶属龙威军,不受鸿北冥调派,因此说话肆无忌惮,连鸿北冥都不怕。南无伤听得郁闷,恨不能飞起一脚踢死廉绍一。当初云霓说这话时,只有他和婢女小红在场,虽然当时云霓是这么说的,但言下的意思,却是仅限于他南无伤要做到此点。可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被好事者抓住了话柄大肆宣扬。这廉绍一是有老婆的人,竟然也来凑这个热闹,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心中有气,就想着要找个机会整整他。 他正想反唇相讥,鸿北冥却拍了拍腰上的宝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河东有雄师,声震三重天。老廉嫌命长,小心水中仙。。。。。。” 廉绍一一呆,表情立刻丰富起来,南无伤和计显宗对视一眼,终忍不住同声大笑起来。 廉绍一的老婆是鹰扬军团猎鹰军军帅水鸿光的千金,出了名的醋坛子。她和云霓不同,家学渊源,练得一身好功夫,据说廉绍一一身硬功夫,却还不是这位水大小姐的三合之敌。每次廉绍一只要在外面有什么寻花问柳的好事传出来,这位水家大小姐就会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帮娘子军上门开战,次次都要把老公打得鼻青脸肿才罢休。廉绍一平民出身,积功虽众,可要是没老丈人提携,也未必就能坐到这大风镇镇督的位置上。他武功不如老婆,势力不如老婆,凡事只能以忍为主。 因此刚才鸿北冥那句调笑的诗,正是戏谑廉绍一说要打下大梁城,迎娶云霓的的想法太过异想天开。所谓水中仙,指的就是这位水大小姐,廉大夫人了。 水鸿光还有一个儿子,目下也在龙牙军当差,这个人就是灵风旗掌旗水中棠。 倘若南无伤把廉绍一刚才说的这话学给水中棠听,水中棠怕是直接就替他妹妹先把廉绍一揍上一顿了。虽说他官职比廉绍一低,不过料那廉绍一也不敢以官威压人。 此刻廉绍一左顾右盼,南无伤知道他在找什么,笑道:“廉督不用找了,水将军目下驻守虎头岭,不在孤星城。” 廉绍一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信报说大军要明日才到,怎么提前了一天?”南无伤随口问鸿北冥。 鸿北冥摇了摇头说:“前几日传来的消息,烈帅已经从苍天城赶了回来,比预定计划提前了半个月。这次他只带了五千烈焰卫,估计明后日就能到前线。我们总不能让烈帅赶在我们前面吧?只好急行军了。” 暴风总帅烈狂焰这两天就要到孤星城了? 南无伤心中小吃一惊。 烈狂焰在天风帝国可以说是传说级的人物。他当年以一个无名小卒的身份起家,曾立下以一万士兵破敌八万的盖世奇功。这个老头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脾气和他的名字一样,狂暴无比。不过他带兵打仗实在是一把好手,经验丰富,老练异常。 由于暴风军团是天风帝国的第一主力军团,在战时可扩编至二十万人的规模,人数堪比两个普通军团,战力更是三倍其上。因此身为军团总帅者,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天风,按照惯例,象这样重要的位置,向来是由皇家子弟出任,不过到了烈狂焰这里,却成了例外。 他是天风有史以来第一个以平民身份成为暴风总帅的人,也是唯一可以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五年不动的人。 这使他成为天风战士心中的骄傲,同时也为无数渴望建功立业的战士竖立起一个希望的标靶。它意味着,只要你努力,或许有一天,你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掌管天下最强武力的人物。 烈狂焰一生戎马,终生未婚,因此始终没有子嗣。对他来说,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战斗,至死方休。 “烈帅为什么要来得这么急?再过几天就是雨季了,至少要半个月后雨季才能结束。到那时大军才能真正发动全面进攻啊。”南无伤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听说这两天烈帅的心情不是太好。如今雨季将至,以烈帅的火暴脾气,象这样匆匆赶来,却不知这老天将会是为谁而哭泣了。”鸿北冥悠悠说道。 ........................... 盘山,如一条蛇般蜿蜒曲折,纵横百里。它东向三重天,西向孤星城,对面与其相接的,就是断龙山脉。 断龙山脉横亘于止水和天风两国之间,仅有两条道路可直通止水。 这两条路为止水所有,先后建立起三座雄关--南门关,北门关,京远城。 南北门关和京远城呈倒品字形分布,两座关口如两只挥出的重拳,伸出在外,各依天险以据,身后有京远城重兵屯守,居中策应。其中北门关屯兵三万,南门关六千人,京远城三万。 一旦天风大军试图进入止水,他们就必须挑选这南北门关的其中一座进行攻打,这两关都是天生险地,易守难攻,后面还有京远城随时可以派兵增援,要想打下来,绝非易事。 尤其是南门关地形险要,更是险中之险。 它位处断龙山脉的落鹰崖,建于绝壁之上。城高墙厚不算,最令人头痛的是,通往南门关的,只有一条羊肠山路。山路两侧是悬崖峭壁,延伸百米。整个南门关城墙,与这条羊肠道形成了一个硕大的“丁”字。横是城墙,竖为路,因此,这道绝岭也就被称为丁字岭。丁字岭天绝险地,纵然挥兵百万来攻打,通过丁字岭能够挤到城下的,也不过是寥寥数十人。更别提那些攻城必备的器械根本无法通过这条小道了。 因此,南门关虽然只有六千人,但却可以守得固若金汤。 天风军每次试图进攻止水,都是从北门关发起进攻。而南门关人数虽少,却仍可每战皆派出援兵,由关后的运兵道飞抵北门关。他们与京远城守军一起,成为北门关最强有力的后盾支援。 站在盘山十二峰的峰顶望对面看,南门关一关雄立。落鹰崖陡峭险峻,西面雄壁光滑如镜,连鸟都站不上去。 两骑骏马飞抵峰顶,眺望大好河山,心胸为之开阔。当前的一个,正是浅水清。 这几天来,他每天都要到这盘山祈功峰的峰顶练习戚天佑留给他的血影千重浪刀法。 血影千重浪是刀法,也是拳法,练功心法。 武学一道,纯乎一心,原本就没有固定的章法。狂龙武士创出来的这套“千人斩”,本就是一种杀人伎俩,而不是单纯的武学,因此气势磅礴,恢弘万千。每一刀劈出去,都有横扫千军之势。 浅水清今天练得兴起,在这峰顶上舞出千重斑斓雪光,旁边跟着的无双看得津津有味,一想到用这刀法在沙场对阵,必定是横扫六合,所向披靡,完全可以想象那狂龙武士的无敌模样。 戚天佑的死,似乎在极大程度上刺激了浅水清。他每天勤练刀法,研读兵书,研究三重天一带的地形地貌,分析最新战况。 一套刀法练好,浅水清徐徐收功,然后凝视远方的落鹰崖,开始做着一些无双从未见过的奇怪运动。 “浅校,你这是练的什么功夫?我好象从没见过。”无双很好奇地问。 这个单纯少年,最近这些日子跟着浅水清作战沙场,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仅是几仗下来,他杀死的敌人就已经比好些老兵作战多年杀死的敌人还要多得多。若不是百人斩有着严格的限制,只怕无双再打几场,到要先于浅水清而获得百人斩的称号了。 “一些锻炼身体肌肉强度小技巧而已。”浅水清淡淡回答。 “有什么用吗?”无双好奇问。 浅水清一笑:“用来升官发财。” “啊?”无双一脸的迷茫,想不明白他做的那些动作对升官发财有什么作用。浅水清看他那傻样好笑,却也不做说明,只是继续着自己前世带来的锻炼身体的运动方式。 杀了衡长顺之后,洪天启恼怒南无伤派来的衡长顺搞得第三卫鸡犬不宁,又害得戚天佑死掉,所以干脆火线提拔浅水清做了卫校,断了他再派人过来的念头。 这个决定获得了虎豹营一众士兵的认同。浅水清顺理成章地接管了第三卫。 对旁人来说,不过月余时间就掌握一支千人团队,这样的升迁速度的确是够快的。不过对他来说,这样的升迁只意味着一件事--除非再立天降奇功,否则,他的官途在很长时间内都难再做寸进。而他现在的这个位置--是绝对保不住他擅杀上官的罪名的。 无论是浅水清,还是方虎或者沐血,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早早晚晚会被捅出去。 人太多,嘴太杂,总有那守不住秘密的一刻。 所以。。。。。。 浅水清遥望落鹰崖,那里,或许会成为事情唯一的转机。 他只希望,在一切准备工作完成之前,能给他所需要的一点时间。 然后,他抬起头道:“无双,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去祭拜戚大哥。” “诶。”少年无双连忙应允。 第二章 狂龙武士 悠悠青草地,笛声回转,凄迷欲断肠。 笛声是山下牧牛的小童吹奏的,山下有条小河,牧童应当去那里放牛的。 坐在戚天佑的坟前,浅水清看着远处山下的小童,似乎全不知即将到来的弥天战祸,心中亦不由感慨。 他转回头,点起一柱香,对着坟前说:“戚大哥,今天是你的七七,我来给你上香了。” “这一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唉,闲得无聊,跟你说说这几天发生的事吧。” “方豹已经救活过来了,那小子命很硬,楞是被大夫把他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一只脚给拽了回来,呵呵。” “衡长顺的死,让南督很不高兴。我升了官,他想治我又无处下手。现在前线各处开战,攻城在即。偏偏我们是骑兵,他又没法指挥我们去攻城,只能让我们负责些巡访事务,估计心中也恼得很吧?” “对了,暴风军团的两个镇已经开了上来,看样子大战将一触既发,到时候,我怕是没时间来给你上香了。” “哦,还有件事忘了说。现在我已经是卫校了,呵呵,官位升得比你还快。本来你举荐我做旅尉的,我把这位置交给方虎了。他应该会很称职的。说起来,我从军到现在不过一个月,到已经有了管辖1000人的权利,却是托了你和衡长顺的福。这到让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咱们当兵的要升官,有时候不仅仅是踩在敌人的尸骨上。更多的时候,是踩在自己人的尸骨上爬上去的。” “戚大哥,你等着吧。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营主的。到时候,我就有权利自立营号了。我已经决定了,营号就叫佑字营。” 浅水清低声轻语,将心里话一句句的述说着,再不用担心什么秘密外露。 他正沉浸在对戚天佑倾诉之中,身后突然寒风乍起。 一股庞大浑厚的气势席卷天地般将他笼罩,杀机狂暴漫卷,浅水清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无法动上一下。 一个苍劲浑厚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你是谁?和戚天佑是什么关系?” 浅水清艰难转身,眼前,是一个身材高大伟岸的老者,怒气勃发地站在他的身后。他一头红发贲张,如狂狮在野,人虽老迈,却有着天地雄浑之势。令人看过一眼,便再难忘记。 他是怎么来到自己身边的?浅水清竟然半点也没有察觉。 不过下一刻,他立刻便明白这个老者是谁。 顶住那股扑面而来的庞大威压,浅水清不卑不亢朗声回答:“我是戚大哥的战友。请问我该称呼你为狂龙武士?还是单单叫一声伯父?” 老人脸色一变,竟直接一掌劈出,掀起漫天狂涛,风云漫卷山坡。 苍浑雄厚的气劲抖落万丈红尘的羁绊,以睥睨天下的威势席卷向浅水清。 浅水清大吃一惊,身形电光疾影般劲退,手中战刀在下一刻舞出绚烂的星芒,在狂风中班驳出一股纷舞的气旋。气旋如龙卷风,逆流而上,迎撞向老人那雄浑的掌势,刀势开阖,纵横出一片天空海阔。 “咦?”老人的惊讶声传来。 下一刻,漫天的杀机消逝无踪,惟有尘卷而起的青草黄土,在空中打着滚,跌落出一片尘黄青烟。 老人束手而立,看着持刀在手的浅水清,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怎么会千人斩的?” “呼!”浅水清长长地吐出一口大气。 狂龙武士,果然名不虚传,随便一掌,都有天地之威。要不是自己经历过多次战斗,又蒙戚天佑传他血影千重浪,只怕自己连这一掌都挨不过去。即使如此,对方是说停就停了,可自己依然要拄刀在地,喘上半天。 刚才的那一刀全力使出,威力远胜从前,浅水清知道自己没辜负多日苦练,功夫已经再进一层,但是比起这位狂龙武士来,依然还差得太远。 此刻他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无奈道:“您老人家说动手就动手,还真是暴烈的性子啊。你到是说说我是怎么会你这套千人斩的?这还用问我吗?” 老人抓了抓头皮,脸上现出一阵尴尬:“这个。。。我没想到天佑竟然会把千人斩都传了给你。” 浅水清无奈摇头,这老头,脾气果然有够暴躁。 时光荡漾,日近黄昏。 下一刻,浅水清已经和那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磅礴气势,武功盖世无双,脾气却躁烈如火的老人坐在一起,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坟头。 坟前的两块墓碑,都已插满了兰花草。 老人痴痴地看着那两块墓碑。 一块上面写着“母戚兰之墓”。 还一块则写着戚天佑的名字。 老者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眼神中充满了哀伤。 “他是怎么死的?”老者沉声问。 浅水清便把自己从初遇戚天佑的情景一一说了出来,从驻马店一直说到沙河屯,只听得老者须发贲张,血气沸腾。 待到浅水清连自己一刀杀死衡长顺的事也没做隐瞒,一口气全说出来的时候,那老者深深看了浅水清一眼:“你说是你杀了衡长顺为佑儿报仇?!” “是。”浅水清凛然回答。 “难道你就没想到过这样做的后果吗?”老者森然问。 “士有所当为,有所不为。戚大哥为救我第一旅而死,我不能就这样看着衡长顺逍遥自在。” “那你大可等今后再找别的机会下手,就这样莽莽撞撞地杀了他,一旦被上官知道,他还不立刻要了你的小命?” 浅水清嘿嘿一笑:“当日戚大哥身死,我心中悲愤杀意正是最烈之时。若是在这个时候做事仍要顾首顾尾,那即便今后衡长顺就那样躺在我的面前,我也未必就敢挥刀动手。更何况衡长顺日后也未必就会放过我,又怎么会给我机会杀他?古往今来,人们做事,总能为放弃而找到种种理由,到最后的结果却是一事无成。可这个世上,做事哪有这许多好顾忌的东西?既然当日我有机会杀他,若是就此错过,只怕以后都再难有机会。做人与其这样庸庸碌碌,后悔终生,到不如干脆利落,一刀了断。我浅水清可以死,但不能死得有遗憾。这。。。正是戚大哥教我的。” 老者一时听得无言,只觉得浅水清看似卤莽的行为背后,其中竟隐含着莫大的深意。 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全是狗屁。当兵的人,正所谓今日不知明天,做事讲的就是个痛快。不求天长地久,只求片刻拥有。倘若浅水清当日不杀衡长顺,日后在战场上,还不知道是谁杀谁。上了战场的人,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袋上玩命的人。连命都敢玩了,又哪还有这许多顾忌和考虑?反到是那左顾右盼,前瞻后瞩的人,在考虑了得失权衡之后,终于做出个杀不得的决定,其结果却可能是一转身就已被人用刀把脖子都给削了下来。 当日浅水清敢杀衡长顺,就是知道自己已经和衡长顺撕破脸,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如此,到不如借着没来得及被他拉拢的军心,早下手为强,除了他,为戚天佑报仇,也为自己除掉一个后患。就算事后被上官追查责任,有云霓在暗中伺服,有众军将为自己求情,或许依然能有一份开罪之机。 所以,他当断立断,再不犹豫,一刀便要了衡长顺的命,为戚天佑报了仇,也为自己树立了一份威信。 只是他自己都没想到,全卫所有官兵竟然会一起把这件事压了下去。这也正是欺衡长顺新来乍到,没有根基,否则要想近千人为他遮满杀官大事,当真是痴人说梦了。 对于浅水清说杀便杀的魄力,老人也有几分叹服。 此刻老者点了点头,说道:“难怪天佑会把千人斩传授给你。练千人斩者,首重气势。正所谓虽千万人而吾往矣!要有百战不败,死不言退的斗志和精神,才能仗手中刀,纵横于沙场之上。天佑的为人过于老成,做事有时缺了股子狠劲,这千人斩的威力,在他手中其实并不能真正发挥出来。我看你一脸文弱的模样,却是个敢拼命的主,难怪敢抱着碧空晴往火坑里跳。这千人斩在你的手中,或许可以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 老者不否认自己就是当年的狂龙武士,所以说起话来也就放开怀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显然这老头是个典型的武痴,一旦说起武学上的东西,立刻就着了迷,入了魔,滔滔不绝,喋喋不休。不过好在浅水清本身对千人斩也有许多问题,正好借这机会请教老头,两个人一时间聊得兴起,竟浑然忘了天色。 待到夜色临近,米家坡升起一股氤氲雾气时,两人才发现聊得过于投入,竟错过了回去的时间。 搞笑的是,聊天聊到现在,浅水清竟然连老头的名字是什么,和戚天佑到底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 虽说猜也能猜出来一些,但毕竟不是对方亲口承认的,总有些不靠谱。 于是浅水清笑道:“哎呀,是我太无礼了,到现在还没请教老人家高姓大名。” 老者挥了挥手说:“我的名字,今天就不告诉你了。以后你自会知道。至于天佑嘛。。。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他和我是什么关系了。” 浅水清点点头:“逝者已去,还望您老节哀。我还有事要回军营,就先告辞了。” 老者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在这里再坐一会,陪佑儿。。。说说话。” 浅水清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转了回来。他说:“对了,戚大哥临去前有句话要我转告给您。” “什么?” “他说。。。他原谅你了。” 老者的浑身一颤,再说不出任何话来,惟有两行浊泪划过脸颊,漫入漆黑长夜之中。 第三章 寻衅 蹄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 “起来,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好象有人闯营。”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闯虎豹营?” “不知道,快起来看看。” 在纷纷嚷嚷中,刚刚才睡下的虎豹营士兵又纷纷穿上衣服走出营帐。 一队血色飑骑奔流汹涌,片刻间已将整个营地团团围住。他们显然是刚从前线下来,为首的一个,粗眉大眼,满脸杀气。 “洪天启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为首的将军大吼。 看盔甲上那个凸起的虎头斑纹,昭告着所有士兵,此刻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虎威将军。 天风军制中,游击将军或骠骑将军领营,掌旗者拜虎威将军,骁锋将军,纵队长拜伏波将军,熊罴将军,镇督拜龙骧将军,靖逆将军,羽林将军。军帅拜大将军。 也就是说,对方至少是个掌旗。 此刻天尚未大亮,洪天启也正睡得朦胧,突然间遭遇闯营,心头火起。 出帐一看,脸色微微一变,拱了拱手,他说:“李规将军?你不在前线驻扎,怎么夜闯虎豹营来了?” 李规嘿嘿冷笑,声音阴冷酷寒如天边积雪:“我在前线打仗,有人却在背后捅我的黑刀子,你说,我怎么能不回来?” 洪天启脸色阴郁如这刻苍茫的天:“李规将军,我不明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阴婺的笑声如夜鹰啼嘶:“衡长顺是怎么死的?说!” 洪天启脸色微微一变:“一个半月之前,他在沙河屯领兵杀敌,不幸战死沙场,这件事我已经上报了镇部,怎么?李将军还有什么意见?” “胡说!”李规大吼,手中马鞭抽出空气的嘶鸣:“衡长顺是百战老兵,老于沙场。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都没死,怎么一跑到你们虎豹营来,头次出战就会战死?你当老子是瞎子傻子吗?” 洪天启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李规将军,这可不是一位掌旗应当说出来的话。盘山战场,多少英雄豪杰都埋骨于此。怎么,你的妻弟是英雄,别人就不是了么?难道别人死都是正常,你的妻弟死了,就是不正常了吗?我手里还有一个入军比你妻弟时间短,杀敌比你妻弟多的战士,也死在战场之上。他死时,连英魂陵园都没能进入。我又找谁说理去?” 李规的眼中,飚射出森森杀意:“衡长顺若是无用之人,早死了千百回了。沙河屯一战,事出蹊跷,我绝不相信衡长顺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此事,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士兵群中传出一个声音:“李将军以为虎豹营是什么地方?想查就查的吗?虎豹营隶属铁风旗,不归血风旗管辖。李将军要管虎豹营的事,自身是不怕别人说您手伸得太长了些,可是战将军会怎么想怎么看,难道李将军就不用考虑了吗?” 李规大怒:“是谁这么没有上下尊卑?说话的给老子站出来!” 浅水清推了一下方虎,埋怨他多事,然后挺身走出人群:“是我,虎豹营第三卫新任卫校浅水清。” 李规恶狠狠地瞪了浅水清一眼,目光凄厉如箭:“就是你顶替了我妻弟的位置?浅水清。。。这个名字好熟悉。”他歪了下脑袋,仔细回想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浅水清微微一笑:“不错,就是我。大人不用想了,就是我,在驻马店挟持了云霓小姐,使得当时的衡尉大丢面子。” “是你?!”李规的眼中隐雷滚滚,注满了血色狂嚣。 “给我把他拿下!”他大喝! 下一刻,沸腾的杀意冲天而起,弥漫了整片虎豹营的天空。 “李将军!”一声断喝,如惊雷炸现,冲散这漫天杀机。洪天启怒气勃发地走出人群:“虎豹营不是街边的小菜场,可以随将军想来就来,想拷问谁就拷问谁的。浅水清是我的人,你虽贵为上官,却还管不到虎豹营的头上,我的人,你没资格动!否则,就别怪我虎豹营三千战士要在这里跟李将军见个真章了!” 那一刻,李规仰天放出呵呵狂笑,声震云霄:“好!好!好!洪天启,难怪你带的兵个个有种,因为你自己就够有种。不错,这虎豹营的地盘,不归我血风旗所有,我李规没资格在这里抓人。不过放几句话,总还是可以的吧?” 洪天启一呆,李规已经仰天大吼:“凡有告知我妻弟死因真相者,赏金一千,可来我旗中任职。普通士兵加封三级,尉官以上者,加封一级!洪天启,你若能告诉我我妻弟死亡之真相,我就和你结拜兄弟,此后荣辱共担!” 说着,他策马扬鞭向虎豹营外急驰而去,一众铁骑尾随其后,李规的声音由远处飘忽而来:“我在血风旗等着你们的消息!” 沐血,方虎等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们知道,这下事情是真得麻烦了。 。。。。。。。。。。。。。。。。。。。。。。。。。。。。。。。 营帐里,方虎象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反复地踱步:“浅哥儿你放心,这事我已经跟下面所有兄弟都打好招呼了,他们没人会出卖你的。” 浅水清呵呵一笑,给自己斟上一小碗米酒,敬了沐血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到底是我急,还是你急?你看看你,急得跟个猴子似的。” 方虎跳着脚道:“这都火上房的事了,我能不急吗?唉,我急是为你考虑啊,你怎么到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啊?” 浅水清晃了晃脑袋:“唉,我说啊,你真要急,就替咱全卫官兵急一急吧。事情一但捅出去,只怕所有人都得跟着我倒霉。对了,沐少,这隐瞒军情,藏匿不报,该治什么罪?” “那就得看是什么样的军情了。这次的事嘛。。。全体杀头估计是不会的,集体挨板子,罚军饷怕是轻的。更有可能,是把咱们这一票人都拉去做敢死队,冲锋在前,做打头阵攻北门关的兵。”沐血懒洋洋的回答。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好急得了。 浅水清微微皱了皱眉头:“让骑兵去打攻城第一阵?那上官们还不如直接把大家的脑袋都给砍下来省事得多。”他到不担心自己,就是替整个卫担心。 指指方虎,浅水清说:“我看这样吧,虎子。这事一旦捅出来,除了我要倒霉外,最有可能遭殃的就是你。你现在立刻去血风旗,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李将军,这样一来,你就将功折罪了。李规要的只是杀衡长顺的人,他和其他人没仇,也不会傻到去得罪铁风旗,杀光整整一千号人。只要你把我交出去,那到时候倒霉的就只有我一个,大家都可以脱罪了。” 方虎大怒,跳着脚吼:“浅哥儿,你把我方虎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为利而出卖兄弟的人吗?” 浅水清眉头皱得更紧:“我知道你不是,可是你能保证咱们第三卫里一个那样的人也没有吗?这些天来,我日思夜想,总觉得当初你们瞒下这件事不报,就是个大错,平白为我也摊上了一份罪名。一旦有哪个家伙喝了酒说大话,走漏了风声,那大家就都跟着倒霉!这几天,我和沐少一直都严格督促战士,不许他们饮酒,怕的就是这种事发生。可是夜长梦多啊,长此下去,战士们心中必有怨怠,到时候只怕就另有想法。李规的出现,只是把泄密的可能性提前而已,其实没有他,事情早晚也会传出去。” “闭嘴!”方虎怒叫:“我方虎就是死了,也不做这害自家兄弟的混帐。浅哥儿,我知道你是好意,想救我出困。可是你也不想想,我要真为了自己的安全卖了你,卫里的其他兄弟怎么看我?我对得起那些还死去的兄弟吗?对得起死去的戚少吗?我***还能象个爷们一样的活着吗?!” 方虎这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吼出来的,浅水清和沐血同时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些什么。 迟疑了片刻,浅水清抱住方虎的手,喃喃说道:“对不起了,兄弟,是我小看了你。好,谁想告密,谁就去告吧,要死,咱兄弟就一块去死!” 方虎裂嘴一笑:“行,要死就一块死。奶奶地,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怕他个熊~!” 端起一碗酒,方虎咕嘟咕嘟一口气干了下去,脸上泛起一片血色潮红。 他大喊:“干!” “干!”浅水清和沐血对望了一眼,同时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少年无双突然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他脸色忧郁,迟疑了一下,讪讪说道:“德山不见了。。。他没回营睡觉。” 校帐之中,升起一片冰寒。 。。。。。。。。。。。。。。。。。。 好久,沐血长长的叹了口气:“就知道早晚会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大家也只能求天保佑了。” 浅水清轻声浅笑:“怎么?沐少这就放弃了吗?” 沐血曾是他的长官,虽然现在官比他低一阶,但他敬重沐血为人,终是不愿叫他沐尉。说起来,要不是南无伤玩借刀杀人之计,只怕沐血现在还是卫校呢。所以说,他的降职,和自己也有很大关系。 “怎么?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力挽狂澜不成?”沐血挑了挑眉头。 浅水清眉头一扬:“如果大家肯听我的,我到是有个办法,或许能为所有人争取一丝机会。一旦事成,不但所有的罪过都可抵消,甚至反而可以加官晋爵也说不定。” 事到如今,原有的计划,也只能提前付诸实施了。 众人的眼前均为之一亮。 第四章 夜袭(1) 这一夜,雨前风起,带着陡峭的春寒。 虎豹营的帐前,第三卫士兵一个个如标枪般矗立,顶上虎豹营的大旗随风劲吹。 浅水清全身带甲,身后跟着方虎和沐血,眼神中炸出惊电寒茫,虎视众兵。 他的话语声不大,却充满苍劲的悲凉。 “兄弟们,今天晚上再次打扰大家的休息,浅水清深感歉意,但是事关紧急,我不得不从权处理。” 看看场上的众兄弟,他们神情肃穆,一个个都是铁血汉子,浅水清满意的点点头: “我知道大家也猜到了些什么。没错,沙河屯一战,我杀死衡长顺一事,已经暴露了。估计天亮之前,军部派来处理此事的人就会到达营地。到时候不光是我,你们所有人都得跟着倒霉。” 没有人说话,对于此事,大家早已有了心中准备。 “说我浅水清拖累了大家,这话可能有些矫情,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相信那天我还是会杀了衡长顺,为戚大哥报仇!咱们当兵的,别的东西没有,就是有这一腔热血,和一份兄弟情谊。因此,对大家给我的这份情,我浅水清领了,也谢了!” 说着,浅水清深深的鞠躬。 “浅校,你什么也别说了。这件事,自打大家打算帮你隐瞒下来时,就已经有了准备了。当初你在驻马店以一个新兵的身份救了大家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欠了你一条命,这一次,也不过是把命还给你而已。戚少是咱们卫里最受人尊重的战士,你帮他报仇,只会让大家更敬重你。至于什么后果。哼哼,不是我小狗子在这里放屁,大战将至,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到时能不能活过战事结束,也是一个问题。既然这样,还不如活得轰轰烈烈,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哪怕一死,至少也死个痛快!” 一名战士此刻回答道,引起了一片附和声。 “没错!既然做了,就没什么好怕的!” “是哪个狗娘养的为了前程出卖了咱们,妈的,老子非宰了他不可!” “浅校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半夜喊大家起来通知我们这事,难道是要我们逃命去不成?” 此刻第三卫议论纷纷,浅水清微举了举手,议论声立刻便又停止了。 大家一起看浅水清,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浅水清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逃命?不,我不会那样做,也不会劝大家那样做。我知道在这里的,大都是有家有小的人,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难道就此不顾家人了吗?” 大家一起低头叹息,都知道做逃兵根本是一种不可能的奢望。 看了看在场的众人,他笑道:“我浅水清当兵不过两个多月,打得仗也不过寥寥数场,今天能坐在这卫校的位置上,一半是因为我有这个运气,一半也是因为大家的抬举。不过我浅水清自问生平行事,就如这作战打仗一般,从不喜欢将主动交于对手。即便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打算就这样让军部来人把我的脑袋砍了,更没打算让大家跟着我一起受罚送死。我喊大家来,就是因为我有办法让大家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加开心,更加美好。” “就知道浅校厉害,浅校有什么办法解决此事?”士兵们立刻兴奋起来。 浅水清环顾全场,慢慢踱了几步,直到众人的激动心情逐渐平复之后,他才大喊道: “一百年前,大梁帝国威震观澜,乃为大陆第一强国。可是止水奸徒羽沧,借民变生事,分裂国家,使得大梁三分,天下不统。天风帝国国主本属大梁正统,趁势而起,建立天风。一百年来,帝国无时无刻不想着重新统一三国,恢复昔日大梁盛况。可是北有麦加国在河外吹风点火,一再阻挠我天风统一大业,西有圣洁走廊联合公国一再衅边闹事,逼使我们重兵屯积,惟恐丢失唯一的通商大道。而止水人和惊虹人更是勾勾搭搭狼狈为奸,试图阻挠我统一大业。在这种情况下,我天风人只能以一镇之力封锁三重天,迟迟无法重兵攻打。即使偶而调集重兵,也只能做短时间的尝试。时机一过,周边诸国蠢蠢欲动,就只能再次回撤。数次劳师远征,却是数次劳而无功。这也逼使大家不得不一再在战争的路上走下去,直到战死。” 大家不知道浅水清为什么突然说起天风的战史,但既然他此刻要说,自然有要说的用意。 “这一百年来,我天风帝国国力昌盛,军力盖世无双,暴风军团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战力之强,可谓观澜之冠!一个虎豹营的千骑卫,甚至可以正面硬撼他三军总领抱飞雪千挑万选出来的飞雪卫,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强大!可是就是有着这样强大战力的一个国家,却屡屡无法打开局面,为国家打下大片的领土,创奇功伟业,这是为什么?无非是因为诸国畏我强大,联合用兵,同时依仗天险地利,龟缩于一隅而已!” “可是我浅水清相信!一个被打的上百年都无法迈出国门一步的国家,没有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一个只能依靠盟友的帮助躲在厚城高垒后苟延残喘的国家,没有不被灭亡的理由!止水国,注定了是要被我们天风人打下来的!三重天,也永远不可能是阻挡我们前进脚步的三重天!而只能是成为我们踏进敌人的土地上最后的一块绊脚石!只要踢掉了它,那么止水国就将再无余力阻挡天风大军的前进步伐!而只要拿下了止水国,我们从此就有了一个稳固的大后方,可以向四方拓展,扬我天风战旗!” 在说到最后几句话时,浅水清的声音慷慨激昂,最终化成九天苍雷般狂猛的巨吼,将他话中的没一个字都如重锤敲打钢钉般敲进每一名战士的脑中。 虎视这群刚猛战士,浅水清一字一顿地说:“那么,有没有人敢跟我去把三重天拿下来,做为我们最好的护身符?!” 这句话,真正如一道闪电惊雷,炸现于第三卫的士兵之中。 。。。。。。。。。。。。。。。。。。。。。。。。。。。。。。 这个夜晚,注定了是一个不能平静的夜晚。 当天晚上,李规面寒如水的听完了德山的汇报。 老脸上一片狰狞血色,在昏黄的油灯下越发显得恐怖而杀气蒙蒙。 “好一个浅水清!好一个浅水清!!!好一个浅水清啊!!!!!!” 他连续说了三声“好一个浅水清”,却是一声比一声凌厉,怒睁的双目喷薄出的血腥杀气几乎令德山要昏了过去。 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德山,李规飞起一脚将他踢飞出去,然后大喊:“给他一千赏金,然后让这个没骨头没义气的家伙去火字营!他是做旅尉也好,卫校也罢,我要他在下一场战斗中冲在第一个,老子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一名年轻将领挥挥手,立刻有士兵将德山拖了出去。 他拼命的大喊:“大人!大人!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那年轻将领嘿嘿笑道:“我们大人最痛恨吃里扒外的小子。不过大人一向信守承诺,大人既然应允封赏你,自然就会封赏你。只是。。。除非你做到营主之位,否则这冲锋陷阵的事嘛,总还是少不了的。祈祷吧,祈祷在下一次战事来临前,你能把那一千赏金全部用完。那或者是你最后可以享受到的快乐了。” 年轻将领回到帐中时,李规已经起身。“阿风。” “属下在。”年轻将领抱拳应道。 “为我备马,准备去军部。” 叫阿风的将领微微一怔:“大人,鸿军帅刚刚入睡,现在去打扰他,恐怕不太合适吧?” 李规的眉头微微一扬:“德山的出卖,虎豹营那边未必就不会得到消息。事紧从权,否则若让浅水清得了消息逃了,只怕就再没机会抓到他了。”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李规吩咐道:“传我的命令,风字营和火字营立刻派兵围困虎豹营,不得放一个人出营门。。。但是无论如何不要动手,等我回来再说。这件事。。。只怕是小不了了。” 全卫士兵共同为浅水清承担杀人大罪,这件事,只怕就连鸿北冥都会觉得头痛莫名。 走出营帐的那一刻,李规也叹息:浅水清是条汉子,敢做敢当。可惜,衡长顺纵有千错万错,也终归是他的妻弟,这个仇,他是不能不报。 他叹息,叹息世事苍茫,命运弄人,然后,他跨上战马,飞速向军部营地奔去。 孤星城中,铁蹄声踏,击碎了那薄薄的一层迷雾夕蔼。 第五章 夜袭(2) 咣当一声脆响,打破了长夜的寂静。 破碎的杯子在地上溅起漫天的碎片和水花,与鸿北冥的怒气一起升腾于这中军大帐之中。 “你再说一遍!”虎目中激荡起漫天的冰霜,鸿北冥低沉的吼声如虎哮盘旋。 “虎豹营卫校浅水清,私命乱法,以下犯上,先斩杀衡长顺于阵前,后伙同卫中军士,隐瞒战情,欺骗上官,如今人证具在,还请军帅为我做主!”李规抱拳请命。 “混帐!”盛怒之下,一掌击出,红木长案经不住这刚猛一拍,竟化成漫天的齑粉。 “来人,立刻给我包围虎豹营,将第三卫全体将士全部拿下!有敢违抗者,格杀勿论。” 颁布下命令之后,鸿北冥的血气稍微平复了一些。望着营外那无尽的星空,他微微长叹了一口气。 “李规,你立刻通知南无伤,这件事,就交给他处理审讯了。如果罪证属实,立斩不饶!至于洪天启。。。他治下不严,查事不明,先官降半级,罚俸三月,以观后效。至于那一千士兵。。。全部发配冲锋营!” 轻轻一句话,虎豹营一千名士兵的命运就此决定,李规的心中也是一寒。 如果可以,他其实只想杀浅水清。 天风军之所以能成为观澜大陆第一强旅,就是因为其军纪森严,军法如山。鸿北冥身为一军总领,大战在即,部队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乱子,他若再不以雷霆手腕解决此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暴风王烈狂焰性情暴躁如火,就算是鸿北冥,也没那个胆子受他一喝之威。 片刻之后,远处急速的马蹄声传来。一名传令兵急急跳下马,奔到鸿北冥的身边跪拜下去: “报大将军,虎威将军!虎豹营第三卫全体士兵已经于半个时辰前离开营地,出城而去。” “混蛋!”鸿北冥一脚将那士兵踢飞:“守城的士兵是干什么吃的?” 传令兵大叫:“他们说他们是奉上峰急令,有紧急军务需要出城。听守城的士兵说,这些日子,浅水清每天夜里都有出城,他不知从哪弄来的调令,因此守城的士兵也从不阻他。这次他只是带齐了自己的卫集体出城,守城的士兵也就没什么怀疑,放他们通行了。” “他们往哪里去的?”李规忙问。 “南门关!”那士兵大叫。 两位将军同时怔住。 。。。。。。。。。。。。。。。。。。。。。。 南门关。 落鹰崖。 矗立于崖壁之下,凝望于崖壁之上。 士兵们的眼中,是对奇迹的赞叹与景仰。 整整五条粗厚的大绳从高不可见的云端荡了下来,一直垂直到崖壁的最底部。每隔十米,就有一个铁环被敲进山壁间的缝隙之中,环中套绳,以做固定之用。 “这。。。这怎么可能?”难以置信的神情瘟疫般在所有战士的脸上蔓延,惟有浅水清,眼神中暴发出炽热的烈芒。 “我说过,我们能爬上落鹰崖,天降南门关,我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沐血问。这样浩大的工程,绝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 “从我杀死衡长顺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事情总有被揭露的一天。不想坐以待毙的话,就该早做打算。而当我做出了决定之后,我就再不犹豫。这些天来,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攀爬落鹰崖,每爬上一点,就把铁环敲进山壁,将绳子固定。虽然进度缓慢,可是只要每天在做,就早晚能成。这第一条,是最难的,没有任何外力可借,只能从下往上爬。其他的,就方便了许多,可以直接从上往下放了。” 浅水清悠悠的回答,他看着沐血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笑意:“沐少,上面的风景,可是很壮观哦。” 激动的心情如满溢的沸水,充斥于胸腔之间,沐血的声音微微带着颤抖:“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你一个人做这些,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 何止是辛苦。 为了不让南门关的守兵发现有人在崖壁间做手脚,他每天只能在晚上来攀爬这座险峻陡峭的山崖。 落鹰崖,鹰难驻足猴难爬,岂是说说而已? 整座山崖高达三百余米,崖面光滑平整如一个镜面,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攀爬的借力点。 它就象是被人斧子生生砍出来的一般,放倒了就可以做一个巨大的溜冰场。 要想在这样的崖面上攀爬登顶,又岂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倘若只是险峻到也罢了,即使在光滑的崖面,也总能找到需要的借力点。对一个徒手攀登的专家来说,只要有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突起,就可以成为他们最完美的借力点。 问题是。。。他只能在晚上攀爬。 与白天攀登不同;夜间的攀附,他看不清上方可能存在的借力点,最多只是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然后用自己的手感去证实。 这意味着他的单手附壁时间要比以往长得多,意味着他的体力损耗将会比以往更加巨大,意味着他失败的风险成几何倍数的增加。 勉强找到的借力点,通常大小通常都不超过一个指甲盖,能有半只手大小的借力处,浅水清便可谢天谢地了。 每一处凸起,都如珍珠般珍贵。 最糟糕的是,他无法通过观察寻找可能存在的最佳路线,也就是说,每爬上一段路,都有可能被证实是一条死路,最终只能再重新寻找别的攀登路线。 于是,每天夜里,他便象一只壁虎,在山壁间上上下下,寻找着每一分可能存在的希望之路。然后将铁环狠狠地敲进崖缝之中,穿上绳索,以固定这一段路程。 他必须小心翼翼,不但要不让敌人发现,同样也不能让自己人发现。 “为什么?因为任何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被完成之前,都只是一个荒谬的传说。沐少,假如在我完成登顶落鹰崖之前告诉你,我们可以从这里爬上去,然后奇袭南门关,你会相信吗?” 沐血的神情有些错愕,他想了好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是的,他不会相信。 无论是他,还是方虎,或者李规,鸿北冥,甚至已经死去的戚天佑,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有人能爬上落鹰崖,将这座天堑变成通途,成为踏平三重天的最重要的道路。 传说中,落鹰崖是死神居住的地方,爬得越高,离死神也便越近。在山的中腹带,甚至有一片凹下去的山壁,这意味着当你攀登那块凹进去的山壁上方时,你的背部与地表的平行线,仅有六十度角。 它是向下的。 你必须背朝地面往上爬。。。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浅水清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那块山壁上摔下来多少次了。 倘若不是自己系了保险绳,或许早已成为落鹰崖下的一块肉泥。可即便如此,从崖面上坠落,在保险绳的牵引下重重撞击着那坚实的崖面,依然有着刻骨的痛。有一次,他的骨头几乎都被撞断了。 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害怕,害怕固定在崖面上的铁环不够牢,或者绳子不结实,让自己彻底摔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可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惟有勇往直前。 人们面对奇迹,通常只会发出惊讶的叹呼,却没几个人能真正体会到创造奇迹的背后,所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 “你是个疯子,浅哥儿!你绝对是个疯子!”方虎仰望天际,漆黑的夜色下,甚至看不到山崖的顶端。这片传说中飞鸟难跃,从未有人奢想能爬上去的山崖,现在竟被一名普通战士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攀爬了无数次,并放下了整整五根粗如手臂的巨绳。 通过它,近千名战士可以再不费力地直接登顶落鹰崖,由上而下,悄悄进入南门关,对南门关守军发出致命的一击。 “没错,我就是个疯子。”浅水清傲然回答:“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疯狂的世界。要想活得比别人好,你就必须学会比任何人都要疯狂!可惜时不我待,我本打算等至少完成二十条绳子之后再上报鸿帅,再派出三千名最好的步兵跟着我一起爬上这落鹰崖。可现在,我们只有一千人,而南门关的守军,却至少有六千。” “那我到不担心。我们是奇袭,攻其不备,大有可乘之机。可你为什么不把这个消息直接告诉鸿帅?光凭你现在立的功劳,就已经足够免死了!” “因为我需要的不仅仅是免死!这是一个立大功的机会!野王尝言,有可拿下三重天者,拜将入册,名彪青史,官升三级!这个机会,我不想放过。”浅水清回喝道。 眼前,是云霓的曼妙身姿在翩翩起舞,还有戚天佑临去时那壮烈不屈的眼神在叮咛着自己。 是的,如果以前只是想要单纯的活下去的话,那么现在,就不仅仅是让自己活下去那么简单了。 他要立功,他必须立功,惟有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才能睥睨众生,俯瞰天下。惟有站在这世界之巅,他才能完成他的誓言,迎娶云霓,保护战友。 他再不想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的手上任人揉捏。 还记得早年初学攀登,他第一次爬上那一片陡峭的山崖的时候,登顶其上,俯视脚下那一片苍茫大地,那种顿生豪气的感觉,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那个时候,浅水清就已经明白,他这辈子终究不能如父亲所期盼的那样淡泊名利,安老终生。他喜爱徒手攀登,因为他渴望那种站在山顶睥睨一切的感觉;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毅然从军,发自内心深处的渴望也正是他对那种指挥千军万马纵横大陆的极度感受的一种追求。 人这一生,总要有所追求,而居家幸福的田园生活,注定了与自己喜欢冒险,喜欢刺激的性格是格格不入的。 所以,无论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他都要那样去做。 他对自己的选择。。。无悔! 做到人所做不到的,完**所不能完成的,建奇功,立伟业,成就鸿鹄大志,完成统一梦想。 如今,这就是浅水清全部想要做到的事,一如他对云霓的承诺,一如他对戚天佑的誓言!!! “你想升官?为了升官你不惜拿咱们这一千个弟兄去冒险?”沐血冷冷地问。 “没错!沐少,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想升官!我***不是为了发财!。。。每次的午夜梦回,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回出现戚大哥的影子。他是我进入军营以来第一个全心全意尊重的汉子!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为了他曾经的承诺,誓死保护着我们。可是你看看那些将军们。。。他们在做什么!一个衡长顺死了,李规就象条疯狗一样到处咬人。堂堂的铁血镇督沽名钓誉,竟然玩出了借刀杀人的勾当。我们是人!不是可以随人摆弄任意牺牲的棋子!” 浅水清的声音激动高亢,仰天大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个强大的帝国会将自己的战士置于这样的地位!我也不服!不服那些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的家伙拿我们的性命当儿戏,想杀就杀,想剐就剐!我相信这世间若是没有公理存在,那么至少我还有权利自己去争取公理!” 看着沐血,他一字一顿道:“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所有的兄弟们去这样干!倘若我现在把这条路指给鸿帅。结果只有一个,我或可免死,其他的兄弟们却依然无法脱罪。而那些上官们为了保险起见,只怕还是会让咱们虎豹营的人打头阵爬上这落鹰崖!甚至是我自己,也逃不掉这样的命运。一旦输了,咱们这批人是该死。一但赢了,功劳却全是他们的。。。我们甚至还要祈天保佑,谢上官们的不杀之恩。” “即使是这样!”浅水清的声音高亢起来:“李规是血风旗的掌旗,高高在上的虎威将军!他想要捏死咱们,就象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斗得过他。。。除非我们有自己的将军。。。。” 自己的将军? 那一刻,所有人都震撼了。 天际的上空,一颗流星划过,耀出火焰般的光芒。 沐血的眼里,再看不清浅水清是什么样的人。 他只听明白了一句话,一个意思: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握。 “沐少,和我一起干吧!我们一起拿下南门关,打通三重天,兵进大梁城!我们的命运,由己不由天!”浅水清疯狂的呐喊,奔腾出无数战士心底最狂烈的喧嚣战意。 仰望上方那片嗜人的黑暗,险峻的山峰,沐血长叹:“此战之后,不知又会有多少兄弟能幸存下来。单是要爬上这落鹰崖,只怕就要付出许多生命的代价吧?” “不错!但那至少是我们自己的选择。纵死。。。亦无悔!”浅水清的眼中,闪烁出昂扬的斗志。 “纵死,亦无悔!”所有的士兵突然共同高呼起来。 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采,浅水清环视四方: “好男儿,志在四方!为成千秋霸业,就敢舍死求功!有不怕死的兄弟。。。就跟我上!!!就让这千古难登的落鹰崖,成为我们功成名就的踏脚石!”这一刻,浅水清如是这般的呐喊,升腾出漫卷的杀气,弥漫于空谷四方。 ........................ 在这里,对一直支持缘分的朋友们郑重地说一声感谢. 感谢蚊子,感谢不说话,感谢落木,感谢每一个给我投票和贵宾推荐的朋友. 你们的支持,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天风是我本人最喜欢的一部小说,也是我最构思最完整的一部小说.它或许不够,不够爽,但绝对够大气,够铁血.一直以来,我本人都很喜欢看军文,但从没有一部古战争军文在对战争的描写上能真正让我满意.我一直渴望能从书中看到真正的战争,了解真正的古战争,可是我几乎找不到一本对战争场面描写成功的小说。 一本真正的军事小说,在我心中,应该是以战为主线的.因此在我的书里,我试图用军人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用军人的方式,去思索这个世界. 如果没有一本军文在军事描写上能让我喜欢,那么我就自己写一本,看看那到底有多难,差距有多大.我试图做好,并试图让大家接受和喜欢.这就是我写天风的主要原因。 但是再喜欢的小说,也需要读者的支持. 鲜花和推荐,缘分还是需要的.同样的,收藏也很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读者似乎都不太喜欢收藏.其实,喜欢一本书,直接收藏下来,对自己对作者,都是一件很好的事. 作者可以知道到底有多少读者喜欢自己的书,同时增加成绩.而读者呢?也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得到更新的消息. 天风这本书,到现在才刚刚进入**期,或者说,好看的内容,其实才刚刚开始. 所以,喜欢本书的朋友,请收藏吧.已经收藏的朋友,请继续支持. 最后说一句:目前这本书,存稿充足,构思完整,缘分的精力也很集中. 所以,支持越多,缘分写得就会越快越好. 第六章 夜袭(3) 夜色浓黑如墨,乌云遮挡住了如练月光,也遮挡住了那一道道从天而降的身影。 黑衣下的身影与这片墨色天空完美的融合成一幅和谐的画面,若幽魂般飘荡向沉睡中的城关要隘,。 没有悲壮高亢的呐喊,也没有血腥纷舞的拼杀,唯一存在的,是埋于内心深处中那被激发的阴暗和冷酷而凌厉的刺杀。 一道快得只留下残影的光亮闪过,一名止水战士的颈脖立刻喷薄出大量的血泉。浅水清麻利地捂住对方的嘴,轻轻将其放倒在地。 身后立刻有大批的战士跟上,找准有利地形进行把守。 带着死神的狞笑,第三卫的战士在这暗夜中展开了疯狂的屠戮。 在损失了四十一名兄弟之后,第三卫终于成功登顶落鹰崖,从南门关的内部直接天降而来。 那些在登崖中不慎跌下去的士兵,每一个都是好样的。 为了不惊动敌人,他们在登顶前,就在自己的嘴里塞满了布片。 他们在空中跌宕,如风筝般飘落,却没人喊叫。。。。。 而如今,在付出了四十一条人命之后,他们终于成功进入了南门关内。 浅水清倒提钢刀,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看一看南门关内部的情景。 整座南门关,就是一个巨大的石堡,士兵就是居民。 这座战堡自建立以来就始终发挥着驻守止水,抵御天风人的巨大作用。 在北门关多次遭受天风人重兵攻打的时候,它起到屯兵,藏粮,救援以及奇兵突袭的作用。 它就象是一只包裹着重重厚甲的铁拳,总在需要的时候对着敌人来上一记凶狠的摆拳。 多少年来,它阴魂不散的缠着天风人,成为他们心头的噩梦。 它是三重天中唯一拥有进攻力量的城关,因为天风人自十年前十万人攻打南门关惨败之后,就再未尝试过攻打这里。 而今天,浅水清要把它变成一片血洗之地。 走在南门关中的阴暗小径上,仿佛一个嗜血的魔神,浅水清带着他的士兵奔忽来去,袭击每一个尚未察觉的驻守士兵。 夜色下,血花灿烂绽放。 “左边塔楼四名哨兵清除完毕。”无双收回长弓,冷酷的声音凛冽如寒风。 “西侧两名士兵已经干掉,没有引起惊动。”雷火瓮声瓮气的出现在浅水清的身边。 “方豹,我需要几个活的,这事就交给你了。”在清理出一片空白区域之后,浅水清冷静地颁下命令。 下一刻,方豹将四名俘虏送到了浅水清的面前。 冷浚的目光带着凛冽的杀气扫视着身前的四名战士,浅水清突然笑了起来。 他低声浅笑,声音若幽魂般飘荡。 “我的时间不多,所以,我这么说吧。我问问题,你们回答。回答让我满意,那么你们就可以活。不满意,就得死。好吗?” 喉间发出愤怒的低嚣,那是四名止水战士在不甘的发出绝望的怒吼。 浅水清长叹一声,刀光掠出一片血红的灿烂,一名高大魁梧的士兵喉间血线炸现,无力地倒在了地面上。 浅水清继续笑,仿佛那死神的狰狞,他柔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汉子,是止水国最杰出的战士。不过我相信,六千士兵里,总有那为了生存而放弃理想的人。这个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人。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说,你就可以活。让别人来说,那你就死。” 又是一刀破空划出。 转眼间,两名士兵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没有粗暴狂厉的怒骂,没有狰狞凶恶的表情,惟有那简单的微笑,和微笑面具下冰冷如铁的心肠。 对死亡的恐惧逐渐笼罩了两个俘虏的心头。 一名战士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屈服。 浅水清示意无双拿开他口中的布片。 布片取出的一刻,那士兵突然仰天大吼,却发现声音只是在喉间徘徊着,总也绕不出去。 汩汩的血泉从他咽喉处冒出,他这才意识自己的气管竟在布片取出的同时已被割断。 浅水清抽回长刀,看着这第三具尸体叹息:“我知道你在撒谎,而我并不是那么好骗的人。” 看着最后一名士兵,略带些书生的文弱气,那是浅水清特别留下的。 他微笑:“我不希望再去找几个俘虏,想活就回答我的问题,而且声音要小。我要提醒你的是,我的刀很快,快到可以在你真正发出喊声之前就阻止你。” 死神面前,最后的止水战士终于低下了头颅。 浅水清挥挥手:“让他说话。” 。。。。。。。。。。。。。。。。。。。。。。。 自从参军之后,这是赵二宝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天风士兵。 一样是一个脑袋,两只手臂,为什么他们就能创造这许多战场上的辉煌,打得止水多年无法出关一步呢? 眼前的年轻人样子温和,却已在举手投足间杀了三个自己的战友。恐惧感在这刻笼罩全身,直到面前的军官坐在他的身边,收起战刀,用温和的眼神看着他。 声音仿佛是从天外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赵。。。赵二宝。”他颤抖着回答。 “今年多大了?” “18岁。” 18岁。。。还很是年轻啊。浅水清深深的叹了口气:“喜欢战争吗?” 赵二宝连连摇头:“战争不好,战争会死人。” 浅水清呵呵笑了起来,神态温和仿佛一个居家的大哥哥:“看来你没杀过人。” 赵二宝便点点头:“我是被临时征召来的。” “原来如此。奇怪,止水的兵源已经紧张到这样的地步了吗?南门关重地竟然也敢用新兵来看守?” 赵二宝无奈的垂下头:“连年征战,国势凋零。水上海盗猖獗,贸易不畅,人口凋敝不盛,国家只能一再强征新兵入伍。前段时间,飞雪卫奉命出击,无功而返,虎头岭接连数仗,又失去多处要点关隘,兵源处处吃紧,只能将我们这些新兵也派上战场。南门关多年来未遭攻击,天风军又屯重兵在北门关外,所以新兵几乎都派到了这里来。没想到你们会突然在这里出现。”听他的说话,显然也是读过书,识过字的。 说到这,赵二宝奇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南门关天险可是号称飞鸟难渡的。” 浅水清哈哈笑了起来:“你是俘虏还是我是俘虏?该我问你问题才是。” 赵二宝不好意思地笑笑,喃喃道:“早知道你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们几个也不会死了。” 竟还是个天真的家伙。 浅水清叹息。 “赵二宝,我告诉你吧,我们来,就是为了夺关的。其实我抓不抓你,问不问你,都不那么重要。因为我们已经在这里,在南门关之内了。我天风军的战力,你也应该听说过,正面对抗,你们止水士兵从没赢过。所以,我下面要问你的问题,你回不回答,都无法改变南门关注定了的命运。唯一的区别就是。。。可以少死一些人。” 赵二宝连连点头。 他不知道,这少死一些人,指的却是天风战士自己,而不是止水人。 浅水清貌似善良的形象,言语诚恳的态度,逐渐让他放下了戒心,甚至忘了就是这个人,刚刚才杀死三名他的同伴。 “能告诉我南门关兵力分布状况大致情况吗?” 赵二宝连忙道:“城门守卫120人,分成三班轮流值夜。绝大多数人现在都在军营里睡觉。” “怎么守卫这么少?。。。有几名暗哨?都分布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赵二宝一呆:“暗哨?南门关没有暗哨啊。” 没有暗哨? 刀尖闪烁着锋利的寒芒,逼出慑人的杀气,方虎阴狠的声音冷酷若冰山:“小子,想糊弄爷们么?” 士兵吓得两腿发软:“我没撒谎,南门关多年未逢战事,虽然上头到是有命令要设置暗哨,可是底下的兄弟早就没了那个心思。做暗哨太辛苦,趴在一个地方动都不能动,一守就是多个时辰,连说个话都没人听。南门关十年来未逢战事,所以已经好长时间没人设暗哨了。再说这南门关飞鸟难渡,正门前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只要布置人看好那条道,就不会有事。小道狭窄难行,就算是有十万人过来,能站在关下的也不过寥寥数人,所以我们根本不怕.可谁能想到你们会突然从里面出现呢。” 没有暗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浅水清几乎想要仰天大笑。 “兄弟们?你们听见了吗?南门关的城头上现在还醒着的士兵竟然只有四十个!甚至连暗哨都未放一个!” 方虎方豹嘿嘿笑了起来,就连沐血的眼中,也暴射出烈日的光耀。 这一把,赌对了! 沐血慨然说道:“近十年来,天风人多次攻打北门关,却从未有过一次对南门关用兵。这便致使南门关的守军自以为天险是可依赖的。却不知,象这样的地方,若找不到突破口到也罢了,一旦找到进入的门径,则自此门户大开,城池失守。多年来未闻战事的南门关守军,虽然军纪依然严明,但是内心的松懈却不是军纪可以维持的。他们守在城头,看上去尽忠职守,其实心神早已魂飞天外。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会有一支部队从天而降,从他们的后方杀过来。。。。。。他们的失败,是注定的。” 在又问了赵二宝几个问题之后,重新堵住他的嘴,沐血开始蹲在地上画地图:“整个南门关,就是一座方城堡垒。共分三层。我们现在是在最里层的空心部位,身后,是南门关守军的宿营地,前方,就是城门。三道城门的警戒哨总计七十名士兵,要想不动声息干掉他们有些难度。” 方虎立刻道:“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城外丁字岭上,我们只要换上他们的军装,未必就不能贴近身去。问题是关内有三座警报钟,共计十二人看护。如果不能同时干掉他们,警钟一响,宿营地的士兵立刻就会有反应。他们从起床到拿起武器参加战斗,至少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可如果我们不能在这段时间内占领城门,就别想把战马带进城。” 雷火也点头道:“有了战马,以一千骑兵对六千步卒弱旅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他们骤然受袭,士气必降,就算是以一对六,我们也大有胜算。问题是怎么才能把马带进来。” 方豹皱起了眉头:“实在不行就不用马。兵法有云,凡于夜间袭城者,以擒其敌首,断其归路,阻敌通讯,虏其士兵,打破城门,引援入城为六大要务。咱们现在没有援军,所以不如放弃城门,直捣黄龙擒其敌首,使敌人不战自乱。” 浅水清沉吟了一会:“无双,你的连珠箭有把握同时解决三座钟楼上的十二名守卫吗?” 无双摇了摇头:“天色太黑,视线不佳,而且南门关位于两峰之间,山风多变,准头不好把握。连珠箭讲的是出箭快捷,适宜在混战中使用,在劲风之夜同时干掉十二个守卫,我没那么大本事。” 浅水清用树枝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将整个宿营地包围起来:“既然这样。。。我看不如就干脆放弃城门改用火攻。方虎,你带两个哨的弟兄准备引火,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天亮之前把所有营地用柴堆包住。到时候,我们一把火将整个营地全部焚掉。这样,就可以用最小的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战果。”左手用力下斩,他做了一个凶狠无比的凌厉手势。 “浅哥儿,谷内风向多变,一旦燃起,我们又不能及时占领城门,只怕到时候引火烧身啊。”沐血皱眉提醒。 浅水清微微一笑:“西城门,是防御我军的主门,要抢下来,自然是不太容易。可是东门却是面向止水境内的。那里只有一道矮墙,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只要我们占领了那里,到时候火势一起,不管风往哪个方向吹,我们都可从容离城,同时也可以阻断敌人的归路,令他们再不能逃逸!” “可是今夜风大,纵火不易。” 浅水清随手从腰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铁筒:“这是我抽空自己做的,里面装了一种东西,叫磷。这种磷遇到空气就会燃烧。因此只要拔掉筒塞,我们就拥有了一个比火石更方便快捷的引火工具了。有了它,引火不成问题。” “那感情好!沐少,就这么干吧!”方豹兴奋地低吼。 沐血默默的点了点头,如今队伍是浅水清在指挥,他虽口气上是在和自己商量,其实已下定了决心.此战虽然凶险,但是却大有可乘之机,素来稳重如沐血者,也禁不住开始憧憬起即将出现的一场伟大胜利. 看了一眼仍在惊慌中的赵二宝,沐血问:“这个人怎么办?” 眼眸中的冰霜凛冽升起,浅水清的声音清幽冷寒:“留下此人有害无益,杀!” 。。。。。。。。。。。。。。。。。。。。。。。。。。。。。。。。。。。。 惊恐的眼神流露出生命的不甘,赵二宝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才还和他和颜悦色闲话家常的人竟然冷冰冰的吐出了那一句“杀!”的字眼。 耳畔是一声低沉的怒吼,那是一个少年在不甘的叫嚣:“不可以!浅校,你说过你会饶他不死的!” 抬眼望去,少年无双悲愤的神情满溢成九天的寒风,护在赵二宝的身前,他说:“浅校,我辈丈夫,当重诺守信。你既然当时答应他不死,就不该再毁诺背信!他虽是敌人,却也是人啊。” 浅水清抬眼向天,双目中一片幽深阴暗:“诚信者,君子之道。我辈沙场儿郎,杀人盈城,流血涂河,哪里算得上是君子了?而临敌之将军,以胜利为本,以诈为先,以敌为食,更是万万讲不得诚信的。这诚信二字嘛。。。能拿来利用自然是好的,关键时候,就不要也罢。” 无双的心中一寒,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当了兵,入了伍,就再容不得那许多侠行义气存在胸间。 “浅校,我知道你是为大家好,可是这个人杀不杀真得是没什么关系啊。你若是怕他叫喊,大可以派两名士兵看守他,待到战事结束再放他。” “笑话,我军以少敌众,竟然还要派出士兵去看守俘虏?你吃错药了吗?”说这话的是方虎。 “那。。。那就把他绑起来,扔在一个角落里。”无双也急了。 沐血叹息:“无双,不要小孩子气,万一他自行解开束缚怎么办?万一他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刚才我们讨论进攻计划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一旦逃离,则所有计划立刻泄露,只怕就大事难成了。” 雷火也道:“兹事体大,一旦提前暴露,我军必陷入苦战之中。为了卫里兄弟的性命,此人非杀不可。” 眼看着所有的人都反对自己的意见,无双一阵手足冰冷。浅水清冷绝的声音随风飘来:“无双,战争是不讲感情的。倘若是在别的地方我捉到了他,必定会饶他不死,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手软。你的箭术很好,心却太弱。。。这件事,就由你来做吧,权当是一次磨练。” 挥一挥手,众人向着即定的目标出发。此地,只留了无双和赵二宝两人。 乌黑色的小箭对准了赵二宝的额头,对方的眼神里传达出强烈的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敌人的愤怒。 他奋力的扭曲着身体,试图将自己从层层束缚中解放出来,却总也做不到。口中含着破布,咽喉间发出嘶哑的低吼。 他在怒骂吗?或是在求饶? 无双有些迷惑,拿弓的手第一次出现微微的颤抖。 他可以在战场上射出死神的獠牙,却终做不到杀死一名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心在动摇,一时间,有几分迷惘充斥心头。 “对不起。”他说:“上峰有命,身为下属者,我不得不从。”无双吐出哀伤的话语:“你。。。一路走好。” 弓已拉紧,正待射出,赵二宝全身都剧烈的颤抖起来,他试图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无双的心中一动,缓缓道:“好,你若有遗言,就讲给我听,我若能为你做到,就一定为你做到。” 布片从口中取出的一刻,赵二宝看着无双突然嘿嘿笑了一下:“你是个好人。我是有一份遗言想说,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你说吧。” 凶厉诡谲的眼神一晃而过,无双下意识地知道要糟,只见赵二宝吐气开声,突然仰天狂吼,发出他生命中最后的绝响:“敌袭!有强敌来袭!!!。。。。。。” 警报的钟声在下一个瞬间响彻全关。 第七章 曙光 警钟的尖啸若苍龙狂吟,打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带来的不仅仅是止水战士的惊慌失措,同时也有自己人的震惊。 “混蛋!怎么会这样!”方虎暴怒大吼。 浅水清的声音却依然镇定:“肯定是无双把事办砸了。” “这个不成器的笨蛋!” 浅水清沉声道:“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止水军已被惊动,火攻之计再不可行。” 沐血愤愤的一跺脚:“偷袭时机已失,没有战马,我们一千之众不可能对抗对方六千人,现在立刻从城门退走还来得及。” 退走?浅水清哈哈大笑起来。 扫视了身周一圈,看着大家望着自己的询问眼神,浅水清双臂一挥,大吼道:“兄弟们,大家听我说!” 此时此刻,再没有遮掩行藏,小心说话的必要了。 “十年来,咱们天风军从未能踏入过三重天一步。十年征战,天风上下无人不想踏破断龙山缺,进军止水,却从没有人能做到。但是今天,我们!我们虎豹营的战士已经站在了南门关之内了。只要我们再向前一步,我们就能打败敌人,打开成就天风帝国王朝霸业的大门!” “如今夜袭不利,为敌人发觉,偷袭一事已成梦幻泡影,但是正面决战,我天风军人何时怕过他们止水弱旅?!” “没错,敌人是有六千之众,可是我很怀疑一群整天只知道困守城关,据险自保的士兵是否还有作战的勇气!他们又是否还有那种为了胜利和荣耀不惜一切的血性!”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立刻回头杀向城门,从丁字岭突围,回到孤星城。这或许可以让我们大家都活下来,但是等待我们的,必将是严厉的军法惩处。第二个选择就是:我们绝不退缩。眼前,就是敌人的营地,警报初起,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从**爬起来。大家一起杀过去,杀他们一个尸横遍野,彻底占领此关!你们说,你们选择哪条路?!” 近千战士同声高呼:“我们绝不退缩!浅校,干吧,跟那帮兔崽子拼了!” 雷火大喊道:“我们奇兵天降,敌人士气必丧,趁此时机,干掉他们。盖世奇功唾手可得!”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次机会,大家再想进入南门关只怕比登天还难。干吧,沐少,不能再犹豫了!”方虎方豹也同声大叫。 沐血长叹一声,只能无言点头。 眼看士气已被调动,浅水清大吼:“那我们就跟他们拼了。今天,我们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两军相逢勇者胜!我天风男儿从没有畏生怕死之辈!” 方虎高举战刀:“大家跟我上!目标前方营地,所有敌人,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杀!” 千名铁卫呼啸如奔腾的洪流,沿着城关一路漫卷狂涌。 。。。。。。。。。。。。。。。。。。。。。。。。。。。。。。。。。。 迷惘着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披上盔甲,拿起武器,夜色苍茫中,大批凶狠的天风战士已经挥舞着闪亮的钢刀凶狠的杀了过来。 “杀!”方虎一刀看下一名止水战士的脑袋,抬起一脚将他踢飞,长刀指天,凶厉地呼嚣出士兵心中张狂的血性。 尾随其后的战士同时狂啸怒吼起来,舞出一片铁甲狂潮,若滔滔洪流般卷向敌人。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止水士兵方寸大乱。 天风人的攻击凶猛凌厉,战士们悍不畏死,而止水兵此刻才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从没想过竟然有人能进入南门关,多年未逢战事,又多新兵的守军立刻一片大乱。 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止水军,无论在训练,战斗意志还有兵员素质上都差了天风人太多太多。 当天风人的钢刀挥向他们的头颅时,大部分人甚至才刚刚从船上爬起来。 有人甚至愤怒的大叫:“这里是南门关!哪里来的敌袭?!” 下一刻,他被冲入营帐的天风战士一刀砍掉了脑袋。 天风战士们老于沙场,经验丰富。他们冲进营地,并不急于寻找和砍杀对方的士兵,而是由两侧迅速向营地包抄过去。 他们不仅要包围敌人,同时还要抢占后方城门,不让一个敌人逃出南门关。 在完成包围的同时,他们用手中的套索将敌人的营帐拉倒,伺机杀死每一个落单的战士。 包围圈如一条绵延的巨蟒,将整个宿营地向内施加压力,挤压,不断的挤压。 无数明晃晃的战刀成为这条蟒蛇身上锋利的钢片,将一切试图重出包卷的士兵碾死,碾碎。 黑夜,为天风人带来最好的掩护。 他们成功的突袭使止水人根本分不清敌人有多少,遭受袭击的一刻,慌乱的情绪瞬间弥漫了全营。 少数有作战经验的士兵在第一时间起身,拿起一切可以作战的武器,迅速组织阵型展开抵抗。 这种抵抗并不强烈,并且分散于营地各处各自为战。 但是浅水清知道,一旦任由这种局面壮大蔓延,那么来自对方的抵抗将会越来越激烈。 营地里,毕竟有近六千的守军存在。 此战必须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必须立刻把瓦解对方的军心,消除掉一切可能存在的抵抗。 长刀劲挥,斑斓的刀光在长夜中眩出一片摧残的刀芒,血影千重浪的威力在这刻发挥到及至,大开大阂之间,血光澎湃出一片凄迷惨雾。 浅水清在将战倒捅进一名对手的胸膛之后,抽刀狂嚣:“天风大军已到,南门关城破在即,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沐血立刻领悟了浅水清的意思,同是大呼。 “降者不杀!!!” 方虎,方豹,雷火,还有其他一众战士纷纷高声喊叫起来,汇聚出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营地每一个止水战士的心。 士气,永远是战场上不可忽略的一个决定性因素。 它可以让一支弱旅变成一支强师悍兵,也可以让一支大军顷刻间土崩瓦解。 假如把一支军队比成是一个人,那么领袖是大脑,士气就是传达命令与作战意志的神经线。 这条神经线一旦崩溃,面临的就是指挥失灵,协调不利等一连串的复杂局面,最糟糕者,甚至会出现大场面的混乱和自相残杀。 浅水清他们的呼喊,最大限度的将恐惧植入敌人的心中。 每一个止水军人都以为天风大军已经杀进城中,心中惶惶再无战意。 士气,这一刻出现了彻底的崩溃。 夜色下,狂乱的士兵奔走呼喊,造就一片血腥弥漫的天空。南门关的守军被天风人撕裂成破帛碎片,甚至连有效的阵型也无法组织起来。 也有少数止水战士试图组织反抗,挽狂澜于既倒,面临的却是浅水清亲自率领的二百战士的突击。 他们象一支钢刀,对着敌人的心脏狠狠插去。 外层,是天风军的重压盘卷,内里,则有浅水清的劲突强攻,整个宿营地一片人仰马翻,哀号声布满了这片黎明前的天空。 。。。。。。。。。。。。。。。。。。。。。。。。。。。。。 警报响起的时候,荆忠守还在酣睡之中。 在被止水高层派到南门关之后,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此生都将在这里安养终老。 没有战争,没有死亡的威胁,也没有升迁的可能。 前线战事连绵,南门关,却永远是平静之地。 今天,久违的警报声严重地刺激了他的神经。 听到警报冲出营帐的一刻,心中还以为是哪个混蛋不小心触发了警报,正气咻咻的打算好好教训一下守卫士兵。 然而走出大帐,他看到的是一个血腥疯舞的狂乱之夜。 到处都是奔跑走呼号的士兵。 没有武器,没有盔甲,在莫名而来的敌人严谨而有效的进攻组织下,被杀得血流成河。 钢刀锋利的寒光在一个瞬间便寒透了他的心。 所有尚在抵抗的士兵,都会在第一时间内遭到敌人的惨烈攻击,血色狂潮里,士气尽丧,人们奔号呼救。 天风人,竟然真得已经进入了南门关! 眼前的一切就象是一个噩梦,而南门关已化成为一片人间炼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大叫。 没人理他。。。 “敌袭!全体迎战,向我靠拢,向我靠拢!!!”他声嘶力竭的狂喊。那几乎是出自他本能的反应。 然而,这位年近五十的老将军近乎绝望的发现,他的身边,几乎只聚拢了数十名还算反应迅速的战士。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士兵们没有武器,没有组织,没有阵型,最重要的是没有士气,根本就无法组织起象样的抵抗。空有六倍于对手的人数优势,可是苍夜茫茫,谁也无法看清军力对比。相反,天风军的奇袭给止水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鲜血在夜空中飞溅,流溢出血腥的迷彩狂潮,仿佛画家笔下的大写意油画,画出一片的血色的天空。 荆忠守的呼喊,无法令他的战士奋起抵抗,天风军的悍勇却几乎杀破了止水人的肝胆。 长刀指天,浅水清狂呼:“杀!” 所有天风战士同声怒喝:“杀!!!” 杀气漫卷四方。 止水军士气尽丧,再无任何战斗的意志。 。。。。。。。。。。。。。。。。。。。。。。 战事在经历了最初的挫折之后,后期进行得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在那声降者不杀之后,止水人的抵抗比大家想象得要孱弱得多,以至于疯狂的天风士兵象冲进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一般,凶猛的挥起手中的屠刀,肆意开怀的屠戮着敌人的生命。而在那不远处的尽头,一名老将仍自奋力呼喊,收拢残兵,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荆忠守已经彻底绝望了。 士兵无心作战,敌人凶狡如虎,败势一起,便是神仙也难救。南门关天下凶险,眼看着将在一夜间易主。 通往止水境内的三道大门,已被缓缓开启了那最重要的一扇。。。。。。 “不!!!”荆忠守挥剑狂吼。 作为一个军人,就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我是南门镇守荆忠守,有谁敢与我一战!!!”他不再呼喊士兵抵抗,反而仰天狂嚣。 被叫声吸引,越来越多的战士开始向荆忠守包抄而来,钢刀密集如林,层层盘绞,将老将军和紧随他的数十名南门关最后的战士堵在了一片狭小的空地之上。 “我是南门镇守荆忠守,有谁敢与我一战!!!” 老将军奋力舞剑,继续狂喊。 无人理会,看向他的,只是一双双冰冷如雪,凶狠如狼的狂暴眼神。 “我是南门镇守荆忠守,有谁敢与我一战!!!” 老将军拼命地呼喊,在最后的一刻,以自己的血性,唤起战士们心中最后的血性。 战事结束之前,天风军竟然遭遇了最后的也是最顽强的抵抗。 数十名止水军人奋力撕杀,没有武器,就用牙咬,用头去撞,甚至抱住对手的身体只为了能狠狠打上几拳。纵使被连捅数刀,也绝不放弃最后的抵抗。 然而,对所有人来说,这样的抵抗,就象遭遇**的妇女在最后时刻的扑打,软弱无力,难以回天。。。。。。 天色微亮,曙光下,断壁残垣处处,六千止水守军或俘或降,尚在战斗的,已经寥寥无几,此时,老将军才发现原来攻击他们的敌人,竟只有大约一千还不到。 六千官兵啊! 整整六千士兵,竟然就这样毫无抵抗的任凭对手杀戮。 而对手,其实才不到一千人。 耻辱,莫大的耻辱感油上心头。 “你们。。。是天风军哪一营的士兵?”老将军颤抖着问。 “虎豹营第三卫,卫校大人浅水清。”一名战士高声回答。 “原来是虎豹营的人。。。”荆忠守慨然长笑,泪眼渐花:“今夜一战,虎豹营奇兵天降,以一千士兵灭我南门关守军六千之众,虽是虚张声势,却吓得我军胆寒,不战自溃。虎豹营战功彪炳,天下将无人不知。而我荆忠守则从此成为止水罪人,天下之耻。” 从人群中走出来,浅水清道:“大人过谦了,止水军长期避战,士气不振,积弱已久,我军施以奇袭,辅以诡道,胜利也是份属应当。荆大人尽忠职守,死战不退,甚至能在最后时刻给我们造成一些麻烦,下官深感佩服。我看将军也是一员将才,不如投降我军,也好免得一死。” 荆忠守冷笑:“你是谁?” “虎豹营浅水清,见过将军。” 荆忠守伧然点头:“你就是浅水清?这支队伍的首领?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环顾四周,战场已经一片狼籍。昔日的手下弟兄,不是已成俘虏,就是成了对手的刀下亡魂,荆忠守心中难受,摇头道:“我身为将军,无力为国守关,已是该死。再要投降敌人,那么此生只怕都会活在耻辱之中。如今南门关已然易主,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今天,就让你知道一下,止水虽弱,却还有军人敢舍生求死,抱躯一战!” 狠狠地看了浅水清一眼,他记住了这张脸,记住了这个名字,然后怒喝狂吼:“我是南门镇守荆忠守,谁人敢与我一战!!!” 那是南门关最后的绝唱,飘扬回荡在这片绝岭之上,绵延不绝。 浅水清长叹一声,后退了几步,沉声道:“是条汉子,雷火,成全他。” 雷霆战斧眩出斑斓的光影,在晨光薄蔼下倾泻出如山的霸气,劈天裂地,在这一刻挥舞出最灿烂的锋芒。 天空中升腾出血色的粉尘星雾,弥漫苍桑。 那个伟岸身躯倒下的一刻,浅水清仰首苍茫,知道这天,终于亮了。 第八章 南门关大捷 曾几何时,雄踞断龙山脉的南门关,一度成为强大的天风军人心中一道永不可逾越的天堑。 然而今天,却有人将这个天风人十年来不敢攻其一次的神话一举打破。 杀戮场就是名利场。 南门关沦陷,浅水清一战功成! 此刻站在南门关的城头向外眺望,远处,是连绵一线的盘山。 在那山脚之下,就是与止水人对垒了十年之久的孤星城。 此时此刻,鸿北冥若是听了李规的汇报,只怕还在跳着脚的大发脾气吧? 不知道当他听到南门关已落入天风军手中的表情又会是如何呢? 当李规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又会是怎样的神情? 想到这,浅水清有些开心地笑了。 两手放在南门关厚重的石墙上,轻轻抚摩这些巨大的石块,感受其中的那份粗砺,心中的豪情壮志也油然升起。 三重天! 这才仅仅拿下其中一重而已。 身后是方虎厚重的声音响起:“浅校,无双来了。” 出于对浅水清的敬重,方虎没再喊他浅哥儿。 身后,无双单薄的身影在山风中萧瑟凋零,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浅水清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无双轻微挪步。 浅水清的眉头皱了起来:“走快点,怎么了?象个娘们一样。” 方虎嘿嘿一笑:“这小子知道对不起你,没脸见你。他说他要自杀谢罪呢。” “扑”,浅水清的口中跳出欢快的声调:“自杀谢罪?那你怎么没死?” 无双的脸一红:“事情没做完,不能死。” “哦?”浅水清的眉头扬起:“什么事情?” 无双这才说了出来。 赵二宝发出警告的那一刻,无双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他错在忽视了一个濒死的人所能拥有的巨大能量。 尽管他在第一时间里杀了赵二宝,却依然无法阻止警钟的响起。 不过在那个时候,无双的脑中反而是一片清明。 当营地那边杀声震天响起时,他立刻意识到浅水清已经带着人杀了过去,自己也该做点什么来弥补过失。 南门关的警钟,是用来提醒南门关守城士兵的,但在三座警钟之外,还有一座烽火台,是用来向外界传讯的。无双意识到,警钟一响,很有可能会有士兵去点燃烽火,所以立刻向烽火台奔去。在接连射杀了三名士兵之后,终于成功的阻止了对方的求救。 此外南门关城头守军大约有三百多人,在喊杀声响起的一刻,也派出上百人回撤救援。 他们不敢全部撤离城头,担心有敌人从城外掩杀而至。 但就算如此,天风军若是被一百多名敌人从后面再来个掩杀,也会面临极大的被动局面。 因此无双竟然一人一弓,挡住了城头守军的回救步伐。 他躲在暗处不断的向敌人射冷箭,一百多名救援士兵竟然被他一个人硬生生的拖住了前进的脚步,待终于杀到营地时,所剩竟已不多,被对手轻易解决。 浅水清听得一呆,忍不住大笑起来:“怪不得我派方豹在身后做狙击,竟然没等到几个回援的敌人,而且来得还这么慢,原来是你干的好事。不过烽火台的事嘛,我到的确没想到。唔,还是有遗漏啊。如今距离南门关最近的是北门关,两地大约相距二十里地,快马半日可到。烽火台没有传讯。。。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南门关已经失陷。” 他想了一会,眉间凝结成一条直线,看到无双还在自己面前站着,笑道:“将功折罪吗?干得不错。” 无双立刻跪了下去:“功不抵罪,还请浅校责罚。” “如果我说你的功甚至大过你的罪呢?” 无双一楞:“这不可能。若是我早点杀了赵二宝,咱们卫里根本就不用死那么多人,几乎可以无损夺关了。” “这一点是没错,不过我要说的是,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而这个新的想法,恰恰就是建立在不能使用火攻的基础上的。所以,如果这个想法成立,那么你的功就可以抵罪了。” 挽住无双的胳膊,浅水清微一用力:“起来吧,小子。” 无双被这一搀,挺身立起。 拉着他走上城头,眺望远处山峦,浅水清剑指河山,豪气干云道:“身为一名战士,为国家建功立业,开辟疆土为我辈最大理想。战场杀敌,用敌人的生命换取我们肩上的勋章,是我们的本分。然而过多的杀戮,会导致人心沦丧,性格扭曲,最终可能会成为一个变态的疯子。我很高兴能看到我手下的士兵,还能保持一点基本的人性道德,虽然有些婆婆妈妈,却总比充满兽性要好得多。” 拍拍无双的肩膀,浅水清语重心长说:“赵二宝的事,我不想责怪你。不过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千万不要再犯那样的错误了。人可以跌倒,但永远不要跌倒在同一个地方。” 无双心中一阵感动。 赵二宝的事,令他几乎在卫里抬不起头来。 如果不是他的失误,大家也不用打得那么辛苦,并死去这许多兄弟。 然而浅水清却告诉他,他很高兴能看到自己的士兵还能保持一点清明的理智,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士兵在疯狂的杀戮中依然没有失去人的理性。 这令他实在感动莫名。 下一刻,他再次跪倒在浅水清的身前。 “浅校,无双犯了大错,责罚势在必行。倘若今天无双有错不罚,那么必定会降低浅校在士兵心目中的威信。这等于鼓励他们有令不遵,万不可行。不管无双立了多大的功,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不可混为一谈。所以。。。请浅校责罚于我,以平军心。” 没有豪情壮志的效忠宣言,惟有一腔热血的考量思虑,浅水清微微一个怔神,突然意识到,这个原本桀骜不驯的少年,这一刻却是真正为自己所折服了。 他点了点头,叹息一声,终于还是向着方虎说道:“无双违抗军令,致使我军奇袭之计败露,付出巨大伤亡代价。按抗命论处,本应取其人头,以惩效尤,但念其狙敌有功,暂饶其不死。改施五十军鞭,以观后效!” 方虎抱拳而立:“遵命!” 走到方虎的身边,浅水清轻道:“吊起来打,让大家都能看见。但是出手别太重。” 方虎点点头,表示明白,这便押着无双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浅水清苦笑出声:“臭小子,也该成长了。” 一名士兵急急跑了过来:“浅校,伤亡人数已经清点出来。” “报。” “由于昨夜我军趁夜突袭,浅校指挥得力,敌人惊慌失措,根本没有组织起象样的反抗,所以仅战死一百三十二人,另有三十六人受伤,不过大都伤得不重。敌人被杀二千余众,被俘三千余人,我军以少敌多,大获全胜!浅校英明,领我们打了一场好仗!” 巨大的胜利面前,士兵的喜悦掩盖不住,连汇报时的话也多了起来。 浅水清看看那个士兵,突然走过去,狠狠地盯着他看。 那士兵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听浅水清缓缓道:“我的兵,个个都是好样的。死一个我都心疼。下次你再汇报我方伤亡时,如果还敢用那个‘仅’字,我就打断你的腿。你听明白了吗?” 士兵吓了一跳,立正大喊:“是!!!” “还有,以后汇报就是汇报,那些马屁都给我收起来,老子没兴趣听。” “遵命!”士兵兴奋大叫。 此时,浅水清已经在军中建立起了无上权威,再没有人敢置疑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又有士兵跑过来向浅水清汇报:“报,已清点战俘人数,总计三千八百九十六人,余者皆已阵亡。由于南门关牢狱不足,因此已全部囚禁于操场之上。一些军官级人犯则关于牢中。不过我们在牢里还发现了一名奇怪的囚犯,看他的衣着,应该是原止水士兵。令人不解的是,那名士兵竟然是重兵押解,他身边足有二十名死士。我们冲进去的时候颇费了些功夫,结果战事结束前,有名死士想杀死那个囚犯,幸好被我们及时干掉。” “哦?那名囚犯是谁?” “名册上的名字叫易星寒。” 浅水清挑起了眉梢,竟然是他? 。。。。。。。。。。。。。。。。。。。。。。 虽然牢狱里已经关满了人,但是浅水清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名囚犯。 易星寒,那个草原上最后的战士。 他终于还是从那片茫茫草原中走了出来吗? 唯一不同的是,当初那个追击他和云霓,意气风发,武功高强的少年,如今已是浑身的伤痕。严刑拷打的痕迹在他的身上如密布的蛛网,狰狞恐怖,令人望而生畏。 这样的伤,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早就已死去,而易星寒,却依然活着。 他甚至能在看见浅水清的时候露出一线笑容,牵动嘴角的烙痕,显得分外的诡异。 快步走到易星寒的身边,浅水清皱眉问:“你犯了什么事?竟然被人这样折磨?” “谤言君心,动摇国本。” 这八个字,就这样从易星寒的口中冰冷地跳出。 诧异在那刻浮满浅水清的心头:这可是灭九族的重罪啊。 “我还以为你是最忠心于止水的军人。” 易星寒傲然回答:“我始终都是。” “那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 易星寒的眼中倾泻出如潮般的愤怒:“你休想知道。” 浅水清微微笑了起来。回首看向身后,那里,还有着数十名被关押的将官。浅水清扬声说道:“有谁能告诉我这名囚犯的情况,我就把他从牢里提出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一招,他到是跟李规学的。 第九章 北门关 草原一战,易星寒受制于浅水清,他历尽艰辛才得以回到止水,一路所受辛苦难为外人所道。 这其中几多滋味,因那份拳拳爱国之心,到也忍受得下,惟有一个问题徘徊心头,始终却之不去。 那就是浅水清在离开时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大梁三分,皆因止水开国君主羽沧为一己之私,害天下以谋私利。最终导致曾经强横一时的帝国四分五裂,至今还战乱不休。 对他这样一辈子受忠君爱国教育的人来说,这样的侮辱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 回到京远城后,易星寒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他出身书儒之家,对止水历史也颇多了解,每次痛恨浅水清之余,就忍不住想,如果事情真得象浅水清所分析的那样,又会如何? 这个念头在心中徘徊绕去,竟始终散不掉,最终他克制不住心中的狂想,开始调查所有的历史书册,以期从中找到答案。 对他来说,他一直想找的,或许是自己的国主并没有这样做的证据,可最终的发现却令他大吃一惊。 从大梁旱灾,赈灾粮被劫,到羽沧鍪海起兵,其间可查的时间,地点,发生的各种事件,结合当地的生产状况和生活情况,几乎都可以分析出这样一个结果,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其实正是羽沧的阴谋。 他借大梁国内草原王苍黎与阳泉公争权,内争不休之际,悍然起兵,明为靖难,实为谋反,最终使得大梁帝国崩溃。 大梁内乱后,各地争战不休,其中最强的势力就是草原王苍黎。 最终,苍黎几乎拿下了原大梁帝国的一半国土,建天风帝国,而羽沧和阳泉公则各得了止水领土与惊虹领土,各自依仗地势天险,据天风人于重关之外。 易星寒是个聪明人,但显然太年轻不懂时事政治。 在他发现了这些问题之后,他竟然没有将其埋藏在肚子里,而是借着酒醉之机,说给了自己在军中的几个好朋友听。 结果消息竟传到了三重天总领军抱飞雪的耳中。 抱飞雪惊得差点成了抱飞魂。这件事后果实在非同小可,严重起来甚至可以毁灭掉整个国家。 作为一个国家的开国君主,其形象通常总是被神化的。一旦这种形象被打破,碾碎,被人踩到了污泥之中,那么对一个国家带来的伤害无疑是巨大的。整个国家的国民意志,战士们的战斗精神,被灌输过的忠君爱国的思想,都会受到极大的威胁和动摇。 而如今,一个可以用史书上的分析来打破其形象,并被证实不是谣言的故事,就在这个战火纷飞,受到敌国重兵威胁的时候,出现了从内部散开的萌芽,并最终可能彻底地颠覆这个国家。 多年来,天风帝国多次攻打止水,都声称此为大梁内战,要求三国重新一统,所谓侵略止水一说,从不存在。口号永远都是:收复止水,或大梁五省--尽管他们自己都不再以大梁自居。 如果不是周边各国害怕再出现一个强大的帝国,对自己有威胁,屡次出兵干扰天风,不许他们重兵进攻,只怕止水人早被灭了无数次。 而现在,易星寒等于送给对方一件强有力的武器加以利用。有了这个消息,天风人师出有名,止水人不战自溃,周边众国不得再轻易插手,这一系列的灾难性后果,都有可能因此消息接踵而来。 结果就是:京远城全城戒严,立刻开始清扫所有知道此事的战士,消息严加封锁,不许外传,有造谣生事者,立斩不饶。牵连之广,可以说是止水史上最大的一件案子。在当时,这起案子就被称之为梁史案,后世称为星寒案。 做为梁史案的第一重犯,易星寒被送往南门关关押起来,严刑拷打,定要让他说出所有当初曾听他泄密过的人。 “原来是这样。”浅水清叹息摇头:“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他送到南门关来?” 一名被俘的将官透着谄媚地回答:“这里城关险隘,易守难攻,天风人十年不敢攻其一次。总统领抱飞雪急着回国都汇报此事,不敢冒着把他放在京远城动摇军心的危险,只能将他送来南门关。只是没有想到,他刚到此地,你们就杀了过来。南门关天下奇险之地,连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寒风关都未必比它更难打,想不到大人你只用一千将士就将它打了下来。” “既然这件事上面严防泄露,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回大人,其实这件事,三重天知道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总领虽然严加管制,但是谣言一起,神仙难救。只是大家口上不说,总领也不可能将所有将士都杀光杀绝。由于谣言传播的速度太快,总领怀疑有人在暗中兴风作浪,传递谣言,所以才留了这小子不死,一心想找出幕后主使。不过在我看来,这次到是总领大错特错了。很显然,以这小子的脾气和骨头之硬,显然是不会有什么幕后主使的。” 浅水清呵呵一笑:“你在止水军中担任什么职务?” “小人只是区区一个曲长。” 浅水清点了点头:“连一个曲长都能看出来的东西,抱飞雪会看不出来?那才真正叫可笑了。怕是他想借这个机会清除些什么人吧?” 那军官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原来抱飞雪竟是借着梁史案在排除军中异己。他心中汗颜,对浅水清敏锐的政治头脑到是大感佩服。 尤其是易星寒震惊而钦佩的眼神,更是充分说明了浅水清的猜测是正确的。 低头想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什么,浅水清说: “你刚才说,抱飞雪去了止水国都大梁城?那么他现今不在京远城了?” 那曲长恭敬回答:“正是。” 易星寒心中一惊,猜到了浅水清的想法,立刻冷笑:“你要是以为抱飞雪不在京远城,你就可以将其趁机拿下,那就大错特错了。三重天一半的守卫兵力在那里,进可支援南北两关,退可驻守要塞,令敌人寸步难进。京远城副领商有龙,其军事谋略的才华不在抱飞雪之下,在军中也甚得人心。就算你今天拿下了南门关,也不代表你就能进入止水。而且南门关之险,只是针对天风人而言。京远城只要得到南门关失陷的消息,必会派重兵来抢回,到时候这里无险可据,只怕你在南门关的风光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浅水清却神秘笑道:“到还真是个死忠的家伙呢。不过。。。。。。谁说我要去打京远城的?” 眼神中闪烁出一片狡黠之色,浅水清幽幽说道:“我不会去攻打京远城,但是,我对另一座城关很感兴趣。抱飞雪的不在,仅仅是坚定了我计划中的信心而已。” 赫然回首,浅水清大喝道:“立刻召集所有全官,有紧急军务!~” 。。。。。。。。。。。。。。。。。。。。。。。。。。。。。。。。。 在战争中,有这样一句话: 奇迹,永远都是狂人制造出来的。 而狂人们的狂想,永远都是那样的令人匪夷所思,那样的令人难以置信。 他们无视一切规则,眼光独特,思想诡异,总是能跳出现有的框框架架,展开想象的翅膀。 剩下的,就是行动。 成功的人,成为世之名将。 失败的人,则成为蠢蛋。 当浅水清召集所有军官召开紧急会议,提出了他刚刚萌生的那个想法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吓蒙了。 “浅。。。浅水清,你说什么?”沐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浅水清的眼神镇定如山:“我说我要去攻打北门关。” 所有人都觉得脑袋里嗡嗡的直响。 “浅校,你不是疯了吧?我们拿下南门关,功劳已经够大得了。这一次,大家怎么都死不了,军部还得给咱们加官晋爵。你现在不立刻通知鸿帅,要他们派兵来进驻南门关,反而要我们去攻打北门关?那你还不如让大家集体上吊抹脖子来得轻松些呢。”一名哨官大叫道。 “怎么?都怕了?不敢了?” “不是我们不敢,而是此事绝无可能。北门关可不是南门关,那里有三万守军,咱们这八百人过去,被人包了下饺子吃都不够。浅哥儿,你清醒些,能拿下南门关已经是侥天之大幸,再去打北门关,大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方虎连忙说道。 “我既然敢叫大家去打,自然就有成功的把握。” 浅水清将地图摊开在桌上:“你们看,南门关,北门关,还有京远城,呈倒品字形分布。三座城关之间,各有运兵道相连,方便相互接应。为了防止三重天任意一个关卡失陷,三大要塞的主门都是重兵布防,后面却只设矮墙,不设任何险阻障碍,可通行自如。这样,一旦城关失守,止水军也有极大的把握将其夺回来。由于昨夜无双的错误,致使火攻之计无法实行,但却给大家带来一个好处,那就是北门关和京远城至今尚不知道南门关所发生的一切。只要我们穿上止水军服,沿着关后的运兵道一路向北,快马小半日就可到北门关东门下。那里防御薄弱,我们完全有希望趁其不备,杀进城去。” 众人被这番分析听得意动神摇,不过沐血还是立刻摇头:“你说得没错,要进北门关,只怕比我们攀登落鹰崖还要容易得多。可是北门关有三万守军,我们就算进了城又如何?那里可不是南门关,我军曾多此攻打那里。那里的士兵,无论士气,经验,指挥水准,战斗意志都远比南门关守军强上太多。别说他们的素质不差,就是三万头猪,咱们八百人想要干掉他们,只怕没杀完,也都先累死了。而且现在是白天,北门关也不缺水源,我们就是想匿迹潜伏,纵火焚城,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浅水清嘿嘿一笑:“光凭咱们这八百人,当然是不够的。不过,要是孤星城三镇大兵齐进,从虎头岭和北门关两面同时对北门关发起猛烈攻击,你们觉得,这个时候再有一把钢刀突然插进敌人的心脏部位,擒其敌首,断其指挥,咱们拿下北门关的希望大不大呢?” 大家的心中同时骇然。 这句话,意味着一件事:进攻三重天的战役,将在今天,因为浅水清的狂想而提前发动。 意味着浅水清将以一个卫校的身份,调动六万大军受其指挥。 意味着一旦成功,则天下战史将出现新的辉煌一页--一日夜间,以一千人马彻底攻陷阻挡天风人百年之久的三重天中两座重要的城防要塞! 意味着打通止水国的道路,将只剩下薄如片纸的难度。 。。。。。。。。。。。。。。。。。 死一般的静寂。 沐血长长地吸了一口凉气:“按你的计划,一旦我们从后方杀入北门关,而正面三镇大军又不能及时赶到,只怕大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又或者北门关镇守不顾正兵威胁,先除内忧,到时候城或许打下了,大家却个个都得战死。” “再有可能,就是军部根本不理会我们的意见,到时候咱们大家过去了,军部却根本不发一兵,不仅大家全得完蛋,连好不容易得来的南门关,只怕也要重新沦回敌手。” “浅哥儿,这个计划太冒险了,需要慎重考虑。” “大家一夜未睡,苦战方休,体力不支,也不宜再打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自阐述自己的想法,对进攻北门关一事,却是均不看好。 成果越大,风险也越大。 第三卫诸官,同时起了小富即安的心思,实在不愿再冒这样巨大的风险。 浅水清道:“首先,我希望大家明白一件事,虽然我们已经拿下南门关,但是不代表三重天要隘就不存在了。北门关和京远城,深沟高垒,城高墙厚,又兼重兵把守,要想突破,依然是困难重重。但是现在,我们有一个机会,就是抱飞雪不在京远城,两大要塞至今仍未知南门关失陷之事。若不抓紧时机,趁隙进攻,先夺北门关,再强攻京远城,只怕机会错过就再不复返!所以,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绝对不想就这样轻轻放过。” 淡漠的笑容,在浅水清脸上升起:“至于我们所要面临的问题。我已经有所考虑。军部的事,大家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叫他们一定会出兵。至于说北门镇守不顾正兵威胁先除内忧,这也不是问题。咱们可以等待大军进攻之后再行动。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可以令所有人立刻休息,休息时间估计至少两个时辰,因为这差不多是孤星城调兵到攻打所需要的最短时间。只要前线打响战事,我们大家立刻就想办法以援军的身份混进去。能够擒住敌首,自然是最好不过。混不进去,我们也可以先杀进城去,然后分散出击,四处袭扰,制造混乱,散播谣言,动摇士气军心。” 这一番算计,终于说得大家有些心动了。必须承认,浅水清基本上已经把各个方面的问题都考虑清楚,虽有危险,但也确有可乘之机。 看了看周围的众人,浅水清的目光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如今,这为帝国建立千古基业的大好时机就在眼前,成,则从此大富大贵,人人可得重封厚赏。败,也不过一死而已。大家都是沙场征战多年过来的人,要说死,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就是今天不死,将来也可能会死!可是这次,只要活下来,不但可以在其他各卫的面前,从此扬威吐气,最重要的是,我们虎豹营第三卫也将从此一举成为天风第一铁卫。再不用看任何人的颜色行事!假如说攻打南门关是为了豁免罪行,那么攻打北门关,就是为了争取我们应有的荣耀和封赏!” “我不想强逼大家,但是在这样的情势下,难道大家还都怕死了不成?有愿意跟我去的,就报个名!”浅水清大喝道。 一番话语,终于鼓动了大家的斗志。 “怕他个鸟!”方虎大吼起来:“为丈夫者,当不畏生死。富贵险中求,只要能拿下北门关,这里的人,个个都得升官发财。既然浅少你这么有把握,老子就跟你拼一回!” 雷火嗡声嗡气的道:“咱们能活到今天,也都亏了浅哥儿。浅哥儿到哪,我也跟到哪。” 方豹沉声道:“没错,今天这功,也是浅哥儿给大家立下的。既然他想发疯,那我也跟着一起发疯好了。” 无双低头看了看一身的鞭伤,喃喃道:“我欠大家的,就一定还大家。” 浅水清看看沐血,沐血无奈的苦笑。 突然间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越混越倒退,反到是浅水清在上官们的虎伺之下一路狂飚猛升。 因为他比自己狠,比自己胆子大,比自己要疯狂得多。 在那看上去温柔秀气的身躯里,蕴藏着的,是一颗火热而疯狂的心。 这样的人,只要还活着,不成大业,必成大患! 长叹一声,他说:“你们都去,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再不多言,所有人都开始发动士兵,做好进攻北门关的准备。 浅水清留下无双:“无双,你身上有伤,这次就不必去了。” 无双急了:“为什么不让我去?我还能打!虎子的鞭子很轻,这些都是表面伤。浅校,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了?!” “不,是我另有重要任务交给你去做。” 将一封信放在无双的手里,浅水清郑重其事道:“你要立刻去孤星城,把南门关落入我手的消息通知军部。让他们立刻派人过来接管此关。不过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告诉他们,我们必须在其他两城得到消息之前,发动对北门关的突袭,否则就会错失战机。” “他们要是不信我呢?” “这正是为什么我要你去的原因。你身上有伤,只要你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他们就会明白了。不过为了万一起见,在你去军部之前,我要你先把这封信,交到一个人的手里。” “什么人?” “咱们常去喝酒的那个酒馆,里面那个长得还算不错的老板娘。把这封信交给她,然后只说十万火急,就可以了。” “哦。”无双有些纳闷。 浅水清的脸色一沉:“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做到,事后也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明白了没有?!” “是!”无双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就朝屋外跑。 望着无双的背影,浅水清长长叹息,自语道:“无双,你终究还是不适合这个杀戮的世界。你可知道,我之所以叫你去,是因为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去做,也不得不做。。。你若见了,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第十章 争议 清晨的曙光尚未散去,一骑快马已经飞骑来到孤星城大将军府。 “我有紧急军务要见鸿大将军!快快让开!”那个怒马少年狂喝海嚣。 “你是哪个部队,有什么军务?”忠于职守的士兵不为所动,厉声喝问。 “虎豹营千骑卫,卫校浅水清帐下士兵,无双。”少年如是高呼,**的胸膛上,一道道鞭痕纵横交错,狰狞之极。 阻拦的士兵什长面色大变:“虎豹营叛逆,还敢回来见大将军?给我拿下!” 无双嘿嘿冷笑:“我们是叛逆?天下就没有功臣了。” 那什长一楞,无双运足内力高喊:“南门关已落入我天风军之手,虎豹营浅水清恳请大将军派驻部队,接管此关!。。。。。。” 声若洪钟巨浪,传遍方圆数里,一时间,所有的士兵愕然呆立。 城内的声音依然响彻,一声声高喊震彻全城。 “虎豹营已拿下南门关,恳请大将军派驻重兵。另有紧急军务需要面呈大将军。。。。。。” 我的老天,这是玩笑吗?所有士兵都目瞪口呆互相对望。 天空中掠过一道苍茫的身影,仿佛惊虹现世,人影在将军府的上方做了一个奇异的盘旋落于地上。下一刻,无双已经被鸿北冥大手抓住,圆目怒睁:“你说什么?!” 他来得太快,冲得太急,手上用力太重,无双被他抓在手心里,象抓只小鸡般轻松写意。 涨红的脸呼吸困难,无双勉强吐出几个字:“南门关。。。刚入我手,三重天,已失其一。请大将军。。。。派兵把守。” 带着无尽钢性的字句一个个跳出鸿北冥的口中:“你。。。敢。。。耍。。。我?!” “小人。。。不敢。。。”无双吐气艰难,鸿北冥连忙放开手。 他在府中听到无双的喊叫,心中震骇,竟直接就冲了出来,这刻听到无双一再重复此话,突然觉得世事离奇,怎么也不肯相信浅水清有这般能耐拿下南门关。 说他畏罪投敌,到是更来得可信一些。 被鸿北冥放开束缚,无双大叫道:“我军将士于昨日夜间通过落鹰崖进入南门关内,突袭敌守军,歼敌两千余人,余者尽俘,还请大将军前往点收城关!” “落鹰崖?你们怎么可能爬得上去?” “浅校于50天就已开始准备攀爬落鹰崖的事情,落鹰崖下至今仍有五条巨索。我卫将士为了攀登此崖,整整损失了四十一名士兵。大将军若是不信,只需派兵前往南门关一看便知。” 震惊的凉气从鸿北冥的口中吸入,化成一股热风沸腾燃烧了全身。 他猛然暴喝:“来人!立刻通知铁风旗,让战千狂带兵前往南门关。叫他一路小心观察,防止有诈。” 看了无双一眼,鸿北冥挥一挥长袍大袖:“你跟我来。” 。。。。。。。。。。。。。。。。。。。。。。。。。。。。。。 大将军府。 龙牙军帅鸿北冥高坐中间,左首是南无伤和计显宗以及座下四位掌旗。铁风旗掌旗战千狂,已经出发前往南门关,而灵风旗掌旗水中棠,至今仍率兵驻扎虎头岭,无法回来。 鸿北冥的右侧,则是廉绍一,和他手下的三位掌旗。 暴风军团在盘山一线所有掌旗以上的将军,此刻几乎都在这大将军府中了,唯一例外的,或许就是正中间站着的少年无双了。 “大家,都已经听到无双的说话了吧?你们觉得,此事可信度有几分。浅水清的计划,又到底是否可行?” 抿了口茶,鸿北冥慢条斯理地问。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鸿北冥开始思考这一切行动所带来的得失后果。 毫无疑问,浅水清打南门关就是为了脱罪。由此可见,李规的控诉并无虚假。问题是他现在立了大功,别说杀他已是不可能的事,只怕功过相抵后,还得重重赏他。对鸿北冥来说,这到不是什么问题,大不了事后好好抚慰李规一番,现在更大的问题是,这个家伙竟然还想连北门关也一起拿下,胃口之大,可远远超乎大家的想象。 但是不可否认,他的计划,的确有很大的可行之处。 三重天之所以难打,就在于其互为犄角,成相辅相成之势,一方有难,其余两方会立刻来援。多年来天风军攻打北门关,其余两关总是不会袖手莫视。不是派兵来援,就是奇兵突出,迂后折回,突袭敌后。 这一度令天风军相当头痛。 南门关一失,等于是彻底断了止水出关的通道,从此之后,再不用担心象上次劫粮那样的事情发生。而北门关若能再得手,则京远城将彻底孤立无援,率大军攻打,也再不用担心其他方面的驰援或袭扰了。 只是。。。万一失败呢? 鸿北冥看了看李规,他知道,李规一定会反对这个计划。 果然,李规显然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抱拳而立道:“鸿帅,浅水清夺关一事,还不知道真假,必须等战千狂回了信息才能确定。现在谈是否攻打北门关,还有些言之过早了吧?” 无双冷笑:“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经全部向鸿帅禀报过了。李将军这么说,是不相信呢?还是不希望呢?” 李规的虎目迸射出仇恨的雷霆,口气中隐含着风雷阵阵,却强自压下火气:“小小新兵,竟然敢口出狂言。如果换了是我领军,就凭你不听军令,泄露军机一事,就得将你当场处死!。。。” “多谢将军费心了,无双已因此受到处罚。而且若非此错失,火势一起,其余两关必定知道南门关有危。因此浅校已原谅属下。到是将军所说的,要等到战将军回报信息后再做动员,只怕到时已经太晚。若是让北门关知道了南门关失陷的消息,再做奇袭,就断无可能了。希望李将军不要因私废公啊。” 李规听得大怒,鸿北冥却冷哼一声,无双只觉得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声炸雷,浑身剧烈一颤,知道这位大将军对自己的无礼已经动怒了。 不过他天性倔强,对着众位将军,竟依然不卑不亢,硬是不肯低头。 他临出关前,浅水清告诉他:军部诸将,掌军中杀伐决断多年,个个都不是吃素的主。在他们的面前,既不要太软,为人所不齿,也不要太硬,会惹恼大家。要无双自行掌握分寸。 无双不知道这分寸该如何掌握,便牢记了浅水清教他的那句话:语言要硬,口气要和蔼。因此这刻,对着李规说话毫不退缩。那句语言要硬,他算是把握住了,这口气和蔼嘛。。。他就彻底抛到一边去了。 鸿北冥看看南无伤:“无伤,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我看,浅水清拿下南门关一事,八成不是谎言。”南无伤想了好一会才很是不甘愿地说:“据我对这个人的了解,和他在当初运粮战中的表现来看,此人历来是胆大妄为的。挟持云霓,远遁草原,杀死衡长顺,这些事都是他干的。现在再多出这么一个奇袭南门关的事来,到也不足为奇。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成功了,而且是以一千人马完成了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南门关被拿下,是件好事,浅水清理当受到重赏。但是他私杀衡长顺,功过相抵,饶他不死也就够了。这攻打北门关一事,他现在只是小小卫校,哪来那么大本领去拿下如此大的一个关口。最重要的是,我军准备不足,大部分的攻城器械尚在运输途中。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攻城,成功的几率太小,不值得做冒险尝试。” 无双的心立刻就寒了。 南无伤不比李规,他虽然一心想要浅水清死,却总能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子,并且说得是如此冠冕堂皇,如此大义凛然,仿佛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真得都是在从大局考虑。 这刻他这样说,鸿北冥一时间也有些犹豫,拿不准主意到底该不该立时出兵。 还是大风镇镇督廉绍一,颇带疑惑地看了看南无伤。 他可是带兵多年的老油子了,哪里听不出南无伤的话,其实是要治浅水清于死地。 他对浅水清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浅水清和南无伤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只想提醒大家一件事:假如浅水清的确拿下了南门关,而且现在正沿着运兵道前往北门关,那就是说,他和他的八百人已经在止水境内了。如果我们不去,而京远城的守兵得到消息后又出城攻打南门关,到时候,只怕浅水清和他的士兵后路被断,就成了进退不得的局面,要被止水人来个翁中捉鳖了。” 南无伤的眼前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廉绍一说的,他岂能不明白,若非如此,自己又何必宁愿放弃北门关而阻挠出兵。 如果说他以前害浅水清,纯是为了讨云霓欢心,那么现在,随着浅水清夺下南门关,必定会在军中声威大振,对他的声誉可算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李规嘿声道:“兹事体大,劳师动众出击北门关,一旦不成,损失远超八百之数。浅水清不听军令,私自行动,就算是战死沙场,也是咎由自取!” 计显宗眉毛一跳:“他若是不私自行动,只怕南门关到现在还在止水人的手里呢。” “那是另外一码事!”李规大叫起来。 南无伤也附和道:“没错,为了八百骑而牺牲更多的将士,智者所不为。攻打北门关,成功几率太小,不宜行动。” “那么可不可以加派一支部队去配合浅水清?”廉绍一说。 南无伤立刻摇头:“不行,一来时间不够,二来人太多,声威太大,恐怕敌军会提前有所发现,毕竟那一带不适合藏人。浅水清要藏这八百人已是不易,再要加人,只怕弄巧反拙。总之,如此仓促的进攻是不可行的计划。” 一时间,各路将军各抒己见,有的认为此刻攻打,正是大好时机,不可错过。有人认为风险太大,不宜妄动,最好等烈狂焰来了之后再做打算。 反正有了南门关,则三重天犄角之势已缺一角,日后再打,同样有很大的成功把握。 众位将军各持己见,偏偏还各有各的道理,连鸿北冥都觉得头痛无比。 在他心中,其实浅水清的计划的确是大有可乘的。但是南无伤的反对,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南无伤不比计显宗和廉绍一,他驻守盘山多年,屡立战功,虽然官职比他小一级,但在盘山一带,却享有极大的声望,对止水军的情况也了解甚多。他的意见,显然远比计显宗和廉绍一来得重要得多,偏偏南无伤却反对浅水清的计划,竟然和李规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这让鸿北冥很是郁闷,想不通浅水清是不是又杀了某个战士,正是他南无伤的表弟啊? 。。。。。。。。。。。。。。。。。。。。。。。。。 争执不下中,廉绍一叹了口气,深深看了南无伤一眼:“对于立功之人,我等见死不救的做法,一旦为天下人知,只怕会令人心寒吧?” 阴狠的诡谲,在李规的眼中一闪即逝,他冷笑道:“你我不说,天下谁人能知?” 下一刻,他的眼神已经落在了无双的身上。 无双的心中一跳,一只手已经悄悄地摸在了弓弦上:“看来李将军是想杀人灭口了。只要杀了我,则不救浅校一事,从此再无人知道,非但如此,还可以将夺下南门关一事的盖世奇功揽在自己的身上,当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李规仰天大笑:“你身为士兵,见官不拜,是为无礼。兵器不解,还面带杀气,更是有谋反作乱的嫌疑。杀你以正军威,那是理所当然。至于这南门关的功劳嘛,有鸿帅在此,自然是鸿帅胸怀丘壑,运筹帷幄,指挥有度得来的战果,天下又有谁敢不服!” 一番话,说得众皆心惊,就连鸿北冥都意动神摇起来。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我就不服!” 门外一片彩云飘摇,幻出千般光彩。翩翩而至若蝶舞轻花的一个女子就这样施施然走了进来。 正是云霓。 第十一章 血已冷 “云霓?”南无伤惊得几乎要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南门关失陷一事,如今全城都已知晓,我也是天风子民,自然为天风大胜而欢欣雀跃,怎么能不来。不过也幸亏我来了,才听到原来世间还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凤目紧盯李规,云霓樱唇轻吐:“想不到堂堂虎威将军,竟然也会行苟且之事而出堂皇之言.这杀良冒功的行为,我天风帝国还从未有过呢!” 厅中众将,一时皆大感尴尬。云霓继续冷笑道:“李将军,我云霓不请自到,擅闯高级军事会议,口出狂言,污蔑将领,是不是也该杀之而后快啊?” 云霓不是无双,她是雪风军团云风舞的女儿,是天风皇帝最喜欢的女孩,同时也还是南无伤的未婚妻。借李规一个虎胆,他也不敢这样说,这样做。 南无伤心中大急,忙拉着云霓到一边轻声说:“云霓,你不是一直都恨浅水清的吗?怎么现在反而帮他说话了?” “没错,我是恨浅水清,可是兵家大事,岂能容得下私人恩怨。”云霓冷哼:“要说恨,我恨止水人远超浅水清。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除非你在一年之内拿下三重天,兵进大梁城,否则休想娶我。现在有机会可以破城,你却不要,难不成是另有新欢了?” 这冤枉大了,南无伤正要解释,云霓又道:“此战,浅水清若败,他必死无疑,自然一切休提。可他若胜了,则从此打开我天风军通往止水的一大门户。他为国立功,我云霓自然也愿忘记他过去对我的种种行为。” 对云霓来说,这或许正是让南无伤放弃对付浅水清的好时机。有国家大义为借口,任何个人私怨,的确都是可以放下的。毕竟当初南无伤设计害浅水清的计划,也着实是把她吓了一跳。 南无伤听得愣神,怎么也没想到云霓会这样说,一时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惟有无双,看着云霓的眼神,隐隐间略有所思。 虎目中爆**光,李规不满说:“事关重大,我军准备不足,各镇兵马新到,休整未毕,攻城器械准备也有所不足,仓促攻城伤亡必大,还需谨慎抉择。我的提议也是为大家着想,还请云小姐不要误解人意。” 云霓冷笑:“时机稍纵即逝,岂容你等在这里婆婆妈妈商榷来商榷去的!看来在李将军的眼里,拿下北门关这样的重要大事,还远比不上你一个妻弟的性命。” “你!!!”李规大怒,鸿北冥轻咳一声,瞪了他一眼,他这才乖乖坐下。 清了清嗓子,鸿北冥无奈说:“李将军的话,云霓你就当是一个玩笑吧,毕竟大家也都没有同意。”言下之意,自然是让云霓不要把刚才说出去的话泄露出去。 云霓摇了摇头:“若是我军发兵,配合浅水清的后方进攻,无论成败,我都可以当作是一个玩笑。可要是大家继续这样婆婆妈妈的下去,只怕就不是玩笑,而是有心陷害了。我虽是南无伤的未婚妻,可更是天风子民,万事当以国事为先。天下云家世受皇恩,高俸厚禄,无以为报,自当将在前线的所见所闻,如实向皇帝禀报!” “。。。。。。”所有人一起狠狠地看向南无伤,共同心想:你可真是找了一个好未婚妻。 南无伤大感尴尬:“云霓,你是女人,不懂军事。北门关城高墙厚,我方攻城器械不足,浅水清只有八百战士,就算是由后方突袭出其不意,要想活捉北门镇守,打开城门控制全局,依然是困难无比啊。” 云霓眉头一挑:“我出身军人世家,每天听得是父兄谈论战事,看得是士兵操练武艺,你真当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么?没有攻城器械,难道我们连云梯都没有吗?” “蚁附登城,无其他攻城方法配合,士兵损失太重。” “打不下北门关,我军就无法顺利进攻京远城,死伤就永远不会停!长痛不如短痛,怕死就不要来当军人!” 眼看着云霓竟然和南无伤对着干了起来,争吵愈演愈烈,鸿北冥气得一阵头痛。 李规按捺不住叫了起来:“妇道人家,竟然在这里妄谈军事,要不是看在云风舞的面子上,早就把你哄出去了。” 秀气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刚毅的决绝:“妇道人家也比你们这些男人有骨气。你们不去,我去!” 回首厅外,云霓郎声道:“来人,给我备马!将军们怕死不敢去,就让我一个女人去攻打北门关好了!” 话音落下,云霓向着厅外奔去。 外面的婢女早将战马准备好,云霓跃马而上,姿势竟是熟练无比。 南无伤冲了出来,拉住缰绳:“云霓,你疯了?这是战争!不是儿戏!” 云霓一拉马头,高叫:“不要拦我!南无伤,我告诉你。野王要我来探望你,是对你的恩典。盘山前线,除你之外,再无一个人能在自己的未婚妻面前杀敌立功。你若是一昧儿女情长,不知进取,只会让我看你不起!这成亲之事,你以后都休要再提!” 一声轻诧,马鞭落下,**战马发出动人心魄的长嘶,踏出条条尘烟,向着城外北门关的方向急奔而去,只留下一帮将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反倒是鸿北冥,仰望远处的那片远去急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好刚烈的性子,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云风舞有个好女儿,无伤啊,你却未必有个好未婚妻呢。” 赫然转身,鸿北冥大声下令:“动员大军,即刻出发,准备攻打北门关!!!” 走到南无伤的身边,鸿北冥低声对南无伤训斥道:“去把你的女人给我带回来。记住,以后别再让她来捣乱了!” 南无伤大惭。 。。。。。。。。。。。。。。。。。。。。。。。。。。。。。。。。。。。。。 战争的命令来得如此突然,时间又如此紧迫。 孤星城内鼓号吹响,声音绵延百里;旗帜飘摇,招展出无数暗语急令。 各级传令官匆匆奔跑,传递讯息,各营,卫以下将官同时得到了一个讯号,就是攻城之战,将提前打响。 所有的部队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即定的战场。 六万人的大军调动,在如此匆匆的行为之下,依然有条不紊,充分展示了天风将士的高效率机动作战能力和指挥能力。 而鸿北冥则和他的将军们一起对着地图进行研究。 南无伤道:“此战以敌后穿插突袭为主,我军六万主力为辅,因此正面我军其实就是一个幌子。既然是幌子,就当以虚张声势,震慑敌军为主要手段。表面上采取强硬的攻城姿态,在实际行动中采用保守做法,以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我反对!”廉绍一立刻道:“浅水清的八百士兵人数太少,其主要任务是混乱敌军,而非攻城掠地。如果我们不使出全力来打,一来,北门关压力太轻,极有可能先全力对付浅水清等人。二来,他们可能根本就不会放出求援烽火,这样一来,浅水清以南门关援军的身份混入北门关的可能性就几趋于无。三来,攻城不力,就算浅水清为我们制造了机会,也很有可能因为我们的原因而造成错失战机,最终失去夺城的机会。所以,我们要么不打,要打就必须全力以赴,给北门关守军以强大的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全力应对,这才能给浅水清以可趁之机。” 计显宗也有些担心:“可是一旦失败,我军损失必重啊!” 鸿北冥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考虑损失的时候了。我同意绍一的看法。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这一仗,要么不打,要打,就得全力以赴!”话音落下,鸿北冥狠狠一拳,重重砸了几案之上。 “传我命令,将所有的投石车都拉上去,先和他们进行一次远攻对决,交换火力,制造声势。半个时辰后,发动全面攻势。让将士们不要怕死,有能第一个登上城楼者,赏千金,封校。身为校官者,入营拜将!” 挺起身,鸿北冥虎视众将军:“此战,我军若胜,则止水国从此门户大开。天风帝国百年梦想,将因今天而实现!一切,就拜托诸位了!” 众将军齐声应是。 随着命令的散发,所有将军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纷纷告辞离去。 鸿北冥遥看厅外,那里,是无双如风中的标枪巍然矗立。 鸿北冥走了出去:“无双,能再跟我说说你们攻打南门关的详细情况吗?” “大将军想知道什么?” “呵呵,只是想听听你对浅水清这个人的看法。” 无双低着头想了想:“我说不好。他是我见过的最让人看不透的男人。” 鸿北冥长叹一声:“是啊,的确是个很令人看不透的家伙。每一次听到这个家伙的名字,总是能给人带来许多惊讶。” 无双有些诧异:“鸿帅以前听说过浅水清的名字?” 鸿北冥仰天大笑:“苍天城中,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浅水清?‘不要告诉我她是什么人,哪怕她是野王之女,天风公主,你要是敢不派兵增援,我照样一刀杀了她!’。。。。。。嘿嘿嘿嘿,浅水清,你果然好大的胆子。当日在驻马店口出狂言,竟然连天风公主都说照杀不误。你可知道这句话早已轰动京城!” 无双惊得汗都出来了。 当初驻马店护粮之战时,他还没入伍,也就没有参与,但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没想到浅水清挟持云霓时,说得竟然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这小子,语言果然很硬! 他不知道的是,当时天风皇帝苍野望在听到这句话后,反应是:仰天哈哈大笑三声,然后说了一句:国之勇士啊!国之勇士。 然后就再没说过什么。 不过他的这个反应被视为对其行为的一种激赏,因此到没人敢下令将其捉拿,也成就了南无伤奖励其功的事情。 而今日之后,浅水清的大名只怕整个观澜大陆都会知晓,世之名将,就算是又多了一个。 战争,果然是英雄与传说的诞生之地! 鸿北冥看了看无双:“你的鞭伤,是因为那个赵二宝?” 无双低头应是。 “恩,我明白了,难怪浅水清会派你来通信。照理说,你这样的弓手,在突袭北门关中本是可以发挥大作用的。可惜啊,你心太软。到是这个浅水清。。。果然是够狠够辣的心肠。” 无双一呆:“鸿帅这是什么意思?” 鸿北冥看着无双,语气低缓悠和,微笑道:“浅水清不是在你离开后立刻就出发去了北门关吗?既然全军动员,那么那些战俘如何处理?难不成再把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南门关还给他们?又或者是带着三千八百多名战俘一起上路?你啊。。。毕竟还是幼稚了一些。” 仿佛一个霹雳,重重地劈在无双的头上,他连退几步,脑海中映出一片可怕狰狞的景象 他不敢想象,近四千战俘的命运,在这一刻,竟已注定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不!!!”他狂喊怒号,嚣舞出一片愤怒的声潮。 惟有鸿北冥,仰首向天悠悠说道:“小子,这就是战争。凡成大业者,必血洗沧桑,屠戮天下。” 。。。。。。。。。。。。。。。。。。。 与此同时,南门关。 铁风旗掌旗战千狂高坐马上,眼前,是一片血海尸山。 地上无数死去的止水士兵们,那一张张惊恐的脸上依然流露着愤怒,不甘与无尽的悲愤哀怨。 整个南门关,因这四千人的性命,已成为一片血色泥沼。 战千狂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良久,才发出命令:“立刻回报大将军,南门关已入我手。此关已死。。。空无一人。” “另:南门关六千士兵,皆为战死。杀俘一事,不可外传,有泄露军机者,一律。。。杀无赦!” 血红的眼眸中,流露出对世事沧桑的无奈。 “浅水清,你好歹也算是我铁风旗的兵。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他叹息,然后转身离去。 那一刻,战千狂的心中,发出了与鸿北冥同样的一声感慨:凡成大业者,必血洗沧桑,屠戮天下!!! 第十二章 战狗 躺在那片悠悠青草地上,浅水清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这感觉如此强烈,血腥味甚至直接刺激到他的胃里,翻江倒海,象个搅拌机一样搅拌不停。 三千八百九十六个战俘。 三千八百九十六条性命。 一念之间,就这样全部杀光死净。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连下手的士兵都开始颤抖,惟有他,站在那片高墙之上,死死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眨都不眨一眼。 他知道自己变了,在那天在戚天佑的墓前立下那个誓言之后,他就彻底变了。 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有自己想保护的兄弟,他可以杀尽天下一切人。 这个誓言,他做到了。 但他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些什么。 灵魂在飘散,注意力难以集中,以至于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直到那声愤怒的呼喊,将自己的精神重新又唤了回来。 “浅水清,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屠夫!我要宰了你!宰了你!!!” 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他轻声说:“他醒了?” “恩,很激动。。。已经打昏他两次了。我说,要做就做个彻底,干什么还留这么一个家伙?”方虎有点想不明白。 “这个易星寒,以后对我们会有大用的。留着吧。” “听你的。”方虎做了个手势,一个士兵再次对准易星寒的后脑来了个凶狠的闷棍。 愤怒的呼喊停止了。 从草地上坐起来,看看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个小山坡,前面有一片树丛,再往前就是运兵道了。他们现在位于北门关的对角,处于京远城-北门关和南门关-北门关这两条运兵道的夹角之中。 有树林的遮挡,没人能看见丛林后有一支多达八百人的队伍隐藏其间。而他们,却可以同时看到两个方向的动静。沐血带了四百名战士砍倒树木,破坏道路,布置陷阱,阻敌交通,断其归路。这主要是为了防范京远城的来军。 “咱们的斥候有发现吗?” “屁都没有,这一带安静得象墓地。”方虎回答。 “那就好,让大家轮流睡觉,等候前方的消息吧。。。让刚干完活的兄弟们先休息。” “恩。”方虎点点头。看着浅水清躺了下去,他也不客气地躺在浅水清的身边。 “浅哥儿。” “恩?” “聊聊吧。” “切。”浅水清扑哧一笑:“哪来那么多好聊的?好好休息,没准下一会就得上马做战了。” 方虎长叹了口气:“睡不着啊。没准运气不好,今天这一战,就是最后一战了。一睡下去,以后想醒都醒不了喽。” 浅水清给了他一下:“别说晦气话。” “不是晦气,只是突然感觉,自己早晚有这么一天。咱们当兵的嘛。。。不是阵前死,就是马上亡。早死晚死都一样,有话憋着不说,死的时候都不甘。” 浅水清闭着眼道:“这一仗下来,只要能活着,以后都不用担心死不死的问题了。” “是啊。。。军部要是不给个咱哥几个大点的官做,我他妈第一个不干。这可是三重天啊!咱天风人十年都没能拿下来的关卡啊!不对,是一百年没打下来的关卡啊!眼看着就要被咱们几个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给连下两关。这事。。。想想都滋润。”方虎乐呵呵的笑。 “恩。”浅水清继续小寐。 “等打下了北门关,我他妈就去找个女人乐乐。” 浅水清没搭理他。 “我是说找个相好的。。。做老婆的那种。”方虎补了一句。 “这样好,省得你再去**女人。”浅水清淡淡回答。 “你他妈就忘不了这事了是不?**女人也比你个屠夫强,一口气杀近四千人!”方虎笑骂。 浅水清的脸色微微一变,方虎立刻知道自己错了:“对不起,浅哥儿。我知道你心里也难受。” “没什么,要么不做,做了就别后悔。”浅水清长呼一口凉气:“老实说,你现在是不是有点怕我了?” 方虎立刻点头,后脑勺在草地上磕得咣咣响:“恩,浅哥儿,我不是怕你了,我是服你了。这天底下,还真没你不敢干的事。杀逃兵,挟持云家大小姐,杀衡长顺,打南门关,杀战俘,再打北门关。我说你***胆子真够大的,这天底下怎么就没你不敢干的事呢?” 浅水清呆呆地看着头顶的那片天空,看着天空那几片云彩飘过,悠悠的说道:“有些人,人有多大个,胆有多大个。我算是这一类吧。” “恩,你算。”方虎很肯定的点头:“我到现在还忘不了那帮战俘死时的叫喊。那场面。。。我好久没有害怕的感觉了。浅哥儿,以后。。。我是说如果有以后的话,这杀战俘的事,能不干就别干了。最起码别喊我干了。” “怕了?” “怕了。” 浅水清心中一阵寂然。 这个世界上,能让方虎说害怕的事,终究不是太多。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浅水清突然说:“我小时候的故事。” “你说。” “我们家小时候,对门有户人家,养了条狗。那狗不错,是条大狼狗,很凶猛的,是个看家护院的好帮手,曾经抓住过小偷。。。还有隔壁家一只鸡。” “然后呢?” “那一年。。。我大概七岁吧。有一次去隔壁家玩,结果他家没人。我闲着没事,就去逗狗。” “那狗那么凶,估计不会给你面子吧?” 浅水清扬起一只手臂,上面有道淡淡的痕迹:“这是那时留下来的。现在看,是没什么印子了,当时可疼得厉害。” “唔。” “被咬了之后,我什么也没说,一个人悄悄跑回家里,找点药给自己涂上,然后把手臂一包就算完事。所以,始终都没人知道我被狗咬过。” “再然后呢?” “那天晚上,我拿了包老鼠药,把那狗毒死了。” 方虎不说话了。 浅水清微微一笑:“虎子,我不是个好人。谁得罪了我,我肯定会加倍报复。。。从小就是这样。有时候我想,我这个人就和那条狗一样,凶猛,残忍,除了对自己好的人,其他谁都不在乎。” 方虎一声不吭。 浅水清继续道:“咱们当兵的,其实也都是狗。战狗!在战场上凶猛的咬来咬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没有明天可以考虑。要想活下去,光是功夫高,那是没用的。只有不做狗,做了人,才能活得滋润,活得健康。” “所以你现在就拿命去拼?拼个做人的资格?当了营主,就算是人了?” “如果是以前,我不会这么干。但是有些时候,人的命运是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生命里,总有一些你需要为之奋斗的东西。比如爱情,比如兄弟。” 方虎有些迷惑:“爱情?” 浅水清笑了起来:“是啊,爱情。就算没有,也可以去追求啊。狗。。。是没有资格追求爱情的,他们所追求的,只是**,繁殖。。。和温饱。” 方虎沉吟了好一会,才说道:“每只狗都想做人,但永远不可能每只狗都实现理想。” “所以,只有敢拼的狗,才有做人的资格。” “这里有八百条狗,可并不是人人都能做人的。” “活下来的,就是人。” 方虎沉默了,看着浅水清。浅水清仰面朝天,再不发一言。 拍拍浅水清的肩膀,方虎站了起来,默默离去。 。。。。。。。。。。。。。。。。。。。。。。。。。。。。。。。 风,送来了战鼓的擂声,咚咚咚咚,响彻在人的心底。 沉睡中的士兵,从草坪上爬了起来,看向浅水清。 他还依然躺在草地上,双眼微闭。 “虎子,这么着急干什么?” “战鼓响了。” “那就是才刚刚开始。” “我们不上?” “急什么,让兄弟们继续睡觉。” “作战之前最好做些适当的运动,保持头脑清醒比较好。” “放心吧。。。时间足够用,他们还没睡够呢。” “那好,听你的就是了。” 所有人都重新躺了下去,浅水清却坐了起来。 站在那片小坡之上,遥望远方,战斗的序章,已经打响。 “今天。。。将会是最长的一天。”不知为何,浅水清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那句名言。 是啊,最长的一天。 第十三章 鏖兵(1) 北门关,作为近十年来天风人攻打过的次数最多,也一直未能拿下的关口,它一度牢牢的将天风人的脚步挡在关外,捍卫着止水国的尊严与荣耀。这座庞大的军事要塞横亘于断龙山一线,同时也横亘于每个天风战士的心中。 多少年来,天风人在这座城前积留的尸骨,足以填满这座城市。 作为止水人最为倚重的天堑巨城,北门关常驻雄兵三万。自战争伊始,就始终没有停止过扩建和加固的工程。 用一米见方的大石块垒积,用水泥浇筑而成的外城墙,高十五米,厚两米,城墙宽度三千米。其建筑巍峨雄浑,高大壮观。 为了抵御天风人的进攻,城墙前的树木被砍伐一空,而左侧的虎头岭至北门关一带,更是被削成了一片光秃秃的山壁。 巨大的城墙之前还特别修筑矮墙,洒满铁蒺藜,制造种种陷阱用以保护城基,以防备敌人用冲车等攻城器械对城墙发起伤害性的冲击。 至于北门关的大门,更是用精铁打造,重达数十吨,需要十名士兵合力才能将其推开。大门厚近半米,就算是用攻城锤砸,不砸上千下,只怕都难以破坏。而在门前更是陷阱密布,荆棘丛生,仅是门头守卫,就搁置了整整三百名战士。他们的任务:就是用生命和战刀,捍卫住这道通向城内的大门。 在北门关外城墙之后还建有更高一层的内城墙和瓮城,以及用于保护弓箭手的女墙,高大的指挥塔楼和射击塔楼。 除了擂石,滚木,弓弩,投石机等守城常备武器,这里还有止水人为守城而发明使用的黑油。 假如浅水请在这里,他当然知道这种黑油就是后世自己的世界被称为黑色黄金的石油,但是今天,在止水,黑油被用来做为最有效的防御武器之一。 用它们泼洒城墙,使城墙湿滑难以攀登,在必要时以火引燃,火焚巨墙,都是止水人用来保护自己的最重要手段。 在此之外,还有就是那些巨大的重型投石机了。 作为北门关的地主,止水人几乎把所有能砍的树木都砍回了城中,把所有能搬走的石块也都搬回城内,势必要让攻城方找不到一点可以利用的资源。 面对这种种的一切设施,也就难怪天风人面对北门关,要一筹莫展了。 然而今天,北门关迎来的将是它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重大考验。 。。。。。。。。。。。。。。。。。。。。。。。。。。。。 远端的地平线上,缓缓出现了一条粗而绵长的黑线。 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响,击破这片宁静的天空,回荡在九宵云外,黑线逐渐显现在世人的面前,于是,人们看到的是一片宏大到令人震撼的场景。 五万余步卒排成的巨大方阵在大地上组成汹涌的狂涛海浪,以一种整齐而有节奏的韵律迈动着前进的脚步。每一步踏下,地面都微微震动,仿佛地震来临。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海,钢铁盔甲的海洋,黑色浪潮席卷而来,连空气中都带着几分沉重的压抑。 最前排的士兵,右手持矛,左手提盾,铁制护面盔下,惟留一双双阴兀冷酷的眼神,虎视城头。 他们是最强悍的士兵,坚忍,耐苦,悍不畏死。 冲锋营! 三千冲锋营战士组成了攻城第一线部队,长矛指天,在阳光下反射出灿烂的光辉,慑人心魂,动人神智,乱其士气。 在冲锋营之后,是一个个由不同兵种组成的步兵方阵。他们同样神情肃穆,带着不屈的战魂和意志,来到这片沙场之上。 他们在距离城前的百米之外停下自己的脚步,虎视城头,大口地喘气,仿佛一只只饿极的狼,空气开始弥漫出诡异的肃杀气氛。 城头的士兵被这一刻敌人的巨大气势震得有些发呆,直到一名反应迅速的士兵终于扯着嗓子狂喊起来:“敌人进攻了!!!” 警钟响起。 警钟就是集结号,北门关守军在第一时间拿起武器,穿上盔甲,按以前演练好的安排,纷纷跑上自己的岗位。 静悄悄的城头之上,转眼前树起一片片枪林戢丛,原本空荡荡的射击孔前,也出现了那同样的一张张阴兀面容和冷酷眼神。 北门关的守军是经过大战熏陶过无数次的老兵,他们和天风军人一样冷血,一样残忍,一样嗜杀。或许他们在士气上,在对国家战争的信心上有所不足,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依然知道挺身而出。 士气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假如可以用分值来计算的话,那么100分的士气和80分的士气,其实并无太大差别。只要不跌到及格线以下,那么士兵一样会勇敢作战,一样会舍死拼搏。 北门关的城墙上,几名骑马的将军也先后出现。他们策动战马在城头飞奔,大声呼号,下达着各种命令,鼓舞士气,同时小心地窥伺着正在前来的天风军,看看对手到底要搞什么鬼。 而在内城的一座高塔之上,北门镇守范进忠正举起“千里眼”,仔细地眺望着眼前的敌军。 “是龙牙军的人,另外还有个大风镇,都是老对手了。奇怪,怎么这次只用了三个镇的兵力就来攻打咱们?”范进忠的声音淡定从容,到是丝毫不见慌乱。 “看来是求功心切。”一名将军在侧首回答。 “不太象。我知道鸿北冥,他不是个贪功冒进的人。天风军虽强,但是强在骑兵而非步卒。以往攻打三重天,都是烈狂焰本人带着暴风三军一起来攻,时间半月,无论成败具皆后退。但是这次,却连一半的兵力都不到,而且是在雨季之前发起攻击,这就更不合理,更说不过去了。” 在观澜大陆,每一年的雨季之后,东部地区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好天气。 在这段时间里,这里温度适宜,空气湿润,水源充足,而再过两个月,也就是粮食丰收的季节。 由于雨季刚过,树木具皆湿润,不易燃烧,不利火攻,而沙土富含水分,用于对付北门关的黑油效果更佳。 因此,这也是最有利于进攻方的一个时间段。 几乎每年的这个时候,天风军都会对止水人发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试图打通前往止水的道路。 但是今天,事情开始改变了。 天风军在雨季到来之前提前发动了攻击,而非雨季之后。 这一点,令范进忠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放下千里眼,范进忠喃喃道:“没有天时,没有地利,同样也没有人和。兵家作战,仓促而攻是为大忌,天风军又怎会犯下这样大的错误?鸿北冥,是你已经骄傲到可以欺我北门关无人了?还是你另有打算?” 这一次,没有人回他的话。 。。。。。。。。。。。。。。。。。。。。。。。。。。。。 按照往常的惯例,每一次攻打之前,天风军都会派出士兵对着城门喊话,建议对方投降,打击对方士气,同时鼓舞大家奋勇作战。 但是这次显然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没有任何的宣告,在士兵们来到城关下的那一刻,进攻便已经开始。 最先发起攻击的,是军中上百辆重型投石车。 上百块重逾千斤的大石在同一时间流星般飞向空中,在划出一道道震撼人心的抛物曲线后,以雷霆之势狠狠地砸向北门关的城头。 那是令人望而生畏,无比震撼的一幅场景,空中石雨漫天,带着死亡的呼啸,落向城内。而北门关的守军也不甘示弱,同样以投石车进行凶狠的还击。 石块落在人群中,摧毁城墙,夺走生命,鲜血喷洒,飚射出死亡怒放的鲜花。 仅仅是在开战那刻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有成批成批的战士倒了下去。 他们中有的人已经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有的却是刚上战场的新兵。有些人已经杀敌无数,踌躇满志,有些人可能却依然保持着一只鸡都没杀过的记录,渴望立功建业。 然而在这一刻,他们共同成为这场壮烈大战的第一批牺牲品。 天风军的投石车,主要目标是城墙,而止水军的投石车其主要目标则是对方的投石车。 目的不同,战术也略显不同。 天风军的投石车几乎都是朝着一个部位进行狠砸猛攻,因此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几乎将城头的某个位置砸出了一个绝对空白区域。而止水军的投石车则以四面开花之势在对手军中蔓延。 在一辆辆投石车被对方砸得粉碎成为一个个破木架子之后,立刻有大批的弓箭手上前,向着天空发出手中的愤怒之箭。 利箭如死神的尖啸,鸣转着冲向天际,击破苍天,焚化万物,化成死亡的黑潮扑向城头。 箭的威力虽小,但是带来的伤害却更大。 成片成片的箭雨落在城头上,将那片无人的空白带又扩大了几分,与此同时,第一批攻城队终于出动了。 顶着箭雨出击的第一批攻城队,并非攀城的士兵,而是一支奇特的工兵队伍。 他们有的手拿铁铲,有的则持着用于钻凿的鸦嘴鏙,还有人推动足以掘毁城基、洞开城门、摧塌城楼、攻破城防的大型攻城槌,开始冒着死亡的威胁冲到城墙下,利用远程部队制造的相对空白地带,对着那片保护城基的矮墙进行土工作业。 他们清除陷阱,扫平铁蒺,刨砸墙基,推倒矮墙,用自己的生命为后面的士兵的前进铺平道路。 无论是天风人,还是止水人,在多年的大战中都早已经总结出一套与之相对应的攻城与守城经验。 每一年,大家都会拿出新的战术,第二年又彼此破解对方的战术。 彼此相互恶战,相互交流,相互学习,各自都已经熟悉得没法再熟悉了。 就象鸿北冥知道对手的下一步会如何应对一样,范进忠对眼前的一切同样熟悉了解。 一切如各自预料的方向去发展,范进忠甚至可以看到天风军最终完成拆除矮墙大军齐攻,却又在己狙击将士的奋战下伤亡累累的场面。 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唯一令他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鸿北冥要如此仓促的进行着这场毫无胜面可言的战争。 然后,他冰冷的语言发出冷酷的语调:“传令,左首城头加派五百刀盾手,准备滚木擂石,敌人将在那个点上发起强攻。” 随着一小片矮墙的迅速拆除,一个有利的进攻点出现,全面进攻的号角终于吹响,大批的战士发出狂潮般的怒吼,以一种摇天悍地,暴雨雷卷之势轰击而来,范进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可置信的诧异。 “全面进攻?竟然是全面进攻?鸿北冥。。。他疯了吗?” 第十四章 鏖兵(2) 战事初起的一刻,伤亡之大,就已经惨痛到令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天风军从城墙的各个位置展开了悍不畏死的强攻,天空中布满了阴霾,那是箭雨在遮挡光线。 天风战士们纵情挥洒着来自身体深处的那片原始野性。他们尽情呼号,高声狂叫,挥舞刺矛和长刀,然后奋力攀登云梯,不要命地向城头靠拢,出击。 被投石城砸出来的那片空白段,是天风军的主攻位置,同时也是战斗搏杀得最惨烈,死亡人数最多的地方。 城头上旗帜飘展,来自各个方向的守兵不断地扑向这里。而在城下,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兵山人海,也在轒辒车的掩护下向着此处蜂拥而至。 可容小队精兵自塔顶直接跳上城头与守军进行肉搏的高大的攻城塔,可以将士兵直接从梯子上带到城头的翻梯云车,所有天风军能够拿得出手的攻城器械一拥而上,誓要将眼前的城墙打开一条通向城内的缺口。 于是,这片方圆不过数十米的土地上,仅是半个时辰,就已经倒下了数以百计的战士的性命。有天风人的,也有止水人的。 小小一片区域成了绞肉机,生命不断地填充进去,又飙散出来。 进来的,都是完整的,出去的,则大多已失去生命的光彩。 血色大旗在这一刻迎风飘扬,战士们狂奔怒喝,劲舞飙扬出最后的斗志,尽情地挥洒出刀光枪影下的那片血与泪。 哀号声弥漫四方,甚至连远在后方的将军们都能亲身感受到来自前方的惨烈搏杀。 范进忠的眉头越皱越紧,显然,事态的发展已经大大出乎于他的意料之外。 数十架云梯集中在左侧的城墙上,士兵们咬着钢刀无畏攀附,顶着箭雨和对手作战。死伤太重,以至于城墙下已经积累起厚厚的一叠尸体。照现在的样子打下去,要不了多长时间,天风军踩在自己人的尸骨上就可以登城了。 嗡的一声弦动巨响,一支硕大如臂的粗重铁弩在强弩车的弹射下飚射而出,狠狠地扎进了城墙石壁之中,穿透了一名止水战士的胸膛,牢牢地固定在了城墙之上。 巨大的铁索在铁弩的弹射中带动起一支宽约五米的超级大宽梯,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天风士兵。 大宽梯以凶狠的态势砸向城头,两支硕大的铁钩在宽梯落下的同时自动放下,勾住城墙,无数梯上士兵就在这刻同时向城头守军发起了凶猛而凛冽的攻击。一时间,这片区域里的止水兵被杀得人仰马翻,大批的天风战士随之涌上城头,狂呼胜利的口号,挥动起屠戮的战刀。 “看来鸿北冥是真打算跟咱们玩命了。”范进忠叹息着摇头。 一名将军说道:“有三十多名天风士兵冲上了城头,照这样下去,此处被占是早晚的事。” 范进忠冷笑:“哼,北门关要是这么容易被他就拿下,那也就不是北门关了。让骑兵队准备进攻吧。” “是。” 可供十人跑马的城头,在下一瞬间突然变起肘腋。一支骑兵队突然从藏兵洞中现身,奔喝呼啸着冲向即将失守的城头。他们挥舞长矛,借助马力迅猛暴雷般冲至,凶猛如暴虎出笼,仅在片刻之间,就将冲上城头的天风士兵杀了个干干净净。 一名手持巨大厚柄战锤的高大壮实的止水战将,将战锤挥舞出一片耀眼的星光,然后山吼一声,重重地砸向大宽梯上的铁勾。 铁勾断裂,大宽梯立时倾斜,大批的天风军士惨叫着从梯上跌下十余米的高空,跌成团团肉泥。 重锤战将余威不减,竟然又是一锤砸下,声威赫赫若雷神扑击,重压下另一只铁勾如柔软的柳条软绵绵的折断.然后铁锤猛砸梯首,大宽梯不堪重击,发出惊心动魄的碎裂之声,从空中如山般重重跌落。 十多名正在使用冲车锤砸城基的士兵被生生压倒,砸死,发出濒死前最后的哀号。 守城的士兵见此情景,同时兴奋狂喝,士气暴涨,硬是将天风军悍勇的攻击势头生生抵住。 看着此情此景,站在高大的观察台上观察战局的鸿北冥也不得不赞叹一声:“骑兵的出击恰到好处,范进忠是个人才,可惜。。。却不能为我所用。” 而南无伤,则看着那名重锤战将,狠狠地说道:“那个玩锤子的,就是止水七勇士之一的雷霆战将,拓拔开山。他的手上,已至少沾染了我军数百名战士的鲜血。不杀此人,我心不甘!” 城头之上,拓拔开山铁锤无敌,他仰天大吼:“狮蛮真!你这混蛋!你在天有灵,看兄弟我为你报仇!!!” 声若洪钟巨浪,传彻四方。 止水士兵为这一声大吼,同时精神大作,抵抗也显得越发强烈而凶猛起来。 鸿北冥的脸色,愈见难看。 。。。。。。。。。。。。。。。。。。。。。。。。。。。。 前方战线打得如火如荼,浅水清却依然在关后的那片草地上小寐。 方虎的心情,若火焰中的清水,在一点点沸腾。 “浅哥儿,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吧?怎么北门关还不放求援烽火?再这样下去,咱们只能杀进城里去了。” 浅水清望着北门关的眼神阴兀冷绝:“看来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有考虑到的。试图借援兵身份混入北门关,已不可行。” “那我们怎么进城?难不成冲过去对那里的士兵说,咱们的耳朵已经灵到隔着数十里地都能听到你们的喊杀声,所以不请自来了?” 浅水清沉思了一会,事情的进展在一开始就出现了超出计划外的因素,令他颇感挫折。他摇摇头:“只能等,实在不行,只能以南门关调防士兵的身份混入。还好咱们带了荆忠守的印鉴来,制造伪信不是问题。” “可这样一来,风险陡增不说,拖延时间的结果就是前方我军将士死伤必多!浅哥,我们还是现在直接杀进城去吧!” 浅水清哼道:“他们死得越多,敌人就越辛苦,对援兵的渴求也就越甚,那么我们成功的把握也就越大。” 方虎的心头一寒。 浅水清看着方虎的眼神却充满了坚定:“虎子,记住我的这句话。成功,不仅是建立在敌人的尸骨上的,同时也是建立在自己人的尸骨上的。如果要选择牺牲,那么哪怕是牺牲一万个己方士兵,我也不会选择牺牲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弟兄。我要保护的,永远只是属于我自己的士兵,而非其他人的。” “你这样做,鸿帅不会饶了你的!” 浅水清却重新躺回了草地上:“吩咐兄弟们继续休息,没我的命令不许出击。至于鸿帅嘛。。。只要我们拿下北门关,相信我,无论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只会感激我,而不是痛恨我。” “若是鸿帅等你不到,退兵了怎么办?” “他若那样做,他就不是鸿北冥了。战争便如豪赌,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放弃。底牌不出,他就这样轻意退兵?哼哼,你太小看咱们的大将军了。” 指了指远处,浅水清说:“你听,战鼓声声,密而不乱。喊杀阵阵,盛而不馁。咱们的军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一刻呢。” 方虎呆呆地看着浅水清,良久,才说了一句话:“浅哥儿,自从戚少死后,你就变了很多。” 浅水清的声音悠悠如天外飘来:“人,总是会变的。唯一不变的。。。是那颗永不放弃的心。虎子,我可以对不起天下人,却永远不会对不起我的兄弟。你若是对我不满,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是请不要离开我。” “因为。。。你是我的兄弟。”浅水清如是说。 方虎终于无言。 。。。。。。。。。。。。。。。。。。。。。。 前方阵线上,一骑快马飞奔而至。 马上的将军气色灰败,浑身上都沐浴着血与汗,头盔已落,甲片残破,手中的钢枪更是沾满了血肉碎块。 那将军刚一回到观察台前,就匆匆跳下马,跪倒在鸿北冥的面前大喊:“大将军!不能再攻了!” 鸿北冥眼神中暴射凛冽劲光:“风展,你在说什么呢?动摇军心者,杀无赦!你想死吗?” 鬼风旗掌旗惊风展凄然叫道:“大将军,我旗里兄弟已经没了一半,剩下的人,也大都带了伤,可是这北门关守得固若金汤,到现在也没能拿下一处城头。再这样打下去,鬼风旗的兄弟就真得都要做鬼了!” 鸿北冥的心中也是一痛。 现在攻城的,都是他龙牙军的兵。龙牙军,是暴风军团战力最强大的一个军。暴风王烈狂焰甚至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只要拿下三重天,哪怕他止水人还有二十万将士,仅凭龙牙军一军之力,都可以横扫止水全境。 可是现在,三个时辰过去了,龙牙军在北门关的城头上,已经整整葬送了四千将士的性命。 四千将士啊,整个龙牙军也不过四万人,在三个时辰内,却已经没了四千将士,另有数千士兵受伤,有些人可能从此就与战场无缘。 他们都是好样的军人,却在这场近乎于屠杀的战斗中白白送掉了性命,仅仅是因为。。。一个渺茫的希望。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鸿北冥道:“无伤,虎头岭那边战况如何?” 南无伤抱拳回答:“进展同样不大,水中棠已经下了决死令,有敢后退一步者,斩!可是范进忠多年守城,手底下确有真本事。他把擅长局部防御的石容海调去了南门。石容海和水中棠也算是老对手了,两个人一见面,打得难分难解,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消息了。咱们攻城器械不足,人手不足,能打到这一步,已属不易。” 无奈的摇头,仰望苍天那一片血色斜阳,鸿北冥知道,战事打到这一步,已容不得自己后退了。“传令,让廉绍一的部队担任主攻。” 南无伤面色有些犹豫:“廉绍一的部队目前的伤亡也不小,这个人一向小气得很,把自己的兵看得跟他的私产一样。可他毕竟不属于龙牙军,咱们的这个命令,只怕他不会接受啊。” “告诉他,只要他同意担任主攻,舞残阳的位置,就早晚是他的。我鸿北冥,第一个支持他出任下一任龙威军军帅。” 一抹浓重的妒色在南无伤的眼中一闪而过,他抱拳应是。 看着仍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惊风展,鸿北冥叹息道:“去告诉显宗,让他的部队,稍稍后撤一下吧。” 看着惊风展离去,鸿北冥眺望远处的城头,口中喃喃自语:“范进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仗打得这个地步,你为何还迟迟不愿放出求援烽火?浅水清。。。你可知若再不来,龙牙军的这些兄弟,怕是真要顶不住了。到时,所有的鲜血,终将尽付流水,再无任何价值。” 第十五章 鏖兵(3) 战争中,从没有可以一成不变的运筹帷幄。临机应变和永不放弃,才是获取胜利最重要的元素--浅水清。 战争,在煎熬中继续。 颤栗的血光中,无数灵魂升腾浮跃,为这片日趋昏暗的天空增添了诡谲杀戮的惨淡气息。 从白天打到黄昏,差不多已近四个时辰了。 天风军伤亡已达八千之数。 廉绍一,这个最开始支持攻城的家伙,也开始喊着要退兵了,并不断地咒骂浅水清贻误战机。可是鸿北冥,却依然坚持不退。 “鸿帅,这样做,真得值得吗?” 鸿北冥深深地看了南无伤一眼,眼神中带着不满的神采:“无伤,你在前线作战多年,年纪虽轻,经验却已极丰富。难道你真得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吗?” 南无伤心头震撼:“就是因为那个浅水清?” 鸿北冥却摇了摇头:“倘若真是全因为他,我也不必如此。其实,我这次决定出兵,到有不少原因是为了你。” 南无伤心中一楞。 鸿北冥看着南无伤笑道:“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哥南无忌已经托你父亲向我提亲了,三个月后的黄道吉日,雁儿将正式嫁到你们南家去。” 雁儿,就是鸿北冥的亲生女儿,鸿雁。 此话一出,南无伤大喜。 鸿北冥却道:“我可以在这里先向你透漏一个消息,那就是。。。烈帅快要退了。” 烈狂焰要退位了?这个消息震得南无伤心中大惊。 鸿北冥却淡淡说:“烈帅毕竟老了,他是不能不退。当年野王登基,太子年幼,不适领军,野王便破格提拔烈帅为暴风总帅。可如今太子已经**,按天风惯例,这暴风总帅的位置,终归还是要还给太子的。惯例终归是惯例,不可因一时的例外而轻易打破。” 南无伤一楞:“鸿帅,难道你的意思是。。。。。。” 鸿北冥连连摇头:“无伤啊,你还不明白吗?一朝天子一朝臣,烈帅将退,到时候太子领军,军中就又会是一番新气象。帝国的疆土正在扩张,需要有能力的年轻人赶快上来。军团也需要一个真正懂得作战的副帅来辅佐太子帮助统领暴风军。这一点毋庸质疑,唯一的问题是,谁来担任这个副帅呢?” 南无伤心中微颤。 烈狂焰一旦退位,总帅的位置固然是没了,可是副帅的权利几乎等同于主帅,这一点,南无伤心里清楚得很。 鸿北冥继续道:“有资格任副帅的人很多,但是有资格辅佐太子的却不多。这个人的年纪不能太大,必须能够和太子共同成长,必须忠心为国,必须有家族依靠为后盾。他还要能得到士兵的拥戴和皇帝的赏识。这样的将军,我不是,舞残阳不是,劫傲天也不是,但你是其中一个。” 南无伤激动道:“属下年纪还轻,还不敢奢想这么长远的事。” “该想了。我说过了,你只是其中一个,天下云家的云岚也是其中一个。无伤啊,你若不做出点什么成就来,这军团副帅的位置,将来未必就会留给你。天风军例,也没有说一定要由本军出身的人才能担任副帅啊。” 南无伤终于明白了鸿北冥下定决心出兵,就也有着为自己打算的成分,心中到是颇有几分感动。 鸿北冥悠悠道:“所以,浅水清的出现,等于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北门关若下,你我大功可期,相信不远的将来,必定是属于你南无伤的。就算失败,有浅水清在前头顶着,有南门关做咱们的后盾,你又怕什么呢?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就不能陪着那个小子好好地赌上一把,看看这天意究竟如何呢?” 南无伤抱拳应声:“鸿帅英明!!!” 鸿北冥却喃喃道:“不过我坚持不肯退兵,最重要的那个理由就是:我相信,浅水清一定会来。” 这一刻,他对浅水清的了解,一如多年的老友。 。。。。。。。。。。。。。。。。。。。。。。。。。。。。 劳累的,不仅仅是天风军,守城的止水士兵也已经用脱了力。 他们奋战一天,几乎耗尽了身上的每一分力气。 挥砍的动作,成了慢镜头,以往一刀便可砍死的敌人,到现在,往往要补上四五刀才会咽气。 云梯依然在延绵不断的架上去,但是登城的士兵,却已越来越少。 天风军已由全面进攻状态,转为局部进攻,其余地方牵制。 一道血色身影卷舞出滔天的气势,从战火纷飞的城头向着指挥塔楼飚进。怒吼声震天裂地:“将军,为什么还不向京远城求援?兄弟们都快要顶不住了!” 正是拓拔开山。 原来这名有着钢铁般意志和用不完的力气的汉子,终于也开始感到了疲惫。 范进忠遥望远方,淡漠而从容的回答:“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开山啊,此战,鸿北冥已败定,实无必要多此一举。” “可是咱们的兄弟也快撑不住了。天风军战力太强,再这样打下去,兄弟们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范进忠的眼神在那一刻,迸射出无畏的坚决:“开山,这些年来,咱们止水人多年应对天风军,从无大胜之日。虽能将天风军挡在关外,却只能偏安一隅,你可甘心?” 拓拔开山一楞,摇了摇头。 “那么今天,我们就有机会大败鸿北冥。如今已经打了四个多时辰,天色渐暮,龙牙军与大风镇各路将士体力消耗巨大,最多再坚持小半个时辰,就得收兵回城。到时候,咱们只要派出骑兵队乘势掩杀一番,则此战大胜可期。这将是我止水军近十年来第一次有机会毙敌于关外,甚至有可能借此机会抢回孤星城!可要是放了求援烽火,也许鸿北冥现在就会退兵,他现在的士兵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撤退尤有余力。到时功亏一篑,岂不可惜?” “原来大人抱的是全歼敌人的打算吗?只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士兵怕是又要辛苦许多了。” 范进忠苦笑:“成大事者,岂可在意生死数量。士兵死了,可以再补充,打不了胜仗,只怕一辈子都没法在天风军的压力下翻过身来。抱飞雪素来与我不睦,他这次回京,怕是要借梁史案给我安上些罪名也说不定。偏巧鸿北冥这时率军来攻,若是我们能打好这一仗,则任他抱飞雪再怎样污蔑我,怕也是没用的了。” “国逢战事,诸将却搞内争,这样的仗又如何能打。。。”拓拔开山也是一阵心酸。“范大人镇守北门关这些年来,从未出过差错,为什么总领却非要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来对待呢?真是令人想不明白。” 一颗火热的心溢出那滚烫的胸腔,长长的叹息声中,范进忠的声音充满了无奈:“正是因为从无差错,所以才有问题啊。一个国家,是不需要两个名将的。” 拓拔开山的心彻底寒了下去。 这些年来,范进忠镇守北门关,屡次打退天风军的进攻,声誉雀起,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抱飞雪的地位。倘若他是抱飞雪的嫡系心腹,抱飞雪到也能容他。偏偏范进忠在国内属于清流系,而抱飞雪则属于激进派。清流系的人多文官,万事求稳妥,主张韬光养晦,避强坚守,而抱飞雪则认为长此下去,被天风人压得寸步难出三重天,止水早晚必亡,因此主张联合诸国,主动出击。两系人在朝中争得是风起云落,天昏地暗,抱飞雪若能容得下坚守派的范进忠,那才叫有鬼了。 梁史案一出,抱飞雪处理的动作之快,之猛,之烈,远超众人的想象。范进忠立刻意识到,抱飞雪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来对付自己了。 很显然,他希望能在雨季结束之前,解决北门镇守的问题,在下一次的守城大战中,将胜利的荣耀光环戴在抱飞雪自己的头上。 前次飞雪卫千里奔袭,劳而无功,已经让抱飞雪大丢面子了,他迫切需要一场完美的胜利来证明自己依然是止水第一名将。 所以,范进忠不能,不愿,也不可以求援。他不能让鸿北冥跑掉,更不能让京远城的人来分了自己的功劳,抢了自己的荣耀。 他不但不能求援,而且还要大胜天风军,以此来作为自己最好的护身符,挡箭牌。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事态的发展,竟远比他想象中要来的快而猛烈得多,其变化,更是令人瞠目结舌,难以应对。 东城门的一骑快马挟着风雷之势奔来的时候,带给范进忠一个消息: 有一支部队,正从后方赶来,说是奉命调防北门关,协助防守。 范进忠的脸色阴沉如水:“来了多少人?” “总计八百之数。”士兵回答。 “为什么我没有收到调防令?领头的是谁?” “一个叫浅水清的卫校。” “浅水清?没听说过。他们奉谁的命令来的?” “说是奉了荆忠守的命令,他们有荆镇守的印信文件,证实无误。” 范进忠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凝结成一个川字。他背着手在指挥塔楼上反复踱了几步,不知在想些什么。身边的一位战将,领悟了他的心思,突然扬声说道:“大人,那个易星寒,不是就在南门关吗?” 范进忠的眼中掠过一丝浓厚的杀气:“我知道。你也认为这次的来人。。。。。。” “一直以来,南门关都是我军出入攻击的城关,北门关遇险,非到万不得已,南门关不会派人过来。这次突然这么好心,调防八百士兵,只怕是其心有鬼吧?” 范进忠仰天长笑:“看来抱飞雪是迫不及待要除掉我了啊。哼,什么调防令,根本就是借梁史案来对付我的!不过他运气不好,今日正是天风军攻城之日。传我命令,战事期间,所有客人一律不见。就让那所谓的八百调防士兵,在关外给我好好待着吧,一个也不许放进来!!!” “是!!!” 私下里,范进忠心中生起这样一个念头:难道说鸿北冥已经知道了抱飞雪要对自己动手,所以才在今天发动大军对自己进攻?若真是这样,他可是来早了些.没能拿下北门关不说,反而救了自己一次。待到大战结束,自己就用鸿北冥的人头来向君主证明自己的忠心吧。 他如是想到。 。。。。。。。。。。。。。。。。。。。。。。。。 误会,并不总是美妙的。 。。。。。。。。。。。。。 事情的变化,完全出乎浅水清的意料之外。 范进忠竟然拒绝见自己?他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八百铁骑此刻就在北门关的城头之下,却不得其门而入,心中的焦灼如火般升腾。 “浅哥儿,这下麻烦了。没想到那个范进忠竟然敢不见我们,这下怎么办?”沐血看着北门关的城墙,心急如焚。 前线战事,因己而起,偏偏范进忠一不放求援烽火,二不理南门关的调防令,竟是硬不给他们进入的机会。 这样下去,前线损兵折将,最终却要无功而返,他们拿下南门关的功劳,恐怕就要因此而大打折扣了。 “浅校,强攻吧!东门守卫只有寥寥数十人,只要我们能打进去,就依然有可乘之机!”方虎急道。 “闭嘴,别忘了咱们现在就城下呢,火急火燎得样子干什么?让对方看了起疑心吗?哼!”浅水清死死地盯着那片高城,心中也在不断地做着盘算。 事态发展到这一地步,不由得他不急,但是他是全队的核心,心中再急,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立刻再确立新的计划。 “不能强攻。虽说守军很少,但是我们是骑兵,不利攻城。对方只要稍有拖延,立刻就会有大批人马赶来相助。这样做风险太大。看他们的样子,不让我们进城,到不是对我们起了疑心,而是另有原因。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浅水清策马上前,对着守门的士兵叫道:“范大人尽忠职守,我和我的兄弟都深感佩服,所以很希望能为北门关尽点绵薄之力。麻烦小哥再替我们通传一声,就说浅水清愿带手下这八百战士,为守城贡献些力气,还请大人开门放行。” 片刻之后,守城士兵回报:“多谢浅大人好意,但是镇守大人认为骑兵利野战,不利守城,所以谢绝了好意。另外范大人还说了,梁史一案,与大人无关,还请荆大人不必费心。几位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嗡的一声,浅水清的脑子几乎都要炸了。 他终于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从没有人告诉他,抱飞雪一心想对付的,竟然就是范进忠。 这该死的误会,几乎要毁掉了他全部的努力。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范进忠始终不放求援烽火。 上苍弄人,竟到这一地步!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不容他后悔了。 浅水清强自镇定精神,你们不是以为我是因梁史案而来的吗?既然如此,我就借此案来吓吓你们好了。 下定了决心,浅水清赫然扬首,对着城门守卫大声狂吼道:“城上的士兵听着!我浅水清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奉君命来北门关,却被你们的镇守无礼对待。藐视君威者,立斩无赦!范明忠涉嫌梁史案,有作乱犯上之嫌。如今畏罪,妄图借战事避开我等。但是战事终有结束的一天!我现在给你们最后的机会,立刻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这一声喊,震慑了众人的心。 在他的身后,八百铁骑肃穆而立,眼中沸腾而起的杀意,令人不敢直视。 浅水清继续大叫:“国有国法,叛逆者,诛九族!范进忠枉法乱命,制造谣言,祸害止水,有敢从其者,一律视为同党,其心可诛。你们如果还算是止水的军人,就立刻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 城上的士兵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名士兵大叫道:“开城吧!他们也都是自己人啊。前方战事未定,正需要自己人的帮忙。” “可是范将军。。。。。。” “范将军犯了错,难道要我们这些小兵也跟着倒霉吗?” “不行!不能开城!这是范大人的命令!现在战事未定,一切等打完再说!”一名曲长大叫道。 对方的再度拒绝,几乎要令浅水清疯狂了。 明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却被敌人无情地拒绝。明明自己处心积虑筹划良久,付出无数心血代价才来到这城门之下,却不能得其门而入。 这种失败的深深挫折感令浅水清彻底愤怒了。 那一刻,他几乎要大喊出声:“混蛋!***老天你瞎眼了吗?” 孤独的目光,飘过远方的天空,落在那片杀气奔腾的战场之上。 无数军人冲号呼杀,战死荒凉,浅水清仿佛能看到那片沸腾的血液,和滚烫的烈士情怀。 他的心在痛,陷入一片悲凉之中。 他仰面向天,双手环张,仿佛要拥抱那一片天空,口中喃喃自语:“我浅水清,自出战以来,就从未有过顺风顺水的日子,却也从未因此而就放弃过。我不相信,老天会如此苛责待我,不相信,这个世上就算是努力也不会有回报。我既然付出了,就要索取。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轻易后退。无论前方有多少变化,多少险阻,多少重关障碍,我坚持,只要我们的心不放弃,我们就不会失败!。。。。。。” “啊!!!”浅水清仰天狂喝。“混蛋!我奉上命前来,你们拒不开门,是为叛逆!既然这样,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雷火,把你的斧子给我,我看他们哪个敢拦!” 绝望的呼喊,浸透出苍凉的悲壮,这一刻,浅水清原本温和的面容,闪耀出刚硬的杀气。无畏的执着,渲染出火一般的愤怒,在那一刻,将世界变成一片飘渺的静谧。 身后的雷火立刻递上战斧。 接过战斧,浅水清在那一刻摇动九天的雷霆,一腔怒火化为涅磐的烈焰,向着大门狠狠劈去。 天不助我,人自助! 就算是劈,我也要把这道大门给劈开! 一斧! 又是一斧! 不停地挥砍。 战斧在剧烈的碰撞中卷刃,大门在轰鸣中震响摇动,浅水清怒张的面容里,狰狞的双目透出血色的精光。手臂上,鲜血如注流下,被巨大的反震之力伤害的一整只手臂,毛细血管大量炸开,布满了狰狞血色: “开门!我浅水清绝不放弃!!!” 他狂声大喊,天地动摇。铁拳挥舞出震天悍地的力量,重重击打在大门之上,那一刻的浅水清,竟如疯狂的暴虎,肆无忌惮的挥舞着所有的怒气和战意! 再没有一支诳敌偷袭的部队,如浅水清这般悲愤雄壮,充满怒火雷霆,令人望而生栗。大战后的战士身上充满了血腥之气,在天空中弥漫出一片风雨飘摇,几乎要让人窒息。 在这片燃烧着的怒火之中,所有的人都为之颤抖,害怕,不知所措。 “我也来!”雷火怒吼着,从马上下来。 “还有我!”那是沐血。 一个又一个的战士,走下战马,来到城门前,狂暴的挥舞起手中的武器,狠狠地砸向那厚重的城门。 而城楼上的士兵,已经彻底呆傻了。 浅水清之前的恐吓,虽然没能把止水军吓得打破城门,却在这刻起到了一个决定性的作用--他们的心中忐忑,无法确定这支部队到底是在干什么。 以至于他们甚至没有明白,这其实是进攻的序曲,是攻城的先兆。 因为从没有一支部队,会用这样的方法,以这样的姿态,开始攻城的第一战。 他们呆呆地看着,傻傻地注视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耳中传来的,却是那早已破旧的大门沉重的咿呀之声。 他们忽略了一件事:这里不是主门,而是为了止水反击而特别放置的普通木门。 狂暴的攻击汹涌澎湃,舞动战士们心中的那份激烈与昂扬,沸腾的斗志燃烧到顶点的那一刻,大门轰然倒下,眼前,是一片洞开的天地。 众起欢呼。 浅水清回首怒嚣,用无比冷酷的声音抖出灵魂的颤栗:“兄弟们!准备。。。进攻!!!” 由地狱到天堂数起数落的心情和那绝望的悲愤转化成的澎湃力量,在这刻充斥了每一名战士的胸膛。 下一刻,八百铁骑摇动内心中最血性的悸狂,向着城内深处悍勇狂冲,若雷鸣天动,风火梵天,在北门关中激荡出一片狂暴飚野的血肉沙场。 第十六章 大捷 乌云遮蔽了天空,黄昏下的北门关在腥风血雨的狂潮中呈现出最后的狂乱。 八百勇士的铁蹄,冲击在北门关的城关之内,无数战刀刺矛纷舞出激烈澎湃的历血狂风。 他们从后向前掩杀,趁敌不备,又是以骑对步,充分发挥兵家以奇胜正,以有备打无备,以强击弱及以逸待劳等多方面的优势。 战事初起,八百铁骑就为止水军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首先遭殃的是被替换下来的那些伤弱战士,他们躺在后方的空旷地上,本在为自己的战士加油喝彩,却耳听得蹄声隆隆,然后就是头上无数铁蹄狠狠地践踏而过。 战士们甚至不需要用刀,那些躺在地上的伤兵直接被奔流而至的铁骑践踏成碎裂的齑粉。 而前方阵线上,本有大批的弓箭手正在撤退下来,这一刻,也遭受到了突袭队伍的强力猛攻。 鲜血,在哀号中飚溅狂舞,一声声凄凉绝望的嘶喊,成为生命中最后的绝唱。即便倒了下去,有些士兵却依然没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战斗了整整一天的止水兵,永远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一支生力军,从自己的后方杀进城来。 天风军披甲持戈,杀气腾腾,穿的是止水兵的军装,口中喊的却是天风人的口号: “北门关已破,止水军降者不杀!天风!纵横!!!” 于是,惊慌失措的战士彷徨四顾,只看见后方铁骑四处狂飑劲突,再分不清敌人数量有多少。 士气在惊慌与不知所措中跌宕沉浮。 浅水清一马当先,带着自己的骑队由后城门直冲到前门城心处,长矛力挥,一名止水士兵捂着咽喉倒了下去。然后他高叫: “前方就是城门重地,拿下城门,则此战胜局已定!” 指挥塔楼上,范进忠看着后院起火的情景,惊得脸都白了。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他大声怒吼,愤怒,不解,同时心中浮起一丝深深的恐惧。 没有人回答,但是范进忠自己却在第一时间找到了答案。 “荆忠守。。。南门关。。。”范进忠的心中油然升起一点凛冽的寒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鸿北冥会这样不顾一切地攻打北门关了。 这支突袭而来的部队,正是鸿北冥最后的底牌。 而这张底牌的出现,只能意味着一件事:南门关已然失守。 天风军不但奇袭了南门关,而且趁此时机沿着运兵道一路扑了过来。他们想必在后方蛰伏了许久,竟然直到现在,这眼看着己方即将获得大胜的一刻,才倏然出现,杀了所有人一个出其不意。 从塔楼上远远望去,这次的突袭全部都是骑兵。他们高头大马,凶狠异常,显然是一支老于沙场的骑队。领队的卫校年纪很轻,他混身浴血,战刀开阖纵横,战力惊人,拼命杀敌的同时竟还有余裕指挥作战。 突袭的部队仿佛一把钢刀狠狠向着守军的要害处杀去。他们并不贪功,一方面在不断地制造着死亡的杀戮,另一方面,更在不断喊话,制造谣言,务必使止水军产生混乱。 这八百人的队伍,人数虽不是很多,带来的伤害却是致命而巨大的。许多士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天风军打出了突破口,已经杀到城里来了。更有甚者,眼看天风军在己方队伍里横冲直撞,还以为连镇守范进忠都已经战死沙场。 北门关被这一刻的突袭搅成了一锅乱粥,浅水清的部队凶狠如杀神降世,他们肆意屠戮,以少敌多,却杀得原本就已疲惫不堪的止水兵叫苦连天。大量的军官更是成了突袭部队的猎杀目标,一个又一个的将官倒了下去,看得范进忠心痛不已。 血光在狂暴的攻击中汹涌出一片澎湃的狂潮,八百铁骑的冲击力强,又兼经验丰富,依仗马速在城内不断地往返折突,不停的制造着混乱,而城外的天风军显然已经发现了城内的异常,攻势在这一刻,骤然加剧,如狂涛海浪汹涌,狂扑而来。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去犹豫思考为什么南门关会出问题了,范进忠大声下令:“立刻挡住那支进犯城门的骑队,绝不能让他们把城门打开。今天是我北门关的生死一战,能否保住我们的国家,就在今朝!!!” “奋战到底!!!”围绕在范进忠身边的士兵们同时山呼海喝,奔涌出内心的狂野斗志。 论士气,他们比南门关守军要强上太多。 。。。。。。。。。。。。。。。。。。。。。。。。。。 突袭部队的进攻,若奔腾的海浪,惊涛拍岸,予人以无尽的震撼。 然而北门关毕竟不是南门关。 他们的士兵训练有素,作战勇敢,他们是整个止水国最具有战斗力的士兵。 他们同样拥有一腔的爱国热忱和无畏的牺牲精神。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疲惫的士兵迅速组织起来,高举长矛钢盾,组成一片紧密的钢铁防御阵地。他们以生命做代价,哪怕是拖,也要将敌人拖在眼前的这片阵地上,绝不让对方前进一步。 一支部队在此刻由左侧处突然出现,领头的,正是范进忠。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拓拔开山。 这名高大壮硕的汉子,体型堪比熊族武士,粗糙黝黑的皮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暴戾飚悍的狂野之气。腰间的那柄硕大铁锤,仿佛雷神之刃,汹涌出震天撼地的惊人力量。 “休想再前进一步!”粗壮的汉子狂吼,铁锤舞出一片风起云落。 一名急速冲来的天风战士硬生生被他从马上砸到了空中,飘舞的身躯飘洒出鲜艳的血花。 一人一锤,仿佛雷神降世,在这一刻劲挥出强者的气势。 他竟是一个人硬生生的挡住了八百铁骑的脚步。 浅水清眼中射出掩藏不住的欣赏:“好汉子!” “他叫拓拔开山,是止水七勇士之一,狮蛮真的好朋友。”方虎沉声道。 “那就让他去地狱见他的好朋友吧!” “呼!呵!”八百壮士同时发出这一声惊天裂地的呼喊,对着拓拔开山发动起猛烈的冲击,仅在转眼之间,便有数十名骑士向这名野蛮人递出了手中的刺矛。铁锤在空中飞舞,大开大阂,挥洒出重若泰山的力量,却挡不住数十上百条毒蛇的喷吐。 血洞在**的身上一个接一个出现,喷洒出一个高大伟岸的红色人影,拓拔开山却依然持锤狂舞,毫无退意,仿佛那些伤不是在他的身上一般。 他仰天发出凄厉的咆哮,就象一只受伤的野兽,却是越战越勇。 凶悍的战斗激励着所有的止水士兵,他们嗷嗷呼喊着冲上来,以血肉之躯来阻挡这支钢铁强旅,浅水清的眼中,迸发出冷冽的寒光。 “沐少!” “在!” “这样下去,咱们会被他们拖住拖死,一旦有更多的援兵上来,计划便再不可行。” 北门关士兵就算是再弱,再累,终究还是近三万之众。一旦被敌人稳住了脚跟,团团围困,那么这支突袭的部队只有待死一途。 沐血狂喊:“那你说怎么办?!咱们已经进来了,除非打破城门,活捉范进忠,否则再无退路。” 浅水清的嘴唇上浮现一瞥冷傲的笑:“我从未想过要退,胜利,永远离我们只有一张纸的距离。” 看着已离自己不远处的城门,浅水清狠狠地捏了一下手中的钢刀:“范进忠,就在我们的眼前,可是没能混进城中,我们就没法活捉他。北门关的城门,也就在我们的眼前,可是敌人就阻挡在我们的前面,我们也没法打开它。看起来,我们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可是我知道,我们至少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一条,同样可以领我们走向胜利大道的光明之路。” 猛然间从腰上取出那个在南门关未有机会使用的掷火筒,浅水清大叫道:“掩护我!冲出二十米,就是胜利!” 那一刻,所有的将士,同时血液沸腾。 于是,这前进的二十米,彻底成为布满死亡与荆棘的血色之路。 。。。。。。。。。。。。。。。。。。。。。。。。。 城楼门下,正堆积着大量的黑油。那是止水人在最后的时刻用来保护城池的利器。 黑油一旦燃起,轻易不会熄灭。到时对攻守双方,都将会是进,进不得,退,退不得的局面。 它是一种极强悍的武器,同时也是一把双锋刃。止水人轻易不愿使用它。 然而,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浅水清更了解这些黑油了。 那是石油! 当他看到那些黑油被装在一个个大木桶中,放于城门下的时候,他就知道,上天,终于给了他一个机会。 一个惟有他才能把握的机会。 范进忠的眼中闪过骇然:“挡住他,不要让他靠近!” 他虽然不知道浅水清想干什么,但是他知道,只要对手想做的事,便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成功。 “吼!!!”拓拔开山发出震天的怒吼,手中的铁锤若天际的流星,狠狠的飞向了浅水清的背后。 流星的璀璨在枪尖升起,挥动出慑人的冷光,迎上了飞来的铁锤。 正是方豹。 铿锵的金铁交鸣声中,矛尖折断,铁锤的余势不减,狠狠地撞向方豹,将他击飞在空中。 “弟弟!”方虎狂嚣,与此同时,浅水清终于朝着城门下的黑油桶堆积之处,扔出了那只引火筒。 一点火光,在空中翻腾滚跃,牵动出无数人的心神。 火光落下。 滔天的火势熊熊而起,疯狂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巨大的爆炸在下一刻轰然作响,几乎震聋了每一个人的耳朵,天空是一片灰暗,到出都飘洒着支离破碎的身体碎片。 仿佛世界末日的降临,在那一刻,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天空。 火光燃烧起北门关最后的辉煌,预示着一个帝国的没落。 风萧瑟瑟,送来淡淡的腥风之气。 待到尘埃落定时,人们才发现,原来巨大的爆炸,竟然将一整堵的城墙,轰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城外的天风军士同时发出兴奋的呐喊,他们开始潮水般向着缺口涌来。 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天风军人前进的脚步。。。。。。 。。。。。。。。。。。。。。。。。。。。。。。。。。。。 战争,依然在继续。 但是已进入尾声。 止水军虽然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但是再没有什么能改变他们败定的命运。 浅水清呆呆地看天,天空中充斥着无尽的哀号与凄厉的火光,视线是如此的模糊,耳朵里嗡嗡的直响。 爆炸太近,巨大的气浪冲飞他的同时,也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能够活着,已经是一个奇迹。 “沐少!” “雷火!” “方虎!” “你们在吗?”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到处都是尘埃灰烬,燃烧的火光将空气扭曲成一道道虚幻,四周除了碎石就是碎尸。 “浅哥儿。”一个声音有气无力的回答。那是沐血。 然后是雷火,浑身焦黑地从火光中现身,身后,还有大批大批的第三卫战士。他们浑身浴血,脸上却洋溢着得意的笑。 浅水清也笑了。 “我的兄弟们还都活着。。。太好了。方虎呢?谁看见方虎方豹了?”他叫。 沐血指指浅水清的身后。那里,一个汉子正抱着方豹的身体痛哭不已。 “弟弟!” 浅水清连忙跑了过去。 拓拔开山的重锤砸在了方豹的左臂上,整个手臂筋折骨裂,不**形。 浅水清抽出了战刀。 方虎大吼起来:“你***想干什么?” 浅水清叫道:“他还没死,只是昏了过去。砍掉这只胳膊,我保证他能活。” “你他妈放屁!他已经死了!”方虎狂叫。 “你这个笨蛋。”浅水清一脚踢开方虎,然后挥舞起长刀,狠狠地砍向方豹的胳膊,一道飞瀑流泉,从方豹的身体上飚射而出。 “啊!!!浅水清!你敢动我弟弟,我他妈和你拼了!”方虎狂吼。 一众第三卫战士死命地拦住他。 “给他包扎伤口,快点,你们几个,给他包扎伤口!”浅水清大叫。他耳鸣眼花,再干不来眼下这救人的细活了。 剧烈的疼痛让方豹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眼睛,他喊了一嗓子:“妈的,疼死老子了。” “弟弟!”方虎扑了过去。“浅水清,你他妈是神医!你***是个神医!哈哈哈哈。。。死人都让你给救活了!” 几名好兄弟的眼中,同时露出了一点欣慰。 惟有浅水清,颤抖着身躯,喃喃地说:“我说过,我绝不让一个兄弟,死在我的身边。我发过誓言,就一定要做到。。。。。。” 天边突然响起了惊天的警号,眼前,是红光在不停的闪耀。 大批大批的骑队从天之尽头现身而出,火红色的战袍如血似火,沸腾汹涌,惊悸出一片天地豪情。 “是烈焰卫!妈了个爸子!是烈焰卫啊!总帅的亲卫队来了!”方虎兴奋的狂吼起来。 浅水清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浑身上下都处都是那凌厉刺骨的痛。他微微一笑,轻声说:“总帅。。。他也来了吗?那咱们不是可以继续攻打京远城了?” 还打? 所有人同时大呼:“浅水清!你他妈就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 浅水清仰天狂笑:“哈哈哈哈!!!没错。。。我。。。就他妈是个疯子。一个真正的。。。。。。战争疯子。” 眼前的昏暗越发凝重,然后他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天空中轰隆隆响起了一声炸雷,一道凄厉的闪电劈过,耀亮了这片阴霾的迷暗,闪光下,范进忠愤怒悲哀的眼神,充斥着绝望的狰狞和最后的无助与悲哀。 雨水浇打地面,狂泻海浇,扑灭了梵城的大火,冲淡了这片土地上那浓郁不散的血腥之气。 原来雨季,终于到了。 第十七章 赏罚难定(上) 雨后的彩虹,闪烁出七彩的光芒,腾空于这片天地之间,仿佛横亘于天与地之间的桥梁,带给人无限的希望。 那一片模糊的视野在旷野清爽的风息中逐渐清晰,眼前,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浅水清微微呻吟了一下,试着要坐起来,牵动伤处,只觉得浑身都痛得要散了架般。 “你醒了?”说话的是沐血。 “我猜我错过了庆功宴。” 沐血哈哈笑了起来,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自豪自傲:“你只是脱力而已,才睡了两天一夜。北门关刚刚入手,百废待兴,大家有太多事情要做,还没来得及庆功,放心吧,你没有错过任何东西。” “方豹怎么样?” “还活着,就是少了条胳膊。” “咱们卫里的弟兄,没了几个?” 沐血沉吟了一下:“死了一百多号人,现在卫里的弟兄,已经不足七百之数了,有不少,还受了重伤。” 浅水清努力要坐起来,沐血忙扶他:“怎么不再躺一会。” “沐少,死去兄弟们的尸体,都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 “带我去他们的坟前拜祭一下吧。” 沐血无言的点头。 英魂陵园,虎豹营第三卫总计三百六十二名战士,此刻正安静地长眠于地下。 浅水清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吊着条胳膊,看着方虎等人给他们上香。 他的身后,是还活着的第三卫全体将士,神情肃穆庄重。令他惊讶的是,无双竟然没来。 “浅校,说几句吧。”方虎上好香,回到了浅水清的身边。 浅水清注意到,方虎已经不再叫他浅哥儿了。 说什么?浅水清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战前激励,他从来都可以做得很好,战后的抚慰,他却从未想过。 人死如灯灭,听不到你说的任何话,所有的语言,都是讲给活人听的,讲给自己听的。 为了心中的那个追求,他浅水清可以率领将士奋勇杀敌,无畏无惧,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和人,可是面对死者,他却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描述那种歉疚和痛惜的心情。 这里躺着的每一名战士,生前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死去后,却也只是得到黄土一堆。 面对这些战士,浅水清只觉得任何语言都是空洞的,苍白的,无力的。 “你们。。。恨我吗?” 他轻轻地问。 “为什么这么说?”沐血皱眉。 “如果不是我,他们本可以不用死。” “如果不是你,或许大家早在驻马店中就已经死去。浅水清,你是快要当将军的人了,你在战前,可以无所畏惧,一心冲锋,怎么来到了这里,反而象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起来?” 浅水清微微苦笑,眼中露出不甘的酸涩:“因为。。。我从不欺骗死人。无论怎样,我都对不起他们,无法将允诺的荣耀带给他们。我们胜利了,可胜利与荣耀却从来都只属于活着的人。” 缓缓地跪了下去,浅水清举起酒杯。 杯中的酒,鲜红如血,汩汩如泉,流入坟前的那片荒地上。青草悠悠,在微风的吹拂下,带走无尽的悲凉雄壮。 浅水清霍然起身,转看身后众将士,大声叫道:“我不知道该对死去的兄弟们说什么!因为那些曾经的许诺,我已无法带给他们!可是我知道我还能为活着的兄弟做些什么!我还记得我为兄弟们所立下的誓言和所承诺的一切!” “今天,三重天已经被我虎豹营第三卫的勇士拿下,明天,我们还将拿下更多的城市,获取更多的胜利!我浅水清无法向你们保证,你们今后不会在更惨烈的战斗中死去,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将带你们一次又一次的走向胜利!向你们保证,你们将为你们所付出的,得到你们所应得的一切!” “这。。。就是我唯一能说的,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现在,向死去的兄弟们行礼!” 浅水清眼中暴射出风火劲芒,他狂吼道:“天风!浩气长存!” 所有将士同时高叫起来:“天风!浩气长存!” 这庄严的呼喊,如空谷旋风,迷卷四方,回响于英魂陵园的上空,久久不散。 。。。。。。。。。。。。。。。。。。。。。。。。。。。。。。。。。。。。 “这次打下南门关和北门关,可以说是天风帝国百年战史上最伟大的成功。现在整个国家,不,应该是整片大陆,都在传扬着一个名字--浅水清。以一千士兵的战力攻陷南门关,然后马不停蹄,奇兵突袭,炸开北门关城墙,为天风大军打开前进的道路,这样的功勋,足可让你青史留名。不过正是因为这些功劳太大了,所以反而让上面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去的路上,沐血一边说一边笑。他们如今,已经可以在北门关内闲庭信步,将这里当成又一个孤星城了。 浅水清注意到周围士兵看他的眼神,纷纷多了些崇拜与景仰,而有些人则指指点点,窃窃议论。他甚至能听到有人说:“那就是打下南北两关的浅水清。” “那就是杀了衡长顺的浅水清。” “那就是挟持了云家大小姐的浅水清。” 各种各样的评价,不一而足,纷至沓来。 浅水清笑了笑:“看来,军部对如何封赏我们,很是头疼呢?” “绝对头疼。”沐血大笑道。 现在整个军部,已经为浅水清和他的第三卫如何安置安排的问题,几乎要吵架吵翻了天。 大战之后,就是论功行赏,可是对浅水清,对第三卫,该如何赏,实在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浅水清私杀上官,不听将令,按军规,他的罪行够死十次。 可是他先拿南门关,后攻北门关,杀敌无数,功勋显著,按天风皇帝曾经的许诺,他该官升三级,也就是说一步登天,至少能做到镇督的位置。更别说那让无数高官羡慕的史册留名了。 古人好名,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很多人的心愿。 而如今,史册上却将清清楚楚地记下这样一段话: 天风历106年,浅水清率兵千员,夜袭南门关,胜。 次日,奔袭北门关,大胜! 寥寥数语,道尽无数铁血豪情。 这样的情况显然是很多人不愿意的。 李规不愿意,南无伤不愿意,甚至鸿北冥也未必愿意。 “看来,以罚扣功,怕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了。”浅水清悠悠道。 “问题是罚该怎么罚,扣又当如何扣法。如今帝国在看着这里,周边各国,也在看着这里。罚得太重,赏得太轻,只怕军心不稳,世人诟病。” “可是奖得太重,又怕从此鼓励大家不遵军规,私自行动。” “最重要的是,上面不喜欢你。他们不会喜欢一个胆敢杀上官,不服将令的英雄的。何况。。。”沐血深深地看了浅水清一眼:“我听说军部之所以肯出兵,是因为有云霓小姐去参了一脚,弄得那些将军们当时好不尴尬。我一直以为,那些日子以来,云霓小姐对你恨之入骨,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她对你所做的一切,最终的结果,竟然都是对你的帮助。” 浅水清的心中一跳。 沐血继续道:“我能看出来的东西,南督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或许现在还只是怀疑,或许正在搜集证据,但总之,你今后做事,要小心在意了。无论这次军部如何封赏你,你的官职,都不可能超过南督,所以,你今后要好自为之。” 浅水清淡淡回答:“军规有令,凡入营拜将者,非官高三级,不得擅杀。只要南无伤不再有权利随意处置我,我便无须怕他。仗还没打完,相比南督,我还不如去头疼抱飞雪和京远城要来得更实际些。” 沐血嘿嘿一笑:“这些年来,南督能以一镇之力,力压三重天,可不是靠着脸蛋,而是韬略心机。你若小看他,吃亏的便必定是你。” “我若太放心在意这些事情,以后便什么也不用做了。因为只要做事,就总不可避免会有差错。” “总之,你以后小心行事就是了。”沐血拍拍浅水清的肩头:“浅哥儿,有些事,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但是今天,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话。” “从今以后,无论你要去哪,要做什么,请记住第三卫的兄弟永远都会支持你,跟随你。在将来,你或许会统率更多的战士,但是再不会有一支部队,是第三卫。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是第一支和你同生共死的部队,也是一支,将所有的希望和荣耀,都放在了你的身上的部队。我们信任你,尊重你,无论前方是怎样的坎坷,怎样的艰难,我们都会一如即往跟着你走下去,一起出生入死,奋勇杀敌。我们唯一的请求。。。就是不要让我们失望!” 眼眶中浮现了一点湿润,浅水清紧紧握住了沐血的手:“沐少!” 沐血笑了笑:“好了,就说这些吧。前面就是军部。现在,那些将军们正在等着你呢。去吧,去让他们见识一下,浅水清,到底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去争你所应得的一切,去为兄弟们争他们所应得的一切,这次,你将不再是用刀来做战斗,而是用你的嘴,和你心中的斗志!” 浅水清重重的点头。 风起,天空中豆大的雨珠再次砸了下来,劈劈啪啪,升腾起一片如烟似幻的迷离水雾。 。。。。。。。。。。。。。。。。。。。。。。。。。。。。。。。。。。。。 将战马交给守府的士兵,小卒恭恭敬敬地接过缰绳。 临牵走马前,低声对浅水清说:“先威慑,再论功,顶住了,别被他们吓倒。” 浅水清低声回答:“谢谢。” 那小兵给了浅水清一个友好的笑容。 士兵们永远都只爱戴那些能带领他们打胜仗的人。 穿过那条长长的走道,前面,就是将军们的议事大厅了。 议事大厅里,所有营以上的将军,此刻都坐在其中,包括了铁风旗洪天启和战千狂,也包括了南无伤和李规。 假如说前两人看他的眼神,还带着激赏的话,那么后两人看他的眼神便显得复杂而难以揣度得多了。 “浅水清见过诸位将军。” 站在堂下,浅水清抱拳行礼。 鸿北冥高坐中间,微笑着看了看浅水清,然后点点头道:“好小子,你的名字,早在苍天城的时候,我就听说了。没想到今天才有缘得见。真是后生可畏啊,这次打下两关,你功不可没,来人,看座。” 浅水清坐下后,鸿北冥先是友善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大将军关爱,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鸿北冥点点头:“很好。那么,浅水清,你可知罪?” 浅水清知道,这便是那小兵提醒自己的,先定罪,再论功了。也不慌忙,回答道:“未奉军令,擅自出战。” 李规的声音阴测测的传来:“就这一件吗?” 浅水清笑得仿佛阳光下那盛开的花儿,语气却极是肯定:“就这一件!” 李规还没来得及发火,鸿北冥已经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胆敢挟持云家大小姐的浅水清啊。明明身犯数项大罪,竟然还敢装糊涂。” “水清不知,还请鸿帅有以教我。” “哼!”鸿北冥从鼻子里冒出冷气:“为了你,这两天大家可算是伤透了脑筋。既然你说不知道,那我就先数数从军以来犯下的罪行吧。” “一,你大逆不道,挟持云家大小姐,是为以下犯上之罪。二,你在阵前私杀衡长顺,有作乱之嫌。三,你假传军令,哄骗守城士卒,擅自出兵,更是军法不容。四,你率兵突袭,迟迟不到,险些贻误战机,害我天风军攻城死伤惨重。五,你屠戮战俘,一夜之间,杀尽南门关守军六千将士。你可知道止水将入我天风领土,止水子民也将是我天风子民。你这样纵情杀戮,对我天风帝国将来统治此地,带来多大的难度?五条大罪,你条条可诛。现在你竟然还敢说你只犯了一条罪?” “来人!给我把他拿下推出去斩了!”鸿北冥一声大喝,呼出风雷震震,仿佛天地间一道凶狠的爆焰。 第十八章 赏罚难定(下) 责难,如旱地的风暴,虽汹涌狂暴,却带不起半点的水花。 浅水清的脸上,露出一丝淡然的微笑,任凭士兵将他的双手绑了起来,只是悠悠说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那个时候,鸿北冥的心中也泛起一丝欣赏之意。 他的确没意思要杀浅水清,事实上,对浅水清最终的评价是功大于过,这是无人可以否定的。 问题是,他也实在不想浅水清就这样逍遥得意地接受封赏。所谓的拉出去斩首,不过是先给他一个下马威,要他不要以为立了功就可以横行无忌而已。不过现在看来,这下马威不是很成功. 扬起了眉头,鸿北冥挥了挥手,几名士兵又退了下去:“浅水清,你说欲加之罪,那么,你是不承认你所犯下的罪行喽?” 浅水清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承认!” 李规怒哼了一声,终归还是闭嘴不言。 鸿北冥抬抬手:“那你说说,本将军哪里冤枉你了?” “挟持云家大小姐一事,南督早有定案,不但未定罪,反而封赏了我,由此可见,此事无罪。” 鸿北冥一楞,看看南无伤。 南无伤抱着头不说话,心里面恨得直咬牙。想不到浅水清竟拿出自己当初的行为来否定一切。 大家的心中一起想笑,不过终究是没人笑出来。 “好,好,好。此事算你无罪。” “所谓贻误战机,那更是子虚乌有的事。范进忠因为和抱飞雪不和的原因,而导致不愿让京远城的人来分功,这件事,我天风哨探竟然无人查出,致使我部八百战士最终只能强攻北门关。虽耽误了时机,但最终没有影响大事。信息不畅,导致思虑不周,责不在我,而在情报搜集部门。” 鸿北冥又是无言。 其实,抱飞雪和范进忠的不和,天风人完全知道。只是这事是高级将领才能明白的,浅水清一个小兵,怎么可能会知道。 只是鸿北冥当初也没有意识到范进忠会因为这事而不愿求援,毕竟他并不知道粱史案的事。浅水清现在这么一说,鸿北冥只能装糊涂,干脆就任其把责任推到国内的情报部门上去了,至于这责难,自然也就只能消除。 “屠戮战俘一事,份属无奈。我知天风军不愿多造杀戮,是为将来统治需要考虑。但是当时的情况就是,不杀战俘,则凭留祸患。在现在和未来之间做个选择,我相信将军们总是会愿意先把握好现在,再徐图未来大计。何况。。。这收买人心的工作,也不是咱们当兵的人要考虑的事,而是那些文官们考虑的。大不了在搜刮过所有止水贵族的财富之后,再来个减税三年,人心自然就收拢过来了。民心,是很现实的东西,对那些止水的老百姓来说,只要死的不是他们,他们才不会关心谁死谁生呢。反正咱们少剥点他们,他们就很知足,很开心了。止水无能,征战连年,对百姓盘苛甚重。咱们只要稍加辞色,自然就可收取民心,水清相信,屠俘一事,问题不大。” 鸿北冥仰天大笑,脸上竟是露出无尽的欢畅:“你们听听,听听,一个小兵,竟然也能就国家大事做出如此见解,令人叹服啊!” 南无伤嘿笑了一声:“是啊,能在一日夜间打下南北两关的人,果然还是有点脑子的。不过,你私杀衡长顺一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那一刻,浅水清的眼中突然暴射出深如渊海的仇恨。 冰冷的语言,在这刻冷静地跳出:“那是因为。。。他。。。该。。。死!” “大胆!”李规终于控制不住叫了起来。 鸿北冥一挥手,令他坐了下去:“我知道你为什么杀衡长顺。不过,当时沙河屯一战,敌方潜伏骑兵近千,领头的又是止水七勇士之一的狮蛮真,衡长顺避其锋芒,虽说有畏战之嫌,却也不是全无道理。戚天佑以下犯上,本就该死,你竟当众杀他,军法不容。甚至还敢伙同全卫士兵隐瞒此事,更是罪上加罪。事实具在,你已无可抵赖。” 浅水清仰首向天:“我也没打算抵赖!只不过衡长顺小人之心,对下苛刻,稍有不从者即以打骂相加.他与我因云霓一事早有嫌隙,一直伺机加害.他借无双一事寻酗生茬,打了哨官戚天佑八十军棍,打得皮开肉绽体不能行.就是这样,还命令戚少自领人马去攻打沙河屯。大将军,难道说这样的军令,就没有问题吗?” 鸿北冥一楞,这件事他到是不知道。 狠狠地瞪了李规一眼,后者低头不语。 “沙河屯一战,敌军虽众,但是我天风健儿这以少敌众的仗,打得还少了吗?当时衡长顺自领五百战士在后方备战,他只要肯出击,则两方前后夹击,胜面极大。可他为了害死我,竟然置五百将士性命于不顾,其心可诛!戚少虽然挟持了他,可是敬他是上官,始终不愿伤害他。他却一再运足内力强行震死戚天佑。哼,要论功夫,十个衡长顺也未必是戚少的对手。戚少到是遵了军命,可结果呢?就是惨死当场!我们虽然是兵,可也不是可以随上官们随意屠戮的!我们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在敌人的手里!但绝不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中!尤其是这样一个草菅人命的上官的手中!” “衡长顺,欺上瞒下,草菅人命,打压士兵,无视战局,损国利以肥私利。这样的人,若不杀他天理何在?军法何在?公道何在?!!!” 这一刻,浅水清大声喊出心中的想法,再无视堂前众将。有些话,他已憋得太久,有些话,他早已想说。 “触犯军纪的,是他衡长顺!不是我浅水清!” 浅水清的高声回答,如金石掷地,震震有声。那句三何在,彻底震惊了诸将,一时间,军事大厅竟如死一般的沉寂。 。。。。。。。。。。。。。。。。 “啪,啪,啪。”大厅中响起了单调的鼓掌声。 那是鸿北冥在赞赏后的行动。 “若论胆色血性,暴风军中,只怕再无人能出浅水清其右。”他微笑道。 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人有很多,但是敢和上官顶撞,据理力争的,却极为少见。 这并不是一个法制社会,这是一个只要将军们一句话,就会有无数人跟着掉脑袋的社会。 这是一个拥有权利,便拥有天下的社会。 这是一个权威大于一切,士兵们惧怕上官远甚于惧怕敌人的社会。 这是一个由恐惧和威严来捍卫统治者利益的制度社会。 将军们在统御士兵们时,最常说也最经典的一句话就是:“要想让士兵们不怕死,就得让他们对你的畏惧大于对死亡的畏惧!!!” 所以也就难怪鸿北冥会做出这样的评价了。 因为浅水清既不怕死,也怕自己的长官。 “你的话,说完了吗?” “说完了。” “很好。”鸿北冥点点头:“你们大家也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吧,简单一些。大家都是军人,那些无谓的指责和辩驳,不是咱们该干的事。无伤,你先说。” 南无伤苦笑了一下:“不赏不罚,功过相抵。” “李将军呢?” 李规的声音阴测冰寒:“功不抵过,当杀之以警效尤。” 鬼风旗掌旗惊风展微皱了下眉,有些不情愿的道:“赏千金,功过相抵。” 攻打北门关一战,鬼风旗受损最重,惊风展心中对浅水清尤有怨恨,能赏千金已属不易。 廉绍一:“入旗拜将,赏千金,功过相抵。” 计显宗:“入营拜将,赏千金,功过相抵。” 洪天启:“功大于过。” 战千狂:“功大于过。” 出奇的,洪天启和战千狂都只说功大于过,却没说该如何封赏。或许在他们的意识里,都认为浅水清的功,本该升到至少掌旗一职,但由于曾是自己手下的兵,潜意识里,反到很难接受自己的兵盖过自己。因此心情矛盾,反到不知该怎么做了。 其余的将军,也各自表示着自己的看法,一时间,各有看法,众说纷纭。相比之下,反到是龙牙军之外的大风镇镇督廉绍一,所提出的封赏最厚。这大概也和他不隶属龙牙军的身份有关。 鸿北冥哈哈大笑起来:“天风帝国自立国以来,在军规军纪上历来是法度严明。想不到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对于一个立功又犯错的人,竟不知该如何奖罚了。罢了罢了,看来大家的意见是不会统一的了,这件事,我看还是交给总帅他老人家去处理吧。至于我嘛,就偷个懒,不发表意见了。” 一提到总帅的名头,所有的争论,在这一时刻同时消失。 鸿北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浅水清的身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弥漫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浅水清,我不知道该祝贺你,还是该同情你。总帅的脾气,从来都不是很好。他要见的人,倘若说话做事不对胃口,常常就是没法完整的出来。这次的会议,本就不是对你的功过做出决定的会议,只是大家想看看你是怎样一个人罢了。现在,你就去见总帅,你的命运,将由他来决定。祝你。。。好运吧。” 。。。。。。。。。。。。。。。。。。。。。。。。。。。。。。。。。 暴风王烈狂焰,天风帝国的第一传奇人物。 说到这个名字,永远都有着数不尽的光环和荣耀。 他是天风帝国第一个以平民身份出任暴风军团总帅的人。 他也是第一个建立起天风帝国不败声誉的人。 他同时也是一个性情狂暴如火,武功高强盖世的人。 曾有传言,烈狂焰生平杀人无算,豪勇盖世,每到一处,必定血流成河。 他领着暴风军团转战天风周边诸国,在丰饶草原上打败止水强旅,在圣洁走廊击退圣威尔联合公国,在寒风关亲手斩杀惊虹大将须弥横,生平身经百战,未尝一败。。。 他的战绩可以说是数都数不清。 无数士兵将他当作偶像来崇拜,将他看成是天风第一人。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已经来到了北门关,正等着见浅水清。 就算是胆大如浅水清者,想到此刻要见的人正是声望如日中天,号称天风支柱的烈狂焰,心中也不免忐忑一番。 这,就是战士们心中的偶像情结了。 会议大厅后面的那个小院子里,清净幽雅,便是烈狂焰的居所了。 将浅水清带到院前,鸿北冥停下了脚步。 “烈帅性喜孤独,没他的命令,谁也不敢去打扰他,你就自己进去吧。” 堂堂龙牙军帅,没有召唤竟然不敢去见烈狂焰,此人声威之盛,可想而知。 浅水清微微笑了笑,踏步向里走去。 院子不深,只是随便走了几步便到。 竹制的小门前,雨檐下依然在潺潺滴水,到是给这地方带来了几分诗意。 浅水清有些奇怪,烈狂焰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个地方,但是没等他开口说话,一个厚重如山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进来吧,不必通报了。” 那个声音,令浅水清混身剧颤。 竟然是他? 第十九章 暴风王 推开竹帘,眼前是一头耀眼的红发。老人背对大门,高大伟岸的身躯如山岳挺立,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强烈无匹的磅礴气势。 “你没有想到我就是烈狂焰吧?”隆隆的声音,如巨钟低鸣。 浅水清一拜倒地:“见过烈帅,浅水清无知,当日竟敢与烈帅比肩而坐,畅谈武艺,心中惶恐,请烈帅见谅。”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几乎要震垮了整座小屋,烈狂焰转身,赫然正是当日坟前的那位狂龙武士。 “好了好了,别拿这些虚套的礼仪来烦我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我最讨厌这些东西的吗?站起来吧。” 浅水清立刻站了起来。 烈狂焰竟然是戚天佑的父亲,这个发现,的确令他惊喜万分。 “其实当日戚大哥跟我说,他从军入伍只是为了见一个人,又说这个人位高权重,天下景仰,我就该想到,能让戚大哥念念不忘的人,又配得上狂龙武士这样的辉煌经历的,天下除了总帅,怕是再也没人能担当得起了。” 提到戚天佑的名字,烈狂焰的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不,你错了,我根本就不配。狂龙武士,并不是什么辉煌的经历,而天佑。。。我也不配做他的父亲。” 招招手,让浅水清跟在自己的身后,烈狂焰推开了里屋的小门。 那里面,赫然摆放着香案,上面两块小小的灵牌,分别刻着“爱妻戚兰之灵位”和“爱子戚天佑之灵位”。 “做为一个丈夫,我二十五年来未能回家探望妻子一次;作为一个父亲,我二十五年来未能照顾教育他一天;我既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心中有愧啊。”烈狂焰长叹一声,语气中流露出无限的哀痛。 浅水清没有接口,只是呆呆地看着戚天佑的灵位,那一刻的眼神,也湿润了。 那高大如山的老人,此刻再不是暴风军团的灵魂主帅,而只是一个伤痛爱子的普通老人,他语气低迷,面带哀伤,沉沉地述说:“二十五年来,我没有尽过一天的责任。即使是儿子死了,也不能公开承认他的存在,我。。。枉为人父。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羡慕的了。” 看了看浅水清,烈狂焰点点头:“其实你心里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不能承认他是我儿子;为什么我的儿子死了,却要劳动一个外人为他报仇,我自己却不能出面;为什么就算是到现在,我都对此事保持沉默,对吗?” 浅水清报拳回答:“总帅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烈狂焰苦笑:“浅水清,我敬你是条汉子,敢做敢当,说话就不要那么言不由衷了。这世上哪里来的那许多苦衷了?分明就是私心过盛,权欲熏心罢了。” 浅水清心中一惊,却是没敢接口。 烈狂焰重新把他叫出灵堂外,让他坐下,这才悠悠说道: “那一年,正是我征战沙场的第十年。为了入营拜将,我一路奋勇杀敌,再不理身后援兵。结果在我完成杀敌一千零一人的宏愿的同时,也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营部诸将以为我已战死,只是哀叹了事。战后,我被附近一农家女子救起,足足养了三个月的伤才算彻底恢复。那个时候,我年少气盛,血气方刚。那农家女子衣不解带的照顾我多日,以后要是说出去,只怕也难嫁到好人家了。所以我只稍加词色,便和她。。。。。。” “那之后,我回到军中。本答应回去之后就接她入京,没想到刚回军中就逢大战。战事连场,我实在无暇他顾,适逢我新领一营却。。。。唉,总之,是我对她不起,没能及时把她接出来。到我再去找时,整个村子都已经成了废墟,又到那里去找呢?” “那一年,我巡视营地防务,无意中发现了竟然有人会我的千人斩刀法,大吃一惊。多方查询才知道原来天佑。。。就是我的儿子。这些年来,我无妻无子,孤身一人,一直惦念着她。从没想过她人虽死去,却还是为我抚养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天佑恼我对他母子不起,总不肯认我为父。我有心将他调离虎豹营,自领一旗,却也被他坚决拒绝。” “那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但他生性倔强,我却总是没办法再帮他。。。。。。” “在他的心目中。。。或许,我真得就已经死去了吧?至少。。。我从未听他叫过我一声爹。” 老人述说着前尘往事,语调低迷徘徊。那些流着血与泪的过去,如今只是用最简单的话语来陈述,但每一个字里,都饱含着最深沉的痛念。 “你可知道,为什么在我看到了天佑之后,却依然不能认他吗?”烈狂焰突然问。 浅水清滞了一滞,这才回答:“是不是和暴风王的称号有关?” 烈狂焰的眼中流出一丝激赏。 暴风王,是人们对暴风军团总帅的一个尊称。 烈狂焰的真正头衔是天风帝国的大元帅,全帝国仅此一名,然而帅就是帅,并不能称王。 王,是特有的称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用的,惟有暴风军团的主帅,可以冠上这个称呼。 因为一百多年来,暴风军团做为天风帝国第一主力兵团,从来都是皇族子弟出任主帅。将军权牢牢的抓在手中,是帝国皇族控制权利,保持君威的一项重要手段。而每一任暴风军团的主帅,都是王号。开国皇帝草原王,二世皇帝飓风王,三世皇帝龙迄王,四世皇帝明济王,五世皇帝平野王。 当年天风皇帝苍野望,在做皇帝之前,就是暴风军团的前任主帅,也就是平野王,人称野王。即使他现在是皇帝,原本军中的一些老将领,依然习惯称其为野王,而不是皇帝。 这并非蔑称,而是对其在任期间的功勋肯定,因此皇帝也很乐意军团将士这样称呼。 天风帝国以武立国,崇尚武力。对军人来说,称皇帝的原在职称号,其实是对他的最大尊重。这也可以说是这个国家的一大特色。 然而在那之后,一个例外出现了,就是烈狂焰。 苍野望力排众议,一手提拔了烈狂焰接任暴风军团。 烈狂焰能成为暴风的主帅,是一个奇迹,也完全是因为苍野望的赏识。 然而只有少数看得清楚的人才明白,苍野望之所以会提拔这样一个没有皇室血统的人成为暴风主帅,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功高盖世,更多的,是因为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这样的人,无论他曾经有多大的荣耀,在他百年之后,所有的荣耀终归是要一起还给皇家的。 这样的人,没有子嗣后代可以让其考虑将来,无论有着怎样辉煌的权利,即便手掌重兵,通常也不会想到要造反的。 这样的人,没有真正的血亲在身边陪伴,更不会成长成为将来对帝国有威胁的大家族的。 这样的人,是可以受到皇帝破格的重用的。 可是今天,烈狂焰有了一个儿子。 烈狂焰能怎么说?说我有个私生子被杀了,我要为他报仇?说自己欺瞒皇帝? 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他没有儿子。他从来都没有儿子,也不能有!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还是没有。 他必须承认这个现实,否则,他就等着苍野望先治他一个欺瞒的大罪吧。 这也正是为什么烈狂焰不能公开保护戚天佑的一个重要原因。 戚天佑的死,直到南无伤将新的伤亡名单送回苍天城之后,烈狂焰才算得知。那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得到消息的烈狂焰,心痛如绞,再不顾一切阻力,率着五千烈焰卫就匆匆赶赴孤星城。一路上他嫌烈焰卫速度太慢,自己快马加鞭先到了盘山,却不显山不露水,在得知了戚天佑的落葬之处后,又匆匆赶赴米家坡,所以才正好碰上了浅水清。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浅水清自己就是烈狂焰,在那里逗留了一夜后,又悄悄地离开米家坡,回去和烈焰卫会合了。 每个人都以为,烈狂焰是在大军攻打北门关的时候正好赶到的,却不知烈狂焰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到过孤星城,并了解了事情的全部始末了。 对浅水清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个莫大的惊喜。 。。。。。。。。。。。。。。。。。。。。。。。。。。。。。。。。 浅水清是个聪明人,不点就透。 他说不能相认是和暴风王的称号有关,自然也就是说明白了全部内情。烈狂焰也就不必再多做解释。 只是淡淡的说道:“换了是别人,知道这个答案,我必杀之。不过你是天佑的好兄弟,我若杀你,天佑在九泉之下也会恨我。谢谢你为我带来他的传话,他既然原谅我了,我便怎么也不能让他再失望。我已经老了,这暴风王的位置,已经坐了太多年,退下来也是早晚的事。唯一的儿子,也已经死了,就算野王知道我欺骗了他,也只会大度笑笑,不予计较。所以,这件事你以后当做不知道就可以了,却也别指望用这件事从我这里捞到什么好处。” 浅水清连忙回答:“属下不敢。既然总帅说忘了这事,那现在水清脑子里就已全部忘记,再不知什么父父子子,只知道戚大哥是戚大哥,烈狂焰是烈狂焰。” “很好。”烈狂焰满意地点点头:“你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你干得不错。不过你为人过于胆大,事事冒险,有急功近利之嫌。沙场征战,死生之道,系国之安危于一体,不可随意处之。你可知当日你若失败了,会是什么后果?” “水清明白,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烈狂焰却摇了摇头:“世人说明白,其实,又有几个是真正明白的。我看你不象是贪恋官位权利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愤而杀衡长顺了,为什么这次却要在打下南门关后,又急急攻打北门关?你打南门关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打北门关又是为了什么?你就这么想做将军吗?” “是!”浅水清斩钉截铁的回答。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理由,浅水清的理由,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说的。 难道他能告诉烈狂焰,我打北门关,就是为了做将军,为了娶云霓,为了将来好和南无伤抢女人? 烈狂焰迷惑地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我不好劝你什么,这毕竟是你自己的决定。不过我可以跟你说一个故事,对你或许有帮助。” 回首苍茫,烈狂焰看着窗外,雨,依然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烈狂焰的声音再次低迷沉重起来: “你可知道当年的狂龙武士为何会漠漠无名,销声匿迹?” 浅水清摇了摇头。这正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有着如此辉煌战绩的战士,实在没理由不成为全军团的英雄。 “那年伤愈回归之后,我由于那杀满一千零一人的骄人战绩,从而获封营主,自建烈字营。在我执掌烈字营之后,自家知自家事。我这生已永无可能成为万人斩,因此这游击将军一职,只怕便是我人生最后的归属。但那时我心高气傲,一心想要建功立业。因此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向主帅讨战,试图以战绩来获取更大的功勋。主帅见我立功心切,允许我打头阵。” 说到这,烈狂焰的声音逐渐黯淡下来,脑海中浮想起的是那段令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痛楚。 “。。。。。。我要到了头阵的资格,结果,那一战我却大败亏输。三千人马折损一半。” “我烈狂焰生平自负武力无双,杀敌盈千,然而真正面临指挥作战的时候,却成了一个七岁儿童,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当日一战,现在想来,对方实不高明,只是我实在太过愚蠢,不知兵法,为敌所趁。” “我纵横沙场十年,得盖世豪雄之号,杀敌不过一千零一人。却在担任营将之后,转眼便将一千五百个弟兄的性命送了出去。” “一千五百人啊!我拿什么来偿这一千五百条性命?!他们信任我,依赖我,崇拜我,跟随我出生入死,最终却因我而死!你说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当初我当任卫校之时,上有指派,我便听命,然后奋勇杀敌即可。举凡作战,毋需动脑,只知一心向前。自统营之后,主帅只下任务,余者皆靠自己,再无具体的战略战术安排。我无能掌兵,终害得大家因我而死。我心中之悔,至今难忘。” “从那之后起,我终于明白,天下武功,终非一人之力可铸就。此后我便放下武艺,潜心修读兵书。随着我战功再升,地位一涨再涨,最终我下令封存所有关于那位狂龙武士的信息,不许外传。” “因为。。。那不是一个值得学习的榜样,而是一个在一夕间就害死半营士兵的罪人。。。。” 说到这里,烈狂焰的眼前,再次显现出当日自己领营做战时的场景。那一个个同胞战士,就是因为自己的愚蠢指挥,而导致死伤惨重。他们信任自己,崇拜自己,自己却领着他们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这种钻心的折磨与痛苦,对一个战士来说,甚至更强于自己亲生儿子的死亡。 “做为一个士兵,你需要勤练武艺,你也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可是做为一个将军,你需要的是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观察,以及勤力的思考,因为你要对你的属下负责。浅水清,你在这方面做得不错,至少对于一个将军来说,你的起步就比我好。而以你现在所立的功劳,就是封你一个掌旗,也不算什么。不过,我不觉得那是对你好。你入伍时间太短,至今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以你提升的速度,在方今大陆,已属绝无仅有,所以,这掌旗之位,你暂时还不做的为好。还是先领一个营,在沙场上多积累些经验,多经历几场战事,磨练了你的意志,砥平了你的骄傲,再做打算吧。” 烈狂焰短短几句话,就彻底决定了浅水清的命运。 封营,拜将。 算不上最好的待遇,也算不上最差的待遇,应该说是公平吧。 浅水清跪倒下去:“谢总帅恩典,浅水清领命。” 烈狂焰背手而立:“既然这样,你出去吧。把我的决定,告诉他们。” “是。”浅水清抱拳领命。 临走的时候,烈狂焰突然说了一句:“你可知,我所杀的第一千零一名敌人是谁?” 浅水清微微一楞,摇了摇头。 烈狂焰的眼中闪过一丝掩藏不住的骄傲:“他叫抱名石,也就是现任三重天总领抱飞雪的父亲。” 浅水清的心,微微颤动起来。 一本小册子突然从烈狂焰的手中掷了出来,正飞进浅水清的手心中。 “千人斩招式简单,人人可学。真正秘密的是那修炼千人斩的方法。千人斩除重气重势之外,还讲究铜皮铁骨,钢肌石肤。要想真正领悟千人斩,就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杀很多很多的人。二,以特制的药水泡肤。每百日为一小成。当日天佑只传了你刀法,却没把这药水的秘方传给你,那是因为这是我烈家的最大秘密,没我的允许,他不敢传人。今天,我就传给你,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浅水清大喜跪地,心里明白,烈狂焰口口声声不会给他任何好处,要公平对他,心里对他却还是另眼相看的。 没想到这次见总帅,竟然会有这样的意外惊喜,浅水清心中的雀跃可想而知。至于对抗南无伤,他心里也就更有底了。 第二十章 最后的守护(上) 随着烈狂焰的一道命令,来自军部的封赏终于下来。 沐血,方虎,方豹,雷火,获赐鹰翼勋章。沐血本人官复原职,重新统领第三卫,赏金一千。雷火接沐血职任旅尉,与方虎一起各赏金八百。方豹有伤在身,无法升官,追封赏金五百。 其下士官,每人皆获金质勋章一枚,赏银三千。 原第三卫全体士兵,每人得一等银质勋章一枚,赏银一千。 原第三卫所有士兵皆重赏,死难将士厚恤家人,士官均受封,皇帝苍野望更是亲书描金大匾,上书八个大字“铁血精兵,国之栋梁”,飞马快送北门关,赠给第三卫全体勇士。 天风军庆功三日。 至于浅水清本人,封营,拜将,赏三千金,赐苍天城宅院一座,所有罪行一概豁免,永不再提。 烈狂焰本人更是亲自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将一枚星光闪闪的紫心勋章别在了浅水清的胸前。 那是仅次于天风护国勋章之下的第一功勋章,非杀敌万人,攻城掠地等绝世之功不可轻得。整个暴风军团里,也只有烈狂焰,鸿北冥和舞残阳三个人得到过,而浅水清,却得到了一枚。 凡紫心勋章的获得者,非官高三级以上者,可见官不拜。除判国,投敌等重罪外,诸将可诉之不可杀之。 也就是说,除非现在浅水清判国了,否则无论他做错什么事,就算是烈狂焰也只能抓他,而不能杀他。要想杀他,就必须将他送回国内,交由皇帝亲审,确信其罪可诛之后才能行刑。 这枚勋章的价值之高,可想而知。 由这一刻起,南无伤再想对浅水清动手,已是难上加难。 相比紫心勋章带来的荣耀与便利,那个小小的营主之位,反而算不上什么了。当然,只有浅水清自己知道,假如说紫心勋章是自己的护身盾牌的话,那么这个营主之位,就是自己今后建功立业的起点,是他剑指天下的一柄无双之刃。。。。。。 一系列的封赏随着来自苍天城的正式檄文昭告天下,带来的是整片大陆的震撼。 天风军在庆功,周边各国却纷纷惊恐莫名。 三重天竟然在一日夜间失去了两座最重要的城关,一个名字在这个时候闪亮登场,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浅水清,一介新兵,入伍不过三个月,却已经屡立战功,创下了无数奇迹。 他以一人之力勇救护粮队。 以一千人马攻陷南门关。 以八百铁骑突袭北门关,并炸毁北门城墙。 其人作战勇猛,更兼胆色过人,智勇双全,又兼心狠手辣。 有传言说,浅水清在攻陷南门关后,一夜间屠戮所有南门关降卒。虽然天风军对此予以否认,但传言却说得有鼻子有眼。 天风之狐的称号不径而走,世人皆称,继烈狂焰之后,又一位杰出的将才已经在天风国内出现。假如说烈狂焰是沙场征战,指挥调度的兵法大家,那么浅水清就是攻城拔寨,突袭往返的诡道大师。而其飞渡落鹰崖,空降南门关的壮举,更是作为经典战例,写进了观澜战史之中,史称南门关突袭战。 至于浅水清所犯的那些过失,非但没有成为他一生中的污点,反而令所有天风军人为之骄傲。那一刻,衡长顺成了耻辱的代名词,浅水清则是义气当先的好汉子。就连血风旗的李规,都受到了苍野望的严重警告:不许对浅水清寻恤生事,衡长顺之死,属咎由自取。因李规在军事会议上的表现,罚其闭门思过,自省三日。 于是,在这个夜晚,北门关内,数万将士为了一个共同的名字而欢呼胜利。 。。。。。。。。。。。。。。。。。。。。。。。。。。。。。。。。。。。。。。。。 坐在那片篝火旁,看着战士们围绕在一起共同喝酒吃肉,高声笑骂,痛快说话,浅水清突然觉得,原来生活,依然有着值得向往的一面。 大战之后,放松的心灵终于可以感受一切的尊崇与荣耀,所有曾经的努力,也终于换来了应有的回报。冥冥中仿佛早有注定,安排好了自己的命运,注定将在一条艰难而布满血色荆棘的道路上蹒跚而行。 有时候他想,倘若自己早一天知道烈狂焰就是狂龙武士,心中便会有了依赖性,或许,便不会去冒那样大的风险攻打南门关。而这打下南北两关的功劳,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人这一生,有时就是在逆境中才可以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量。今天,自己能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中坐到这营主之位,或许该感谢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那一心想害他的铁血镇督南无伤和衡长顺。 想到这,他微微笑了起来。 营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浅营。” 是少年无双。 浅水清微微扬起了眉头,这个小子,终于肯来见自己了吗? “进来吧。” 雨水浇湿的脸上,少年倔强的面容,下唇紧咬,透出无畏的坚毅。 “我是来辞行的。”他说。 “辞行?”浅水清看看无双:“怎么?还没有想通?” “想不通,也不愿想通。” “所以你就想一走了之?” “是。”无双放声回答。 浅水清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台上轻敲着,随口问:“准备去哪?” “随便,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吧。。。反正,离战争越远越好。” “哦?”浅水清笑了起来:“天风以西,圣威尔公国与翔龙军团在圣洁走廊对峙而立。东南地区,则是鹰扬军团对惊虹人在虎视眈眈。天风以北,雪风军团和麦加人围着恶浪河随时也可能发生战事。天风以东,则是咱们这里在和止水人相较高低。现在虽然还没有处处烽烟,可是我敢肯定,只要京远城被下,则各国必有异动。到时候,你要想找个没有战争的地方,怕是有些难度啊。” 无双一呆,脱口道:“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一处不发生战争的地方吗?” “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一寸土地存在和平。”浅水清极肯定的回答。 “可是我不想再这样杀来杀去!”无双大叫起来:“我不想责怪你,浅少!我佩服你!崇拜你!可是我没法接受你一口气杀死四千名战俘!他们也是人啊!我不想看着你这样一路杀下去,杀得血流成河,杀得丧失人性!” 浅水清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如今已沾满了鲜血。 “无双,身逢乱世,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我这一生,怕是逃不脱身为屠夫的命运了,但是我自问内心深处,依然有一些地方是干净的,不会被鲜血所污染。我不能向你保证,在今后的战斗中,不再杀死更多的不该杀的人。但是我可以向你肯定,我可以使这个世界减少许多战争,可以使这个世界因为战争而死亡的人大大减少。。。” “你是想告诉我你可以帮助天风完成一统三国的梦想,从而实现大一统的局面,进而消弭战争吗?你是这个意思吗?” 浅水清的眼神却微微飘忽了起来,声音低迷轻徊:“帮助天风?。。。不,我这一生,从不助人。我只。。。自助!” 看了一眼无双,浅水清突然喝道:“士兵无双!立正!” 无双近乎本能地敬了个军礼。 浅水清仔细地打量着无双,口中发出轻蔑的冷笑:“小子,你以为天风军是什么地方?可以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当这里是集市吗?你信不信换了一个营主,你敢对着他说一句你要离开军队,他会给你什么答复?他会立刻一刀砍下你的脑袋,然后高挂在营门外,告诉所有的士兵,这就是想做逃兵的人的下场!” “你,想对我说你要做个逃兵吗?仅仅因为你看不透生死,为四千个敌人的性命而感到痛苦!为什么你不为我天风军数万万死去的将士而痛苦呢?!” 浅水清的狂喝,如渊岳雷霆,震惊了单纯的少年,他一时间张口结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告诉我,天风军的军歌,你还记得是怎么唱的吗?”浅水清大吼。 无双惶然地点头。 “那就给我唱,大声的唱出来!” 出于士兵的本能,无双高声大唱:“帝国百年战,猛士守四方。三千铁蹄所踏,白骨丘山。八千好汉披靡,流血涂海。愿摘星以化英雄胆,舞长枪做我铁脊梁。敢战沙场永不倒,终叫敌人丧胆肝。血战乾坤赤,梦里兰花惊。四万里江山如画,尽归我土。三万里河东入海,服我所化。。。。。。” “很好,就这样,继续唱不要停。你以为军歌就是唱着玩的吗?什么叫白骨丘山?什么叫流血涂海?你懂吗?你懂那真正的含义吗?那不是用嘴唱出来的,那是用心!是用心唱出来的!是用你的身体去记忆出来的!记住,战场之上,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没有仁慈!” 浅水清几乎是贴着无双的脸在大吼:“无双!今天我送你一句话,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了,永远也不要忘记!战场之上,只有两种人:活人与死人。战场之上,只有两种东西可以追求:荣耀与生命。战场之上,只有两个声音可以被你理解:上司的声音,和快刀割肉的声音。战场之上,最要不得的就是你那份侠义心肠和悲天悯人的情怀!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不再是躺在妈妈怀里吃奶的宝宝!你该长大了,该成熟了,你该明白你是一个军人,不是一个可以随自己意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孩子!” “没错!我曾经告诉过你,做为一个军人,能够保持一份天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是我要你明白,在敌人的生死和自己的生死之间做出抉择,其实并不需要任何的教导,你只要遵从自己的本能就可以了!告诉我,你知道你的本能是什么吗?” 无双呆呆地摇头。 “是生存!你这个笨蛋!是生存,你记住了吗?你的本能就是在这场看不见尽头的战争中想尽一切办法的活下来,这就是你的本能!否则你只有死!” 浅水清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刀,架在了无双的咽喉上:“你要是离开我的军营,我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你的武艺有多高,箭术有多强,你都会死得很快,很惨,很没有面子。你是我挑来的兵,是我挑来的第一个兵。我不喜欢自己选中的兵成为这个样子。所以,如果你一定要自寻死路,我不介意送你一程。不过在这之前,或许我有办法开导开导你,让你明白什么叫战争,什么叫本能,让你明白就算是仁慈,也要省着点用,不可以大手大脚的随便浪费。” 刀尖在无双的咽喉间射出凛冽的寒气,浅水清阴测测道:“你需要我把刀子再捅前一点吗?” 无双连连摇头。 “很好,显然你还不想死,而且也没怀疑我的决心。我现在给你最后的机会,在我回来之前,你就给我唱军歌,一直唱,不许停!” 说着,浅水清抽刀入鞘,向营外走去。 眼看着浅水清走出营帐,无双被这变化弄得摸不着头脑,惶惶问:“你去哪?” “去给你找个师傅,好好开导开导你那死不开窍的脑筋。”浅水清冰冷的声音穿过雨夜劲吹而来。 。。。。。。。。。。。。。。。。。。。。。。。。。。。。。。。。。。。 在今天,天风军的士兵第一次看到了浅水清发怒时表情。 他们不知道浅水清因为什么原因而发怒,就连无双也很难理解一向天塌下来都可以当被盖,从来都是胸有成足的浅水清,为什么在听到自己要离开的消息之后,会如此发怒。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原来浅水清发起怒来的样子,真得很可怕。 事实上,他可怕的不仅仅是表情,还有那令人惊叹的作风。 浅水清离开的时候,无双在唱军歌。 浅水清回来的时候,无双依然在唱,但是声音已微微有些走调。 营外传来哗哗的怪声,好象是铁链在地上的拖动,这声音夹杂在军歌中,带出一些异样的情调。 很快的,一个惊慌的声音大喊起来:“浅将军!浅将军!不可以啊!这名犯人是南督要我看守好的,别看他受了伤,可力大无比啊。要是万一让他伤了您,那就麻烦了。” “你是怕我擅自提走他,你不好向南督交代吧?”营外浅水清的声音,冰冷异常。 浅水清竟然提来了一个犯人?无双一时间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 追来的狱卒再不敢接口,营门掀开,浅水清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赫然正是那个在北门关上壮的象山,力大如牛,打也打不死,累也累不垮,最终一锤废了方豹,险些毁了浅水清炸门大计的拓拔开山。 高大粗壮的身躯,如今缠满了铁链,一块块肌肉高高贲起,上面还粘连着无数的血丝碎块。 拓拔开山的眼中投射出愤怒的火焰,看着浅水清的眼神,象是要一口吃掉他。 如果不是他,北门关也不会失陷。 浅水清怒气的面容稍稍缓和了一些,他说:“拓拔开山,我知道你很想杀我。不过可惜,你现在只是一个阶下之囚。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个杀人的机会。你不是和狮蛮真是好朋友吗?那么,你知道狮蛮真是怎么死的?” 拓拔开山一楞:“他是怎么死的?” 手指戳向无双,浅水清笑道:“就是他,一箭射死了狮蛮真。” 拓拔开山看向无双的眼睛,怒火再度高炽如擎天的烈焰。“吼!!!”他狂吼一声,如山狮咆哮,震彻整片军帐营地。 “拓拔开山!”浅水清沉声叫道:“今天我就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现在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去对付这个杀你好兄弟的仇人,哪怕是杀了他,我也绝不会为他报仇。不过你不要指望我会为你解开锁铐。但你也可以放心,你眼前的这个敌人,根本就是一个懦夫,他从不会对没有还手之力的敌人下手。所以,你依然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杀他。在你杀掉他之前,我,还有我的兄弟,没有人会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话音落下,浅水清已经走出营帐,对着外面闻声而来的战士大喊道:“兄弟们,今天有一场免费的角斗士表演!就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那个神射无双,箭无虚发的小子能获得胜利,还是那个力大无匹的却又满身桎梏的蛮牛能获得生存的资格。我赌:拓拔开山赢!” 霍!!! 营内风起。 一个硕壮威猛的身体,在顷刻间飚扬出澎湃强劲的狂潮巨浪,卷出苍茫间无尽的风烟。 拓拔开山高举手中那厚厚的铁链,挥舞出滔天的杀意,凶狠地砸向了傻呆在那里的少年无双。。。。。。 眼前,是一片血色激扬。 第二十一章 最后的守护(下) 野兽! 一只被困住了手脚,却困不住心中那沸腾的战意,在那刻将身体化成武器,将灵魂化成指引,奋勇作战,一往无前的超级大野兽。 拓拔开山的巨力挥舞起的铁链刮出漫天的飓风,将营帐舞成一片破碎的虚空。 当他真正发起威来时,从无人可以硬面正悍他那雷霆一击。 血色飚扬里,无双急速后退。作为一名弓手,距离就是生命。 然而小小的营帐根本没有他腾挪的空间,身躯刚飞出帐外,匹练般的刀光已惊魂斩来。 身后是浅水清冷酷的声音:“回去,面对你的战斗,永远不要逃避。” 下一刻,无双又被浅水清一刀逼回了帐中。 “不要逼我!”无双持弓狂呼。 迎来的,是拓拔开山排山倒海般的攻击。 对拓拔开山来说,作为一名战俘,是他一生的耻辱。但是身体可以失去自由,灵魂却不会。 他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去杀死每一个眼前的战士,无论他是否还击。 铁链在空中闪烁出刺眼的光芒,杀机漫卷,拓拔开山虎吼着冲上来,他要用手中的链子将无双的脖子勒断,撕裂。 身体在电光中闪跃,挪移,腾跳,无双的眼中包含着泪水。心情痛苦,复杂,莫名所以,他喃喃着举起手中的弓。 箭尖上一点锋芒,寒光闪亮。 “不要逼我!”他再次大喊。 拓拔开山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容:“军人的宿命,就是战死沙场。” 然后,他迎着箭尖冲了上去。 “啊!!!”一声凄厉的长呼,无双闭眼。 雨夜中一点晶光炸亮,夺命的锋镝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地刺进了拓拔开山的胸膛。胸前炸开的那片血花,灿烂盛放,那座如山的身躯晃动出笨重的脚步节奏,琅琅跄跄,跌冲几步,终于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下。 一双凶狠而不甘的眼神,依然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那个年轻人。 “狮蛮真。。。我的好兄弟。。。我终于还是不能为你报仇。。。。”胸前流出汩汩的鲜血,拓拔开山看着那钉在自己身上的箭,仿佛在观察一只蚂蚁,眼中竟露出无限的欣慰。 终于,还是失败了吗? 胸口剧烈的痛,大量的失血,令他眼前一片晕眩,他重重地摔了下去。 ................. 从营帐中走出来,无双的脸色一片铁青:“我杀了他。” 浅水清冷冷地看他。 “我说我杀了他!”无双大吼:“你满意了?你逼我杀一个战俘!现在你满意了!” “是的,我很满意。我终于看到在生与死之间你所做出的抉择了。我看到你和我并没有什么两样。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就是我能比你提前一步看到他们的威胁。为什么你一定要在死亡爬到你的头顶之上的时候才能做出选择呢?为什么你在那之前就不能看到所有事物发展的后果?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来得比拓拔开山的攻击更快,更猛,更令人难以抵挡。而到那个时候才能有所觉悟,就已经太晚太晚了。拓拔开山是一名战士,对他来说,战死就是他的宿命。你我也是一样,战死同样是我们的宿命。既然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你还有什么理由去在乎对手的?我们都是战士,我们只能抓住眼前的每一刻,我们不适合悲天悯人,我们不是诗人。这个道理,我没法让你明白,也不指望你能明白。对你来说。。。那太艰难。但至少我已经让你成功的杀死了一名战俘,至少我让你的身体去记住了这一刻。这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在下一次碰到类似这样的情况时。” “所以,你逼我杀人?” “人是你杀的,我逼不逼你,都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你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吗?然后你以为你就可以蒙头睡觉,再不理这眼前的一切?” 无双的浑身都在颤抖。然而他终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嘴角边迸出一丝血迹,他赫然回首,一言不发地离开。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然后彻底忘记这一切。 自从跟随了浅水清后,他从未有象现在这一刻痛恨浅水清。他不仅仅杀死了拓拔开山,他也杀死了他自己,杀死了他内心深处那点最后的执着。 他想要做一个依然有良心的人,却终于还是做不到。 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却在那血染的泥坑中越滑越深。 他曾经的骄傲,曾经的信念,曾经相信的一切美好,全部都在自己射出那一箭之后全部失去。 这个世上,再没有可以让他自豪或矜持的东西存在。 内心中,那一点最后守护着的荣耀与原则,全部随之湮灭。 。。。。。。。。。。。。。。。。。。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浅水清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道:“把拓拔开山的尸体处理一下。他是个英雄,要厚葬。” “是!”手下士兵回应。 “不必了。我还没有死。”一个沉闷的声音突然隆隆传来。 营帐内那片高大的身影突然又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是那点愤怒的狰狞。 拓拔开山,这个胸口上中了致命一箭的家伙,竟然还活着?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只打不死的大山熊。 箭尾在胸前颤抖,摆动出诡异的弧线。拓拔开山竟硬生生地用手将三棱箭从身体上一寸一寸地拔了出来。锋利的倒勾带出一片狰狞血肉,鲜血如流瀑般飞溅。疯狂的笑脸上,拓拔开山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我身体太重,肉也太厚。这一箭虽射中胸口,却根本就没射进心房。而且他刚才出手太软,根本就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箭手。下次要杀我,记得用矛捅,而且要在同一部位连捅几次,把口子开大一些。要不然,就直接一刀砍掉我的脑袋。” 浅水清赞赏的点头:“好汉子,果然是条好汉子。难怪当初攻打北门关,这么多人对付你,都杀不了你。听说你在止水军中人称九命战神,平时上阵从不用盔甲,因为你那一身的肌肉就是最好的护甲。还有人说你是个不知道什么叫痛苦的战士,因为每一次的伤痛,都只会激发你的战意。现在看来,传言也有真实的一面。” 拓拔开山低下头,看着身上那个血洞,喃喃的说:“终究没法改变我军失败的命运。” 一个药包掷了过来:“你要是能自己上药,就把这药涂上。既然你现在没死,我也没兴趣杀你。” 拓拔开山随手撕开药包,将大量的生肌散就这样洒在了身上。他伤处太多,这药撒上去,一阵清凉之意若凉风般拂遍全身,拓拔开山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药!” “那是当然。”浅水清微笑道。 守卫牢狱的狱卒惶惶叫道:“浅将军,把这个人送回牢房吧。要是让南督知道了,小的只怕又是一顿好打。” 浅水清冷哼:“不必了。我看这个拓拔开山不错,我很喜欢。就把他留在我这吧,我要让他。。。做我佑字营的兵。” “啊?”那狱卒大吃一惊,到是拓拔开山毫无反应。 “将军,这不行啊!未经许可,私调战俘,是为逾规啊!”狱卒大叫。 浅水清仰天大笑:“哈哈,只是逾规吗?那太简单了。我当新兵的时候,就已经把军中罪行,能犯的几乎都犯过了,现在这小小逾规,就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你回去吧,去告诉南督,这个犯人我要了,我佑字营新建需兵,总不能连挑选战俘的权利都没有。拓拔开山一个武将,不象范进忠还有些利用价值。我不和他抢范进忠,不过这个拓拔开山再不给我,就有些小气了。放心吧,本人新官上任,南督怎么都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这一刻,浅水清混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狱卒还想说什么,浅水清面色一沉:“再不滚,我就把你一刀宰了。你可要试试我敢不敢?”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世上就没他浅水清不敢做的事。借那狱卒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我想试试这话,只能哭着脸回去复命了。 下一刻,浅水清的眼神,已经与拓拔开山于空中做出一次火花灿烂的激撞。 ..............................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站在拓拔开山的面前,对比这个高大的汉子,浅水清看上去就象一个矮小的侏儒。 拓拔开山的鼻中发出轻蔑的冷哼。“天风军杀我无数止水子民,你竟然还想要我投降,你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浅水清的脸上绽放出盛开的笑容:“我这个人,一向都异想天开得很。而且,只要是我想得到的,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得到。你说我天风军杀你止水子民,那么难道说止水人就没有杀过天风军的战士了吗?你到是说说,身为止水七勇士之首的你,杀过多少天风战士?象你这样的人,怎么也得是个百人斩吧?” 拓拔开山傲然回答:“不是很多,也就三百多个吧。” “三百多个。。。”浅水清背负双手,围着拓拔开山转了几圈:“也不算少了。戚少。。。也不过是杀了三百多个。他可是千人斩的后人呢。” 浅水清突然撇下拓拔开山不管,走进营帐中,然后看看被两个人刚才的战斗搞得一塌糊涂的营帐。他啧啧叹道:“可怜我的营帐,就算是被你们给毁了。拓拔开山,你打算怎么赔我?” “无他,一死而已。” “死?哼,那太便宜你了。”浅水清冷笑:“来人,给我叫三百个弟兄过来!” 转眼之间,三百名战士已经齐集在浅水清的周围。 浅水清对着拓拔开山吼道:“拓拔开山,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了!这里是我的三百个弟兄!这些人,差不多就是你这些年所杀的天风军士的总和!我猜想你从没试过数一数这些年来你所杀的人堆在一起可以是怎样的一个壮观场景。那么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三百人是怎样一个数目!让你感受一下三百人能做些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好好体悟一番,三百个死去的天风战士拥有怎样强大的能量!看看他们又是对止水人有着怎样的恨意!记住我的话,仇恨,永远不会只是单方面的!” 下一刻,拓拔开山与三百战士之间,已经激荡出仇恨的火花。 他们的眼神对焦,互不放弃,一个一个,死死地看着彼此,似乎就要用眼神来杀死对方。 杀气在这刻暴涨,漫卷四方,小小一片营地,转眼间已升起了血性的阴霾。 三百名战士,紧紧地围绕在拓拔开山的周围,仿佛一个巨大的旋涡,随时都能将对手一口吞噬。 他们张扬的战意,沸腾的怒火,每时每刻都在燃烧这片血染的土地。 那些曾经的哀号,惨呼,跌宕的身体,凌乱的身体碎片,一个个突然全部重现于拓拔开山的眼前,仿佛化成了厉鬼来向他索命。 三百名战士化成三百个被他杀死的英魂,在他的眼前拂饶盘旋,凄厉尖啸,成为最深的怨念,徘徊不去。 “吼!!!”拓拔开山大吼起来。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他大叫:“你们天风军欺我家园,害我子民,我为国保家,有什么错了?!” “你没有错。”浅水清冷笑:“做为一个战士,你是最优秀的。但是显然,你从来都没有明白这个世界的运转法则。弱肉强食,为乱世之规,彼既无道,吾便取之,更是国家壮大之根本。多少年来,止水国积弱无能,苟安一隅,为了保全性命,屡次牺牲国家利益,向诸国求助,甚至不惜割让领土,纳贡献赋。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君主,人不灭他,他便自灭。天风人打他,你又有什么好奇怪得了?” “如今天风帝国雄起大陆,以强击弱,以有道取无道,正符合天下大势。你虽是条汉子,但不明时世,不懂政治,只能为人所用,现在你做了俘虏,便是待宰羔羊。止水人不会为你的生死担忧,你曾经的武功也不能换来你生命的保障。他们已经抛弃了你,而你,却在这里为一个无能的国家而尽愚忠,履顽孝,真是可笑可悲之极。” 拓拔开山狂嚣道:“那是我心甘情愿!你不过侥幸赢了一仗,有什么好得意的。天风虽强,却也未必就能灭得了止水,京远城不失,天风军就永远也休想进得了止水一步!你可以杀了我,但我死后也是止水英雄,世代久仰,总好过你这屠夫,杀我子民,将来为万夫所指!” 浅水清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如此张狂,又如此得意:“青史留名。。。就真得那么有吸引力吗?” 拓拔开山一楞。 挥挥手,让所有的士兵共同后撤,浅水清一个人站在了拓拔开山的面前:“世人之名,本如过眼云烟,皆为虚妄,不过既然你不喜欢被人骂,那我就和你分析分析,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你以为,只要我杀了你,你在止水就还是个英雄。却不知,只要我打下京远城,灭了止水国,统三国为一帝之下,则天下史书,皆由胜者书写。到时候,只要野王愿意,大可以重新委任史官,重书历史。到时候你拓拔开山能不能史书留名都是个问题,而就算留了下来,只要我天风军高兴,想怎么写你,就怎么写你,你的名声,荣誉,最终还是要落在我们的手中。你。。。可喜欢这样的结果?” “你!!!”拓拔开山恨不能一链子砸死这个眼前的混蛋。 浅水清笑笑道:“史书,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那些历史上的好人,名人,往往不是因为他们真得做过什么好事,有功于国家的事,而是因为他们是斗争中的胜利者,所以他们就是好人。至于那些大奸臣,大反派,也未必就坏到什么地步,仅仅是因为他们输了,所以就注定要为千夫所指。” “拓拔开山,你虽是勇士,但只要我天风军愿意,史书上完全可以把你写成懦夫。北门关一战,之所以为我天风所下,完全是因为你贪生怕死,吃里扒外,勾结外敌,开门献敌的原因。史书留名,你拓拔开山注定要被后世所骂。你可喜欢这样的结果?” “我杀了你!!!”拓拔开山再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举起了手中的铁链。几名士兵牢牢将他抓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按住。 浅水清朗声笑了起来:“你何必这么激动,我只是说说而已。当然,你要是肯归顺我,此后史书留名,就会这样写:止水英雄拓拔开山,因不满国主无能,治下无方,愤而高举义旗,转归天风。此后一路作战,杀敌勇猛,封侯拜将等等。只要你喜欢,还可以写上很多好听的话。” “我不在乎!”拓拔开山大叫。 “不,你在乎。每个人都在乎。人这辈子注定是自私的,问题只在于勾引他的**是否够大。我知道你拓拔开山是条血性汉子,不愿为了自己的利益舍家弃国,不过你可曾想过,止水将灭,国将不国,到时候,你的忠心又将何去何从?” 愤怒的眼神,终于流露出一丝痛苦的无奈,浅水清的话,最终还是说到了他的痛处上:止水若灭,国已不国,自己纵然忠心为国,不惜一死,结果却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不过他还是低吼道: “就凭你,也配谈灭止水?” “我既能打下南北二关,一个小小的京远城,又有什么可难住我的。整个止水,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数月时间就可拿下,至于那抱飞雪嘛,哼,枉为名将而已。” 浅水清继续道:“一个人,倘若连现在的情势都看不清楚,又谈什么放眼未来?所谓的史书留名,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无谓为其努力。反倒是眼前的局势,需要人颇多思量。我这个人做事,从来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只要你肯降我,有什么条件代价你都可以开出来,我珍惜你是条汉子,武力无双,不但是止水之首,就算是天风军中,怕也找不出几个你这样的。我爱惜人才,却也需要那人才自己懂得爱惜自己,否则,一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当不上这人才二字。好好考虑吧,拓拔开山,你虽能力拔山河,可这国之战事,终究不是靠力气就能决定胜负的。” 拓拔开山缓缓摇头:“我不会投降你的。浅水清,我佩服你能在一日夜间拿下南北二关,也佩服你有好口才。你说得没错,所谓的青史留名,根本只是一场笑话,而忠心为国,国也未必能保。可是我拓拔开山的忠心要是因为你这两句话就这么毁了,那所谓的忠字,就更是一个大笑话了。要知道,人之忠,有时,未必是需要回报的。我从征入伍多年,曾立誓要为国捐躯,这些年来,无论多少大仗小仗,从未有过后退之时。我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你那小小的威胁。” 说到这,拓拔开山的嘴角抿出一条刚硬的曲线:“你说止水必亡,那么我告诉你。如果你真能灭了止水,到时候我或许会考虑跟着你。但是现在,永无可能!” 浅水清的眼中露出激赏:“好,很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一个好英雄。。。是值得让人期待的。等我灭了止水那天,我就再来劝降你,若是你还是不肯,我就一刀把你杀了。反正这样不知进退的人,留着也是没用。” 说完这话,浅水清大步向营外走去:“把他的铁链摘了,好好照顾他的伤,以上宾对待。” “将军!”有士兵立刻大叫起来。“这样不合适吧?” “放心吧,象他这样的英雄,绝不会辜负别人对他的信任。从现在开始,他再不是俘虏。我相信以他拓拔开山的性格为人,他绝不会逃跑。” 所有人都为之呆滞,拓拔开山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惟有浅水清,眼角唇边,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拓拔开山,你当真以为,我会等你到那个时候吗? 这人世间的丑恶心机,你这样性格的人根本就无法理解。我现在等着,等着到那天你自动来到我的帐前,求我收下你,成为我的战将,作为我攻打止水的头号猛士! 第二十二章 野心 被打斗弄乱的营帐已经重新整理出来,拓拔开山被带了下去,无双也回到了自己的营房。 夜晚终于又恢复了属于自己的寂静,惟有浅水清独自一人,坐在那片星空之下,呆呆地望着天空。 雨刚停,周围的空气一片清新,浅水清贪婪地呼吸着,试图用这清新的空气来洗绦自己内心中已经被鲜血溅染了的泥泞。 他知道自己变了。 事实上不仅仅是自己变了,无双也变了。 经此一战,无双注定将会成长起来。那个依旧怀着美好的侠士梦想的少年,已经被拓拔开山威力无比的一铁链彻底砸死,代之而起的,将是一个新生的铁血战士。 或许在他以后的未来里,依然会有许多不成熟不懂事的地方,但是在他心中,最困难的那一关已经度过。 在那一箭射出之后,旧的无双便已经死去。 浅水清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感到悲哀,因为他彻底扼杀了一个少年美好的心灵。 他可以对自己说:这是战争。 但他无法欺骗自己。 他知道:无双死了,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 在这个风雨潇潇的夜晚。 在那天他屠戮了四千战俘之后。 可他更知道,自己的今生,还将会杀许多许多人,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悲伤,去犹豫,去彷徨。他必须站起来,挺直胸膛,面对一切敌人和即将到来的挑战。 哪怕是。。。因此而抹杀良心。 他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在杀戮的泥沼中蹒跚,却不能有一丝的犹豫,否则,就是他死。 脚步声在这刻轻轻的响起,那是沐血来到了他的身旁。 眼看着篝火劈啪的燃烧,耳中不断传来树枝的炸响,沐血的声音低回迷离:“你教训无双的手法,让我大开眼界。这个小子回去的时候哭了,哭得很伤心。” “他会长大的。”浅水清眼都不眨地说。 沐血萧瑟地笑:“是啊,人都会成长,会改变。现在回想起来,这几个月的生活,仿佛就是一场梦。几度艰险,几度危难,跌跌绊绊地走过来,很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活着。可是人虽活着,心却。。。已经死了。” 浅水清微微沉默了一下:“不,我的心还活着。我没忘记自己在戚少坟前立下的誓言。沐少,无论我浅水清将来要造多少杀孽,我都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兄弟。我做这一切,都只是只想保护大家而已。” 沐血的嘴角边溢出淡淡讥讽的笑:“是这样吗?” 浅水清惊讶地看沐血。 “浅哥儿,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知道戚少于你,恩情并重,但是我相信就算没有戚少,你还是会去努力追求你想要的一切。没有云大小姐,你也依然会去做你已经做过的那些事。浅哥儿,其实。。。你天生就是那种渴望权利,渴望荣耀,渴望与众不同,站在众人之上的人。你自以为你是为了某个誓言而去努力,去拼搏,可是我却知道,你不是为了那些。誓言,从不是人们奋斗的目标,惟有内心深处的那种渴望,才是支撑他永不放弃的真正动力。你。。。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 浅水清微微怔住了。 他没有想到沐血会这样说他。 难道真的是这样? 没有云霓,没有戚天佑的死,自己依然会那样不顾一切,置生死于度外的去拼命战斗? 他不知道。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从军,是因为他想证实自己穿越的意义。 他奋斗,是因为他有目标要去追求。 可是骨子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偏偏沐血却看了出来,并毫不容情地揭穿了他。 他告诉自己,自己在本质上就是一个渴望杀戮,渴望荣耀,渴望权利的人。他从本质就是与众不同的。 “沐少,你。。。真得是这样认为的吗?” 沐血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怎么看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帝怎么看你,总帅怎么看你,整个暴风军团的士兵怎么看你,你的敌人们。。。又是怎么看你的。” 看看浅水清,沐血语重心长道:“浅营主,我沐血只是一介武夫,除了一些刀枪棍棒的粗使武艺,一无所长。在南门关的时候,警报响起,我畏战欲退,是你鼓励大家继续进攻。在攻打北门关一事上,也是我反复犹豫,迟疑不决。我甚至比不上方虎,他没多大本事,却能忠心跟着你。比不上雷火,武艺高强,却无条件服从命令。也比不上方豹,能够舍身救你,帮助大家完成最后的攻击。我只是一个普通士兵,在天风军中混迹多年,功不彰,名不显,只因一时运气碰上了你,才屡次逃脱大难,还能有机会立上大功。。。但是,我至少还有一个长处。就是我知道看人,知道做人不能欺骗自己。我知道一个人在做了那样的许多事情之后绝不可能再成为以前那样简简单单的一个新兵。我知道那样一个人,从内心深处就始终在爆发着强烈的统领欲望,渴望沙场征战,渴望建功立业。我知道。。。你就是那样的人。” 一番话,浅水清终于无言以对。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自己吗? 那些所谓的外在动力,统统不过是借口而已。 那些所立下的誓言,也只是遮掩自己内心深处的野心的工具罢了。 自己,原来最终还是一个利欲熏心的普通男人罢了。 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男儿汉大丈夫,行走世间,若不能闯出一番名堂来,的确是心有不甘。沐少,你说得很对。我就是那样一个人。而且。。。我对此无悔。” 沐血苦笑:“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选择的路,我只是想提醒你,在你追求这一切的过程中,不要因此而迷失了方向。” “谢谢。”浅水清举起了杯中的酒:“来,沐少,我敬你一杯。顺便说一句,你刚才那句浅营主,喊得我很不爽。你要是再这样喊我,别怪我翻脸了。” 沐血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浅水清,你是条汉子。好,以后不管你是做到掌旗也好,镇督也罢,我都喊你一声浅少,怎么样?” “没问题!” 两只杯子在空中激撞,溅起了漫天的水花。 天空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沐血皱了皱眉头,大骂道:“这狗娘养的鬼天气,害得咱们没法继续攻打京远城。否则便可趁抱飞雪不在的时机将它拿下了。” 浅水清叹了口气:“是啊。估计雨季未结,抱飞雪就会急急赶回京远城。如今,京远城已经可以说是止水最后的屏障了。只要拿下它,则止水门户洞开,将任我军**。” 沐血拍了拍浅水清的肩膀:“到时候,兄弟你又可以大展神威了。” 浅水清冷笑:“看来你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沐血一楞。 浅水清手中的杯子滴溜溜转了一个圈:“总帅虽予我封营拜将之赏,但是下面的人执行起来,却多少出了些偏差。” 沐血心中一跳,**地意识到这个下面,怕是指的就是南无伤了。 “怎么回事?” 浅水清语带讽刺的说:“也没什么。就是南督予我自建一营,而非接管。大战刚刚结束,各旗各营死伤均多,兵不满员。既然是自建,这兵员嘛,只能我自己去找,他南督,是没有多余的兵可以给我的。就算如此,连原来的第三卫也要调回给虎豹营洪营主。也就是说,按南督的意思,我这个营主,是个空头营主,除了我自己,手底下一个兵也没有。” 沐血啪的一脚踢飞桌子,大叫起来:“岂有此理!” 浅水清嘿嘿笑了起来:“怎么?你很生气?” 沐血一滞,愤怒道:“现在全卫上下,近七百名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到现在,却被南督一句话全给带走,还不给你一兵一卒。这是升职还是降职?立了这么大的功,他却还在为一个女人而和你作对?这简直不可理喻。” “就象你说的,你能看出来的东西,南督不会看不出来。这一次,他既然起了疑心,自然不会给我好日子过。不过我要是这样轻易就被他给整治了,我也就不是浅水清了。”浅水清的声音透出无尽的阴冷:“我已书信一封到南门关,向洪营主陈明情况。洪营主已同意将第三卫暂借给我。所以,你们不会和我分开。铁风旗镇守南门关,攻打北门关一战未有参与,士卒几乎毫无损伤,皇帝的封赏却没少了铁风旗那一份,战掌旗感我为他铁风旗增了面子,佑字营又属增额,也归他铁风旗管辖,所以另调了三百多名老兵给我,算是给我凑足了一千之数。至于剩下的两千兵嘛,就要我自己想办法了。” 听到洪天启慷慨放人,沐血心头到是一松:“那你已经有办法去找那两千新兵了?” 浅水清微笑道:“沐少,你小时候有过抢糖果的经历吗?” 沐血一楞,摇了摇头。 浅水清说:“我有过。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父母给你的糖果,永远都无法满足你的需要。想要吃到更多更好的糖果,就必须自己动手去拿,去抢,去坑蒙拐骗。南督虽然不给我兵,却等于给了我一个增兵的权利。有了这个权利,我就可以做更多我想做的事。沐少,事物皆有正反两面,凡事有失亦必有得。有了这个权利,我所得到的,将会比我们原先期望的更多。。。多到超乎你的想象!” 那一刻,浅水清突然站了起来,面向穹苍环宇,豪性大发:“我浅水清这一生,从未有过顺风顺水的经历。每一点成就,都是靠自己的打拼赢出来的。我的敌人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所以,我总是会赢得最后的胜利。沐少,你我兄弟一场,今天,我就请你在这里为我做个见证。半个月内,我浅水清手下将拥有一批强大无匹的精兵悍将!倘若天风军在这一个月内,仍未能拿下京远城,则京远城必为我浅水清所下。攻陷三重天的无上容光,除我浅水清外,天下将再无人可得。他南无伤就算是知道我抢了他的女人,到时候也同样是奈何我不得!” 沐血呆呆地看着浅水清,彻底为他所震撼了。 。。。。。。。。。。。。。。。。。。。。。。。。。 “有件事,你知道了没有?”沐血突然道。 “什么?” “云霓要回苍天城了。” 仿佛一个霹雳,狠狠地击中在浅水清的头上,他彻底呆立当场。 “你说什么?!”他一把抓住沐血的领子。 沐血长叹一声:“你果然还不知道么,这件事,云小姐本该第一个通知你的。估计。。。她是不愿见你难过吧。。。她后天就走。” 浅水清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嗡嗡的作响,再听不见对方说些什么。 云霓要回苍天城了? 浅水清呆呆地站在地上,眼前浮现的却全是云霓的那曼妙的身影。大草原上点点滴滴的回忆顷刻间齐上心头。 那个曾经梨窝浅笑,带动万般风情,牵动他心的女子,总在午夜梦回中出现,浮现于他的心头。她就象夜空里的精灵,轻灵婉约,又象天上的仙子,高贵典雅。面对战斗时,她坚强似钢,遇上爱人,却又柔情若水。心思百转,细腻缠绵,总让他半刻也不能忘怀。 在这铁马金戈的军旅生涯中,有那样一个女子在心头萦绕,心中便多了份牵挂,也多了份寄托。就连那如火山地狱的雷霆杀场,也开始便得温柔多情起来。 可如今,她就要走了,甚至都不跟自己说一声。 这一别,就再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或者等到再见的那一天,她已经嫁为人妇,再没有任何机会做他浅水清的妻子了。 营外的小雨依然下个不停,篝火却还在雨中劈劈啪啪的作响。雨点打湿了火堆,却浇不灭心中那热情的火焰,浅水清望出远方的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我要去送他。”浅水清说。 沐血吓了一跳:“浅哥儿,你不要胡闹。这事要是闹起来,非同小可啊!” 浅水清却斩钉截铁道:“沐少,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必须去送她。错过这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有机会再见到她,我不想让自己终生懊悔。云霓为我,勇闯将军府,不惜背上天下骂名,痴心苦侯而无怨无悔。我要是连送她一程都做不到,我还算什么男人?” “可是你。。。。。。” “你不用说了,沐少。你放心吧,我不会卤莽行事的。我既然决心要送,就一定不会给南督抓到任何把柄。这次,我不但要送,而且还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送她回去!” 浅水清的眼中,暴发出无畏的斗志豪情,那一刻,他的脑中已经千般盘算,万般计较,转瞬间已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可以让自己堂而皇之地送云霓。 “我要向总帅请命,回清野城调粮增兵,以备再战!”如是,他斩钉截铁地说。 第二十三章 离间计 阴森幽暗的地牢里,范进忠的神色略显灰败。 曾经叱诧风云的将军,无论有过怎样的辉煌,一旦沦为阶下之囚,便只是任人践踏的枯泥败草。 守牢的士卒对范进忠还算客气,大概是知道军部有意招降这位守城好手,听说范进忠在国内也颇得人心,他要是肯投降,大概对止水人又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吧? 站在牢门之外,浅水清淡淡地说:“把他带出来。” “是,将军。”立刻有士兵恭敬从命。 摆上了一桌好菜,浅水清微笑着看范进忠,后者的目光依然倔傲。 “坐吧,范大人,当日沙场一别,范大人指挥有度,临危不乱,调度合理,浅水清深感佩服。要不是上天给了浅水清一个机会,只怕这北门关现在还在范大人的手中稳如泰山。浅水清赢得侥幸,在这里先自罚一杯,向大人赔罪了。”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浅水清看向范进忠。 范进忠到是很大方地坐了下来:“你不用客气。当日要不是我误会你是抱飞雪派来的人,恐怕早就让你进城了。你要是能混进城来,只怕第一个就是先抓我吧?要说运气,那该是我运气才对,只是这运气并不能抵消我止水的失败罢了。你是条汉子,那种情况下,换了个人,只怕奇袭已经失败。我也敬你一杯。” 这两个人,在战场是对手,这刻反到象是朋友,有些惺惺相悉起来。 不过下一刻,范进忠脸色已变,阴霾如天际乌云:“浅水清,你杀我南门关六千士卒,心狠手辣,残暴狠毒。我止水军与你可说是不共戴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今天要来看我这个阶下之囚,不过想来,也无非劝降而已。我劝你还是省了这份力气,不如一刀把我杀了,到也省事。这让我投降的事,你想都别想。” 浅水清仰天长笑起来:“范将军,怎么你以为每一个来看望你的人,都是来劝你投降的吗?” 范进忠鄙夷一笑,却不回答。 “我知道将军不信。不过范将军不仿想一想,假如将军归顺我天风军,那么能得到怎样的待遇?” 范进忠没有回答。 “将军不回答,那就我来就说吧。将军是守城的好手,曾统率三万大军与我天风对抗而不落下风。以你的能力,假如归降我军,至少也得是个镇督。再不济也要让你做个掌旗吧?我说得对不对?” “那又如何?”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营将,你说我凭什么去劝降一个未来可能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的将军?而且这个将军还刚刚才被我击败,我拼了命地劝他归降,却让自己受对方节制,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看?” 范进忠不由一呆,这一点,他到是没有想过。皱了皱眉,范进忠说:“你一日夜间连陷我止水两大城关要隘,怎么天风军只给你官升你一级?如此小气,就不怕军心有失吗?我止水国可不会如此对待有功之士。” 浅水清狂笑起来:“怎么我没劝你投降我军,你反到有劝我反水的意思?范将军,你不会真得这么天真吧?” 说着,浅水清站了起来:“在我看来,范将军虽名扬天下,但所谓韬略战术其实也不过如此。如果真要选择,在我的眼里,其实拓拔开山要比你有价值得多了。所以我纵有精力,也是用他的身上,而不是你的身上。还好,他这个人不象你这样冥顽不灵,我只是稍加词色,他就归顺于我了。” “你说什么?拓拔开山他投降你了?”范进忠跳了起来,几名牢卒死死地按住他,惟恐他伤害到浅水清。 “这不可能!”范进忠疯狂大叫。 浅水清的眼中露出一丝讥诮:“你不相信?那好,你来看那边。” 他手指远方,在那远处的一片小坡上,月色下是数道朦胧人影,中间的一个,高大威猛,气势非凡,赫然正是拓拔开山。 他现在一身便装,身边还跟着数个天风军士,手中虽无武器,但那原本桎梏满身的铁锁镣铐却已无影无踪。 范进忠呆呆地看,他的眼力很好,他能清楚地看出那的确是拓拔开山,而不是别人假冒的。事实上他这样的身形,怕也找不出几个可以假冒的人来。可是现在,这个曾经止水最勇猛的武将,天风军的阶下之囚,竟然成了一个自由的人,可以和天风军并肩站在一起,相互说话了? 这还能说明什么? 范进忠重重地跌坐下去。 原来,勇猛率直和忠心为国,真得是不能划上等号的吗? 原来,象拓拔开山这样的汉子,也可以为了性命而舍家弃国吗? 原来,所有的忠心,最终都只是镜花水月,可以轻易的粉碎的吗? 他痛恨,从未有过的痛恨之情油上心头。那个他曾经最爱护最喜欢的止水猛将拓拔开山,这刻在他的心中,算是彻底死去了。 他颓丧地摇头:“浅将军,你赢了。你来找我,就是想借拓拔将军来刺激我的吧?” 浅水清正色道:“范将军一生戎马,名扬天下。我天风军征战十年,未有寸进,皆因将军之功。将军的能力本事,其实我是很看重的,又怎敢轻忽怠慢。刚才是我新得猛将,一时得意忘形,还请将军原谅。其实,我今晚这么急着过来,到是真心诚意想要为将军做点事的。” 范进忠冷笑:“难不成你还想放了我吗?” “要说放将军,那除非是将军肯降,否则我是没能力做到的。不过将军虽为阶下之囚,却也总有些未了心愿吧?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将军,有什么心愿需了,浅水清或许可以代劳。” “多谢美意,不过,我没什么未了心愿。既然我现在做了俘虏,你们要打要杀,悉听尊便。”说着,范进忠干脆闭上了眼。 浅水清呵呵笑了起来:“真是这样吗?难道说这种情况下,你都不打算跟自己的家人说上几句?” 听到家人这两个字,范进忠的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 这次做了囚徒,以后,怕是终身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吧?他叹息:“纵有千言万语,也是欲诉无门了。” 浅水清立刻吩咐:“拿纸笔来,让范将军为他的家人写封信。然后你们用油布包起来,快马赶到京远城,射进城去。” 范进忠的眼前一亮:“浅水清,你真肯帮我给家人送信。” 浅水清正色道:“只要你不泄露我军机密,你就是给抱飞雪写信,给商有龙写信,甚至给你们的国主写信,我也都帮你送。” 那一刻,范进忠的心中一阵感动。 信,很快就写好了。 浅水清拿着信,仔细地读了一遍。可能是因为知道要经过检查的原因,里面的确都只说了些离别之情,另外就是表示一下,他范进忠誓死报国,绝不投降敌人云云的话语。浅水清微微笑了一笑,然后用极随意地态度说:“拓拔将军虽入了我天风军,却也是逼于形势无奈,情非得已,还请范将军也为他写上几句好话吧。” 这个简单的要求,范进忠自然不会拒绝。他虽痛恨拓拔开山的背叛,却总还是有着十数年的交谊。毕竟,他也曾是自己最喜欢的得力武将。 看过范进忠补上的话后,浅水清满意的点点头。他招来一名士兵,命他立刻去送信,这才站起来对范进忠说: “我的事情已经结束,就不在这里多作逗留了。将军还请自己保重。” 说着,他再不做丝毫停留,立刻走出牢狱大门。临走前,他眼神中饱含笑意,深深地看了范进忠一眼。 望着浅水清在雨夜中逐渐淡漠的背影,不知为何,范进忠隐隐地感觉有一丝不对。 这个浅水清,为什么会那么好心,为自己传递家信? 还有拓拔开山,那样忠勇刚烈的一个汉子,怎么这么轻易地,就会投降他了呢?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有些迷惑。 他原本初见拓拔降敌,心神激愤一时无法思考。 可是这刻浅水清走了,他反到镇静下来了。他毕竟是曾经统率三万大军的北门关统帅,止水国仅次于抱飞雪的第一名将,心思其实相当周密。这刻心中心中生疑,立刻觉得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总觉得,浅水清没道理就这么突然过来找他,并如此示好为他送信。而拓拔开山在被提出牢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轻易投降,更与他这几天在牢中每天喝骂的表现完全不符...... 可是当时他看到的那个拓拔开山,的确是身无束缚,自由自在,这绝不可能是一个囚徒的待遇啊。 到是他身边。。。。。。 范进忠猛然浑身一震。 他依稀记得,拓拔开山的身边,足足有八名天风军士,而每一个的人。。。他们的手,都是放在刀把上的。 猛一想到自己刚才写信的内容,还有浅水清离去时狡黠的一笑,范进忠的浑身都如坠冰窟之中。 他上当了! 拓拔开山并没有投降! 但是自己,却亲手把他推到了止水军的对立一面。 他完全可以想象,抱飞雪看到自己的那封信时,会是怎样一个怒不可遏的场景。 他更清楚地知道,止水国对待叛徒,又是怎样的一个处置方式。。。。。。 “开山。。。是我对不起你。” 范进忠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猛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吼起来:“浅水清!你这个混蛋!你不得好死!!!” 这一声怒吼,伴随着一道轰雷劈落,震彻天地。 拓拔开山仰望天空,任凭雨水冲刷,隐隐地,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范进忠的声音。 身后的士兵冷漠说道:“雨又下大了,拓拔将军,跟我们回营吧。” 拓拔开山默默地转身离开。 如今他虽无铁镣束身,却依然不改囚徒命运。 第二十四章 成全 难得一个好晴天,空气中依然氤氲着薄薄湿意。地上的青草尚未摆去清晨的雨露,在阳光的反射下璀璨出一片耀目的光洁。 不远出的小池塘里,烈狂焰头戴蓑笠,正持杆垂钓。 这位暴风总帅虽然在观澜大陆上威名赫赫,生活却是极为简单简朴。他平时也不喜欢干涉军中诸事。反正军中事务,自有各军镇首脑负责,过多干涉,只会使属下薄权,号令难遵。 所以他没事时,就总喜欢钓钓鱼,诒养性情。 很多人都惊讶以烈狂焰那性如烈火的脾气性格,怎么会喜欢上如此的生活方式,惟有烈狂焰自己知道,自己,早就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狂龙武士了。 他性情虽烈,可若依然是以前那种能发不能收的性子,那这百战统帅也不用在做了。敌人随便耍点诡计,他就得大败亏输。 一名卫兵慢步走了过来:“总帅,浅水清求见。” 蓑笠下的声音沉稳如旧:“让他过来吧。” 下一刻,浅水清恭恭敬敬地站在烈狂焰的身后。 他对烈狂焰,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但那与他的显赫身份无关,而只因为他是戚天佑的父亲。 “烈帅。”他轻声说。 烈狂焰摘下蓑笠,现出一张苍老却仍具威严的面庞:“坐。” “末将不敢,烈帅身边,哪有浅水清的位置。” “让你坐,你就坐。”淡漠的语气中,带着强大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浅水清坐下了,身旁,是烈狂焰放鱼的鱼篓,几尾鲜鱼正在篓中活蹦乱跳。 “有什么事就说吧,但不要有废话。” 浅水清立刻抱拳:“是!报总帅,两关大捷,我暴风军三镇兵力死伤过万,各旗各营均兵不满员。末将奉南督所命自建一营,却无一兵一卒可供调派。因此特来向总帅请命,回清野城征调新兵,以充实我佑字营战力。另外,上次运粮至今已有三月,大军存粮已经不多。末将斗胆请命,征兵同时,也负担起沿途护送运粮的任务。这样正好一举两得。” 持着鱼竿的手,在空中微微晃动了一下。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池塘里一条鲜活的大鲤鱼已经飞出水面,直冲着烈狂焰的脸部飞来。 烈狂焰随手一抓,正捏住那大鱼的两腮部位,取出鱼勾,随手向后扔去,正扔进鱼篓中。那鱼在篓子里扑腾扑腾个不停。 “如果你要兵,我可以让南无伤现在就调兵给你。至于运粮的事,南北两关已下,止水人寸步无法出关,再不需要大军押解。你大可不必费神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雨季结束后,大军是必定要攻打京远城的,我正好需要你这样的人在身边。我相信,到时候你一定又会给我带些什么惊喜。这回后方的事,就算了吧。” 浅水清忙道:“烈帅,各旗各营的将军,自己的编制都未满,让他们调兵给我,恐怕会有怨言。末将新官上任,不宜结怨众将,还是让我回清野城征调吧。” 烈狂焰有些诧异地看了浅水清一眼,他缓缓道:“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害怕结怨诸位将军了?我还以为,你从不怕得罪任何人的。” 浅水清心中一跳。 烈狂焰的眉头却蹙了起来,他似是在想些什么:“浅水清,如果我同意你的请命,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清野城?” 浅水清脱口而出:“最好是明天就去。” 话一出口,浅水清立刻后悔不已。 果然,烈狂焰看他的眼神,已充满了炯炯神光。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然后他悠悠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喜欢钓鱼。浅水清,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浅水清摇摇头:“水清不知。”他这刻自称水清,那是刻意要和烈狂焰拉近关系了。 “钓鱼一道,讲究的是心平气和,清净自然。身为一个军人,过多的沾染杀戮,时间长了,就总是有些心意难平。没事就钓钓鱼,对一个军人来说,其实有着颐体养气之效。心不平,则气难顺,万事难调。浅水清,我看你的心气,就有些不太平顺呢。” 浅水清的心,再遏制不住地狂跳起来,恰如那鱼篓中的鱼儿,搏击出内心滔天的波浪。 他知道,烈狂焰一定已经看出什么来了。 果然,烈狂焰继续说:“最近,天风军中有个流言,我略有所闻。说的是云家小姐独闯军事会议,大闹议事堂。我起初听到,也很感惊讶。” “后来北冥跟我承认过确有其事,不过他已下令军中不得外传,以免影响小姐清誉。但在我得知具体的前因后果之后,依然会忍不住有些奇怪的想法。” “你知道,人老了,有时候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的。” 说到这,烈狂焰深深地看了一眼浅水清:“你的心,乱得更厉害了。” 浅水清无言地叩拜垂首:“烈帅明鉴。。。。。。” 烈狂焰叹息着,终于收起了钓杆。 “我老了。”他说:“人老了,经常就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有时候我回忆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是什么的时候。我发现,真正能让我刻骨难忘的,不是在沙场上的那些个峥嵘岁月,而是在我受伤时,那个温柔可人的姑娘,细心照料,伺候我的温暖时光。” “我这一生,因那次耻辱的失败,而奋发图强,不惜为此抛弃一切感情的牵挂。但在最终,却发现原来自己追求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所有的虚名浮利,早在天佑死去的那一刻,就再不值分文。。。” 他看着浅水清:“所以,我一直都很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如果可以,我情愿和他们厮守终生,也不会要现在这如梦繁华。” 浅水清一句话都不说,就是听着这位老人在自己面前静静地诉说。他在倾诉,倾诉自己所有的感情。这二十五年来,作为一个失职父亲的悔恨与那曾经美好的向往。 他在告诉浅水清,他能理解他。 终于,老人笑了,天下无双的暴风统帅看着浅水清,笑着说:“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若不想多说,我也不想强问,你们小一辈的事,我管不了,也没心思去管。云霓是什么人,她要嫁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人,你会遭遇什么,你也早有心理准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明天要去送她,那我就难得糊涂一次,准了你的请命,也没什么不可以。” 浅水清大喜:“谢总帅成全!!!” 烈狂焰却微微摇头:“我到底是成全你,还是在害你,怕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原本无伤应当只是怀疑之中吧?你这一去,他怕是八成可以确定了。。。” 他站了起来,今天被浅水清这么一打扰,这钓鱼的心情是彻底没了。 一边向自己的小屋走去,烈狂焰一边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山公一生为相,门中弟子遍及天下。他的两个儿子,一文一武,也都是年少有为。得罪了他们,天下能保你不死的,除我之外,怕就只有皇帝了。你。。。好自珍重吧。” 山公,就是南无伤的父亲,帝国丞相南山云。 就连烈狂焰,看见南山岳,也要尊敬的称一声:山公。 为此,烈狂焰亦不得不叹息:浅水清,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呢。但是看在天佑的面子上,无论如何,我总是要拉你一把的。 他回到屋里,面对着儿子的灵牌,发了好半响的呆,终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来人,准备笔墨。”他说。 他要给皇帝苍野望写信。 第二十五章 斩情 第二天,铁血督府。 “啪!”几案破碎,空中漫舞飞花,木屑如雪花般四撒飘落。 南无伤的眼中,浓浓的杀气如霜雪交融,冰冷的语调令俯首在地的副官浑身都为之颤抖:“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副官颤抖着回答:“经查实,上次出城,浅水清所用的调令,的确是南督的印鉴,但是字迹却属伪造。下官认为,很可能是有人偷了南督的印鉴,制造了这份假调令,所以。。。。所以才能由得浅水清在那段时间里在城中出入自由。” 整间屋子的空气陡然降了下来,南无伤原本秀气的脸上,如极地冻土,冰雪漫天,罩上了薄薄的寒气。 那副官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被冻得僵住了。 “将军!督府向来守卫森严,此事若无内应,绝无可能发生。”他叫道。 内应...南无伤心中苦笑。 这个内应还能是谁,如今还不是不问可知。想不到啊,我南无伤自问一世英明,最终却被手下的士兵搞上了自己的女人。 南无伤沉声说:“此事我已知道,你就不用再说了。现在开始,你不用再理会此事。” “将军,内奸不除,祸患不定,绝不能轻忽大意啊!”那副官一呆。 “让你不要理会,你就不要理会。” “可是将军。。。。。。” “够了!”南无伤突然大吼起来。 一股强烈的冰雪旋风在那刻蒸腾出一片如烟白雾,寒风起,血光现,刀光闪烁。南无伤的战刀在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绝伦的圆弧,围绕副官的脑袋转了一圈,再此收刀回鞘,跪伏于地的身躯瞬间凝结成两团刚硬的冰块,再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副官惊讶的面容依然凝结在冰层中,失去了身体依靠的头颅滚落于地,跌宕出一片冰屑纷舞,颈腔间却不见任何血花。 “来人,把尸体拖出去。”这一刀,算是稍稍发泄了心中狂涌的怒意。 几名士兵立刻从外面走了进来将尸体带走。 没人敢多问一句。 “恭喜公子,冰雪劲又上层楼,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突破令师的境界了。”从外面进来一名灰袍男子,年纪大约四十左右,长相阴婺深沉,对南无伤到是半点不惧。 “阴先生,你是在讽刺我吗?我现在的心情可是很不好。”南无伤铁青着脸回答。 那灰袍中年男子笑道:“这种事,换了是谁,心情都不会好。我说今日浅水清怎么会突然回清野城督粮调兵以备战呢,原来他是借机送人。这两个人竟然视天下群雄如无物,公然勾搭成奸起来。” “闭嘴!!!”南无伤怒吼。 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刀背上。从来没人敢对南无伤这样无礼的说话,哪怕这个阴先生是他父亲派来帮助他的重要客卿。 那灰袍中年男子却是毫不在意:“古往今来,凡成大事者,莫不能忍人所不能忍,方能就人所不能成。公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就算是再愤怒,也须学习控制自己。我知道公子现在痛恨浅水清,定是要杀之而后快的。可浅水清目前已是营将,按军中条令,将军以上级别者,非官高三级以上不可擅处。南督要想杀他,已是很难,偏偏现在是大战之时,上有鸿帅烈帅,凡事皆有上命,再非原先铁血镇自家独断的天下,要想动手也就更难。当然了,公子现在若是硬给他找个由头,直接来个先斩后奏,到也能做到。以公子现在的威望权柄还有令尊令兄在国中的地位,想来杀一个小小营将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浅水清现在是入了史册,授了功勋的人,一旦就这样被公子杀了。。。。。。” 他没有再说下去,却已经有意无意点醒南无伤这样做的后果。 有紫心勋章在,除非浅水清叛国,否则南无伤再无权利擅杀浅水清。就算他凭借军威强斩浅水清,借家族力量以自保,他也逃不了史册上那浓墨重彩的一笔。 古人好名,他的家族或许可以为他背负斩杀功勋大将的重罪,却未必肯为他背负史书的骂名。这一点,南无伤非常清楚。 南无伤长长地吸了口气,手从刀背处离开:“对不起,阴先生,是我失礼了,还请先生有以教我。” 阴先生笑道:“要处理好这事,先要看公子对云小姐的感情了。浅水清好杀,云小姐却难以处理啊。” 南无伤一楞:“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假如云小姐真的和浅水清有了些什么。。。请问公子还愿意娶云小姐吗?” 南无伤怔住了。这个问题,当真切中了他的要害。 一想到摘月楼中那道绝艳身姿,他心中便隐隐地有些痛。 其实,他是真得喜欢云霓的。 可若是真发生了那样的事,他还能娶她吗?他是堂堂的南家二公子,铁血镇的镇督。娶一个别人用过的女人?不,这不行,这事若是让人知道了,只怕就要引起天下人的耻笑。可是,他是真得喜欢云霓的啊。 自己的感情,又将该何去何从呢? 想了好久,他才缓缓道:“我不知道。” 阴先生点点头:“我明白了。公子请恕我直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现在真正要做的,不是急于杀浅水清,而是立刻修书一封给云帅,立刻告诉他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云风舞?”南无伤一呆。 “不错,正是云风舞。要杀浅水清,再没有比云帅更合适的人了。相信云帅知道云霓之事,绝对不会袖手不问的。而且为了天下云家的面子,这件事他一定不会张扬。这样一来,浅水清必死,而公子你又可以脱清关系,正是一举两得。将来就算天下非议,自有云帅在前面顶着。不过最重要的是,公子一定要在信中表示,无论云小姐做过什么事,你都会对她不离不弃,定会娶她,则天下云家从此就算是欠下了南家的一份大人情。” “你让我娶云霓?”南无伤的声音席卷出阵阵风暴。 那阴先生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公子是喜欢云小姐的。既然这样,就干脆娶过来又有何不可?云小姐是否完壁尚未可知,但就算云小姐已非完壁,天下又有几人知道?只要知道的人不说,那么云小姐就永远是那个令所有人都羡慕景仰的大家闺秀。公子你不嫌云小姐残破之身而娶了她,云风舞和云岚只会对你感激不尽。他们在前面为你顶着杀浅水清的骂名,受尽层层压力,反过来还需要对你感激涕零,将来你若有所求,他们也是责无旁贷。这样的好事,又到哪里去找?再说云小姐纵非完壁,但天下处子众多,南督你权柄无双,还少得了好姑娘吗?你娶了云霓,再在外面随意寻花问柳,就算是云风舞知道,怕也不好说你什么。南云两家结亲,原本是门当户对的一件事,云小姐若是入了南家的门,你也不敢亏待她。可如今云霓有这么一件事出来,她未入南门就已经先矮了一大截,日后还不是你说什么她就得听什么?因此在我看来,这云小姐与浅水清苟且一事,对公子竟是有着说不出的众多好处,为什么公子还要为此气愤不休呢?” 他一番话娓娓道来,听得南无伤目瞪口呆。 迟疑了好一会,他终于赞叹道:“先生果然分析得有道理,南无伤受教了。” 那阴先生笑道:“你不是想不到,只是你被那男人的尊严与面子给蒙蔽了心智而已。却不知这天下男人的尊严是用铁与血拼杀出来的,而不是用自己女人的身体换来的。他日你南无伤打下止水,灭掉惊虹,天下景仰的时候,就算人人都知道你的妻子嫁你时并非完壁又如何?盖世英雄总需有瑕疵,才能让人感觉更真实。这瑕疵非出在你身上,反显得你伟大。你在人前对云霓越好,人们也就会越发的敬重你,崇拜你。” 南无伤一躬倒地:“阴先生说得是,我这就书信一封给云风舞,请他出面解决此事。” “最好给令尊令兄也去封信,他们都是老于官场的人,有些事处理起来,必定会更加圆转纯熟。” “就听先生的。”南无伤点头道。 说到这,那阴先生似有意若无意地说:“对了,公子曾跟我说过,上次攻打北门关,鸿帅的意思是太子早晚就要成为新一任的暴风王,野王打算在年轻将领中挑选一个成为太子副帅,总领暴风三军。那云岚应当也是其中一个人选吧?出了这样的事后,云家若是对南家尚有愧疚之情,想必总要有所表示的。” 南无伤大笑:“那是自然。云岚向来心高气傲,但一直都很疼他妹妹。如今云霓对我不起,云岚为了他妹妹着想,也该没脸再和我争这个位置了。” “那么云霓小姐这边。。。。。。?” 南无伤悠悠看天:“我对云霓落花有意,她却对我流水无情,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对她苦苦痴求。先生说得对,人处高位,天下女子予取予求,我又何必自苦哀怜,将全部心思放在一人身上。云霓将来嫁我之后,如果肯好好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我也不会太亏待她,但要稍有对我不起,我自然会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话说到这里,南无伤心中已是一片冰雪杀气。 他低声浅吟道:“成大事者,当斩情断义,绝情绝爱。云霓,既然你心里没我,那我纵对你有千般情意,却也会说断就断!!!” 第二十六章 路漫漫 归途有你 天空,如海一般的蓝,白云如缎,青草芬芳。 浅水清的心情也是一片海阔天空。 终于又回到了丰饶草原,只是这一次,再不象上次那样狼狈辛苦。 三个月前,他在这片草原上领着云霓亡命奔逃,一路艰险,为了一点肉食,甚至不惜以身伺虎,虽然每多苦难,可是两个人朝夕相处,心境却是欢愉。 三个月后,他入营封将,带一千精兵大摇大摆送云霓回苍天城,一路风光无限,当真是世事变迁如白云苍狗,孰能预料啊。 此刻看着不远处的马车,浅水清的心里甜滋滋的。天高皇帝远,如今在这大草原上,他就是自己命运的绝对主宰。至于以后。。。以后的麻烦,以后再去头疼吧。他只想抓住每一分时间和云霓在一起。 沐血策马奔了上来:“哨探已经放了出去,前后都有,方圆十里内任何人靠近我们,哨探都会第一时间发出警戒。。。包括咱们自己的人。” 浅水清道:“谢谢。” 沐血叹息:“你谢我作什么?你的心思我明白,我只是在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浅水清微微一笑,用力抓了抓沐血的肩膀,却什么也没说。彼此都是好兄弟,有些话,尽在不言之中。 马车里的云霓掀开了窗帘,深情的眼眸向浅水清送来如水秋波,樱唇轻吐,她说:“浅将军,有些事情我想向你请教,能过来一下吗?” 浅水清诶了一声,身后是方虎等人挤眉弄眼,发出会心的笑意。 云霓独闯将军府,有点脑子的人,都已经猜到些了什么。而这次浅水清突然主动请令回城押运粮草,而不是留在这里准备攻城,就算那想不明白的,也该想明白了。 不过眼前的这两个人,似乎也已经无意再欺瞒天下。 浅水清进了马车,迎面就是一团火热的身躯扑在了他进了他的怀里,那张美丽娇好的面容,深情款款地望着浅水清,就算是铁汉也被这柔情蜜意瞬间溶化了。 他再克制不住自己,大嘴吻了上去,那一点温存中,香甜美妙的滋味终于又重新回到了心间。 两个人紧紧的拥抱着,热烈的拥吻,再不愿分开哪怕一分一秒。 良久,有些喘不过气来的云霓掐了浅水清一下,勉强挣开他的束缚,一张俏脸早已红得象火。 浅水清深情道:“云霓,我想要你。” 轻轻白了他一眼,云霓低着头用蚊子般的轻语道:“这才刚上路,时间还长着呢。” “对我来说,一辈子都嫌太短。” 这充满情意的话语,令云霓心旷神怡,她再克制不住那萌动的情怀,躺倒在了浅水清的怀中,任由浅水清缓缓去除她的薄雾云裳。 轻轻嘤咛一声,在承受着对方那火热的进入的同时,云霓轻咬贝齿,那种期待已久的幸福感觉终于随着浅水清的进入,又回到了她的心房。 “水清,我爱你,纵死,亦无悔!”她轻声说,感受着对方下身猛烈的冲刺。 浅水清贪婪的吻着她雪白玉体的每一个部位,含混着回答:“我们不会死,永远都不会。我要你和我一起终老,你,注定是属于我的,谁也抢不走。” “南。。。” 浅水清堵住了她的嘴:“不要说那个名字,我不想听,也不想考虑。我只知道我要和你在一起,那是我奋勇杀敌的全部动力。所有的阻力,最终只能成为我们在一起的动力,而现在,我要你好好享受这爱的滋味。因为。。。我们的时间实在不多。” 如果可以,浅水清真希望这回归的路,能走上一辈子。但他最终只能选择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因为他们终究没有太多的时间。 。。。。。。。。。。。。 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浅水清穿戴整齐,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看上去象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恶战。 方虎嘿嘿的笑:“浅少,和云大小姐讨论什么事呢?要讨论这么久?” 浅水清哼哈着回答:“恩,讨论一下回去的路线该怎么走,云小姐建议我多派些侦察骑兵,以避免再有上次那样的情况发生。” “噢!!!”几名战士同时发出“明白”的嘘声。方虎继续笑:“原来讨论安全的事情是可以讨论这么久的?不过沐少啊,好象南门关现在是在咱们天风军手里吧?止水人还能从哪派出骑兵来?” 沐血轻咳两声:“这个嘛。。。也说不准的,也许他们也能飞渡落鹰崖呢?” 方虎连连点头:“骑兵飞渡落鹰崖。。。沐少,你比浅哥儿有创意多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浅水清的脸色有些难看,沐血已经小声对浅水清说道:“下次。。。别在马车里,虽然没发出声音,可是。。。动静还是太大了些。” 浅水清胀红着脸,向云霓的马车看了一眼,正色道:“这地面有些不平,马车是有些颠簸了,过会让车队找条好点的路走。” 沐血严肃道:“将军说得没错,地面很不平整。大家都听见了吗?回头找条好路走,不要颠坏了云小姐。” 所有人嘿声说“是。” 惟有雷火,搞不明白他们说什么,傻呵呵地道:“你们说什么呢?我觉得这地面挺平整啊。” 大家一起偷笑,浅水清装没听见,策马去巡视周边了。身后是一大堆羡慕的眼神,惟有沐血,在轻笑之余,隐露出点点忧心。 车队在大草原上一路行进,三天后,他们已经深入草原腹地。按照浅水清的意思,他们要先在草原上兜一个大圈,游山玩水一番,然后再回清野城。大家都理解浅水清和云霓想多在一起呆些时间的心情,所以也由得他去胡闹。 如今他是营主,在这佑字营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 佑字营上下现在只有一千名官兵,大都是当初陪着浅水清攻过南北两关的老战士,浅水清这次回清野城,把大家全带了出来,连拓拔开山和易星寒都没放过。 拓拔开山竟然还有马可骑,只是身边的战士个个都对他虎视耽耽,谁也不敢放松警惕,至于易星寒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还是一身的镣铐,浅水清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也不嫌他累赘。 草原上刚刚又是一阵急雨过去,雨后的草原空气清新,草儿清脆欲滴,氤氲的水气蒸腾出一片滴翠旷野。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的心情都极为愉悦。 他们就象被放飞的笼中鸟,在这草原上自由自在地奔驰,享受着这军旅生涯中难得的美好时光。 方豹的伤势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已经大见起色,虽然还不能行走自如,却也已经能下地了。浅水清本来把他安排在车上,但这个家伙稍有点精神大喊大叫要骑马,仿佛让他躺在车里就是要谋害他一般。浅水清看这家伙精神不错,也就由得他了。 当浅水清上次和云霓一起看到的那条大河再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时,浅水清发出了一声欢娱的呼唤。 他依稀还记得,就是在这附近,他遇到了飞雪。 可惜冬季一过,天鬃马群便再度迁徙,它们要回到离此数千公里之遥的繁殖区,在那里进行种族繁衍。这刻望着远方的空旷苍茫,浅水清只能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有些事,错过便不再回头。 黄昏的时候,战士们在草原上竖起营帐,生起篝火,开始准备晚饭。远离了战火纷飞的沙场,战士们的心也回归了平静。一边做事,一边唱起嘹亮的军歌,心情愉悦之极。 浅水清静静地坐在远方的草地上,悠然自得的欣赏着丰饶草原的秀丽风景,这里视野开阔,四野无人,一眼望去,是满目青翠。春雨为大自然带来勃勃生机,每一根草儿都发奋生长着,草原上的鹿马牛羊也开始长起了膘肥。 天空中一抹晚霞映红了半边,洒在浅水清的身上,红光照人,却隐现着血色的升腾。 云霓轻轻走了过来,挨着他坐下。 她把螓首靠在浅水清的肩上,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与他一起看晚霞弥漫。 “在想什么呢?”过了好一会,云霓终于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没想什么。”浅水清回答。 云霓靠在他肩膀上低低地说:“才不信你呢,鬼话连篇,你这个人什么坏脑筋都想得出来,胆子出奇的大,脑筋出奇的多,你要是一个人静坐不说话,就一定是在使鬼心眼。” 浅水清于是很认真地回答:“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在动坏脑筋。其实我一直在想,今天晚上我又该用什么样的理由钻到你的被窝里去。好象这几天,我已经把所有能用的理由都用过了.” 云霓大羞,死命地掐浅水清:“小声点啊,别让人听见了。” 浅水清疼得龇牙咧嘴:“我的姑奶奶,现在就算是瞎子聋子都知道你我的关系了。” 云霓红着脸低头:“都是你这坏蛋干的好事。” 浅水清嘿嘿一笑。 两个人如今都知道,南无伤已经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他们却同时不在乎了。 他们不是那些凡夫俗子,不在意什么山盟海誓,也不需要什么天长地久,不会为那所谓的让对方活下去,就做出离开对方的傻事,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相对死别,生离更痛苦。只有把握现在每一分钟的幸福,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所以此刻,云霓躺在浅水清的怀里,无限满足地说:“如果有一天,你被军部的人带走,要砍掉你的脑袋。我不会为你求半句情,也不会为你流一滴泪。” 浅水清则温柔地说:“可我却会反抗,用手中的剑去对抗一切试图分开我们的人。或者我会死去,但死去前我会微笑。因为我知道,地府之中,你我将再次相见。” 云霓幽幽问:“为什么要是地府呢?难道我们就不能魂归天国?” 浅水清正色回答:“因为我这个人已经造了太多的杀孽,象我这样的人,是去不了天国的。你既然选择了做我的女人,那么我死后,你就得同样跟着我下地府。” 云霓轻嘟了一声:“霸道的臭坏蛋。”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就那样缓缓在浅水清的怀中睡了过去。 看着她恬静而满足的脸,浅水清的手穿过她乌黑的长发,抱住她轻吻,低低地说:“世界如此黑暗,我却要为你,杀出一条血色光明之路。。。。。。” 那一刻,云霓的脸上,一滴泪珠划过,没入漫漫长夜。 第二十七章 重逢 清晨的阳光明媚,浅水清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身边的丽人不由哑然失笑。 昨夜两个人说得兴起,竟然就这样露天席地睡在了草原上,那一刻到象是回到了两人当初被飞雪卫追杀时的情景。现在正是春季,气候微凉,要不是沐血及时为他们送来了毯子,只怕两人此刻已经被夜风吹病。 “起来吧,该上路了,小笨瓜。”浅水清爱怜地抚着云霓的脸。 云霓在睡梦中回道:“你才是小笨瓜呢。” 浅水清失笑。 离开那纷飞战火的环境,两个人的心情的确放松了不少。 浅水清搂着云霓,柔声说:“等将来,我打下大梁城,就有资格向皇帝提出封赏,到时候我就向野王要你。那时,我要你每天睡在我身边,就象一只小懒猫,哪怕睡到日上三竿,我都愿意那样一直守着你。” 云霓睁开朦胧的双眼,微笑着看他。他说话的语气是如此认真,以至于云霓几乎就想要相信这个不可能的事实。 就算他立下滔天之功,皇帝也不可能把一个功臣的女人转赏给另一个功臣的。 但是她很聪明地什么都没有说,她宁愿相信,浅水清有这个能力做到。她更愿意相信,浅水清有将神话变成现实的能力。 在南门关一战上,他不是已经表现出这种能力来了吗? 一番折腾后,两个人终于起身。 今天云霓不想再坐在马车里,而是要求骑马,她和浅水清并肩而驰,两个人并骑在草原上驰骋,就象是一对神仙眷侣,看得羡煞旁人。 方虎他们几个紧跟在后面,看着无奈。方虎说:“沐少,你说浅哥儿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他现在这样,事情早晚会传出去。一旦传到南督的耳朵里,只怕大家都会有麻烦。” 沐血闷哼一声:“从他决定送云霓回去的那天,这事就已经注定为南督知晓了。他现在这样,也不过是抓住每一分可以开心的时光而已。因为他知道,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死在南督的剑下。” 方虎郁闷道:“真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沐血一笑:“等到有天,你全身心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那沐少你有自己心爱的女人吗?” 沐血的眼神穿透云霄,回首往事,良久才悠悠叹息:“曾经有过。那种滋味。。。。。。蚀魂销骨啊。。。” 对方虎来说,爱情的滋味太遥远,他还无法理解。他能全心追随浅水清,仅仅是因为浅水清能带领他们打胜仗。 对大部分士兵来说,好将军只有一种:就是能打胜仗的将军。 “或许有天,你也会有心爱的女人。虎子,到那时你就会真正明白,人这一生,并不是只有杀戮和吃饭这两件事。”沐血说着,策马快速向浅水清他们追去。 。。。。。。。。。。。。。。。。。。。。。。。。。 对大部分战士来说,能在闲暇时草原奔马,是一种难得的享受。顺着那条大河一路狂奔,耳听着风飕飕地吹过,任凭劲风吹面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劲爽无比。浅水清策马狂奔,竟不能超越云霓,始终被她遥遥领先。她那银铃般的笑声飘飘荡荡漫卷在大草原上:“浅水清,你可不要输给我一个女人哦。有本事就追上我!” 浅水清苦笑摇头。 云霓是那种表面柔弱,内心刚强的女子。她内心的坚韧与刚毅,在她闯将军府时就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对浅水清来说,他最大的遗憾或许就是不能亲眼看到云霓怒闯将军府,舌战群雄的那份英姿飒爽的场面,那也许是云霓一个女人,这辈子最能发挥她所有能量的一刻。 与这个时代的所有人不同,浅水清爱护他的女人,同时也尊重他的女人。他是绝不会认为自己的女人太强会抢了自己的风头的,恰恰相反,他用他那超越这个时代数千年的眼光来看待这种行为,并对其做出激赏。 这一点,是连豁达大度如烈狂焰,鸿北冥等人都做不到的。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一直跟随在云霓的后面,苦苦追赶,为她这悖逆世俗伦常的行为赞叹和鼓励。 或许这一点,正是云霓为什么死心塌地爱浅水清的原因。被压抑了十八个春秋的心,在碰上这个在处事方法上独树一帜的年轻人后,情感的洪流彻底打开闸门,倾泻而出。 此刻浅水清跟在云霓的身后,两个人的马越跑越快,离后面的部队也越来越远。云霓有意识地放缓马速,等浅水清追上来。待到浅水清追上时,云霓得意地一扬脸蛋说:“怎么样?追不上我吧?” 浅水清无奈笑道:“要是飞雪在这,我能让你先跑半个时辰,然后只用一刻钟就追上你。” 听到飞雪的名字,云霓的脸色略略黯淡了一下:“飞雪它,现在应该去了南部了吧?它一定又重新成为了天鬃马的马王,只是不知道又要到何时才能再见到它了。” 浅水清拉着她的手安慰:“上天对人,自有其命运安排。如果他觉得飞雪是属于我们的,那它就怎么也跑不了。” 云霓嘟起了小嘴:“可惜啊,上天从来也不曾开眼过一回。” 浅水清正要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嘶。这马嘶是如此的高亢激昂,若九天梵音鸣唱,响彻于天地之间。 浅水清和云霓同时身躯震颤,向着那音源的来处望去,天边,一个银白色的亮点以风一般的速度向他们狂奔而来,掀起一股天地间的风舞狂潮。 “是飞雪!!!”云霓尖叫了起来。 浅水清呆呆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还有那眼眸中流露出的智慧光芒,一时间,整个人都痴住了。 飞雪,你竟然没有走? 你竟然自己一个始终在这大草原上徘徊? 你是在等待什么吗? 还是在苦苦寻求着什么? 还是在。。。等我? 飞雪,我的朋友。。。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那一刻,浅水清仰天长吼:“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你终于知道眷顾我一次了!!!” 远处的奔马若流星急电,向着他们飞奔,通体雪白的飞雪再次向天发出一声嘹亮地啼嘶,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喜悦。 下一刻,它来到了浅水清的身边。 。。。。。。。。。。。。。。。。。。。。。。。。。 温柔地抚摩着飞雪的身体,用手指轻轻捋顺它长长的鬃毛,浅水清无限爱怜地抱着飞雪的马头,好久未见的老朋友,终于在这刻相见了。飞雪亲密地拱着浅水清的怀,用它特有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思念的情感。 原第三卫的士兵们惊奇不已地看着浅水清和一匹天鬃马如此的亲热,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沐血曾在孤星城迎接浅水清时远远见过飞雪一眼,那时飞雪走时震慑群马的长嘶也一度令他吃惊不已,此刻再度见到,越发可以肯定这匹天鬃马是被浅水清降服的。 天鬃马世所难见,天风二世皇一生征战,曾获得无数的胜利,唯一的败绩却就是输给了一匹天鬃马--他至死都对自己无法真正控制一匹天鬃马而深感遗憾。 可是现在,浅水清却有这样一匹,而且,它是天鬃马之王。 战士们看着浅水清象对待自己的爱侣一样和飞雪亲热,一时间崇拜的心情再上心头。哪怕是浅水清曾经带领他们拿下过南北二关,他们也未曾如此崇拜过浅水清。看起来正是典型的一关易求,天马难得。 浅水清深情地看着飞雪,这段时间,这个家伙一定天天在草原上流浪。他不知道飞雪有没有回到马群中重新成为新的王者,但他知道,飞雪没有在春季的时候迁徙离开,原因只有一个。 它就是在这里等待自己。 它就象是草原上的游侠,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奔腾天地之间,为的只是能再见一次那个伤害过它,又治愈过它的人。 世生万物,万物皆有情。就算是一匹马,也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的朋友。 浅水清紧紧地抱住飞雪,终于流下了英雄的泪水:“飞雪,谢谢你一直在等我。我现在终于相信,上天待我,依然是眷顾的。” 他说:“有了你,我对未来就更有信心了。” 然后他回首大喊:“兄弟们!!你们看见了吗?它叫飞雪,它是天鬃马,是传说中的神马!它是我的马!从现在起,它就将跟我们在一起,永不分离!!就象你们和我一样!” “永不分离!!!”所有人同时擎起手中的武器,在这空旷草原上再次呼喝呐喊,劲飘万里。 第二十八章 反目(1) 在经历了数天的跋涉之后,清野城已遥遥在望。 虽然浅水清上次离开清野城不过三个月的光景,但是这次回归,却好象已经历了数个世纪。心中多了几分沧桑,几分牵挂,油然而然地,对这清野城也多了几分情感。 战士们远远望到城门,兴奋的欢呼起来。 每次回归,通常都意味着一件事--大家又可以有多日时间用来休息玩乐,尽情享受这美好人生,直到召集令再次响起。 上次来到这里时,领头的是沐血,而浅水清却只是被挑来的一个新兵。 不到百日时间,这支队伍的领袖却变成了浅水清,沐血却成了下属,因此沐血此刻心中亦是唏嘘不已。 战场之上,永远是有能力者窜升速度最快的地方。 轻轻挥了挥手,浅水清说:“到了清野城,咱们就算是到了地头了。沐少,还要麻烦你辛苦一趟了。新兵的挑选,就交给你吧。” 沐血点了点头。 上次的挑选新兵任务,正是自己交给戚天佑来做的,结果,就是他把浅水清带了过来。没想到这次,浅水清却让他去挑兵了。世事变迁之快,之大,实在令人不能不摇头苦笑。 浅水清道:“这次,别学戚大哥那样搞突袭了,估计新兵营也该有所准备了。” “不用突袭,我照样能找到好兵,没准又能找到好几个浅水清也说不定。”沐血笑答。 浅水清哈哈大笑起来:“我这样的人,可算不上真正的好兵。真正的好兵,是永远不会置疑上峰的决定的。” 想了想,浅水清说:“对了,知道佑字营需要多少新兵补充吗?” “不是两千吗?” “错。”浅水清竖起三根手指头道:“不是两千,是三千。” 三千?沐血楞住了。 “浅少,你不是开玩笑吧?” 一个营的常规兵力,只有三个卫的配置。浅水清的佑字营现在已经有了一千人马,再招三千人,那多出的一千人算怎么回事?未经军部允许,私扩部队,那可是重罪。南无伤现在人虽在北门关,心却恐怕早飞到清野城来,憋着劲要找浅水清的麻烦。这私募兵员的罪名,足够南无伤立刻下令砍浅水清的脑袋了。 “没错,就是三千。”浅水清很肯定地说:“你们原本是虎豹营的人,是我从洪营主那里借来的。既然是借来的兵,当然不能算是我的兵。也就是说,我的手下还是一个兵都没有,招募三千人有什么不对吗?” 沐血一楞:“你还准备把我们还给洪营主?” 浅水清极认真道:“还,总是要还的,不过什么时候还,就说不准了。洪营主大度慷慨,战掌旗胸怀广阔,他们两位想必不会着急催我还兵的。好歹佑字营也是属于铁风旗的增额,佑字营的兵也好,虎豹营的兵也罢,还不都是铁风旗所属?有些事,就不用这么计较这么多了。这还兵的事嘛,先过个两三年再说吧。” 沐血呆滞了半天,终于哈哈狂笑起来:“好你个浅水清,竟然打着这种主意。好,我就听你的。烈帅这次给你便宜行事的权利,你要是不拿来好好利用一番,也的确不象是你的为人了。咱们佑字营这次,就好好张狂一回吧。” 浅水清悠悠笑道:“我现在是想不张狂都不行了。咱们军人,除了实力,什么都不相信。” 部队进了清野城,交割完入城手续后,大家便即散开。沐血带着一哨人去了新兵营,方虎和雷火等人则带着大伙进城休息。有亲人的回家探亲,没亲人的就和部队一起,先去附近的军营宿站落脚,然后集体行动。军人就是军人,做什么事都有组织有纪律,因此喝酒是数百个人一起去,甚至连逛窑子也是大伙一起。这次打下南北两关,原第三卫的战士们饷银可是发得足足的,至少在清野城逗留的这段时间里,每个士兵都可以做一回豪爽大爷了。 当方虎喊出那“想找姑娘的来我这报名时。”呼啦啦一大群人全拥了过来,也只有在这时,这帮平时铁血铮铮的汉子,才表现得和平常人没有任何异常。而他们那压抑了已经太久的欲望,终于在这刻有了发挥的机会。 浅水清是没空和大家一起的了。 “无双,你送云小姐去流云别院休息。狗子,你带几个人跟我去拜会城守大人。所有人都记住,清野城不是战场,谁也别把在战场上的那一套拿出来。要喝酒的跟雷火走,要找女人的跟虎子走。到了晚上必须在军营集合,有敢夜不归宿的,军法伺候。好了,现在大家都去玩个痛快吧!” 随着浅水清的高声宣告,所有士兵同时发出了兴奋的呼哨,转眼间一千名士兵散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寥寥数人还跟在浅水清的身边。 “这帮家伙,要是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以为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游兵散勇呢。”浅水清笑骂了一句。 “天天在前线呆着,憋也都憋死了。难得回来一趟,总是要放纵一回的。”方豹也笑道。他的伤还没好,浅水清不许他喝酒搞女人,只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你是不是也很想去?”浅水清问他。 方豹撇嘴:“废话,***才不想去。问题是老子现在伤没好,等好了以后,我非得多找几个娘们泻泻火不可。” 旁边狗子怪声怪气的叫:“方头,要不小的先给你用手解决一下?” “我去你妈的。”方豹飞腿踢人,狗子大笑闪开。几个留下的士兵全都开怀大笑起来。 眼前,云霓的马车也缓缓离开,她要在附近的别院下榻。到了清野城后,浅水清的护送任务便告终结,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结束。 没有临别前的依依惜别,也不用诸般不放心的千叮万嘱,两个人的分手若水到渠成般自然,就象早晨出门的妻子,到了晚上,自然还有归来的时刻。惟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从他们踏进清野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拥有草原上曾经美好的时光。 浅水清对云霓的离开恍若不见,和手下的弟兄谈笑风生,他淡淡地说:“留下的兄弟们,要辛苦你们再跟我多跑几个地方了。”他声音悠然,一颗心却随着云霓的车子,渐行渐远。。。。。。 。。。。。。。。。。。。。。。。。。。。。。。。。。。。。。。 当浅水清带着人赶到城守府的时候,两名守府的小兵拦住了去路。 “龙牙军浅水清,求见清野城守,有军机要务相商。”高坐马上,浅水清说。 两名小兵互相对望了一眼,同声回答:“申城守不在府内。”来人是着盔带甲的将军,他们也不敢摆架子。 “那他在哪?” “东城袅花街里醉花楼,申城守正在那里会客。” 浅水清立刻转过马头向着醉花楼奔去。 路上,方豹不解问浅水清:“醉花楼不是青楼吗?怎么申城主会在那里宴请宾客?” 浅水清微微一笑:“古人说得好,食色,性也。美酒在杯,美人在怀,美食在桌,三美于前,人生其乐无穷啊。咱们这位城守大人,还真是很会享受呢。” 方豹羡慕得一添嘴唇:“妈的,老子也要玩妞。” 浅水清悠悠说:“狗子,有人需要你的手。” 几名拖后的士兵哈哈狂笑起来。 第二十九章 反目(2) 醉花楼在袅花街上。 袅花街,烟柳巷,天涯女子泣红裳,往来行人醉断肠。浮生几度胭脂泪,歌舞升平照斜阳。 这是天风92年,诗人占青衣在一次青楼畅玩中所写下的诗谣,寥寥数语,却道尽了这里女子的辛酸苦楚。 浅水清也曾听过这首诗,但那是在他当兵之前的事了,他自己却是没机会来上一次。 来到醉花楼,立刻有楼里的下人迎了上来。听说是来找申城守的,连忙恭敬回答:“军爷,申大人正在听雅阁会客,小的去跟您通报一声。” “不必了,我们自己去找他。豹子,你跟我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候。” 那小厮想说不行,但看浅水清身后几个人个个都提刀带甲,杀气腾腾的样子,一望可知是死亡沙场里滚进滚出的人,打了个寒颤,终究是没敢阻拦。 顺着醉花楼的雕花大盘梯上去,三个古朴大字“听雅阁”赫然在目。 浅水清正要敲门,一阵乐声却响了起来。 丝竹的弦音,若天籁清响,说不出的古朴风雅。琴音婉转低迷,若情人低诉,道不尽的柔肠百转。 然而当人刚刚沉浸在这份柔情之曲中,声音转眼间又变得高亢激昂起来,鸣铁铮铮的脆响,充满了狰狞杀气。刚烈之音并不持久,很快又再次低徊,这次却若是高山流水,自然清奇,仿佛一曲天音,弹动琴弦的人拨动了出人内心处的那份深深的悸动。 音乐百转,心情千变,只是一支曲子,就这样在片刻间将人的心情若过山车般带动的上下起伏,浅水清驻足不前,连敲门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直到乐声停止,方才清醒过来。 听雅阁里响起了一阵笑声:“好一曲无双将军令,清音小姐妙艺无双,申某今天能得清音小姐赠此一曲,也算此生无憾了!” 说话的这个人,想来就该是清野城的城守申楚才了。 阁里传来一个清雅女声:“申大人过奖了,将军令是前朝将军李飞所作。李将军虽是军人,却擅音律。他于新婚之即接到出征之令,有感于夫妻此后恐再难相见,因而创此‘离合之乐’,此曲前半段婉转凄迷,是为离别,后半曲沙场峥嵘,是为思归。起承转合之间,差异级大,颇难拿捏。清音也是练了好久才算小有掌握。说是妙艺其实也不过手熟耳。” 这时候,又是一个清郎男声笑道:“怎么清音小姐不说那最后的解隐之音呢?当年李将军大胜归来,却发现其妻因思念过度而病逝,伤心之下,解甲归田退隐山林。归隐之后,李将军顿悟人生苦乐,创下这离合之乐的最后一阙曲谱,这才成就无双将军令的美名啊。” 那清雅女声幽幽叹息道:“正是因为这曲子的最后部分淡漠高远,所以才最难演绎。李将军创此曲,经历人生百悟,看透人间世情,所以临去时曾希望此曲消弭人间,永不现世。结果却还是被后人将它挖了出来,并为之命名无双将军令。却不知道,这无双二字,正是李将军最不想要的。若是可以,他更愿意放弃一切功名,只为追求那成双成对,夫妻百年。。。。。。” 这女声话语简单,却借古讽今,无双将军令的曲谱作者最恨的就是这无双二字,后人却以此为曲谱命名。 她这显然是在讽刺旁听的人不懂音律,只会胡乱叫好,完全不懂创曲之人的心思。 听雅阁里一时静了下来。 一个声音在下一刻突然响起:“外面的朋友,听也该听得够了吧?不如进来喝上一杯。” 原来,早有人知道浅水清等人在门外了。 “龙牙军浅水清,求见申楚才申大人。” 门开了。 。。。。。。。。。。。。。。。。。。。 首先跃入浅水清眼帘的,是一个正双手抚琴的绝色姑娘。 那姑娘两眼若一汪清水碧潭,闪动着明亮的光辉。碧玉凤簪叉在高髻上,荡出一片动人的神彩。 她穿得是京城最有名的彩虹绸做的轻萝衣,手里用的用百年梧桐木制成的凤尾琴,衣着华贵,神态悠然,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大家风范。 此外这桌上还坐了几个人,而居中上首坐的,正是清野城主申楚才。 “你就是在一日夜间攻下南北两关的浅水清?”申楚才今年四十多岁,看上去还算精神,已微微有些发福,此刻他悠闲问道。 “正是。只是北门关一战,全靠鸿帅指挥调度有功,烈帅又及时来援,这才侥幸得胜,下官是万万不敢居功的。”浅水清回答。 邻桌上的几人一听这就是那个近几天在帝国境内传唱不停地浅水清,一时都怔怔地看向他。原以为能在一日夜间拿下南北两关,又血屠南门关的将军,怎么也该是个孔武有力满脸杀气狰狞恐怖的彪形壮汉。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看上文质彬彬的书生。 所有人的心中同时叹起了一句话: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那旁边抚琴的姑娘更是眼都不眨一下地盯在了浅水清身上,美目间充满好奇,显是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和那赫赫有名的天风之狐划上等号。 传说里,浅水清可是功劳与罪孽并重,胆识与豪气同飞的一个顶天汉子。 她心思浮动间,已经盈盈站起,手叉腰间作了个福,委婉说:“乐清音见过将军。” 浅水清微楞:“乐清音?就是苍天城里淮河红牌坊的那位十八妙律难相对,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乐清音乐小姐?” 乐清音的脸微微一红:“将军也听过那个故事?” 浅水清微微一笑:“听一位朋友讲过。” “昔有苍天才子十八人,在月圆之夜于淮河畔醉酒当歌。大家一时兴起,每人相约以天上圆月和脚下淮河为题,作酒令一支,辅乐以颂,互竞高低。然古语有云:文无第一。十八位名才子各自做出来的酒令词赋,竟是互相指责,难分高下。争执不下中,淮河上飘来的一艘小船里却传来一阵悦耳之音。其音独特,其词新鲜,其嗓音更是优美绝伦。十八位才华横溢的大才子,同时为这音律所迷,为这曲词所动,顿时甘拜下风。事后无论这十八个人怎么劝那船里操琴的姑娘,那姑娘却就是不肯出来相见。相反,她还做了一首十八妙律令的谜语,共有十八句,每一句皆为一个谜面。言称,只要能答出其中一题,众人就可上船。那十八条谜语彻底难倒了那些自以为是的才子们,最终拂袖而去。事后才知道,原来操琴出题的姑娘正是淮河红牌坊的乐清音小姐。在此之后,清音小姐便名扬天下。” 乐清音听对方说出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一件事情,心中不由得对浅水清大生好感,淡淡道:“将军见识过人,清音领教了。” 众人见浅水清身为武将,见识却颇为广博,到也顿时对他大起好感。 其实这事,还是浅水清从云霓的口中听来的。 那时在草原上,云霓为他轻声吟唱了一曲恶浪河边的“绿水谣”。浅水清记得当时自己夸她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结果是云霓翻着好看的白眼说自己的歌声要算是仙音,那乐清音的琴曲就没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于是,浅水清第一次听到了这关于“十八妙律难相对,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故事。 这会他把这个故事一说,桌上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将军身在前线,竟然对风雅之事也颇关心。来来来,先给将军看座,将军远来是客,虽有公务,想必也不用急于一时吧?” 说话的,是坐在申楚才旁边的那个中年儒生。 浅水清也就不客气地和方豹一起坐下。 那儒生看着浅水清说:“浅将军威名天下,见识也广博。既然这样,我就考你一事。既然当年淮河水畔十八才子并未答出任何一个迷题,为何清音小姐还会有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说法?” 浅水清很爽脆地摇头:“不知道。” 申楚才旁边的年轻人却嘿嘿一笑:“其实,当时是有人答出一问的。只是这个家伙故作不知,却在事后悄悄回来,将答案供出,这才终得一见。”他说这话时,眼睛斜瞅那中年儒生,口中不说,眼神却已给出了答案。 中年儒生得意地哈哈大笑,他傲然说:“鄙人闵江川。”很显然,那个答出十八谜题之一的人就是他了。 浅水清微微一呆。闵江川这个名字,他到是听说过。 这个人曾在早年做过一首《天军东征赋》,传唱一时,也算是天风有名的文人,后来投身仕途,却屡第不中,白白蹉跎了一把年纪,最终只能每天流连***场所,作**词艳赋取悦青楼女子,到也薄有微名。 只是天下虽有才子佳人的说法,好歹你也看看自己年纪啊。胡子都一把了,偏偏还要附弄风雅,自以为是青年才俊。 当初那十八个谜语,这闵江川也不过是猜出一个,就这么洋洋得意,惟恐天下不知。文章未必满腹,做人却已经失败到了极点。尤其是他当时明明猜出了谜语,却故作不知,事后返回,图的是个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能独自一人一亲芳泽? 那个时候他连乐清音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吃独食,可见其为人卑劣。他以白丁身份给浅水清看座,更可见其为人狂妄。对这样一个骄横纵狂的人,浅水清毫无好感,他既然不喜欢这个人,就连那“久仰”两个字都不肯说了。闵江川傲立半天的胸脯,没等到期望中的答复,很是郁闷地又憋了下去。 此刻乐清音手扣琴弦,轻轻拨动了其中一根弦丝,其音铿锵有力,伴随着饶梁的余音,她轻轻说:“浅将军不在前线作战,怎么跑到清野城来了?” 她的声音温润甜美,听得浅水清的心都随之恍惚了一下,犹豫了一会才说道:“两关大战,我卫里死了三百多个弟兄。他们大多是有家的人,家人若是知道噩耗,想必也会非常痛苦。虽说军部有人专送此类文报,但我想来想去,还是亲自为他们每个人另写了封家信,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都是好样的,是真正的勇士。本来我是打算交由驿站转发,偏偏北门关大捷,百事待兴,为了不耽误此事,又逢我奉命前往清野,就想到了请申城主帮忙。希望大人能帮我这个忙,务必要让这些信送到他们每一个的家人手里。” 乐清音微微一楞,想不到这个人传杀人无数的铁血汉子,竟然也有这样充满温情的一面。他竟然亲自手写了三百多封家信给自己死去战士的家人。 这在整个天风帝国,还是第一次听说。 乐清音情不自禁地鞠了一躬:“浅将军爱兵如子,清音佩服。” 浅水清这才把自己带来的三百多封信交给申楚才。“拜托大人了。” 眼看着申楚才收过那些信件,浅水清才说:“刚才的只是私事,这次来找申大人,另外还有公事。” “请说。” “烈帅命我回来征调粮草用度,辎重军械,但是军队里不光只需要这些。前些日子两关大捷,军中为了镐赏有功将士,已经将饷银全部发完。要不了几天又是月底,军中无银可发饷,因此还要请大人周济一些。” 申楚才一听是来要钱的,一张脸立刻拉了下来。 第三十章 反目(3) 浅水清静静地坐在申楚才的对面,面带微笑。 他在听。 耳畔,是申楚才在絮絮叨叨地诉苦。 他在向浅水清诉说着自己的无奈,诉说自己的种种难处。 管理一个城市,总有着各种各样数不清的麻烦。而这些麻烦中,总有些是非钱不可解决的。刁民们不愿依法纳税,小吏们总想从中取利,前年通水沟下了一场暴雨,房倒屋塌,是他这个城守派人救济百姓,拿出一大笔钱来抚恤大家。去年马匪做乱,又是他组织护民队,趋赶马匪强人,还百姓一个安生。帝国作战,所需军资虽然都是上头拨下来暂存在这里,不需要他出钱,但是一应保管,看守,防火防盗的工作却还都是需要他来做。这些也需要消耗大量的钱财。 他申楚才身为国家官员,尽忠职守,心念百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所以这清野城的府库里,委实是早已空空如也,没有半分银子的。 他说话的声音哀婉,表情诚挚,就差没把眼泪掉下来了。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人真是绝世的好清官,面临的又是无解的大难题。 到是浅水清听得心中好笑。 这府库清空一词,一般当官的是轻易不敢说出口的。府库是国之重地,是财务储备的重心。这一城的府库要真是空了,那不管你是拿这钱干什么用的。你是救济灾民也好,中饱私囊也罢,国家都得先治你个失职大罪了。 所以那真正把府库耗空的人,是从来不敢说自己的府库是空着的,就算用沙子填,也得把它给填满喽。 申楚才这么说,显然是在找借口了。 “浅将军,帝国目前正处于多线作战的态势,你不是不知道。圣威尔公国的人封锁了圣洁走廊,导致商路断绝,更是令帝国财政雪上加霜。士兵们不打仗要发军饷,打赢了仗更要发赏钱。战死的要有抚恤,活着的还要穿衣吃饭。前线六万大军枕戈待旦,后方军需资源的需求是一波接着一波。可我申楚才又不是那天上的神仙,这钱也不能凭空变出来啊。我要维持日常的供应已是不易,再要我拿钱出来给大家发饷。。。。。。将军,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申楚才苦着脸说。 “申大人,饷银只是暂借。说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以往大军攻城,但有所下,必有收获。到时只需将攻城所得的一部分拿给大家就可以了。但是南北两关虽是天险,却非城市。没有居民,也更无财货可言。我军虽然拿下了这阻拦大军前进脚步的关隘,在收益上,所得却实在有限。这次攻城,死伤不少,士兵出力甚多,军部好不容易把钱拿出来给大家发了赏,却不得为后面的军饷发愁。苍天城离此山遥水远,要等帝国发钱,怕还要等上些日子。为了不耽误兄弟们的饷银,就只能让我厚着脸皮向大人借一些了。待到来日帝国将钱发了下来,自然会还给大人,还请大人千万帮忙。” 申楚才却连连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浅将军,你就不用说了。” “申大人,到底为什么不可能?” 申楚才冷冷地看了浅水清一眼,心中冷笑,你懂什么。 这些年来,天风帝国国逢战事,各个地方除了向中央交纳应定款项外,还得交兵纳粮以供使用。然而清野城,却几乎不用交纳。 这与清野城独特的地理环境有关系。 清野城位于苍天城与孤星城的中间地带,同时也处在丰饶草原的边缘。在这个位置上,清野城不可避免地要担负起两个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后勤转运和防止马匪袭扰。 为此,申楚才曾一度上书皇帝,声称负担甚重,请求减免税赋。 考虑到清野城特殊的作用和肩负的重责,皇帝苍野望到的确是同意过一次减赋。 近几年,帝国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国家虽然在打仗,但是百姓的生活过得却还算安康,各地府库也算充盈,惟有申楚才,几乎每年都要上报皇帝,清野城负担太重,马匪猖獗,百姓苦不堪言,府库日益见底。 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功要夸,苦也要夸,清野城每年为大军和当地治安做了多少贡献,那是一定要说出来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交上去的钱越少,他自己捞到的也就越多。 可是现在,天风军却找他借钱来了。 他要是借了,那岂不是打自己巴掌吗? 所以这刻申楚才直接从鼻子里冒凉气:“官场上的事,你不懂。我也不想和你多说。我跟你说没有,那是客气。就算是有,我也不能借。总之浅将军,这该给的,我一样都不会少给。这不该我给的,你也就别指望了。反正帝国饷银早晚会到,无非是让大家多等些日子而已。” 方豹立刻怒了:“申大人,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天风军有拖欠军人军饷的时候?” 申楚才白眼一翻:“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就不能有。” “你!”方豹唰地站了起来。 浅水清一把拉住方豹:“豹子,别冲动。” 深深看了申楚才一眼,浅水清说:“既然这样,我也不会多作强求。只是大人,我们一路远来,连口水都没机会喝,大人就不打算请我们喝杯酒再走吗?” 申楚才一楞:“有意思。好,既然浅将军有此雅兴,我就奉陪。这两杯酒嘛,我申某还是请得起的。来人啊,给两位将军看酒,再上几道好菜招呼着。” 。。。。。。。。。。。。。。。。。。。。。 借钱失利,对浅水清好象毫无影响,反到是借这个机会直接上了桌,开始大吃大喝起来。他的吃相还算斯文,方豹的样子可就不敢恭维了。他虽只有一只手,抓菜的速度却丝毫不慢。筷下如飞,转眼间就将桌上的菜清扫了一大半。 这让在座的众人同时蹙起了眉头。闵江川更是一脸的有辱斯文。他觉得自己或许该提醒一下对方,让他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每一口吃下去的,又都是什么。 “慢慢吃,这里不是前线,没人和你抢。”大概是看出了大家的眼神,浅水清拍拍方豹的肩膀说。 同桌的大人物们同时发出鄙夷的笑声。 浅水清很认真地对大家解释:“打仗打得久了,吃饭的习惯也不大容易改不过来。平时吃饭,谁也不知道战斗在哪时会打响,会不会有敌人来偷袭。一旦鼓声响起,大家必须立刻抛下饭碗,拿起刀枪来作战。所以很多兄弟已经习惯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食物清扫干净。有时候仗打一天,也不一定能有时间吃饭,所以吃得时候就必须吃得干干净净,尽量让肚子里多点存货,以免饿着。这样一来,好多兄弟时间一长,就习惯了这样的吃相,未免就难看了些,还请几位见谅。” 桌上的人同时收住了笑。 寥寥数语,却已经道尽了士兵们在前线艰苦的生活。 他们用自己的命在前方拼命,换来的是后方安宁,又有什么人敢真正鄙视他们,看不起他们? 乐清音轻声说:“将军到是没有这样的习惯呢。” “我入伍不过百天出头,仗打得也不多,很多士兵本该有的习惯,还没来得及养成。” 乐清音笑出了声:“说起来,将军的升迁速度,在帝国也算是极快的了。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就做到营主之位,日后大功可期,将军的前途必定无限光明。”她说这话时,用眼斜瞅向申楚才,显然是在提醒他,眼前的这个人,暂时还只是个小小营主,但谁知道他将来会有多大的成就。现在得罪他,未免有些不智。 浅水清显然也听出来乐清音话中的意思,微微笑了笑:“大功劳总伴随有大战斗。这到没什么,咱们当兵的人不怕打仗,就怕吃不上饭。士兵们一生辛苦,在死亡线上挣扎,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待退伍还乡的时候,却连钱也没能带回家几个,帝国也会深感有愧的。天风帝国以武立国,以武保国,从不做对不起军人的事,所以我还是相信申城守一定会为我前线军士而慷慨解囊的。” 申楚才闷哼一声,只当没听见。 大概是几句话说出来,气氛有些冷场。闵江川哈哈笑着说:“来,来,来,吃菜,吃菜。这醉花楼的凤尾鱼,这可是天风一绝。大家都尝一尝吧。” 浅水清用筷子夹了一口,尝了尝,点头赞叹说:“果然好手艺,到不知是怎么做出来,入口酸甜,回味却极香浓,一口下去竟是余香满溢,余味未尽。以后有机会,到是要多吃几次。” 闵江川大笑出声:“这怕是有些难度了。这凤尾鱼,一年里也只有现在这个月份才能吃。用的是月牙河里的四鳃小蛇鲤制成,要那一年期三斤重的野生鱼才能做。太大了,鱼肉会老,小则肉质不丰。这凤尾鱼的配料要用接天山的雪,圣洁走廊的香料,和惊虹彩缎鸡吊的高汤等搭配而成,还得是一等一的妙手师傅才能制作。烩制的时候,要先用接天雪水放养三天,去除泥腥气,再用精品黄酒灌肚。鳞片不可先刮,须得直接刨膛取肚,入屉清蒸,佐以花椒,桂皮,八角等香料。待到八成熟时取出,惕去鳞片,再入屉二蒸,方始有小成。。。。。。” 他说这话时摇头晃耳颇为自得,心想现在你算明白你们刚才那样狼吞虎咽的都是什么了吧?美食当细品,岂可狼嚼。他这话不能说出口,但在肚子里打着圈的转啊转,全浮到脸上来了。 浅水清的确有些楞了。 月牙河的四鳃蛇鲤,本身就是极为难得的稀罕物,生性更是油滑无比。它们大部分时间总是只在深处游弋,不停地迁徙,几乎从不浮出水面。只有每年的春初雨季时节,由于气压极低,才会成批地透出水面换气,也有只在那个时候,渔民才有可能捕获到它们。 但即使如此,收获也是极为有限的。 偏偏闵江川竟然说还要挑那必须是一年期生长的。 其制作过程复杂繁琐不说,还要用什么接天山的雪和圣洁走廊的香料。仅是取材一项,其复杂成就就已经令人咋舌。圣洁走廊现在已经被圣威尔公国的人封锁,惊虹人跟是长年与天风不睦。这些材料,每一样都是来之不易,要想在平常吃到,几乎是绝无可能。 这时,闵江川又意犹未尽地为他介绍旁边的几道菜:“这是烩鹦舌,需要用至少二百只鹦鹉的舌头才够炒一份菜。这是冰耳鱼籽,用极地冰耳与蝥海海鱼子蜜炼而成。这是紫血芙蓉羹,有祛痰清补的功效,那是百鸟朝凤,需用二十余种飞禽制成。。。。。。” 各种珍馐美味的菜肴,从闵江川的口中吐出,一个个好听的名字,一道道新奇的制法,种种让人想都无法想到的吃法,令人听得再克制不住的要去惊奇,要去诧异,要去感慨。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这一连串的介绍中,方豹渐渐停止了下筷的动作,而浅水清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地凝重和。。。难看起来。 闵江川大奇:“两位将军怎么不用了?难道是还嫌不够好吗?” 他身旁的申楚才脸色已经难看到要杀人了,心里直骂蠢材。 方豹哑着嗓音道:“不是不够好,是不敢再吃了。这一顿饭下去,老子一年的饷银怕也支付不起。” 浅水清也低低哼了一声:“我们这些当兵的,以前从没见过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所谓好吃的菜,就是把生的变成熟的,加点盐就成。一锅酱烧肉,那香味就已足够让大伙垂涎欲滴了,而能填饱肚子,就已是世上最大的幸福。每次大战之前,军部总是会用酒肉镐赏三军,大家有酒喝,有肉吃,就已经很满足,打起仗来也就分外卖力,不惧生死。可到了这里,一餐饭就顶得上大军十日粮,一道菜就可以换数十条命,我们都是命贱之人,也实在配不上这样的好菜。让我们来吃,那实在是太浪费了,还是几位慢慢享用吧。” 闵江川原本因为自己滔滔不绝的介绍而得意的口才这一刻被浅水清一句话就给堵了回去,尴尬之极,回头再看申楚才,对方已气得不愿再看他。 席间的气氛,再次紧张。 动人的琴声在这刻突然响起,乐声悠扬悦耳,如天上清泉,洗绦人心,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待到一曲结束,众人如梦初醒,这才醒悟过来,竟是乐清音在这刻鸣琴,以无边的雅乐扫去了刚才的尴尬。 浅水清微微动容:“好曲子,不知道这首曲子,又叫什么名字。” 乐清音垂手回答:“冰心颂。” “冰心颂。。。好名字。”浅水清低低沉吟了一句。他冷笑站起:“姑娘人贵高洁,清冷若冰,兰心惠质,琴艺无双,浅水清佩服。只是我天风军士纵横沙场,讲的是热血满腔,壮志在怀。这冰心颂,还是不太适合我天风军人的。如果姑娘愿意唱,我到是不介意听一听由姑娘芊芊口中唱出来的那嘹亮军歌,又是怎样一番滋味。” 他这番话一说,在场的所有人同时脸上变色。 这种场合,竟然让乐清音唱军歌,浅水清显然是别有所指。 看看众人色变无语,浅水清微微一笑:“看来是不行了。既然这样,还是不唱的为好。我这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也不想在这多留,就先告辞了。” 浅水清环视在座众人,意味深长地说:“前方浴血苦战,后方歌舞升平。但愿诸位在享受这美好人生的时候,不要忘了还有些人依然在死生线上苦苦挣扎着。大军粮草一刻不能容缓,军饷也一天不能拖延,申城守人情练达,精明能干,想来这点小事是难不倒的。毕竟我天风六万军马的军饷,也不过是几份烩鹦舌和凤尾鱼的价格罢了。祝。。。诸位好运。” 他说完这话,就带着方豹拂袖而去。只留下满桌宾客,彼此你眼望我眼,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申楚才愤愤地一拍桌子,破口大骂:“一个小小的营主,竟然也敢如此嚣张!”闵江川哼着气地说:“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楼下起了一阵嘈杂之声,那是浅水清离去时踢翻了几张桌子发出的巨大声响。随着一声犀利的马嘶,浅水清已经带着他的人离开。申楚才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果然是嚣张跋扈之极,哼,我到看你浅水清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大人,浅水清一个六品武官,竟然也敢对您这样傲慢无礼,是不是。。。。”他身后跟着的一个黑衣人躬身问道。 申楚才的眼中掠过一丝阴狠:“哼,小小武夫,一朝得志,猖狂若斯。看来是该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一下,清野城不是三重天,到底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第三十一章 焚信以火 焚心以火 走出醉花楼,仿佛走出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天地,浅水清和方豹同时仰天呼吸。 狗子几个凑了过来,问事情怎么样,浅水清微微一笑:“有点小麻烦,不过没什么大碍,我会处理好的。” 现在他手下的士兵,对浅水清都有一种盲目的崇拜性。既然浅水清说他能处理好,那就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狗子抚着肚子大喊饿了,其他的几名士兵也都喊饿。浅水清看看方豹:“怎么样,刚才没吃饱吧?” 方豹冷哼:“婊子楼,娘们菜,细是够细了,可连盘子都吃下也填不饱肚子。” 浅水清哈哈大笑:“走,哥几个,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去,我请客。” 众皆大喜。 出了袅花街,清野城东门处有家酒楼叫“东风楼”。 浅水清从军之前,在那里吃过,对那里的红烧肘子记忆犹新,用他的话说:“那叫一个美味,肥而不腻,甘甜爽口,最重要的是,两个肘子下肚,绝对管饱。” 大家便一起浩浩荡荡向东风楼杀去。 路上,方豹把自己和浅水清在醉花楼见到的事情随口说了一下,狗子等人都是满腔怒火。一个士兵更是破口大骂:“操他娘的狗官。老子们在前线拼死拼活,这帮狗娘养的却在后方花天酒地。别让老子看见他,不然我一刀剁了他!” 方豹哼哼嘁嘁说:“然后呢?你也带着一千人去打京远城来抵罪?” 那士兵立刻不言语。 大家到了东风楼,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叫了一坛酒,几个小菜,整整两大碗肘子,撸起袖子就是一阵狂吃海喝。一边喝,一边还痛骂申楚才混帐该死。 这里是清野城,是申楚才的地盘,东风楼刚走进来几个客人,一听到有军爷在大骂本地城守,浑身都直打哆嗦,哪敢再吃,掉头就跑了。 东风楼今天的生意一下子清淡无比,老板苦着脸上菜,半句怨言都不敢说。 正骂得高兴,一骑快马突然飞奔而来,跑到楼下大声呼喊:“哪位是浅水清浅将军?” 浅水清站在楼梯边,看见是个小校,笑道:“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小校傲然答:“我奉城守大人之命而来。” 他说着,解开身上的背囊。 一大叠信件就此倾泻在地上。 “我家大人说了:帝国历年以来,从未有过将军为死难将士写家信的事,浅将军如此做派,其心可嘉,但行事方式却嫌卤莽。虽然将军对我家大人不甚礼貌,但我家大人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反而要我提醒将军,帝国掌兵,向来讲究将不专兵。浅将军书信一事,有专兵之嫌,恐不喜于上。特命我焚烧这些信件,并告知将军,以后再勿有这类事情发生。” 话音刚落,一支火烛已从那小兵手中冉冉落下。 地上倾覆着的信件,顷刻间升腾起一片青蓝火焰,它们熊熊燃烧,尽情吞噬着一切。 耗费了浅水清数个日夜,一字一句辛苦写出来的那些家属信件,在灰烬中化为一缕尘烟,所有的希望与感情,亦随风而去。。。。 “混蛋!!!”方豹再克制不住地怒吼起来。 这些信,可都是浅水清写给那些死难兄弟们的家属的信啊!竟然就这样被申楚才以一个荒谬的理由给烧掉了。 “我宰了你!”他大喊拔刀,狗子等人也都愤怒的嗷嗷大叫起来。 浅水清一把拦住他们:“豹子!不要冲动!” 浅水清的说话毕竟还是很有分量的,所有人同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就那样看着信件在火光中化成灰烬,心中之痛,可想而知。 那小校得意地哼了两声,显然是满意他们现在的表现,拱了拱手说:“我家大人还要我转告将军一句话:将军奉令而来,令取军需物资,他本应合作。但不巧的是,他刚刚吃饭时偶感风寒,身子稍有不适,所以这两天暂时怕是没法见客了。军部所需,皆在仓库中保管,将军要想领取,怕是得等大人的身体好了之后才能配合了。我家大人请将军放心,他的病不重,休养几天就会好。但是休养期间不适合为外人所打扰,否则病情加重,这物资领取一事,怕是反而更见拖延,还请将军海涵。” 说完这话,那小兵跳上马就一溜烟地跑了,远远地还传来猖狂的大笑声。 。。。。。。。。。。。。。。。。。。。。。。。。。。 站在东风楼的梯口,眼神停留在那些被烧毁的信件上,浅水清的目光清冷若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方豹摇晃着走下楼梯,单手在灰烬中摸索着,想要再找出一份完整的信来,却又怎么可能? 他的整个人,在愤怒与悲痛中颤抖。 “不要找了,让店家把灰扫掉,我们继续吃饭吧。”浅水清冷冷地说。 “浅哥儿!!!”方豹回首大叫。“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浅水清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了?不就是几封信吗?大不了重新再写就是了。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好了,大家继续吃饭吧。” 方豹冷冷地看着浅水清,他站了起来:“浅哥儿,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你怕了?就因为那个申楚才是个四品大员,你就怕了?就不敢为兄弟们出头了?” 狗子急了,一推方豹:“豹哥你说什么呢?你疯了?这天底下还谁比浅少更关心咱们的?他会怕什么人?” “那他为什么要拦住我们?他要是不拦,我就一刀宰了刚才那小子了!”方豹大吼。 浅水清叹息摇头:“杀了他,就算过瘾了?然后所有的事情就都解决了?人家也不过是一个奉命而来的小卒子,你就是杀一百个又什么用?” “那就去砍了申楚才!” 浅水清干脆不搭理他了。 大概是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说话太过不现实,方豹终于没再说什么了。 是啊,申楚才是侮辱了他们,是狠狠打击了他们。可他做了什么? 不过是烧了几封信而已。 这些信里或许有第三卫全体将士对死者的感情,可是那又关申楚才什么事了?他仅仅是烧了几封信,就成了死罪了吗?这个理,说到哪也说不通。 可是,那真得是仅仅几封信吗? 那真得是重写一次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吗? 只有浅水清自己才知道,每天夜里,他在油灯下写那些信时,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他所面临的,又是怎样的一种无奈与自责。 而现在,我们伟大的申大人竟然当着他的面烧掉了所有他死去兄弟的家信。 这个梁子,结大了。 围坐在餐桌旁,所有人都沉默着不说话。 浅水清自斟自饮,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在陶醉于芳香酒气之中,直到方豹突然说了一句: “浅哥儿,我想退伍。” 浅水清半眯的眼睛睁了开来:“是早就有的想法,还是临时决定的?” “早就有了,只是没法下定觉心。” “早就有了么。。。。。。”浅水清低低说了一声。 方豹嘿然冷笑。他摸着自己那只空荡荡的袖管:“没了这只手的时候,我就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该退伍了。这条胳膊没了的时候,我确实很难受。但是我知道,咱们都是爷们,有些泪,只能往肚子里咽。我不想大家为我难过,所以就每天笑哈哈的,只说自己能捡条命回来,已经是赚大了。可是我自己知道自己,自己其实已经废了。不过我并没有灰心,我做不了骑兵,却可做别的。做火头军,管后勤,什么都行。我知道浅哥儿你不会抛弃我,而我也舍不得大家,所以我始终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退伍。” “那么现在,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的?”浅水清问。 “还能是什么?”方豹苦笑。 “说说你的想法。” 方豹低着头吭气:“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就是想不通。咱们这些当兵的,在前面拼死拼活的作战,图的到底是什么?咱们在前方拼命作战,可后方又有几个人,真把咱们当回事?咱们这些人死就死了,死一个人,也不过是兵册上注销一个名字。发一笔抚恤,就这么简单。。。” 他说到这里,心情逐渐激动,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身旁的一众士兵,都默默无言地看他。 他伸出了自己的右臂:“浅哥儿,我们相信你。我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你带领我们打胜仗。可有些事,就算是你盖世英雄也解决不了。你说我们这样拼命为的是什么?真得就是为了那点赏钱吗?不!是为了我们最基本的荣耀!为了那份我们应得的尊重!可是你看看申楚才那个王八蛋,他有哪点尊重我们的意思了?我们是打下三重天的最大功臣,可在他眼里,我们就是一群不开眼的莽夫!一个小小酸儒,竟然就敢***嘲笑老子吃相难看!***他真以为老子听不出来他那些话里是什么意思吗?!” “可是这些我都忍了。”方豹想哭,强忍着泪水不流出来:“这帮家伙看不起咱们,我也算了。他们是官,是清流,是文人,他们看不起咱们,是他们的权利。你不能因这就喊打喊杀把他们都砍了。可他们不能把你辛苦写给兄弟们家属的信都给烧了啊!这他妈还有点人味吗?难道我们兄弟拼命作战,将军连写信告慰家属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他们是根本没把咱们当人看啊!!!” 说到这,他再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所有的士兵都默默站了起来,脸上尽显不愤之意。 浅水清悠悠吐出一口长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那里静静地眺望着远山静水,好久,才沉声道:“你们先坐下来。” 没人坐下来,这是浅水清的命令第一次失效。 浅水清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知道你们每个人心里都很不忿,但我首先要你们明白,你们是战士,是军人。一个优秀的军人,首先是要无条件服从任何命令的。所以,我现在命令你们,全部给我坐下!从现在开始,老实地坐在这里听我说话!” 所有战士啪的一声,先立正,然后集体坐下。 “在这里,首先我需要你们相信我,就象以前相信我那样,现在也继续相信我。我承诺过的东西,说要给你们,就一定会给你们。那些个狗官和酸儒不是看不起咱们吗?我会有办法让他们知道他们错得有多离谱的。我会让他们知道怎样才能去尊重一个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战士的。” “两关大战,我们成为最勇敢的战士,成为所有天风军人的榜样。可是在有很多人认为我们是勇士的同时,还有很多人,他们认为我们粗鲁,野蛮,毫无礼数,残忍嗜杀。。。。他们觉得我们是可以被随意牺牲的棋子,根本就不关心我们的命运,那么我们呢?我们该怎么办?” 浅水清嘿嘿冷笑一声: “我们不稀罕,我们也不在乎。因为总有一天,那些曾经蔑视我们的人,将为今天他们愚蠢的行为而付出高昂的代价!” 说到这,浅水清阴冷笑道:“刚才那混蛋烧信的时候,我之所以拦住你们不要动手,是因为我知道那样没有任何用。刚才我一直没说话,也是因为我需要时间来思考一下该怎么做。我浅水清不是一个可以任人宰割的人,凡是侮辱了我和我的兄弟的人,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他。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做一个应对的计划,剩下来的,就是行动。” 狗子的眼亮了:“浅少,你有主意对付那王八蛋了?” 浅水清悠悠道:“欠我的,我必百倍索取。申楚才,他会为他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想要报这侮辱我第三卫死难战士的仇,大家就得听我的安排。” “是!”所有人同声大吼。 浅水清这才低声把他的计划说了出来。 那是一份,诡异得令所有人都吃惊的计划。 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了,他们开始尽情地想象申楚才倒霉的样子。那种报复的快感,在还没进行之前,就已经充盈了他们的全身。 浅水清看了一眼方豹:“豹子,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方豹想了想,说:“行。这招能让申楚才那老小子从此以后看见咱们都得老老实实,再不敢不向咱们低头。嘿嘿,他不是看不起咱们当兵的嘛,我看他以后还怎么个看不起法。。。。” 浅水清似有意若无意地说:“那你是决定退伍呢还是决定继续跟随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方豹竟然回答:“我还是决定退伍。” “你说什么?!”浅水清大吼着一把抓住方豹的领子。 方豹轻轻叹了口气,他说:“浅哥儿,浅少,浅营主,浅将军。我佩服你,尊敬你,甚至可以说是崇拜你。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勇敢,比我们都聪明,比我们都理智清醒。可是这世上,有几个浅水清?又有几个申楚才?” 浅水清一楞。 方豹嘿然:“答不出来了,对吗?那我告诉你。浅水清,只有一个,申楚才,却有无数个。看不起咱们这些当兵的,不把咱们当人的,永远不会只有一个申楚才。你今天能教训得了一个,能教训得了所有人吗?” “浅哥儿,我是真得不想再为这些混蛋卖命了。我没了一条胳膊,我已经付出了,我也够了。我现在只想回家。” “五年了。。。当初我们兄弟四个从军,大哥和四弟都战死,只剩下我和二哥。老娘当初养育我们四个不容易,现在也该是我回去孝敬娘亲的时候了。二哥跟我说过,我这样的结局,其实是最好不过的。我方家一门四兄弟,两个战死,一个受伤,如今活着的身上有官位,领上戴功章,攻打南北两关更是获得重酬无数,回到家乡,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二哥说他不知道他将来还有没有回家的那一天,所以,这孝子的责任就要交给我来做了。总不能。。。兄弟四个最后都战死沙场吧?” “所以,我终归是要回去的。我。。。也想老娘了。” 方豹笑说,眼睛里却饱含着泪花。 浅水清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果然是下定决心了。那么好吧,我允许你退伍。等这边的事情一了,老子给你个大红花,让人敲锣打鼓地送你回去,让你们村子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大英雄。” “好,那我就不说谢了。兄弟我拼了这么多年,自问也对得起这份荣耀。不过在这之前,咱们怎么也得先治了申楚才这老王八才行。”方豹说这话时,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杀气。申楚才,你施加在我们身上的所有侮辱,最终都将一点不少的全部落在你自己的身上! “那是自然。”浅水清一握拳头,狠狠地说道。 方豹嘿嘿得意地笑了。 那一刻,浅水清的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 在这短短三个月里,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生离与死别,今天方豹的离开,不过是又一个生离罢了。而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才刚刚和云霓分手。 老天真得很会捉弄人,总是给你一棒子,再扔个糖果给你吃。云霓走了,飞雪回来。飞雪回来,方豹却要走了。那么下一刻,他还有什么可以得到或者失去的吗? 他想不出,也想不明白。 人走,人留,人聚,人散,悲欢离合,百般滋味尽上心头,他一时被这情感的大潮冲击得太强太猛,整个人都随之飘然起来,伤感到了极点,竟再不知身处何处. 第三十二章 侵掠 事情的发展,开始如浅水清所知道的那样朝糟糕的一面进行。 接连数天,申楚才都拒绝接见浅水清。 大军需要的攻城器械,饷银,还有各种一应物资,都在清野城的军需仓库里压着。没有城守的盖印,谁也不能将它们取走。 申楚才并不否认浅水清的职责和权利,但是他很聪明地玩起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手法--他生病了,并且拒绝会见所有客人。 正如那名士兵在东风楼所宣扬的那样。 这场病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但可以肯定,要想在短时间内从申楚才的手里得到那些物资,怕是不可能了。 雨季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一个月左右。待到雨季过后,大军攻打京远城的战役就会打响。浅水清知道自己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消耗,但是申楚才,却显然很乐意和浅水清玩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 前去催促的士兵派了一波又一波,得到的答案却总是“城守大人有恙在身不宜见客。一应事务待大人痊愈后再行处理。” 不过浅水清可全然不在意。 躺在那片草地上,浅水清的嘴里还嚼着草根,感受微风的吹拂,他怡然自得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净下午。 这里是清野郊外的一片小山坡,四周袅无人烟,远离了都市的繁华,也没有战场上的喧嚣。听不到战争的号角,更没有那死亡的呼喊,从前线回到这里的日子,心情在这刻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在一个瞬间得到了一次质的升华。 浅水清感觉好极了。 他站了起来,矗立在小山坡上,面带微笑看着远处的清野城。 当年,他就是从这里出来,走上了成为军人的道路,今天,他却又要杀回去,给世界一个震惊。 他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浅水清,早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人宰割的小小兵卒了。 “狗子。”狗子从树后鬼魅般的现身。 “属下在。” “豹子他们回来了吗?” “刚刚回来,一共四十一人,全部带到,申楚才那边还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呢。”狗子那冰冷的语调中,带出一点阴冷的狠毒。 一抹邪邪的笑意,从浅水清的眼中掠过。“很好,让兄弟们准备一下,沐少回来了,大伙也要上路了。” “是!”狗子抱拳而去。 山坡上,浅水清迎风肃立,凝神眺望,似在等待着什么。 ............ 远方的一袭飞骑快马向着山坡奔来,正是沐血。 他跳下战马,匆匆跑到浅水清的身边:“浅少,三千新兵已全部征募完毕。” 浅水清满意地点点头:“传我命令,立刻前往军需仓库领取武器,马匹还有攻城器械。” 沐血一呆:“我们自行领取?” 浅水清的口气中透露出冰雪霜寒:“申城守身患小恙,无暇应奉,我奉军部所命押运辎重,重责在身,非常时期,也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 他霍然转身看向沐血:“沐少,立刻命令那三千个新兵弟兄,排成战斗队型全速前进,目标,清野城军需仓库。” 沐血的心头震撼,浅水清却已经握紧了手中的铁拳:“就象我在北门关说过的那样,要想得到更多更好的东西,仅凭别人的施舍是不够的,必须自己动手去拿。告诉兄弟们,让他们打开仓库,不必客气,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我们把整个仓库搬空,包括申城守自己的府库也不要放过。钱,器械,武器,粮草,所有能拿的全部拿走,一点不留。” “就把这,当作是新兵们的第一场检验吧。一个真正的好兵,总是会毫不犹豫的执行上司的每一个命令的。就看看你挑来的兵,和戚少挑来的,有什么区别。” 沐血摇头苦笑,果然是这样么?浅水清,你永远都是什么事都敢做啊。这几天他人在新兵营,却也听说了申楚才拒见浅水清的事。 “那么你呢?你不一起去?” 浅水清嘿嘿一笑:“你们动手抢府库,总是免不了会惊动清野守备。为了不让他们打扰你的工作,我只能主动去找这位申大人,给他也制造点麻烦了。” 沐血眉头大皱:“浅少,你不要胡来。劫府库,你有紫心勋章护体,咱们有烈帅的行事令撑腰,这些还都说得过去。可是攻击城守,罪名可就大了。紫心勋章只能保你不被立斩,可不能免罪。事情一旦闹大,皇帝也不会饶过你。” 冰霜般的冷笑扬起,浅水清的眼神中再度出现几天前受其折辱时的仇恨怒火: “沐少,这几天你都在新兵营选新兵,所以有件事一直还都不知道。” “什么事?” 浅水清眉头一扬:“你可知道,申楚才把我交给他的那些死难将士的家信,全都一把火给烧了。” “你说什么!”飚扬的怒气腾的一下从这名汉子的身上升腾而起,席卷全身。他是彻底愤怒了。他在新兵营的这几天,忙于挑选士兵,只知道申楚才就军需领取一事多有刁难,心中虽敢不忿,却也没太放在心上。这些贪官大都会借职务之便为自己捞取些好处,这种事碰得多了,也不希奇。可是他没想到,申楚才竟然把自己兄弟的家信给烧了。这分明就是对那些死难将士的最大侮辱。 浅水清冷冷一笑:“所以,申楚才我是非教训不可的。不过你放心,我这次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份超级大礼,这份礼,绝对会让他想都想不到。沐少你在那边就放手大干吧,这次,咱们要叫他欲哭不得,求死无门,从此以后都得乖乖看我的眼色行事!” 话音落,他凑到沐血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沐血的眼神立刻亮如寒夜星芒。 “遵将军令!!!”沐血大喝,这次,他再不会阻止浅水清的行动了。 。。。。。。。。。。。。。。。。。。。。。。 呜呜的风角,在清野城空旷的营地上响起,激荡空气,鼓跃出一片天地间的肃杀。 第三卫一千战士,再一次在浅水清的命令下集中起来。 他们长矛铁甲,肃穆而立。 长期跟随浅水清的他们,已经学会了从风角的吹鸣节奏中判断事情的大小。 今天的风号,凌厉急促,充满杀意,尽管士兵们不知道身在后方何来战事,但只要浅水清的长剑所指,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杀将过去。 他们是最好的战士,他们只听从自己长官的吩咐。 站在这一千名战士的身前,浅水清再一次披挂上盔甲,飞雪昂首踏步,呼啸出王者的尊严。 浅水清振臂大呼: “兄弟们,我浅水清又一次用战号集合起了你们!” “就在半个月前,你们曾经听过一次战号!那一次,我们正面临被处死的绝境上。我们选择了不退缩,选择了进攻,选择了用我们的生命来捍卫我们的荣耀与自由!” “而今天,我又一次召唤了你们!” “我知道你们在惊讶,惊讶这是为什么。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就在这里,清野城的这片土地上,三天之前,清野城主申楚才,亲手焚烧了我三百多封写给死难将士家属的家信!!!” 呼!平地生起一股愤怒的波澜,壮阔席卷,漫舞穹苍。 一千名战士同时愤怒了,他们的怒,超越海洋深处最强烈的呼啸,腾空出可震撼天地的杀意。 浅水清继续大叫: “我们!是天风军中最强大的战士!我们打过无数生死之战,为帝国开疆辟土,为百姓保国安家!可是帝国里,却有那么一些蛀虫!他们无视我们的尊严,践踏我们的骄傲,将我们看成是一批野蛮人!视我们为粪蛆,蔑我等为劣民,横眉以对,冷眼相待。对待这样的混蛋,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所有的战士同时奋臂高呼,音浪贯彻云霄,直冲天际。 浅水清微微一笑。 “不,我们不杀他。杀了他,会让我们真得成为只知道杀戮的野蛮人。但是我们也绝不容忍一切对我们战士荣耀的践踏。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天风的军人,是最伟大的,是不可轻辱的。既然他看不起我们,我们就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浅水清仰面向天,眼神中已隐含风雷阵阵:“清野城守申楚才,擅焚我死难将士家信,无视我军人荣耀,践踏我士兵尊严,诈病以待我军,推脱军需供应,上负帝国皇恩,下辜百姓期待。无道之官,天地可谴。我若不教训他,天理不容!” 所有的士兵都静静地看着浅水清。 一名士兵高声大喊:“浅营,你就说吧,我们该怎么做?打南门关的时候,那么危险的事,我们都听了你的。现在这小小一个清野城,就更不放在眼里了。你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群起呼应。 “好!方虎,你带二百个弟兄,去城南守备所,那里有三百名守城士兵,我要你把那里给我拿下,不许放任何一个人出来。” “雷火,城西外有一个护民团,大约有一千名民兵,是申楚才用他自己的钱武装起来的,差不多只忠于申楚才。警号一响,他们一定会进城来。我要你带二百人,在他们进城之前,抢先占领西城门,放下城门,不许放任何一个人通过。” “无双,你带一百五十个兄弟,分占其余三门,尤其是东门,那里将是我们撤退的方向。沐少也将会带着辎重从东门而出。” “豹子,你带剩下的兄弟,还有咱们为他准备好的那份礼物,跟我去城守府,我们去找他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讨个公道!!!” 所有人都狂呼起来,倾泻出内心中最狂热的怒火。 。。。。。。。。。。。。。。。。。。。。。。。。。。。。。。。。。。。。。。 坐在红木做的花格窗边,单手抚弄着琴弦,乐清音的心情澎湃如潮。 自从那次酒宴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起伏不定,总伴随着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在心底徘徊。 乐清音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象浅水清这样不具一格的男人了。 她这一生见过太多男人,他们有的俊美,有的丑陋,有的财雄势大,有的谨小卑微。有些人在她面前故意高谈阔论,漳显才华,有些人在她故作深沉,一本正经。还有些人试图用钱财来打动她,劝说她,每天不知有多少男人希望能把她带进房中,收为己有。 他们总是打着知音的幌子而来,心中揣着龌龊的念头,头上顶着冠冕的帽子,出堂皇之言,行苟且之事。一方面色迷迷地看着她,尽情地想象将她压在身下辗转呻吟的样子,另一方面却口口声声伦理道德,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道貌岸然。 乐清音对这些人只想笑。 她是自由身,她卖艺不卖身。她有名望才气,更不怕有人敢胡来。觊觎她的人很多,但她巧妙应对,将豺狼变成自己的守护者,自己则小心地在刀丛中跳舞。 每个人都为她的清高与才气所惊撼,却从没有人能真正得到过她。因此也有好事者说她是:“才自高绝,心若冰雪。天下无男子能降服。”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身为一个女人,她何尝又不想拥有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爱情。身为一个女人,她就算是再如何才气纵横,精擅音律,同样也拥有人的七情六欲,渴望能有个男人搂抱自己,爱护自己。她并不想要求太多,只希望能碰上那样一个能让她心动的男人罢了,但是偏偏她却总也碰不上。 在她眼里,号称文才风流的闵江川不过是个无用腐儒,而那位“爱民如子”的申楚才申大人,也不过是个贪婪官僚,他们甚至连男人都算不上,又怎么可能打动自己的芳心。纵使这招待自己的美食再好,殷勤再盛,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空幻一场罢了。 但是那天,乐清音的眼前亮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那个男人,外表斯文儒雅,但内心刚烈秉毅。他身为军人,从军不过三月,却已经创下许多传奇故事。 传言中,这个男人胆大妄为,挟持云家小姐,攻打止水重地,一战功成;传言中,这个男人狰狞恐怖,心肠歹毒,一口气杀死南门关四千降虏;传言中,这个男人重情重义,敢做敢当,杀上官以为大哥报仇,手起刀落,大快人心。 传言中,他高大威猛,神威凛凛不可一世。 可原来,当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他竟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性貌英俊,语气谦和。他看上去就象个完全无害的邻家大哥哥,纵然穿着一身盔甲,脸上也总洋溢着阳光般的微笑,给人以放心之感。他疼爱军士,更是关怀备至,甚至亲笔为死难的士兵写家信。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竟就是有了依靠一般。 那一天,他用平淡的口气述说着他们军人的生活方式,没有丝毫的诉苦,也没有血泪的控诉,有的,只是淡淡的,看透人间世情的漠然。 他走的时候,就象天绝峰顶的傲天松,孤单萧索,却自有一股逼人的霸气。 这样的男子,世间能有几人? 乐清音呆呆地想着,一时间有些痴了。 “小姐。” “什么事?” “申大人下了帖子,请你去府上。” “知道了。” 乐清音无奈地捧起案上的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男子虽好,却与自己天差地远,有些事情便也只能空想惘然罢了. 若上天开眼,能让我再见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是好的...... 第三十三章 抄你满门 清野城的居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了。 一支黑盔黑甲的铁血骑队,正从远方急奔而来,若狂流奔泻,摇动出一片风火雷霆之势。铁蹄击踏地面,轰声隆隆,大地为之颤抖,就象是地震到来前的先兆。 骑队在清野城的街道呼啸而过,每一名战士的脸上都写满了生死岁月的沧桑,而现在,更多了一份愤怒情色。 这股愤怒,汇聚成一股滔天恶浪,直扑向城中深处,那高宅厚院的城守府。 数百名名铁血悍骑将城守府围了个水泻不通,手中的弯月刺矛同时对准城守府内。 六名骑兵斜刺里从队伍中冲了出来,三人为一纵列,左右排向,中间赫然是一根粗壮的滚木。 马上攻城术,是天风军久已有之的一种攻城手段,以六人或八人为一队,士兵骑在马上,用挠钩抓起巨木,借马力冲刺,用来冲击小型防御性掩体,有极好的效果。这种马上攻城术对骑兵素质的要求极高,非久经训练无法施行。 而浅水清的这支部队,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个中好手。 浑圆巨木撞在城守府的厚门之上,发出蓬蓬的巨响。 两支攻击队伍轮番冲击,只几下,大门已轰然倒塌。 还没等里面的人冲出来,大股的骑队已经杀进了院子里。 下一刻,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声浪若接力的海浪,腾卷了整个城守府。 。。。。。。。。。。。。。。。。。。。。。。 申楚才从里院冲出来的时候,看到这浩大气势,惊得脸都白了。 他现在属于“抱病”期间,本来好好的身体,被这一吓,到真有了几分病人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冲击城守府!来人啊!!!给我把他们拿下!”申楚才大叫。 “大人不要喊了。”方豹高坐马上懒洋洋地说:“你府上的士兵,一共也就二十个。你整个清野城的驻防士兵,再加你组建的那一千民兵,也不到一千五百人。别说他们现在进不来,就算是进来了,你以为就凭这些个几乎就没上过战场的家伙,能和我们兄弟对抗吗?不是我方豹跟你吹牛,这里面随便拉出三个哨的兄弟,就能正面灭掉你一千五百人的全部,还不带有多少死伤的。” 所有的士兵同声嘿嘿笑了起来。他们笑得张狂,手中的长矛却同时对准了申楚才,矛尖微微颤抖,借着正午的太阳,反射出强烈而眩目的强光。 申楚才微微眯起了眼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独臂汉: “你不是浅水清的人吗?哼哼,好大的胆子,佑字营竟然敢冲击城守府,就不怕军法惩处吗?” 一个悠扬的声音飘飘而来:“谁说我们冲击城守府了?” 骑兵队哗的散开,高大神骏的天鬃马上,浅水清慢悠悠地踱来。看着申楚才发白的脸色,浅水清微微一笑: “申大人,几日不见,精神欠佳啊。” 申楚才长吸了一口气:“浅水清,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声低低的冷哼,如暮鼓晨钟,重重地敲打在申楚才的心房上。浅水清挥了下手,两根手指戳天而立,身后的狗子已经站了出来。 “给申大人读一下吧。”浅水清冷笑道。 “是。”狗子点头。 从怀里掏出一封文书,狗子高声读道: “今有龙牙军佑字营浅水清,受暴风军团总帅烈狂焰之命,奉命前往清野城征调兵员!两关大捷,我暴风军死伤甚重,新兵营训练不足,人手不足,不敷使用。烈帅授浅营主便宜行事之权,可在帝国军法允许的范围内,自行征调适龄青年入伍参军,此为光宗耀祖之大喜事。” “按帝国征兵法令:凡年满14岁之适龄男子,无论出身,皆有从军义务。和平期间,以两丁抽一,五丁抽三为准,家中独子可不去。战事期间,则以大军需要为准,每征一丁,抚恤百银,任何人不可违背。有敢抗征兵令者,以叛逆论处,可当场格杀。” “现有申氏府中,申奇,申童,年满二十,十八,为国之大好男儿,正值服役之年。当以国事为重,听从召唤,上阵杀敌。我部新兵不足,特发征兵之令,征调申奇,申童为佑字营士兵,自接令起既刻生效,不得有误!!!” 啪,文书直接砸到了申楚才的脸上,浅水清的声音已阴测测的传来: “听明白了吧?申大人,我奉军令,有征调之权。申大人家有爱子,正是为国建功的大好时机。我看申大人满门忠烈,一心为国,就把这征兵令,送到了你们家来。如果没什么问题,就请两位公子出来跟我们走吧。” 申楚才登时就晕了。 天风帝国,以武立国,国人以尚武为荣,以战死为耀。但口号是拿来喊的,是用来激励那些无知百姓的,而不是用来对付自己的。自古以来,真正能舍得把自己的子女送上战场的大官,恐怕没几个。 身为帝国大员,自然有的是办法为子女免除兵役,也因此,申楚才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征兵令竟然会送到自己的家里来。 但是帝国法令上,到是的的确确写得清楚,凡适龄青年,都有服从征调之义务,即使皇室子弟亦不例外。 申楚才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浅水清会给他来这么一手。 不过这个时候他显然还有些不认输,还想凭官威压人,所以依然狂妄大叫: 他大叫:“荒谬!四品以下,官宦子弟,从未有入伍之事!” 方豹冷哼,声音嘶哑若金铁交鸣:“申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南相公子无伤,现在可正在暴风军团呢。他虽是将军,却也是军人啊!” “废话,他是将军,又不用亲自上前线打仗的。” “将军也是从士兵做出来的。他日申家两位公子为国家立下大功,说不定又是两位南督出现呢。”方豹挪逾道,一众士兵跟着哈哈狂笑。 浅水清冷嘿,回首大吼:“兄弟们,凡有违征兵令者,咱们该怎么做?” “以抗命论处,格杀勿论!!!”一片山喝海吼之声,彻底震颤了申楚才的胆。 。。。。。。。。。。。。。。。。。。。。。。。。。。 这世上有许多人,总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 他们独霸一方,他们不可一世。他们所到之处,众皆拜服,就算是同僚上官,也总是客客气气。那官职低的,和比自己官职高的说话,就必须要矮上一头,低声下气。 官场上要想为官长久,自有其一套独特的规矩,正所谓:为官者,当心生七窍,八面玲珑,待上以礼,治下以严,交好同僚,谨言慎行。 谁能想到浅水清反其道而行,专门和上司作对,且行事张扬,肆无忌惮。 申楚才在命令手下烧那些信的时候,也想到过浅水清会报复。但他并不认为浅水清拿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世界是分等级的,下级永远都得遵从上级的意思来办事。一个六品武将,是没可能斗的过一个已经在朝为官十余年,知交好友遍天下的四品大员的。 但是申楚才万万没想到的是,浅水清不跟他玩品级。 他玩差异。 征兵是军人的特权。 他更想不到,这个世界的确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无视一切规矩,无视一切权威,从不惧怕后果,然后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很不幸,申楚才碰上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很不幸的,浅水清给他玩了这么漂亮的一手,正指他的要害。 而现在,浅水清冰冷的眼神,在申楚才的身上扫过,就仿佛极地冰雪,寒透了他的全身。 心底是一片冰寒,脸上却流下大片的汗珠。 申楚才的心在发苦,他只想哭。 他现在手里无兵,对方又有征调之权,他空为清野城一地之长,整个局势却为对手牢牢控制。此刻便惟有回味那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千古名言。 沉吟了一下,申楚才无奈地向着浅水清拱了拱手,他说:“浅将军,申奇申童,年纪尚小,体质羸弱,不堪大用。若上前线,只怕会为天风军凭添累赘,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两个儿子。申楚才荣当厚报。” 这一次,他的口气要客气多了。 方豹那带着无尽愤怒的声音如针刺般响起:“申大人,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你那两个儿子到底适不适合当兵,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浅少觉得,你们申氏家族一门英杰,个个都是顶天的汉子。要说这资质嘛,肯定是错不了的。所以,我家将军说了,不仅你的两个儿子要去参军,你申氏一门,你的侄子,你的外甥,你整个申族子弟,都很适合当兵呢。” “你说什么?”申楚才惊上加惊,魂都飞没了一半。 一阵喧闹声突然从府外传来,踏过那倒塌的大门,数十名士兵已经压着一批人走了进来。 他们个个年纪轻轻,神色慌乱,看见申楚才时如看见救星,一个个“姑父救我”“叔父救我”的喊了起来。 这些人,全是申楚才的族中子弟。浅水清在今天一早,以各种名义诳他们出来,然后来了个一网打尽,他们连回去报讯的机会都没有,就糊里糊涂地成了天风军中的一员。 申楚才整个人都陷入了冰窟之中。 浅水清,你果然够狠,竟然要将我申家满门,一网打尽!!! 浅水清眼神变得凶厉:“申氏一门,有族中子弟四十一人,正符合入伍之年。再加申奇申童,总计四十三人,现全部应征入伍。此令为战时征兵令,任何人不得违抗。有逆者立刻处斩。来人啊,给我把申大人的两个儿子带出来!” 十余名天风军士立刻虎狼般冲进申府,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提了两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年轻人。 “浅水清,你这混蛋!我和你拼了!我要到皇上那儿去告你!!!”申楚才急得狂叫。 他怎么也没想到,浅水清竟然做得这么狠,这么绝。 感情这三天里,他什么也没做,就是在满世界找他申家子弟了。 看着那申楚才仇恨的眼神,所有的士兵心中,同时兴起一阵复仇的快感。 申楚才,你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当兵的吗?今天就让你的子弟宗族跟我们一起去当兵,让他们也尝一下那血肉横飞的滋味,看你日后如何自处,是否还敢看不起我们! 浅水清充满同情地看着申楚才,猎物最后的嚎叫,永远都是响亮而无任何威慑力的。 他柔声对申楚才说: “申大人,我知道你很恨我。不过没关系。” “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的两个儿子,还有你申氏一族四十一名弟子,现在全在我的手上。他们是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都已经做定我浅水清的兵了。” “我知道申大人身在官场手眼通天,只要你愿意,点个头就能把我治于死地。但是我提醒申大人一声,我手下的这些个兄弟,个个都不是好脾气。偏偏他们还对我死忠的很。唉,还是大人说得对啊,我这个人,的确有些擅权专兵了。不过专兵有专兵的好处,如果我以后有点什么麻烦,我可不保证他们会对你的这些亲人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举动。” 说到这里,浅水清笑了笑。申楚才此刻已经站都站不直了。 他这才拍拍申楚才的肩膀说: “大人也不用太过介怀。虽然我今天拉了他们去当兵,但是申大人切记一件事。战场之上,也有前方后方之分,有的人注定了是要冲锋在前的,有的人却只需事后打扫战场。那冲锋在前的,总是要死的快一些,那留在后面的,却只是小有风险。我佑字营这四十三个新兵,到底是做那打头阵的敢死队,还是做护卫营主的亲卫队,却是还没有定下来的。。。。。。” 浅水清凑近了申楚才的耳边轻声道:“所以,申大人要是为了自己的子侄好,就千万不要太让我生气。否则,我不保证在下一场战事里,就把他们第一批送上火线。当然了,就算是战事未起。。。申大人,你该知道军队里杀人,有时候是不需要太多理由的。” 申楚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了浅水清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 擦去额头的汗水,申楚才说:“浅将军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开始,就是你手里的人质了?” 浅水清嘿嘿笑了:“申大人怎么理解,是申大人自己的事。在我看来,申奇申童也好,申族其他子弟也罢,都是士兵,普通士兵。怎样用他们,那是我的事。我高兴了就留在身边,不高兴了,就送上战场。至于到时候我的心情到底是否高兴。。。申大人,这个问题,或许你有办法。” 申楚才一阵晕眩。 这个浅水清,不仅够狠,够毒,还够狡猾。 原来以征兵令教训自己,仅仅只是浅水清计划中的第一步,事实上,这不仅仅是个教训。 从今天起,他申楚才看见浅水清就得低头哈腰。因为,他申氏一门所有后代的性命,如今都捏在了浅水清的手中。 这是报复,也是利用。 申楚才要是不想儿子死,自然该知道怎么做了。 既然浅水清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了,现在再说什么显然都没用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配合他。只要自己听话,想来申奇申童他们,是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所以他只能点头:“多谢将军指点,下官明白了。” 他身为四品大员,对着浅水清自称下官,那是彻底认输了。 浅水清笑道:“申大人,我手下有个将官,已经去贵府库自行领取军需物资了。没有大人的手令,怕是会和守库士兵起些冲突。所以还得请大人补上书信一封,证明那只是个误会。” 申楚才无奈点头:“我写。” “另外,清野府库太大,我的那些兵有不少都是大字不识的。万一不小心把清野城本府的库藏带走了些,还要请大人原谅。” 申楚才激动的浑身发抖:“这个。。。。这个好说。” “我们还打坏了你的门。。。。” “此门早已腐朽,不堪使用。坏了正好。。。正好换新的。”申楚才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明理。 浅水清哈哈大笑:“申大人,前次你焚了我写给兄弟们亲属的家信,照理来说我不好再打扰你。不过偏偏我这个人不识好歹,总觉得申大人是明理之人。所以我又重新写了那些信,还是打算请申大人为我转交。这次,就又得麻烦大人了!!!” 于是,曾经焚烧过的信,再一次回到了申楚才的身边。 这一次,借他个天胆,他也不敢再烧了。 事情已了,浅水清也没了兴趣再做逗留。 临走的时候,申楚才对浅水清说:“我族子弟,大都娇生惯养,不堪重荷,还请将军一路上多多照顾。” 浅水清悠闲回答:“大人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这次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见。浅水清一个小小武夫,最怕的就是支援不继,粮草不足,银钱无多,战士不肯效死命。我到是没什么,打了败仗,也不过一死而已。但是贵族子弟嘛。。。到时候我就不敢保证了。” 申楚才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张金票:“申某愿为佑字营再献金三千,保我子民安康。更将为浅将军立长生牌位,每日焚香叩拜,祈祷安全归来。” 浅水清随手将金票收入怀中,立刻回答:“好,谢大人美意。这钱我就替我佑字营的兄弟收下了。至于那长生牌位嘛,我看还是免了吧。我现在就要领着我的兄弟离开,大人也不必再送了。” 申楚才恭恭敬敬地回答:“就依浅将军的意思。” 看着申楚才此刻一脸标准的奴才相,浅水清的笑容,越发的稠密起来。 第三十四章 相思赋 离别绝响 浅水清带着他的人走了。 他用一纸征兵令和数百支长矛利刃带走了申氏一门所有子侄,从这刻起,申家后人的性命,就完全和浅水清的命运挂在了一起。 那一天,申楚才和申府满门一直送到城门处。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路踏上征程。 他们的心在痛,在为那即将到来的惨烈杀戮生涯而胆颤心惊,为自己孩子的性命而辗转反侧。 申楚才并不是傻子,但他长期为官,独霸一方,已经习惯了颐指气使,人人尊崇的待遇.这使他便得骄傲。 然而事实就是:骄傲通常比愚蠢更为愚蠢。 人们不会因为愚蠢而遭受灭顶之灾,却常因骄傲,而毁掉一生。 申楚才的运气不错,他没死,也没丢官,仅仅是丢失了自己的儿子,侄子,外甥等等一大家子年轻男人。 他们如今在浅水清的手里,成了浅水清的兵.只要浅水清愿意,他随时可以让他们冲锋在前,做一名光荣的“英雄”。 当然,他也可以让他们改做护卫队,负责打个杂啊,烧个水啊,保护一下重要人物等的轻松而又安全的活计. 至于到底是哪种选择,就得看申楚才的表现了。 从浅水清把申奇等一众小伙子以征兵的名义征召到自己帐下之后,他就已经不需要再和申楚才谈任何东西了。 所有他想要的,申楚才自己会乖乖送来。所以他曾经遭遇的,申楚才自己会想办法弥补.所有申楚才曾经给他的侮辱,申楚才自己都将加倍承受。 因为他的两个儿子,现在全部都是“光荣”的军人 为了避免申楚才有所指望,浅水清调查了他的全部家底,连一个申家小字辈的后辈都不给他留,不管他们在哪里,哪怕是在深山老林之中,也是一纸调令送去,立刻征召入伍. 所以,申楚才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烧香拜佛,期盼浅水清神功盖世,所向披靡,一路杀敌,毫发无伤. 他还必须时不时地送上劳军之资,以保证这帮军爷开心,而不把他的子侄全部送上战场。 而每天,他还必须面对族长父母的唾骂,因为就是他对天风军的侮辱性行为,导致了这一场变故.纵然他是一城之长,在父母族长的面前,却永远只能是个小字辈. 他还不能有任何怨言,不能向上投诉,以免浅水清因为不满意而对这支富贵子弟兵动辄打骂甚至直接砍头. 至于沐血带兵洗劫府库一事,更是只能认倒霉. 该拿的他们拿了,不该拿的他们也拿了,甚至走之前还把府库砸了彻底,这一切,都需要他老人家自己掏钱填补了.经年积攒的一些积蓄,申楚才全用来填补府库了。一些官场上的好交情,也都用来遮瞒此事。他欲哭无门,恨不能找根绳子把自己活活勒死。 偏偏他还不能死,因为他得活着给自己的儿子烧香还愿,顺便再一次次的满足佑字营以后可能会再来的各种要求...... 离别的时候,申楚才从未有象此刻这般后悔过。 他后悔自己干嘛要去招惹浅水清。 他后悔自己早没想到浅水清是个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干的主。 他后悔自己一时痰迷心窍,干出了这样的蠢事。 但这些后悔,终究只能随着风飘散在空中。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子侄后人还在浅水清的佑字营中,他怕就一辈子也摆脱不了浅水清的讹诈与控制了。 他长叹一声说:“申元,带几个家中的老人,一路跟去吧。看看少爷们有什么需要,看看。。。浅水清如何待他们。” 那一刻,他的背影一下子变得苍老无比。 。。。。。。。。。。。。。。。。。。。。。。。 离别总是惆怅的。 但离别,并不只在申家才有。 部队出城之后,浅水清迎来了他最不想看见的离别。 云霓走了,这一次,他没有再接到任何通知。早在昨天夜里,云霓就悄悄地走了,也因此,浅水清更是把全部的愤怒,都倾泻在了申楚才的头上。否则他不会向申楚才要价要那么狠。 然而还有人要走,那就是方豹。 教训过申楚才,满足了方豹的一个心愿。 他也决定回家了。 回自己的家去孝敬老娘。 满载着身为战士的荣耀,去过那远离战火的平静生活。 方豹走的那刻,营里所有的老兄弟都默默看着他。 眼神里有佩服,有羡慕,有安详的祝福。 然后,这个平生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在回到清野城后再一次流下了英雄的热泪。 他抱着方虎,对他说:“二哥,浅少是好样的,以后,就得你保护他了。” 他抱着雷火说:“受伤后,没机会再和你喝酒。过两年,等平定了止水,你到我们那去,咱们一起好好的喝一次。” 他抱着无双说:“小子,别再犯傻了。记住,你是个士兵。”无双默默地点头。 他抱住浅水清说:“浅哥儿,这一走,不知何时又能相见。有机会的话,我下辈子还做你的兵。” 浅水清从袋中掏出那张申楚才的金票,放在方豹的手心里:“这钱,本来是打算给佑字营的兄弟用的,今天你要走了,就先给你用着。” 方豹正要说什么,浅水清已经打断道:“我警告你,你别跟我说不要,不然我把你另一只胳膊也打断。” 方豹呆呆地问:“那其他兄弟们怎么办?” 浅水清的眼神在申家兄弟的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嘿嘿笑道:“有那哥几个在,还怕咱兄弟没好日子过?放心吧,你拿着这钱回去,买几块好地,代我和哥几个向你娘问个好。这也算是大家的心意吧。” 方虎方豹兄弟俩的眼眶都湿润了。他们都是潇洒至性的汉子,所以谁也不喜欢玩那婆婆妈妈的一套。对军人来说,钱太多等于没用,方豹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那一刻,方豹和所有的兄弟依依告别,诉说衷肠,虽然不舍,却终于还是只能挥手说再见。 这一幕的情景落在了申家子弟的眼中,他们忽然觉得,原来这些军人,同样有他们感人至性的一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就那样默默无言,看着方豹一个人,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隐没于天之尽头。。。。。。 离别的伤感,充斥心间,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一阵悦耳的乐声突然响起,低沉哀婉,幽怨缠绵,弦音如泣,琴声似诉,带着几缕悲欢,几多忧愁。 车队渐渐停下,细心倾听这离肠之颂,待到一曲结束时,空旷的大地上,依然是余音袅袅,荡而不决。 不远处,有一架马车,乐声正是从那马车里传出来的。 那是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乐清音小姐吗?想不到她竟也会来到这里弹琴相送。浅水清微微笑了。 他叫过一个小兵,对他说:“你去告诉那马车里的人,就说浅水清再聆仙音,谢谢乐小姐了。” 那小兵匆匆跑了过去。 没过一会回来,手里还抱着一架琴:“回营主,马车里的姑娘说,她即将回返苍天城,今后恐难相见。将军英雄人物,她望而倾心,特赠此琴于将军,祝将军再创奇功,早日得胜归来。她还说。。。。。。” “还说什么?” 小兵立刻回答:“她还说,琴送则音绝,乐清音从此将绝迹淮河,除非有朝一日,将军将此琴再送还给她。” 浅水清听得一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醉花楼上的一次偶然邂逅,自己竟然会令一个见惯天下男人的名歌妓倾心,并为自己赠琴绝音,从此退出歌舞生涯。 这,算怎么一回事? 不过可惜啊,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好姑娘,再容纳不下别的女人了。 定了定神,他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晃晃脑袋,挥去那漫天的烦恼与疑虑,他朝着自己的士兵大喊:“兄弟们!后方之事已了,咱们现在就去前面追沐少,然后咱们兵进北门关,直取京远城!!!” “兵进北门关,直取京远城!!!”所有士兵同时吆喝,声传千里,威震四方。 。。。。。。。。。。。。。。。。。。。。。。。。。。。 目送着他们的远去,久久,乐清音收回了目光。 今天,她终于看到了这个男人豪情霸气的一面。 他或许永远不会想到,当他在申府大肆逞威的时候,一直有个女子,就在那府中默默注视着他,为他打气,为他加油,为他祈祷。 她看着他,用手段治得申楚才狼狈不堪,心中竟大感快慰。他手下的将士为他甘心效死,惟他之命而从。 她看着他,意气风发,将堂堂四品大员摆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看着他,接受了自己的琴,然后就那样潇然离去,只留下一个英挺背影,供人细细揣摩,慢慢品味。 然而,自己一路目送,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 “小姐。”身边有侍女轻唤。 乐清音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回苍天城。我相信在那里,我们依然能得到他的消息。。。他大胜的消息。” 第一章 军令如山 天空白云如缎,浮游翩跹,丝丝缕缕,游弋于蓝天苍穹,纷舞出一幅蔚蓝色的长空天卷。 浩瀚天空下,一支蜿蜒如蛇的部队,缓缓行动在大草原上。数百辆大车组成的队伍,组成了一条浩瀚的长龙。 一支骑队从后面呼啸而上,领头的正是浅水清。 他看着前方车队的长度,一时有些吃惊。 我的老天!沐血这次搞了多少东西回来? 远远地,看见浅水清他们追了上来,沐血兴奋地向他们扬起了手中的长矛。 阳光下反射出刺矛的烈光。 浅水清和方虎他们一起追去。 人还没到,方虎已经大叫起来:“沐少,你把整个清野城都搬过来了吗?我的天啊,这是多少车东西?” “整整四百车。”沐血傲然道。“三万石粮食,八万两白银,还有一千两黄金。此外攻城塔等辎重器械实在是人手不足无法运输,我已经勒令当地官员另组运输队送往前线。” 浅水清和方虎凌空对击一掌,哈哈大笑:“干得漂亮!” 沐血嘿嘿笑说:“干得再漂亮也没你浅营主这一手玩得漂亮啊。现在咱们的申大城主怕是欲哭无泪了吧?” “那是自然。”几个人同声说,对望几眼,再次狂笑起来,心中的愉悦自不待言。 浅水清问沐血:“拿东西的时候,有什么阻碍吗?” 沐血傲然笑道:“刀枪架颈,斧棒加身,谁能有怨言?” “也就是说,没打收条喽?” 沐血摇摇头。 浅水清想了想,说:“三万石粮食,是军部所需,我已经给申楚才写了文报。不过这八万白银,一千黄金,却是没有。我看我还是打个收条,你回头让人送过去。” 方虎立刻不愿意了:“浅少,这是为什么?申楚才那个老扒皮,横行清野那么多年,手底下早不知道聚敛多少财富。咱们扒了他的库,他儿子在咱们手里,他要是聪明点,就该自己掏钱去补了这窟窿,不然咱们一刀两断,他申家就得满门绝种!” 浅水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银子是给大军发饷用的,这么多车,想瞒也瞒不住。坑了申楚才这笔银子,得福的是大家,遭恨的却是咱们,这不是傻子吗?再说做人有时候留点余地比较好,咱们交了文报过去,到时候军需后勤自会把银子给清野补仓。申楚才不用自己掏钱,后面也就会合作很多了。” “合作?还有什么合作?”方虎和沐血互相看看,谁也不明白。 浅水清嘿嘿一笑,笑容里透着无尽的狡诈阴险:“有这四十三个少爷兵在咱们这里,你们还怕以后申楚才不给咱们送钱花吗?” 沐血和方虎恍然大悟,同时嘿嘿地奸笑起来。 浅水清转头对沐血说:“催弟兄们一下,动作要快点了。” “车队太多了,有些拖速度。” “那就先让银车过去,前线的士兵们等发饷也都等得急了。” “好,我这就安排。” 浅水清皱了下眉头:“照这样子下去,看来咱们是没法在雨季结束前赶到北门关了。” 沐血淡淡道:“我到觉得这是好事。就算是战事已起,京远城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拿下的。抱飞雪要有那么没用,他也就不是抱飞雪了。雨季快要结束,在清野城耽误了这几天,眼看着没法按时回去。既然这样,我看也就干脆不用着急了。让他们先打着吧,等他们打个几天几夜,熬到大家都筋疲力尽之后,咱们再来个趁火打劫,顺顺当当地把京远城拿下,岂不是更好?” 浅水清眉头一扬:“此话有理。” “这还是跟你学的呢,他们打得越累,咱们就越有机会。”沐血悠悠道。 众人哈哈大笑。 。。。。。。。。。。。。。。。。。。。。 日正中午的时候,大队停车休息。 由于这次的运输量极大,差不多是上次沐血带队时的四倍,所以从新兵营里招来的三千新兵,都临时改成运输队,成为协助运输的一分子。 那些架着车子赶了半天路的新兵们,刚停下脚步,就得继续生火做饭,一时间怨言四起。这些怨气随着午时的炊烟,化成天空中一缕青云,飘向四方。 一名骑兵什长骑着马从后方赶上,冲着队伍中的一队新兵大声吆喝道:“一个个都慢慢腾腾地干什么呢?妈的,都跟个娘们一样!赶快做事吃饭,吃好饭继续赶路!象你们这样子慢法,等赶到北门关,***大军都杀到大梁城去了!” 几名新兵立刻怒了。 一名新兵直接站了起来:“你到是够快,有马可骑,无事可做。我们又要运粮,又要做饭,晚上还得扎营结寨。什么苦活累活都让我们干了,你们干什么啊?就算你们是老兵,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那老兵什长嘿嘿一笑:“有意思,还有敢跟老子叫板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云。我就不服你们以老卖老,我要见营主,申诉不公!” 他这话一说,身旁几个新兵同时为他打气,一时间不少新兵竟连连为他叫好。 有几名新兵甚至大声喊了起来:“干他娘的,老兵欺负新兵,苏大哥说得对,找营主讲理去!” 看起来,这个苏云在新兵营里,也算是比较有威望的一个。 那老兵眼中闪过一丝凶历的狠光:“要见营主申诉?哈哈哈哈,还真是好笑。这年头不怕死的人还真是越来越多了。行,浅营主就在前面,和沐校他们在一起。你这就去告老子的刁状,看看你可能告得动老子。我告诉你,你要是告动了,我二话不说,这些事你爱干不干都随你。可你要是告不动老子我。哼哼,你们这帮家伙不是都喜欢起哄吗?可别怪我没警告你们在先。一旦告不动老子,到时候你们活得照干,饭得减半,整个哨还都得吃鞭子!!!” 说着,那老兵啪的**马鞭,扬蹄而去。 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平的怒气,苏云转头就向浅水清走去。 不安的**,如一点水中的涟漪,渐渐泛到了浅水清的身边。 他回首望去,眼前一个刚硬耿直的小伙子正朝自己走来。 苏云来到马前,双手抱拳:“浅营主,属下有事不明,想向营主请教。” “说吧。” 苏云就把刚才那老兵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浅营主,同为沙场男儿,都是要上阵赴死之人,为什么那些老兵就可以骑着马耀武扬威,什么都不做。我们却要在这里做牛做马?我不服,想请营主给个说法。” “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苏云。” 浅水清点了点头:“很儒雅的名字,恩,不错。” 浅水清仔细端详了一下苏云:“看起来你很不服气?” “是,我不服!”苏云看着浅水清大声回答:“我之所以会进佑字营,是因为我仰慕营主威名,渴望能跟营主建功立业。我不是来打杂的,而是来沙场杀敌的。不过我也知道,现在运输人员不足,新兵理当协同护送。问题是第三卫的老兵们个个目中无人,呼喝来去。他们自己不做,却嫌我们做得不好,所以我不服!!!” 浅水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果然又是一个募名而来吗? 他突然脸色一沉,低沉的声音若平地间卷起的一股风雷,轰声阵阵: “新兵苏云,你才当了几天的兵,一次战场都没上过,就敢目中无人?你可知道现在你所面对的这些个老兵,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他们在前线杀敌的时候,你们那时候在哪?他们嫌你们做得不好怎么了?你就不服了?哼哼,你有本事,就把事情做好了再来申诉。我的这些个兵,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好人是不会进部队的,进了部队的,也容不得他做好人。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不服规矩,顶撞上司,骂是轻的,打才是正常的,你哪来什么好不服的!” 苏云的脸涨的通红,他没想到那个老兵说得果然没错,浅水清果然不帮他。可他还是大喊起来: “我就是不服。当年浅营你不也是以下犯上杀了衡长顺吗?为什么你现在做了营主,就这样纵容包庇属下?上命既有错,我们就应该可以反抗不遵!!!” 浅水清仰天长笑起来:“沐少,你听见了吗?” 沐血嘿嘿笑了起来:“一帮新兵蛋子,好的不学,这犯上的本事到学了个十成十。” 方虎则干脆策马冲了过来,凌空一记狂暴的飞腿,正击苏云的胸口,直接将他一脚踢飞出去。 落下时,方虎的大脚直踩在苏云的胸口,竟让他起都起不了身。 平地而起的吼声如旱地惊雷,方虎指着所有的新兵大喊道:“你们这帮菜鸟蛋子都给老子听清楚了!没错,当初浅少的确是杀了他的上司。可是如果有谁以为,佑字营中因此就可以毫无规矩,人人可以和上司做对,那他就大错特错了!这里是军营,不是***商铺,可以任你们和自己掌柜的说理!上司的命令,容不得你们违背!一个个仗都没打过一次的菜鸟新兵,竟然想和老兵们平起平坐。我呸,你们真当这年头当兵有这么好混的吗?要是你们有本事,就给老子从战场上活下来!只要能活过一次战斗,老子就算你是老兵!” 沐血也冷冷地喝道:“可是在这之前,谁要是以为人人可学浅营主,随意顶撞上官。。。嘿嘿,我到也不反对。只要你们有本事,自己拉起人马来干上一票,以功抵罪就行!别忘了,当初浅营主可是用了南北两座大关来换得今天这一身荣耀和无罪而赦。你们真以为,没那两关大捷,谁能在犯了那样的事情后还可以活下去?” 浅水清则悠悠说道:“军中不比其他地方,军规军纪不可轻违。而每一条军规,都是前辈们用无数血汗换来的教训,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老兵们能享福,是因为他们已经吃了足够多的苦,他们在死生沙场中不知遭受了多少罪,有些人更是受了数不轻的伤。所以他们有这个资格不做杂役活务,也有这个资格教训你们。你们要是不服,就在战场上好好表现,表现得好了,自然就会受老兵们的尊重。军营是优胜劣汰的地方,只要你够强,每一个人都会尊重你。否则,你就老实的在那里打杂。” 一番话,说得所有的新兵都低着头再不敢言。 浅水清走到苏云的身边,方虎收起脚退后。浅水清看着苏云说:“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不服,但是我要问你一句话。” 苏云一楞,缓缓地站起来看着浅水清。 浅水清道:“假如现在是在战场之上,你的上司命令你带十个人去冲击远处的一个小山头,那里有近百敌人守护,上去者就是九死一生,那么你敢不敢冲?” 苏云大声回答:“我敢!” “你放屁!我说你绝对不敢!”浅水清大吼道:“因为你连你的上司安排给你的最普通的活都干不好,都干得有抱怨之心。既然这样,你又怎么能在面对必死的任务时无怨无悔地去接受?又怎么可能不象现在这样去反驳?或者你干脆就直接再来找当时正在指挥作战的最高长官,控诉你的上级军官派你去送死!控诉他自己不去而让手下人去。那么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真那样做,你的下场是什么?” 苏云惊得大汗淋漓,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他人虽单纯,毕竟不笨。这刻浅水清把话点透,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 “是斩立决!!!以逃兵论处!!”浅水清对着他的耳朵大叫,震得他脑袋嗡嗡的发晕。 “现在你明白了没有?这些在你眼里不公平的对待,只是最轻的,最无足轻重的。将来在战场上,你可能还会面对许许多多你觉得不平的事情。可你现在连这点事都抱怨,那你上战场时还有什么人能指挥你命令你?倘若人人如你,上令不从,那天风军又靠什么来争雄天下?” 沐血:“假如上命有错,就可以抗命不遵,那么当初戚少就不必带伤上战场。” 方虎:“假如上命难行,就可以阴奉阳违,那么浅哥儿当初就更不必挟持云家小姐,得罪衡长顺。” 雷火:“假如上命永远是公平的,说出来的每一个承诺都是必须兑现的,那么浅少现在至少也应该是一纵之长,指挥万人大军,而不是在这里做一个小小营主!” 浅水清:“可是上命就是上命。上命下来,我们就必须得听,必须得从。因为这是军纪!即使我曾经杀死衡长顺,擅闯南门关,我也永不会说出,只要上命有错,就可以抗命不遵这样的蠢话来。因为军无铁律,便永无战力!!!” 方虎更是冷哼道:“浅哥儿当初做新兵时,是被戚少挑来的最看好的士兵。即便如此,他依然做一个新兵该做的一切事情。无论上司派他做什么杂役,他都毫无抱怨,而且都能做得非常好。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获得大家的敬重。而你们呢?一帮新兵蛋子,只看到别人的辉煌,却看不到那背后的艰辛。你们算个屁!记住,要想拥有顶撞上司的资格,你们得先有那份本事。没那本事,就得夹着尾巴老实的做人,直到你们有资格的那一天。否则,不等你们上战场,就已经先死在军法军规之下了!!!” 浅水清最终叹息:“我并不是一个好榜样,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们,不要学我,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优秀的士兵。” 有些话,他终究没有说,有些道理,他终究不能讲。 他或许不是一个优秀的士兵,但他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将军。 这个世界有时就是那么不公平。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领军,有些人,则只适合被率领。 下意识地,浅水清喜欢苏云。因为他象自己一样,敢于反抗一切不公。 敢于反抗上司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敢于反抗上司的将军,却绝对是一个好将军。 但是他却不能说出来。 因为现在的苏云,终究只是一个士兵。 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个苏云展现出他那所谓的敢于顶撞的豪气就对他破格提升,因为那只是在鼓励和纵容所有士兵都这样干。 这一刻,话理已说得够通够透,所有的新兵全都收了声,再不敢有任何怨气发出来。 只是苏云,脸蛋涨得一片通红,却依然不愿离去。 浅水清眉头微微一皱:“怎么,和你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 苏云大口地喘着气,摇摇头说:“多谢营主指点,我明白了。营主说得是,我们这些新兵,的确还太幼稚,也没有资格质疑上官,违背上官。可是。。。” 他咬咬牙,抬起头来望着浅水清:“可是我还是不服。” 浅水清等人都是一楞:“为什么?” 苏云大叫起来:“因为还有一批人,他们也是新兵,可他们也是什么都不做!!!” 他长臂一指,带出不满的喧嚣,奔腾向那不远处的后方。 那里,四十三名新兵,正呆呆地望着他们,不知所措。 第二章 奴役 对于申奇来说,今天一天的遭遇,差不多是他一生经历中的不幸的总和。 他今年才二十岁,正是花季少年。他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是含着金汤勺来到这个世界。 他的父亲疼他,母亲爱他,家人照顾他遵从他,但有所求,必有所应。他是家中长子,将来注定是要继承家业的。他自己也争气,幼熟诗书,少知礼仪,申楚才对他爱若珍宝,常说申氏一门,惟吾子独秀。 然而他纵然再聪明,再懂礼,终究是个世家子弟。他虽然懂诗词,知进退,懂得善待下人,博取善名,知道尊敬父母,孝顺长辈,可他却从没真正见过这世间险恶,也不懂那韬略心机。 他能吟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却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这不测命运竟然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他本是天生贵胄,这刻却如阶下之囚般成了将赴沙场的军人。 天知道在那之前,他连一天的刀枪都没摸过,他连摸把菜刀,都要被父母训斥为不求上进。 而现在,他却得学着怎样去杀人了。 甚至在这之前,他就得先适应军队中的生活习惯。 这一切,在他眼里,便仿如一场噩梦一般。 大军行走了一段时间后,申家子弟大都已经疲惫不堪,他们连站都站不动了。 但是新兵和老兵引发的那场争论,那番长官的教训言辞,他们还看在眼里,听在心中。 他们惊讶,这世界怎会有这般残酷的道理,但很快,就变成惶恐----在苏云的手指向他们之后。 然后,他看到浅水清笑了起来。 风送来了他和苏云的对话。 “你说得没错,这的确不太公平。那么,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做了。” “将军的意思是我可以安排他们做事吗?” “没错,因为你有这个权利。你和你在新兵营里的那些兄弟,论资历,是不如第三卫的那些老兵。可是那几个,却连你们都不如。你们好歹也在新兵营里呆过,而他们。。。却连刀枪都不会拿。所以,在他们面前,你就是个老兵。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想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安排他们。” 这句话,传到申家子弟耳中,整颗心都凉了下去。 于是苏云来了,带着一批新兵。 来到申奇他们的身边,带着饿狼般的眼神,虎视耽耽地看着他们。 “由现在起,你们几个,负责我们那几车的粮食运输。”一个新兵指着他们叫喊。 申氏子弟颤颤惊惊,却没人敢违抗。 浅水清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够明白了。 长官的命令,是不可以随意违背的,哪怕那是错的。 几名新兵象押解犯人一样把申奇申童他们带过去,交代他们要注意的事项,然后用轻蔑的眼神看他们,用冷嘲热讽的口气笑话他们,一如那些老兵对待他们一样。 曾经的天璜贵胄,在这群新兵的眼里,只是一群可供利用和压榨的劳力而已。 。。。。。。。。。。。。。。。。 吃过饭,大队又要开拔了。 一车一车的粮食,虽说是用牛马来拉,但是毕竟负担太重,在过一些难行路段时,是需要人力来担负的。申家四十三名子弟兵,要负责起十辆大车的正常行进,对他们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一个难题。 他们不知道要在牲畜发力前,在车后用肩头顶上一把,也不知道用马鞭抽打牲口,保证它前进的路线不会弯曲,更不懂得如何掌控手中的力量,以免一鞭子下去,牲口们发怒,作反不干。 于是,他们很轻松的把所有的工作弄得一塌糊涂。 数十名督促的新兵愤怒的大吼,他们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这么没用的人,连这点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四十多名劳力上来,非但没让工作的效率增加,反而由于他们的笨手苯脚把事情弄的更乱更糟了。 一个新兵大叫:“妈的,你们这帮少爷兵,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怎么去打仗?快点干好,没看见咱们快要掉队了吗?快点快点,不然老子用鞭子抽人了!” 一群新兵呼喝着大骂。 老兵们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谁也不说话,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的无视,为新兵们更加增添了几分骂人甚至于打人的勇气。 人们在被欺压中成长,然后在欺压中学会领导。 军营,或许不是最好的学习地方,但永远是最快的学习之处。 新兵们学得很快,他们开始理解什么叫令到必行;开始明白当长官们下了命令之后,你所要做的不是抱怨,而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去完成任务。 至于那些申家子弟,他们在训斥与鞭打中学习做事,谁学得最快,谁就可以少挨揍。 “后面可真热闹啊。”方虎赶了上来,对浅水清说。 “一群少爷,总要有人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才能成长起来。”浅水清淡淡道。 方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 后方数骑快马风驰电掣的赶了上来。 领头的,是申家的长随申元。 申元也算得上是申家的老人了,长年跟随申楚才,对申家忠心耿耿。 他是看着申奇申童长大的,这两个孩子,他对他们有时候比对自己孩子还亲。 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两个孩子从小到大过得是怎样的生活,他们连一点苦都没吃过,哪见过这样的场面? 眼看着这些孩子被士兵们督促干活,挨打受罪,那一刻,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家伙心都快碎了。 “少爷!少爷!!求求你们,别打我家少爷了!”几个被申楚才派来跟在身后的人同声叫了起来。申奇一看是申元来了,更是直接投身到他怀里,大哭:“申元,你快带我走。咱们回家去,我不想当兵!呜呜呜。。。。。” 申元口中一阵发苦。 他老爷都没做到的事,他又凭什么去做到? 他拍拍申奇的脸说:“少爷你就放心吧,浅将军答应过老爷的,他不会害你的。我这就去找将军说理去。” 一名老兵冷笑:“我家将军说了,但凡军中将士,皆有杂役要做,人人不可避免。所以,这些事他不会去管。不过呢,我家将军也不会特别安排什么事情给你们的那些少爷去做。所以,你要是想不让你家少爷做这些苦活累活,最好自己去跟那些派他们干活的人商量。他们要是同意,没人会管你们。反正。。。这帮少爷也算不上真正的士兵。” 申元连忙走到那几个新兵的身边,低头哈腰地对几个新兵说:“诸位爷,求你们行行好吧。我家少爷身娇肉贵,实在干不来这些事啊。” 一名新兵看那传话的老兵在传过话后竟然直接就离开了,心里有了底,嘿嘿一笑说:“凭什么啊?将军说了,但凡是兵,就得做事。老兵们卖命,新兵们就得卖苦力。你们家少爷,再怎么尊贵,到了这佑字营,也得按规矩办事。干不好,就得挨揍!!!” 申元陪着小心地笑,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放到那新兵的手里:“爷,就请你行行好吧。” 那新兵看着手里的银子,一时间有些愕然,回头看看身边的几个兄弟。 大凡当兵的人,出身皆穷苦,一锭银子就足够支撑一家人半个月的生活。这一下子就好几大锭银子放在手心,委实是一笔巨款,几名新兵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他们这刻显然也被这钱打动了。 “苏大哥,你看。”那新兵跑到苏云的身边,把银子拿了过来。 苏云一呆:“申家的人给的?” “恩,苏大哥,这钱。。。咱们能拿吗?” 苏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苏云扭头看身后,几名老兵的眼神落在那银子上,只是淡淡轻扫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一声蔑视的冷笑,然后就别过头去。 经历过两关大捷的老兵们,对这点赏银根本没放在心上。 苏云立刻心中有了底:“你拿吧,分给大家,别再让那帮少爷做事了,反正他们也干不好。” “没问题?” “没问题。将军不是说了吗?这四十多个人,他不管,咱们怎么处理,是咱们的事。记住,一定要分给全哨的兄弟。” “诶。”那新兵点头答应,兴冲冲地跑开。 那个时候苏云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场在浅水清的带领下引发的动荡全国的大事,就在这几锭小小的银子的引发下,而逐渐铺展开来了。 而这件事,即使是在后世看来,也仍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令人难以置信。它是如此的空前绝后,即使其后的数百年里,都从未有人再能重复浅水清做过的一切。而浅水清本人,也因此再度名扬观澜大陆。 第三章 以一养百 利益,就象是花朵上的芬芳气息,无论花儿躲得多深,藏得多远,香味总能传到足够远的地方。闻香而来的蜜蜂们,则会嗅着香气,寻到那芬芳气息的源头,大肆采攫----圣威尔联合公国诗人爱得兰斯卡。 驭使新丁中的新丁,可以使自己得到一笔好处的消息,很快就在新兵队伍中传开了。 每个人都知道了这样一件事:新兵营里有一个哨的士兵,通过那几十个少爷兵得到了一笔不小的好处。 他们还没打仗呢,就已经发财了。 花儿有了蜜,所有的蜂儿就都想去采。 “蜜蜂们”通过他们特有的眼神,手势,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一个简单的笑意,向所有的蜂儿传达了这个信息之后,所有的蜂儿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到底是经过训练的士兵,他们很有秩序的,一个哨一个哨的来到申奇申童他们的身边,奉上最真挚的笑意,甩出最冷酷的命令。 干活,或者交钱。 可怜的申元,他的身上根本没带那么多钱可供买通多达三千名新兵。 四十三个仆人,一下子却有了三千个主子。 一名新兵站在申元的面前,脸上发出冷酷的笑意:“申老头,厚此薄彼,怕是非君子之道吧?怎么其他各哨的兄弟们,都有好处可以拿,就我们来了就没了?” 申元急得哭求:“我这趟出来,主要是为了照顾少爷,带出来的钱实在是不多。前面全都发完了。这位军爷,还请高抬贵手,饶过我家小少爷吧。” 新兵冷笑:“没钱了就回去拿。大队出发不过半天路程,一路负重,速度缓慢。你快马回赶,不过半天时间就可以赶上一个来回,今晚子夜时,估计就能赶上大队。营里还有两千多个弟兄,银子没有着落。要想不让你家少爷吃苦头,就快快回去,别在这跟爷们罗嗦。今天之前,我们暂时就先不逼他了。不过今天之后,你要是还没回来。那对不起,你们家少爷到底还是佑字营的兵,他该干多少活,还得干多少。” 申元咬着牙喊:“好,你们答应我,别折腾他们就行。我这就回去找老爷要银子。” “恕不远送!!!”那新兵朝着申元离去的背影拱了拱手,放声大喊。 所有的新兵,都肆意而张狂的笑了起来。 浅水清看着这一幕,眼角中流露出不可抑止的笑意,然后轻声说:“一群笨蛋,连敲诈都不会。虎子,去告诉他们几个,军部发饷,那是月月都发的。既然申大人一家有意劳军,自然也得月月供奉。他拿出来的那点钱,只能免他的孩子一个月的杂役,过了这个月,他还是得再交钱给兄弟们。” 方虎和沐血差点都从马上跌了下来,一起看着浅水清。这个家伙.....也太毒了点吧? 难怪他一方面派人给申楚才打了收银文报,一方面却纵容新兵,欺凌申奇他们。 感情他早就准备好这一手了。 “我说浅哥儿,这招也太损了点吧?”方虎摸着脑袋说。 浅水清嘿嘿冷笑:“申楚才付出的越多,他就越不敢和咱们翻脸。人心若狼,要想将他训成狗,就不可不打,不可轻打,不可打死!!!只有这样,申楚才才会老老实实地和咱们合作。这些士兵,将来都是要上战场杀敌的。他们有的人,可能上了战场就会死。国家没法给他们太多的抚恤,咱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让他们在作战之前,先享受一下,也算是我佑字营的一份福利吧。这帮申家的小子,既然来了,就怎么也得为咱佑字营做些贡献才对!” 沐血和方虎同时放声大笑起来:“浅少,有你的!” 随着浅水清的一道命令下去,所有的新兵终于明白了浅水清为他们费煞的这番苦心。 他们以前从没跟随过浅水清,除了知道他作战勇猛,拿下三重天的两座大关外,并不了解他的为人。 但是今天,第一次的接触,浅水清就给他们先后上了两堂生动的教育课。 第一课就是:上司的命令,必须听从。 第二课就是:身为佑字营的兵,你总是可以比别的部队的兵,享受到更多的优渥待遇。 前者是大棒,后者就是胡萝卜。这两者的组合,天下无敌。 至少在士气军心上,如今每一个佑字营的士兵,已惟浅水清马首是瞻了。 傍晚的时候,申元终于带着大批的银子赶到了,同时带来的还有一封申楚才的信。 申楚才在信里写到:八万两白银之文报,业已收到,楚才深感将军隆情厚意,无以为报,特差家人携银劳军,聊表心意,万请将军勿却。将军为国为家,征战沙场,一生戎马,楚才深感钦佩。然,小儿申奇申童,自幼娇生惯养,不修礼仪体肤,或有不到之处,还望将军海涵。今特派家人申元,申明,申义,一路随军同行,但有所请,但差无妨。楚才顿首。 这封信,可以说写得是“情真义切”,就差没剖腹以表忠心了。浅水清从军不过百天,跑到申楚才的嘴里,就成了一生戎马。而明明是浅水清纵容新兵敲诈申家,到了他这,就成了携银劳军,聊表心意了。 看起来申楚才也明白得很,浅水清把那笔白银的文报给他,为的就是把公款转为私款。而且这个人显然是大大的狡猾,他让他手下的士兵去做这些,自己却绝不出头。 对浅水清来说,士兵的忠心,显然比银子要重要得多,且事后无论怎样算帐,都算不到他的头上来。 这次的分赃,老兵们并没有参与。 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用钱来证明自己,而且他们也不缺钱。两关大捷,使佑字营的每一名士兵都小发了一笔。 于是新兵们第一次看老兵,也开始顺眼起来了。而拿到钱的新兵们,也就没再为难申家子弟。 晚上生火做饭,申奇和自己的弟弟还有其他的兄弟子侄一起。申元悄悄地摸到申奇的身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说:“太太知道你们喜欢吃松糕,这当了差,以后怕是没机会吃了,特地亲手做了些托我送来。” 申奇拿着那松糕,心中苦涩,喃喃地说:“其实我现在想吃的不是松糕,是母亲做的冰耳燕窝汤。走了一天的路,嗓子眼里直冒火,这军营里的水,都带着霉味,根本就不能喝。” 申元神秘一笑:“少爷你放心,这一次,老爷可是全准备好了。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全都有。老爷说了,这次出外,对你未始没有好处,你就当是出去游学一次,学点东西也好,万事不必太放在心上。老爷自会为你打点好将军,以前在家里的享受,你现在照样能有。” 申奇的眼睛立刻亮了:“你是说,我能喝到燕窝汤了?” 申元嘿嘿一笑:“你瞧后面。” 不远处,仆人申义已经赶着一辆大车过来。 申奇申童同时兴奋的跑了过去。 好家伙,申楚才大概把整个申府的好东西都给他两个儿子搬了过来。吃的玩的穿的用的,一应具全,应有尽有。这其中还不乏申氏一族其他各房给自己的孩子送来的东西。 申奇披上了自己最喜爱的那件月白色小夹袄,直接用手抓起一个麻蓉汤团就大吃,他实在是累坏了也饿坏了。申童更是跳上马车,口中大喊:“小玉!小玉,你怎么也来了?” 一声轻微的猫叫,一只雪白色的小猫跳到了申童的怀里,亲热无比。 四十三名申家子弟呼啦啦全过来了,纷纷寻找自己父母托人给自己带来的东西,一时间场面热闹之极。 那一刻,所有的士兵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这里。 这些贵族少爷。。。可真是令人无语啊。 轻微的马蹄声踏踏,浅水清不知何时竟也过来了。 唇角边流露出些微的笑意,他轻声道:“让他们集合。” 几名老兵斜刺里冲了出来,马蹄声声,呼啸出一股雷霆风暴:“全部***集合!瞧瞧你们这群杂碎,都在干什么呢?这车上都是什么垃圾,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可以任你们胡来的吗?” 几十个刚处在兴奋状态的申家子弟又被重新赶回来集合,他们有的手里还拿着自己父母送的东西,一个个盔甲散乱,队伍不整,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方虎冷哼:“妈的,就是溃兵也比他们强。” 申元惶恐地向着浅水清拱手:“浅将军,我家少爷生平未出过远门,也从未吃过这种苦头。车里的这些都是他们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玩的,离了家太远,以后怕也是吃不到了。这次老爷让我们送东西过来,也是最后能为两位少爷做的事,以后再想照顾,山水迢迢,怕是没什么机会了。还请将军开恩,给他们最后一些自由。”说到这里,申元口气沮丧之极。他家老爷一生荣耀,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胁迫过。 浅水清嘿嘿一笑:“我有说不让他们吃吗?” 申元一呆。 浅水清冷笑道:“我浅水清为人,向来公正公平。申家的少爷想吃好的,玩好的,用好的,我没意见。这些吃的用的,你们都可以留下,甚至那只猫,也可以留下。” 此话一出,申家子弟大喜,就连申元都没想到浅水清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申明大义了。 正激动间,浅水清的脸色一变,嘿嘿冷笑道: “但是,我佑字营向来是提倡同甘共苦的。身为将官者,当爱护士兵,视其如子,一视同仁,无有差异。因此自将军以下,从不会与士兵分而食之。但凡将军所有,士兵同样也会有。惟有如此,方能保我士官同心。所以,我不会介意你们吃什么用什么,但是我很介意,你们和我的士兵吃得不一样。我的军队,是不喜欢有人搞特殊的。” 浅水清的眼中露出森森寒意:“所以,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无论你们想吃什么,我的士兵,也都必须有份!!!” “吼!!!将军万岁!!!”佑字营全体士兵在那一刻同时发出了这一声震天裂地的大喊。 这一声喊,撕裂苍茫,震撼天地,呼嚣出所有佑字营士兵心中最强烈的铁血豪情与对浅水清的深深崇拜。 那一刻申奇申童惊骇地张着大嘴,口中的松糕,啪的一声震落在地。 因苏云的那个收钱决定所导致的蝴蝶效应,在这一刻,终于萌芽初现。 第四章 富贵兵团诞生记(二合一章节) 佑字营是地狱。 草原上吹拂的微风,拂不去心头杂乱的思绪,一点惆怅,一点迷茫,一点无奈,一点苦涩。 三天了。 三天零两个时辰了。 离开温暖的家庭,投身这仿佛烈焰地狱般的军营生涯里,仅仅是过了三天,申奇就已经憔悴得不**样了。 他那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更是抱着他心爱的小玉儿痛哭不止。 或许,这佑字营里唯一不需要公平分配的就是猫食了。 申家子弟四十三人,每吃一块肉,就必须拿出四千块肉来供大家分享。 申元千里迢迢拉来八头大肉猪,仅仅换来众子弟碗里的一小点份额。 要想不用做事,还得另外按月再交一笔银子给佑字营的全体战士。 冰耳燕窝汤是不用想了,松糕也是只能吃渣了,麻蓉汤团更是离自己越来越远,惟留下身上这件月色小夹袄无人感兴趣,他还只能穿在盔甲里面。。。。。。 申楚才纵有家财万贯,也是经不起这番折腾的,申家子弟也不是个个有钱,可以供大家挥霍的。为了兄弟二人,而满足全营四千人的食欲,这种事申楚才做不出来,只能在心疼极了的时候,送点东西过去给儿子解解谗。 于是乎,申家的那些个千金宝贝又怎能不消瘦? 或者。。。唯一的好处就是弟弟不再挑食了。申奇瞟了一眼身后的申童想。 这小子比自己小两岁,今年才十八。 “哥。” 申童眼泪汪汪地看哥哥。 “弟弟,什么事?” “我们逃跑吧?”申淌小声道。 申奇吓了一跳,一把捂住弟弟的嘴:“帝国法令,身为逃兵者,斩立决,无视出身。你想死啊?” 申童哇哇大哭:“可是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我受不了啊!好吃的,好玩的,什么都没了。以前想要什么,都有奴才来做。可是你看看现在,在这军营里,咱们成奴才了。没人看得起我们,没人怕我们,没人需要我们。他们就欺负咱们!!!” 申奇也很想哭,却只能把泪水把肚子里咽:“你放心,爹爹会救我们出来的。” “真的?” “真的。”申奇叹息着回答。 背后突然响起吃吃的笑声。 申奇吓得跳起来,正是浅水清站在身后。 “将军。” “不用紧张,你们刚才说什么,我全都没听见。”浅水清笑着说。 那就是说,什么都听见了。申奇叹息,这种话,他还是听得明白的。 浅水清向他招招手:“申奇,你过来。” 申奇慢慢地挪着脚步。两个人的距离只有数步之遥,申奇却几乎走了一个世纪,直到浅水清的眉头不耐烦地扬起。 浅水清看着他,冷冷地说:“你们是不是以为,你们现在过得很苦?” 申奇低着头不敢说话。 浅水清冷哼了一声:“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那我问你们,在这个军营里,你们有没有为这支部队做过任何贡献?” 申奇一呆,扬起头看着浅水清。 “苦力,你们现在不用做。打仗,也不需要你们去打。就连基本的营帐扎设,值勤放哨,生火做饭,甚至都没一样要你们来做。你看看营里的这些兄弟,可有哪一个,有你们这般舒坦了?” 申奇张口结舌,无法回答。 浅水清冷笑道:“人生在世,立足于芸芸众生,总要有比人出色的地方,才能活得比人更舒服。有些人有力气,有些人有头脑,有些人呢,却什么也没有,惟有一个好老子,可以为他们提供一切。” “这世界是公平的,也是不公平的。公平的是,人总有自己可以发掘的长处,不公平的是,每个人的优势总有不同。申奇,告诉我,你和你弟弟除了有一个官居四品的父亲大人之外,在这军营之中,可有任何可以让我看得上眼的长处?” 申奇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他懂诗书,爱交游,知书达礼,人人喜爱。可这些,在军营这地方,却是全无用处。 他干不了重活,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上阵打仗更是不用说了。只怕战场未上,就已经先活活吓死了。 他想了好半天,终于吃吃地说:“我。。。我能认文识字,能做很多文书的事情。我可以给你做参谋,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说到最后一句,他有些兴奋起来。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立足点。 浅水清嘿嘿笑了起来:“出谋划策?” 他仔细端详了一下申奇。 “你会看地图吗?你懂作战吗?会排兵布阵吗?你对止水的国情有多少了解?你知道军需供应的分配原则是什么?” 申奇瞠目结舌地摇头。 “既然你什么都不懂,你又拿什么来给我出谋划策呢?”浅水清冷笑:“你现在连自己的命运都改变不了,难道还妄想改变整个佑字营的命运吗?你要是足够聪明,就先想办法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吧。” 说着,浅水清转头离去。 “请等一等,将军!”申奇忽然大叫道:“我有话要说!”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胆大到狂妄的想法。 他不知道这个主意浅水清听了会有什么反应,但他知道,他必须尽一切可能的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为了摆脱自己现在这噩梦般的命运,他再不顾一切。 。。。。。。。。。。。。。。。。 “将军,我知道将军如此待我,其实也是为了营里的子弟着想。古往今来,大凡从军者,多家境贫寒,苦贱之民。然而我族中子弟大多也无余财,惟我父尚为小富,可供应周济。但即使族中子弟人人富裕,佑字营有兵四千员,要每人负担起百人伙食,依旧是力有不逮。申奇到有一计,可令佑字营的士兵以后人人都过上好日子。假如将军喜欢这个计策的话,还望大人能对我申氏一门,另眼相待!如果将军不喜欢,也请饶小的直言。” 浅水清奇怪地看着他:“你说吧,言者无罪。” 申奇兴奋道:“将军应当知道,凡世家子弟者,多与身份等同之人交好。” “那又怎么样?” “当日在清野城,将军以一纸调令,将我兄弟二人,与同族四十一人全部带入军中。我父虽贵为四品大员,终究不得违抗军令。将军虽只是六品武将,那一刻之风采却无人能及。然家父虽薄有积蓄,终究无法以一人之力养全营之军。即便是我申族子弟人人捐财,以一人之力养百人,亦是难以维持。” “可是由清野城一路向东,途中至少需要经过大城十数个,小镇村落更是不计其数。丰仓,临洲,彬洲,华清皆在将军一路行走的路线上。沿途多高官巨贾,名商豪门。我与弟弟曾多次出外游历,一路所经,每见豪门相迎,人人财大气粗。这些豪商巨贾,大多有子弟在家赋闲。他们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正适合抓来为兵。一旦如此,则沿途必有豪商纷纷捐财,但求子弟无忧。” “我与弟弟可现身说法,告诉那些富家子弟,佑字营将军浅水清,为人豁达仗义,凡有所出者,必有所获。只要他们肯拿出足够的钱财,浅将军便可保他们子弟安全无忧虑。如此一来,佑字营势必财力大增,到时候要钱有钱,要粮有粮!!!” 这一番话,差点没把浅水清的下巴惊掉。 申奇的话,说白了就是再找些和他一样的人来当兵!!! 身处困境中的人,通常最爱做的事不是让自己脱离困境,而是把别人也拉进困境之中。 所有人一起倒霉,那自己也就不那么倒霉了。 申奇很聪明,他聪明得简直过头了。但是这次,他确实是提出了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建议。 四十三个申家子弟,可以让整个清野城都成为他佑字营的后勤基地。那么再来四十三个林家子弟,霍家子弟,又有何不可? 一个清野城的财富固然诱人,再多个丰仓城,临州城,也没什么不可以。 四十三个少爷兵去养四千名士兵,这代价实在太大。家里每寄一分钱来,就得把它除以一百,那百分之一才是自己能享用的份额。 可要是有四百三十个少爷兵呢?那就不是一个人只要养十个人了? 要是有四千个,那不就是一对一了? 这帮少爷兵们家大业大,一养一百或许有些吃力,养一个养十个,还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于是乎,申奇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损人利己的招来。 他们是世家子弟,和许多官家富豪的亲族子弟都有来往。哪里的人最富裕,哪里的人最有权,哪里的人就在附近,拐个弯就能找到,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浅水清喜欢这个主意。 而从申楚才的表现上看,这个方法也的确很实用。 反正初一也是做,十五也是做。做了恶人,未必就有恶果,相反,还可以有大收获。他浅水清已经得罪了南无伤,得罪了李规,得罪了清野城守,得罪了帝国相爷,再多得罪几个也无所谓了。在每一次的结仇中成长,也是一种不错的体会。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他是被动去得罪人,现在,他是主动去找人麻烦了。 从清野城一路到三重天,如果有心去走,少说也能经过十几个城市。这样一路下来。。。。。。 浅水清的眼亮了。 对于申奇来说,他出这个主意,无非就是想让自己过得再轻松一些。 然而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就是自己的这个主意,不知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其影响之大,牵涉之广,甚至影响了整个大陆的军事格局,真正造就了一支强悍无匹的军事力量出现。 这一次,他可真正是一石激起了千重浪。 ...................... 后世评价浅水清其人,常说他:天纵将才,世所罕见,举国皆敌,举世共愤。 这前两句评语还算是褒义,后两句评语就是地道的贬义了。其中举世共愤,那是在他屠惊虹,裂圣威,奇袭麦加等一系列的壮举出来后才有的定论。而这举国皆敌的评语,实际上就是在这刻,他从清野城返回北门关的路上。 这一路,他几乎激怒了天风帝国所有可以激怒的权势贵族,同时,也成就了他佑字营无双霸业的坚实根基。 在那个晨风雨露的初晨,一个初出茅庐的富家子弟,胆颤心惊地向他的将军提出了一个大胆到荒谬的计划,而这个计划,被他那同样大胆到令人恐惧的主子,毫不犹豫的接受了。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的受害者,而是主动的害人者了。 那一天,佑字营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 没人知道会议的内容是什么,但是会议结束后,申奇作为家族代表,正式进入了佑字营的领导核心。 从那一刻起,佑字营的前进路线变了,他们的工作内容,也完全变了。 出身世家的申奇就象是一台精密的仪器,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标准的“富贵曲线图”,沿途著有各地的名商大豪。有申奇不知道的也没关系,还有申童和申家其他四十一名子弟呢。他们的存在和曾经的人际关系,就象是一张密织的大网,几乎没有人能逃过他们的记忆搜索。沐血,雷火,方虎,无双,他们他们各自带着一哨人马四处出击,按图索骥,必要时,浅水清甚至会带领他的佑字营亲自出动,以他特有的微笑来完成这个有史以来最夸张的征兵行动。 佑字营就象是一匹草原狼,对着凡在这条路线附近的所有那些城守镇守大人们张开了血盆大口。 这次他们不再是专挑大人物的子弟下手,也不再是一家子一网打尽。 反正只要对方有钱,他们就下手把对方的重要子弟接过去。先是礼貌客气地请你喝茶,然后告诉你国家正逢危难之时,需要好儿朗挺身而出,保家卫国。一番热血话说下来,总能说得少数豪情少年主动参军,至于那大部分不肯的嘛。。。对不起,国家和你商量,那是客气。你若不是愿意,就只能使用武力了。 你可以选择武力对抗天风军,你也可以选择武力对抗止水军。 聪明人总是知道选择的。 临洲城守吕长信,征兵令送到家里时还在睡觉。他人尚未睡醒,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已经被佑字营接了过去成为一名正式的士兵。 富洲守备司烽,刚视察完营地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弟弟和儿子共同失踪,惟留一封信笺,静静置于案上。 丰仓粮草转运司的谢天宝,在发现儿子去当兵的同时,还发现自己少了一车的粮食和几瓶自己珍藏多年的上好“女儿红”。 华清大豪江圣聪,草原马帮首领李天虎,建兴商会主席招月明,岭南十三家盐业联盟会长,沿途各乡村长,镇长,地主大豪,所有那些排得上字号,算得上身份的。。。。。。一个个全都遭受到了相同的命运。 这就象是一场超级大绑架,又象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大讹诈,以国战之名,行敲诈之实,浅水清肆无忌惮地向着周边地区的达官贵人们伸出他的魔掌。 随着一个个富豪子弟的强征入伍,一张张的银票塞进浅水清的手中,一车车的物资接踵送来,他的财富每日俱增,他的威名也每日愈盛--在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浅水清所到之处,富豪官商们夺门而逃,举家搬迁,其令人望风披靡的能力,使人叹为观止。 这些都是后话,在当时,为了防止这些高官富商们有人不惜一切上告朝廷,同时也考虑到事态扩大,总有泄露的一天,除了必要的用子女威胁外,浅水清还做了一手应变准备。 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书信一封,亲自写信给天风皇帝苍野望。上面说: “自两关大捷后,今清野-孤星城沿线,水清一路走来,百姓夹道欢迎,商人焚香以待,扬我军威,展我国势。各路富商高官,有感于国家新胜,百战缺兵。为表一腔爱国热忱,纷送子弟参军入伍。诸公以国事为重,献爱子以表对国之忠诚,水清深感惶恐,此为皇帝陛下光照之功,却为水情受益。百感之下,特书信奏请皇帝,降恩旨以待众官。” “另:自诸官子弟入军以来,商人劳军日众,佑字营收益渐丰。水清深感不安,此为帝国之利入水情之囊,岂可容之。特命下属亲兵十二人,运送银十万两,金万两,往赴苍天城,但有所得,必交国库,不敢中饱。” 这一招棋,下得就妙了。 天风国历年征战,国库早就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民间虽然有钱,但是却大都集中在巨商富贾的手中。这些人是帝国支柱,自然是轻易动摇不得。要剥削,从来也只能剥削那些更加贫苦的百姓。 事实上,即使是一个国家里最昏庸的皇帝也知道,剥削富商都比剥削百姓要好得多。如果可以的话,所有的税赋都应当优先加在这些人的身上。可惜的是,他们做不到。 因为皇帝手里的文武百官,通常本身就是该被剥削的一份子。 但是现在,有一个浅水清。 他做了皇帝都做不到的事。 而且他很聪明地,也很豪爽地拿出了一大笔的钱交给了皇帝,为他充盈着自己的国库,并建议皇帝下恩旨夸奖所有送子参军的官与商,以堵他们的嘴。 金钱的魅力是无穷的,就算是皇帝,也是可以买通的。 苍野望很痛快地立刻下旨:嘉奖所有送子参军的富商豪客。这第一个受到嘉奖的,就是申楚才。 据说申楚才当时看到那“民之表率”四个皇帝送来的大字时,高兴得眼泪都哭出来了。 同时,皇帝苍野望特旨恩准浅水清,给他一个战时征兵名额,允许他的佑字营增兵一千。。。 这个征兵名额是用来干什么的,自然不问可知。 浅水清越发地肆无忌惮了。 如今上有皇帝罩着,下有人质在手,他还怕什么? 那个曾经的小小少爷兵预备队在这一路走来,开始滚雪球般的扩大起来。转眼间,就真正扩大到了千人规模--这还不包括他们身后一路跟随行进的亲信随从以及相应的资源护送队。 这支千人队,几乎全部都是由富家子弟组成,有的是巨商大贾,有的是豪门贵族,有的是父掌实权,有的是母出名门。 这里集中了几乎所有的富家子弟,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部都在一起。 浅水清对他们管得极松,只要不逃跑,你爱做什么都行。 想吃好的?没问题,让你老子送钱送粮过来,不送就和大家一样吃糠。想要不干活不上场打仗?这些都没问题,只要交钱就都好办。 佑字营的规矩虽然多,但对所有富贵子弟却都网开一面。 佑字营现在四千人马,这帮少爷兵却也有了一千人。按照浅水清的规矩,这帮少爷的父母亲族每送来五份,就有一份能落到他们自己手里。这帮少爷们自己不赚钱,花 父母的钱又不当回事。眼看着在这里可以有吃有喝,半点不受苦,还不用受父母的唠叨教训,少数人竟开始玩得乐不思蜀。 佑字营的新老兵丁托这帮少爷们的福,天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个个身上都开始长膘,因此他们和少爷兵们现在是彼此看不起,却又彼此地离不开对方了。 行军打仗,埋锅造饭,少爷们出钱,士兵们出力,可以说是彼此合作,相配无间。 佑字营有了钱,士兵们也有了钱,连带着帝国的财政都跟着出现了大面积的好转,连皇帝苍野望都恨不得浅水清的运输队能朝反方向走一圈,刮过帝国另外一边的士绅贵族之后再回北门关去。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路上,浅水清和他的佑字营,到底借着这支少爷兵部队刮走了多少财富。只是据后来的龙牙军帅方虎的回忆,当时的浅水清,钱多得没处用,都恨不得用银票擦屁股了。而交给皇帝的那些钱,实在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 佑字营队伍不断地扩大着。 大批的供给车队在运输队后另外排成一条车龙,那是专门用来为少爷们输送服务的。 于是在这茫茫草原上,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随时洗到热水澡;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坐着摇椅看日落;只要你愿意,你还可以斗斗蛐蛐,溜溜鸟;最后你还可以在身前摆放一个小香案,上面有着从附近的城镇中搜罗到的各种美食。。。。。 这样的生活,对很多士兵来说,也许是他们一生中都不敢奢求的事。但是现在,他们和所有少爷们都一样了。 然而,这仅仅只是生活上的变化。 就连浅水清自己也不会想到,这支少爷兵部队在日后跟随他鞍前马后的生涯中,会发挥出怎样巨大的作用。 他们来自社会的精英阶层,他们拥有强大的世家基础,天生就有敏锐的政治头脑。他们有钱,他们有权,他们有着广泛的人际关系,这张关系网手眼通天,几乎涉及到了整个帝国的各个角落,他们的影响举足轻重,无与伦比,在未来,就是无数象他们这样的人,支撑起一个强大的帝国。。。。。 今天,这些人还在被人看成是士兵中的垃圾,人渣中的典范。被认为是腐蚀军人意志的蛀虫。 明天,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沐浴之后,他们会如一棵小树苗般茁壮成长,直到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所有曾经的仇恨,变成最终的爱戴。 他们会成为浅水清未来在政治上最重要的筹码,成为浅水清手下最特殊的一支部队,成为整个帝国的重要支柱。 这支队伍,在后来被称为----“富贵兵团”! 第五章 夜莺(上) 今天,浅水清正在自己的营帐里看地图,研究前方的军事情报。 有消息传来,大军攻打京远城的战事已经打响,双方交战多日,死伤均重。抱飞雪果然已经从大梁城赶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万多援兵,将京远城的守卫兵力增加到了近五万人,几乎与攻城人数相等。 抱飞雪本人更是亲上前线,指挥作战,军队士气不减,天风军至今尚未有看到任何胜面。 尤其京远城不比北门关,本身就是一个大城市,拥有居民十五万人。 这些民众也被发动到了这场保卫战中,和天风军殊死对抗。 浅水清不知道这些百姓是不是自愿参加守城的,但他知道,拥有民众基础的京远城,的确要比北门关更难打。 止水国已经到了灭国的边缘,他们虽空有万里疆土,却无善战的勇士。连年的征战,早让止水人国势凋零,而现在的这场仗,只是加速他们崩溃的催化剂而已。 不过,要想就此一举拿下京远城,依然需要付出许多的代价。 这一次,京远城再不会给任何人奇袭的机会了。 他正在思索,怎样才能拿下京远城的时候,狗子冲进来了。 “将军,第三预备队那里出了点麻烦。” 所谓第三预备队,就是浅水清为那支少爷队起的名字,也就是预备队中的第三序列的意思。简单的说,除非佑字营有灭营之祸,否则是没机会上战场了。 浅水清随手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这上好的龙泉香茗也是托了那帮少爷的福,自己才有机会能喝到:“那帮少爷又惹什么事了?” 狗子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是他们惹事。。。您最好亲自去看一下,这次的麻烦。。。有些特别。” 浅水清的眉头一皱:“你就直说,到底是什么麻烦。” 狗子壮着胆子大喊:“第三预备队里发现了一个女人。。。我们。。。我们抓错人了!!!” “扑!”浅水清一口茶全喷在了狗子的脸上。 雷火是真得火了。 他今天一大大早带着人出去,只带回来十多个少爷兵。佑字营现在是“臭名远扬”,所有的有钱大爷听到他们的消息都是撒腿就溜,他辛苦了一天,也就抓了这十多个腿脚慢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就这样,竟然里面还夹杂了一个女人。 现在这姑娘就站在他的面前,一脸的愤怒,口中还大喊:“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打死我也不回去!!!” 雷火那个汗啊! 浅水清过来的时候,小姑娘还在喊个不休。 浅水清乐了,问雷火:“到底怎么回事?” 雷火郁闷无比地回答:“这小姑娘是临城夜家堡堡主夜苍澜的女儿,叫夜莺。她还有个哥哥叫夜空,是双生兄妹。我们的人冲去夜家堡的时候,这小丫头一幅男人打扮。问她谁是夜空,她说她就是。然后。。。” “然后兄弟们就把她给带回来了?”浅水清眼神中压不住地笑。 雷火无奈地点头:“给她换军装的时候她硬是不让,这才发现她原来是女人,功夫到是不错,有个兄弟瞧了她两眼,直接被她飞腿踢伤了。” 夜苍澜是本地有名的武林大豪,一手风雨刀也算是块响当当的招牌,他女儿到也有两下子。 浅水清问:“为什么不肯回去?” 雷火唉声叹气:“她不说,我们怎么知道?现在可好,打,打不得,送,送不走。真正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语气里无限的幽怨。 下意识里,浅水清觉得雷火未必就希望送小姑娘回去。 此刻他仔细端详这叫夜莺的小姑娘,清冷的月光下,这个女孩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英挺的俏脸上闪现出一丝决绝的刚毅。 年纪不大,却还是个美人。 浅水清问她:“为什么不肯回去?” 夜莺紧咬贝齿:“我要从军。” 一旁的将士同声大笑,肆意而张扬,带出无尽的轻蔑。 有士兵更是放声叫道:“小妞,打仗是男人的事,女人还是在家生火做饭带孩子吧!!!” 笑声越发嚣张起来。 浅水清左手一扬,笑声嘎然而止,佑字营军规如山,没人敢违浅水清的意。 此刻浅水清沉声说:“这不可能,军中从无女子从军的先例。你还是回去吧。” 夜莺的眼中喷薄出一股愤怒的火焰:“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参军?女人也是人,也有当兵的权利!浅水清,我敬你是个英雄,创下过两关大捷,又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劫天下贵族子民为兵,我还以为你会和别人有所不同,所以才来投你,没想到你竟然这样看不起女人。” 浅水清微微一呆:“这么说,你是早知道我们要来,故意在那里等我的人了?” 夜莺的脸微微一红,却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浅水清看夜莺的表情越发的充满了迷惑。 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女孩子不顾一切的来参军?为了女权的伸张?别开玩笑了。浅水清可绝不相信这个理由。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你说得对,我的确有些势力了。我不该因为你是个女人而拒绝你参军的愿望,尤其是。。。这还是我的那帮不开眼的混蛋兄弟把你抢了过来。” 下面是一阵吃吃地笑。 谁知道他们当初掳人时,到底有没有看出来那是个女人呢?也许,就是看出来了,也装没看出来吧。 浅水清一笑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渴望从军,我就答应你一次也没什么。” “浅少!”雷火大叫。 浅水清单手一挥,止住了他:“就让她在预备队里呆着吧。或许过两天,她父亲就会来领她回去了。是走是留,都随她的便。” 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的是,夜莺突然摇头说:“我不要和那样一帮废物呆在一起。我要当真正的兵!我要和第三卫的战士一样,做那上战场,冲锋杀敌的兵!” 她纤手一指,正指住雷火的脸,大喊:“就象这个傻大个一样!!!” 仿佛玉葱一般玲珑的手指指在雷火的鼻尖上,颤颤悠悠,雷火有种要一口咬掉的冲动。 这个女人竟然叫他傻大个?!!! 雷火手下的几名士兵,一起压抑着想笑的冲动,表情丰富,极不自然,显得很是辛苦。 浅水清也吃吃笑了起来。 他转身向营内走去。 “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雷火,咱们去喝一杯。狗子,你试试她的功夫。你要是赢了,就给我把她送回去。你要是输了,今天晚上就给我站在营外喝一夜的北风,让她进来陪我们喝酒!” 他头也不回地大喊:“夜莺!就凭你刚才说话的豪气,我不会再因为你是个女人而就看不起你,也不会因为你是个女人就拒绝你的要求。只要你打赢了狗子,你就是我的兵了。。。一个真正的士兵!” 夜莺的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 一刻钟后,夜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她举起一坛酒狂灌下肚。 酒坛一甩,在营帐的一角砸了个粉碎,她豪气冲天的说:“士兵夜莺,向浅将军报到!” “坐吧。”浅水清懒洋洋地回答:“记住,你大可不必做出一副男人婆的样子来向我证明你的英勇气概。我要的兵,只要能打,肯听话就行。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并不重要。今天你算过了一关,但不代表你就没事了。你得学会和大伙同吃同住,必要时一起洗澡,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包括谈论女人和**。” 夜莺的脸在一刹那间涨得通红。 “最后提醒你,进入军伍,仅仅只是考验的开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浅水清看着她,别有深意地说,一大杯酒就此灌下肚去。 第六章 夜莺(下) 月上柳梢的时候,方虎和沐血两批人也回来了。 远远地,方虎看见浅水清就站营门前的空地上:“报将军,又征募到新兵二十六人,请将军验收。” 话音嘎然而止,方虎呆呆地看着浅水清的身后。 夜莺身着军装,正威风凛凛地站在浅水清后面。她天生一张妩媚娇好的面容,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女人。 这一刻方虎一看,魂先飞了一半。 “这。。。这小妞是谁?”方虎问。不少士兵都纷纷围了上来。 “我新收的士兵,正要介绍你们认识。”浅水清微笑道。 方虎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浅少,你这是什么意思?女人怎么能当兵?” 夜莺跨前一步:“女人怎么就不能当兵了?” 方虎哼了一声:“笑话,女人若能当兵,天下男人又干什么?你一个小小姑娘,不知道在家勤修女红,将来相夫教子,跑出来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打打杀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女人为水,若以绕指柔缠百炼钢,则百战不殆。可是只要你拿起了刀枪,你的敌人可是不会管你是男是女的。你要想杀敌立功,最好还是脱了衣服上了床,用你那下身去夹死男人,否则,只怕战场还没上,就先被那滔天杀气给冲死了!” 旁边有士兵立刻嘿嘿笑道:“要不改做随军娼妓也不错。大军作战,总是少女人调剂。有这么一个漂亮水灵的小姑娘在身旁,到也解乏了。” 士兵们放声狂笑。 羞辱,如钻心的利箭,狠狠地向夜莺的心房猛扎。 浅水清却不闻不问,背负双手,看着那漫天的星光,全不在意。 “浅水清!你就任由他们这样侮辱我吗?”夜莺大喊。 深邃的目光终于从那无尽苍天中收了回来,浅水清低低笑了起来,声音低沉而清晰: “夜莺,我的确答应过你,只要你能打赢狗子,我就收你为我的士兵。但是你懂得什么叫士兵吗?” 夜莺愕然。 浅水清缓缓转过身子,看着夜莺,声音若冰峰劲雪,吹出无边寒气: “兵者,国之利器,君主手中之剑,保国安疆之盾。可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士兵。真正的士兵,除了要拥有百战敢死,赴难无怨,前仆后继,惟求一胜等诸多品质外,还有一样东西非常重要,那就是团队意识。” “一个优秀的士兵,永远不会以个人武力呈英豪。将自己孤立于其他的士兵之外,就意味着死。你身为女人,不容于男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浅水清可以看得起你,让你当兵,但不代表我的手下也该看得起你,信任你。他们既然不信任你,就不可能和你共同作战。。。因为没有人,会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 浅水清死死地盯着夜莺:“夜莺,侮辱只是对你不信任的一种体现而已。你若是因为那些话语而伤了心,失了斗志,甚至只知道找长官哭诉,那么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来这里当兵。记住,士兵们永远只佩服强者。所以,如果我是你,在受了对方的口头侮辱之后,最好的做法就是用拳头打回去。让他们知道,女人,也可以是很可怕的。只要你打服了他们,他们自然就会信任你,接受你!” “啊!!!” 随着浅水清的话音落下,一声婉转若凤鸣的长啸鸣响天际。汹涌的气浪猛然扑向方虎,势猛如山。 凶狠的冲拳正击中方虎的小腹,随后又是一脚,直接将他蹬飞在了空中。 方虎惨叫着从半空中跌落,夜莺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拳头,冷冷地说:“还有谁不服的,咱们再来!” 一众士兵同时呆滞地看向夜莺。 这个看上去秀气文弱的小姑娘,出手竟如此快捷而狠辣。而且反应还如此之快,浅水清刚说过的话,她立刻就照做了。 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方虎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眯着眼看夜莺:“死丫头,招呼都不打就出手。” 夜莺冷哼:“战场之上,你难道也要等你的敌人和你打过招呼再出手吗?” 几名士兵嘿嘿笑出了声,方虎自己都拍了拍手:“浅少,你又收了个好兵呢,她学得还真是很快。不过可惜是个女人,就算再厉害,也还是有弱点的。” 他大模大样地走到夜莺的身边,嘿嘿怪笑起来:“士兵夜莺,你对上不敬,殴打上官,是为无礼!不过还好本官大度,不想和你计较。这样吧,我和你单打独斗一局。我赌我只用一招就能败你。要是我输了,我保证这佑字营里的每一个士兵从此都不会小瞧于你。不过你要是输了。。。嘿嘿,今天晚上,你就陪大爷我过夜吧。” 无情的羞辱深深激怒了这个姑娘。 炽热的火焰从夜莺的眼中汹涌喷出:“条件得改改。如果我输了,我这条命就给你。可要是你输了,你以后看见我就得喊奶奶!” 方虎狂笑:“果然是个伶俐的小妞,这种情况下都能不失理智,不错啊不错!可惜你没上当,不过没关系,大爷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咱们第三卫男人的真正英勇!” 然后,他回头狂叫:“兄弟们!还等什么?就让这女人见识见识咱们男人的本钱吧!!!” 吼!!! 所有的天风军士同声狂呼。 他们同时做出了一个动作----脱下自己全身的衣服,就那样**裸光精精地站在了夜莺的面前。 一堆堆白花花的大胳膊大腿在月色下闪耀出令人眩晕的神采,一个个高涨鼓挺的老二昂首向天,发出内心深处最强烈的呼唤。他们同声大笑,交叉双臂,昂首挺胸,张扬出自己一生中最肆无忌惮的疯狂,与男人最本色的血性。 “啊!”夜莺尖叫着捂脸。 下一刻,方虎的重拳凶猛若怒涛拍岸,凶狠无比地击飞了夜莺。 翩飞的身躯在夜空中飘落,方虎原本狂暴怒嚣的声音沉沉响起,在一瞬间变成了冰冷的残酷。 “你输了,现在开始,你欠我一条命。” 。。。。。。。。。。。。。。。。。。。。。。。。 痛,深沉若梦,一片黑暗迷离。 迷离游荡的灵魂总也找不到尽头,一只大手凭空而现,撕裂这漆黑的空间,扶着她,走出黑暗牢狱。 夜莺呻吟着,从迷茫中醒来。 周围是一片空旷的荒野,她竟然就这样被人搁置在这片露天的荒地上,不闻不问。 附近的营地,战士们依然笑傲洒脱,他们大声说话,却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还好吧?”浅水清那充满笑意的脸,在眼前突然浮现。 “我输了。”她说,心中一片黯然。 “这并不稀奇。” “你早知道会是这结果了?” 浅水清笑了笑:“士兵们长期在一起,同吃同住,同饮同食,同浴同溺,同生同死,彼此间早有默契,有些事情对方不说,其他人也会立刻明白。你可以觉得虎子的招数卑鄙下流,但你不能否认,将来沙场之上,不可能每一个敌人都是盔甲整齐地与你战斗。除此之外,战场上总有许多受伤的情况,士兵们总是会相互救治。要治疗,就得脱下衣服。还有就是,有时候士兵要长途行军,时间紧迫时,往往会不眠不休地行进。一旦到了休息时间,大家倒头就睡,互相搂在一起也是常有的。大军在外,总有很多条件无法照顾。要想洗澡,大都是不会排队的。随便找条小河,一个个脱光了就往里跳。互相给对方搓去身上的泥灰也是很正常的。” “这些事,几乎是每一名战士都要面对的,而每一条,你几乎都做不到。” 夜莺紧咬下唇一言不发。 浅水清看着夜莺:“那一拳,虎子用了全力。他不象你,学过正派的武功。他所学会的每一招,都是沙场上磨练出来的,简单,但却实用。你一招打飞他,他可以立刻爬起来。他一招打飞你,你却会立刻昏迷。一对一单打独斗,他或许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做生死肉搏,死的那个就一定是你。”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你都不适合当一名士兵。当然了,我不会主动要你离开,但你若是自己想走,我也不会挽留。” 浅水清如是笑道。 夜莺看着浅水清,对方笑得很轻松,也很惬意。 她有些费力地想要站起,浅水清伸手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我不用你扶我。” 泪水哗哗地从脸颊上流淌下来,小姑娘已经哭得淅沥哗啦了。她愤愤地把头盔摘下,扔在地上,然后向着远处走去。 浅水清以为她要离开,但事实上,她却是跑到了一条小河边,看着那河中自己倒影。 纤巧的面容上,泪痕斑斑,这梨花带雨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我见犹怜。 水中的倒影成双。 浅水清就站在她的背后。 夜莺哽咽了几声:“我以为你是个英雄,不会看不起女人。” “我从不看不起任何人。没错,我只要一句话,他们就会立刻停手,也绝不会做出那样过分的事。但是夜莺,我要你明白。有些事,你早晚都要面对,这是你逃避不了的。我能帮得了你一次,却帮不了你一世。既然你要当兵,那你就要做好这最糟糕的准备。” 夜莺长长地吐了口气:“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走。” 浅水清犹豫了一下:“如果你走,我会对你失望。如果你留,我会替你难过。因为无论哪种选择,对你来说,都不会是一种好结果。或者是理想的破灭,或者是前途的艰辛。” 这个答案,让夜莺微微楞了一楞。 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夜莺痴痴地看着远方,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其实我来当兵,是父亲授意的。” 浅水清立刻呆住,这怎么可能?夜家堡堡主夜苍澜竟然会让自己的女儿来当兵?这太不可思议了。 夜莺悠悠地说:“佑字营这些日子闹的动静很大,父亲早就知道了。是他让我假扮成我哥哥,然后等你们过来的。” 浅水清恍然大悟:“他用自己的女儿来代替他儿子?” 夜莺娇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甘,一丝无奈:“父亲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舍不得他去从军,又不敢和天风军对抗。浅将军打下南北两关,紫心勋章加身,威名赫赫,连各地城守镇守都不放在眼里,甚至皇帝都下了诏书嘉奖你,想要对付区区一个夜家堡自然更不在话下。佑字营四千士兵,不是夜家堡一个小小草莽能对抗的,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过来。浅将军你得了他的女儿,想来。。。也是不好意思再来要他的儿子的了。” 浅水清怒哼:“他难道就没想过你来到这里会是什么后果吗?你竟然还会同意?” 夜莺看着他:“我必须同意。如果我拒绝,他就把我嫁给城南马家。我未来的丈夫,是一介酸儒,除了会吊诗文,怕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父亲知道我心高气傲,让我嫁给这样的男人,比杀了我还难过。所以,我情愿到这里来当兵,也不会愿意去嫁那样一个无用的废物!至于我父亲。。。我走了,他或许会难过,但那又如何?那是我们女人的命。再说了,他送我来,其本意也不是让我来吃苦的。” 浅水清立刻明白了。 他怒极反笑:“好一个夜家堡,好一个夜苍澜,堂堂的武林大豪,竟然献女以求保全。我还真是服了这家伙。他是让你来做我的女人的吧?” 夜苍澜果然好心计。把自己女儿送过来,既可以免了儿子的兵役之苦,还可以借机拉拢讨好浅水清。 浅水清现在财大势大名大,将来若是飞黄腾达,自然少不了他一分好处。就算将来浅水清结怨天下日后落难,他夜苍澜也只是个女儿被掳的“受害者”而已,不可能跟着遭殃。这笔买卖无论怎么做,他都不吃亏。 当然,在他的眼里,夜莺是算不上什么本钱的。 在这个世道,女人原本就无地位可言。 夜莺的脸微微一红,却朗声道:“对我来说,这却是个机会。我从小就受女子三从四德的教育,早就受够了。凭什么女人要为男人三从四德?凭什么女人要从一而终,男人却可以三妻四妾?凭什么女人天生就要听男人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还不就是因为你们男人比女人力气大,所以就可以为我们女人立下规矩!” “父亲让我来献身求荣,我却偏要堂堂正正做一名战士!” “只要我也够强,我就没必要做男人的附庸。他既然把我送到这里,我算是还了他的恩情,以后也不再欠他什么。我既然来了,就要努力当个好兵,上场杀敌,而不是做个少爷兵,继续靠着父母的庇佑过日子。天若佑我,让我能立下功勋,我同样可以光宗耀祖。而且以后,也不用再为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发愁。我可以找我自己喜欢的男人,想爱就爱,想恨就恨,又有什么不好?!” “我知道每个男人听到我这么说,都会看不起我,唾弃我,可那又怎么样?我们女人从一生下来,就已经被这天下抛弃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意这些世俗眼光?随他们怎样去看,怎样去想,我只做我自己。我不仅要当兵,我还要当将军。和你一样,做威风八面的将军!做一个天风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将军!” “天可弃我,我绝不自弃!!”她如斯大叫,吼出内心深处最深沉的压抑与渴望。 这一番话,真正让浅水清为之动容了。 他看着夜莺,看着她眼眸深处那不甘的挣扎,对命运绝不屈服的豪情斗志,在那一汪深水寒潭中,他仿佛看到了草原上云霓翩翩起舞的影姿。 她们,都是那种内心处刚烈刚强的女子,永不为命运的困难所折服。 不,甚至比云霓更强!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见到的第一个如此有思想的女孩。 即使象云霓那样内心刚烈的女子,又如此爱他,却也从未想过能正面对抗整个男尊女卑的思想,对抗家族对她婚姻的安排。但是现在,却又有一个小女孩告诉他,她愿意放弃一切,只会追求自己的权利。 他是过来人,他知道那有多不容易。 而他,也是唯一能理解这种权利和意义的人,毕竟在思想上,他不属于这个时代。 浅水清看夜莺的眼神,微微有些欣喜。他缓缓说:“你说得没错,就算是女人,也该有选择自由的权利;就算是女人,也同样参军的权利;就算是女人,也有那选择爱情的权利。” 听到那句选择爱情的权利,夜莺整个身体都为之巨颤。 她没有想到,浅水清,竟然会这样支持她。在这个男人至上的世界里,竟然有这样一个人,明确地告诉她,她是对的。 那一刻,她的两眼湿润了。 。。。。。。。。。。。。。。。。。 浅水清的心中突然一动。 他很认真地说:“我这个营主,是前不久刚获的任命,正好还缺个贴身卫兵,给我来打打下手,你有兴趣吗?” 夜莺的脸色微正:“我要做的,是沙场征战的兵,不是跟在将军身边畏缩不前的怕死鬼。” 浅水清微微一笑:“谁说卫兵就不能上战场了?虽说营主级别的将领是可以不上战场,只在后方指挥的,不过我可没这个打算呢。”他看看夜莺:“你也知道,男人做事总是很粗心,不太会体贴人。我身边的这些兄弟,一个个打起仗来都不怕死,要他们做些细活,却是生生难为了他们。做我的卫兵,未必是什么好差事,因为我这个人其实很挑剔,但至少还有几个好处。比如。。。” 他轻声说:“比如可以享有一些特权,不必和那些粗鲁大汉挤在一张炕上睡觉;可以使用营主大帐单独洗浴;平时跟在营主的身边,也不用担心男人们的骚扰。。。” 夜莺的眼立刻亮了:“多谢将军成全,夜莺愿为将军鞍前马后效死沙场!” 浅水清哈哈大笑,眼神中流离出一片惬意的尘嚣。 “很好。欢迎你,士兵夜莺,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佑字营的正式一员。你将和我佑字营全体士兵一起,共同面对一切敌人,面对所有可能会来到的苦难与杀戮!” 啪! 夜莺恭敬地向浅水清敬了一礼。 第七章 希望 当夜莺跟在浅水清的后面重新回到营帐前时,方虎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诧异,也多了几分敬佩。 一个女人,要在经历了刚刚那样的失败后依然能够坚持不放弃,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浅水清淡淡地说:“从现在开始,夜莺就正式成为我佑字营的一员。所有士兵注意,管好你们裤裆下那玩意。谁的那东西要是在不该出现的场合再次出现,我就割了它,让你们这辈子也用不上。” “是!!!”所有士兵都大声回喝。浅水清不下令的时候,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可浅水清只要下了令,他们就会豪不犹豫地遵守。何况夜莺本身,也已经证实了她有这个资格受到大家的尊重。 “浅将军!”一声嘹亮的呼喊,来自那沉寂已久的队伍。 浅水清闻声回头,却看见那第三预备队中,一个英俊少年,昂然而立。 他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一个人,孤零零地望向自己。 浅水清眯起了眼睛:“有什么事吗?” “我也要当兵!”那少年大喊。 浅水清失笑:“你现在难道不是一个兵吗?” 少年涨红的脸澎湃出如火的怒潮:“我要当一个真正的兵,和她一样的兵!”他伸手指向夜莺。 浅水清微楞。 他看了看身后的夜莺,姑娘的脸上,平静如水。她只淡淡道:“我不认识他。” “你叫什么名字?”浅水清问那少年。 “我叫林跃。” 沐血立刻凑上来:“岭南盐业联盟会会长林子聪的儿子。三天前被咱们带来,不过是他自愿的,他父亲为了他儿子不吃苦,先送来五千两银子,然后每过三天就送来一只鸡,一只鸭,半头猪和一袋白面。” 浅水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看看林跃,沉声说:“你也想学她?” 林跃大声喊:“是!将军,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但是我们富贵子弟,也并非个个脓包。我们的确出身大家,享过富贵,但这不代表我们就没有理想!不代表在国家需要我们挺身而出的时候,我们就一定会畏缩不前!至少我林跃不是这种人!” 他看看夜莺,大吼道:“我要当兵,当真正的兵,那种上战场打恶战,为国为家扬血建功的兵!我不想做为你佑字营的福利洒钱的财神兵!她一个女人能做到的事,我一个男人,也能做到!我不想过那种连女人都看不起的日子!我是男人,我也有我们男人的尊严与骄傲!” 那一刻,他浑身沸腾的血液已经燃烧到了顶点。 夜莺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 他曾经也是父母掌上的明珠,也曾经纵情纨绔,过那不知忧愁为何物的日子。每天出入跟随,总有大批随从卫护,每说一句话,都有人奉上最谄媚的奉承,每想要什么,都会有属下立刻去为他做好。 然而来到这佑字营,他发现自己再不是自己曾以为的高高在上的贵族,恰恰相反,没有了父母的庇佑,他们连屁都不是。 每一个贵族少爷,在那些当兵的人眼里,只是一台台取钱的机器,他们尽情的榨用,却不会给他们任何好脸色。 他们吸着这帮少爷的血,却绝不会因此而感激或尊重这帮少爷。 因为,少爷们自己都没有这样的自觉。 夜莺的说话,第一个敲醒的就是林跃。 在他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值得骄傲之后,那被刺痛的男人尊严立刻占据了上风。 他决定抛弃父母的庇佑,去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真正的士兵,哪怕因此而血洒战场。 浅水清看着这年轻小伙子的脸,依然还略带着一些稚气,却是热血满腔。他心情激动,眼神充满了斗志,显然是发自肺腑地在说这些话。 只是。。。他真的就能因为这小伙子的一相情愿,就把他送上战场吗? 沐血急道:“浅少,千万不能答应他!” 浅水清微微一笑。 他知道沐血的意思。 可是他看着林跃,却还是说道:“你真得想做战斗士兵?” “是!”林跃斩钉截铁地回答:“哪怕因此血溅沙场,我也无悔!” 浅水清点了点头:“很好,我喜欢有志气的青年。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就同意你。” “浅少!”沐血大叫起来。 浅水清低声说:“我自有主张。” 说着,浅水清走到林跃的身边:“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并不满足现在的生活,渴望做出一些改变。不过我要告诉你,改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不会拦阻你进取的心,但我也不会轻易就把你们送到战场上去送死。明天,我会派两名军官到第三预备队中去。每天进行日常操练,做每一名士兵该做的事。和别人不同的是,你们有选择的权利。你们可以选择拒绝参加,继续过现在一样的生活,也可以选择主动参加,进行先期的军事训练。达到标准者,可以进入佑字营正式编制部队,然后和所有人一样,拥有参加战斗的权利。” 林跃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我一定会成功的。” 浅水清冷冷地说:“我等着你。” 他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沐少,让兄弟们停止征兵的事。这些人已经够用了,看起来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要麻烦些。” 沐血微微一楞,看着林跃,犹豫了一会终于说道:“小子,识相的话就早点放弃,佑字营的麻烦已经够多得了。” 说着,他也扭头离去。 “我不会成为麻烦的!!!我也绝不会输给一个女人!!”林跃的大吼声,激荡在这片荒野之上。 。。。。。。。。。。。。。。。。。。。。。。。。。。。 坐在营帐里,浅水清在呆呆地放楞。 他的身后,只有夜莺一个。 夜莺说:“为什么要答应他?你应该知道那后果的。” 浅水清苦笑。 他怎么能不知道那后果? 这些少爷们,是自己拿捏着那些达官贵族的王牌。 别看自己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自己要是真把他们送上了战场,那么他们中哪怕死了任何一个,自己今后都会麻烦不断。 问题是,他能拒绝吗? 拒绝一个在这刻想真正做一个男人,做一个勇士的少年的心? 他能说我掳你们来,不是当兵的,就是交钱的这话吗? 不,浅水清不能。 他缓缓地道:“我不拒绝他。是因为我不能毁灭一个人的希望。” 希望?夜莺微微有些迷惑。 “是的,希望。希望是我们之所以成长的动力,是我们梦想的源头,是我们克服一切艰难阻碍的力量之源。对于战士们来说,死亡,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可怕的是。。。没有了希望。” 浅水清轻声说着,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戚天佑,方豹还有无双。 戚天佑死了,因为有位所谓的“大智者”断言了他会死,他失去了生的希望。 方豹走了,因为他看不到身为一个军人所应当享受到的尊严与骄傲,他失了留的希望。 无双沉寂了,因为他的正义感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被自己一手摧毁,他失去了对人心美好期盼的希望。 那么今天,他还能再去摧毁一个少年的希望吗?去摧毁他渴望成为一名勇士的心? 他做不到了。 他知道,第三预备队里不会只有一个林跃,他知道,还会有很多青年子弟,早晚会在适当的时候爆发,并渴望成为战士。 那么,他又该如何对待? 他不知道那答案,或许,这支预备队会在日后成长起来。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是英雄好汉子,而死去的。。。 他们的家族所会带来的报复,将成为浅水清永远也甩不去的可怕梦魇。 这就是命运。 浅水清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上天选中了我,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既然这样,我就不会畏缩,不会逃避。这帮少爷兵是生也好,是死也罢,他们的命运,由他们自己决定,我不会再进行干涉。好了,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你出去吧,我想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帮我叫狗子进来,让他给我打水搓背。” 夜莺没有动。 浅水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夜莺轻咬下唇,小脸上突然飞起一抹潮红:“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既然我是你的卫兵,那么现在这些事,也该由我来做。” 浅水清闻声愕然。 。。。。。。。。。。。。。。 营帐里,水气蒸腾,弥漫于这小小空间,浅水清站在木桶旁,沉声说:“你。。。想清楚了。” 夜莺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看一个男人,总比看一千个男人,要好得多。” 下一刻,浅水清缓缓煺去身上的衣物,一个健硕的身体就这样呈现在夜莺的眼前。 强而有力的臂膀,布满了刀伤剑痕的胸膛,修长的双腿还有那神秘的中央地带一块傲然隆起的雄壮之物。。。。。。。 夜莺一阵脸红心热。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自己那双纤纤玉手放在了浅水清的背上。 今天,是她成为佑字营正式士兵的第一天,她迎来的,也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考验。 没有战争,没有死亡的喧嚣,惟有内心深处那份激烈的冲突,激荡满怀。 颤抖的双手,在浅水清的背上不停地摩挲着,撩起清水,洗去一日的污垢。温暖湿润的环境里,整个人仿佛要溶化在整片水中。 一个英勇而顽强的少女,用比沙场作战还要付出的更多的力气,镇定着自己的双手,镇定着自己的心,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今天,只是开始而已。”她轻轻对自己说,双眼中饱含泪花。 在这个被男人看一眼就非嫁不可的年代里,她却在帮一个男人洗浴。那么,她凭什么再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 那一刻,浅水清的心头也是一番感慨。 希望,赐予人无尽动力。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不惜去付出一切,夜莺是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但是真等得到的那一天,回归头来再看看是否值得,或许又别有一番滋味了吧? 雾气弥漫里,笼罩住的两个身影越发模糊起来。 或许某天,这件工作不会再那样困难。 无论是浅水清,还是夜莺,同时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第八章 沙盘模拟 清晨的阳光特别明媚,浅水清醒来的时候,夜莺已经为他打好了洗脸水。 女孩子做事,的确要比男人细心得多。原本狗子在的时候,通常总是浅水清踢着他的屁股让他起来,然后自己把洗脸水倒好,最后还要再顺便端一盆给狗子用。连早饭都有时是他自己去拿过来。 很多时候,他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好说话了,以至于自己的士兵竟然敢比上司起得还晚,甚至反过来要他来伺候。 不过如今有了夜莺,一切就不一样了,这让他感觉好极了。 此刻在不远处,夜莺和沐血正在一块沙盘前对峙而立。 两个人各自拿着红蓝色的小旗,在沙盘上插来插去,沐血不时地说些什么,夜莺则听得连连点头。 轻轻咳嗽了一声,浅水清走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呢。” 夜莺慌忙肃手站立:“将军。” 沐血一笑:“夜莺让我教她怎么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我看时间还早,大队也不急着上路,就借你这里的沙盘,给她讲演了一下。” “哦?”浅水清立刻来了兴致。 他这沙盘,还是烈狂焰给他的,是京远城附近一带的地形模拟图,沙盘正中央的位置,就是京远城。 浅水清每天围着这块沙盘,也不知要转多长时间,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全是怎样打下京远城。 可惜的是,京远城不是南门关,抱飞雪也不是荆忠守,直到现在,浅水清也没能理出一个攻城的好方法。 看他们站得位置,显然是沐血攻,夜莺守。不过就旗帜分布来看,沐血执红,手里只有两万兵力,却已有两个营登上了夜莺的主城墙,一时间京远城头,红蓝旗帜飘扬,纷纷攘攘,夜莺手中的兵力等同于沐血,却无法阻挡他攻城的脚步。 此刻夜莺很不服气地说:“将军,正好要请你评评道理,沐校是不是故意欺负我不懂军事呢?明明我在城墙这一侧,调来五百士兵,却不能阻挡他六百人突袭分队的强攻登城?兵书有云,守城之道,非兵力三倍于敌,不可轻易攻之。沐校的兵力并不比我强,为什么他就认为这六百人能打赢我这五百士兵?” 浅水清哈哈笑了起来:“怎么你平时也经常看兵书吗?” 夜莺撇了撇小嘴,模样甚是可爱:“想做将军的人,自然要早做准备。” 浅水清和沐血对视了一眼,同时笑着摇头。 浅水清笑说:“用兵之道,千变万化,在双方兵力相等的情况下,的确是守城方占着大便宜,但是指挥水准,远比地利要来得更加重要。单纯的依靠地势来对付敌人,只能是自取死路,如何调配兵力,配合地形掩杀敌人,才是重中之重。沐少既然说他那六百兵能赢你这五百兵,就一定有理由,我不知道前面的情形,沐少你来解释吧。” 沐血微微一笑:“夜莺是看见我这边上了城之后,才调兵过来的。你说我都上了城头了,怎么可能还被她派来的这点人轻易就打下去?咱们的沙盘模拟,只能以旗帜代表战力,但是行军速度,视线角度,战力增减,士气长衰,这些诸多种种却是沙盘上看不出来的,还需要各人心中对其理解。在夜莺看来,她这五百士兵一调过来,我这边就得乖乖下城呢。” 浅水清一楞,哈哈大笑起来:“夜莺,用兵最忌的就是跟在别人的后面见招拆招啊。你这样用兵法,就是再给你两万人,只怕也挡不住沐少的进攻。” 说着,浅水清指着那沙盘,为夜莺讲解起攻守城的诀窍起来。 在浅水清的讲解中,夜莺对战争的理解这才渐渐明了起来。 。。。。。。。。。。。。。。。。。。。。。。。。 战争,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一个优秀的战争大师,除了要懂行军打仗,排兵布阵,鼓舞士气等作战要素外,还要对战争之外的东西也有所领悟。 比如怎样统治下属,令其可效死命;比如擅用天时,地利,利用一切有利条件为己所用;比如如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等等。 战争是一门全方位的学位,很多看上去不起眼的小东西,却往往在关键时刻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战争也是一门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生课堂,胜利是唯一的目标,死亡仅仅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心慈手软的人是没有资格摘取胜利的果实的。 战争比实力,比心理素质,比将官的指挥能力,最重要的一点。。。 是比对战争节奏的掌控能力。 作战如弈棋,让对方按自己设想好的步子去走,总比让对方自行其事要好得多。 一直以来,很多人对攻城守城总有一个极大的误解。就是守城方总是要比攻城方占有优势。毕竟守城方,占有地利。 然而就象前面说过的那样,战争是一门多方位的学位,决定战争胜负的条件,并不仅仅只有地势。 士气的高低,兵员的素质,指挥官的水准,都比地势本身更有决定性作用。 即使抛去这些因素,攻城方在没有地理优势的环境下,也拥有一个守城方所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进攻的决定权。 什么时候进攻,从哪个点开始进攻,以多大的强度进攻,进攻将维持多长时间,这些都是由攻方决定的,守方没有发言的资格。 这个主动权,注定了战争的节奏,在一开始总是由攻方掌握。 他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对手只能应招,没有权利变招。 总不能进攻方全力猛攻城西外墙,以攀缘攻城,占领城头为主要进攻模式的时候,你守城方却傻呵呵地跑去守大门吧? 一个优秀的攻城者,总能在进攻的过程中按自己的心意调动对方的兵力,最终让对手按自己的心意去办事,并使得守城方因这种被动的应变而出现防守上的漏洞,最终实现一点突破,全线告破的战略性成功。 只要达成了这个目标,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就算是死再多的人,对于攻城方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一个优秀的守城者,则是要做到无论对手怎样指挥调度,都能看破其中的变化,绝不让自己落入对手的圈套之中。 只有最差劲的将军,才会把所有兵力平均分布,给对方集中全力一击而破的机会。 因此,通常来说,守城的将军要比攻城的将军更懂得进攻,因为他们必须最快的领悟进攻者的意图,并且迅速破解。 这世上常有擅进攻而不擅防守的将军,这不稀奇,但绝不会有擅防守而不擅进攻的将军。 因为不知攻,便不知守。但不知守,却未必就不知攻。 也因此,象范进忠那样的守城大将,即使在天风帝国,也是难得的人才。也正是这样,他才能在朝内和抱飞雪争得风起云落。 “你看,沐少在你这里只用了三千人马,你却调动了四倍的兵力严阵以待。那么其他地方呢?难道你就不要守了吗?你可曾注意到,在那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面小小红旗。正是这面小红旗所代表的一千人,才是沐少手里真正的杀招。” 浅水清在沙盘上指点江山,滔滔不绝地说道:“沙场之道,诱敌以弱,示敌以强,惑敌以众,欺敌以寡,其阴谋诡诈之变化,远胜一切谋略心计。所以,当你看到敌人强的时候,或许正是他弱的时候,当你看到敌人弱的时候,也可能正是他强的时候。而在你所不注意的某个角落里,或许就有一支敌军在潜伏中刺向你的要害。世人常道军人是大老粗,却不知这世界上,凡为真正良将帅才者,断无粗鲁匹夫。烈帅当年猛勇无双,最终靠的,却是自己沙场指挥的能力而非那一身绝世武功做上的这总帅之位。所以,你要想做将军,仅仅熟读兵书是远远不够的。” 这个时候,沐血突然插了一句:“记住,一个优秀的将军,总是能让自己的敌人看到自己想要他看到的东西。而一个无能的将军,永远只会看到敌人希望他看到的东西,而不是自己从中发现什么。” 夜莺凛然称是。 想了想,她说:“是我错估了沐校的兵力,以后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浅水清摇头笑道:“沙盘推演中,敌人的每一步行动,你都看在眼里。但是真实的战场上,方圆数千米,成千上万的士兵,处处烽烟处处战,你根本不可能清楚地看到每一处敌人的变化。所以真正的推演,必须把这些看不到的因素也考虑进去。很多时候,名将与庸才之间的区别,就在于如何估略对方的行动。你如何能从战场上的那万千变化里找寻那最重要的一点关键,就是决定你是否是一个良将的重要因素。” 说到这,浅水清长长叹息了一声:“可惜啊,抱飞雪不是你。若是我能让他也错误地估计我们的兵力部署,那么,这打下京远城就再不是难事一件。” 说到这,浅水清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隐隐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战争中,信息资源的不对等,是考校将官们最重要的一点要素。历代战争里,有许多在后世看来的极度愚蠢的错误,往往不是因为指挥官的无能,而是因为这种信息资源的不足。 一点小小的改变,往往就可以改变整个战局。 如果。。。自己能够给抱飞雪一个错误的信息。。。。。。 那一刻,浅水清的大脑飞速旋转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突然问沐血:“沐少,假设说我把一支三百人的部队送上京远城头,如果你是抱飞雪,你会派多少人来迎击,并有把握在多长时间内重新控制这一地域?” 沐血一楞,想了想道:“至多五百人。京远城的城头上有跑马道,还有伏兵坑。杀上去的士兵,就等于是进了重围。再多就没必要了,那是浪费。” 浅水清满意的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这世界,错误的答案总是很多,正确的答案,却永远只有一个。抱飞雪身为止水第一名将,绝不会是一个轻易浪费兵力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所以。。。。。。” 浅水清沉吟一下:“如果我们能让抱飞雪错误地估计我们的兵力战力,或许我们就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沐血忙问:“怎么错估?” 浅水清嘿嘿一笑:“有一支部队,我一直想要,可是全天下的人从来都没得到过。但是我想试试,试试能不能拥有他们。而只要得到了他们,我相信,我一定会让抱飞雪大吃一惊的。” 那一刻,看着浅水清的坚决的眼神,沐血的心中一紧,他猛然醒悟过来,大叫:“你想招募那些熊族武士?” “没错,就是招募他们!”浅水清话音落下,一拳砸在了沙盘之上。 “只要有了这帮世上最强的近战步兵,再加以合理使用,那么拿下京远城,也只在转手之间!”他沉声说道。 第九章 风波再起 “我反对!”一个狂暴的声音呼响在营帐之中。 正是雷火。 军事会议上,浅水清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当他说到他要自己一个人赶赴熊族那里时,果不其然地引来了所有人的反对。 “浅哥儿,你疯了吗?熊族可不是跟你讲理的人!你过去游说他们,一个不好,他们直接把你生吞活剐了也说不定。” 浅水清拍拍雷火的肩膀,示意他安静一下,不要那么激动。他笑着看看众人,这才说:“我不是一个人去,我还会再带一个人。熊族武力冠绝天下,生性也暴躁激烈。但他们有他们的弱点,就是他们拥有身为武者的骄傲。如果我带着整个佑字营过去跟他们谈判。先不说咱们这些士兵能不能打赢他们,首先这谈判上就显不出诚意。我示敌以弱,待人以诚,他们自然不会把我怎么样。只要我给了他们。。。他们想要的,那谈判就不会是多困难的一件事。” 场中的众人停顿了一下,互相看看,然后沐血沉声说:“你是营中首脑,不容有失。既然你决意要招揽熊族,那么这趟由我来替你去吧。” 浅水清立刻摇头:“熊族人人勇悍,最瞧不起的,就是胆小怕死之辈。我要让你代我去,这谈判还没开始,想必就先输了一半。自天风建国以来,想收熊族武士入自己麾下的将军多的去了,却从未见有人成功?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一方面想利用熊族武士的力量,一方面却不尊重他们。” 说到这,浅水清笑了笑:“相信我,再没有谁比我更懂得如何尊重战士了。” 这句话,顿时说得众人哑然。 天风帝国里,将军无数,可是真正能从士兵爬到将军位置上的,却是寥寥无几。 浅水清是一个,烈狂焰是一个,廉绍一,这位水大将军的女婿,也好歹能算半个。 相比他们,南无伤,鸿北冥,云风舞之类的人,都是出身世家。 他们或许真有将才,也懂得爱惜士兵,但有一条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比得上浅水清这类人--他们不是从士兵的位置上爬上来的。他们或许可以表面上爱兵如子,但在骨子里,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贵族式的骄傲。他们永远不可能从内心深处与他的士兵打成一片。 所以,那些想要招募熊族的将军们,当他们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看着这些低劣下等的野蛮人时,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用一种平等的姿态去谈判的。 但是浅水清可以。处在他的位置上,他可以看得比任何人都更清晰。 更何况,现在的浅水清,拥有着别的将军没有的一张特殊王牌---富贵兵团。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浅水清笑道:“我会和熊族谈判,并把他们带来成为我们中的一分子。” 方虎冷冷提醒他:“熊族人口万余,可用的战士差不多有三千人,你这一带,营里大大超编。仅此一条,南督就可以砍你脑袋。” 浅水清嘿嘿一笑:“我自有办法解决此事。” 。。。。。。。。。。。。。。。。。。。。。。。。。。。。。。 看着大家实在找不出反对的借口,浅水清敲敲桌子:“好了,现在我们来商议一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该怎么做。” “我们?”几个人都为之一楞:“难道不是在这等你吗?” 浅水清连连摇头。 他问沐血:“沐少,你看咱们的这帮兄弟,除了第三卫的那些老兵外,那些新兵和少爷兵里面,可有几个能堪大用的?”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沐血冷笑:“我带着第三卫,能把这四千号人一口气杀个精光,还不带有多少损失的。” 这话,正切中目前佑字营的要害,新兵太多,训练不足,经验不足,真要上了战场,能活下来真正是不多。 浅水清又问:“那你们说,同样是兵,差异为何如此之大?” 方虎道:“是心理。” “没错,就是心理!”浅水清一拳捶在自己手心。 士兵的素质,在很大程度上,首先是看心理。 一个优秀的士兵,必须要经过生与死的磨砺,血与火的洗浴之后,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有许多士兵,这辈子或许连只鸡都没杀过,甚至连见了血都会发晕。这样的士兵,一但上了战场,非但杀不了敌人,反而会成为自己人的拖累。 在士兵的质与量之间,通常有这样一个明显的变化。 就是老兵上升到一定层次后,与所谓的精英士兵,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与其要那所谓的百战精兵一万人,情愿要那经历过几场战事后存活下来的老兵两万人。 在这个时候,量是胜过质的。 然而老兵与新兵的差别,却就反了过来。一百个老兵,打胜一千个一万个新兵,那是半点都不稀奇。 这个时候,质是远远胜过量的。 这其中之所以会有这样巨大的落差,就是因为新兵们没有经历过死亡的考验。这是他们上战场时最大的考验,度过了这一关,他们以后活下来的几率都会大大提高。 很多新兵由于心理素质太差,在战斗的时候非但对自己一方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反而可能造成负面的影响。 比如:率先逃跑,打击士气,散播谣言,破坏阵型,更有甚者,会成队成队的成为逃兵,冲垮己阵,自相残杀等等。 这个时候,新兵所能起到的作用,几乎都是反的。 他们是负数。 作为负数,数字越大,反效果也就越大。 南门关,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过多的新兵,导致了关内守军战斗力的下降,所以第三卫才能如此轻松的拿下南门关。 军中对新兵的使用向来都很头痛,没有士兵补充兵员,再强大的军队也会越打越少。可是一旦补充多了,谁也不知道哪个人或哪支部队就会成为不稳定的定时炸弹,把自己炸飞上天。 一般来说,新兵们都是打散了进入各战斗部队,由老兵带着进行战斗。但是浅水清。。。 很不幸,他的佑字营,从根本上来说,所有正式编制人员都是新兵。 第三卫是“借”来的。 少爷兵更是连新兵都不是--就战斗力而言,一千个农民都比他们强。 再好的计划,让没有执行能力的下属去进行,也只会搞成一团糟。浅水清可不想自己的计划就毁在这帮新兵手里。 这刻浅水清提出来这个问题,其目的已显而易见了。 他很明确地说:“就算熊族武士招募过来了,我也不可能只靠他们打仗。沐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要你们去练兵。” “怎么练?” 浅水清阴测测地说:“怎么见血,就怎么练。” 众人的心头皆是一寒。 浅水清的声音如鬼魅般响起:“我听说草原马匪成患,各城各地常为马匪困扰,苦不堪言。又有那绿林豪杰,啸聚山林,自为一霸。再有就是城乡诸处,世族大家,每有习武成风之辈,结朋窜党,自组江湖帮派,搞九州结义之流。这些人,都可以说是国之毒瘤,民之祸患,各地治安不靖也常和这类土霸马匪有关。” 他环视众人,口中大义凛然道:“国患不除,则家国不兴。我辈军人,当以国事为先,为国家铲除此类毒草。”说着,他笑咪咪地看沐血:“听说这些人也积聚了不少财富,就让咱们佑字营的兄弟也跟着发一笔小财吧,国家军饷总是太少,让他们黑吃黑捞上一把也算是尽了咱们的心意。”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富贵兵团的风暴还没有过去,浅水清又要再掀起一次马匪强徒的清剿战。 下一刻,浅水清大喝道:“命:第三卫诸部即刻押运军粮前往北门关。剩余人等,由沐校统一指挥,沿途清剿所有马匪强梁,就算是碰上那些个所谓的武林大豪什么的,只要干过那些伤天害理事的,一律砍杀当场!佑字营从即日起,扫荡诸边匪患,不要降虏,力杀无赦。有战死者,我浅水清给他发十倍的抚恤金!算他烈士!我的要求就是:每一名士兵,从今天起都要给我杀过人,见过血!有那做不到的,趁早送他回家,我们佑字营不要!” “遵将军令!!!” 众皆高呼。 在那声呼啸的背后,沐血长叹口气:“你这么一搞,只怕又要天下大乱了。” 浅水清傲然回答:“我浅水清犯错已是常规,不犯错那才叫稀罕。有些事,做多了也就习惯了。” 方虎冲着地上吐了一口:“我呸!你哪是习惯了。你是麻木了!” 第十章 招揽(1) 草原深处。 骑着飞雪,浅水清一路悠哉悠哉,眺望着空旷草原,极目远方,感受青天白云带来的空旷美感,浅水清觉得惬意无比。 曾经自己的年代里,是一片钢铁世界,满眼水泥森林。天空中冒着滚滚的黑烟,乌云更总是多过白云,心中永远挥不去压抑的感觉。 而在这里,呼吸这大自然最清新的空气,喝着永不用担心受到污染的水,吃的每一样东西或许粗糙,却都是健康不用担心后果的。人们轻易不会生病,身体总是很健康,很强壮,心情也是美好而舒畅的。 在来到这个世界前,浅水清也曾怀疑,一年也难得几回吃到肉的人们,是靠什么营养生长并强壮起来的。 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的世界,或许得到了许多,但失去的却是更多。 这片清新自然的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营养补充剂,在无声中润泽着世上的生灵。 这刻,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仿佛下一刻自己再不能享受那美妙的空气滋味。 在他的身后,拓拔开山冷冷地盯着浅水清。 他在犹豫,犹豫自己是不是该趁着大好时机给他的脑袋来上一下,然后趁此机会逃回止水。 但是过了好半天,他终于还是沉闷着声音问道:“为什么偏偏要带我出来?” 浅水清笑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拓拔开山只能听见他欢快的语调,却看不到他脸上戏谑的表情。浅水清说:“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拓拔开山冷哼一声。 “你还在犹豫?”浅水清问他:“一方面,你想杀我为止水人报仇,另一方面,你又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绝不辜负别人对你的信任。在国家大义和个人良知之间,你左右徘徊,选不定该走哪条路。是这样吗?” “既然知道,还敢带我?” “切!”浅水清口中蹦出不屑的调子:“我若怕你,又何必带你出来?” 拓拔开山闷哼一声,他**的马,立刻趴了一趴。 他的个子太大,身子太重,寻常的马载不动他,就是这好不容易挑来的高头大马,载着拓拔开山,也是异常吃力。 飞雪轻蔑地打着响鼻,显然很是不屑同伴的无能。 浅水清叹了口气:“其实,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我不想说什么废话,不过我要告诉你,我虽然看重你,却也不至于大方到把自己的命交到你手里的地步。说到打,你虽然神力盖世,我却未必就输于你。就算是打不过,有飞雪在,我还跑不过吗?你该知道天鬃马有预知危险的能力,我可以告诉你那绝不是传言。所以,在你真正起意杀我前,飞雪肯定会提前知道。” 说到这,他轻轻抚摸着爱马的长鬃:“所以,你杀不了我。既然这样,你还不如放弃那不切实际的心思,好好地跟着我走上这一程,也省得一路诸多烦恼,扰人扰己。” 拓拔开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浅水清说得是真是假,但他更愿意相信那是真的,至少自己就不用为这种选择而烦恼。 这些日子跟随浅水清东西奔走,他见到了一个强大的帝国,也见到了一个令他大开眼界的将军。 浅水清和抱飞雪,和范进忠都有真很大的不同。 他不象抱飞雪,年轻而有抱负,野心勃勃,执着天下。也不象范进忠,忠心为国,无怨无悔,死而后已。 浅水清。。。他狡诈时若狐,心狠时如狼,贪婪若豺,凶狠如豹。他做事从不拘泥,蔑视天下权贵,自成一格,特立独行,胆大可吞天,心细可悬针,心思百转间,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却总是令人猜也猜不透。 至少现在,他就猜不透浅水清为什么别人都不挑,偏偏要带着自己,深入到这漠漠荒原之中。 所以,他很想多看看浅水清以后到底还能做出些什么事来。因为跟着他,总是能看到许多让他大跌眼镜的事情。 他从内心深处是不想杀浅水清的,就象那种英雄惜英雄的情节。 所以他只能选择相信浅水清说的话。 他沉默了好久,才说:“你要招揽熊族,为的是打京远城。熊族武士的战力我知道,可要仅凭他们就能拿下京远城,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凭什么要带我去?你就不怕我坏了你的好事吗?” 浅水清悠悠道:“熊族武士,崇尚武勇,对他们来说,一个真正的汉子,应该就是那种可力敌万夫的猛士。想要招揽他们的人,除了要有真正的诚意之外,还要象一个熊族武士那样,拥有他们引以为骄傲的力量。很遗憾我不是那种肌肉男,甚至整个佑字营里,也没有一个。。。雷火那小子算是一个吧,不过比起熊族武士来说,依然还是要差了一些。我和雷火曾经与熊族武士交过手,我们二人合力,才勉强杀死一个。熊族武士的战力。。。实在是令人惊叹啊。” 他看看拓拔开山,然后笑道:“不过有了你,一切就不一样了。” 拓拔开山的眼神收缩着:“你想利用我来招揽他们?” “没错。”浅水清毫不否认这一点。 “我不会帮你的。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盛情款待,可要是凭这些就想让我为你卖命,那还差得远了!”拓拔开山傲然回答。 浅水清摇了摇头。 “我没说要你帮我。只是我知道,身为一个武士,总是无法避免见猎心喜的心理。象你这样的人物,我没理由要怀疑他们不会和你交手。而象你这样的人。。。让你输,恐怕比杀了你还要让你难过吧?” 说着,浅水清哈哈狂笑起来:“拓拔开山,你还没明白吗?从你进入我佑字营的那一天起,你就注定了是要成为我手下的头号猛将的。你现在之所以还对止水忠心耿耿,只不过是因为那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可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了你的国家背叛了你,你的忠心再无去路的时候,你就会知道选择了!所以,不要再在这里象个娘们一样和我罗嗦了。有本事,就跟上我,和我一起去打败那些草原上的野蛮人。就算你不是我的兵,你该把你身为军人的斗志释放出来。哪怕是为了扬你国威于异域他乡!!!” 这一番话,说得拓拔开山目瞪口呆,再无任何反驳的余地。 而浅水清自己,却已策马扬鞭向着草原深处狂奔而去。 第十一章 招揽(2) 当天边的斜阳逐渐露出那一线昏黄时,两骑飞奔的快马终于放慢了脚步。 浅水清回头喊:“咱们休息一下吧。” 拓拔开山嗡声嗡气地回答:“我不累。” 浅水清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你是不累。可是你三百斤的大个子,再加上那些金银珠宝压在那马上,马可受不了了。这一路走了那么长的路,它没趴下就算不错了。” 拓拔开山看看**的马儿,累得已经直吐白沫了。 他跳下马,把那马抗在肩头上说:“现在可以走了。” 浅水清无奈地拍了一下额头:“把马放下,对它来说这可不是享受。” 从来都是人骑马,可到了拓拔开山这家伙这里,却成了马骑人了。 拓拔开山把马一扔,自己躺在了地上。那马锒跄着走了几步,差点没摔趴下去。对拓拔开山来说,打不过天风人,能教训他们的马儿也是好的。 浅水清也跳下马,先把马鞍从飞雪的背上卸下,然后狠狠拍了它一巴掌,让它自己随意逛悠,然后才无奈道:“飞雪真是个傲性子。它最不喜欢马鞍马掌。马掌是我花了三天时间哄它,才让人帮它钉上去的,这马鞍嘛。。。骑它的时候可以用,下了马,就必须拿下。平时更是不能把它拴着,只能解开缰绳随它跑。什么时候回来那是它的自由,反正我做不了主。” 拓拔开山的表情显得很是怪异。他犹豫了一下才说:“你是我见过的最爱护自己士兵的将军。可我想不到的是,你连一匹马都这样爱惜。” 浅水清扬声回答:“世生万物,皆大地生灵。它们秉天地精气而生,承春风雨露恩惠,有多少野性也就有多少灵性。我若强力拘押了它,别说它不愿意,会想逃跑,就算它勉强顺从了,也会因为这份束缚而丧失自己原有的灵性。我不想那样做,所以,我便绝不会牵制于它。” 看着拓拔开山,浅水清包含深意地说:“马是如此,人也是如此。” 拓拔开山沉吟了一会,终于道:“飞雪是你的马,佑字营也是,或许要不了多久,熊族武士也会成为你的骏马。而你。。。你是皇帝的马。这就是皇帝为什么这样纵容你的原因了吧?只要你跑得够快,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容忍的。” 拓拔开山,他人虽粗鲁凶猛,但谁又能说,这样的汉子就一点智商都没有呢? 浅水清笑了:“要不了多久,你也会成为我的马的。” 这一次,拓拔开山出奇的没有反驳浅水清的说话。 或许是他的内心自己也在动摇吧。良禽择木而栖,浅水清为了他的佑字营士兵能用上最好的装备,吃上最好的美食,不惜得罪天下权贵。能跟上这样的将军,未必就不是一种福气。 只是。。。他毕竟还是止水的功勋大将,是堂堂止水七勇士之首。他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尊严与骄傲。 想了好久,拓拔开山才说:“我七岁那年,父母双亡。是隔壁的一户人家收养了我。那个时候,我人虽只有七岁,长得却和十多岁的大男孩一般高大。一个人的胃口更是顶得上一个成年人。” 他突然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浅水清不知道为什么,却只是静静地听着。 “义父义母养育我极不容易。他们收养我的时候,就已经是年近半百的岁数,而随着我越长越大,胃口越来越好,他们的年纪又逐渐老迈。。。逐渐便养我不起了。”拓拔开山的声音低沉着:“连年征战,止水国势凋零。为了抵御天风人,国主一再加征税赋。百姓生活民不聊声,我的义母,就是在我十岁那年饿死的。为了能让我吃上一口饱饭,她几乎就再没让自己吃饱过。每一次,她都对我说。。。儿啊,多吃点,娘不饿。” “可结果。。。她却还是饿死了。。。。” “我十二岁那年,义父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死去。是村子里的人相互扶持,将我义父救活了过来。不过那次之后,他便瘫痪在床,再无法下地行走。” “我看村中人人困窘,家中再无余粮,我虽力大能挑,却抗不住官府日日征收盘剥。我知道自己再无他法,只能前往投军,立誓要给村子找一条活路。” “那些年里,我苦练武艺,上了战场更是拼死作战,用这一身的鲜血和数百名天风战士的生命换来了这止水七勇士的称号。村子里也因为我的存在,而终于可以过上了好的生活。他们。。。再不用挨饥受饿了。” 说到这,拓拔开山看看浅水清,他苦笑了一下:“国有强敌,士可杀可虏不可叛。浅水清,你是个人物,不过可惜,我不能降你。我若降了你,我那义父,还有我那一村的百姓,都将跟着倒霉。止水。。。是不会容忍叛将的。你若同情我,还是一刀把我杀了,这样,我纵在九泉下,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那养我长大的义父,终不至使村上蒙羞受苦。” 听着拓拔开山说这些,浅水清一时有些楞然。 这铁骨铮铮的汉子,在他的背后,竟也有着那数不清的辛酸往事。一时间,他有些惆怅感叹。 他呆滞了好久,才缓缓说道:“你帮我这次,我就放了你。让你回止水,怎么样?” 拓拔开山浑身巨震:“你说什么?!” 浅水清冷冷道:“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只要这些日子里,你按我说的去做,你的去留,我再不过问。” “好!”拓拔开山大声答应:“我相信你浅水清,应该是个言出必诺的汉子!” 浅水清却悠悠长叹一声。 拓拔开山,你可知道你已根本没有了回去的路。。。因为你回家的路,早已被我堵死。 这一次。。。对不起了,拓拔开山。但是只要你村子里的人,包括你的义父他们都还健在,只要我能打下京远城,我必定替你赡养他们一生一世! 。。。。。。。。。。。。。。。。。。。。。。。。。。。。 休息了一会,他说:“走吧,休息得也差不多够了。” 将手指放进唇间,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浅水清召唤着飞雪的归来。 天之尽头,那一道银色光线转眼间便出现在眼前,风驰电掣地向着浅水清奔来。 然而令浅水清大跌眼镜的却是飞雪的背上,竟然还有一个人。 赫然正是夜莺! 浅水清惊得差点没跳起来。 她怎么来了?而且竟然还骑上了飞雪? 要知道飞雪可是除了自己和云霓,谁都不让上去的。 远远的看见浅水清,夜莺兴奋的呼喊起来,声音飘飘荡荡,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待到近了,夜莺跳下马来,屈膝拜倒:“士兵夜莺,见过将军!” “你怎么过来了?”浅水清厉声问:“是不是营里出了什么事?” 夜莺脸一红:“营里一切安好,沐校带着大家一路杀去,连战连捷,那些马匪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而且也的确锻炼了不少兄弟。” “那你来做什么?” 夜莺微微滞了一下,终于大声叫道:“我是将军的卫兵,你出去不带我,那算什么?这一路远赴草原,也不知要经过多少风霜雨露的侵袭,没个人在你身边照顾怎么成?” 浅水清还要说什么,夜莺已大声叫道:“我知道你孤身前去,是为了表示诚意。不过多个人不见得就没了诚意吧?” “我带开山去,自然有我的用意。熊族人生性野蛮粗暴,你跟着去,能起到什么作用?” 夜莺冷哼:“我是在这草原上长大的,对熊族的了解,远比你多得多。你知道去哪里找他们最方便吗?你知道他们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吗?你知道熊族的一些生活习惯和爱好吗?” 浅水清一呆。 夜莺用大拇指指指自己:“这些,本姑娘知道。所以我是能帮你大忙的,你要真不让我跟着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哦。” 浅水清一阵头痛,他忍不住问拓拔开山:“我是不是真得有些过于宠他们了?连我的命令都敢违背,现在都敢抢白我了。” 拓拔开山点头:“你可以用军令治她。” 浅水清连翻白眼。 看看夜莺,对方架势上到是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可是这脸上的表情嘛。。。却是怎么都不象要受罚的样子。 她那透着灵气的小脸蛋上,这刻哪还有一个战士的气质,分明就是个顽皮的小姑娘,在肆意的任性着。 偏偏浅水清却。。。。毫无办法。 “你的马呢。”浅水清沉声问。 夜莺吐了吐舌头:“我看见飞雪,就知道你们在附近。为了快点见到你,我就让飞雪载我过来,难得它竟然同意了。嘻,佑字营里,我可是除将军外第一个能骑飞雪的人。哦对了,我的马太慢,在后面跑着呢,瞧那不是来了吗?” 夜莺纤手一指,远处一匹马正狂奔而来。飞雪希律律打着响鼻,大有哥们你也太慢了的意思。 浅水清没好气道:“它到没把你掀下来。” 夜莺得意地笑:“飞雪喜欢我呗。” 浅水清想了想,看了看飞雪的下面。 夜莺好奇问他:“你看什么?” 浅水清指着飞雪骂:“下次再敢为女色所迷,小心我把你骟了。” 飞雪甩着尾巴很是不屑浅水清的威胁。 它用屁股对准浅水清。 夜莺的脸涨得通红,大眼睛恶狠狠地瞪他,似是在怪浅水清说话粗鲁。 不管怎么说,既来之,则安之。夜莺既然来了,也只能让她跟着了,浅水清很是无奈地想。 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先把你这顿鞭子给你记着了,敢给我惹麻烦,立刻丢你回夜家堡,顺便把你哥哥牵过来。不过要是你真能有所表现的话。。。不赏不罚,功过相抵了。”然后骑上飞雪前头开路。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就象北门关里的那场军事会议上的诸位将军,对一个抗命不遵却又能派大用的士兵,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头痛啊头痛! 夜莺得意大笑,她知道,浅水清已经默许了她的肆意妄为。 那一刻,心中甜美的感觉盛放如花。 第十二章 舌战群熊(1) 石林,是丰饶草原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它矗立在丰饶草原东北部克勒尔地区一带,整片草原上到处都是这种由巨大花岗岩组成的柱状石块。传说中,这里是丰饶草原莫楞族起家的地方,他们是最好的马上民族,也是大梁人的前身。 莫楞族向西发展的过程,持续了大约有三百个年头,他们最终和草原外的人民结合组成新的族群--梁。 天风人,其实也就是梁人。 五十年前的石林,依然还有少许真正的莫楞族人的存在,他们依然保持着原有的莫楞族的民风,保持着逐水草而居的马上民族的生活习惯,同时也保持着他们一贯的飚悍本色。 他们是草原马匪的主要组成成员。 占地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天风帝国,其中拥有有六分之一的土地是草原。丰饶草原成就了天风人强大的不可战胜的骑兵,同时也由于丰饶草原的存在,而饱受马匪的困扰。 天风四十六年时,天风皇帝曾下令动员十五万大军奔赴丰饶草原,清剿草原马匪,大战经年,消灭马匪三万余众,自此,马匪们的好日子算是到了头。现在的马匪,大都是些零散组织,再无法产生对帝国有效的威胁,也与莫楞族人再无丝毫关系。 一个种族的后人,对他们的前人,进行了种族灭绝式的屠杀,如今,石林地区的莫楞族人已彻底被灭绝了,代之而起的。。。是熊族武士。 熊族武士,其实也是莫楞族后裔的一个分支,只是他们更强壮,也更粗野。他们摈弃了马上民族的生活方式,转而游弋在草原与山林之间,依靠捕猎和抢掠为生,成为了一支拥有独特的山地文化和掠食者文化的民族。 说起来,天风人和熊族,其实就是同一个祖辈的两个分支,一个崇拜团体的力量,建立起强大的帝国势力;一个崇拜个人的武勇,他们的战士,个人素质天下无敌。 丰饶草原上的莫楞石林,景色优美。 在这里有着长得高大的白桦树,银白色的树干组成的防风林和天地融为一体。到处散落的巨大石柱千奇百怪,相映成趣,或三五成群,或独柱擎天。奇形怪状,有的如秀女望月,有的如飞马奔日,有的若母子相依,有的长剑戳天。 在那片浩瀚石林的中间,一个圆形的大石盘底座上,刻印着莫楞族人的图腾印记。 那里,就是他们祭祀上天的地方,不过现在成了熊族人的圣地。 同一块圣地,莫楞族人用它来祭拜太阳,感谢上天赐予他们粮食与土地。熊族的武士却用它来祭祀天地,赞美胜利。 浅水清望着这一带壮观瑰丽的景色,一时间有些沉醉其中。 “熊族崇拜自然,信仰天上有神灵。他们的力量,是神灵的赐予,因此对神很虔诚。我们既然来了,就要尊重别人的思想与习俗。过一会看到他们,千万别表现得太无礼。” 他叮嘱说。 夜莺拖长着语调回答:“知道啦!” 看她的表情,到是全不在意。 一声来自远方哨探的尖锐呼啸突然响彻云霄。尖利的呼喊撕裂苍穹,如戳天之针刺透苍茫。 随着那声凄厉的警报,无数高大壮硕的战士从石林后现身。他们有的躲藏在石柱后,有的埋伏在丛林里,有的隐蔽在草丛中,这刻随着警报,在同一时刻赫然现身,由数百道细流转眼间便凝聚成一股庞大的滚滚洪流。 无数个黑压压的人头,手中高擎着重型武器,粗面獠牙上狰狞出最血腥的斗志与杀气。 是熊族武士! 那场曾经让浅水清迄今难忘的战斗里,一个个表现出自己最刚劲不屈的力量的野蛮斗士们,他们再一次高举着他们的武器,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了浅水清的面前。 高大,威猛,凶厉,顽强,所有形容强壮战士的词语都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 那一个个壮硕而厚大的身体,坦露的粗毛胸膛,一柄柄沉重而厚大的巨斧,重锤,还有那充满血腥杀意的眼神,在粗重的吐息中将一股庞大到令人恐惧的压力送到了浅水清和他的同伴的身边。 数以千计的熊族战士,在草原上迅速排成了一个个浩大的步兵方阵,他们象骑兵一样站位,士兵与士兵之间的间距隔得甚开。这使他们的阵型尤显浩大,而更具震慑力。弓箭手对他们的杀伤力却极剧减小。 熊族战士是天生的步兵,他们没有骑兵,没有远程射手,近身作战是他们唯一的作战方式,也是他们让敌人丧胆的方式。 浅水清永远不会忘记,当初的护粮大战,只是五百个熊族兵,就给多达四千人的部队造成了多大的伤亡。他们的实力,强悍到令人震惊。 而今天,在他的眼前至少出现了三千个熊族武士。 这几乎是熊族所有的武士人数的总和。 这震撼人心的大场面一瞬间形成了一股浩大冲天的杀气,卷成盘旋狂风,凶猛地绞向浅水清。 那一刻,浅水清无畏无惧,唇边却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说:“看起来,这接待的场面还是很隆重的嘛。” 夜莺沉声道:“石林是熊族圣地,数十年来,无人敢轻易靠近。对他们来说,每一个在他们祭祀的日子里靠近的人,都是敌人。” “难怪这里这么多熊族武士,估计全族的武士都来了吧。今天是他们祭祀的日子?” 夜莺回答:“熊族一次祭祀耗时三天,每个月祭祀一次。” 浅水清脱口问道:“就是说他们一生中有十分之一的时光在祭祀中度过了?” 他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熊族的武士打起仗来如此悍不畏死。将一生中如此漫长的时光用来信奉神灵,熊族的狂信精神已经狂热到一个无与伦比的地步了。 拓拔开山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深邃而幽远,落在前方石林中那片钢铁铸就的大汉们身上。 他赞叹,这是他见过的最强大的士兵,他赞叹,这也是他见过的最无畏的士兵。 他们视战场为归宿,视战死为荣耀。 而他们,此刻就拦在自己的面前,喘着大气,用一双双凶猛的眼神狠狠地盯住自己,就象是狼群看到了待宰的羔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熊族武士,在那之前,他只是听过这些武士的威名。 浅水清说得没错,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相当于一个拓拔开山! 。。。。。。。。。。。。。。。。。。。。。 风,仿佛凝固了。空气肃穆得令人窒息。 天空中太阳那斑斓的光线折射出数千把兵器映射的光辉,陆离出一片足以擎尽天下的光芒火焰。 强悍粗犷,野蛮张扬,士气高涨,身高体大,**全身却身体灵便若人型暴兽的熊族武士们,端紧了手中的武器,若凶狠的豺狼般虎视着浅水清他们。令人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小心翼翼地在戒备着什么。 “他们为什么不向我们进攻?”浅水清问夜莺。 “在熊族人眼里,祭祀是神圣的。我们还没进入他们最后划定的圣圈,所以他们也不会轻易冲出来绞杀我们。不过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族长和祭祀长老应该都在这里。首脑没有命令,他们不会随意进攻。” 浅水清长叹一声:“谁说熊族是无组织无纪律的个人英雄主义部队?我看他们也很团结嘛。” 夜莺立刻接口:“只是不懂得团结外人罢了,他们很排斥外人的。” “若非如此,拥有这样强大战力的部队,又怎会放到今天都没人想要呢?”浅水清笑道。 远处的石林中央,那个刻着莫楞族人祭祀图腾的大平台上,一个高大的人影赫然而起。 四方的大脑袋上,一张狰狞丑恶的凶脸,两颗巨大獠牙的彩绘一直从嘴唇画到面角底部,就象是两半被撕裂的唇。凶狠的眼神大如铜铃,瞪向浅水清,就象是在看一只小鸡崽子。 他的头上还绑着一根粗长的羽毛,却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 “那是族长的尾羽。”夜莺看着那高大人影说。 浅水清的眼神收缩着,再收缩着,半空中和那个长相凶恶的族长做了一次激烈的碰撞。 浅水清只觉得就象是有根针扎进了眼中,刺痛无比。 “吼!!!”石台之上,那名熊族武士高吼出声,震彻出天地的苍茫雄翰。 “吼!!!”无数熊族武士持戈,滔卷起最狂暴的草原风歌。 他们吼声震震,低音隆隆,向着前方迈动他们巨大的脚步,浑厚的脚掌踏在地面上,掀起大地的震动。地面如水面,震动的涟漪一波接着一波,波浪般涌至脚下。带着无尽的压力,如乌云漫卷,重压而来。 他们向着浅水清等人走来,如一片滔天海浪,直可将这三叶小舟转眼间倾覆于水下。 那一刻,拓拔开山突然跨前一步。 他挡在浅水清的面前,面对着这庞大逼人的凶猛气势,运足全部的力量疯狂大吼起来: “吼!!!”仿佛炸雷高响,声裂长空。 这一声吼,若九天龙吟,竟然盖过了三千名熊族战士发出的大叫,在无尽杀气间盘旋出一股独特的风浪,劲舞出刚烈昂扬的斗魂。 三千双熊蹄,同时停下了对大地的践踏,他们虎虎地看着拓拔开山,眼神中峥嵘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什么时候,天风人里竟然也有了象熊族武士这样的异类存在了? 看上去,他竟是丝毫不比任何一个熊族武士弱。 而即使面对这三千个强大的敌人,这个人也丝毫没有惧怕,反而一个人站了出来,摆出一副一夫挡关,以一挑千的架势。 这份气势,这份魄力,这份天地豪情,世上几人能有?!!! 趁着这众人停滞的一刻,浅水清策动飞雪,以无比的高速在熊族武士的步兵大方阵之前,划出了一条雪色银线。 转眼间,已经从这一头,跑到了另一头。 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又是令众熊一起发呆。 夜莺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摘下了自己的头盔,任那如云长发流瀑般横洒在自己的玉肩上,阳光下娇好的面容,如圣女般圣洁明亮。 这三个人,一个拥有闪电快马,一个拥有无双力量,还一个。。。。。。竟然是个女人? 。。。。。。。。。。。。。。。。。 高台上发出了一声长啸,熊族战士终于停下了进攻前的喧嚣。 他们若被一只无形的鞭子困住的猛兽,眼神所向,却全都是拓拔开山。 他们对力量的渴望,和对荣耀的无尽追求,在那片森森眼神中毕露无遗。 最前排的熊族武士,突然如潮水般分流至两旁。 一个苍老的熊族老者,缓缓地走出了队伍的行列。 他向着浅水清走去。 战士们的眼中,只能看见猛士。 而头领的眼里,则只有对方的领导者。 老者来到了浅水清的身旁,向他微微鞠了一躬:“你好,远方来的客人,我是熊族长老猛勒。” 浅水清跳下飞雪,微笑道:“我叫浅水清。” 猛勒的眼神一阵收缩:“那个创下两关大捷的浅水清?” “正是。” “那个掳尽天下权贵之子的浅水清?” “正是。” “那个现在还在草原上追杀马匪的浅水清?” “正是。” 一声比一声凌厉的询问,若哄钟巨鸣,敲荡在浅水清的心间。浅水清只觉得心窝仿佛被人掏了狠狠的三记重拳,说不出的难受,却还是微笑着回答了对方三个正是。 熊族长老猛勒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他仰天长啸起来。虽年纪老迈,却中气十足。 他大喊:“来的人,是个英雄!” “唰!”所有熊族武士同时收起了了武器。 猛勒转身对浅水清说: “不可对英雄无礼,这是熊族的规矩。” 浅水清和拓拔开山还有夜莺,面面相觑。 熊族人对武力的崇拜,却是已到了极度痴迷的地步。 猛勒又看了看拓拔开山,这一次,浅水清主动说:“他叫拓拔开山。” 猛勒的眼睛再一次睁圆。 他凑近拓拔开山的身边,就象一只老狗在嗅着什么,上下左右地端详着,好半天,才点点头:“就象我们熊族的汉子,也是一个英雄!” 他回头看看浅水清:“你们来做什么?” 浅水清笑道:“我代表佑字营,来和你们族长谈一谈。” “好,你们有这个资格见族长。”猛勒到是极爽快的答应着。 第十三章 舌战群熊(2) 走在一大群人熊勉强留出来的小道上,四周是一片绿油油的眼神,难得看到一个非熊族的武士有着比熊族武士还要高大壮硕的身材,这实在是太吸引熊族战士的眼球了。于是就在他们走进那片刀枪剑丛中的同时,已经有众多战士送来了挑衅的目光。夜莺的心里多少是有些慌的,不过浅水清和拓拔开山可全无这个概念。 这两个人都是天生的不知害怕为何物的怪物。 尤其是拓拔开山,当对方那无数凶狠凌厉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时,他会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伴随着的是嗓子眼里冒出的不服气就来比划比划的冷哼。 女人可以为了梦想而去拼搏,而男人。。。他们的天性就是好斗。 跟着猛勒一路前行,来到那片石林高台前,那个脸上画着獠牙插着尾羽的族长,终于转过头来。 他冲着浅水清滋了一下牙,不知算是微笑,还是恐吓。 大手在胸膛上有力地拍动几下,就象敲在皮鼓上轰轰的作响。那族长高声道:“我叫穆沙尔。” 浅水清点点头:“我是浅水清。” 穆沙尔的大眼珠子在浅水清的身上滴溜溜转了几圈,就象是就餐前对食物的端详,眼神中充满欲望与饥渴,带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从高台上走下来时,带动着的虎虎威风,凛冽出天地狂怒般的杀气。 “天风的将军,为什么要来见熊族的勇士?”穆沙尔的声音挥舞着钢铁般的铿锵之力。 “来谈判。” “熊族和天风人没有可以谈判的地方。你们掌控帝国,熊族称霸草原!” 浅水清笑了起来:“称霸?在草原上的某个角落中龟缩不出,也配叫称霸?” “吼!”穆沙尔风吼出雷霆的怒啸:“轻蔑熊族者,死!” “轻蔑熊族者,死!”所有熊族武士同声大喝。 铁拳挥舞出雄浑的气浪,凶狠地袭向浅水清,这位性情暴躁的熊族之王,竟然从高台上一拳就向浅水清猛击过去。 一声清亮的长啸,浅水清拔刀出鞘,挥出一片轻舞长风,竟生生地抵住了熊王狂暴凌厉的一击。 那一拳,正对着刀尖,终是没能击下去。 穆沙尔的眼神死死地盯住浅水清:“好刀法。” “不及熊王。”浅水清微笑着回答。 穆沙尔冷哼:“让你用刀,我也能杀了你。” “那可未必。”浅水清哈哈大笑,他猛然高叫:“飞雪!” 一声希律律的尖啸从熊王的背后响起。穆沙尔愕然回头,凶狠的马蹄已经直蹬在他的脸上,将他整个人都踹飞了出去。 仿佛一个大石丸子重重地甩在地上,砰地一声,砸出满地尘烟。 待到穆沙尔从地上爬起来时,他已是满面鲜血。飞雪那一蹄,把他的鼻子踢破了。 “嗷!”熊族战士同声愤怒的大吼起来。 浅水清竟然敢上来就撂倒他们的族长!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所有人一起扑了上来。 但是浅水清却只冷笑一声:“想不到熊族的武士,也会依多欺少啊。” 穆沙尔仰天长啸:“吼!你们全***给我停下!干什么?难道我们熊族的勇士,也要依多为胜,白白让人看不起吗?这个家伙,让我自己来对付!” 说着他大步走到浅水清身前:“你的马不错。那是什么马?” 夜莺露齿一笑:“飞雪若是不好,天下就再无好马了。” “天鬃马王。”浅水清则淡淡地回答。 所有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匹踢倒了穆沙尔的马,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天鬃马?而且还是天鬃马王? 穆沙尔呆呆地看着飞雪,飞雪骄傲的打着响鼻,根本不予理睬。 穆沙尔大头一点:“好!不愧是马中之王,有资格踢我!” 旁边的夜莺差点没昏过去。 踢人也要讲资格的吗? 不过下一刻,穆沙尔的脸上已露出凶恶的狰狞:“我听说天鬃马有预知危险的能力。不过看来,这个传言并不符实。因为我现在要砍了你!只要杀了你,你的马就是我的!” 说着,他从背上抽出一把宽厚的斩马大刀,宽约半尺,刀背厚及一拳,长近浅水清大半个身子。 这如块大门板一样的宽片大刀,怎么看都能放进重型武器的行列。搁在穆沙尔那宽背大肩上,还看不出有多大威力,一放在浅水清的脖子上,连他的脑袋都一下遮没了。 没人会怀疑这样一把刀砍下去的效果将是如何。 浅水清却笑了笑:“天鬃马,从不出错。所以,它既然没有警告,你就绝不会杀我。” 说着,他伸长了脖子,静等着穆沙尔的大刀落下。 穆沙尔微微一呆:“你就那么相信它?” 浅水清看看飞雪,对方一脸的轻松自在,毫无危机到来前的觉悟。他微微一笑,看着穆沙尔说:“或许,我更相信熊族勇士,绝不杀带着友好诚意来访的客人。倘若被一匹马踢了一脚,就要杀人泄愤,这样的族长,不做也罢。这样的战士,更不配不上熊族勇冠天下的绝名!” 淡淡的话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浅水清镇定地看着穆沙尔,等待着他的答复。 下一刻,穆沙尔发出狂妄至极点的疯笑,鲜血自他鼻中流出来,进入了他的颈部,他却连擦都不擦一下。 他对着所有熊族战士狂嚣道:“这个浅水清,是个有胆色的家伙!我喜欢他的马,我更喜欢这个小子!” “吼!”熊族的武士再次发出狂吼。 这一次,他们吼出了对一个勇者的尊敬。 穆沙尔凶猛地看着浅水清,恶狠狠地说:“你,还有你的伙伴,有资格和我们坐在一起。熊族人最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 浅水清一笑:“我也是。” 。。。。。。。。。。。。。。。。。。。。 夜色的篝火,在大草原的茫茫夜空中伸缩着红色的火信。围绕在那片篝火,熊族的武士**着上身,一个个手臂相连,用他们粗壮的大腿跳出雄健的舞步,用自己粗犷的嗓音吼唱出熊族特有的歌谣,祭奉天地,膜拜上苍。然后,他们用粗大的棍棒支起一只只牛羊,架在火上烧烤。 熊族是一个绝对性食肉民族,每天无肉不欢。他们的力量来源于他们庞大的胃口,然而即使是在最富饶的商家大户,也很难保证天天有肉可食。 所以他们四处征战,捕猎一切可以捕猎的生物。他们之所以不擅骑马,是因为他们的体重太重,而他们的胃口又使他们看到大量的马匹很难忍住不将其宰杀了下酒。 熊族的族长大帐里,数十名熊族的重要人物分主次坐下,当中为首的正是穆沙尔,在他的左侧,依次是熊族内的重要头领。而浅水清则坐在穆沙尔的右侧。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群熊族女子排成顺序奉上食物,熊族女子的身型,同样是高大飚悍令人无法恭维的。 作为踢了熊族之王的奖励,飞雪被安排在了营后的帐幕边。这一次,浅水清没再允许它独自流浪,而是牵在那里供人瞻仰。 不时地会有熊族武士过来摸摸这传说中的天鬃马。他们对天鬃马充满了好奇,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愿意,一匹野性难驯的天鬃马竟然可以接受一个人类的骑乘。 应该说,这初见的第一步,浅水清下了个险招,但他下对了。 熊族武士并非讲道理的人,他们是掠食性民族。但他们和所有的强盗都不同的一点就是:他们有着异乎寻常的荣誉感。 抢劫一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客人,这种事他们还做不出来。相反,浅水清能一个人孤身前来,充分说明了他胆量的同时,也说明了他认可了这种荣誉感。而他曾经的声誉和他降服天鬃马的能力,也充分说明了这个人本身有真才实料。能得到这样的人肯定,熊族自己也会感到光彩。 这一点,使熊族人对他大有好感。 第一印象好了,后面的事就好办。 至于打破了穆沙尔的鼻子,在好勇斗武的熊族人眼里,受伤还真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小事了。 所以,浅水清现在有资格列席熊族,进行他所需要的谈话了。 炉架上的烤肉滴下的油掉入火堆,噼啪出清脆的炸响,熊族武士们一面欢歌,一面摇动篝火上的食物。他们喜欢在夜色下,趁着月色起舞。部落式的生活方式,同饮同食,一个民族,就仿佛是一个家庭。 他们齐心协力,打造属于自己民族的辉煌,坚守着族群的传统。 此刻浅水清坐在穆沙尔的身旁,手里拿着一只粗壮的黄羊后腿,一时颇有些不知如何下口之感。 他的身边,拓拔开山则大口地吃着,他的吃相和那些熊族武士一样,令人不敢恭维,而夜莺。。。。 她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手里的食物,想了想,还是拿出把刀子,在上面割下细细的一小片,然后放到口中慢慢品尝。 看到浅水清在注意她时,她吐了下舌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微笑。 “男人的吃法!”穆沙尔对着浅水清喊。然后咬下了一大口健子肉,满嘴的囫囵。 “男人的吃法。”浅水清回笑道,他也狠狠地一大口咬了下去。 入口满醉油腻,微微有些麻辣感,竟还带了些苦涩辛香。 正回味间,穆沙尔已经叫道:“好了,浅水清,我已经很有耐心地等到了现在。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这里的目的了。” 凭心而论,熊族人对天风人可没什么好印象。 如果不是浅水清还算有点威名,只怕他尚未见到穆沙尔,就已经被熊族的武士给丢了出去也说不定。 浅水清微微一笑:“我是来拯救熊族的。” 穆沙尔一呆,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熊族闭关自锁,保守顽固,再不自救,早晚必亡。”浅水清淡笑着回答。 这话一出,熊族上下所有人同时变色。 腾腾的杀气立时弥漫了整片帐幕之中。 。。。。。。。。。。。。。。。。。。。。。。。。。 一名熊族大汉霍地站了起来,手里提着一把牛耳尖刀:“姓浅的,你敢侮辱我熊族!老子宰了你!” 他大吼着一刀挥向浅水清。 浅水清随手抄起桌上的一块盛肉盘子,竟是看不都不看那刺向自己胸膛的尖刀,一盘子就向那大汉砸了过去。 那熊族武士的刀眼看着要刺进浅水清的胸膛了,可就在粘衣的那一刻,竟硬是再不能前进分豪。拓拔开山凶恶的大脸狠狠的盯着他,那双大手竟将自己钳制得动都没法动。正骇然间,浅水清的盘子已经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只一下,就把那武士撂翻在地。 轰的一声,那汉子象只水牛般轰然倒下。 “浅水清,你这是什么意思!”穆沙尔怒喝。所有营里的熊族武士都站了起来。 “尊敬的熊族之王穆沙尔,我希望你看看清楚,是你的手下先对我动的手。”浅水清一笑,对这满帐的武士竟是全不放在眼中。 熊族人崇尚武力,一昧地软弱,绝对不是谈判的好方法。软中带硬,硬中有软,才是制服这帮家伙的最好良剂。 拓拔开山一边拿着那大块的羊后腿在手里狂啃,一边凶狠地回盯着那些熊族大汉。看起来,他此刻也斗志正盛。 他体形彪硕丝毫不逊于那些熊族武士,气势上更是敢以一对万,这刻虽就只有他在浅水清的身边,但是众人却都看得一楞一楞,硬是没人敢上前动手。 穆沙尔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怒气,低吼道:“浅将军,你说熊族闭关自锁,顽固不化,你已经侮辱了熊族的尊严!” “假如说实话也算侮辱的话,那我的确是侮辱了。”浅水清一笑回答。 “混帐!我熊族什么时候闭关自守过了?这些年来,我熊族何时守过?大家说,我们熊族武士,可有那被人打着不能换手的日子!”穆沙尔大叫道。 “从来没有!”帐内帐外,数百个声音同时大喝起来。 穆沙尔怒盯浅水清:“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浅水清,这是我对你身为一个英雄的尊重。可你要是解释的不好,你就不用再回你的佑字营了。甚至我熊族会让你整个佑字营都全部死绝!” 浅水清微微一笑。 他要的,就是穆沙尔能平心静气的地听他说话 第十四章 舌战群熊(3) 眼神穿越暗夜的苍茫,悠悠的声音在帐内悠扬响起,飘扬至远方。 浅水清轻声说道:“伟大的熊王穆沙尔,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你说。” “四十年,熊族有多少人口?” “二十万。” “那么现在呢?” “一万。”穆沙尔回答这个问题时有些很不甘愿。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虽只有一万余人,却胜似十万人。” 浅水清笑着点点头:“没错,虽只万人,却胜过十万人。不过可惜,还是只能和十万人比,而不是二十万人,三十万人。” 穆沙尔瞪起了双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浅水清微微一笑:“我只是想问一下熊王,到底是什么,让熊族的人口凋零若斯?” 这个问题,令穆沙尔楞然。 是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熊族的人口凋零到了这个地步?浅水清向所有的熊族人提出了这个困扰了他们很多年的疑问 “四十年前,熊族的人口在最辉煌的时期,曾经达到二十万人的规模。你们骁勇善战,悍猛绝伦,不畏死亡却也不服约束。天风帝国的号令,你们根本不予理会,虽居住在这片草原上,却以草原之主自居。可惜你们不是真正的马上民族,甚至就连当地的土族和马匪都不容你们。而即便是数十年马匪们最强大的时候。。。。也从未以国外之国而自居过。” “因此,甚至不用天风帝国出手,你们熊族人自己就和草原各族杀得不可开交。” “那是一场绵延了数十年的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对抗,没有浩大的战争,却有着每天都在发生的小规模对抗。你们熊族人以自己种族特有的团结和勇猛,总是能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可同时,你们的子民却越打越少。” “草原上的民族太多了,人也太多了。” “熊族人每战必胜,打下了不世威名的同时,却也每战愈弱。直到今天,熊族已经只剩下万余人的规模,你们依然固守着自己原有的生存与生活方式,不停地战斗,掠食,和死亡。但是你们,已经早不再是这片草原上的霸主了。” “帝国是聪明的,他们并不轻易介入那场民族纷争中,而是任其在内耗中削弱,并在适当的时候出手,阻止一个可能出现的强大的种族。今天,熊族的余威犹在,却没人真正再怕你们。” “你们的人。。。太少了。” 随着浅水清淡淡的话语,一句句随着风轻轻传来,飘至众人的耳中,一副长达数十年的血肉战争的长卷,就这样被他轻轻地铺展开来。 无数的鲜血飘洒,勇士们的怒号在战争中激烈昂扬。战争的号角总是响个不停,熊族,这个天生的战斗民族,从未有一年停止过作战,而未有一刻的机会休养生息。 他们的战士越来越英勇,他们的民族却越来越弱小。 所有的人,都开始沉默了。 这是熊族永远的痛。 英勇无畏的战士,是这个民族赖以生存的基点。连绵不绝的战争,却是种族削弱的罪魁祸首。 坐在这里的每一名战士,几乎都有家人死在那一场场战事之中。 穆沙尔的嗓子象是冒了火一般,吐出干涸的字眼:“没有战争,就不会有熊族今天盛传的威名。没有我们熊族的战士,也不会有现在我们的家人安康的生活。熊族,不可能远离战争,一个没有强大战士的民族,没有立足于这个世界的权利。” 浅水清一笑:“我没有让你们远离战争,我只是告诉你们,你们战争的方式有问题。” 霍! 穆沙尔再度站了起来,带出一片虎虎风声:“你是在指责我们不会打仗吗?” 浅水清一笑:“天风人也是年年打仗,可为何天风帝国,征战百年,却越打越强大?” 这个话题,令穆沙尔为之一楞。 “一千年前,国之大事,惟战与祀。不过到了现在,人们早已经抛弃了向那虚无飘渺的神求助的习俗,转为务实农耕与商业往来,惟有熊族,却保持着千年流传下来的习惯与传统。充沛的国力,是战争可持续发展的有利前提。这一点,相信熊族人也明白。不过可惜,天风人能做到物善其用,熊族人却做不到。熊族人太排外了,你们有着这世上最强的战士,所以你们骄傲,你们以为凭此就可以打遍天下。可是天风人不同。我们善用一切手段来增强自己,最重要的是,即使是在战争期间,我们也从未放弃过对民生的关注。” 说到这,浅水清屈起自己的四根手指。 “知道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吗?” 众人皆是一楞,均摇头。 “一百五十万兵力,四千万总人口,占全部人口的百分之四都不到。其中一百万士兵为地方驻军,受地方供养。近十年战争,更是未有一场战争超出过二十万以上人的规模!这就是天风帝国的兵民比例与用兵数字!”浅水清大叫道。 “再看看你们熊族!不过一万二千人口,三千名战士!占据了百分之二十五的人口基数!这意味着什么?以平均寿命六十岁计算,一个国家可以用于作战的成年男子以十五岁到四十五岁计算,也就是说可用于作战之男子只有整个总人口的百份之二十五左右!而你们,竟然所有的成年男人全部做了战士!这意味着在没有战争的年代里,熊族就只有饿死的份!这意味着每战死一名战士,熊族的人口基数就在下降一员!就算你们的女人再能生,只怕也顶不住这样巨大的消耗!以这样的速度消耗下去,我甚至可以断言,熊族最多再过十年,就会彻底消亡在这个世上。曾经的无敌传说,也只能是沦为一场笑谈,供后人瞻仰而已!” “为什么天风帝国可以征战百年,却越打越强?为什么飚悍英勇的熊族却越打越弱?这就是原因!!!” 浅水清的大喝,令所有熊族人听得目瞪口呆。 那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个关于兵民比例的问题。 而事实上,兵民比例,其实是一个国家的头等大事! 为什么封建时期,经常会有所谓的封建大帝国的出现?其很大原因,就在于这种兵民比例上的体现。 从数学上,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果。 即:边疆扩大一倍,领土面积扩大十倍。 举个例子:假设边疆领土长度为正方形面积,边长十公里,则领土面积一百平方公里。 边长一百公里,则领土面积为一万平方公里。后者的增长硬是比前者要多了一个0。 而就是这个多出来的0,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强与弱。 军队的意义,在最初期就是守卫边疆,保家卫国。他们不事生产,通过出售战争技术来为自己获取酬劳。百姓付出一定的的劳动成果,来聘请这种武力护卫。 而通过上述的计算法则,我们可以看到,越是疆土辽阔的帝国,越是可以通过降低兵民比例而扩大生产,促进商贸。在方圆一百平方公里,边境十公里的土地上假设需要一千名士兵守卫边疆,那么国土一万平方公里,边境一百公里的土地上,却只需要一万名士兵来守卫边境。其战力在同比增长,其兵民比例却大大下调了。相对的,百姓们所需要付出的,也就更少了。其国力增长也就大大加快了。 正如浅水清所说的那样,这正是天风帝国强大的一个很重要原因。 他们好战,尚武,却并不全民皆兵。这为他们带来的是可持续发展的计划。 天风帝国为什么要拿下止水?除了这巩固后方的需要外,还有就是可以抽出更多的兵力用于其他国家。而他们的兵民比例,需要的粮食用度等,却又可以再一步下调。 聪明人,永远把战争当成一种赚钱的工具。通过这种烧钱行为,为自己博得更多的利益。 当然,这种政策制度也和天风帝国周边的地形态势,政治环境有很大关联。 毕竟一个政策,从不可能单独存在。 但是熊族不同。 熊族永远不缺少勇猛的战士,但他们却连一个最基本的民生政策都制订不出来,这,或许就是这个善战民族的悲哀了吧? 他们的祖先,曾经依靠强大的战事和无往不利的战绩为熊族掠夺得到过大量的财富,从而使熊族人信仰战争。然而,他们却发现同样是战争,正在使他们走向一条种族灭亡的道路。 而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 穆沙尔有些困难地咽着唾液:“熊族的兄弟,只会打仗。” “可打仗未必就能为你们带来足够的财富。我记得,四个月前,熊族曾经有过一次劫粮的军事行动。可是那次,你们失败了。” 穆沙尔长叹一声:“又死去了很多兄弟。” “在我看来,熊族的每一个战士,都是无价的宝物,可惜,却缺少一个能用好他们的族长。” 穆沙尔大眼狂瞪浅水清:“混蛋!你是在指责我吗?” “不,我是在告诉熊族缺什么?” “缺什么?” “剑鞘。” 剑鞘?这个回答令大家都些吃惊。这是什么意思。 浅水清微一扬眉,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熊族之勇猛,就如那出鞘之利剑,纵横来去,肆虐张扬。然而利剑无鞘,终日受那风吹日晒雨打霜侵之苦,岁月一长,怕也是免不了要锈钝。每日磨剑,固然可以使剑锋长盛,却不知道剑愈磨愈短,兵愈磨愈小,最终还是不及一把剑鞘的保护来得实在。” 他看着穆沙尔,缓缓地说道:“所以,熊族缺的,就是那把可以罩在你们的外面,保护你们不受风雨侵蚀的剑鞘。” 浅水清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白了。 熊族不缺猛士,但除了猛士,他们一无所有。他们惟有靠打仗才能生存,可是即便打仗,他们也缺少炮灰。 有些时候,有些战争,并不是需要精英去打的。一些炮灰或许更适合这些任务。 但是熊族的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是好钢,却并不总是能用在刀刃上。 他们是一把纯钢的长矛,却并不是什么战士都能挥舞得动。 如果换作是帝国将领,他们会豪不犹豫地把这些好钢变成一个个锋利的枪尖,然后配上木制的枪柄,不仅可以减轻长矛的重量,同时也可以极大的增加战力。 熊族。。。他们做不到! 浅水清继续说:“熊族是天下利刃,若龙泉现世,纵是没有好鞘护体,哪怕裹块纱,包块布,也是必要的。否则长此锋芒毕露,辛苦了自己,吓坏了别人,却最终只能在岁月中消磨掉那所有的锐气。所以,熊族武士需要寻找一条新的出路。这条出路,不但要能为熊族的武士带来财富,还要能为自己的战士带来有利的保障,再不用因为那些无谓的战事,而白白消磨掉自己。至少。。。四个月前的那场抢粮之战,再没出现的必要。” 随着浅水清淡淡的话语,一句句道来,若暮鼓晨钟,重重地击打在熊族武士的心房。所有的熊族头领都沉思着,思考着浅水清所说的这些东西。 熊族的武士虽然悍勇,却并不是个个力大无脑。他们虽不懂经济,不擅民生,但对于一些问题的明显的对与错,总还是能看得清,听得明的。浅水清的意思很简单。 熊族的生存方式,需要改一改了。 那个时候,夜莺和拓拔开山也早就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听着浅水清一个人在熊族众人中侃侃放言,言辞犀利,语气激昂,他就象一个演说家,将**带给大家的同时,也为所有人带来思考的必要。 夜莺悄悄对拓拔开山说:“这个家伙,是我见过的最能说的将军。” 拓拔开山闷声低哼:“他劝降我的时候,说得比这还动听。” 夜莺翻翻白眼:“那也没见你投降。” 拓拔开山哼哼着道:“那不一样。熊族是中立的,天风和止水是对立的。” 夜莺想那你还坐这和浅水清一起吃喝,但想想又怕这话说出来起什么反效果,硬是吞回了肚子里去。 这一刻,熊王穆沙尔向浅水清鞠了一躬:“浅将军,我们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希望我们加入你的佑字营,和你一起去攻打京远城吧?” “是又如何?” 穆沙尔诡秘一笑:“浅将军,熊族要想壮大,就不能再死人了。攻打京远城,我熊族猛士,恐怕会死伤不少吧?” 浅水清哈哈大笑:“打不打京远城是你们的事,我根本就没有兴趣。我来到这里,只是个熊族一个建议,一个可以让你们的冬天不用再那么难熬的建议。至于说加入佑字营嘛。。。不好意思,我的佑字营已经满编了。再多招募你这三千人,怕是我这脑袋就得先被军部砍了下来。” “所以。”他看着穆沙尔一字一顿地说:“我对招募熊族,毫无兴趣!我来,仅仅是想给你们一个可以壮大熊族的建议。” 。。。。。。。。。。。。。。。。。。。。。。。。。。 篝火旁的喧闹,停止了。 风静静地送来凝重的气息,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熊王穆沙尔走出了他的营帐,那里,是数百个熊族的战士默默地站立着。 浅水清的声音很大,大到足以传出这片营帐,传到这附近的几十米外。 很多熊族的战士都听到了浅水清的说话。 不可否认,他说得很有道理。 熊族,需要粮食,需要大量丰富的肉源,需要金钱来购买武器盔甲。他们还喜欢那富裕繁华的城市,那里有很多新奇的好东西,可熊族都没有。他们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只能从往来客商的口中听到或看到一些关于它们的描述。 可现在,连客商都来得少了,因为他们惧怕熊族的战士。 英勇的战士,通常都不会太讲理。狡猾的客商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他们,而他们,则只会用拳头来发泄自己的怒火,哪怕被打的客商未必就是那个欺骗过他们的客商。 熊族。。。实在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没有商业的民族,注定了缺乏活力,通过战争的掠夺,成为熊族唯一的金钱来源,那是半点不稀奇的事。 浅水清来了,他带来了自己的忠告,却告诉所有人,自己对招募熊族武士毫无兴趣。 他就象是一个大善人,带着微笑与财富,来到这野蛮荒凉的地方,寻找一批勇敢的战士,增给他们无私的援助。 这样的善事。。。。天下又有几人能拒绝呢? 穆沙尔看看自己的战士,他们沉默无言。 叹了口气,他负着手走回了帐中。 “浅将军,你说你有个建议,请问那是什么?” 这一次,他是诚心求教了。他不知道浅水清过来到底有什么用意,但他知道,或许浅水清真能为熊族做些什么。 他需要的,是一个不用太多改变熊族的生存方式,却能为熊族的壮大带来契机的建议。 他希望浅水清能提出的,正是这样一个建议。 下意识里,他也相信浅水清,不会浪费这样一个博得熊族信任的好机会。 浅水清微微一笑:“为什么熊族不能组成一支雇佣兵团呢?” 第十五章 舌战群熊(4) 只有真正的从对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才能得到对方的首肯。一相情愿的让对方把所有的好处都给自己,就算是赚到了便宜,也不过是一锤子买卖,而且更大的隐患就是小心对手的报复。 浅水清的穿越前的那个时代,是一个用谈判代替战争的时代。 优秀的外交所能带来的益处,大多数时候远高于战争。 在外交中,有这样一句名言:“一场高质量的外交活动,往往不取决于你在这次活动中取得了多少好处,而是双方彼此间有了多少满意度。在这个满意度的前提下,有多少可以预期的利润,又避免了多少可能的损失。这种可以谋划未来的外交,才能算真正优秀的外交。” 浅水清给了熊族令所有人都眼前一亮的建议。 雇佣。 发挥熊族擅战的特长,不必再受到任何军队的约束,可以为族人带来大量的金钱收益。最重要的是,他们拥有了对战争的选择权利。 假如某场战事会死亡太多人,他们可以选择抬高价码,或者干脆不去。 观澜大陆并非没有雇佣兵团,但从未有一整个种族依靠雇佣作战生存的先例。 而今天,浅水清就为熊族带来了这个计划。 穆沙尔并不笨,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好处,但同时他也立刻想到了一些问题:“假如熊族成为雇佣兵团,那岂非就是丧失了自己的立场。我们不可能帮我们不喜欢的人打仗,尤其是那些敌对民族。而且,我们也不擅长做生意。我们不知道一场战争里,熊族可以值多少钱,我们也无法再拿到战利品作为战死的补偿。此外,过高的价码,也不是人人都能负担得起的。” 浅水清树起了一根手指:“所有这些问题,只需要做到一件事就可以解决。” “怎么?” 浅水清嘿嘿一笑:“很简单,为熊族聘请一个可以信任的管理型人才就可以了。” 熊族的众多头领此时已经大感兴奋起来,不少人开始问道:“要什么人可以做到?” “首先,这个人要能无私为熊族考虑,一切利益以熊族的利益为优先。其次,这个人擅长商业,懂得经营,可以在谈判中为熊族最大限度的拿到好处。比如出战的时候,除了必要而足够的金钱,还要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战利品。第三,这个人要有军事眼光,必须能够在一场即将发生的战事里看到可能出现的一切后果,从而进行全面的谋划。他不会为熊族带来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也不会为熊族争取那得不尝失的买卖。第四,这个人要足够了解熊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为熊族全面绸缪。第五,这个人还要在整个天风帝国拥有一定的知名度,这使他可以在最大限度内为熊族成立雇佣兵团一事进行宣传,从而拉到足够多的生意,保证熊族的生意兴隆。而生意越多,则挑选的权利越大,价钱自然也就越丰厚。第六,这个人本身要有一定的实力,有资格说得上话,只有这样,才是熊族可以将其信任,并将整个种族予以托付的。第七,他要有足够的资源,可以为熊族进一步增加自己的战力做出贡献。比如武器装备的提供。看看你们现在使用的武器吧,你们连盔甲都没有。假如将你们用钢铁包上去,整个熊族的战力,就将再上一个台阶!第八,他要能为熊族提供一些常备人才。就象我前面说过的那样,熊族虽猛,好剑却也不能随意使用。一些不必要的战争,应该可以有其他人的替代。倘若他找不到替代品,则熊族最终还是要流一些不必要的鲜血。所以,这个人还要能为熊族套上一把剑鞘,以保持你们的永久锋利!” 浅水清洋洋洒洒说了这八点,听得熊族目瞪口呆。 可以肯定,熊族里是找不出这样的人。 要懂经营,擅谈判,了解熊族,还要懂军事,有名气,有实力,还得全心全意肯为熊族考虑。。。。到哪去找这么好的人去?整个帝国怕是都挑不出一个吧? 就算这样,浅水清竟然还又加了一条:“这样的人,要价还不能太高。否则熊族赚来的钱,岂不都给他拿了去了?” 完,那就是说一个都没了。 说了半天的好建议,等于没说。 雇佣兵团。。。没有可以操作这一切的人,拿什么去当雇佣兵?这也太可笑了。 穆沙尔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浅水清的这个建议不错,可是这条路,却显然不那么好走。要让熊族的人自己去谈生意,怕是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浅将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啊,我们怕是找不到这样的人为我们做事的。熊族的声誉。。。本身也就不是太好。” 穆沙尔难得说一句实话,心里却是窝火得难受。 那个时候,浅水清看了看夜莺。 死妮子,该你出马了。我说了这么多,你要是再不开口,我可就不知该道怎么办了。 夜莺看着浅水清急得火急火燎地眼神,嘻嘻一笑。 她舒展双臂,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这才用她那银铃般的清脆声音说道:“伟大的熊王啊,这样的人才,你又何必苦苦寻觅呢?在你的眼前。。。不就正好有一个吗?” 穆沙尔一楞,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浅水清的身上。 有名,有权,还有钱,会说话,会做生意,还懂军事。。。。。。妈的,这不正是浅水清为他自己量身打造的标准条件吗? 浅水清一脸不好意思再加却之不恭的微笑。 。。。。。。。。。。。。。。。。。。。。。。。。。。。。。 让熊族战士以雇佣兵团的身份出现在战场上,是浅水清早就谋划好的。 这样做可以解决三个大难题。 第一,熊族武士桀骜不逊,他们太难管理了。曾经很多将军都想招揽他们,但是由于熊族的不愿服从非本族人的调配而使得计划搁浅。 第二,就是佑字营自身的问题。佑字营满编了,浅水清真要将这三千熊族猛士招至麾下,带来的将会是无尽麻烦。 第三,就是熊族的归属问题。熊族的战力,天下羡慕。可是帝国的将军,从来都必须服从上令。浅水清今天把熊族武士招揽过来,也许明天,就会有将军提出向他要这三千人,然后拿去乱用,没准用得不好,就死掉一大批。 可是这一雇佣,一切就不一样了。 佑字营有富贵兵团在,浅水清有大把大把花都花不完的钱。他甚至可以让那一千个少爷兵以私人身份每人雇佣三个左右的熊族士兵。这样一来,管理方便,沟通方便,各方面都能方便很多。 那些少爷别的本事没有,这御下的能力,却是天生就会的。军营生活洗去了他们的纨绔之气,剩下的,便是精明与用人之道了。 而有了熊族战士的保护,那帮少爷的安全,也就可靠许多了。 不管怎么说,以私人身份雇佣熊族,放眼全帝国,甚至全天下,也只有浅水清或各国君主才有这个实力。 苍野望是肯定不会和浅水清抢这批兵的,谁的兵不是他的兵啊? 其他有钱人也不敢来抢。 将军们有权却没钱来抢。 所以,熊族只能是他浅水清的。 何况。。。。。。这熊族以后的生意,都得交给他浅水清来打理。 虽说是雇佣兵团,其实却是他浅水清一个人的兵团。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得付钱给熊族战士。 浅水清不在乎付钱,他只怕钱花不出去。何况有熊族在手,他今天花出去的钱,到明天,就可能为他赚来一座金山。 帝国每逢恶战,常有军令:先入城者,可洗城三天。 南北两关没钱,洗了也没好处。 京远城。。。。。。钱可不少呢。 ................................... 重新坐回到穆沙尔的身边,众人看他的眼神已是不同。 穆沙尔不是笨蛋,他当然明白浅水清说来说去饶那么一个大弯图的是什么。但是他不可否认,浅水清现在说的做的,都是对他熊族有莫大好处的事。 一个常胜将军,即将带领他们走向一条通向荣耀与金钱的道路。 在这条道路上,熊族将迎来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 熊族依然是自由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浅水清并不约束他们,只要他们别去打扰别人就行。每一场战事,熊族人都可以拿到数目不菲的佣金,每天,浅水清还会给他们固定的军饷,所有的伙食,都由佑字营提供。假如打下了某座城,浅水清还会特地分出一块区域交给熊族的人处理。 浅水清给出了一个好价码。 作为熊族的生意代理人,他自己和自己做生意,在价钱上却绝对没有亏待熊族。 穆沙尔纵再是大老粗,对那些明晃晃的金子银子还是看得懂的。所以,他很明白浅水清的诚意。浅水清虽然饶了一个大弯子,但恰恰是这个弯子,让熊族人意识到浅水清对他们的招揽,的确是对熊族有好处的,而他也的确为熊族着想了的。 至少,他没有要把熊族并入佑字营的打算。 至少,他没有象以前的那些将军,每一次派人过来招揽时,总有种“本将军招揽你,那是看得起你!”的居高临下的态势。 至少,他的确给出了以往任何将军都给不出的一个好价钱! 所以穆沙尔指着浅水清早就准备好的条款,找不出半点不满。只能晃着脑袋说:“只要浅将军保证,以后每逢战事都是这样的待遇。那我穆沙尔也可以向你保证,熊族以后就跟定你了。” 这句话,就算敲定了合作的基础。 熊族人是直爽的,是直来直去的。只要他们喜欢,他们会立刻接受。没有繁杂讨厌的军事会议,没有瞻前顾后的畏首缩尾。他们决定了,他们就干了。 哪怕是天大的事,他们也可以在一分钟内立下决断。 浅水清喜欢这样。 所以这刻,当穆沙尔告诉他,他们决定了的时候,其速度之快,令浅水清都有些诧异。他原本期待着还要再等些日子给他们考虑,甚至还要一个个地再游说一番的。 但是现在,所有这些布置全都没必要了。 因为熊族人已经决定就这么干了,而以他们的性子,一旦决定下来的事,他们就轻易不会反悔。 此刻浅水清呵呵一笑:“我为熊族提供的,是百年之计。熊族为我付出的,则是一时之劳。以后族长不妨在族中挑几个聪明伶俐的小伙子出来,让他们跟着我。我会教他们算术应用,商业操作等一切手段。这样,万一以后熊族不愿再跟我了,自己也可以再另谋出路。熊族以战养战,自今日起将再不用担心有人饿肚子。而熊族的威名,也将天下尽知。” 说到这,浅水清问穆沙尔:“对了,有没有问过熊族战士们的意见,他们还有什么要担心的事?” 穆沙尔大手一摆:“不用问我也知道。兄弟们不怕别的,就怕没肉吃。” 浅水清哈哈大笑:“说起来,我佑字营最近的伙食,可是着实不错呢。这肉嘛,是天天吃都吃不完。” 穆沙尔立刻回头对猛勒说:“让兄弟们放开了吃,敞开了喝。从明天起,咱们就吃佑字营了。” “哦吼!!!”所有听到这话的熊族战士同声欢呼起来。 浅水清和夜莺相视一笑。 。。。。。。。。。。。。。。。。。。。 在浅水清曾经的那个时代,谈判与推销,其实都是一种做人的技巧。 一切的推销与谈判工作,其实都是在兜售一种做人的技巧和理念。只要你成功地把自己的理念兜售出去,并让对方接受和认可,那么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就会好办许多。 浅水清并没有象一个普通的商人那样在一开始就对熊族说“到我这来卖命吧,我给你多少多少钱。” 这会把一切都变成一笔交易,熊族可以漫天开价,甚至可以在接受了这家的价钱后再转接受别家的报价。 佑字营虽然有钱,终究不可能比整个帝国更有钱,不可能比自己的敌人更有钱。 佑字营的钱可以用来为自己的战士谋福利,却绝不能成为招揽和吸引人才的源动力。 所以,浅水清一开始就从熊族的危机下手。 他要熊族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然后主动想要联合。 自始至终,浅水清都没提过要熊族加入佑字营,但是熊族却进来了。一切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一场优秀的谈判,总是在一开始用出人预料的语言来抓住人的注意力,然后在中间的过程中利用精妙的分析展现出美好的口才,“为对方考虑”,永远是谈判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卖点,只要对方可以接受这一点,那么谈判就成功了一大半。到了最后,则要用感情来收尾和稳固这一成果。 当熊族人与自己建立了牢固而深厚的友谊之后,就算是别人开出了天大的价码,也别想轻易请动熊族了。 浅水清已经完成了前面两个部分的工作,这最后的感情工作嘛,却不是他能完成得了。 这个得交给拓拔开山来完成。 感情不是你搂着对方说我为你好,我喜欢你,就可以培养出来的。 得有共同语言。 人熊与人熊之间,总是要更容易交成朋友。 比如两个大汉要在一起拼酒,至少他们就不用在两坛酒下肚之前考虑容量的问题,更不会扭扭捏捏地说酒量不行。 至于摔交,角力等这种古老而野蛮的用来提升友谊的方式,更是只能在同类人之间进行。至少浅水清是绝对没有兴趣**着半身和这样一大群粗鲁汉子扭来打去的。 此刻,穆沙尔醉醺醺地来到拓拔开山的身边:“嘿,大个子。敢不敢和我们熊族的战士玩一把?” 拓拔开山瓮声瓮气地回答:“你要怎么玩,我就怎么玩。” “好!”穆沙尔一拍大腿。他突然冲出帐去,对着所有的熊族战士大喊:“兄弟们!今天,是咱们熊族的大日子!” “从今天起,咱们熊族,将会跟着佑字营和浅水清一起作战。那么熊族的兄弟们,咱们是不是该先让浅将军看看咱们的本事,够不够资格拿这份酬金啊!” “吼!!!”所有的熊族猛士同时狂吼起来。 穆沙尔狂嚣道:“那好,兄弟们,擂鼓!咱们给浅将军好好表演一下!“ 随着鼓声的隆隆响起,大批大批的熊族猛士围成了一个硕大的圆圈。 一名体型尤其飚悍,壮得象座山一样的熊族战士走进了场中。 场中放着一块巨石,差不多与浅水清等高。那战士走进场中,看了看石头,然后伸开两臂。 他仰天狂嚣一声,就象是月夜下嘶吼的狂狼,劲嚣出雄浑壮阔的气焰,竟然就这样将那块巨石生生举了起来,抱在胸口,硬是绕着大场走了一圈。 回到场中心时,将那巨石往地上一扔,巨石硬是陷进土里半米深,可见其沉重。 场中立刻激发出一片滔天的声浪,他们高呼:“泰格!泰格!泰格!!!” 穆沙尔得意地一指场里的那名壮士,说:“泰格是我们熊族力气最大的勇士。拓拔将军,你有没有兴趣跟他打一场?” 拓拔开山不屑地冷哼:“打仗,不是光靠力气的。” 他看看浅水清,浅水清朝他点了点头。 拓拔开山分开人群,缓缓走进场中。 那个壮汉泰格,硬是比高大的拓拔开山还高了半个头,他居高临下的看看拓拔开山,露出不屑的冷笑,伸出根手指,向拓拔开山摇了摇,那意思显然是:“你不行。” 他拍拍自己的胸脯,那意思显然是先让你一拳。 拓拔开山距离那大汉还有十五米远的地方站住了。他举起自己的拳头,自言自语地说:“也算是个猛士,打死未免可惜,我就用七分的力气吧。” 那壮汉泰格正要发怒,拓拔开山已经发劲朝他奔了过来。 他奔跑时的气势就象是一列火车轰轰地开过来,十五米的路程,只三步就跨到,紧接着一拳已捣出滔天之威。 天空中一道黑影,仿佛流星陨石的坠落,嗽地就飞出了人圈。 熊族全体战士的头颅同时顺着壮汉泰格用身体划出的那条抛物线转了一个大圈,直到脖子都转不动了,才呆滞住。 场中,已经只剩下了拓拔开山了。 他依然看着自己的拳头,意兴索然地问:“还有谁想上的?” 。。。。。。。。。。。。。。。。。。。。。。。。。。。。。。。。。 谈判桌上的焦点,是浅水清。而赛场上的中心,却是拓拔开山。 熊族的战士,崇拜勇士,崇拜武力,这是他们强大的根基。而拓拔开山,则用他的拳头告诉所有人,自己,就是他们可以崇拜的对象。 浅水清用利益拴住了这个好斗的种族,同时也用拓拔开山镇住了这个难缠的种族。 很多时候,拳头是可以比利益更容易起作用的。 熊族人围成的大圈里,欢呼声腾。 那是拓拔开山在先后打败三名熊族武士后,力气不支,终于被一名熊族战士击倒在地。熊族的勇士,的确太强大了,只是三名战士,就消耗掉了他的全部力气。 熊族战士的欢呼,是给自己的勇士的,也是给拓拔开山的。 或许直到这刻,在见识过拓拔开山的力量后,他们才真正承认浅水清,承认佑字营。 这个晚上,熊族人的心情激烈昂扬,每一个熊族战士都在欢呼着,为了即将到来的美好明天。 浅水清的心情也很不错。 他早早就退出了赛场,带着夜莺,一起漫步在石林地带。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然后笑着对夜莺说:“一个时辰。” “什么?”夜莺不明白地问。 “我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说服了一个好斗的民族加入咱们佑字营的战斗序列。”浅水清笑嘻嘻地说。 他仰首看天,那里,漫天的星星正向自己眨动着眼睛。 浅水清悠悠地说:“夜莺,记住我现在说过的话。” “恩?” “我浅水清,自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注定了是要做大事业的。我的未来,将充满杀戮与血腥,会有无数的辉煌战绩伴我成长,传扬至整片大陆。但如果说我一生中最骄人的战绩是哪一条。那么就在今天,就是现在。我浅水清一个人,用一条舌头,征服了一个民族。战斗时间:一个时辰。战斗成果:全部生擒,无一漏网!” 浅水清骄傲而自豪地宣告,那一刻,夜莺的眼中,这个人的形象一瞬间变得无比高大。 第十六章 危机 浅水清在熊族大展口才的同时,佑字营也在草原上肆意纵横着。 这次的行动,被后人称为佑字营的第二次疯狂。 是的,浅水清疯了。 整个丰饶草原疯了。 整个帝国东部都疯了。 继天风帝国富豪大扫荡后的又一个大行动,在浅水清的指挥下就此轰轰烈烈地展开,如风暴一般漫卷整个草原地区。这一次,佑字营的行动目标更广,行为也更加激烈起来。 洗劫富豪,收那些少爷们去当兵,还是佑字营打着国家大义的旗号去干的事,可以说还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而这一次,佑字营连这层羊皮都甩脱不要,彻底干起了没本钱的买卖。 继各地大官大豪之后,草原匪帮们也跟着受到了佑字营的祸害。不过这一次,他们损失的不再是亲人,子女,和财产,自由,而是。。。自己的生命了 天风历106年8月18日,那一次军事会议之后,确定了所有的行动步骤和计划,沐血亲自带领三千士卒,一夜奔袭四十里地,赶赴长风山一带,在那里设伏袭击了那里最出名的匪众血手团。激战半个时辰后,斩敌三百八十六人,不要降虏。 次日,佑字营兵分四路。 沐血率领一千士兵,北上深入草原内部,四处寻觅草原马匪。首日便碰到马匪四百余人。激战之后,斩敌一百六十余人,余者皆望风而逃。 雷火领着五百兄弟去了附近的马家堡,将那里的江湖魁首马天龙一刀斩于马下,横行乡里的马家堡只用了半天时间便告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佑字营士兵在将整个马家堡洗劫一空后,沿着东南路线一路滚滚开去,沿途搜索各地豪强匪霸的信息,见一个攻一个。 方虎带一千新兵沿东北方向行进,他先是去了小泽湖一带的芦苇荡。当地水匪总计八百余人,分散藏匿,不易寻找。方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分兵合围,来了个火焚芦苇荡。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佑字营一箭未发,却活活烧死水匪七百余众。其后,方虎沿着这条路线也是一路血途,大开杀戒。 无双则带着剩下的士兵,沿着东路行进。 富贵兵团一千少爷兵,也全部打散跟随四支队伍共同前进,他们曾经少爷习气,在连场征战中迅速消退,开始了显著的成长。 。。。。。。。。。。。。。。。。。。。。。。 在浅水清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佑字营的士兵们在血腥杀戮中迅速成长,他们一路作战,在荡平了各地的恶势力的同时,也大大提升了本身的战斗能力。 在以前,他们很多人可能连死人都没见过,但是现在,他们却个个成了屠夫。 在他们还没有正式进入战场之前,浅水清就先把他们变成了见血不会恐惧的刽子手,他们杀人杀得多了,也便不再害怕死亡,不再恐惧鲜血。 尤其是方虎所带领的那支千人队,那场滔天大火,彻底改变了所有新兵的心态。当他们看到水面上漂起的一具具焦枯尸体时,整个人都麻木了。 富贵兵团被打散后的四个部分,他们跟着佑字营一起东奔西讨,每天经受着杀戮与血腥的历练。他们虽不要上战场,但在这每天的血火生涯中,心肠却变得坚硬起来。 开始有少数人随着林跃一起,每天接受固定的军事训练了。 因为他们意识到,也许某天,自己也会被逼到上战场的地步。 佑字营分成了四把无坚不摧的钢刀,就象是做外科手术般,在帝国东部狠狠地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他割除了帝国内部的一些囊肿毒瘤,但他肆无忌惮的行为,却也激发了当地地方长官们的愤怒和不满。 弹劾浅水清的文报,如雪片般飞往苍天城,斥其私军乱法,残害百姓,血屠无辜,扰乱民生,纷纷要求皇帝惩治浅水清。 然而苍野望甚至还没来得及拿浅水清治罪,两封极其重要的书信却同时摆在了这位皇帝的案前。 第一封,是来自烈狂焰的信,信中力保浅水清,称其天纵将才,可堪重用。值此大战关头,止水止日可下,正需要皇帝予以机会。 还有一封,则是浅水清本人在临出发前写来的。 浅水清对他现在所做的事供认不讳,却只是说了两句辩解的话。 第一句是:“所杀者,皆帝国该死之人,收缴脏银四十万两,已奉。” 第二句是:“一个月后,我为陛下拿下京远城。” 看完这两句话,苍野望大袖一甩:“传旨,命浅水清代天巡狩,所到之处,遇有不法,可先斩后奏。所有诉状一律压后再提!” 这一道旨意,为佑字营大开了方便之门。佑字营继续出击,黑风堡,沿边城,李家寨,鸡鸣坡,但有豪强匪霸所在之处,佑字营挥起屠刀,鸡犬不留。杀人,劫财,无所不为。 佑字营所到之处,闻者丧胆,众皆逃逸。 在佑字营杀到凶名最盛的时候,甚至流传出过这样一个笑话来。 花洲一带有富家大豪,逢马匪行劫。该富户人家家主生性暴烈,自恃家有私兵,训练有素,敢与马匪对抗激战。家主本人武功高强,更是百战生威,伤而不退,其威风凛凛处,令匪首大感钦佩。 激战多时后,尚未分出胜负,忽听流言说“佑字营兵至!” 匪首大骇,撒腿就跑。 没想到半路上,竟遇到了那强悍家主也在逃命中。 匪首大奇,问那家主:“浅水清一路所向,专杀强人。吾闻名而遁,是为常理,汝见吾不逃,却闻佑字营之名而逸,是为何故?” 家主顿首而泣:“匪故可怕,佑字营更可畏,家中男丁有三,为后代计,不得不逃啊!” 两人顿感同命相怜,抱首对泣,恩怨反因浅水清而化解,结为好友。 这个故事,自然只是人们编出来的一个笑话。但是由此亦可看出浅水清和他的佑字营,其名头之恐怖已经大到了什么地步。 这个世界,从未有一个将军,一支部队,行事张扬胆大到如此地步。偏偏浅水清就这么做了,而且他还成功了。 对他来说,从他爱上云霓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得罪了这世界最有权势的家族。 既然如此,那么就再得罪更多些也无所谓了。 他只想在自己被更多的仇人撕碎之前,将自己的实力壮大到一个足够的程度。 当然,他给天风皇帝的那封信,也的确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天风军已经在进攻京远城了。 但是拥有抱飞雪亲自坐镇的京远城,又岂是如此容易被人拿下的?偏偏在南北两关大捷后,就只剩下京远城这最后的阻挡天风大军脚步的门槛了。 可以想象,苍野望对京远城是如何的迫不及待! 浅水清给了苍野望一个明确的信号--你支持我,我给你你想要的。至于前面什么“所杀之人都是该死之人的话”,全部都是放屁,只是用来遮掩耳目而已。 那些人该不该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京远城。 浅水清的那封信,等于是把自己压在了赌桌之上。 他用今天来赌明天。 这种做法,用浅水清的话解释就叫做:“透支。” 身为世纪来客,他不懂得怎么造玻璃,也不会冶炼钢铁,他所拥有的唯一能超出别人能力的那个部分,就是自己那完全解放不受约束的自由思想。 拥有这种思想的人,他可以看得比别人更远,想得比别人更深。 假如说当初他是在用功劳抵消罪名。那么今天,他就是在用未来的战功来争取现在的特权。 而这份特权本身,就是未来成功的基本保障! 然而,对浅水清来说,他这一生,都几乎没有过一帆风顺的日子。总有些时候,生活充满了波折。 而这次的波折出现时,却显得尤其险恶。 。。。。。。。。。。。。。。。。。。。。。。。。。。 老鸦窝,位于草原东部的一片小山沟里。 村子里一百多号人,几乎人人都是马匪,他们披着良民的外衣,行的却是打家劫舍的勾当。 草原东部,象这样的群落并不在少,但是老鸦窝,却是最特殊的一个。 它是草原马匪们最爱的销脏之地。 今天,在老鸦窝的那幢别院里,数十名身穿黑衣拿着马刀的悍匪正谨慎的把守观望。 三匹快马从远处赶来,带起条条尘烟。 为首的一个,是个满面虬髯的的大汉,在他的身后的两人,其中一个身形瘦削,一张长脸如死人般惨白难看,另一个却是个蒙面人。 三名骑客到了别院旁,一名守卫抱刀鞠躬道:“见过大当家的。” 那虬髯大汉闷哼一声:“恩,他们都到了吗?” 那守卫忙回答:“已经全到了,差不多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有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有几位老大差点闹了起来,还是二当家的劝住了他们,让他们耐心等候。” 虬髯大汉不齿道:“没点耐性怎么做大事?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他身后的那个蒙面人,微微咳嗽了几声,那虬髯大汉忙回身对蒙面人道:“都是一帮粗人,没见过什么大阵仗,还让先生见笑了。” 那蒙面人轻轻笑了几声:“没有关系,我这趟来,不正是帮你们见见大阵仗的吗?”语气里透着傲慢。 那虬髯大汉哈哈一笑:“正是正是,先生此话有理。” “既然这样,我们先进去吧,让他们久侯,总是不太好。” “请先生跟我来。”那虬髯大汉恭敬地说。 看着那大汉带着那蒙面人进去,一名守卫忍不住说了一句:“妈的,鬼鬼祟祟的还蒙什么面,一看就是见不得人的货色,还摆什么臭架子。另一个就跟个死人一样,没准也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货色。” 那时蒙面人和那死人脸已经跟着那大汉进入了院中,那守卫说得话,声音又极轻,照理是该听不见才对。可就是这样,那一直没说话的死人脸却轻轻一声冷哼,他回过头来看了那守卫一眼,那守卫只觉得就象是被什么鬼魅附了身体一般,浑身一凉晕迷过去。 他再没能醒过来。 第十七章 联合 随着那虬髯汉子走进庭院,七拐八绕,绕了好大一个圈。虬髯大汉一边带路,一边还赔着笑道:“先生勿怪,我这边的机关多了点,每个人要进来,总得多绕那么几圈。” 蒙面人笑了笑,呼出的口气拂动蒙面纱巾:“子山,你觉得柳大大家的这里布置得如何。” 那死人脸不屑道:“一些江湖伎俩,马马虎虎,差强人意吧。只能挡挡飞贼鼠盗之辈,真要用来对付军队,一小队骑兵就能干倒了。” 蒙面人哈哈笑了起来:“你不也是江湖中人吗?怎么还看不起这江湖伎俩。” 死人脸冷冷回答:“我杀人,从不靠这些东西。” 那虬髯汉听得莫名其妙,他也不知道,这长着死人脸的到底是什么人。 江湖上也没听说过这号人啊。 不过听起来,自己这庭院里的精心安排,对方显然是很不屑的。 他有心想试试这死人脸的功夫,奈何前路已到。隔着木门,一个粗大的嗓门正高喊着:“柳彪那个混蛋怎么还没回来?要咱们兄弟等到什么时候?” 虬髯大汉哼了一声:“我已经回来了,怎么,佑字营还没杀过来,你们就先沉不住气了吗?” 提到佑字营这三个字,屋里全都沉默了。 木门打开,屋里六个人。 五男一女。 当先一个粗豪汉子,正是刚才喊话的人,他叫铁千豪,是草原马匪的一支首领。 柳彪微微欠了下身,让出身后的蒙面人,他恭敬地向蒙面人道:“先生,这几位,就是目前草原上最大几支马帮首领了。” 然后他转对眼前的几人说:“这位,就是我千里迢迢请来助阵的寒先生。有他在,佑字营不足为患。” 一个将脚搁在长凳上的壮汉,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喝着闷酒,此刻闷生闷气地说:“什么寒先生,我们兄弟没听说过。柳老大,你把哥几个召到一起,图的不过就是佑字营这些天追着咱们不放,你想团结大家,好一起对付佑字营。你这样做,我们哥几个没意见,也支持你,可是你叫个外人来,算什么意思?别人我不知道什么想法,反正我冷熊是不接受的。” 一个瘦削委琐的中年男子也站了出来,他嘴角两瞥八字胡看上去尤显可笑,这刻也阴兀兀地盯着那蒙面人和那死人脸看了一会,然后才用尖细的嗓音说:“佑字营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是因为他们的将军是浅水清。那可是打下南北两关的大功臣,连皇帝都罩着他。这次他敢横扫草原,听说还有上旨支持他。咱们与其对抗,不如躲藏,等避过了风头再说。毕竟佑字营总是要上前线的,他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徘徊。” 委琐男子的话,引起了好几个人的支持。 “安老大说得没错,和官军对抗,咱们是自讨苦吃。不如先避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就是就是。” 柳彪霍然大怒:“我放你们的屁!佑字营现在手里一千多个少爷,他们的父老乡长哪家哪户不是这一带的地头蛇?咱们有什么行动能瞒得过他们?老鸦窝要想销赃,靠得是什么?最终还不是得卖给那帮商人?可现在他们全成了佑字营的眼线了!他们的儿子在佑字营手里,佑字营想知道谁的消息,有谁敢不说?妈的,你们以为老鸦窝就安全吗?没准下一刻,佑字营的兵就已经杀到这,干大家一个鸡犬不留了!” “那就躲入山里去,天下这么大,哪不能躲?”说话的是柳彪的二当家的韩成。 “放屁放弃,全是放屁!你们能躲到什么时候?你们怎么知道佑字营什么时候走?他们抓一个月,我们也躲一个月吗?难不成兄弟们还得跟着饿一个月肚子!”柳彪气得大骂。 他们这帮人全是马匪,论起烧杀掳掠,以强凌弱,个个都是好手。可真要是碰上了硬茬子,第一个想法就是躲和跑。 柳彪提出要和佑字营对抗,大部分人那是想都不敢想。 别说打不过,就算真打过了,也怕帝国日后的报复啊。 只是片刻间,一群马匪首脑已经吵成了一团,反而把带来的两个外人给搁在了一边没人问了。 这个喊我们人多势众,只要联合起来必定能赢。那个说沙场征战非比寻常,匪帮永远没可能正面战胜正规军。也有人叫嚣拼死也要宰了浅水清,其他人便一起起哄,那你去打个头阵让我们瞧瞧效果如何。 那蒙面人看他们吵得热闹,吃吃冷笑,也不插话,只是低低对身边的死人脸道:“一群无能鼠辈,难怪被佑字营打成这副惨样了。” 他话语声虽低,还是被几个耳目灵光的匪帮首脑听见了。 那叫铁千豪的匪帮首领,脾气最是暴躁。他一摔酒碗,撸着胳膊大叫:“你他妈说谁呢?谁是无能鼠辈!” 所有匪帮首领一起火火地看那蒙面人,大有一言不和立刻都手的意向。 就连柳彪都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不过他毕竟还是这里最冷静的人,向那蒙面人抱了抱拳说:“先生,我们这些人,生性就是这样的脾气,有什么事,都喜欢撂出来见个真章。有不同的意见,也都是吵架吵出来的结果,这点还请先生海涵。先生若有指教,尽可道出,我保证只要你说得有道理,我们这帮兄弟,都会听先生的。” 几个匪首一起哼哼着看那蒙面人,大有你要是说得没道理,便先撕了你的意思。 那一刻,蒙面人抬眼看天,似乎全不在意这话语间的威胁。他看着顶上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悠悠说道:“世上麻烦,皆有源头。不知其源头何在,妄谈解决,倏为可笑。请问诸位,你们中可有谁想过,到底是为什么,佑字营要如此拿天下马贼豪强开刀?又是为什么,连皇帝陛下也会支持浅水清的行动呢?”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有水平,所有人都为之一呆。 。。。。。。。。。。。。。。。。。。。。。。。。。。。。。。 屋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蒙面人依旧蒙面,却坐在了会议桌的上首,背后,是那个轻易不肯说话的死人脸子山。 马匪劫货杀人时,素来也喜欢蒙面,但是对这种在会议场合依然蒙面故作高深的人,却是极度反感的。 没人喜欢和自己不知底的人做交流,尤其是在决定如此重大事件的情况下。 但是柳彪却为蒙面人做了保。柳老大在马匪群中也算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大家也还算能勉强接受,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这个蒙面人说出来的话,太令人惊心了。 他说:“佑字营杀马匪,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练兵。” “所以,佑字营不怕你们反抗,只怕你们反抗得不够激烈。不怕你们逃跑,只怕你们投降。他们不要降虏,只要战斗。所以纵使你们躲到天涯海角,佑字营也绝不会放过你们!而皇帝之所以会支持他们,也无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浅水清用京远城,来换你们的命。” 这话令所有人心寒,在他们明白了佑字营这一举动背后的真正含义之后,兴起的一股无望的颓丧。 这天杀的佑字营,竟然将马匪当做了练兵的靶子! 只是。。。。这个蒙面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如此了解佑字营甚至皇帝的情况? 但不管怎样,匪众们听到这个答案,整个后背却都凉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们就更无法与其相抗了。”有人如此说,引起一片附议。 叹息着摇头,蒙面人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动着,弹出极富韵律的节奏,他缓缓地说:“我以为我说出了原因,大家或许会明白许多事情。没想到啊。。。。。。” 那委琐的中年男子安老大吊着白眼看蒙面人:“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们竟然看不透这背后隐藏的胜机,却为佑字营那表面的强大所吓倒。”蒙面人不屑地摇头。 。。。。。。。。。。。。。。。。。。。。。。 蒙面人的话,带着强烈的自信。所有的匪首面面相觑。还是柳彪得意地拱拳道:“还是先生把话挑明了跟大家说吧,我们都是粗人,不懂那里面的弯弯饶。浅水清兵强马壮,又有皇帝支持,到底何来胜机,还要请先生指教。” 蒙面人意味深长地说:“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他们为什么要练兵吗?” 有人大叫起来:“因为他的兵都是新兵!” 蒙面人满意的点头。 佑字营既然是用马匪来练兵的,那就意味着佑字营本身多新兵。否则,他们根本不必如此练兵。 也就是说,佑字营的实力并不如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强,他们只是纪律更加严明,行动协调有指挥罢了。碰上真正的恶仗硬仗,现在的佑字营还没有资格一口吃下。 “这只是第一点。第二点就是佑字营既然要练兵,就绝不会放过你们这些马匪,所以你们躲到哪都没有用。既然如此,你们还不如联合起来奋起反抗。这也正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蒙面人继续说道。 “第三点就是皇帝陛下之所以支持浅水清,是因为他用了京远城勾起了陛下的兴趣。可要是佑字营连马匪都打不过,又凭什么去拿下京远城呢?他浅水清纵然功劳盖世,陛下也已经奖励了应奖之功。他若是白白将这数千士兵未上前线就送在马贼们的手中,陛下也绝不会轻饶了他,到时候又何谈支持之说?草原马匪,成患已久,岂是他浅水清一人可以平定?陛下绝不会因为一点藓芥之患,就弃国事于不顾,劳师动众清剿马匪。反观佑字营,浅水清虽拥有千余富豪子弟为其后盾。但利有多大,弊同样也有多大。草原清剿战,众富豪子弟也随军同往。若是他们中谁有了死伤,只怕他们的父族亲辈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这些权贵有子在浅水清手中,自然要看浅水清的脸色行事。可一旦自己的儿子死了,只怕第一时间就得找他浅水清报复。到时候,又有几个会想到找你们的麻烦呢?” “所以,佑字营想打大仗,但他们却输不起。这里不是前线,前线战事,只要尽力,哪怕全营阵亡将军也未必有事。可是在这里,在这帝国东部草原之上。浅水清肆意妄为,一旦输了,就注定了他是血本无归的结局!他,输不起!” 一个有眼光的将军,总是能看透事物的表面,而深入到其中的本质去。而一个无能的将军,永远只会被对手表面的强大所吓倒。 马匪们过惯了打杀逃抢,过有今朝没明天的日子。让他们考虑未来,到不如让他们去找根绳上吊自杀来得爽快许多。 但是马匪们毕竟不是笨蛋。 在蒙面人的提点下,匪首们终于意识到,原来这横扫草原的佑字营,其实并不是那么可怕。恰恰相反,真正怕死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柳彪得意地看着众人大笑:“怎么样,兄弟们!都见识到了吧。我请来的这位先生,其见识岂是你们可以比的。只三言两语就已经道破了佑字营的问题所在。现在,大家对联合反击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众人都兴奋起来,齐喊没有问题。惟有那貌似狂野的铁千豪,冷冷地说道:“我还有问题。” “请讲。” “要怎样,才能打赢佑字营?又该由谁来统一指挥大家?就算佑字营里多新兵,也不是咱们这帮人组成的联军能轻易吃得下的吧?而你。。。到底又是什么人?我们凭什么信任你。你这么帮我们,图的到底是什么?” 蒙面人斩钉截铁地回答:“柳彪统领联军,我为军师。有我在,佑字营就一定会输!” 平淡的语言中,带着不容置疑坚决,那一刻,蒙面人就象一个沙场征战的将军,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他大声道:“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服从我的领导。我会让你们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沙场征战之道。我会教导你们沙场作战的诀窍,而这对你们的以后,也会有莫大的好处。我需要的唯一回报就是--浅水清,你们必须把他活着交到我的手上!” 第十八章 葬风坡之战(1) 由于四条路线各有不同,沐血的这支队伍,不象其他几支打劫富豪大家,武林霸族的队伍那样容易得财。他杀的都是马匪,所得到的最大财物就是武器和马匹。 方虎和雷火他们的队伍,武器马匹得的不多,钱财那是无数。佑字营练兵,首先练出的不是骁勇善战的士兵,而是一帮有组织有纪律却烧杀抢掠什么都敢干的悍匪。 用浅水清的话来说:“练强盗总比练军人要来得容易一些。” 这话说得太对了。 士兵们有了奔头,卖命也越发勇敢,上头的命令执行起来,也总是不遗余力。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校官尉官们才更敢用严格的军法督促众兵。 给你块糖,再加一鞭子,驭使士兵的不二法则。佑字营的战斗力在这种情况下急线上升。 眼下,方虎他们等三支队伍,正在各路急速挺进,不过谁也没沐血的队伍跑得快,跑得远。沐血的部队现在已经全部是骑兵,马匹全靠缴获,战士们鸟枪换炮,步兵升级做了骑兵,骑步两便,心情兴奋异常。就连沐血带着的那二百个少爷兵,现在也人人能骑马打仗,呼喝两下了。 环境改变人,铁血激扬的环境下,少爷兵们在以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奇快速度在飞速蜕变着。 。。。。。。。。。。。。。。。。。。 丰饶草原清凉的风,带来了丝丝的凉意,为战士们心中沸腾的血火热情做了些微的降温。 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以一千多人的兵力追杀数十个马匪,佑字营赢得简直太过轻松。 沐血高坐在马上,看着眼前倒下的一具具尸体,心中充满感慨。 浅水清的练兵法,别具一格,却颇具成效。见多了死亡的新兵们,已经在一次次战斗中迅速成长起来。他们或许还不算是真正的沙场老兵,但他们的进步却显而易见的大。他们已经能在战斗中听从号令,不盲目出击,习惯保持队型战斗了。 最重要的是,新兵里一批基层军官也迅速成长起来。在未来,他们将是佑字营的中坚力量。 或许,不止是佑字营吧。 这是沐血第一次有勇气遥想未来。 他已经太多太多次,不敢去畅想那今后的荣耀。但是现在,这一切似乎都不在是那么遥远。 所有的罪名与来自高层的愤怒,浅水清一个人抗下。 成长并且取得荣耀的,却是整个他麾下的士兵。 他和所有的将军都不一样! 一名士兵来抱:“沐校,战场已打扫完毕。缴获未受伤马匹三十六匹,其中二十八匹稍加训练既可用为战马,另得到武器四十八件。” “把好马留下,换下来的普通些的全部卖给当地商人,让那帮少爷处理此事。武器也是一样。” “是。哦对了沐校,我们还在那帮死人堆里找到了一件金羚牛皮甲。” “哦?马匪里竟然还有人穿得起金铃牛皮甲?”沐血扬了扬眉头。 金羚牛皮甲,大概也算得上大陆最好的骑兵用装备了。即使是号称主力中的主力的暴风军团,也只是将军们才有资格穿。大部分的骑兵穿得都是质量稍好一些的普通皮甲。 佑字营有了钱后,浅水清大把撒钱,为佑字营的每一名士兵都配上最好的装备,可是这种金羚牛皮甲,他还是没办法能做到人手一件。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 想不到马匪中,竟然有人穿这东西,这帮家伙可是连皮甲都未必穿得起的。估计穿这甲的人,也就是这帮匪众的首脑了吧? “拿来我看看。”沐血说。 那是一件看上去平淡无奇的皮甲,黑黢黢的颜色,只在边路上才露出点点金光。颜色是后来涂上去。战场之上,拉风就等于找死。 沐血用手掂了掂,分量极轻。他试着用手中的刺矛狠狠捅了那皮甲几下,却只现出几个淡淡的白点。 这可让沐血有些震撼了。就算是金羚牛皮甲,也未必有如此的防御程度的。他仔细看去,才发现这皮甲的表面,竟还密密麻麻地缠着细丝线,细密紧凑,浑然与表皮结为了一个整体。沐血试着拉动其中的一根丝线,竟是纹丝不动。 沐血这才意识到,感情这皮甲竟然远比一般的金羚牛皮甲更加坚固,原因竟在这些奇妙的丝线上。 “到不知是什么丝能这么坚硬,难得的是分量还这样轻。想来,也非是一般巧手能做出来的,估计是马匪抢来的,却让咱们给捞到了好处。”沐血微微自语。他想了想,问那士兵: “穿这甲的人,他是怎么死的?” “被一箭射中了后脑,直接钉死的。” 沐血笑了出来,纵然穿着天下最坚固的皮甲,还是挡不住那脑后的一箭啊:“箭法不错,竟然能射进后脑。。。。。。力气也不小嘛。谁干的?” “他叫苏云。” 苏云,这个名字好象有些熟悉。沐血一时没想起来,随口道:“他现在什么职位?” “是个曲长。” “有哨官的空缺吗?” 那士兵有点为难:“沐校,最近几场战事,兄弟们几乎没有死伤。” “那就让他等等吧,赏50金。” “是,沐校!” 士兵大声回答。 佑字营有了钱,赏金也出手阔绰起来。不过沐血依然是那个老规矩:最多只许寄一半回家,剩下的钱必须在下一次上战场前全部用光。 一来,是沐血的那句老话:战士们可以死,但别死得有遗憾。 二来,这个规矩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促使大家努力杀敌。要是人人都把赚来的钱藏着掖着,等退伍后攒够了回家做富翁,那浅水清和佑字营也就别混了。 越是那赏金多的,越是好兵,越是不能让他轻易有钱。 人有了钱,就总是很容易怕死的。 “把这个送给浅少,他一定喜欢。”沐血拎着这件皮甲笑着说。 一名士兵笑道:“那不如沐少你先穿穿,看看合用不。没准下一场你就用得上它呢。” 沐血给了那士兵脑袋一下:“你小子是咒我中箭呢。” 那士兵嘿嘿的笑。 不过沐血还是先把这皮甲给穿了上去。 下意识里,他突然有了种很矛盾的感觉。。。如此坚固优秀的甲胄,你到底是希望它能派上用处呢?还是希望它永远也只是个摆设? 。。。。。。。。。。。。。。。。。。。。。。。。。 呼啸的长风在草原轻卷,翻卷出草叶的昏黄,也带了秋意凉凉。 前方,就是葬风坡了。 沐血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旁做伴的却是林跃。 最近这段时间里,少爷兵的操练以林跃最为刻苦。曾经的世家子弟特有的白嫩皮肤和年少轻狂,在杀戮的洗练中已经被磨得影踪全无,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充满沙伐决断的老练。 他正在成为一个正在走向成熟的男子汉。 “林跃,听几个兄弟说。最近这些日子里,我教你的惊神枪已经练得有七分火候了?”沐血问他。 林跃恭恭敬敬地回答:“这都亏了沐校提点。” 沐血懒洋洋地挥挥手:“没什么,我只是比较喜欢你的性子坚韧,比较对我的胃口罢了。” 林跃想了想,欲言又止。 沐血斜撇了他几眼,说:“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是!”林跃抱拳:“我希望沐校能准许我在下一场战斗开始前,让我和兄弟们一起打冲锋。” 沐血满是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快就想冲锋在前了?我可提醒你,冲在最前面的兵,也是最容易死的兵。冲锋斗士,不需要天大的武功,却需要面临枪林箭雨豪不退缩的莫大勇气。你觉得你现在有这个资格了吗?” “我能做到!” 听着这硬朗至可切金断石的话语在耳边回荡,沐血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颇有感慨:天风,从来都不缺勇士,哪怕是世家贵族出身,也有那慷慨赴死之勇。 他淡淡地说:“看情况吧,如果条件许可,我会让你冲锋的。” “多些沐校!”林跃大喜。 伴随着长空斜阳,佑字营的部队在草原上行进的身影渐渐拉长。。。。。。 风吹动了草原的寂寥,带来血腥杀戮的气味。 远方的地平线上,大批的军马显现出他们狰狞的身影,长矛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强光,长柄战刀,大斧,巨槊,各种武器汹涌出一片旋光铁浪。 凄风愁雨般的嚣嚎中,数百个激怒的烈蹄淬踏出风火邪影,在草原中无限伸长蔓延,看似杂乱的骑兵,实则强劲的对手,眼神中是凛冽的杀气狂潮喷涌。 对手的穿着千骑百怪,有的穿着全套的盔甲,有的却只是破衣烂袄,有的头上顶着牛角狮盔,有的却顶了半片破锅。大部分的骑兵穿着上如败退的溃兵,气势上却如下杀的猛虎,武器戳天而向,激昂出胜利的欢嚣。 “是马匪!”林跃大叫,声音中透出兴奋的颤抖:“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随着前路出现的马匪们越来越多,一支支部队涌现在草原之上,沐血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这一次的马匪,是他以往见到的马匪的数倍之多。 “是匪帮联合!。。。。。。”沐血厉声尖嚣。他回首大喊:“小心!防御!全力防御!!!” 眼前,呼啸出一片浩瀚铁风,佑字营的战士,终于迎来了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的重大挑战! 第十九章 葬风坡之战(2) 光影斑斓,折射出一片天地晴空。 一点晶亮在手心中托起,迎向璀璨日光,在水边倒映出一只展翅欲飞的苍鹰形象。 一道血色的斑斓在鹰身上扭曲摆动,若一尾游鱼,悸动出血色飚扬的前奏。 那是一枚刀斩血痕的鹰翼勋章,在烈狂焰的手中翻腾,掀起往日戎马倥偬的岁月回忆。那些回忆,如一张张发黄晨昏的老照片,虽已残旧,却依然清晰。 他一个人坐在溪边,看着这枚全帝国唯一的血纹鹰章,曾经峥嵘的年代里,这是能给他带来最大安慰的东西,是他曾身为一个优秀战士,最好的明证。 耳畔,隐隐响起惨烈搏杀的声音,是回忆的畅响,还是那远方不知何处的厮杀,借着风送到了自己的耳旁? 他一时有些迷茫。 。。。。。。。。。。。。。。。。。。 草原上,马若惊虹,箭似飞电。 无数骑利声尖啸的马匪挥舞着手中的套索,擎起雪亮的马刀,奔流狂冲,杀向眼前曾让他们闻风丧胆的敌人。 草原马匪,一个依靠劫掠为生的特殊群落。 他们的组成成分复杂,有草原本地部落,也有在帝国混不下去的没落豪强,更有三五成群结帮壮胆最终发展壮大的流氓土霸。 他们不是军人,没有严明的纪律,但他们比军人更嗜血,更残暴,更加豪无人性。 军人杀戮,是因为上有指令不得不从。马匪杀戮,却是因为他们喜欢鲜血激扬时带给他们的刺激快感。 每一个马匪,都是控马的好手,都是天生的骑兵,他们虽不懂得战阵运用,结伴冲杀,但他们的单兵素质,却并比不军人差。 在小范围内的运动战里,一支拥有强烈战意的马匪部队,并不比一支军队要来得差劲。某些情况下,他们甚至更强于对手。 千人以上的作战规模,大体可说得是中型战斗层面,马匪在佑字营面前未必占有优势。 然而当有人将他们组织起来,并进行合理的使用时,一切,就会变得再不一样。 当沐血呼出那声准备防御时,他已经把自己可能面临到的困难估量到了最大化。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所真正面临的困境,依然远远大于他所能设想到的。 整整四千名马匪,从各个方向席卷而来,以包围的态势冲向佑字营。他们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各个方向,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形成一片汹涌澎湃的浩大场面。 “沐少!”林跃充满惊慌的声音响起:“咱们被包围了!” 望着四方铁骑,沐血怒哼:“我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看来他们早就等着咱们了!” “是五流众和老鸦窝的人!”一名士兵高声叫了起来。 五流众,草原上最大的五支马匪。老鸦窝,独立于五流众之外的又一支强悍力量。 “妈的,这帮马匪吃了豹子胆了,竟然敢联合起来对付咱们!”又有士兵狂怒喧嚣,典型的官军派头,只许自己杀人,不许对方还手。 沐血的眼神收缩,这绝不是巧合!“准备突围!他们人多,我们不要和他们硬战!” 他回头对大喝:“林跃,你带你的人,进入队伍中心,不得参战。所有人在突围同时,注意保护第三预备队!不可让他们死掉!” “为什么?”林跃怒吼:“沐校,我们已经是军人,不再是少爷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在我们这些人死光之前,你们不可以死!否则就是触犯军法!”沐血大叫。 林跃捏紧了手中的刺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情况下,自己竟然还是没有机会派上一点作用吗? 沐血也是没有办法,当他做下这个决定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此仗是败多胜少了。 四千名马匪,不是他现在的一千人所能轻易对付得了的。马匪们精于骑战,个人战力绝不输于他的佑字营士兵。 然而下一刻,一声尖利的长啸破空而起,马匪们出现的变化,顷刻间便让沐血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骑兵,永远是利攻不利守的队伍。速度与强大的冲击力,是他们赖以驰骋沙场的资本。 而对马匪们来说,缺乏统一制式装备的他们并不擅长打硬仗,反倒是速度与个人战斗技巧是他们更引以为自豪的。 对沐血来说,面对这样的敌人,他并不害怕。散兵游勇式的战斗方式,注定了他们即使人数再多,也很难真正发挥出集群作战的威力与效力。 与步兵不同的就是,步兵作战,需要每一名战士紧密依靠,每一次刺击砍杀,都有着固定的节奏。士兵与士兵之间的联系颇为紧密。如果是重装步兵,他们之间紧密的程度甚至连风都吹不过去,数以千计的重装步兵,可以在战场上结成一道钢铁长墙,任你千军万马也极难撼动。 而骑兵,却注定是分散的。即使是速度最慢最讲究阵型攻击的重骑兵部队,也不可能将两个骑兵以肩并肩的形式紧密围拢在一起。需要速度的地方,就需要有空间。一千人的骑兵部队,比起一千人的步兵部队,所需要的活动空间,往往是后者的四到五倍。 这种对空间的要求和战马的动态性质,注定了具有强大冲击能力的骑兵不可能成为最好的防御墙。每两匹马之间的空隙,都可以成为对方骑兵穿越过去的最好缝隙。 所以,即使面对四千名马匪组成的包围圈,沐血依然有信心依靠自己部队强大的冲击能力迅速打开一条缺口冲杀出去。 他不怕被围,仅仅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然而,那一声长啸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 呼啸而来的马匪,并没有急于进攻。他们在距离目标队伍前方一百米以外的地方时突然急速转向,以沐血的一千人卫队为中心,放开脚步策马狂奔,在草原上平地划出了一个大圆。 这个圆圈直径长达二百余米,最外圈的三千名马匪分成两队,分别以逆时针和顺时针两个方向做双层对向高速弧形运动,牢牢地将沐血的人困在了中心,只在片刻之间,就已经完成了一个特殊状态下的包围圈---一种时刻保持着高速运动与强大冲击力的特殊包围方式。 而最里层的一千马匪,却显然成为了攻击佑字营的先头部队。 外两层的包围圈,以平行于沐血队伍的方式行动,他们的侧翼是沐血的正面,而同样的,沐血的侧翼,也就是他们的正面。 一旦沐血试图从包围圈中冲杀出去,他和他的战士所要面对的,不是正面迎击来的钢铁洪流,而是从左右两侧夹攻而至的利刃割削。 这两支外围盘旋的骑兵队,就象是两个急速滚动的锯齿大轮,可以凶狠地切割一切试图从他们面前经过的队伍。这意味着沐血要想突出重围,所就必须面临自己的部队被分割成无数个小块的危险同时承受对方骑兵冲击自己侧面所遭受到的巨大伤害。 而这个时候,最里圈的那一千马匪,更是可以顺利地发挥自己小规模作战的强大优势,将这一千人彻底绞杀。 这种特殊形态的以骑兵包围骑兵的战斗方式,是以前沐血从未经历过的,但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厉害与可怕。 如果他想冲出去,他就注定了是全军覆没的结局。可若是不冲。。。。。。 他的部队同样只有死亡的待遇。 呼啸而来的利箭,刺破天穹,穿啸出死神的召唤。 与军队集群式覆盖式的射击方式不同,马匪弓骑更喜欢狙击性射击。他们不擅长使用覆盖性杀伤,但他们的箭术都很不错。零散的箭雨若无有穷尽般刺向沐血的队伍,若斜风急雨,时而密集,时而散乱。好在马匪里弓骑极少,能造成的伤害终究有限。 但是缺乏盾牌防御的骑兵,只能依靠手中的武器来格挡和闪躲,在这片被束缚的空间里,对方的箭实在不需要太多的准性。 不时的惨号刺痛了沐血的灵魂,一名又一名士兵就那样哀号着从马上倒了下去。 鲜血激扬,战马嘶鸣,沐血的这一千名士兵,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或者下一刻,他们就将被敌人蜂拥而来的铁蹄踏成齑粉。 那一刻,沐血的心彻底悲凉。 ................................... “安海!你带五十个弟兄去冲击前方,无论如何,一定要给我杀出一条血路!”沐血在箭雨下的嘶嚎格外悲壮。 他已经决定要冒着被敌人割裂的危险强突包围圈了。 这种情况下,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 曲长安海,一名已经有三年作战经验的老兵,他是少数没有跟随第三卫押运粮草回北门关的老兵之一,曾经跟随浅水清参加过两关大战和沙河屯之战。 接到命令的同时,他一声不吭,带着自己的那个曲开始强冲对方的包围圈。 经历了连场战事的新兵们,已经不再象已往那样畏惧死亡,他们知道,从他们踏上战争之路的那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五十名铁骑呼啸出焚天怒焰,呼啸着冲向敌高速旋转中的骑队。 他们用手中的长矛刺穿敌人的身体,同时也被侧面迎击而来的马匪用马刀砍出一条条深沟血槽。 马匪们的攻击是绝不停留的,往往一刀下去,战马已经跑出了半个身段。但他们绝不停留,而是继续绕圈狂奔,在绕过一个完整的圆圈后,继续从正面砍下那凶狠的一刀,始终保持着高速的运转不停。 劈不如刺,缺乏长兵器的马匪总是很难一刀将战士们砍死,但是随后呼啸而来的马匪却是一刀接着一刀。战甲碎裂,血肉翩飞,绝望的呼号响彻天际。 转眼间,这道铁骑车轮海,就将五十名战士砍杀当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在死前都至少中了十余刀,怒睁双目,死而不瞑。 安海的一只手被砍断了,颈部的大动脉冒出汩汩血泉。然而在他失血而亡前,他已经倒在了敌人的马蹄下,被生生践踏而死。 “混蛋!!!”沐血狂喝,眼中血泪斑斑。 他的身上至少中了五箭,若不是那件金羚牛皮甲正好穿在他的身上,此刻怕是已经倒下。 “沐校!”身旁是一个惊慌的声音响起,正是林跃。 沐血理都不理。 他奋力一枪,正刺中一个呼啸而来的马匪胸膛,将他挑上半空,然后重重抛落,转头大吼道:“再上一百个人,一定要给大家撕开一条缺口出来!” “这样不行的,沐校!”耳旁突然响起异议。 沐血一楞,隔开凌空射来的一箭,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怒啸道:“苏云!你敢违抗军令!” 那个曾经被浅水清大声训斥过的新兵苏云高声回叫:“沐校,敌人用的是车轮骑战法,是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只有长矛重装步兵才能破!” “可咱们没有步兵!”沐血大叫。 苏云的眼中升腾起一片高涨战意:“沐校,难道你忘了我们这批新兵,本来就是步兵吗?” 沐血一呆,怔怔地看着苏云:“可你们现在穿得是皮甲,没有重装盔甲抵挡冲击啊。” “没有甲,我们还有马。有好多兄弟的武器,依然是步兵长戈。这种长戈在马上作战极不方便,可是在地面上,却可以帮大家撑出一片逃离的生天。” 苏云的话语中,带着濒死的决绝:“沐校,就让我带二百个兄弟下马作战吧。我们一定能瘫痪掉这个旋转的车轮骑。只要他们停了下来,咱们就能冲出去。” 沐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你可知道,没有了马,你们就再无法逃过敌方骑兵的追杀。没有铁甲,你们可能会被敌人活活踩死。你们。。。。。。” 苏云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沐校,当初浅将军,不也是以一人之力救了四千兄弟的生命吗?那个时候,他也是抱死无悔的吧?” 他看着沐血,很认真地说:“我想学他。你和浅将军,都是好样的。” 沐血一声长叹:“谢谢。” 战场之上,容不下太多感情的宣泄,下一刻,沐血已仰天大吼:“持戈士兵,立刻向前方冲击一百米!下马结阵!全力阻挡抵旋骑突击,掩护我部撤退!” 以马为盾,以身为甲,这二百名战士在这刻必须用他们的生命来为大家争取一条生命通道。 这条生命通道,注定不会时间太长,但只要可以容纳剩下的战士们通过就已足够。 苏云,是第一个冲出队伍的,在他的身后,是二百名勇猛顽强的战士。他们知道自己这一去,或许就再无生存的机会,但是军有铁令,需要他们付出牺牲,他们就没有反对的权力! 二百名骑兵迎着箭雨与突击的马匪迅速冲向那旋轮铁骑,在即将撞上的一刻,他们纷纷跳下马匹,趋马前冲。 二百匹战马有效地迟滞了马匪们的旋轮攻击,在战马的哀鸣声中,这二百战士分成两队同时杀向敌骑,肩并肩站在一起,将手中的长戈同时以四十五度角戳向两侧来敌。 左右两侧轮转的骑队,下一刻同时撞在了这长戈组成的枪林之上。佑字营的战士被战马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狂喷鲜血,但他们却誓死不退,而马匪们的旋轮进攻,在这刻,却遇到了极大的阻碍。 他们在对方密集的枪林下再无法前行一步。 一条微弱的缝隙,正在战士们用生命组成的防线上逐渐撕开,扩大。 。。。。。。。。。。。。。。。。。。。。。。。。。。 离战场有约三百米的地方,几名骑者正冷冷地观看着眼前惨烈的战斗。 蒙面人的眼神中露出些微的诧异:“有趣,有趣,竟然懂得下马作战,力扛我部骑锋,不惧生死,就象一根铁棒插进车轮之中,以瘫痪我部的运动防御。有意思,想不到佑字营里还真不缺乏人才呢。” 旁边的柳彪恭敬道:“再这样下去,佑字营的人怕是要有机会逃脱了。不知道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蒙面人冷笑:“我的阵法若是这么容易就被破掉,那也就不足为奇了。可惜啊,你们训练的时间太短,这阵法的很多奥妙之处都无法发挥出来。否则,岂是他那二百步兵就可以轻易停滞的。至于现在嘛。。。。。。” 蒙面人低头想了想,然后扬声道:“恐怕还要有劳风娘子去填补那个缺口了。这一次,断不能让这帮人冲出包围圈,否则下次再想抓到他们,只怕就难了。” 风娘子,五流众中唯一的女性首领。 这个女人也算是草原上有名的凶悍角色,姿色到是不俗,喜着红衣。她的部队,也是现在唯一没有加入战斗的部队,是蒙面人特意留下的预备队,为的就是防止眼下这种情况的出现。 五百草原马匪,人数不多,却是战力强悍。 这刻,她傲然问:“要我怎么做?” “简单。佑字营肯定会试图从那个缺口杀出去。一旦让他们杀出重围,他们只要再留下些许兵力牵制我们,就可以从容远遁。所以,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正面冲击那道缺口,一定要在佑字营冲出去之间,将那二百死守之士全部给我杀光。当然,你所要面对的,可不只有那二百人,因为。。。。。。” 蒙面人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眼前那片尘土飞扬中,沐血已经带着他的战士,开始朝着那道缺口猛杀而来。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这道缺口。 风娘子的眼中闪过一线凶厉狠色:“你放心,他们绝逃不出我的掌心!” 第二十章 突围 战场上的战阵变化,纵有万千,其理却只有一点。即: 通过各种变化,制造局部优势,通过这种局部优势蚕食敌人,最终瓦解和击溃敌人。 四个月前,沐血曾经在草原上和碧空晴战过一场,那时,他也是被陷入重围之中。 与今天不同的是,碧空晴的指挥战术,更趋向于厚重大器。他以层层卷卷的口袋阵和绝对的战士实力来对抗沐血的尖锋突击。 他之所以可以这样做,是因为飞雪卫是一支战力与战斗意志绝不逊色于天风军的部队。 而今天,那个神秘的蒙面人摆下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战术,其实也是因为马匪自身散乱的特性。 他们不是军人,他们欺负弱小时凶悍,可真到了战场上,却鲜少有敌人拼死一搏的勇气。虽说马匪有近四千之众,人数更超过当初的飞雪卫,但是战力其实还要比飞雪卫差上许多。 也正因此,蒙面人不得不使出这个旋轮骑战法,以最大限度的发挥马匪们超卓马术的特质。说白了,这帮马匪就是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的主。 然而,苏云的建议,使得马匪们的车轮骑战法出现了一道裂纹。要是正规军人来使用这种车轮骑战术,他们必定会不顾死伤也要强行冲开冲垮这支二百人把守的通道线。 马匪们却不行。 蒙面人曾经在训练时要求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持骑兵的高速运转,以保持巨大的杀伤力。 这个命令,在马匪们的执行中,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偏差。 你不是要我跑起来吗?行,我跑。我绕开这帮拦路的小子跑还不行吗? 缺乏拼命的勇气,自以为是的聪明和天性的阴奉阳违桀骜不逊的性格,使蒙面人的指挥出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原本严密的车轮骑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这条裂缝将左右两支旋转盘绕的骑队分成了两个方向。里层旋转的骑队,开始更加的往里侧靠拢。而外层旋转的骑队,则越发向外散开。两支原本紧密切合,可以从左右两个方向同时杀向对手的骑队,就这样越离越远了,留出了中间一道狭长的缝隙和二百战士死守住的那条血色通道,构成一道狭长的十字空间线。 原本以割裂突围骑兵为主要防御手段的双旋骑队,在这刻,反而被敌人的二百步兵给生生分离了。 沐血或许不是战场指挥的大家,但到底是经历多次战斗的老兵。 那一刻,他立刻就看出眼前的车轮骑堵截战术出现了重大的执行纰漏。心中大喜的同时,他高声狂叫:“兄弟们!跟我冲上去!我们一起杀开一条血路!” 苍茫草原上,一支在大战中迅速成长的雄浑铁骑,浩荡出一片沸扬杀声,高举手中的刺矛马刀,呼啸着冲向那道正在逐渐扩大的裂口。 他们已等不及要用自己的双手,亲自撕开那条血路。远方却是一袭红云卷起的波浪冲锋。 那是马匪风娘子带着的五百预备队从正面以巨大的冲击之势来租截他们的突围。 。。。。。。。。。。。。。。。。。。。。。。。。。。。。 一条巨大的车轮,因为这小小锲子插入,导致被分成两条盘旋飞舞的长龙,面对的,却是沐血带领的部队的尖刀般的冲击。 方圆数百平方的战场,成了生命的绞肉机,马刀齿轮般的疯狂旋转,迅速收割着对手的生命,也付出自身巨大的磨损代价。 双方都在以自己的正面冲击对方的侧翼,狭路相逢,惟勇者可胜。 沐血和佑字营的战士都疯狂了,强劲的冲撞,剧烈的挥砍,一次次挥劈战刀,刺递长矛,鲜血飚扬中,肉体酸痛,灵魂麻木。 沐血不知道自己身上中了多少箭,多少刀。 这是他有生以来他打得最惨烈的一次战役,大批大批的战士从他的身边倒了下去,战马嘶鸣出痛苦的悲啸,眼前是触手可及的十字通道。 车轮骑的旋转在这刻最后的冲锋中已经逐渐陷入了一个泥窝中,转速停了下来,围绕那小小一片血肉天地,各方杀个不休。 战法在这刻正在失去效用,擅长个人搏击的马匪们最终无法用自己的生命来坚持阵式运作,他们纠结纠缠,互搏撕杀,血光冲天,沐血须发蓬张,眦睚出一片血火怒潮。 来截的马匪。。。胆寒了。 这帮人,是典型的拼命了。他们不顾己身受到的伤害,拼命地攻击对手。没有了武器,就用牙咬,拉着对方一起坠下战马,然后承受那数百铁蹄的践踏。对手的每一名战士倒下,都势必要带走对方一人甚至数人的性命。 马匪终究是马匪,他们不是军人,没有誓死抵抗的意志。对风娘子来说,生存是最重要的。这一仗自己的部队若是打光了,就算杀光了佑字营又能如何?今后大草原上再也没有自己混迹的余地。所以她是绝不会和敌人做生死拼搏的。 风娘子开始带着自己的部队有意识地回避这过于剧烈地战斗了,她可不想做对手最后疯狂前的标靶。 “混蛋!”远观的蒙面人愤怒的大叫。他万万没有想到,风娘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打起了自保的主意。 车轮骑已经被沐血破坏,混战的局面也已产生。骑兵天生不利阻截,风娘子的迎头击上要是不能不顾己身舍命拦阻,就绝不可能挡住沐血的突围。 蒙面人当然想不明白,为什么飚悍勇猛的风娘子这刻竟打得如此畏缩,但他却毫无办法,因为他手里,已经再没了预备队,而那些马匪也早开始不听号令,各自为战了。反到是身旁的柳彪,一脸的习以为常。 或许是换了他自己,也会这么做吧。 只有同类人,才能真正相互理解。马匪首领们不怕死,却怕失权,那是比杀了他们更让他们难过的事。 而他们,永远不会相信所谓的盟军。 沐血的骑兵,在突进,突进,再突进,疯狂突进!!! 他们与敌人绞杀在一起,杀得难分难解,杀得血流成河。 二百名守卫通道的战士,已经所剩无几,却还在苦苦支撑,只要闯过风娘子这一关,草原上就是海阔天空。 沐血狂吼,他彻底拼命了。 眼前,一骑红影在众匪中尤其闪亮夺目。 必须要先抓这个带头的女人,那是沐血脑中此刻唯一的想法。 他策马急冲向风娘子。 砰! 剧烈的碰撞中,沐血的战马和风娘子的爱骑凶狠地撞在了一起。 战马哀鸣着倒下,沐血的身体前倾。他大吼一声,猛然跳了起来,凌空对风娘子挥舞出凶猛的长矛刺舞。空中百千个血色枪尖绽放出残花朵朵,追命夺魂刺向风娘子。 被沐血的拼命打法吓了一跳的风娘子身体一个前倾,硬是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刺,下一刻,沐血已经落在风娘子的马背上。 “拿命来!”沐血狂吼。 马上的女人露出凶狠的冷笑:“未必。” 她一个凶狠的肘击,正击中身后的沐血,然后头也不回,手中竟颇为诡异地出现了一把匕首,若毒蛇般刺向身后的沐血。 吃了这一记肘击,沐血只觉得胸口一痛,一大口鲜血全喷了出来,竟喷了风娘子满颈。面对那匕首的刺来,他眼看见,却不闪不躲地大张双臂向风娘子抱了过去。 拼! 天风军的强悍与顽强作战意志,不是普通马匪可以想象的。 风娘子做梦也不会想到,沐血竟然会不躲避。匕首在对方的身体上划出一道细长纹路,竟硬是没能刺下去。 那件穿在身上的金羚牛皮甲,在关键时刻竟挡住了风娘子的这一匕攻击。 错过机会的风娘子,再挡不住沐血的侵袭,他凶狠的一把抓下去,酥胸满怀,手中那两个柔软缠绵的物体激荡出一片如潮水波。 沐血微微一呆,这才想起对手是个女人。风娘子又羞又急,大喊:“放开我!” “我放开你妈的逼!”沐血凶狠回叫。 生死关头,我管是抓了你的奶还是扣了你的逼呢? 风娘子凶猛的头锤摆动,再一次撞在沐血的鼻子上,这一下,鼻血长流。但是下一刻,沐血两手一用力,手中两团傲然之物立刻被他拧麻花一样拧了起来,痛得风娘子的灵魂都在颤抖。 “啊”沐血狂喝着一口咬下,正咬中风娘子左侧颈部。 这一咬,凶狠而致命,风娘子彻底失去了动弹的力量。 象疯狗一样拼命的结果,是沐血竟然在这百千重围之中,成功地活捉了这个匪首女人。下一刻,他血发飘扬,狂吼道:“五流众的马匪都给老子看清楚了,你们的头领已经被我活捉了!想要她活着,就***给老子让开一条路!” 佑字营的冲击,迅猛如狂涛海浪,谁也没想到在这种纷乱的情况下,对手竟然还能活捉自己的首领。 本来就已经退缩不前的马匪,这刻终失斗志。 佑字营的士兵,终于在这刻看到了突出重围的希望。 那一声犀利的长啸中,突破茫茫人海,沐血终于见到他渴望中的辽阔草原,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 草原上的铅色阴云,沉淀着凝重的死亡气息,笼罩在葬风坡的上空。 蒙面人的脸色阴沉若水。 混杂着鲜血的泥泞土地上,躺倒着数以百计的尸体,战斗,却已到了最后的尾声。 佑字营终于还是从车轮骑的围卷中突了出来,他们留下了一百名骑兵与敌人做最后的殊死纠缠,剩下的人全部在沐血的带领下远遁而去。 如今,葬风坡已经完全是马匪们的天下,数十个马匪攻击一名骑兵,很快就解决了战斗,但是蒙面人的心中却一片冰凉。 这一仗,是马匪赢了,但是蒙面人却知道是自己输了。 他最终没能完成全歼这支卫队的作战意图。 而佑字营之所以能够杀出重围,很大程度上要怪马匪缺乏组织缺乏纪律,缺乏命令的严格执行力度,同时也缺乏与敌同亡的拼命精神。 先是被一支二百人的小队撕开了一条突围的缺口,然后是堵截马匪为了保存实力作战不力。 风娘子的被擒,彻底打乱了阻截敌人的马匪的战斗信心,缺乏拼命精神的他们,在这种对冲对撞需要极大牺牲压力的面前承受不住,先是有意识地避开和敌人做生死拼搏,然后是彻底地逃避。 明明是一场歼灭战,堵截的人却被对方杀得落荒而逃。 马匪们打得畏手缩脚,都希望别人多出力,自己少流血,沐血的部队疯狂死战,自己空有精妙战法,又有何用。 可惜啊! 蒙面人长叹。 倘若在这葬风颇上的,是他自己的部队。 别说是四千五百马匪,就是三千人,他都能让对手一个也逃不出去。 如今,空旷的大草原上,到处都放满了尸体,其中大部分都是佑字营的士兵。 他们中很多人死前仍怒睁双眼。有的双手仍持枪做突击状,有的则抱着敌人同归于尽。 他们全部都是一个月前被浅水清带出来的新兵,这刻的沙场表现,却如一个英勇老兵般顽强不屈。 蒙面人都不得不叹服:浅水清,你带兵果然有一套本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练出这样一批士兵出来,天下也算少有。 可惜啊,我终究不能不将你立刻毁掉。 身边的柳彪此刻欢喜地对蒙面人说:“多亏先生指挥有方,我方才能获如此大胜。战果清点,佑字营一千二百人,战死四百余,活捉二百余,只跑出去五百多个。” 蒙面人冷哼:“如果你们的部队能严格按照我的指令行事,战不畏死,勇于拼命,他们一个都跑不出去。” 身边的几个马匪首领同时露出不满的颜色。 他们这一生都未和官军做过正式的交战,这次能一战而胜,已经是生平中少见的大胜,对蒙面人的要求,已经觉得太高了。 “可惜啊,风娘子被抓了。这女人,平日里手下紧得很,想不到上了战场,竟然也拉稀。”铁千豪冷笑道。 那獐头鼠目的安老大嘿嘿怪笑了两声:“那不是很好吗?她这次入了官军的手,想必无论如何都没法活着回来了。听说风娘子的老窝里,可是藏了不少宝贝呢。大家找个机会分润分润?” 几名匪首同时嘿嘿怪笑起来。 蒙面人的心中一阵厌恶。 马匪就是马匪,所谓的义气勇气都是放屁!风娘子一倒,他们想的不是救人,而是立刻瓜分了风娘子的实力。战场之上,这帮家伙各自为战,意图自保,战场之外,他们争风夺利,瓜分财富。 若无自己的领导,他们要想打赢佑字营那可真是咄咄怪事。 怒哼一声,蒙面人高声道:“把那些战俘给我押回去,我要好好审问!” ...................................... 浅水清和他的部队,曾经在历史上创下无数赫赫威名。在他成为这片大陆的主宰之前,他所经历的战事数也数不清。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以胜利告终。 然而,从没有一个将军可以做到百战不败。 而浅水清人生的第一场败仗,就是葬风坡一战。 丰饶草原葬风坡上的战役,使浅水清一下子损失了六百多名士兵。这是他领一千人攻打南北两关时都未有过的损失人数。是他经历过的所有战斗损失人数的总和。 但是最令他感到郁闷的是:这场战役,他本人并不在现场。 他甚至没有机会指挥他的部队和这帮马匪拼死一搏。 不少后人认为,葬风坡战役里,马匪以多打少,以有备战无备,就算是浅水清亲至,也未必能改变败退的命运。或许唯一的区别就是可以少死些人吧。 历史上,浅水清作战的特色,总结起来就是诡计多端,奇兵突出,麾下士兵作战勇猛,实力强悍。浅水清本人擅长突袭战,擅长攻城战,擅长游击战,甚至擅长攻心战,惟独在沙场阵战正面交锋的能力上表现平平。 说这话的人,自然是根据他的历史战绩做出的评定,因此也常引来后人的非议。最有利的几条反驳例子里,曾经的护粮队与飞雪卫的那场阵战以及后来的死亡荆棘战役和用撒星阵大破圣威铁骑的平原大战,都可以说明他在沙场阵战上的能力。 但是这种战绩,比起他其后在止水的一路破关,占城无数,比起他在惊虹的纵横驰骋,游击骚扰,比起他在麦加和圣威的千里奔袭,往返折突,分疆裂国,还是显得要缺乏说服力一些。 人们总是更喜欢看到军队以弱胜强的例子,而不是以强对强或是以强凌弱的战争。前者可以证明你是名将,后者则是打赢应该,打输无能的评价。 对此,浅水清只能无奈苦笑。 世人不知,以强凌弱,方是王道。打仗若总是靠阴谋诡计,奇计叠出,则这个将军不是神仙,就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若战争当真象人们想象的那样一条计策永远可抵百万兵,那大家都去玩嘴皮子好了,何必征兵练兵这么辛苦?他浅水清又何必丢下佑字营不管,不惜代价争取熊族的加入? 但是浅水清可以打下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却永远没办法改变人们心目中的这种评定英雄的标准。因此大部分人们依然坚持认为,浅水清最弱的就是沙场阵战,当时他若在葬风坡,只怕依然很难独力回天。因为他几乎就没打过正面战场上以弱胜强的战争--他根本就不会傻到为了证明自己的阵战实力而给自己去制造这种机会。 不管怎么说,这种无聊的争议,建立在一个假设的结果上,毫无意义。事实就是当时浅水清不在,而他的部队,遭受到了生平中第一次惨败,丢失了一大半的人马,剩下的人也大多带伤。 佑字营唯一的收获,就是俘虏了风娘子。 这个五流众贼首之一。 。。。。。。。。。。。。。。。。。。。。。。。 莽莽草原上,一支败军溃退着。 他们中好多人失去了自己的战马,只能和战友共乘一骑。还有些人盔甲破开,头发散乱,武器碎裂。 少数人在行军过程中,突然就会坠下战马,无声无息地死去。 大部分的人身上带着伤,却缺乏治疗伤势的药物,只能在痛苦的煎熬中挣扎。 沐血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都碎了。 急奔了一天后,估计马匪们无论如何都追不上来了。他抬了抬手,让部队停下休息。 在这场疯狂逃逸中,又有十多名战士无畏地死去。 新兵们在战斗中成长,在战斗中死去,在战斗中历练出血性与斗志。。。。。。 此刻沐血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平坦草地上,静静地思索。 马匪们到底为何会胆大到敢公然联合袭击佑字营?又为何竟然如此精通沙场骑战之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这次的袭击是否就算是终结了? 他不知道,他也找不到答案。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部队,现在必须想尽办法活下来。 他正思考间,后方突然传来大声的喧闹。 “放开我!我要宰了那个娘们!我要杀了她!” 正是林跃在愤怒而疯狂的吼叫。 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他和他的预备队少爷兵却派不上半点用处,这种怒火几乎已经沸腾了他的全身。 战罢归来,唯一没有受到损失的就是他们这支少爷兵队伍,他们受到了所有佑字营战士的拼力保护。可就算这样,还是有少数少爷受了伤,躺在地上大声哼哼。那些重伤的战士用轻蔑的冷眼看着这一切,然后一言不发。 林跃无法忍受这种轻蔑的冷嘲,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最终只能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那唯一的俘虏--风娘子身上。 沐血皱了皱眉头。 回身看去,风娘子的面前,林跃手提战刀,却被几名战士拉着,显然他是要把风娘子一刀两断方才解恨了。 “住手!”沐血钢铁般铿锵的声音传来。 林跃回头,看见那沉稳的脸上,隐蕴着怒色。 他单刀拄地,扑通跪了下来:“沐校!你就让我宰了这个女人,为兄弟们报仇吧!” 沐血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很重要,不能杀。有好多事我们还不清楚,正要着落在她身上。” “可是。。。。。。” “没有可是!”沐血断喝:“谁敢动她一下,我立刻先宰了他!你们全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干什么?记住!我们是士兵!是天风帝国的军人!打仗,就注定是有胜负的。谁规定我们只能赢不能输的?这一场败了,下一场我们就捞回来!区区几个马匪,就能把咱们佑字营打丧胆了吗?” 他冷眼扫了一下众人:“幸好将军不在这里。他要练兵,果然是没错。就凭你们现在这样子,要是不好好经过一些历练,将来上了京远城战场,只怕死得还要更快!想想吧,攻城之战,只会比昨天的战斗更惨烈。在没有攻下城之前,我们永远都是输家!只有最后的下城一刻,我们才是赢家。你们连一仗的胜负都看不开,你们以后还凭什么打仗?若是让将军看到你们这副样子。。。我想他会很失望的。” 一众士兵都低头无言。 对新兵来说,初上战场不久就遭遇惨败,这样的考验,的确是残酷了一些。 不过,能从这场残酷考验中走出来的人,注定了将来都会成为真正的勇士。 沐血冷冷地扫了一眼颓废中的风娘子:“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风娘子抬起一双曾经妩媚而今浮肿的凤眼,冷冷地瞟向沐血:“想杀就杀,想从我口里蹦出半个字,门都没有!” “好,果然是硬骨头。来几个兄弟,给我好好招待招待她。什么时候她开口了,什么时候放手。” 回到队伍的前方,沐血静静地坐着,耳畔是阵阵毒打带起的响声与风娘子不屈的呻吟。 士兵们在疯狂地发泄着自己心头的怒火,将所有受到的苦难统统发泄在这个凶悍的女马匪的身上。但她竟硬是挺着,连一句求饶的话语都不说。 鲜血在她的身上飞溅,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受到对手凶狠的**。这些士兵们绝没有因为她是个女人而有丝毫的留情。 眼看着风娘子被打的奄奄一息,竟依然如此倔强,沐血有些犹豫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死去。 “停手!”他大叫。 他快步来到风娘子的身边:“很硬的骨头。你就不怕我找上几百个士兵**你?” 风娘子眼中露出不屑的嘲笑:“你们男人就只会用这套方法来威胁女人吗?行啊,那你找他们来吧,就让老娘我也爽上一把。不如。。。就从你先开始,怎么样?” 她口中咳着血,眼中却喷吐着如潮恨意。她大叫: “来啊!来啊!你***到是来上老娘啊!老娘就当被狗咬了!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你们几个兵匪的鸟吗?!” 凶狠的叫嚣狠狠地刺激着沐血的神经。 他握紧了拳头,强自镇定精神:“好,你有种。我就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来人!从现在起,只许给这个女人喝水,不要给她饭吃。她既然坚持不说,就让她活活饿死得了。在她死之前,如果还没改变主意,你们想怎么玩她,就怎么玩她!” 风娘子哈哈狂笑,那股歇斯底里般的疯狂,竟让每一名士兵都心中微颤。 有士兵过来问沐血:“沐校,那下面咱们该怎么办?” 沐血长叹一声:“去找将军。我们。。。向北走。” 此时此刻,浅水清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 向北,向北,一路向北! 找到将军,找回佑字营的灵魂! 这已经成为所有活下来的士兵心中最后的呼唤。 在战后第四次看到朝阳升起的时刻,天之尽头,一支雄浑浩瀚的军队终于出现在了沐血等人的眼前。 那是熊族的部队,他们的旗帜上,却是一个大大的“浅”字。 胜利的欢呼,响彻在大草原的上空,久久不绝。 一骑雪白的骏马,带着一名年轻而充满魅力的将军,从部队中脱颖而出,若天边的流电幻影,升华出英雄的战魂! 正是浅水清。 “浅少!” 沐血的眼中热泪盈眶,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跌下战马,跪伏于地,号啕大哭起来。 第二十一章 欲救无门 大帐里,浅水清依然镇定。 沐血的哭诉,颤动了他的心,但他却不能有丝毫慌乱。 身处高位,一言一行皆为楷模表率,不可有丝毫错乱,他的心在滴血,脸如冰霜,口中却只能淡淡地说:“辛苦你了。” “将军!”沐血大叫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以正式官职称呼浅水清:“我沐血带兵无能,害佑字营损兵折将,请将军责罚我!” 浅水清长长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我是该责罚你。” 他走到沐血的身边,仔细看了一下沐血的伤势。 沐血的伤,其实不是太重。只是腿上中了一箭,鼻子被风娘子给打破了。他真正伤的,是一颗心,而连日的奔波,又消耗了他太多体力。 这让浅水清放心许多,他点点头突然扬声道:“沐血领兵无方,导致我部为流寇所败,殊为无能。来人,立刻把他带下去,仗责八十,去其卫校一职,由旗下尉官接任。” “将军!”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帐里一群基层士官同时跪了下来:“此战虽败,非沐校之过啊!” 沐血大吼:“你们闭嘴!败就是败了,总要有人承担责任。我不承担谁来承担?” 浅水清轻轻扫了大家一眼,微笑道:“战争的无情,并不总是在战场上的。以后你们会明白,至于现在。。。一路奔波,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回去养伤休息吧。” 林跃激动大叫:“可是沐校现在经不起八十军棍了!” “先打四十,余下的以后再打。”浅水清淡淡道:“都下去吧。” 浅水清发了话,大家都不敢不听。 沐血被几名他麾下的士兵带了出去,很快,劈劈啪啪的打板子声便传了过来。 浅水清的心,随着那板子落肉的声音,一下一下,狂跳不已。 一双温柔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正是夜莺。 “一定要这样吗?” 浅水清淡淡道:“一定要这样。佑字营新败,士气正衰。若无严格军法警醒他们,下次作战,只怕就再无信心勇气。把一切过错推到沐少头上,虽有些不公平,但当时领导大家的是他,不是我。我这样做可以给大家一个错觉,只要我在,佑字营依然可以战无不胜。沐少。。。想必他也明白这点,所以才主动提出受罚。” 夜莺也叹息无奈,世事无情,越是良帅名将,有时就越是需要做出一些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 “你觉得。。。能挽回多少士气?” 对这个问题,浅水清却只能苦笑摇头:“有限而已。倘若做做姿态,就可以使颓丧的士气立刻重振,又或是有个名帅良将,就一定可以让他们充满信心,那这将军。。。也太好做了。他们。。。毕竟不是第三卫。” 是啊,毕竟不是久经沙场的第三卫,而只是一群初上战场的新兵而已。葬风坡一战过于惨烈,很多战士的心中,怕是已经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浅水清淡淡道:“真正要让他们恢复信心,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哪里跌倒,就给我从哪里爬起来!” 说到这,他眼中流出一线精电寒芒。 草原马匪,我终将全灭尔等! 。。。。。。。。。。。。。。。。。。。。。。。。。。。。。。。 沐血的棍伤,还真是不重。 打他板子的士兵,都是沐血的兵,谁也没舍得下重手,屁股疼是疼了,却未见有多大伤势。事实上他们若真打重了,浅水清还未必能饶过他们。 坐在沐血的床边,浅水清给他端上一碗小米粥:“喝了它,是夜莺亲自给你熬的。” 沐血摇了摇头。 浅水清只道:“夜莺,你喂他。” 夜莺豪不客气地坐过来,一把将沐血放在自己的腿上,正要给他强灌下去,吓得沐血大叫:“算了算了,我自己吃吧。” 夜莺得意一笑,给了浅水清一个得意的白眼。 看着沐血吃完那碗白粥,浅水清轻声说:“这一次,马匪的行动完全超出了咱们的预料之外,有组织,有纪律,行动目的一致。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方虎雷火他们那边。方虎他们的主要行动目标不是马匪,而是一些山野强徒,地方豪霸。他们和马匪们并没有太大的冲突,充其量,也就是路过后顺手宰几个。现在的问题是,马匪们已经得罪了咱们佑字营,会不会对他们也下手攻击。” 这个问题,立刻问倒了沐血。 “还有,马匪们到底是怎么联合起来的?他们到底是用什么具体战术能让你们冲都冲不出去,这里面颇有古怪。在以往,我们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沐血立刻回答:“我也觉得很奇怪,他们好象一下子就成了一支正规军队一样,作战严密有序,进退得体,战术配合精妙。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不会杀得那样艰难。不过还好,他们最终还是出现了号令不遵的情况。混战对纪律的要求太高,马匪们没这个能力执行军令,所以才给我们这个可趁之机。” 浅水清一拳敲在自己的手心上:“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说是马匪中有个有能耐的领导,那这些队伍就绝无理由出现这样的执行问题。沐少,如果我告诉你,现在给我一支八百人众的马匪领导,我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打败所有的匪众,统一大半草原,让他们以我为遵,你信还是不信?” “我信。” “所以,马匪中若要有这种阵战强人,那丰饶草原一带,就应该出现一支强大而统一的马匪组织,绝不会如现在这样零散杂乱。” 沐血一楞,突道:“你是说,马匪中出现了一个原本不属于他们那一群的人?” 浅水清沉声道:“我刚才已经问过了卫里的几个士兵,虽了解得还不仔细,但已大致有数。” “你在葬风坡碰到的这种骑战术,很是有点门道。它充分发挥了骑兵的高效高速作战能力,避免了防御不足的现象。但是这需要长期有素的训练和有组织的领导才能做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马匪们缺少训练,所以才会执行不力。由此可见,教导他们这种作战方法的人,来到马匪的时间并不长。他们之所以能维持这种战术,主要是取决他们自身的马术技巧,而非组织纪律。” “此外,马匪们采用这种作战方式,明显是要全歼我部所有。”说到这,浅水清冷哼一声:“这帮马匪,从来都是恃强凌弱之辈。他们敢有胆联合起来和我们打一仗,已经是令人匪夷所思了,现在竟然还敢妄图全灭我们,这可胆大到不是马匪了。连飞雪卫当初来攻,也没妄想过要全歼我部,他们凭什么有这个胆量?有这个信心?” 沐血连连点头,这时候也不顾屁股上的伤痛了:“你说得对,那你的意思是?” “他们有了后台,一定是有人鼓动怂恿他们和我们作对!”夜莺也反应了过来。 浅水清哼道:“没错,一定是这样!唯一的问题就是。。。到底是谁在这么干。” 这个问题,问得沐血和夜莺都面面相觑。 佑字营最近得罪的人太多了,太多人有理由想灭佑字营,问题只在于敢不敢做了。 “不可能是那些富豪权贵。”夜莺首先否定这一条:“他们要想灭佑字营,首先得把自己的儿子救走。没理由把自己孩子也搭进去。何况佑字营只要他们出点钱,也没太多为难那些公子少爷,他们心中有数,没道理做这样的蠢事。” “难道是。。。。”沐血看了一眼夜莺,用询问的眼光看浅水清。 浅水清知道他指得是谁,却摇摇头道:“我不认为是南督。我们就快回北门关了,南督要杀我,没道理急在这一时。京远城大战方起,他怕也抽不出有沙场指挥能力的人来杀我。” 夜莺大奇:“南督?是铁血镇督南无伤吗?他为什么要杀你?” 浅水清大感尴尬,看看沐血,沐血无奈道:“云家大小姐,在草原护粮战中,喜欢上了咱们家将军。” 这件事,在佑字营里也算不上多大秘密了,沐血告诉夜莺,到也没什么。 只是谁也没想到,夜莺听了这话的反应,一时间,神情竟是颇为古怪。她呆楞了一会,才啊的一声轻叫出来,喃喃道:“原来是这样。英雄美人,天作之合,本就该如此的。” 浅水清看看沐血,后者的眼光竟带了几分戏谑。 略带惭愧地摇摇头,浅水清道:“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还得着落在风娘子身上。” 他看看夜莺,夜莺很不情愿地扭捏了几下:“我去把她带过来。” 。。。。。。。。。。。。。。。。。。。。。。。。。。。。。 披散的长发,满面血污,带着不甘不忿与不屈的愤怒,却激昂出惊人的斗志。 风娘子,这个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女悍匪,即使是利刃压颈,也绝不低头。她跪在地上,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浅水清,到似恨不得要吃了他一般。 “草原五流众,暗流铁千豪,刃流李容川,山流安长寿,名流萧公扬,月流风娘子,为当今草原五大悍匪,叱诧草原,百姓闻风丧胆。想不到今天竟然能有机会见到风娘子英容艳貌,浅水清三生有幸。” 随着那一声郎郎长笑,浅水清的话语随着风飘至耳边。 风娘子的脸色凝聚出一片血火之潮:“你就是浅水清?” 浅水清吃吃一笑:“我这个名字,天下嫉恨,想来是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冒充的。” 风娘子冷笑:“没想到血屠南门关的浅水清,看上去到是个俊俏郎君呢。” “我也没想到以悍勇之名传彻草原的风娘子,竟然还这样年轻,这样漂亮。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风娘子的那个风字,本该是个疯字吧?” 风娘子哈哈仰天长笑,却是再不理浅水清了。 浅水清看看沐血,沐血摇头苦笑:“这个女人,嘴硬得紧。我路上拷问过她,不给她饭吃,只给她水喝,却就是挺着不说。” 浅水清惋惜地摇头:“沐少,不是什么人都怕死的。也不是什么人,酷刑都能有用的。风娘子。。。你不知道她当年做过三年大牢吗?那牢里的滋味,百种酷刑,千般折磨,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些军人能想得到能做到的。。。。。。她能挺过三年而活下来,本就不是易事。咱们的这点磨人手段,在她看来,怕是太过儿戏了。” 沐血一呆,没想到风娘子还有这般经历。就连风娘子也吃惊地看着浅水清:“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浅水清悠悠回答:“不知敌,岂可战敌?我既然决定对草原马匪下手,事先若不征集一些情报,也就太过草率了些。别忘了,草原最大的马帮首领之子,就在我的那支少爷部队里呢。别人不了解你们,他还不知道吗?” 风娘子愕然,她到的确没想到浅水清做事竟如此细致。 “据我所知的草原马匪,素来是彼此忌惮,相互防备的。因此,我令沐少轻骑突出,各个击破,在战术上绝无问题。只是我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一个意外出现。” 浅水清看着风娘子,眼神中浮现出一些异样。 意外,在概率论中是属于必然的存在,属于不可控因素。 没有一个将军喜欢意外,但它却总会存在。而局部上的意外,往往却是整体上的必然。 “告诉我,风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在帮你们对付我?”浅水清冷然问。 风娘子冷笑:“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送过去毒打一顿,看看我可会说?” 浅水清哈哈大笑起来:“刑讯之道,攻心为上。这酷刑毒打的做法,我从来不屑。虽然折磨人的确省时省力,但是很多时候却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果可以,我总会想办法让对方自己招出来。” 风娘子微楞,浅水清已经说道:“当我听沐少说到他是怎样突出重围的时候,我心中当时就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以根本就不怕死的悍匪,在那样一场战斗中打得如此被动,如此消极,如此的畏缩退避?” 浅水清霍然站了起来,走到风娘子的身边,专注地盯着她:“你不怕死,可你担心你帮兄弟,对吗?就如我们军人一样,都有着情愿付出生命也要保护的东西,对吗?而你。。。并不相信你的盟友,对吗?” 风娘子骇然看着浅水清。 这个人的心思,百转千回,竟已然毒到这种地步? 浅水清惋惜地看着她。 同样的感情,同样的想法,他当然能看穿风娘子。唯一的不同就是: 一个是兵,一个是匪。 然后,他用无比怜惜的口气道:“我很担心。我担心你想保护的人,已经不存在了。我担心五流众已经变成了四流众。我担心,你从此以后,都不能再看到你的亲人兄弟了。。。。。。。。匪就是匪,是不懂得人情道义的。” 这一番话,正击中软肋的风娘子,她颓然倒在了地上。 她呆呆地望着那片天空,那里,她曾经的兄弟,曾经拥有的一切,只怕正在灰飞湮灭之中。 。。。。。。。。。。。。。。。。。。。 送走了风娘子,浅水清也陷入了一片沉思中。 连风娘子,也不知道那神秘人是谁么? 看起来,自己暗中的对手,很是有些古怪呢。。。。。 沉思良久,浅水清极是认真地对沐血说:“不管暗中帮他们的人是谁,他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想要我这个人,他就绝不会放过其他三支部队。” 沐血沉声道:“那我们立刻赶去救他们,也许还来得及!” 浅水清头痛不已:“问题就在这。” 他看着沐血一字一顿地说:“风娘子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下一个他们要动手的目标,到底会是哪一支部队。” 那一刻,沐血如陷冰窟之中。 ...................... 爆发之后,订阅反而下降了,令人很是郁闷. 想来想去,不外乎两个原因: 一:国庆期间,大家出去玩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到也没什么,反正终归会回来。 二:有读者不喜欢葬风坡之败. 没人喜欢打败仗,这点很能理解.不过战场之上,百战百胜的,那是神,不是人. 不好意思,我写得是人. 不过话说回来,网络小说,本身就是yy小说,一昧追求真实感,而忽略读者的感受,那也是不行的.所以缘分不可能做那种触犯众怒的事情.我只是希望,在结果yy的同时,能让一切显得更合理,更真实些.多些波折,有些起伏,故事才能好看。单纯的一帆风顺,我不认为那样的书好看. 经历过一些挫折后的成就,会更有爽快感.一种复仇成功的快乐. 就象我前面说过的那样,我们yy结果,但我们不yy过程. 打败愚蠢的敌人,不会给人任何成就感.打败有实力的敌人,在这种针锋相对的过程中,尔虞我诈,奇计百出,那才应该好看. 所以...希望读者继续支持我,毕竟我现在成绩还算不上很好.当然,如果有意见,请一定提出来. 你们不说,我怎么知道呢?呵呵 第二十二章 旋星阵 时间,从未如此紧迫过。 离葬风坡之败,已经过去了四天。 没人知道在这四天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假如是浅水清在领导马匪,他绝对会立刻马不停蹄前往寻找方虎等人的踪迹。 方虎他们在帝国东部的动静闹得太大了,要知道他们的下落,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但是根据浅水清的预计,马匪们不会这么做,他们显然有更重要的事要首先完成。 这就给了浅水清可以挽回的时间。 方虎他们三个的行动路线,是浅水清预先为大家规划好的。根据时间推算,这三个人所在的位置完全可以预期。要找到他们,并不是很困难。 马匪们留给浅水清的时间绝不会多,一旦错过,则可能自己的一支部队就此遭到对手的屠杀。这一次,蒙面人吸取上次的教训,怕是再没人能轻易逃脱了。 因此,浅水清一面催促部队加紧赶路,一面不断地和大家探讨对方的下一波攻击方向。 与此同时,蒙面人也在努力寻找着方虎等人的踪迹。 他知道浅水清为什么要对付马匪,知道浅水清所做的一切的目的,甚至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能容忍纵容浅水清做这一切,但他惟独不知道浅水清独自离开了佑字营,北上寻找熊族支持的事情--这件事,即使在佑字营中也是极度机密,只有几名高层将领才心中有数。 他只知道,浅水清就在这四支队伍中。他必须把他找出来,才能确保抓住浅水清。 葬风坡一战,浅水清踪影不见,那他就只可能在剩下的三支队伍中。 问题是,他在哪支队伍里? 假如让沐血的人通知到了浅水清马匪集结的事,那么剩下的三支部队很有可能合三为一。一旦如此,则再想消灭佑字营,就会困难异常了。 但是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却偏偏没法下令马匪们立刻南下,对佑字营赶尽杀绝。 因为这个时候的五流众和老鸦窝,正忙着接管风娘子的实力呢。 “混蛋!混蛋!一群鼠目寸光的混蛋!!!”蒙面人跳着脚的大骂。 他是万万没想到,一个风娘子的被掳,会引起这样严重的一连串后果。 先是沐血部顺利逃逸,然后是风娘子留下的大片势力空白和财富引起了众匪觊觎。 风娘子部下的那五百凶悍马匪,人数虽不多,战力却极强劲。他们中有些人死忠于风娘子,坚称不见风娘子的尸体,绝不改投别路。 于是,一场疯狂的内部清洗首先展开。 风娘子部也不是傻子,他们边战边跑,在大草原上一路鼠窜。马匪们追击佑字营没见使多大力,追击叛匪却是个顶个的卖力。在连续多日的追逐后,柳彪和其他匪首终于将大部分的叛匪砍杀,只留少量分散逃逸者再无遗患。这时,沐血已经遇到了浅水清,熊族援军也急急开在了救援的道路上。 蒙面人的说话正在失去效力,没有了佑字营威胁的马匪们故态复萌,肆意掠杀。风娘子的老窝直接被数千匪众抄了个底朝天,所有的家当被洗劫一空,彻底断了风娘子的根基,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那时,柳彪才劝着大家听蒙面人一席劝:“佑字营不除,浅水清早晚带人来报复。只有彻底铲除了佑字营,才能避免以后的麻烦。” 斩草除根,那是马匪们最擅长的事。可是对官军斩草除根,这话听起来就总有些别扭,有些不可思议。 说得严重些,那叫造反! 很多人怀疑,一旦真得杀光佑字营,皇帝到底会不会报复,蒙面人连脸都不愿让大家看见,显然是不信任他们,很有可能也抱了事后抛弃的念头。马匪们疯狂,贪婪,嚣张,但是不笨,因此,对蒙面人的建议始终拖拖拉拉,不过最终,还是被蒙面人说服了。 原因很简单,佑字营里的另三支部队,他们杀的都是地方豪强。 他们所得的钱财。。。。。。可比沐血那支要多得多了。 很多人抱着灭掉佑字营,掳尽其财,然后散伙回老家做财主的想法,选择了继续跟随蒙面人前去战斗。 但是蒙面人的心里,却已是一片怅然。 追杀叛匪,洗劫风娘子部众,已经耽误了大家太多的时间。时机一失,则再不复返。他对这帮无组织无纪律的部队,也再不看好,隐隐地想到,自己奉命诛杀浅水清,却来找马匪帮助,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呢? 。。。。。。。。。。。。。。。。。。。。。。。。。。。。。。。。 天风历9月23日,佑字营离开北门关的时间已经近一个半月,横扫整片草原的时间也已数十天。四天前葬风坡上的一场战斗,终结了一支部队的挺进,而另三支部队,也已经开始了回缩,准备在预定时间内转回约定地点,奔赴前线作战。 这个时候,浅水清的部队,也在飞速的行进,他们终于来到了那个决定手下命运的十字交叉口--盘罗道口。 指挥大帐里,浅水清背负双手,看着那张帝国地图,眼神聚焦在东部各个区域,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由盘罗道口一路南行,正好可以迎到雷火回归。若是向西,则可以找到无双他们。向东,那里是最靠近北门关的方向,正是方虎所在。马匪们到底会选择优先攻击哪支部队呢?”夜莺小声嘀咕着,显然也很难判清楚马匪们的行进路线。 熊王穆沙尔大大咧咧道:“管他呢,直接冲过去,找到一支不是,就再找一支!” 沐血苦笑:“只怕到时。。。就已经太晚了。” “那也比在这里浪费时间好。”穆沙尔浑身沸腾的战意熊熊燃烧。 他刚作为佑字营的雇佣兵团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正渴望能有一番大作为。 沐血看看一言不发的浅水清,犹豫了一下问:“浅少,你有什么看法?” 浅水清低头想了一会才说:“不知道对手是谁,我们很难猜到他的想法和目的。而现在,我们对他的唯一能够下手的地方,就是他在沙场上的表现。每一名将军,都有属于自己的指挥风格,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再入手研究一下。沐少,我需要你把当时战场的情况再具体地和大家说一下,然后画张图出来。” 对沐血来说,葬风坡之败,或许是他一生中永远的痛,当时的情景,他依然历历在目。 对手的骑兵是怎样运动的,他们是怎样接受号令进行攻击,防御,又是怎样协同配合,一幕幕的景象,就仿佛电影里的镜头重放,在沐血的脑海中映现。 那张摊开的宣花白纸上,随着沐血的口述,一场艰苦惨烈的战役就这样在一笔一划中逐渐显现。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骑兵线,一条条血脉张扬的生死线,在众人的眼中,构成了一副生动无比的骑兵沙场作战图。 浅水清反复地看着那张图,不时地向沐血提出问题,精细到每一个环节,细致到每一名战士。 他甚至招来数十名当时在葬风坡上的战士,问他们听到的每一个声音,看到的每一个画面,只为了求证某个心中的细节存在。 而当这些细节逐渐汇聚在一起,如无数涓涓细流,交相融进浅水清的脑海中时,心中的思路越发清晰,震撼也就越发大了起来。 直到最终,他呆滞当场。 “浅少,你到底看出了什么?”沐血意识到浅水清已经看出了问题。 浅水清强自镇定心神:“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众人大喜。 浅水清也不废话,他直接指着那草图上的黑线道:“你们看,马匪全部是近战骑兵,只有少量弓骑射手,箭法虽佳,但是缺乏面积性杀伤能力。我发现如果我们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各增加一支弓骑分队,则效果会出现极大的转变。对手的车轮骑战术围困我部,最怕的,就是有重装步兵钉死他们,迟滞其运动节奏。可如果在这支车轮旁,另有一支精锐部队协同运作,那么这支钉子就很难发挥作用。” “四千马匪,以弓骑进行面杀伤,以少量精锐铁骑做内锋线上的冲击力量,以运动模式围困围剿,应该是这个战法的核心部分。辅以足量的预备队,会造成相当大的杀伤力,足以绞杀一切被围困的敌人。这是典型的正兵对决中,以优势骑兵围困劣势骑兵的战术,而且主要体现在轻骑对轻骑上。但是由于这种形势极为罕见,因此也极为少用。而我们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个准备不足,兵种不足,配合不足,纪律不足的半残有缺的骑兵阵。所以,这是沐少能逃出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说到这,浅水清看了大家一眼:“我说这些,你们有没有看出些什么?” 还是沐血略有所悟,他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这套战法,其实本身是一个完整的战阵运用,只是由于极为少见,而这次又用得残破不全,所以才没让我们看出来?” “没错。”浅水清很肯定点头:“大家想一想,这能是个什么阵?” 一时间,帐里所有的人都开始沉思起来。 夜莺读过不少兵书,此刻琅琅说道:“古之兵法中,战阵多以方阵圆阵和长阵为主。骑兵以突击为利,多以单锋的尖刀阵或双锋的燕尾阵为主。而轻骑兵则通常采用两翼齐飞,迂回折杀的战法。这种轮骑战法,极为少见。” 沐血立刻补充:“也有象撒星阵这种专为轻骑对重骑使用的阵法,这种阵法也是很少见的。毕竟一般情况下,轻骑都避免和重骑相对抗,而轻骑对轻骑里,撒星阵并无太大作用。” 说到这,沐血突然咦了一声:“我记得有一种阵法,正是用来轻骑对轻骑的,好象就是从撒星阵中衍变而来。叫。。。。。” “叫旋星阵!”夜莺大叫起来。 “对,就是旋星阵。”浅水清一拳锤在了案上:“这种阵法,专为轻骑克轻骑而准备,走得是与撒星阵完全相反的路线。撒星阵以点制面,形势散乱,依靠正面穿插敌后反击对手。而旋星阵却是利用轻骑的高速运转,辅以弓射,强行压制困死敌军。沐少碰上的,就是这个旋星阵!” “可是现在世上能用好旋星阵的将军并不多啊。”夜莺叫道。 沐血也沉声道:“至少擅长攻坚的暴风军团里就没有擅长旋星阵的将军。” 浅水清那一刻的眼中,却流露出无尽的悲哀。 他看着沐血道:“暴风军团里没有人精通旋星阵,难道天风帝国里,也没有吗?” 沐血一滞,他想了好久,才喃喃道:“雪风军团云风舞,最擅长轻骑克轻骑。旋星阵更是雪风军团最拿手的好戏之一。”随着话音落下,众人眼中也齐齐流露出强烈的不可置信。 那一刻,浅水清仰天长叹。 那个他最不想知道的答案,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面前。 天下云家! 。。。。。。。。。。。。。。。。。。。。。。。。。。 撒星阵,历史确有。为岳飞首创。岳爷爷曾用撒星阵以轻骑大败金兵铁骑,令人赞叹。 在这里,佩服一个先。 第二十三章 红土岗上(1) 答案,已经摆在了众人的面前,结果,却是如此的令人难以接受。 天下云家来人了。 他们知道了浅水清和云霓的事情。 而他们的做法,已经明确表明了态度。 他们不需要浅水清这个女婿,惟杀之而后快。 云风舞要坐镇恶浪河,亲自过来的可能性很低。而且若是云风舞亲来,只怕沐血根本没希望能突围。 那么他就只能派亲信暗中前来寻机杀死浅水清,以给南无伤一个交代。 这个人必须是云风舞的绝对亲信,可信任之人,最好是云家自己的人,这样,丑事也不至于外露。 同样的,这个人也必须精擅于沙场,是个有声望有地位并有一定能力的将军。 这样的人,在云家并不是太多,云岚,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浅水清第一个否定了云岚:“不可能是他。云霓告诉过我,云岚最疼爱他这个妹妹。就算他这个妹妹闯了天大的祸事,云岚也总会为她顶罪,请父亲原谅。云风舞要想杀我,就绝不可能派云岚来。云岚是不会忍心让他妹妹伤心的。” “而且。。。。”浅水清冷笑:“利用马匪剿灭佑字营,这想法是不错,但显然错估了马匪的实力。这个人用马匪来施展旋星阵,却把好好一场歼灭战做成了夹生饭。旋星阵的特点,是以快打慢,以动制静,保持阵型圆转流畅为第一要务。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真正的旋星阵甚至需要放弃矛,枪等不利速度的长兵器,而全部改用马刀,以斜劈挥砍,旋风快打为主要攻击方式,其特点就是急掠如风,杀戮如潮。面对困守不出者,则以外围弓骑猎杀。可是马匪们呢?杂七杂八各种武器都有,就算没有那二百步兵拼死抵挡,象他们这样打法,也早晚自乱阵脚。可见这个指挥将领自以为是,却能力平平。这种半生不熟的火锅乱炖式打法,如果是云岚做出来的,那他就太愧对天风双秀的称号了。何况风娘子也说过,来人虽蒙面,从声音和举止行为来看,年纪却不小,应在四十岁左右。” “所以,这个人一方面应该是云家的人,有着沙场指挥的经验,但显然又缺乏独当一面的机会,思虑事物不够周详,更缺乏临场应变的能力,思想老成守旧,处事照本宣科拘泥不化。。。用我们家乡的话来说就是严重的教条主义。” 穆沙尔轻轻插了一句:“到是有趣的说法。” 浅水清继续道:“这样的人,当不成大将,却有可能是个副将,未得阵战要领之精髓,而已得其之神似。” 在经过严谨的分析后,那个马匪背后的神秘人物,终于呼之欲出。 浅水清缓缓道:“云家在雪风从军的,就那么几个。能得云风舞信任并倚重的更少。而任他副职又过了不惑之年的。。。。。。” “是云风寒!云风舞的亲弟弟!”沐血叫道。 “就是他!”浅水清的声音中吐露出丝丝凉意。 揭开了迷团,有些事,也就不在那么神秘。 怪不得云风寒在风娘子的面前也要蒙面,怪不得他一门心思要置佑字营于死地,怪不得他能知道佑字营的要害所在,在这刻下出断然一击,险些毁了浅水清的全部心血。 因为,他是云家来人。 他要杀浅水清,却不能让世人知道是云家做得此事。 知道了是云风寒,也就知道了他的目的所在,要猜测他先攻击哪支部队,就会容易多了。 。。。。。。。。。。。。。。。。 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条曲线后,浅水清和大伙一起分析:“云风寒想全灭佑字营,为的是避免我和云霓的事传出去。但这些事,都没有杀我重要。所以,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找我,这也就更说明了他绝不会放过方虎雷火他们。” “很显然,云风寒并不知道我去找熊族了。所以在他的想法里,我依然在佑字营中,而咱们佑字营也依然是一块被分裂成数块的肥肉,可以供他一口一口吃掉。而那些马匪,对他来说只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用过后就可以扔掉,所以他绝不会心疼马匪们的死伤数字。必要的时候,他会让马匪用自己的命来换我们的命。” “可马匪们绝不会接受。”夜莺冷冷道。 “对。”浅水清说:“所以他要想让马匪卖命,就得拿出足够的诱饵来。” 浅水清道:“第一,剩下的三支部队里,他要找那有钱的,这样才能刺激马匪的作战意志。” 沐血接了一句:“第二,他必须尽可能的确定浅少在哪支部队里,只有最快速度的抓到浅少,他才算完成第一主要任务。在他的想法中,谁的战果最大,浅少就最有可能在哪支队伍里。这也正好和第一条相呼应。” “第三:云风寒毕竟是雪风副将,不可能长期在外,所以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如果他不能在下一次战斗中立刻找到我,那就必须立刻开始第三轮攻击,再次寻找新的目标。所以他必须有一条合理的攻击路线图。” “第四:雪风军团的作战习惯,历来是以快打快,擅长阵战,而非伏击掩杀。马匪的情况同样如此,因此他需要一个有利地形,寻找既能发挥马匪优势,又能不利于佑字营集团作战特长的地方,方便马匪一举击溃我部。以避免葬风坡一战的事件重演。” “第五:云风寒既然不愿以真面示人,自然也不会愿意这件事闹大,所以,他应该是希望找一个偏僻些的地方来解决战斗。” “第六:云风寒老成守旧,遇事当以稳为重,一定会找个有后路的地方展开战事,以避不测。” “第七。。。” “第八。。。” 随着大家的分析,对云风寒的目的和意图的了解逐渐明白,一条可能的运作与行动路线图逐渐在地图上清晰起来。 去掉那些不必要的枝枝叶叶,一再筛减掉各种可能性最低的地点,终于,地图上一个鲜明的标志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紫烟镇,红土岗。 锁定目标--方虎部! 。。。。。。。。。。。。。。。。。。。。。。。。。。。。。 红土岗,是紫烟镇郊外的一片陡峭山坡。 坡上有一片小树林。从林里向外看,可以将红土岗周边的一切情况尽收眼底。由于坡度的原因,从林中杀出,处于居高临下的姿态,先天上就占有优势。岗后是一片洼地,不利逃逸。从边道而来的队伍若以奇兵伏击,夺其声势,慑其锋芒,则大局可定。一旦战局有所不利,也可以退守山林,从林中小道迅速离开。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片山林离红土岗的距离稍微远了一些,大约200米的距离。 这段距离,对遭受突袭的敌人来说,会有一个短暂的准备时间,并对攻击方造成一定的伤害。 不过正如浅水清预料的那样,云风寒不会在意马匪们死多少,只会在意对手能否被全歼。所以,他考虑问题绝对会忽略减少伤亡这个因素。 这样一来,红土岗,这片易攻难守之地,就成了他的最佳选择。 此刻云风寒坐在马上,看着林外,眼神中吞吐着冷酷寒芒。 他的耐心正在受到煎熬,因为方虎竟然迟迟未到。 他本该在昨天就出现在这里的,可是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林中的马匪,苦守一天,已经有不少人发出抱怨的声音了。 还好有柳彪和几个匪首压制着,否则光是对付这些属下,就是颇令人头痛的一件事。 只是令他头痛的,还不止这一桩。 他身旁的那个刺客兼保镖陆子山也给他带来了一个不让他那么高兴的消息:“大公子送来了信息,看样子对您的作法很不以为然。大公子觉得,与匪为伍,万一传出去,平污了云家声誉。” 云风寒冷哼一声,劲气拂动蒙面巾:“我看他还是在为大哥不肯派他出手而耿耿于怀呢。” 陆子山微微沉吟了一下:“听说,大公子对浅水清,也是颇为欣赏的。” “或许他只是更不喜欢南无伤罢了。” “这也正常,毕竟是对手嘛。更何况政治婚姻,本就易惹人反感。听说云帅已经在苍天城为大公子物色好了一位大家闺秀,并打算和大小姐在同一时间完婚。想来,大公子也是极不乐意的。” 云风寒淡淡地说:“婚姻大事,哪容得他们小辈自己做主了。” 陆子山低低轻笑几声,再不言语。一张惨白的脸上,却平添了几分血色。 云风舞派他来协助云风寒,其本意是由云风寒出面,带他直接去见浅水清,然后伺机刺杀,以他的江湖手段,这种事本可以做得人不知鬼不觉。但是云风寒却认为,佑字营可能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云霓和浅水清的事,所以为云家声誉计,当将佑字营也整个消灭。 云风寒已下定决心,战后将把所有佑字营战俘一律格杀。 一名马匪这刻快马掠过,来到柳彪的身边大声叫道:“报大当家,已经看见了方虎部队。” 这个消息,振奋了所有人的心神。 终于来了,让他们好一阵苦候。 “让大家注意隐蔽。”柳彪沉声道。 “是!” 柳彪回头看看云风寒:“先生,他们来了。” 云风寒恍若不觉,淡淡道:“让你的兄弟,做好准备吧。” 这一次,我再不会任对手轻易脱逃。 小半个时辰后,一支骑队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逐渐进入众人的视野。 为首的骑将,眉眼峥嵘,冷酷严峻的脸上,一道深色疤痕,如蚯蚓般蠕动着,血色深目里,灌满了风火流芒。 正是方虎。 第二十四章 红土岗上(2) 细碎而凌乱的马蹄敲打在岗上的红土地上,扬溅起块块泥巴。清晨时分曾下过一场润物细雨,使得地面多少有些泥泞不平。 十辆大车拖着的财富,在地面犁出两条长长的深沟,驮马们负重吃力,士兵们却喜笑颜开。 出了红土岗,转向正东,再往前二十里路,就是通关大道。届时,方虎部将作为第一支完成练兵任务的部队,等待其他三支队伍的回归。 然后,他们将一起杀向北门关,那里,有一场决定大陆新格局的重大战事在等待着他们。 “还有三天,就能到北门关了。这趟的回程,真是过得刺激无比啊。”方虎仰天叹息。 申奇在一旁小心地赔着笑:“看起来,方校是迫不及待要上战场了。” 没人知道浅水清是怎么想的,他当初离开佑字营时,把申奇交给了方虎管理,这在当时可把申奇吓了一跳。 佑字营所有人里,最不喜欢申奇的人,大概就得算方虎了。 他老子逼跑了方豹,现在赔了个儿子给方虎。方虎会怎么看他,怎么对他,申奇完全可想而知。 而方虎是什么人? 这个后来被成为第二血魔王的的家伙,留在世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永远都是嗜血残暴的。他在芦苇荡点起的那把大火,洗涤了士兵们心中的善良,荡平了他们的恐惧,剩下的,惟有血性,残暴,凶狠,与疯狂。 他是从始至终最为坚定不移的忠诚于浅水清的人,浅水清的每一个命令,他都会豪不犹豫也绝不打折地执行,这包括了以前的南门关屠城之举,也包括了后来令整个大陆侧目的血香祭大旗行动。 那场行动,令整个大陆都为之震撼! 他是浅水清的第一亲信,也是战场杀人的第一屠夫,他比沐血,雷火等人都更狠,更凶,更残暴。 所以这一路上,申奇别的本事没学会,这溜须拍马的能力是大涨。 他是太怕方虎了。 方虎嘿嘿一笑,轻蔑道:“我辈军人,沙场争锋,敢战效死,惟勇字当先。这种心情,你这种书生是不会理解的。” 申奇只能尴尬地笑。 这笑容如一副浓彩印象,在光的传递下,送到林中云风寒的眼中。 他的眉头,蹙得越发紧了。 还是没有看到浅水清。 浅水清。。。你这个混蛋,你到底在哪呢? 身边的鼓噪声正在增加,几名匪首的呼吸明显加重,那是看到一辆辆装满财宝的大车后,心情极度震荡后的结果。 柳彪粗声道:“没想到佑字营还真是生财有道。十大车的金银啊,妈的,就这一队人马,就弄来那么多钱。佑字营这段时间捞到的好处都他妈够养活整个暴风军团的了。” 身边是他的二当家韩成鼓动起怂恿的声音:“老大,动手吧。” 柳彪看看一旁的云风寒。 云风寒默默地计算着距离,好久,才终于点头:“让你的兄弟上吧,这次,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嗷!!!”来自草原的恶狼们,同时发出了一声疯狂而猖獗的嚣喊,下一刻,林中现出大批大批的马匪身影,呼啸着冲出山林,奔向那渴望中的财富。 战争在一开始,是如云风寒预料般进行着的。 突如其来的攻击,令对手根本没有想到。弓箭手刚刚列好阵型,马匪们已经冲出了一半的路程。 随着那声清晰的:“标定距离,100米!放!” 一阵稀疏的箭雨向马匪们头上射去。 面对这种层次的攻击,马匪们显示出了他们高超的骑技。 他们既不隔挡,也不退缩,而是直接藏身马腹,最大限度地缩小了自己的面积。 只是一个瞬间,数千匹疯狂驰骋的战马上,竟然一下子全都空空荡荡起来。待箭雨落过后,却又再次齐齐出现,口中啸傲出得意的欢啸。 如此两三个轮回,他们已旋风般冲至方虎的部队身前,所受到的箭雨伤害竟是微乎其微。 方虎也不由轻轻吐出一句:“这帮家伙。。。骑术还真是不赖。” 马匪冲至的一刻,突然变成两队,斜向插上,在佑字营的两侧划出一条浓密厚重的大黑线。 这一次,云风寒没再使用旋星阵,而是采用了轻骑兵的传统战术--两翼齐飞,迂回折返。 两支铁流在那刻宏扬出浩大气势,方虎部的四周立刻沸腾飙扬起一片狂放恢宏的铁骑澜流,卷着漫天肃涩凌冽的风尘。但是方虎的眼中,却透露出胜利的曙光。 他就象是早已在渴望中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大餐;又象是在黑暗中寻觅那处久违的***。 马匪轻骑的突出,只给了方虎久候的杀戮渴望,而非遭遇突袭时的惊慌失措。 他残忍地微笑着,伸出舌头添着自己干涸的下唇,轻声吟语:“狗已进门,放闸!” 。。。。。。。。。。。。。。。。。。。。。。。。。。。 随着那一声放闸声落,方虎的部队突然做了一个大转向。所有的骑兵全部后撤,车队旁赫然现身出一批身着铁甲的重装战士。他们的手中,竟然是专克骑兵的锋利长戈。 无数面盾牌也在同一时间在各个角落擎起,转眼间就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大圆阵。 每一面盾牌中都有一点空隙,正好可容长戈通过,仿佛一个包裹住全身的铁刺猬,密密麻麻伸出无数根钢铁长刺,予人以无处下手之感。 就在对方把自己用铁皮完全包上的同时,却并未静止下来。 他们在移动,就象一只缓慢爬行的大乌龟,一步一步,虽慢,却绝不停顿。 缺乏足够攻坚能力的轻骑兵,面对这只巨大浑圆而混身铁刺的步兵大方阵,一时间颇有无处下手之感。他们旋绕盘舞,大声咒骂,少数马匪冲上前试图杀出一条裂缝,然而对方这只铁皮刺猬,却还拥有飞刺的功能---一支支流箭从盾牌缝隙中射出,正中敌人。 这只铁皮大乌龟,昂首摆尾,活跃之极。它左弯又绕,时而前行,时而后撤,就象是在随兴玩耍,肆意挑逗着对手,刺激他们的神经,跳动对手的火气。 原本就不擅长攻坚的马匪们气得嗷嗷直叫,各种骂声纷至沓来: “狗娘养的杂碎,躲在乌龟壳里有个屁用!给老子出来!” “象个娘们一样的躲着,你们还是男人吗?” “妈的一帮没卵蛋的家伙!你们愧做帝国军人。” 他们用无用的漫骂,发泄这种老鼠抓龟,无处下手的感觉。 远处林中,云风寒也在惊讶。他惊讶的是:对方的变阵,为何如此之快? 不过他还是冷冷一笑。 甲壳包得再厚,失去了行动能力,依然只有死路一条。没有进攻力量的防御,再强,也总有被破的一刻。 他镇定下令:“把所有用重武器的骑兵集中起来,集中攻击其一点。将所有弓骑也集中起来,改用覆盖式射击。再命二百个兄弟,准备投矛。我就是砸,也要把他们从这龟壳里砸出来。” 然而,他的命令甚至还没来得及传达到位,战场上就又出现了新的情况。 铁皮大乌龟,竟然自己出现了裂缝。 就在马匪们为自己的骂战成功而欢呼的同时,一辆带着无数喷射小口的奇特车子,在裂缝中逐渐显现,那上面是一个个精亮着散发出夺命寒芒的箭头,正指向马匪轻骑。 “糟糕!”云风寒大吃一惊,脱口叫了出来。 下一刻,战况陡变。 阳光突然在一瞬间变得刺眼起来,无数晶芒闪烁出夺命的光辉,红土岗的上空响起一道道尖利的破空风声,随着空中那百千道锋芒光辉的闪过,大批的弩箭飚射向对手,掀起一片猩红血雨,马匪群中瞬间舞动出一片撕裂天地的惨呼,无数马匪战士就那样哀号着倒下,身上插满了奇特短箭。 云风寒的眼神剧烈收缩着:竟然是一次可发射二十支劲弩,连铁甲都可以穿透,奇贵无比的百弩连机!!! 铁皮大乌龟分五个方向张开五条裂缝,整整十部百弩连机在同一时间推出,在刹那间催生出一片血腥狂潮。 “该死!他们怎么会有百弩连机的?!”云风寒疯狂大叫。 柳彪也慌了:“他们变出来的吗?” “不!”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个陆子山:“是那是辆大车上本来就装着的。那上面放的根本就不是金银财宝,而是百弩连机。咱们上当了,他们早有准备!” “立刻撤退!”柳彪吓得大叫。 “不行!必须立刻让他们冲上去摧毁那些连机,让大家不要怕死!只要那些连机被毁,我们就还有机会取得胜利。”云风寒大叫道。 若是在平时,这道命令云风寒颁布下去,他的士兵会不顾生死的冲上去完成任务。 可惜,现在他不是在雪风军团。 他的士兵,也不是真正的军人。 “你***休想!你想让我的兄弟和那帮铁壳子拼命吗?我要带我的人走,能走多少是多少!”柳彪大叫。 混蛋!云风寒愤怒的想杀人。 将军争执,士气受损,再想打胜仗,难比登天。 然而这一刻,他还只是灰心,下一刻,他却彻底绝望了。 。。。。。。。。。。。。。。。。。。 随着一声响亮的清啸,铁皮大乌龟上的盾牌同时撤下。 失去了龟壳的铁龟阵,放弃了防御的同时,换来的却是那凶猛飚悍的进攻力量。 “吼!!!” 一声狂怒的喧嚣,撕裂苍茫。 一个高大威猛若盘古再世的超壮武士,站在一辆大车上,向着天空呼喊出雄壮的战号。 无数高大的人熊诡异地出现在步兵方阵之中,一只只大人熊,踏着劲撼的步伐,轰扬出地动山摇的雄伟气魄。 “熊族武士?!”云风寒的心都凉了。 三百名和百弩连机一起隐藏在车中的熊族武士这刻的突然出现,带给马匪们是绝对的震撼。而他们出现的同时,已放出悲啸狂歌,凶狠地杀向外围的马匪骑队。 与此同时,更多的熊族武士出现在红土岗上,摇曳出风中狂影。 当先一人,青面獠牙,手持板门大刀,正是穆沙尔。 他的大刀斜斜指向岗后的那片小林,正对云风寒绝望的眼神。 沉静如水的大地,终于在这刻沸腾起来。 .................................................. 9号去东北,准备在那里的农村过段时间. 农村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四野开阔.东北的天也大部分是晴朗的天. 对写作来说,这是很好的事. 在城市里写作,每天承受那份喧嚣,感觉就象是精神上受到冲击与煎熬. 对我来说,再没有比安静的环境和一份好天气更能让我进入状态的了. 至少我不必每天半夜里爬起来写东西,只为了那一点深夜的静寂. 跟大家说这个,一方面是表明自己写作的决心与信心,另一方面,是要说一下:坐火车的时间很长,差不多要24小时,然后还要把电脑般过去,接通网络.很麻烦...这段期间里,我自己没法更新,只能委托编辑帮忙了. 我希望在编辑把我的存稿发完之前,我能重新进入工作环境.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不会需要太长时间,只是要有段时间不能看到书评,没法和读者做交流了.不过那之后,我想我的更新速度,一定会加快许多了。 就说这些,单是看在我为了写好这本书甚至要去过农村生活的份上,大家也得继续支持我了哈. 第二十五章 红土岗上(3) 指挥战争,就象是指挥一场大型的交响乐演奏。 每一个指挥家,都想让乐曲跟着自己的节拍去走,变音,是演奏中最不可接受的一环。 一个小小的变音,或许只是演出中的一点瑕疵。可是变到成为一场巨大的噪声,那么这场演奏,就已经彻底走向死亡。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熊族武士这个变量,就象是一股巨大的杂音彻底冲垮了本属于云风寒的表演时间。 他们从哪里来?他们为何而来?他们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一连串的疑问冲击着云风寒,他的脑袋有些发蒙。 耳际是匪首们疯狂的咆哮,大声的斥责,无能的谩骂。 柳彪大喊:“快想想办法,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 “闭嘴!”云风寒愤怒大吼:“此仗败局已定,唯一的问题就是怎样才可以别把所有家底都输掉。敌熊族武士虽强大,奈何是近战步兵。步兵永远也不可能追上骑兵。立刻命令全军后撤,脱离战斗,同时留下一支五百人的队伍,牵制住敌军!” 柳彪立刻冲出林中,下达退出战斗的指令。 然而,战场之上,岂是你说退就能退的? 没错,步兵追骑兵,永远是追不上的。但是把后背留给敌人,是一件相当危险的工作。倘若没有殿后部队的掩护,所有人集体后撤,那么在这个撤退过程中,敌方对己方造成的伤亡将是异乎寻常的大。 云风寒老于沙场,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再次忽略了一件事。 他所率领的,是一支马匪联军。这支联军里,没人愿意以身狙敌,做那殿后策应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英勇壮士! 草原四流众,老鸦窝,五名匪首同时吹响了撤退的号角,面对云风寒愤怒的嚣叫,他们根本不予理会。 谁愿殿后谁殿后,反正老子不干! 风中呜呜的鸣角声吹响了马匪联军的草原悲歌。 成片成片的马匪在转身,后撤的过程中倒了下去。 方虎部的铁甲阵已防御全开,十部百弩连机嚣张至极的冲到攻击的第一线。它们尽情地向敌人喷吐着复仇的火焰,无数钢弩劲箭飙射敌人,将红土岗的上空笼罩出一片死亡阴云。 数百名骑兵同时从铁甲阵中冲了出来,他们奔喝呼啸着杀向敌人,速度之快,之猛,之烈,是马匪们根本无法想象的。 云风寒苦心积虑找出的这个战争地点,最终却成了马匪的丧葬之所。 方虎堵在边道上,四周是熊族武士的疯狂围剿。失去了斗志的马匪如一群没头苍蝇到处乱转,白白化成他人刀下亡魂。 兵败如山倒,这一声撤退的号角彻底吹响了马匪的丧钟。缺乏组织纪律的马匪们,终于尝到了自私的苦果,这场所谓的撤退,仅仅是成就了敌人对自己展开一场空前的屠杀。 云风寒看得手足冰冷,他的心彻底凉了。 不知何时,他身边的声音低了下去,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所有人都已不在身边,直到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用兵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己而不知彼,则战无良策,被动挨打;知彼而不知己,则空有良策妙计,却有力难施。” 云风寒霍然回身,正是浅水清,微笑着站在他的身后。 那一袭白马银袍,在这秋风萧瑟下,竟是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佑字营浅水清,向二叔问好。”他淡淡地说,带出长空中漫漫风烟,飘向云风寒的身周。 。。。。。。。。。。。。。 数百名战士,诡异无比地在后方归路上出现,切断马匪最后归路的同时,也将林中的指挥地围困成了一片狭小的空间。 在这片空间里,无论是谁都难逃那片由钢刀长枪组成的密织大网。 身处绝境,匪首们固然惊慌失措,云风寒反而镇静了下来。 外面,是马匪们在被敌人做成夹心馅饼来打,这里,则干脆被浅水清轻骑迂回,直抄指挥中心。莫说马匪们现在已经是各自为战了,就算是他的指挥依然有用,被浅水清这么一搞,也要立刻断了他的全部生机。 云风寒长叹一声,望着浅水清说:“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浅水清微微一笑:“旋星阵。” 云风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也该猜到我这样做的原因了?” 浅水清只是一笑:“南督惯用借刀杀人之计。当初衡长顺这把刀他没用好,现在就找天下云家来出头。只是我没想到,二叔的手段如此狠辣,竟想将整个佑字营也一起灭掉。” 云风寒摘去了面纱,这刻要这东西再也无用。面纱之下,是一张清削修长的瘦脸。 下一刻,云风寒傲然说道:“浅水清,你虽然打败了我,我却很是不服。可恨这帮马匪全是乌合之众,根本就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否则我只要用一千骑兵,以锥形阵使用凿穿战术,你的那些熊族武士,未必就能挡我归路。” 浅水清立刻回应道:“锥形阵攻击虽利,但是阵形过于呆板,缺乏变化。骑兵需要空间方能发挥高速优势,我若以挤压战术相对应,充分发挥熊族武士身体强健之能效,只怕二叔的这把尖锥也未必能撕开缺口吧?” 云风寒微微呆滞了一下。 他一生为将,跟随自己的大哥征战沙场,名气虽不响,战斗经验却极丰富。浅水清名气虽大,他却认为以自己数十年的沙场经验,绝不会敌不过这不过一个刚刚窜起的小小武将。 然而他终究错了。 红土岗一战,浅水清以方虎为诱饵,吸引大批马匪进攻,于悄无声息中布置好必杀的陷阱。四方包抄,中心开花,把马匪们做成夹心饼来打,战法布置精妙,他却尤然不服。这刻出言说什么凿穿战术,无非是为自己的失败找个借口,试图挽回一点最后的尊严,却被浅水清三言两语就给破了。 这样看来,即便是手下统率的是雪风军团精英战士,自己也未必能赢他一分半毫。 他长叹一声:“江山代有人才。我本以为年轻一辈里,除了无伤和岚儿外,再无人可超他们,没想到现在又出了个浅水清。这一仗,我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他自承失败,显然是彻底心灰意冷了。 “二叔过谦了。”浅水清淡淡道。 挥一挥手,数十名战士押着匪首们离去,场中,只剩下云风寒。 浅水清回首说:“你们都退下吧,我要和二叔单独喝上一杯,聊聊家常。” 一张小几拿了出来,上面摆放着酒菜。士兵们纷纷退下,惟有沐血站在他身后,望着云风寒的双眼,喷薄出强烈的火焰怒潮。 浅水清跳下飞雪,向云风寒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风寒呆了一呆,终究还是走了过来。 说起来,这是云风寒与浅水清的第一次见面,这之前,他只见过关于这个人的画像。 现在看来,他比画像上的人,要更年轻,也更英俊许多。 这刻浅水清为云风寒恭恭敬敬地倒上一杯酒,执足了后辈之礼。战场之上,硝烟弥漫,喊杀震天,这里,却自成一片世外桃源,全不受林外战事的影响。 时不时地会有士兵向浅水清报告战事进展,浅水清总是随意几句话就把命令吩咐了下去,一切调度均是信手拈来,却是胸有成足,智珠在握。 云风寒看着浅水清镇定自若,指挥淡定有度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感慨。 所谓大将之风,想来也就不过如此。如此年轻,就有这般谈笑用兵的举止风范,将来确是必成大器。 如此风度,如此神采,难怪小霓要对他倾心了。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惋惜。 惋惜这样一个人才,却不能见容于云家,惋惜云霓一腔感情,最终将托付流水。 或许是因为是因为云霓的关系吧,下意识里,云风寒丝毫没有身为败军之将的觉悟。 他此刻更多地用一个做叔叔的眼光去看待浅水清。 要杀浅水清的是他; 要灭佑字营的是他; 如今欣赏浅水清,喜欢浅水清的,却也是他。 人心矛盾处,由此可见。 陆子山冷冷地站在云风寒后面的不远处。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却生出一丝不安来。 。。。。。。。。。。。。。。。。。。。。。。。 红土岗上的杀声,渐渐停歇了。 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云风寒这刻和浅水清把酒对饮却刚刚进入**。 他们尽情聊天,彼此了解。浅水清诉说着自己和云霓相识相恋的经过与原由,一切是那样的自然。 云风寒听得有些楞神,终于渐渐了解到云霓与浅水清之间那些经历来有,也明白了南无伤在这中间扮演的角色。 他有些惊讶,惊讶浅水清得罪南无伤竟然到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 惊讶浅水清怎么有胆量做下那样的许多事情。 惊讶浅水清为何到现在依然有如此自信自己能和云霓在一起。 他们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就象是好久未见面的老朋友,畅所欲言,无所不谈。 或许是因为喝多了的原因吧,云风寒突然放声高歌起来。 军人,永远都最爱唱军歌。当他唱到“四万里江山如画,尽归我土。三万里河东入海,服我所化”时,却突然号啕痛哭起来。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哭。 或许是因为他的失败,或许是因为他的后悔,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因为浅水清自始至终都没有问他为什么哭,只是用眼中那一点淡淡的忧伤看着云风寒。 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云风寒为什么哭。 或许,真正该哭的那个人不是云风寒,而是浅水清自己。 良久,云风寒终于哭罢。 他抬起头看着浅水清:“闲话,已经聊过。酒也已喝干。我知道了你的为人,知道了你的过去,了解了你和小霓的始末。可是这些终究不能改变一些事实。” 他缓缓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眼中一点精芒炸现,浅水清的心突然一痛。 他看着云风寒,这个沙场的对头,云霓的叔叔,那股莫名的惆怅席卷心头。 他淡漠地笑,细语轻言随风而过:“二叔希望我如何处理?” 云风寒苦笑。浅水清不答反问,其实已经给了他答案了。 他点点头:“我害死你佑字营这么多兄弟,你是不会放过我的,对吗?” 浅水清镇静地看着他:“总要有个交代的。” “那你该如何对云霓交代?” “无需交代。” 云风寒明白了:“很好。浅水清,你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你够狠,够辣,够果决。” 说着,他回头看向陆子山:“子山,我死后,你负责把我的尸体送还大哥。告诉他,我云风寒没能杀死浅水清,有负大哥重托。不过浅水清这个小子,我看他不错。或许以后真能超越无伤也说不定。我临死前最后的建议是:暂勿对浅水清下手,且看他将来能有何成就。” 陆子山沉默点头。 云风寒抬头仰望那片苍天,心中凄楚,却哈哈长笑几声,随手将腰中长剑拔出。 那一道凄厉剑光,在长天下划出一个将军最后的血性。 血光炸现,云风寒的尸体重重倒下,掀起漫天风尘。 第二十六章 目标--京远城 红土岗上的风,带着点点腥味传来,拂动了浅水清的长发,却拂不去心中沸腾的火热。 云风寒最后的表现,呈现一个真正的军人的风采。 他本想以一杯毒酒结束云风寒的生命,给他一个最体面的死法,最无痛苦的死法,但是云风寒却选择了吻颈自尽。 对军人来说,死当见血。 陆子山带着云风寒的尸体走了,浅水请没有留难他。 而大战后的诸般事务,却仍需他来处理,容不下太多情感在这里宣泄。 有士兵来报: “报将军:战事已全部结束,敌匪大部被歼,俘敌两千余人。我部佑字营战死士兵三十二人,受伤一百余。熊族武士无人战死,受伤十余,重伤一人,我方大获全胜!” 浅水清立刻下令:“命,俘敌一个不留,全部杀掉。全军打扫战场后即刻开拔准备扫清敌余残孽。” “是!” 看着那小兵远去,浅水清又道: “夜莺。” “属下在。” “给我记录一份通告。” “是。” “通告:今有草原马匪,肆虐帝国,残害百姓,使民不聊生。有雪风军团伏波将军云风寒,路遇草原马匪,竟遭其毒手。云将军一生悍勇,沙场征战,灭敌无数,奈何虎落平阳,却为宵小所趁。虽一人力杀悍匪十余,终奈何不得悍匪群狼人数众多,陨身为国。叹乎,悲乎,帝国有建以来,从未损失如此大将,马匪之恶,已为帝国大患。我佑字营托皇帝庇赖,秉天地正气,正当灭此劣匪,以告慰云将军在天之灵!” “另:马匪联军四千有余,妄图螳臂挡车,阻我天风大军。我佑字营于红土岗一战,大破马匪联军,尽歼全敌,以敌之尸骨告慰云将军生平!佑字营全营,为云将军之死,哀悼三日!” 。。。。。。。。。。。。。。。。。。。。。。。 大战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收拢部队,清点战果。 马匪们在草原各地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老窝,那里聚敛着大量的财富。 在以往,这些秘密据点很难找到,哪怕是那些商人,也不可能提供出这样的消息。 但是有了风娘子,这一切便再不相同。 风娘子痛恨五流众毁她基业,带着佑字营一路血洗五流众贼巢和老鸦窝。原本留守的马匪,全部遭到佑兵营的奇兵突袭。令浅水清感到惊喜的是,在清剿老鸦窝时,赫然还发现二百名佑字营士兵被关押在那里。他们受了多日的苦楚,却在这刻终于盼到了光明的回归。 这其中,赫然就有苏云在内。 那个在葬风坡上一心效法浅水清,救了整个卫队的优秀战士,竟依然还活着。 那一刻,沐血也是喜出望外。 在洗劫了草原五大势力的残余部队之后,佑字营非但财富上得到了进一步的巨额增长,战力上也因为经历了连场大战,而出现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如今的他们,再不是当初刚离开清野城的菜鸟新兵了。 红土岗剿匪战和其后的一系列追剿,让浅水清的名字再次响彻观澜大陆,而他再次血屠两千马匪降虏的凶狠手段,也同样令世人震惊。 这一次,可没人为他遮瞒杀俘一事了。浅水清凶恶之名,由此不径而走,传说里,他已经成了杀人如麻的恶魔降世。 从他离开清野城之后,大军一路回师北门关的路上,先后干出了两件轰动天下的大事,耗时总计五十八天。此时,离他参军入伍的时间还不到半年,他的名字,却一次次地在天下各地传唱。这期间,没有人知道红土岗云风寒死亡的真相,也没人知道那一仗,有熊族武士的参与。这些强力武士做为浅水清的秘密武器,被雪藏起来,严令佑字营军士不得泄露。 红土岗大战的第四天和第六天,佑字营在盘罗道口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无双部与雷火部。 他们一路满栽而归,带着数不尽的财富,还有那在经历过一场场战斗后迅速成长的战士。 佑字营,终于重归一体。 10月2日,前往北门关的路上。 行军大帐。 浅水清叫来了风娘子。 那个曾经叱诧草原,纵横不可一世的女悍匪,如今已然萧索落寞了许多。 草原马匪的覆灭,令风娘子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这令她倍感失落。 浅水清看看她,突然露出了些许笑意,他问:“你恨我吗?” 风娘子一呆:“官兵剿匪,天经地义,何恨之有。” “那么说我杀你也是天经地义了?” 风娘子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浅水清想了想,这才缓缓道: “据我所知,你当年也是良家女子,后来是被月流大当家的看中姿色,给劫了过去。可是你不甘受辱,矢志报仇,每日勤练武艺,最终成功杀了大当家的。只是你为什么不就此回家,反而就呆在五流众里做了马匪们的新领袖呢?” 风娘子冷笑:“失洁女子,哪个男人愿要?天下既无路可走,自然只能自己闯条路出来。” 浅水清点点头:“果然如此。” 他看着风娘子笑道:“如果我放了你,你以后还会做马匪吗?” 风娘子一呆,想想终归还是摇了摇头。 她这刻听到浅水清这样问她,自然是有放她的企图,傻瓜才会回答自己还想去做马匪,再说草原马匪现在也差不多都死光死绝了。 没想到的是浅水清连连摇头:“那真是太可惜了。假如你回答我你还愿意去做马匪,我一定立刻放你。” 风娘子差点没跳出来。 浅水清笑咪咪地看着她,却是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 风娘子走了,带着浅水清送给她的武器,马匹还有金银财宝以及十名佑字营战士,这其中赫然包括了苏云在内。 她直到临走前,也不明白为什么浅水清要放她回去,而且要求她回去继续当马匪,并保证提供她强大的支持和援助。 浅水清所谓的支持,是风娘子做梦都未想过能得到的。 比如说:浅水清给了她足以武装起三千名优秀战士的金银财富。 比如说:浅水清送给了她两台凶恶狰狞,杀人无算的百弩连机。 这种可怕的阵战机器,在红土岗上带给马匪们死亡的恐惧。 而这种杀戮机器的得来,完全得益于那些富贵子弟兵。 在那些富贵子弟兵中,有一个正是帝国东部最大的凌都铁厂的大公子。有他在,浅水清想要什么武器装备,铁厂都会为他优先供应。而富贵子弟兵中的另一位公子,则为浅水清带来大量的优秀甲胄。 再比如,浅书清还给了她一份特殊的名单。名单上,尽是些显贵大豪的名字。只要风娘子需要,随时都可以寻找他们的帮助。 浅水清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须成为丰饶草原上的马匪之王,因为我再不愿看到草原上有任何一支散乱的马匪组合。 当然,这支马匪也不再以劫掠百姓为生存条件,他们的生存方式,就是以战养战。他们为当地百姓提供一些官府做不到的武力帮助,从而换得足够的后续支持。 风娘子豪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条件。 对于如此处置风娘子,沐血雷火等人都看不明白。 浅水清只能解释道:“草原马匪,是杀不绝的。今天,你可以杀了所有的马匪,明天,又会再生出一批新的。我让风娘子重新去做马匪,又派他十名助手,就是为了将来好控制丰饶草原上的这股力量。对帝国来说,一批受到控制的马匪,远比不受控制的马匪所能造成的伤害要小得多。当然了,马匪本身也可以为我佑字营提供大量的优秀骑兵。或许以后,我们再要新兵,就可以直接从这批马匪中进行招募了。我已经交代了苏云一项特殊任务,从今天起,马匪将再不是一支无组织无纪律的作战部队了。而他们的性质,也将在我们的引导下出现极大的转变。” 将草原马匪变成自己的后备补充兵员,是浅水清的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但正如富贵兵团和熊族武士一样,他们在将来,也同样会成为浅水清一支极为重要的作战力量。他们与前两者一起,支撑起浅水清不败的传说,建立起一个庞大帝国的辉煌荣耀。 和他们不同的地方在于:富贵兵团是挤牛奶式的存在,他们为浅水清提供的是财力物力上的帮助。而熊族武士则是纯武力帮助,属于血酬模式。而未来的马匪大军,却是一支人数不限,自给自足,战力强劲的新组织模式--也就是放养模式。 相比之下,放养模式付出更少,获取的回报则可能更大,在未来所能提供的帮助,也更加复杂,灵活和多样化。唯一的弊处就是,以放养模式成长出来的军队,其独立性更强,形成地方军阀的可能性也更大。 不过对浅水清来说,有才能的领导,只怕手下没本事,不怕属下想造反。他有这个自信,能镇住所有骄傲跋扈的从属。 在结束了这一切之后,浅水清终于将发散后的注意力,回归到京远城前线上了。 那里,将是决定他自身命运的地方。 那里,也将是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地方。 在那里,他将和止水第一名将做第一次面对面的正面交锋。 所有的绸缪,所有的准备,都将在这一刻骤然爆发。 一场席卷整个国家的新的风暴,即将展开。。。。。。。。。 京远城,我们来了!浅水清在心中如斯狂吼。 第二十七章 回归 北门关。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队披甲大军如奔腾的大河正狂泻而来。 首先是一支飚洒着汹汹战意的铁血骑队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当先一骑,白马银盔,威风凛凛。 正是浅水清一马当先,处在骑兵队伍的最前列。 在他的身后,是三千虎贲化成的一道钢铁洪流正在踏出让敌人胆寒的脚步。 迎着溯风招展的大旗,挥舞出一条绚丽的彩带,飘展出蔓延至天穹苍宇的杀气,一个个钢甲战士就这样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一波又一波出现在京远城的战场之上,如潮水连绵不绝。 正午的阳光斜洒在这些归来的将士们身上,带出一身的金黄。 那金色灿烂的盔甲,锋利难当的长矛,整齐划一的队列,迎着风,送来胜利的欢嚣。 浩荡的队伍转眼间淹没了人们的视线。 他们沉默,他们冷静,他们手持利刃,眼神中喷吐着强烈的战意。 在他们的身后,是多达二十部的霹雳重弩车。 粗如手臂的重弩就象一把长可戳天的战枪,锋芒四射,光照九州。 再其后,多达二十台的百弩连机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前,每台连弩机上多达二十个的发射孔,弩尖闪亮着的光芒如星光纷舞,令人望而生寒。 北门关城头,指挥塔上,战千狂怔怔地看着那名白马白袍,仿佛沾染不上人间半点尘埃的年少将军,心中一时有些恍惚。 这个混蛋,在帝国闹腾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舍得回来了吗? 且一回来,就带着如许威势。 他离开清野城的时候,带走的是一批新兵,到了北门关,却带回来一批饱经沙场的老兵。 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了无数令人垂涎的攻城重械。尤其是后面出现的那一台台高大壮观的攻城塔,仿佛钻天入云般的进入人们的视线,进入士兵们的心中。 这其中有些,是从军部调来的,是公器。 还有些,是铁厂拉来的,是私货。 佑字营里,私货的数量和质量都远高于公器! 佑字营的归来,那个传奇英雄的回归,为北门关的天风大军,带来了新的希望。 北门关的跑马道上,浅水清与战千狂并骑而行。 在战千狂的左侧拖后二将,分别是虎豹营的洪天启和铁狮营的东光照。 如今铁风旗辖下三营,又未经历北门关大战,可以说是龙牙军中战力最全最强的一个旗。暴风军团将十二里连营扎在北门关-京远城一线的开阔地带后,南门两关就交给战千狂的铁风旗驻守了。其中虎豹营驻扎在南门关,铁狮营则驻扎北门关。 浅水清刚一回到北门关,就受到了战千狂的隆重接待。 “浅水清见过战掌旗,此次征兵,水清一路耽搁,误了前线作战的大事,还请掌旗见谅!” 凭心而论,战千狂是很喜欢浅水清的,所以这刻虽是求谅,浅水清却无半点心虚。 果然,战千狂哈哈大笑道:“皇帝命你代天巡狩,你想什么时候来,是你的事。我们是管不到的。不过这些日子,你在帝国闹得动静之大,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洪天启也悠悠接口:“得神马,掳权贵,荡平马匪,所作所为震惊天下。方今世上,论胆量豪气,再无人可与浅水清相比。我算是服了。” 浅水清低低轻笑几声。 说到天鬃马,几个人同时朝他**的飞雪瞧去。 雪白的马身,长鬃飘散出一片如云水波,高昂的姿态,轻灵的步伐,无一不提醒着众人这匹马的罕见珍贵。 众人皆感好奇,都想知道浅水清是怎么降服飞雪的。浅水清受迫无奈,只能将自己当初和云霓落魄草原时的情景说了一遍,当然,那些旖旎温存的细节就自动跳过了。 战千狂听得大为赞叹:“宝马识主。这马能跟你,也算是你的福分。看来上天注定你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 “水清惶恐,有战旗在,哪有浅水清表现的份。” “不要跟我虚套客气。对了,它叫什么名字?”战千狂爱不释手的摸着飞雪的长鬃问。 “它叫飞雪。” “哦?竟然还是和咱们的死对头同名?” 浅水清很认真的回答:“就是同名。本来我还打算让它姓抱的,但是飞雪不同意,我也只能作罢。” 战千狂一楞,忽然哈哈狂笑起来:“好!浅水清,你果然有气魄。竟然敢把止水第一名将抱飞雪当马骑!而你的马竟然还能看不起抱飞雪。哈哈,我佩服你!既然你今天带着佑字营回来了,那么过两日你我就共赴沙场,打抱飞雪一个落花流水!要是咱们铁风旗能率先攻入京远城,我就向烈帅请命,让抱飞雪来给你做马夫,每天和你的这匹飞雪一起成双配对!” “谢将军吉言,浅水清定不辱命!”浅水清也大声回答道。 那一刻,飞雪希律律一声长嘶,鸣啸出九霄风动。 。。。。。。。。。。。。。 与此同时。 京远城头,抱飞雪巍然屹立,眼神中惟有前方那片血色战场。] 南北两关的失陷,将止水人置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而抱飞雪的肩头,则担负起了一个国家的兴亡荣辱。 或许是天生的攻击性性格吧,在战事之初,抱飞雪并没有困守待死,而是主动出击。 8月27日,战事初起没多久,抱飞雪亲命手下悍将臧飞豹带领三千战士悄悄出城,夜袭天风军,双方激战一夜,均死伤无数。但是止水军终于成功焚毁辎重营,众多大型攻城器械被焚之一炬,惹得烈狂焰大怒,攻城也越发困难起来。 其后不久,南无伤用计引臧飞豹出兵,结果在离京远城不足二十里外的地方将臧飞豹和他的三千士兵完全围住。臧飞豹突围无果,引憾自尽,止水七勇士再折一员。 双方各用奇计,各有斩获,天风军损失大量攻城器械,逼得烈狂焰不得不采用缓攻慢磨的打法,等待下一批器械的到来,而止水军则折将损兵,暂时缺乏足够的反击能力。 天风军攻打京远城的局面,由此而陷入了僵局。 那个时候,浅水清和他的佑字营正满世界抓少爷兵,前线的战事一天惨烈过一天,浅水清和他的士兵,得到的却是一生中都难得的悠闲。 临到9月,佑字营在草原上对马匪们大开杀戒,京远城的战事,也开始一天激烈过一天。 烈狂焰开始有意识地增加投入兵力,进一步加大京远城的防守难度。 与此同时,来自后方的各路援军也在源源不断地开来。 龙威军来了。 龙鳞军来了。 暴风三纵也来了。 而抱飞雪得到的增援,却只有区区一万人。 整整十五万大军,包围只有六万守兵的京远城,以一股磅礴之势风卷于这片战场之上。 历史证明,虽然守城方可以依据地利以少量兵力对抗敌大军,但是当兵力达到三倍以上的倍差时,绝大多数的攻城战,是攻城方的胜利而告终的。 考虑到天风军军人素质与止水军士兵素质的对比,暴风军团的十五万兵与止水六万兵相抗衡,完全可以算上三倍实力差距。 所以,唯一的问题就是:要到何时,天风人才能拿下这座止水最后的要塞,从而**。 天风皇帝苍野望对天风军的进展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了。 于是,京远城在这片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 抱飞雪的心情,也越发沉重,焦躁,和不安。 远处弥漫的硝烟,在这片沙场上已凝结成了厚厚的乌云,那血色的泥泞,充斥在每一寸土地上。 天风人连绵数十里的军营,一眼望不到尽头。猎猎飘扬的旌旗,带给人无尽的压力,黑云压城。 城欲摧。 “总领,回去休息一会吧。”身旁的商有龙小心提醒道。 抱飞雪不置一言。 今天,又是一场恶仗打了下来。 天风人的攻势依然凛冽,止水兵却已经疲惫不堪。 烈狂焰并不急于一时一刻下城。他命令全军以旗为单位,轮番攻击,轮番上阵,意图消耗敌人的精力。 作为攻城方,他掌握主动,想怎么打就可以怎么打。抱飞雪没有选择的权利。同样的,当烈狂焰以中等规模的兵力进攻对手时,他却不能只派六千人防守。 谁知道下一刻,天风人的大军会不会一起呼啸而上,以强攻之势拿下京远城头呢? 这场战争,比耐心,拼体力,熬精神,就看谁是能撑到最后的人。 抱飞雪阴冷的眼神,越发的寒意陡峭了。 他今年还很年轻,才二十九岁,虽是止水第一名将,却是年轻有为。 “有龙,你说。。。我们还能守住京远城多长时间?”抱飞雪轻声问道。 商有龙微微呆滞了一下,却终是未答。 他想说,我们永远都能守下去,想说,有抱飞雪在,天风人就一定进不来。 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希望,是给战士们用的。将军们,却永远要看到现实。 现在的京远城,每守住一天都是奇迹。 抱飞雪悠悠道:“这场仗,止水已是败定。京远城,也已朝不保夕。不过苍野望若是以为,拿下了京远城,就等于拿下了止水,他就大错特错了。” 商有龙看着抱飞雪,抱飞雪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厉意:“决定战争胜负的,并不总是在战场之上。军事上解决不了的问题,未始不可尝试一下外交手段。” 抱飞雪霍然回首道:“有龙,只要你我能再坚守住京远城半月,到时候,咱们就等着看天风人的好戏吧。我要把所有失去的,全部都拿回来!!!” 第二十八章 叛将(1) 浅水请和佑字营的回归,就象是一剂强心针,打在了天风军人的身上。 对天风军来说,浅水清就是一个擅于创造奇迹的英雄。 他总是能将一切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 而这个英雄和历代所有英雄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比任何将领都关爱他的士兵。 佑字营的伙食,可以说是史上最好的伙食;佑字营的军饷,十倍于其他部队;佑字营的战绩,未上战场,就已有了赫赫威名。 他们在红土岗上的大战,灭敌四千余众,却只损失了三十多名战士。 这是近年来中等规模战事里,所记录的伤亡最少的战斗,已经进入零伤亡的概念。 同时,佑字营还拥有全军团最好的武器装备和攻城器械。 这支部队,不上战场的日子里,士兵的生活都比将军还舒服。 赫赫战功,宽厚待下,这两点奠定了浅水清在军中的地位。 他曾经的光辉,现在的光芒,都令人为他震撼,对他钦佩。 当然,也有少数将领不服不满,但是这一切,对浅水清来说太容易解决。 来到北门关的当天晚上,浅水清先后拜访了龙牙军下各镇各旗甚至各营的将领。 几乎每一个将军都收到了来自浅水清的特殊问候----一个装满了所谓的“当地土特产”的大包裹,里面放满了金银珠宝,以及一张大额银票。 该嚣张的时候嚣张,该低头的时候低头。回到北门关,就再不是佑字营可以自家独断的天下,夹起尾巴做人,有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除了南无伤和李规,几乎没人不喜欢浅水清----尽管这两人也同样收到了浅水清带来的“土特产” 那个时候,南无伤颇有种要状告浅水清贪赃枉法的冲动,但是考虑到这份贿赂遍及全军,甚至连皇帝都拿了好处,吃到嘴软,终于只能压下这口闷气。 他还没傻到为了浅水清一人得罪全军的地步。 整个暴风军团,唯一没收到浅水清礼物的,或许就是烈狂焰了。 浅水清知道:对于烈狂焰来说,再没有什么礼物比京远城更有意义。 而在他拿下京远城之前,他还要先做一件事。 。。。。。。。。。。。。。。。。。。。。。。。。。。。。。。。。。。。 回到北门关的第二天。 京远城战场上。 带着些微凉意的秋风,吹在两骑奔驰的骏马上,迎出一片晴朗天空。 浅水清策马在前,拓拔开山孤身在后。 “过了前面那片坡,就进入京远城的控制范围了。”浅水清迎着风大叫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余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拓拔开山怔怔地望着浅水清:“你就这么放我走了?就不怕军部诸将置你的罪?” 浅水清朗朗大笑:“我告诉他们,拓拔开山已为我暗中降服。他此去京远城,是为我之内应。这样,你回京远城一事,就成理所当然。” “那我要是没有暗中助你,你该怎么办?” “天下妙计,岂有次次都成的道理。拓拔开山为人奸诈,他假意降我,最终却诈我欺敌,逃回京远城。我心恼怒,却只能徒呼奈何。我丢失敌方大将,负荆请罪那是免不了的,杀头却是未必。军部充其量也就是罚点俸禄,责我戴罪立功吧。”浅水清笑嘻嘻地回答:“我初回北门关,就送重礼予各旗重将,他们拿了好处,想来也不会非要置我于死地的。” 拓拔开山呆了一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浅水清道:“只要你答应不把熊族武士的秘密说出去,你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拓拔开山长叹一声:“浅水清,你是我见过的最捉摸不定的人。你虽有熊族武士,却藏而不露,如今整个暴风军团现在都不知道熊族武士的存在,可见你对其何等看重,将来战场之上,怕是准备要给抱总领一个意外。这样重要的事,你竟然会相信我能保密,你可知,我要做到知而不说,那有多么困难?” 浅水清淡淡笑道:“那是因为你是拓拔开山。所以我相信你。” 淡淡的一句话,拓拔开山心中却是无比动容。 他呆楞了好久,终于长叹一声,什么也不说向京远城方向奔去。 无论浅水清待他如何,他终究不可能背叛止水。 或许下辈子,我能做你的手下吧。他想。 叹息中,却听到后面浅水清喊:“拓拔将军,请等一等!” 拓拔开山停下了战马,回头看向正朝自己奔来的浅水清。 浅水清一脸郑重地拿出一个铁镯子,交到拓拔开山的手中:“差点忘了把这个交给你。” 拓拔开山呆呆地看着那铁镯子,黢黑无奇,却不知是什么。 “这个铁镯子,是我以前游历各国时见到的。它是纯铁打造,分量却是极轻。我见它做得好玩,就把它买了下来。这段时间里,我和拓拔将军相处了两个月,彼此间也算是有了些感情。既然离别在即,也该送些礼物给将军。若是送些金银财宝,那是小看了将军的为人,就把这镯子送给将军,做个纪念吧。” 拓拔开山心中一阵感动。 他将铁镯子套在自己手上,拱了拱拳说:“谢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浅水清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口中喃喃: 拓拔开山,祝你一路走好。 。。。。。。。。。。。。。。。。。。。。。。 沿着那条运兵道一路向前,要不了多久,就来到了京远城下。 拓拔开山一人独骑,随着离目标越来越近,远远地望着那片高大城墙,看着那成片成片的守护军士,拓拔开山心中激动不已。 终于能回家了。 远远望去,京远城城头,旌罗密布,十步一哨,防御森严。 作为止水最后的防线,京远城的布防措施在抱飞雪的领导已经可以说是武装到了每一寸土地。 以高大的城墙为依托,止水人在这里建立起了庞大的军事防御工事。 单是城门一处,就建有护城墙,瓮城等多道防御体系。 护城墙是与护城河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防御手段。 京远城外围并没有拦城大河,且京远城本身也不是只有一道大门,而是整整五道。 在建城之初,京远城并非是用来最后防线的用处。 它是止水面向天风的一个进攻指挥中枢,它的进攻意义,更大于防守意义。 护城河这种东西,虽可以防备敌军的冲锋,但是同样有阻碍己身进攻的弊端。一旦两军对峙,城门吊桥只要一放下,对方立刻就会有所察觉,从而做好布置。 而护城墙则不同。 它不仅是保护冲车撞击城门的主要手段之一,同时它也是攻守转换的一个重要战略掩护手段。 高大的护城墙完全遮掩住了城门,从外面根本就不见城门的开启闭合。因此,一旦守军要转入进攻状态,只需隐藏在墙后,敌人就会很难发现。这为守方进攻创造了良好的条件。而护城墙上本身还建有鹊台,上置守兵百人,与城头守卫遥相呼应,联合防守,更增加了进攻的难度。 两个月前的那场大战,臧飞豹之所以能轻骑突出,焚烧天风军攻城器械,靠得就是这护城墙的掩护。倘若京远城用得是护城河体系,那么这样的进攻便极难完成。 凡事有利有弊,拥有动态进攻能力的京远城,就纯防御态势而言,并不比北门关强多少。它既不是南门关那样的天险绝地,也不是寒风关那样的绝对级钢铁防御,而是一个守中有攻,攻中带守,攻防转换极快的特殊型战略要地。 而在这样地方进行防御,如何发挥其有效进攻点,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判断守军将领指挥水准的基本标准。 此刻的京远城城头之上,数百双冷竣酷烈的眼神,正牢牢地盯住拓拔开山,上千只闪着寒芒劲光的利箭也已锁定了目标。 他们谨慎而小心的戒备着城头四周,防止可能存在的敌人突袭,同时看着拓拔开山来到护城墙下。 “我是拓拔开山!我要见抱飞雪总领,放我进门!”拓拔开山在下面喊出一片威武声潮。 拓拔开山,这个名字就如浅水清的名字在天风军般响亮。 只是相传,拓拔开山已经站死在北门关。 也有人说,他是被俘成为了浅水清的降虏。 甚至还有传言,说拓拔开山已经叛国投敌,成为浅水清手下的一员干将。 然而现在,他却奇迹穿越那天风军封锁的连绵战营,单人独骑来到京远城下。 这。。。是怎么回事? 城头的众士兵迷惑,守关的将领也有不解。有那伶俐的,立刻前往通知值守大将。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雪色战甲的将军在城头现身,望向拓拔开山的眼神幽幽,如狼般闪动着诡异邪戾的苍茫。 正是碧空晴。 望着城下的拓拔开山,碧空晴冷酷的眼神里喷射出肃杀的冷咧,一把阴柔的声音如细针般刺出:“拓拔将军别来无恙。你不在天风军中好好待着,怎么跑到我京远城来了?” 他的声音虽细,音却及远,那别有意味地话语传到拓拔开山的耳中,听得他微微一楞。他大喊道:“碧将军,你放我进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当面说,不要有什么误会。” 碧空晴冷冷一笑,身边一个小校低声道:“附近没有藏兵,拓拔开山不可能是来赚门的。” 微点了点头,碧空晴道:“打开城门,放他进来。” 门开。 两队止水战士迈着刚健的脚步从里面轰轰而出,一队又一队士兵骤现城头。 城门防御在大门打开的刹那间增加了数倍,数百名出城战士在同一时间将武器指向拓拔开山,防止他有任何异动。 拓拔开山正迷惑间,只听城头之上,碧空晴厉声狂喝:“止水叛将拓拔开山,负我皇恩,反叛故国,是为国贼。今竟还胆敢妄图为天风内应,诈归夺城,实在是可耻可恨。来人,立刻给我把他拿下!” 这一声喊,声震京远城头,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彻底击晕了拓拔开山。 浑浑噩噩间,他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十九章 叛将(2) 夜,寂静若水,漆黑如墨。 拓拔开山一个人被关在京远城的大牢之中,牢外,是整整二十名止水战士小心守护。 “我要见总领!” “我不是叛徒!”拓拔开山摇着巨木厚柱组成的栅栏狂吼。 他一拳又一拳疯狂地击打在巨木之上,伴随着巨大的吼声,将木桩打的碎屑四溅。他是如此愤怒,以至于全力出手,全不顾己身受到的伤害,一双铁拳上满是斑斑血迹,牢房却被他的轰击震得地到山摇。 一名战士有些紧张地看着牢房里发威地拓拔开山,小心地问自己的头领:“这家伙好大的力气,他不会把牢房给拆了吧?” 那兵头瞪了他一眼,心中也有些测测。 拓拔开山神力盖世,勇武难挡,在军中人人皆知。这刻见他如此疯狂,如此愤怒,只能小心翼翼地说:“拓拔将军你先不要着急。我们都知道将军忠心体国,一心保家,只是您这次归来实在太过蹊跷,难免惹人怀疑。碧将军只是暂时将你收押此处,已经去禀报总领大人了。想必总领大人很快就会还你清白的。” “已经三个时辰了!为什么总领还是没有讯息回来?就算是总领在边州,也***该通知到了!”拓拔开山怒吼。 他是真得伤心了。 在佑字营的那段日子里,自己多少次日夜期盼,午夜梦回中,渴望能回到梦想中的家园。 哪怕家已破,国将亡,那终究是自己的国,自己的家。 他想要回去,和自己的亲人子弟们站在一起,并肩战斗,浴血沙场。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军人的归宿。 马革裹尸而还,是战士最后的荣耀。 他回来了,面对的却是通敌叛国的指责,身处的却是诬枉陷害的牢狱之灾。 他甚至看不到一个自己的朋友,看不到一个人肯站出来为他说话。 每个人都怀疑他,每个人都不相信他。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抱飞雪。 他相信抱飞雪绝不是随便就会听信人言的人,他相信抱飞雪一定会查明事实,还他一个清白。 京远城总领府,此刻一片***通明。 抱飞雪揉着微微有些酸痛的太阳穴,心情在烦恼与悔恨中跌飞。 他的下首,是商有龙做汇报: “已经证实信的确是范进忠本人的笔迹,他没有理由欺骗我们。” 抱飞雪淡淡地问:“但他也有可能为天风军所骗,对吗?” 商有龙低头不语。 抱飞雪长长地叹了口气:“有问他是怎么回来的吗?” “空晴去问过了。他说是浅水清亲自放他回来的。” “为什么放他?” “他在草原上帮过浅水清一次忙,为他做了一件事,所以浅水清答应给他自由。” “什么忙?” “他不肯说。” 抱飞雪坐直了身体:“有意思,到是不改他的一贯本色。” 碧空晴拱了拱手:“总领,拓拔开山若未投敌,浅水清没道理这样轻易就放他回来。他既然敢放拓拔开山回来,就一定有他的阴谋。若以拓拔开山的性情论,我不相信他会降敌,可是浅水清这个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做事从不做无用之功。我们已经吃过他很大的亏,所以这次,我们不得不小心处理。” 商有龙也沉吟道:“最重要的是,从我们得知拓拔开山降敌的消息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该死的浅水清,他在这个时候把拓拔开山放回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抱飞雪的眼神一沉:“你是说。。。他的义父?” 商有龙重重点头:“拓拔开山是个孝子。他要是知道他的义父死了,而且是被我们杀的,是以通敌家属之名所杀,他就算是再如何忠于国家,也绝不会放过我们。” 历代以来,朝廷为控制军人,从来都是严格律法。 军法规定:士兵可以战死,不可降敌。凡降敌者,诛其九族。 止水人是这样,天风人也是这样。纵观观澜大陆,古今战事,为控制军人,所订律法莫不如此。 拓拔开山若是普通士兵,这样的惩罚与报复未必会降到他的头上。 可他偏偏是个将军,而且是止水七勇士之首。 他的叛国投敌,对止水人的士气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为了挽回这种士气影响,止水人立刻拿他的家人开刀,这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两个月后,他竟然又回来了。 而最糟糕的是,他似沪并没有投敌--尽管他回来的过程是如此诡异。 还有什么消息比这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吗? 一想到这,抱飞雪心中凉意升起。 浅水清,这就是你所期望和等待的事吗? 以降敌之名构陷拓拔开山,然后再亲手把他送回到京远城? 倘若拓拔开山知道他义父已死,他第一个要对付的是谁? 倘若那个时候,他正在自己的身边,他第一个会杀的是谁? 你可是已经给了拓拔开山某些承诺?只要他取了我的人头,就可以换来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城将顷,国将亡,拓拔开山生无所恋,愤而取主将人头以献城,浅水清,这就是你的全部打算吗? 你下了一着好棋啊,可是,我又岂能如你所愿? 那一刻,抱飞雪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成大事者,岂拘小节。 想到这,抱飞雪朗声下令: “传我命令:拓拔开山为止水叛将。他投敌降国,现又欺我以方,妄图为天风内应。命将其严加看守,不得放纵。自即日起,派专人审讯拓拔开山,务必要他吐出所有天风军情为善。有敢不招,军法伺候!” “遵命!” 这一刻,总领府已下定决心,不管拓拔开山是不是通敌叛国,他都必须是个死人!!! 。。。。。。。。。。。。。。。。。。。。 点点星光下,浅水清望着那片寂寥星空,心中也在唏嘘着。 每一次他仰望星空,总会有许多感触感慨。 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奇怪自己能为世界做些什么,又或者世界能为自己做些什么。 这半年来,是他人生经历中最复杂,最离奇,境遇最多,变化最大的半年。 短短半年时光,他经历了一个普通人一生都难以遇到的大喜大悲。看惯了悲欢离合,见多了生生死死,也历经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种种事情。 当初入伍时那写日记的习惯,如今已被他彻底摈弃。 做得官大了,秘密也就多了,再不可随意留些把柄予人手。 心中的话无处可说,便只能对着这茫茫星空寄语苍茫。 身后来了夜莺为他轻轻披上一件大衣,轻声叮嘱道:“更深露重,早点回营休息吧。” “谢谢,我再站一会就好。” 身后的夜莺也便跟着他一起站立。 想了想,浅水清道:“白天,烈帅把我叫去了军事会议。南督点了我的名,要铁风旗负责明日攻打京远城,烈帅没有反对。” “那不正是你所等待已久的吗?” “问题是时机未到。” “那么明日的战事。。。。。。” “以稳为主。咱们跟着战将军,走一步,守一步,拖过一天时间就行。” 夜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一双玲珑的大眼睛看着浅水清,好久,她说:“你明日的表现,定会令所有人失望。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不过拓拔开山是招险棋,用得不好,我怕将军反受其害啊。” 夜莺的意思,浅水清完全明白。 想了想,浅水清突然道:“夜莺,你会赌钱吗?” 夜莺一楞,摇了摇头。 浅水清笑道:“赌之一道,学问颇多。在我的家乡,有这样一类专业的赌博高手。他们纵横赌场,每趟均有斩获。但是象这样的高手赌牌,却是从来不做那把把都赢的事。他们更多于关注怎样去赢得一副大牌,而不是把精力分散在那些小牌之上,平白引起他人的注意。因此他们赢的次数虽少,赢来的金钱数额却总是很大。。。拓拔开山虽是险棋,但是仅凭三千熊族武士的战力,根本不足以拿下京远城。既然做不到,那就必须为此增加可以获取胜利的砝码。这就好比一个人打不过一只老虎,就必须带只狼做助手。这只狼可能会帮你对付老虎,也可能会反过来咬你一口。既然不带这只狼就肯定打不过这只虎,那么就索性带了它上阵,反而能增加胜利的可能。” 有一句话,他没说。 京远城,是早晚都会被天风军拿下的。这点他可以肯定。但对浅水清来说,如果京远城不是被自己亲手打下,那么他情愿京远城现在还在敌人的手中。 军人,永远以军功为先。 夜莺眨动着明亮的大眼睛:“那么这趟赌,你有多大把握呢?” 浅水清堂皇回答:“输,则平白损失一员将军,使战斗平添些难度而已。赢,则我可亲手拿下京远城。输赢之道,在于得失比率。拓拔开山虽然珍贵,却终究比不上京远城来得有价值。这次,就让我看看抱飞雪到底会不会让我失望吧。” 那一刻,他的脑中浮现出戚天佑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浅哥儿,官做得大了,心也便跟着大了。想要保护的人多了,结果可能就是一个也保护不了。” 是啊,官做得大的了,心,也便跟着大了。 正如他父亲所言: 人心若水,心大则浊,水深则浑。 抱飞雪,你身为止水第一名将,所得太多,我就不信你有那份胆量魄力,敢把拓拔开山放在你的身边。 只要你不敢,你就得按我为你计划好的步骤去走,只希望,拓拔开山你莫要让我失望。 那一刻,他的内心深处却浮现出另一个声音:浅水清,如今的你,可依然还是一池浅水? 第三十章 景深门逆袭战(1) 京远城下,龙牙军四万大军傲然挺立。 今天,是又一次例行攻城。 铁风旗,是今天的主攻旗。 龙牙军是其后盾。其余兵马都在休息之中。 缓攻慢磨的战法,其目的,就是以消磨对手的体力精力,待其疲惫后予以全力一击。因此,非到正式时刻,暴风军团不会全军出动。 烈狂焰虽会观阵,临场指挥的主将,却是南无伤,首发冲锋则是铁风旗。整个龙牙军为其后应,一旦战事出现重大突破,则立刻突击。 依仗着辖下三营的兵力,铁风旗实力已居于各旗之首,人数高达九千余人。 镇守后方,少经战事的他们,如今斗志正盛,士气饱满。 战千狂身为掌旗,这次亲身第一线指挥作战。他的身侧,是洪天启,浅水清和东光照。 战前巨大的压力下,四将也同时面现沉重之色,连一贯嚣张昂扬的飞雪,也安静地看着前方。 那里,京远城头,无数刀枪剑戟林立,多少英雄豪杰待命。 战争,让大好男儿冲上战场,以血博血,以命换命。 “进攻。” 随着战千狂一声令下,打头阵的永远是重型投石机。 无数飞扬的巨石呼啸出夺命的风声,在天空斜阳的照射下,于地面拉出一条条漫长的弧影投射对手。 在空中巨石的强力压制下,三支千人步兵方阵首先跟着动了起来。 他们用盾牌擎起一片钢铁守护的天空,一步一步踏着坚实的脚步走向城下。无数支飞箭流矢穿梭出死亡的尖啸,如暴雨倾泻在步兵方阵的头上,射在盾牌上,如冰雹砸落,发出咚咚的声响,偶而有箭支穿过缝隙,击中一名战士。战士便沉闷无声的倒下,任后方士兵踏过自己的身体,向着前路开进。 他们是勇敢的战士,无谓死亡,视其为归宿。 浅水清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这些再不与他相关。 三个千人步兵大方阵里,有一千人是他的佑字营士兵。 第三卫暂时归还给了虎豹营,由于是骑兵,并不担负攻城之责,而是负责巡守掩护,防备敌人出城袭击。 铁风旗辖下九千正规军,其中有他三千直属,一千是和他关系极铁的第三卫。假如这场仗落了个惨败,那他赖以称雄的本钱会立刻全无。 还好,战千狂显然也没打算把自己的兵全部用来填补京远城这个巨大的无底洞。 他并没有命令全军疯狂进攻,而是派防御最强的重步兵战士做打头进攻,其目的就是为了减少伤亡。 战争在煎熬中进行,在煎熬中继续。 一切都依照最保守的态势,既不疯狂,也不退缩。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以消磨敌守军防御力量为主要目标,多进行远程攻击,重装步兵吸引敌火力,以防御为主。蚁附登城宜稳不宜快,稳扎稳打。这就是铁风旗今天的所有行动策略。 对浅水清来说,今天这场试探性的战役并不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相反,他在努力观察抱飞雪的排兵调阵。 三千步兵来到京远城下后,以京远城左侧的景深门为主要进攻方向,开始了阵地争夺。他们并不急欲登城,相反,而是试图冒着箭雨,滚木,擂石,对城门护城墙进行强行拆除。二十根攻城巨木在二百名重装战士的把持下,对准护城墙发动一轮又一轮凶猛冲击。城墙在巨木擂击下摇摇欲坠。 浅水清立刻道:“战旗,要小心城门突然开启,由骑兵从里面对我们进行掩杀。” 战千狂点点头:“命:虎豹营第二卫,两旅各五百士兵,组成铁壁防御,围堵城门通道,小心掩护其他两卫。 随着洪天启命令传下,指挥旗帜飘展,前线基军官立刻接到指令,指挥部队变阵。 两支旅队刷的分左右扑向护城墙后的道口。 护城墙后上有鹊台,大约有近百名止水士兵在上面不断向着下方投射冷箭标枪。他们与墙下士兵交相射击,互换生命。 随着拆迁工程的加快,墙基逐渐动摇,景深门前的这道护城墙眼看就快保不住了。 景深门的护城墙数天前刚被拆过一回,如今修补尚未完善,已经在遭遇又一次拆迁了。算起来,它也不知被拆迁了多少次,随着攻城节奏的加快,拆迁力度的加大,它最终将会彻底崩塌,连接受修补的资格都失去。 这场攻城大战就象是一场拆迁办与钉子户的大决斗,你方补罢我再拆,总予人无穷无尽的折磨之感。 最终到底是拆迁办大获全胜,横扫全场,还是钉子户屹立关口,不动如山,在这场大战完全结束之前,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答案。 。。。。。。。。。。。。。。。。 战争,以人为本。 抱飞雪历来都很相信这句话。 曾经教导过他的恩师告诉他,再多的城市,没有足够的士兵,都好象一个不设防的女人,惟有任人摆布的份。 所以,抱飞雪的守城特色,历来以杀伤敌人为主要手段。 他在防御战中的反击力量尤显凌厉,总是能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看不到的角落里,进行着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打击。 这种神出鬼没般的攻击方式曾令他的敌人大感头痛,而在这种高速攻防转换中,起着重要调节作用的抱飞雪,就是一个有绝对实力的指挥家,把一切节奏牢牢控制在掌握之中。 城头上,抱飞雪看着三千战士正孜孜不倦地干着拆迁工作,试图为大军正面攻击城门打开一道缺口,不由发出一声嘿嘿的冷笑。 他左手做出一个用力下斩的动作,身后碧空晴大喝:“出击!” 下一刻,战场上形势陡变。 首先遭到敌方强力攻击的,不是正在掩护进行拆迁大业的两支千人方阵,而是两支堵塞墙口防备敌人出击的虎豹营的两支旅队。 当墙后两侧赫然出现多辆有着巨大尖刺擂木的大车时,战场外的诸将同时变色。 那一刻,就象是云风寒在红土岗上看到了百弩连机的心情般,惊愕中带着愤怒。 冲锋车! 冲锋车,一种载有巨大擂木的巨型车辆,其主要用途为攻坚,比如轰击城门,摧毁城墙。但是本身并不牢固,极易摧毁。 作为攻城方的天风军并没有城墙或城门可供冲锋车发威,而抱飞雪的目的,却也不是用来摧毁敌人的城墙。 他是在利用冲锋车自身巨大的冲击力量,来撞击重装部队的铁壁防线,为后路骑兵的出击做准备。 冲锋车的骤然现身,在第一时间里为战千狂响起了警号:抱飞雪要还击了。 命令两侧卫队后撤的旗令刚刚发出去,多部冲锋车已挟着巨大而澎湃的力量狠狠地撞向那些把守通道的重装战士。 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撞击在战士们的身上,筋裂骨折的声音甚至可以传到后方督战的地方。士兵们喷出大口的鲜血,身体倒飞,阵型顷刻间散乱。 发动攻击的冲锋车一力前冲,将铁壁阵穿了个透,推动大车的止水战士转眼间便被左右两侧的天风战士砍了个稀烂,然而下一刻,大队的止水的铁骑汹涌而出。 正是飞雪卫! 雪亮的马刀挥舞出凌厉的刀光,长矛吞吐出刺人的寒芒。他们冲散天风人的防御阵型,转而向护城墙下的士兵杀去。护城墙上的守护士兵也同时展开了猛烈的攻击态势,其攻击力度竟比之前大了数倍。 战千狂高声大叫:“第二波上前,迎击敌军。虎豹营第三卫准备出击,掩护我部将士,一定要把他们牢牢拖死在那片阵地上!” 出击,能为守方带来巨大利益的同时,也有着巨大的风险。一旦攻城方顺势进攻,必定可以凭借巨大的数量优势消灭对手,理想情况下甚至可以借机反攻城门,一举夺城。 六千铁风旗后路将士,同时狂喝着冲向飞雪卫,而城门深处,一支又一支部队不断地开出来,全是飞雪卫的精英骑兵,他们竟是丝毫不顾对手的进攻,誓要把这三千敌人留在自己的土地上。 六千将士眼看越杀越近,前头部队甚至已经开始了与敌飞雪卫的交锋。整整九千铁风旗战士,呼啸着聚拢在护城墙下,围绕这巴掌大的一小片土地,展开了疯狂的大混战。 而后路大军,也已经开始向前移动了。 对天风军来说,他们不怕混战。因为他们的后方,还有十数万将士在期待着他们打开局面。 这样的混战,对天风军是有利的。 战千狂一马当先,挥舞着战刀咆哮于京远城东墙之下:“全歼飞雪卫,打通景深门!天风--浩气长存!” 吼!!! 群起呼应。 这一刻,战千狂心喜若狂。 抱飞雪的这次进攻,一开始虽有奇兵之效,但没有及时的回收回撤,执着于杀戮敌军,却实在是一个大大的败着。只要能拖住飞雪卫,堵住他们回去的归路,则这三千精英卫队,势必为天风全歼。 然而浅水清的心中,却不由迷惑地想:抱飞雪,真得有这么蠢吗? 他注意到,飞雪开始不安起来了。 它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开始不停地踢踏着地面。 。。。。。。。。。。。。。。 城头之上,抱飞雪的眼神已经眯缝成一条线了。 所有铁风旗的将士几乎都集中在了景深门护城墙一带。 他向商有龙点点头:“今天,就先吃掉这九千人吧。” 商有龙疯狂大吼:“景深门,环形防御!卸板!!!” 轰!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刚刚冲近前方战场的铁风旗战士愕然发现,在他们的身后的大地上,仿佛地震一般出现大面积的塌陷。 一条宽达六米,深长十余米的环形深沟,竟然整个将护城墙一带全部笼罩了进去,沟中更是布满了尖刺木桩。 这条深沟就象是一个巨大的u字,从京远城的内层墙基饶了一个大圈,包围住整个景深门一带,将护城墙也完全囊括进去,最终尽头是在另一段的京远城墙。而u字深沟唯一的出口,就是景深门,。 九千铁风旗战士,此刻竟是欲退无门,被活活困死在这深深的壕沟圈之内。而他们身后的十数万驰援大军,也为这深沟所阻,再不能前进半步。 那一刻,战千狂的心陷入冰凉深窟之中。 什么时候?抱飞雪竟然命人暗中挖了这样一条深沟出来? 飞雪卫出击的真正目标,竟不是那三千冲锋战士,而是整个铁风旗。 转眼之间,抱飞雪翻手为雨,玩出了一手漂亮的关门打狗的战术,铁风旗全体战士,被笼罩在被敌全歼的巨大危机之中。 第三十一章 景深门逆袭战(2) 关门打狗,是守城方极爱用的一个招数。 瓮城的存在,就是为实现这一招数而发明的。 放少量敌军入城,凭借城中有城的阻碍,背后放下铁门相隔,将敌人隔绝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之中,然后城头士兵以弩箭招呼,大量射杀敌军,是一种极其有效的守城方式。 然而关门打狗战术本身也极其危险。 世界上数以百年的战争史,曾经不止一次有人用过关门打狗的战术,也不止一次被人破过。 狗,是很凶猛的动物,一旦门没来得及关上,或者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则城破人亡就是转眼中事。 毕竟被关起来的狗,已经在城中了。 一旦他们突破瓮城防御,深入城内核心,对敌人造成的损害是相当可怕的。 抱飞雪这次用的战术,却是在城外玩出这套关门打狗,利用一条早已挖掘好的深沟,阻滞敌人援军,同时断其归路,不仅可以消灭敌人与城墙之下,同时也可避免被敌人反咬一口的危险。 当然,其代价就是这样的战术只能使用一次,第二次就不灵了。而其所花费的精力却是巨大,一旦歼敌人数过少,反有得不偿失之嫌。 九千铁风旗士兵,怎么说都不能算歼敌太少了。 抱飞雪是铁了心要给天风军一个颜色看看。 他要全灭这支部队,为此,他不惜以飞雪卫为诱饵,吸引敌人。 京远城的东墙城头,随着那一道深沟的出现,大批大批的弓手也随之出现。飞雪卫却在此时,向护城墙后龟缩。 原本已经废弃无用的冲锋车,竟然在这刻变废为宝,被止水军士用来做为阻挡敌人反扑的障碍物。他们用冲锋车堵住护城墙口,坚决不放一个天风军人过去,甚至连少量未来得及撤出来的飞雪卫士兵也同时被拒之墙外。 而随着这一撤退,铁风旗迎来的是城头上的如潮箭雨。 这一次,所有的弩箭同时上阵,如暴雨倾泻,以数倍于原先的攻击强度射向天风战士。 一名又一名天风战士哀号着倒了下去,飚扬出全身的热血。 洪天启也高声狂喊:“放云梯,准备后撤!” 数十名携带云梯准备攻城的战士立刻将云梯,避擂飞梯,超级大宽梯等等攻城器械全部放倒,搁置在深沟之上。 云梯虽然不利行走,但是总能将大家带回去。 然而,抱飞雪的布置,岂是这么容易破解的? 攻城必带云梯,他若是连这点都考虑不到,又岂能做此无用之功。 他并不着急对手的撤退,事实上,他在等待对手将全部的云梯都放下,形成一道十数米宽的云梯桥,并已有数十名战士行走在上面之后,才冷冷下令: “点火。” 黑油! 那个曾经让浅水清扬名立万,建下不世功勋的奇异法宝,终于在这刻再次建功立业。 谁也没想到,抱飞雪竟然会在沟中布下黑油陷阱。 数支火把从u字深沟的两侧城墙扔下。两道巨大的火龙咆哮出焚天烈焰,沿着那条深沟一路窜行,奔腾出汹涌烈焰的疾狂。 轰! 两条巨焰长龙,于深沟中部汇拢,撞出漫天火花,以焚尽苍生之势吞噬了所有试图回撤的战士。 凄厉的惨号声中,被笼罩在巨大烈火中的数十名铁风旗战士凄惨尖叫着倒进了那深长的壕沟中,所有云梯一刹那间化为灰烬。 烈焰环空,后路尽绝! “不!”战千狂声嘶力竭地狂吼。然而城头之上,再一次箭潮狂泻。 浅水清历声狂吼:“防御!结阵防御!” 重装步兵们再一次高擎盾牌,撑起了一片遮天大网。 然而,被那道火焰深沟困死在这片狭小空间里的铁风旗,在这张网下所能期待的,仅仅是片刻的残喘。若无奇迹的出现,全旗覆亡,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 面对抱飞雪为天风军准备的这条深沟豪堑,后路天风军迅速做出着反应。 龙牙军下,鬼风旗,烈风旗,火风旗,灵风旗同时向另外四座京远城门发起进攻。这次他们学乖了,首先用工程兵打头阵,寻找各处的翻板陷阱,然后再进行规模性的进攻.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下城,而是为了增加其他四门的压力,分弱抱飞雪在景深门布置的重兵绞杀策略. 而血风旗则由李规率领,立刻前往景深门,直接救援铁风旗。 抱飞雪挖的这道沟,诡异离奇。 火焰仅仅燃烧了片刻,就自动熄灭。 然而只要有对手试图架云梯上去,立刻就会火龙再起,疯狂吞噬一切。 这种火起火灭的招数,使铁风旗战士的后路完全断绝,同时还在为试图回归于营救的过程付出生命的代价。连续数波的架桥横渡,均被无情摧毁,上百战士的性命,就这样被白白消耗。 浅水清看在眼里,悲痛的同时,心中大感讶异。 这种控制火焰燃烧的办法,只有一种--就是通过埋在地下的管道,控制黑油的进出,以做到控制火焰的焚烧与熄灭。 设计出这个工程的人,绝对是这个时代的能工巧匠,非一般人能做到。看来止水国,也是人才辈出啊。 面对这样的一道沟,唯一的办法就是填土入壕。平其喷油口,阻其火焰进入,制造一片空白地带。 然而,京远城的喷油口,离地面仅有一米之差。 就是这一米距离,上面的人无法摧毁它,唯一的方法就是填平它。 大量的工程兵带着铁铲开始铲土,试图在短时间内填平沟壕。只要能填没大半,堵住喷油口,就可以将己方士兵救援回来。 只是十余米深的大壕沟,兼又宽长六米,岂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填平的? 而铁风旗在这段时间里,则将遭受重大的打击。 东墙之上,一辆辆重型弩机出现在城头,巨大的弩身直指铁风旗的盾甲防御。而一部部小型投石城也出现在城头,只是他们投放的不再是石块,而是以韦草灌油蜡制成的火擂木。当粗大的火炬点燃那些火擂木时,熊熊的火焰几乎要沸腾了城下将士们的心,无数柴草被包扎在巨弩之上,狠狠地扎向天风将士。而护城墙上少量剩余的士兵,也开始搬出早已准备好的茅草扔下城墙。 劲弩贯穿铁盾,将铁壁阵撕开道道裂口,将敌人钉于地面,火擂木掀起漫天的火流星,投掷向地面,引燃茅草,火势熊熊燃起。 抱飞雪的意图,不仅是用火来断其归路,还要用火,将敌人全部活活烧死在这个陷阱之中。 熊熊火焰弯曲了战千狂的头发,他心痛地看着自己的战士在火焰中呼号,怒视城头上方正发出阴冷笑容的抱飞雪。 抱飞雪,你果然够狠,够毒,够奸诈狡猾。 “兄弟们!咱们和他们拼了!”战千狂愤然狂呼:“推开冲锋车,咱们杀进景深门!” 后退既然无路,就开始前冲杀出一条血路。 这个时候,天风健儿们悍勇不畏死的血性终于显现。他们狂呼着冒着箭雨流火向止水方发起进攻。 弩箭在空中对射每时每刻都有各自的战士倒下,墙下的甬道处,更是杀成一片血河汪洋。 抱飞雪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边露出不屑的笑:“拿弓箭来!” 一张牛筋铁背大弓送到了抱飞雪的手上。 抱飞雪张弓搭箭对准了战千狂,喃喃说道:“擒贼,先擒王!” 嗽! 利箭破空而出,发出夺命的尖啸,于长空中悲鸣流转。 战千狂怒发如狂的表情,于下一秒间凝固。他呆呆地看着身前穿胸透甲而过的犀利长箭,血,正汩汩地流出他的身体。 疼痛处。。。一片温热。 “战将军!”浅水清大吼着冲了过来,在他倒下战马前将他扶住,战千狂就那样缓缓倒进他的怀中。 从那条深沟出现的一刻,浅水清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 他没有看自己战士死亡前的呼号,只是在不停地思索对策。 战千狂的濒死反击,他并不同意,那无益于全旗将士的突围,只是加速他们的死亡。 但是同样,他也为战千狂的血性与忠勇所叹服。 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有某种战术无解决之法,唯一的问题是你何时能够找到。 然而在他找到解决方法之前,战千狂竟然中箭了。 这一刻他再不顾其他,抱住战千狂的身体,大声叫道:“飞雪,给我跳过那道沟!” 飞雪一声长嘶,向着那条狭长深沟狂奔而去,带出一条银色闪电,在临近深沟时,跃身而起,带着两个人,于半空中滑出一道迤俪长虹。 蓬! 烟尘飞溅,飞雪稳稳地落在了对面。 狂嚣的欢呼掀起在天风军中,抱飞雪更是吃惊得大弓都差点脱手:“该死!那是什么马?那上面是什么人?它怎么能跳过六米宽的沟的?!” 碧空晴阴狠回答:“他就是浅水清,那匹马,应当就是传说中的天鬃马。” 他就是浅水清?抱飞雪盯着浅水清的眼神,越发充满了仇恨怒火。 浅水清刚跃过那道壕堑就将战千狂交到一名战士的手上:“赶快找人救将军!” “是!”那血风旗士兵连忙答应。 浅水清策马对着周边士兵大叫道:“你们还磨蹭什么!我的士兵还在那里被困着,敌人正在屠杀我的士兵!还不赶快填壕!” “将军,壕太深了!不可能那么快填没的。”有士兵高叫。 浅水清大怒,身边微弱的声音却低低响起,正是战千狂:“水清。” “战旗!” 战千狂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快要死了。” 浅水清急叫:“不!战旗,你不会死!你放心,他们会救活你的。” 战千狂摇了摇头,他的伤有多重,他自己知道:“水清,别说话,听我说。。。咳,咳。我知道自己的事。我不可能活过今天了。但是我要求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我们铁风旗救出来。他们。。。都是咱们的兵。。。是咱们的兄弟。。。。不能让他们死在那里。。。” 战千狂再说不下去,口中已喷出大量的鲜血。 “战掌旗,战千狂。。。。”浅水清声嘶力竭狂吼。 战千狂却渐渐地闭上眼睛。 他死了,死不瞑目。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就这样静静地死去了。 抱着他的血风旗士兵,呆呆地站在当场,再不知该如何是好。 “带我去见李规!”浅水清狂吼起来:“我的兵还在那里!我要把他们救出来!” 血风旗的指挥中枢,李规高坐马上,冷冷地看着浑身浴血的浅水清。 “浅水清,我告诉你,身为天风军人,万事以国为先。虽然我恨你,但是我还不至于为此而打算葬送铁风旗九千军人的性命。只是这壕太深,短时间内,我们根本不可能填平他。你还是认命吧,铁风旗。。。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浅水清回头看去,景深门战场之上,敌人的强弩还在一支又一支地连射而来,而那些火擂木也如不要钱了般拼命的砸向天风军人的头顶。他们也知道,壕沟终不可能阻拦敌人太长时间,所以他们要在最短时间内消灭这支为数高达九千人的强力部队。 而一旦火势全面升起,则铁风旗救无可救。 那里,有沐血,有方虎,有雷火,有无双。有他佑字营的所有兄弟,还有虎豹营的第三卫。。。他们在奋力战斗,拼命反击。但是他们也同时在无限接近死亡。 战士在悲号,战马在嘶鸣,硝烟弥漫中,生命飞逝,如烟化虚空。。。。。。 浅水清的心在滴血。 他猛然回首大喝:“杀马,填壕!” 李规浑身巨震:“你说什么?” “我说杀马,填壕!”浅水清大喝起来:“让你的骑兵立刻把马杀了,把壕沟填平!” “你疯了吗?!这不可能!”李规大叫起来。 一道雪白的亮光擎起,浅水清千人斩刀法陡然挥出,正削中李规**战马的颈脖,一声悲鸣中,战马倒下,李规伧然跌下。 他人在半空之中,浅水清已飞跃而至,雪亮长刀架在李规的脖子上,浅水清一字一顿道:“我说杀马,填壕!把所有尸体也推下去!把所有能丢进去的东西都他妈给我丢进去!” 。。。。。。。。。。。。。。。。 一匹匹战马在战士们的泪洒中哀鸣倒下,然后被匆匆推入深沟。 数百骑训练精良的良骑骏马,就这样被天风军人屠杀,堆积壕沟,化成一条长达数十米的血肉大道。沟内的喷油口,为马尸所阻,两侧的燎原火势,烧不进中间的血肉桥梁。阵阵的烤肉香味,带着刺鼻的焦枯气,香飘整片景深门的天空。 铁风旗的战士们在这条由马尸组成的大路上迅速撤退--在丢下了上千具尸体之后。 抱飞雪呆呆地看着那条由战马和其他所有零零碎碎能抛弃的一切物体填平的深壕大沟,一时间也呆滞无言。 远远地,他能看到浅水清的刀依然架在李规的脖子上。 在最后一名士兵退离战场的那一刻,浅水清放下了刀。 血风旗的战士如狼似虎般将他押倒在地,捆了起来。 “浅水清,你果然够够狠,竟然能想出这等法子。”抱飞雪喃喃说道:“但愿天风军能因你挟持李规一事,将你碎尸万段。” 他再不想在战场上见到这个人。 第三十二章 内应(1) 抱飞雪的美好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虽然浅水清劫持了李规,逼其杀马救人。但其功远大于其过。 战马虽然宝贵,甚至比一些普通战士更值钱,但是几百名战马怎么都不能比九千战士更重要。而且救回铁风旗战士,也算是挽回了军心,避免了一场有可能是天风近数年来最大的一次攻城损失。 景深门一战,抱飞雪充分显示了其料敌机先,指挥有度的能力。他的防御手段永远蕴藏着强烈的反击,稍有不慎,就可能反中其计,不愧是止水第一名将。 而在这一战里,天风军损失最大的,不是别人,正是战千狂的死。 一名虎威将军战死沙场,这差不多是暴风军团近些年来死去的级别最高的将军。 在短短半个月内,继云风寒之后,又一位中级将领死去,这个月,只能说天风帝国流年不利。 他的死,同时也为天风军内部带起了一番争议。 谁来接任战千狂的掌旗之位? 铁风旗辖下三营,按资历,洪天启,东光照,都是入伍多年的老军人,都有资格接任掌旗之位。但是论战功,谁也没浅水清大。 包括今日景深门之败,也是浅水清救出了大部铁风旗军士,他的声望,在天风军中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但是,有很多人并不希望他接任。 南无伤自然不希望,李规也不会希望,甚至连鸿北冥和舞残阳等人也不希望。 浅水清太强横了。 他强横到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惹的地步。 尽管他平时温文有理,对大家都很谦虚,很客气,甚至也知道低调做人,结好大家。但是他做的事,却从不低调。 这样的将军,不好控制。 这样的人,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升到掌旗之位,对谁都是一个威胁。 所以,就算是烈狂焰都没法让大家改变想法。尽管他一再推举浅水清为将,最终却还是被军部众将力请收回成命。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铁风旗新败,士气颓丧,此刻不宜从铁风旗本部中选任何人出来。最好还是另找一位将军来任掌旗。” 烈狂焰只能接受。 南无伤向大家推举了一个人:鬼风旗掌旗,惊风展。 。。。。。。。。。。。。。。。。。。。。 英魂陵园中,又多出了上百个新坟头,更多的尸体,有些填了壕沟,有些根本就没有机会抢回来。 坐在战千狂的坟前,浅水清一个人低头沉思着。 他在想一些事情,想一些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战千狂,以前并不是他的直属领导。在以前,他先接受戚天佑的指挥,然后是沐血,再就是洪天启。 他们都是真正的豪杰人物,对自己也是关爱有加。 而战千狂。。。他为浅水清做的最大贡献就是在南门关帮浅水清遮掩了那杀戮四千战俘的事。 他和自己的交集并不多,他欣赏浅水清,却从不多说什么。 一个很典型的普通将领,既不光芒夺目,如浅水清般名动九州,也不碌碌无能,苛责属下。 他除了名字霸气点,其他几乎都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将军,在铁风旗中却饱守爱戴。 如今,他死了,铁风旗的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一时间,浅水清有些迷惑。 惊风展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北门关一战,鬼风旗损失最重,因此他对浅水清那次的延误恨之入骨。 而惊风展本身也是铁血镇辖下三旗之一,对南无伤素来尊重,惟其命是从。 再考虑到惊风展是南无伤的提名,浅水清绝不指望惊风展还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景深门一战,佑字营没了三百多个兄弟,整个铁风旗死了一千多人。还好他填沟及时,否则火势增大,则全旗都将覆没。即使如此,也有三千余名战士受到程度不同的烧伤。有些人,被迫永远离开了战场--带着一身的伤势。 佑字营有钱,每一个受伤或死去的战士都可以得到大量的抚恤。但是其他两营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三卫和他的交情匪浅,浅水清主动帮虎豹营承担了所有抚恤,这一来,若是独独漏掉铁狮营也说不过去。 整个铁风旗的战士,全得了他浅水清的好处。连一向少和他来往的东光照,看他的脸色都要更加亲近许多。 也就是说,铁风旗。。。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他自家的了。 惊风展,他真不该接受这个任命的。 想到这,浅水清安心了许多。 天色将暗,浅水清站了起来。 他向着长天发出一声呼啸的口哨,他在召唤飞雪。 等待良久,飞雪却始终未见。 浅水清呆滞了一会,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苦笑道:“飞雪,你是在埋怨我吗?因为我的一声令下,杀死了那么多匹战马?它们虽不如你,可终究也是你的同类,对吗?” “好吧,你不想理我,就随便你吧。战场太残酷,我也不想你每日受到这样的血腥刺激。你若想离去,我不会拦你。” 他一个人,缓缓走下了陵园长阶。 在那远方的暗处,飞雪注视着浅水清的离去。 它能感受到他的哀伤,能察觉到他的痛苦,甚至能明白他做出那样的选择时的无奈。 它明白,却无法接受。 人,需要时间来冲淡痛苦。 马,也是如此。 飞雪低下头,无意识地啃嚼着地上青草。 这次,它再不挑食。 。。。。。。。。。。。。。。。。。。。。。。。。。 景深门一战结束后,抱飞雪就一直坐卧不宁。 浅水清那天的表现,深深触动了他。 在两关大战时,就是这个名字,把止水逼到了亡国的边缘,而现在,他再一次成了英雄。 天风人败了,浅水清却赢了。 这个人,必成我之大敌。 他终于决定了一件事。 “我要见拓拔开山,我要他把所有关于浅水清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 这一场战斗,撼动着浅水清和铁风旗的同时,也撼动着抱飞雪本人。 一场为了准备全歼一支高达万人的部队而绸缪良久的战斗计划,本身并没有出任何问题,却因为那个浅水清而彻底失败。 杀马,填壕。 他怎么能想出那样的办法来脱离困境。 在那个人人惊慌只想着逃命,无心战斗,纷忙慌乱的背景下,竟依然能冷静如斯,分析出所有可能的利弊得失。 这个人,必将成为他的大敌。 他要在这之前,全面的了解自己的对手。 拓拔开山冷冷地看着抱飞雪。 三天了,从自己来到京远城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时间,抱飞雪一直没来见他。 他不相信碧空晴有胆子直到现在才把自己回来的消息通知抱飞雪。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抱飞雪根本不相信他没有叛变止水。 可是现在,抱飞雪终于肯见他了。他的心中,也油然升起了一线希望。 此刻,他被强压着跪在地上,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抱飞雪。 “总领,我不是叛徒,我也没有降敌!”拓拔开山低低地吼道:“你真得相信,我会帮助浅水清来骗城吗?” 抱飞雪淡淡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说出所有你知道的佑字营军情?” “那是因为我答应过浅水清,这次回来绝不泄露任何有关佑字营的事。” 抱飞雪霍然站了起来:“国难当头,你还在这逞英雄,讲义气?拓拔开山,你简直是糊涂到家了。” 拓拔开山却回声大吼道:“我可以出卖自己的命来守护国家,却不能出卖我身为武士的荣耀!总领,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上战场努力杀敌,证明给你看的!” “放屁!”抱飞雪霍然站起:“拓拔开山,你是个军人,不是武士!既然你想保护自己的国家,就该为它做一切你能做的事!我现在需要的是你告诉我所有关于佑字营的事。沙场作战,有你不多,没你不少!最最重要的是你要立刻把所有你知道的关于佑字营的事都说出来,否则我就只能当你是叛逆论处!” 拓拔开山微微一呆:“你说什么?” 抱飞雪一楞,拓拔开山却已经听出了抱飞雪话中的意味。 他怔怔地看着抱飞雪:“当我是叛逆论处?就是说你知道我不是叛将,对吗?” 抱飞雪心中一寒。 拓拔开山心中的怒火腾腾燃起:“抱飞雪,你***混蛋!你根本就知道我不是叛将,你竟然还关押我!你***混蛋!我要向国主告你!” 那一刻,拓拔开山就象是一只发怒的雄师,狂吼着,叫嚣着,想要冲上去撕碎抱飞雪,将他扯成片片裂帛。 “你***就因为我是范镇守的人,就这样对我,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的嫡系!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原因!所以你***混蛋就想陷害我!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叛变!!!抱飞雪,你不得好死!。。。。。。”拓拔开山的狂吼传遍了整座大牢,数百名止水军人听得清楚,脸色一阵发白。 抱飞雪阴冷的眼光越发凛冽了,阴森的声音冷酷传来:“押下去,和其他天风战俘关在一起。从现在起,他就是天风军人,而非我止水战士。” “遵命!”值守士兵惊惧回答。 第三十三章 内应(2) 大牢里,有大约六百名天风战俘。 他们大部分是在两个月中的攻城战里强攻上城头时被抓的。 每一个被俘虏的战士,都是最英勇,最顽强的战士。 这其中,也包括了昨日景深门之战的几名铁风旗战士。他们受了伤,躺倒在死人堆里。他们的战友没能把他们救出来,反到是止水人把他们带进了城中。 天风军素来爱惜战士。 他们有用俘虏换俘虏的习惯。 所以,抱飞雪也不得不尽量多抓活虏,以换回自己的士兵。 对守城方来说,以一抵三的格局,就意味着自己的每一个士兵,都要发挥出对方三名战士的价值。 所以,这笔买卖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而且他若是拒绝,只会降低己方士兵的士气。 不过这可不代表关在牢里的战士,就会有好日子过。 对守牢士卒来说,动辄打骂俘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小心打死一个,也不过是少换一个自己人回来。 拓拔开山坐倒在大牢的地上,身周是三十多名天风军人。这许多人,拥挤在一间空间狭小的牢房中,连个躺下的地方都没有。这样的牢房,有整整二十间,就象一个个鸽子笼般,将他们困于其中。 他不由摇头苦笑,自己魂牵梦萦地想要回到止水,最终却还是和天风在一起。而且。。。是这样一个凄惨的格局。 “拓拔将军,拓拔将军。”他昏昏欲睡中,耳旁听到呼唤声。那声音带着无比的喜悦。 隔壁牢房里,一名战士蹒跚着爬到牢边上,抓着那粗木巨栅小声喊:“拓拔将军,我是佑字营的兵。你还记得我吗?我叫狗子啊。天啊,我都等了你一天了,想不到你真得被关进来了。” 狗子? 那不是浅水清在夜莺之前的贴身卫兵吗? 拓拔开山霍然坐起,他惊讶地发现,狗子的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有。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急问。 狗子谨慎地看看四周,向身边的几名天风军士眨眨眼睛,于是,那几名战士同时谨慎地站起来,向外方观望,小心防备。而与拓拔开山同一牢房的天风军士,竟然也同时向周边拥挤,有意识地回避起了他们的谈话。 看起来,狗子竟早和众人打好了招呼。 狗子低声道:“是将军让我进来的。他说,要是我进来后,你在牢里,就说明他没有看错抱飞雪和你的为人。现在,就是你做选择的时候了。” 景深门一仗,作为钦定“战俘”之一,狗子受到营中诸将的保护。待战败回归时,他退出火圈,往地上一躺假做战死。止水人打扫战场时,他跳出来大喊“投降。”结果就这样被生生带进了京远城中。 而他的任务,就是找到拓拔开山,说一些浅水清叮嘱过的话。 此刻拓拔开山闻言一呆,问道:“什么选择?” 狗子低声道:“是入我天风军,还是继续做止水兵。” 拓拔开山愕然,狗子却又道:“将军要我告诉你,其实当日你回到京远城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拓拔将军,恐怕你的家人已经不在了。这就是为什么抱总领不会放过你的原因。” “你说什么?!”拓拔开山狂吼起来。 外围的止水警戒士兵听到喊声同时走了过来,狗子急得向拓拔开山眨眼,然后大叫:“我说你***是混蛋,是混蛋!你现在既不是我天风军人,也不是止水军人,你活该有此报应!” 几名止水守卫听到这叫喊,只是冷哼一声,又走了回去。 眼看着他们离开,狗子才继续压低声音道:“将军说,他不想瞒你。他要我告诉你,是他散布的流言,说你反叛了止水。他是想断你归心。奈何你死忠止水,不肯降他。止水人不会放过你,所以也不会放你的家人。你的回来,令他们手足无措。” 拓拔开山呆呆地听着这个消息,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 “浅水清,是你害死了我义父!”那一刻,拓拔开山怒气上涌,恨不能一拳砸死浅水清。 狗子却冷笑道:“你要这样想,也未始不可。但是我家将军告诉我,我进了这牢狱之后,就是止水人的阶下之囚。如果我受不住敌人的苦打折磨,大可以投降了事。浅将军绝不会逼迫每一个他辖下的士兵不可投降,更不会逼迫手下士卒做那慷慨就义之举。他说,军人为国作战,便是尽了本分。被俘之后,有权为谋生计而降敌。所以,我建议你好好想想,到底是浅将军心狠,还是你家总领手辣。别忘了,浅将军可没逼着他们杀人。” 拓拔开山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浅水清允许你投降?” “没错,而且不是我一个,是整个佑字营,整个他麾下的所有士兵和将领。当然,我狗子是誓死不会降的。浅将军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狗子嘿嘿笑道。 “拓拔将军,你好好想想吧。要是你还想和将军在一起,大家共同享受所有曾经有过的富贵,就做个决定吧。止水人已经抛弃了你,你再也无处可去。” 拓拔开山冷冷道:“我们身在牢里,你们或许可以被换回去,抱飞雪却无论如何不会将我放回去的。我就算肯跟你,又能如何。” 狗子只是一笑:“你刚知道令义父去世的消息,心中悲痛,也不必强作镇静。到底是该恨我家将军,还是该恨这天杀的降虏以通敌论处的军法,你自己去想吧。反正,我已经把话带到。若是你肯入我天风军,我自会把后面的话带给你。若是不想,也就此作罢。我家将军说了,拓拔将军素来一言九鼎。他如果真在牢里呆着,那他就必定是因为信守诺言之故。所以,你只要说是肯归,我就可信。若是不然,大不了熊族武士一事被你泄露而已,没了这张秘密牌,同样可以做为王牌来打。他可以接受你做出的任何决定,就当是他偿还欠给你的人情罢了。” 拓拔开山沉默了。 狗子还有后面没说的话?听他的意思,难道浅水清真有办法让他出这牢狱不成? 他一时有些迷惑不知所已。 。。。。。。。。。。。。。。。。。。。 夜,凄凉,带着些许的悲伤。 浅水清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荒地上,看着绵绵连营。 不知狗子的情况现在怎样。 他是否可到达了牢狱之中,顺利见到了拓拔开山? 又或者在被俘的途中,就已被敌人一刀杀掉? 二十名为拓拔开山准备的战俘,最终能成功进入那所牢狱的,怕是还不到一半。而这些人,都是佑字营最忠诚,最勇敢的士兵。 狗子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但是他忠诚,聪明,灵活多智。 浅水清只盼他别有什么事才好。 在他的身后,夜莺亦步亦趋地跟紧着。 如今,他每天夜里思索诸般事物,夜莺都会跟在他的身边,看他愁眉深锁,看他辗转踱步,听他悠悠叹息,见他对月无言。 很多时候,浅水清会和她讨论战事。夜莺虽然少历沙场,但是兵书读过不少,人也伶俐,每每可以帮他解开心中的情结缠绕。 只是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浅水清自己在绸缪策划,然后由夜莺来帮助寻找其中的不足。 听着那一个个令她匪夷所思的计划,夜莺经常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人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为何脑子里总有这许多妙想天开的奇谋妙计。他对胜利的执着,又是来自怎样的一股力量? 此刻浅水清随口说道:“狗子他们,已经进了京远城,可是计划才刚刚展开。如果拓拔开山不在牢中,又或者他不愿意归顺我,嫉恨我,甚至出卖我,那么他们就算是白白牺牲了。我也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夜莺款款回答:“天下奇计,总有风险之处。拓拔开山不经历此劫,只怕也不会死心踏地跟你。我到是觉得,你让狗子他们过早揭破真相,会对局势发展有所不利。其实大可等待他成事之后,再行说明。” “若是这样,我就是真正在利用他了。拓拔开山人虽豪勇,却从来不傻。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对他玩弄阴谋伎俩的人。我待他以诚,反能感动于他。否则要是他自己猜出真相,他必会恨我,则所有承诺便会自动废除。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是拓拔开山,不是别人。若是换了是别人,我定会尝试先利用,再杀掉,以除后患。” 浅水清淡淡地诉说,看着夜莺的眼,他苦笑:“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你以后,再莫用那种看仁人君子的眼神看我,我会受不了的。” 夜莺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久,她低声说:“飞雪回来了,情绪不是很高。你去安慰安慰它吧。” 浅水清微微一呆,脸上终于现出欣慰的笑意。 飞雪,你终于还是不舍得离我而去吗? 。。。。。。。。。。。。。。。。。。 牢房里,经过长时间的思索,悲痛,沉寂,与冷静之后,拓拔开山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局势。 形势已然如此,再没有他拓拔开山选择的余地。 他对狗子道:“我同意加入天风军,不过在我见到浅水清之后,我一定会给他一拳,如果他能撑着不死,我就是他的手下。若是他死了,我就当为我义父报了仇。浅水清是害我义父的人,抱飞雪也是。若不杀抱飞雪,我心不甘。” 狗子嘿嘿一笑:“好,有将军一言,我就放心了。浅将军只要我转达给你一句话:能帮你我逃脱牢狱,甚至从内部拿下京远城的东西,他早就给了你。他要你好好想想,说你一定能想起来的。等你找到了那东西后,所有时间,地点,如何动手,你就都会明白。而这里的六百天风战俘,到时就是你麾下的士兵。有我们在这,他们一定会惟你之命是从。” 早已给我?自己何尝接受过浅水清赠送的东西? 不对! 那一刻,拓拔开山表情怪异,他心思百转间,望向了那只套在自己手腕上的铁镯子。 纯铁打造,份量极轻? 见鬼,浅水清早就对他有所暗示,难怪这镯子如此合手,能配上自己那粗大的手腕。 他再不犹豫,褪下铁镯,狠狠地向地面砸去。 掰断裂开的铁镯,里面果然是中空的,只是空间极小,只放了两种东西。 一张卷得很紧的纸条,和几个银色小铁球。 待到打开,才发现原来那铁球是用一种细长的银丝细锯缠绕而成。这种细锯虽然锋利,但却极易磨损,因此镯子里几乎塞满了这种银色锯齿球。 拓拔开山打开纸条,上面写道: “银锯可切开围栏亦可杀人。半木而锯,拳击而断,则众俘皆可脱困。将军悉城内诸事,余者可自决。12日午时动手,混乱敌军,火焚全城。定武门为首攻目标,我方夺门,你方接应。此信看完后即毁。” 字条空间无多,浅水清用词尽量简洁,不过拓拔开山还是一下就看懂了。 他一把将纸条吞进了肚中。 看着狗子,他亮出一根银丝细锯,一字一顿道:“我们有三天时间,足够把所有的木栅全部锯断。记住,半木而锯,留下少许缝隙,不要让敌人提前发现。” 狗子的眼中精光一闪:“明白。” 第三十四章 军事会议 清晨紧急的号角响起,从各个军帐中奔出数十道迅捷的身影向着总帅大帐急速跑去。 会议厅里,烈狂焰高坐帅位,脸色阴冷若水,两侧依次是鸿北冥,舞残阳,劫傲,南无伤,计显宗,廉绍一等一干大将。 风角一响,所有营以上将官都必须在一刻钟内赶到帅府,浅水清来到时,帅府已经坐满了暴风军中诸将,放眼望去,众多帝国沙场精英,浅水清这个游击将军,职衔最低,官位最卑,勉强有了参加军事会议的资格而已。 看看人已到齐,烈狂焰缓缓站了起来。他这一站,一股庞然气势立刻席卷全场,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都坐下吧。”烈狂焰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叫你们来,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昨天我接到了苍天城飞马快讯送来的陛下的嘉奖令。我为大家念一下。” “陛下说。。。。。。” 刷,众将齐齐跪下,烈狂焰皱了下眉头:“都给我起来,这是嘉奖令,不是正式诏书,也不是宫中的太监们来传旨。由我来传,没必要跪着听。” 大家再次坐回到位置上。 “陛下说,两关大捷,是帝国自有建以来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胜利,通往止水之大门,已仅余最后的阻碍,破除京远城,则下国一事,指日可待。今我暴风军团诸将,沙场奋战,努力杀敌,连战连捷,是为国之忠臣,将之楷模,兵之表率,民之栋梁。然,京远城一日不下,止水道路一日无法打通,两关之利,亦一日不得体现。在此,陛下盼我等再接再励,不畏辛苦,定要早日拿下京远城,兵进止水。他在苍天城,为大家摆好酒宴庆功。在此,先为两关大捷参战诸将,表帝国之感谢,增良田,宅院,赐御府美酒。请诸君好自为重。” 说着,烈狂焰看看浅水清:“浅水清,陛下还有话托我给你。” 浅水清霍然起立。 烈狂焰道:“陛下说,他相信你,一定会在京远城之战上,再创佳绩。他还说。。。他相信你一定是个守信诺的人。” 浅水清的嘴角微微抿起,挤出一道微笑的圆弧,他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苍野望在委婉提醒自己,自己曾经做出的承诺。 明是嘉奖令,其实是在催促下城。 听着这份嘉奖令,军团诸将谁也没露出开心的笑颜。 苍天城里,皇帝的欲望因两关大捷而高涨,耐心却在等待中流失,而京远城,却被抱飞雪守成了一片铁桶江山。 他的凌厉防御态势,给每个将军都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怎么,你们就没什么要说的吗?”烈狂焰悠然问道。 南无伤向烈狂焰拱了拱手:“无伤有几句话想说。” “你说吧。” 南无伤眼神横扫全场,看到浅水清时,格外停留了一下,这才移开:“诸位,景深门一战,我部铁风旗伤亡惨重。死,一千余人,伤,三千余人。余者士气颓丧,心乏斗志。在这一仗里,抱飞雪的表现,想必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了。” 廉绍一粗声粗气的回答:“抱飞雪的确是人中之龙,不愧止水第一名将之号。不过你提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南无伤冷笑:“意义大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就是我们现在在我们对面的,是止水的第一名将,是抱飞雪,不是别人。这个人,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事事留有后手,处处用心防备。如果我们一心只想扩大战果,匆忙慌张地去攻城,最终只能是碰个头破血流。这两个月来,烈帅吩咐大家施缓攻慢打,疲劳敌人之战术,正是针对抱飞雪的弱处下手。我大军虽有十五万人在此,吃穿用度是彼三倍,但是我天风国力强盛,目前这些消耗,国家还支撑得起。但是止水嘛。。。连年积弱,他们比我们要撑不起。” “所以,陛下的意思,虽是督促我部尽早下城,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攻防调派,均应根据战场的实际情况来做决定。抱飞雪不是好对付的对手,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顶住压力,继续施行缓攻慢打,消磨对手之策。” 凭心而论,南无伤为人虽阴险,但的确有几分真材实料。他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也符合目前的实际情况,令大家不得不慎重对待。 到底是响应陛下号召,立刻全军强攻,还是继续原先的策略,稳扎稳打,这令大家颇费思量。 那个时候,浅水清也在奇怪。南无伤这样建议,到底是为了爱惜军士性命,情愿用时间来换取低伤亡,还是仇恨自己,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立下了保票,才故意用拖延时间的方法来借皇帝的手惩治自己? 或许两者都有吧。浅水清想。 景深门一战实在是给大家的心头蒙上了太多阴影,抱飞雪的表现阴毒狠辣,让太多将军无法忘怀。 没人敢说,抱飞雪以后还会不会有更厉害的后招拿出来。 而下一个后招,或许就再无法破解,或许死亡的,也再不是九千战士,而是九万战士了。 浅水清想到这,眼前突然一亮,他隐隐地似乎抓住了什么问题的关键。 军事会议上,众起纷纭,每个人都在发表各自的看法。但是显然,南无伤的看法是深入人心的。 苍野望,大体上算是个明君。他在暴风军团主事的时候,就曾经显露过卓越的军事才华,是以才能被后来的将军们尊称为野王而不名皇帝。但正因为是明君,所以将军们只怕事情做得不够好,不怕抵触自己的君王。 苍野望的嘉奖令,可以视作是对大家发起的强攻令,也可以将其简单的看成为一种鞭策。 倘若军部诸将认为不宜强攻,就会自动地把这份嘉奖令的性质转变。 毕竟这不是明令诏书,也就说苍野望虽急着要下城,却还是把怎么拿城的方法与权利交在大家手中的。 因此,会议在讨论中逐渐倾向于南无伤的观点也就不在稀奇了。 那个时候,大家都在讨论,惟有浅水清一个人在闷头沉思。烈狂焰的眼神,从这个人的身上跳到那个人的身上,跳来跳去,终于还是落在浅水清的身上了。 “水清,你在景深门一战的表现不错。你对是否应该展开全面强攻京远城,有何看法么?” 这是第一次,烈狂焰在正式的军事会议上,询问浅水清。 也是第一次,浅水清在正式的军事会议上,表达自己看法。 这第一次,总是最重要的一次,也关系到浅水清自己的计划能顺利实施的一次。 。。。。。。。。。。。。。。。。。。。。。。。 一个简单的问题,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浅水清的身上。 这个从军时间最短,立下的功劳却已经写进天风史册的年轻人,他虽年纪轻轻,资历浅薄,但是他的智慧和非凡的指挥才能却早已令众将深深折服。而现在,他更是紫心勋章的得主,官位虽卑,身份却尊。 所以这投来的众眼神里,有羡,亦有妒。 浅水清微微抬了下头,原本翩飞的思绪在这刻被这一句话重新扭转了回来。 然后,他轻声说道:“景深门一战,是我第一次和抱飞雪做正面接触。必须承认,这个人用兵如神,算计良多。那条断我归路的深沟,更是设计精妙,令人匪夷所思。但也正是因此,让我产生了一个问题。” “哦?”烈狂焰立刻来了兴趣。“你说,什么问题?” “那样的一条沟,如此之深,如此之大,还要辅以喷油管道以控火势。需要多长的时间,多少的人力物力才能完成?” 这个问题,听得大家都为之一呆。 浅水清没有等大家回答,已经继续说道:“两关大捷距今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而京远城不可能在北门关失陷之前就挖沟筑垒,以陷我等。这样一条沟,工程算不上浩大,却也需要时间来完成。为什么以前不用这个方法来对付大家,偏偏要等到前几日才用?怕就是因为这条沟在那个时候,才刚刚完成吧?只是我铁风旗运气不好,偏偏就选了景深门做进攻方向,方才中了对方的诡计。” 有人问:“那又说明什么?” 浅水清一笑:“两个月的时间,才挖出那么一条沟来,且是五门选一,有着明显的撞大运成分。除非我军同时强攻五门,否则无任何战略上的意义。若只是为了吞我一旗战士,这怕是有些太过浪费了。那么,抱飞雪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呢?这便是我的疑惑之处。” 说到这,浅水清看看军部诸将:“我浅水清,只是一介小兵升上来的一个小小营将,不敢说有多大智慧。但我历来相信一件事:凡为将者,以众击寡,以强凌弱,方为王道。那每天靠阴谋巧计打仗的人,不是神,就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倒霉蛋。” 说到,浅水清露齿一笑,笑得竟颇为好看:“抱飞雪不是神,他是个倒霉蛋。他的确很厉害,但他已经没有太多选择了。所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抱飞雪在景深门一战的表现,其实是他最后的挣扎。他知道他那条沟能困住我们,但是他不敢放太多的人进来。因为人多了,可能会导致景深门自身的危机。他比我们更害怕自家有失。他也知道深沟之计并不是真正管用,不可能挡不住我大军前进的步伐,但他偏偏还是要用,是因为这个方法远超大家的思维之外。他用运气来代替神机妙算,为自己罩上一层神秘光环,仿佛咱们的每一步行动,他都能事先料到。其实呢?每天攻城,五门选一,那百分之二十的几率,他有太多机会可以碰上。而只要碰上了,就是昭示他神算无双的机会来了。这个家伙。。。难怪会被吹嘘为止水名将,这心理战术却是玩得好极呢。” “所以,京远城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他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让我们怕他,仅仅是为了让我们因为畏惧他,而不敢放出手来全力进攻。” 这番话,令大家听得目瞪口呆。 有些话,浅水清没有说,但他没有明说,大家却能听出那意思来。 抱飞雪其实还是很厉害的。他算准了你们。 而我,比他还厉害,我算准了他。 人力有时而穷,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抱飞雪缺兵,缺士气,缺后勤支援,缺精兵良将。他缺太多东西,而只要天风军不是傻子,他的妙计能施展得空间也就有限。 所谓的经典战役,永远是在良将与庸才之间产生的。 良将与良将之间产生的,通常都是些或者平淡无奇或者惨烈异常的战役。因为大家都是人精,谁也不会轻易上谁的当。要么不打,要么就拼个你死我活。 那条深沟之计,之所以能为大家带来震撼,就是因为它有太多限制,不易使用,难以发挥。而抱飞雪拼尽全力,搞出那么一战,仅仅是为了。。。让对方惧怕自己。 不过话又说回来。 拖延时间,并不能解救抱飞雪,解除京远城败亡的命运。没人知道抱飞雪有什么目的,又有什么计划,也因此,他们同样也吃不准浅水清所说的这些到底是对还是错。 只能说:听上去很有道理。 抱飞雪到底是黔驴技穷,还是暗含杀手,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清。 保守作战,可能避开风险,也可能错失良机。 强攻压上,同样是利大弊大,胜负难料。 一点表现,无数分析,产生出完全不同的结论与作战方向的建议。 因为浅水清和南无伤两个人的不同意见,导致的是一场军事会议上罕见的大争议。 有人坚持稳妥为主,支持南无伤的看法。这一派,以鸿北冥,计显宗,李规等人为首。 有人坚持强攻硬打,立刻下城,防止迟则生变,反中抱飞雪拖延之计。这一派,以舞残阳,廉绍一等人为首。 还有人做了中立派,不发一言,不执一词,冷眼旁观,坐开风起云落,你争我吵。这一派,则大多是龙鳞军劫傲的人。他们没人参与两关大捷,对浅水清不了解,对南无伤则心有防备。 剩下最后的,是暴风三纵。 暴风三纵,均是骑兵,对攻城没有发言权,只能两派皆不反对。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打下来,这冲入城中大肆砍杀的,肯定少不了骑兵一份。他们属于两边都支持的一派。 那个时候,引发争端的两个人,南无伤与浅水清,却同时保持着缄默。 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或许南无伤在想:以这种完全不同的军事见解,稳妥保守派和急功近利派的天生对峙,看起来就算没有云霓,你我也无法成为朋友。 或许浅水清在想:无论如何,我偏偏不能让你得意,更不能让自己的计划功亏一馈。 两个人彼此对望,彼此关注,在脸上做出虚伪而友好的表情,眼神中却同时寒光凛冽。 浅水清承受着那隐含在眼神中的凌厉攻势的同时,心中的那个念头就是: 南无伤,你太过爱惜羽毛了。你不愿意公开与我翻脸,却总是背后下刀子。你可知,很多时候公开翻脸,比背后伤人要来得更快更直接更有效一些? 你的自爱,终会让你失去最后的杀我机会。 想法,在那一刻沉淀,代之而起的,是冲天的豪情。 浅水清突然长立而起,拱拳向烈狂焰大声请命:“请烈帅于两日后下命全军强攻京远城,让浅水清暂代掌铁风旗,并为攻城主将,龙牙五旗为我辅助,龙威龙鳞两军为我后援,水清可担保为大军打通通向京远城内城的道路!” 这一声请命,楞住了军部会议上争论不休的诸将,争吵声嘎然而止,就象大喉咙里被人一下子塞进个橄榄,有种说不出话,又咽不下去的难受感觉。 打通通向京远城内城的道路?你怎么不干脆说拿下京远城的?这两者之间似乎已无太大区别。 惊风展更是恼怒不已地怒视浅水清,妈的,老子还没上任,你就先来抢官了。 就连鸿北冥脸色都难看不已,什么时候,攻打京远城竟由一个营将任主将了? 舞残阳和劫傲则互相对望,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这个小子,竟比传言中的更烈,更傲,更狂! 烈狂焰都虎声凛凛起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浅水清一笑:“我当然知道。我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我若做不到,且还没有战死沙场,就任凭烈帅如何处置我。不过我要是做到了,还请烈帅答应我一件事。” 烈狂焰沉声回答:“你要是能做到,什么事都可以答应!” 那一刻,浅水清的眼中喷吐出强烈的复仇火焰:“那好!若我做到了,则京远城必为我天风大军所下。届时,我要屠城三日,以慰战将军在天之灵!” 浅水清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一句话,就若那天上雷霆,劈晕全场,将一众将军劈成了泥雕木塑。 第三十五章 血香祭大旗 10月12日清晨,战争的号角终于再次吹响。 伴随着那巨大低沉的风角鸣声,十里连营里的天风大军,再次出动了。 京远城下,多达十万战士组成的一个个步兵方阵,从高空俯视,就象是一块块大型的麦田,铺天盖地,种满了整片城前旷野,四万名骑兵分布两侧,杀气腾腾。 士兵们顶盔上的红缨随风飘荡,飘摇出一片红色麦浪,此起彼伏的景象蔚为壮观。 阵地的中间,高大的移动指挥塔上,烈狂焰居首,左右是暴风三军的鸿北冥,舞残阳和劫傲。 暴风军团四大巨头同时出现在一片阵地上,攻城人数多达十五万人,这在近年来都是罕有的盛事,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浅水清。 在那场军事会议上,浅水清用他曾经的荣耀,所有的战功,和未来的无限可能,换取了今日一战的权利。 烈狂焰同意了。 这是第一次,京远城下十五万大军齐齐出动。 工程兵,重装步兵,轻重骑兵,弓射手大队,器械兵各路兵种齐备;冲车,钩车,蛤蟆车,攻城塔,重弩机,投石车,诸般器械齐全;龙牙军,龙威军,龙鳞军,三路大军并进;景深门,定武门,光耀门,乾安门,宗胜门,五门同往。 铺天盖地而来的浩瀚大军形成的茫茫钢铁海洋,怒潮汹涌,狂涛直泻,勃发出冲天的杀气,扑向那屹立在前路的京远大城,他们就象一群狼,贪婪地看着远方的食物,眼中喷薄着欲望与仇恨的火焰。 钢铁大阵前,一骑飞马电般驰过,沿着巨阵中线,划出一条雪色光影,正是浅水清。 他站在十五万大军组成的雄厚无边的大宽阵前,高声狂吼: “我天风帝国,自有建以来,百年征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皆因为天风军士悍勇,上下用命,国威昌盛之故!今止水鼠辈,积弱无能,国主昏庸,百姓孱弱,竟妄图以螳臂挡我天风大军。诸位兄弟们!你们说,我天风军,可能打败这等无用匪类!” “能!”十数万天风将士同时呼换出那一声摇天捍地的呼唤。 浅水清继续大呼道:“三日前!我铁风旗受止水诡计所害,战将军战死。大家可知道他临死前对我说得是什么吗?” 他看着众人,高声喊道:“他说:我辈军人,可战死,不可战败!我们从哪里跌倒,就得从哪里爬起来!他说:我死后,浅水清你要把我葬在那陵园的最高处,让我看着我天风大军冲进京远城,杀止水人一个片甲不留!他说:我铁风旗的将士,绝不能就这样白白战死。我天风帝国的将士,也从不留无谓的鲜血!” “杀进京远城,干掉抱飞雪!!!”浅水清肆意狂吼。 “杀进京远城,干掉抱飞雪!!!”所有将士同声狂吼。 浅水清信口杜撰的战千狂的遗言,的确很大程度刺激了这暴风军团的十五万将士。他们现在的心中,斗志满满,充满了杀戮的渴望。 就连鸿北冥等人也不由点头,这个浅水清,果然有一套。他这套战前激励,却是做得相当精彩。 只谁也没想到,浅水清竟然还有下一套动作,而这套动作,就古怪得有些离奇了。 十名佑字营战士,同时从队列中出来,抬着一个巨大的铜瓮。 这个铜瓮,高有两米,瓮口直径约一米。上面还赫然擦着三根细长的红色血香。 浅水清坐在马上,正可以够到那血香的高度。他用火石点燃血香,看着那三缕香烟袅袅升起,浅水清回身吼叫道: “此香,祭天祭地,祭我军中战死英灵与那血色战旗!我浅水清在此立誓!今后每战攻城,必点此香。香未尽,城若降,则尽为我虏,我必厚待,不杀一人!香灭未降者,满城皆屠,绝不放过!!!” 。。。。。。。。。。。。。。。。。。。。。。。。 血香祭大旗,香起城降,香灭城亡。 这是浅水清立下的攻城铁规,无人可改,无人能变。 京远城,是血香下的第一个祭品。 在他拿下京远城前,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在那之后不久,人们终于开始明白血香的意味了。 血色线香很长,但是也很细。 这使它的燃烧过程,奇快,却又奇漫长。 半空里的那三个星星点点在苍茫现出三个猩红的小亮点,以匀速向下蔓延,燃烧。它蕴示着主将的攻城决心,也蕴含着所有天风将士的攻城欲望。 血香上燃起的青烟,在长空中缭绕翻飞,化成片片青烟逐渐淡去。 飘到京远城头,飘到抱飞雪的眼中,那眼里,是一片血色狰狞。 浅水清的话,他听得很清楚。 香起,城降,人可保。香灭,城亡,人尽屠。 浅水清,你果然够嚣张。 浅水清,佑字营。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天天都在想着你,念着你。我想你念你,仿佛情人一般丝毫不敢忘怀。你夺我城关,杀我士卒,毁我大计,今天,又带兵强攻。你可知道,我有如何恨你,痛你,切齿挂你。 他口中喃喃,双手的指甲已抓进肉里。 面对着浅水清在激励士卒前的**动员,抱飞雪一双细目中暴射出漫天仇恨火焰,阴冷的字句从他口腔中钢珠般蹦出:“传令:有杀浅水清者,赏金三千,拜将,赐军中第一勇士之号!!!” “有杀浅水清者,赏金三千,拜将,赐军中第一勇士之号!!!”这道命令,在第一时间如波浪般传遍全城,此起彼伏,最终形成一股滔天声浪,响彻边防,与天风大军的进攻鼓号遥相呼应。 震耳的声浪如声声击鼓,传到浅水清耳中时,他却惬意非常地笑了。 站在佑字营的最前列,眼望着这巍峨巨城,耳听那隆隆战鼓,浅水清悠悠道:“听,沐少,止水人恨我,可真是恨到骨子里了呢。” 沐血也嘿嘿一笑:“我们是不是该回敬他点什么?” 浅水清点点头:“那是要的。”他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说:“传我命令:有能拿下抱飞雪人头者,赏金一两!” 沐血一呆,方虎已经反应过来。他哈哈狂笑,用足内力对着己方士兵大喊:“天风军的兄弟都听着!有拿下抱飞雪人头者!赏金一两!!!!” “有拿下抱飞雪人头者,赏金一两!!!”无数士兵狂喝大笑着呼喊起来。 这一声喊,如尖利的长针,凶狠地刺进了京远城的城头。 抱飞雪的脸色,一下子变的苍白无比。 两军交锋,士气当先。 随着浅水清那一声狂妄之极的命令“赏金一两”,天风军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 军人的世界里,没有谦和,浅水清在战场上的表现与平时判若两人。战场上的他,永远是肆意张狂,纵情天下的。 你不是要千金悬赏我的人头吗?那好,我就还你个赏金一两。你抱飞雪这止水第一名将的身价,也不过是我佑字营浅水清的千分之一罢了。 他嚣张,狂傲,丝毫不怕激怒对手。他恨不得对手愤怒,只为了在那怒火燃烧中失去冷静与理智,犯下一些可供他利用的机会。 就连烈狂焰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的浅水清,的确有几分狂人本质,有几分大将风采! 他站在高台之上,悠悠说道:“浅水清,就让看看你到底能做到怎样的地步吧。千万不要浪费这用自己的荣耀与性命换来的机会,否则就是我,也未必保得了你。” 悠悠时光,随香而逝。烟雾缭绕中,那一线血香进入最后的燃烧阶段。 香灭一根。 众兵出鞘,将军上马,弓手张弦。 香灭二根。 盾牌前扬,士卒踏步,万众待发。 香灭三根。 京远城的上空,浅水清那“进攻!”的呼啸撕裂这最后的宁静。 攻打止水最后屏障的一场大战,在这刻正式打响。 第三十六章 决战京远城(1) 战争如画,指挥战争者,就象是一个玩弄泼墨大写意笔法的画家,尽情用手中的画笔写出心中最期待的画卷。 从哪里入手,怎样上色,如何调配,是一个画师应有的技巧,也只有画师自己才知道每一步行动的意义所在。 京远城这幅画,它的第一处落笔,是空中。 作为攻城利器的重型投石车,在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场上,从来都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它可以摧毁城墙,压制敌远程火力,瓦解敌人防御阵型,用处良多。 天空中漫天飞舞的石块,以京远城东墙为主要打击目标,而护门墙一线,更是重点打击所向。墙上的鹊台里,原本近百名止水战士,在狂暴石雨的锤砸下,哀号声声,墙体本身更是本砸得处处班驳。原本就经历了多番风雨袭击的护城墙,再也承受不住那般狂暴的冲击,眼看着只要稍做攻击便将倒塌。 对这种场面,抱飞雪并不太在意,只是淡淡地下令:“准备放弃护门墙,命断龙岩立刻向景深门一带运动。。。看起来,天风人打算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呢。” 伴随着空中那条壮观的流星带,人数高达三万人的第一波次攻击正式开始。 正如抱飞雪所预料的那样,景深门,那个曾经给予铁风旗以重创的地方,正是浅水清的主攻所在。在那里,整整一万人的部队在集结,运动,相互掩护着冲杀。 曾经埋葬了铁风旗上千僵尸的大壕沟,早已经在两天前就被填平,无数战士与战马的尸骨成为战士们过路的奠基石。 那道黢黑的,吞没了天风军无数战士性命的大门,纵然再高再厚,只怕也经受不住无数狂风暴雨般凌厉的攻击。 飞雨流矢在景深门的上空中疯狂对射,下方,则是无数战士口咬利刃,手攀云梯,向着京远城头爬去。城墙之上,无数止水战士列成一列列纵队,随着指挥将官的命令,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射下。 攻城的第一波,永远是损失总重的一波。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是后方部队靠近的权利。 数轮箭雨过后,已经有十余部云梯靠在了城墙上,少量士兵已经开始攀爬云梯,准备做近身战斗。 至此为止,战斗所经历的一切,都如教科书般在进行着。 远程压制,冲击,近身战,一条简单的进攻线路图就这样被浅水清和抱飞雪两个人协同绘制完成。 这是一条攻城大图的基本骨架,没有特殊的用料,也没有意料之外的点睛落笔,一切都进行得中规中矩,平庸,平淡,平常无奇。。。。。 。。。。。。。。。。。。。。。。。。。 浅水清骑着飞雪,好整以暇地看着远处的京远城头。 京远城的城墙,共分三层,以前两层为主要防御力量。 一般来说,看一座城的防御,只要看它的城墙厚度与排比,基本就可以确定出它的防御力度。 防御的诀窍,不仅仅在于要有厚度,更重要的是还要有纵深。 单凭一堵墙,就想位列天下防御名城,那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的事。 真正的防御牢固的大城,从来都是城墙多重,而且里重总比外重更高,射塔更多,防御也更紧密。 天下著名的雄关寒风关,整整拥有十三道围城大墙,瓮城不计其数,射塔,马面,干戈板层层密布,女墙,暗道,羊马墙处处皆有。 相比之下,京远城的防御厚度就要稀薄得多。 它就象是这京远城最后存在的意义一般,只要捅破前两层的窗户纸,则后方就必然洞开,再无还击之力。 然而,止水有抱飞雪在。有他在,这两层窗户纸,就再不那么好捅。他就象个拿着剪刀的**,总是在你即将进入的最要命时刻,挥出利剪,然后将你的**一把剪断,彻底断了你所有的雄心。 要下京远城,就得先败抱飞雪。 这是一个天风军的共识。 烈狂焰已经为他打磨了止水军两个月的时间。在这两个月里,止水士兵长期处在战争的煎熬下,他们休息不足,精力不足,兵员不足,连守城的器械,武器和装备也皆有不足。在这样的情况下作战,倘若一切都按照版本上设计好的来进行作战,则京远城必下无疑。 所以浅水清不急,他在等待,等待抱飞雪的变招。 这就是作为主攻方的一个优势所在--进攻方,永远掌握着战争的主动权。 在处于优势地位的情况下,以静制动,针对对手的步骤进行调节,以做到最大化的控制局面。 对指挥官来说,局面的掌控,远比一两千名士兵的生命更具有意义。 “看起来,抱飞雪很满意现在的局面。”浅水清淡淡地说道。 他没有看见城头上过于频繁的旗帜挥舞,也缺少传令兵在城头疯狂窜奔的场面。止水战士们的脸上,依然充满坚毅与斗志,尽管已经有少量勇敢的天风战士攀上城头,开始与止水兵进行了贴身近战。 攻城战里,一旦出现贴身近战的场面,则意味着守方已经开始失去地利优势。这看上去只有一点点的优势,会因为后方无穷无尽的援军的到来而逐渐变大,并最终席卷整个城市。 浅水清的身旁,除了沐血,方虎等人之外,还有虎豹营的洪天启。这刻洪天启接口道:“抱飞雪行事,历来阴狠毒辣。水清,你有没有注意到景深门一带几乎没有重型防护器械的出现?檑木,滚石,重弩车等等,几乎无一出现。反到是其他四门,防御力度比景深门更强一些,有效阻止了我军的进攻,惟有景深门,进展竟是出乎预料的好。” “或许。。。这正是他想要的吧。”浅水清的嘴角里,微微抿起一丝不屑的神情。 与抱飞雪的心情相同,他也很满意现在的局面。 失去了护门墙掩护的景深门,在天风军的强力进攻下,已经出现了破败的颓势。那道厚重的大铁门,在数辆冲锋车的凶猛冲击下,发出了咿呀的沉闷响声。 一声又一声,仿佛暮鼓晨钟,敲计着每一个人的心房。眼看着大门上的那道裂纹逐渐增大,天风人的进攻越发凶猛强劲。终于,在最后一辆冲锋车用劲所有的力量撞向大门,甚至被那强烈的反震力量将自己撞散了架的同时,那扇大门终于不堪重荷的倒下。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景深门全面洞开,这一声隆隆的破门声在天风人听来,就象是敲响了止水人最后的丧钟,他们群起欢呼。 数百名战士狂啸着冲进城门向京远城的最里层杀去,紧随其后的,是多得数都数不清的天风将士。然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只是又一堵高墙。 天风战士愕然四顾,他们打开了大门,却发现竟然前去无路。四周皆是高壁笼罩,三面高墙围拢,将数千天风军完全围困其中。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抱飞雪嘿嘿冷笑一声:“放闸。” 景深门原本倒塌的大门处,一道大铁闸轰然放下,将数千进入的天风士兵与外层战士霍然隔开。 又是关门打狗! 。。。。。。。。。。。。。。。。。。。。。。。 烈狂焰的眉头微微跳了一跳。 他的身边,鸿北冥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 “浅水清那个小子在干什么?就这么放了几千人进去让抱飞雪吃掉吗?” 舞残阳却冷冷道:“我看未必。一道铁闸而已,困不住我军太长时间。反过来到极有可能被我军趁势破围。看起来抱飞雪果真是黔驴计穷了。京远城内有瓮城,我们又不是不知道,更不是没经历过。只要下令全力全军强攻破闸,再配合里面的士兵里应外合,要破景深门就不再是难事。一旦瓮城被破,则景深门势必洞开,到时候京远城再想守住就难了。” 鸿北冥冷哼道:“抱飞雪出的招,从来都极难对付。他这次敢再玩和上次一样的花样,我就不信有这么好破。” 或许是在验证鸿北冥说过的话,下一刻,景深门城头,形势陡变。 一道来自天边的黑影,拉长出一道漫长的弧线,震惊了所有人的心神。 我的天啊! 那是怎样巨大的一块巨石? 就象是一块从天边飞来的陨石,巨大,庞然,携带着万钧之势,从京远城的城头之上轰然滚落。 就象是一座飞来的山峰,以无可抵挡的磅礴之力,压向正在攻击景深门铁闸的数十名天风战士。 战士们甚至来不及惨呼,惊叫。当头顶那团黑影遮盖天边的太阳时,他们在瞬间被砸成肉饼,没入泥土之中。 一块大得可以挡住整片城墙的巨石,将景深门彻底堵塞,堵死,堵得严严实实,再不露丝毫缝隙。 景深门的城头上,再次出现大量的止水战士。 这一次,他们除了要对付外围的天风军外,更将矛头转向了内部。 又是数千天风军人,在等待着止水军的猎杀。 “这一次,浅水清,我到要看你怎么救他们!我要你们在原地再跌倒一次,而这一次,你们再爬不起来!”抱飞雪的口中,迸射出激冷仇恨的语调。 第三十七章 决战京远城(2) 战争,是一门很微妙的学问。 战争的艺术,从不在于出新出奇,而在于实用。 渴望创造奇迹般战术的人,永不可能成为战争场上的名家。而能将同一种战术用不同的手段体现出来,以期达成自己的战略目标的,就可以算是一个优秀的将军。 天风军的战略目标,永远是下城。而抱飞雪的战略目标,却从来都不是守城。 他的目标,是尽一切可能的杀死杀伤对手,以期最大化削弱敌人的实力,从而达到战胜敌人的目标。 就这一点而言,他和浅水清一样,都可以算上是优秀的对手。 他们都是那种无论在怎样的逆境中,都不轻言放弃,并张扬着对胜利渴望的人。 两个同样对胜利拥有着无穷渴望的将领碰在一起,就象是足球场上两个大打进攻足球的球队,带给观众的,必定会是一场赏心悦目的比赛。 就在抱飞雪放下断崖巨石,彻底摧毁天风军被困士兵归路的同时,浅水清也出招了。 他的出招,同样阴狠果决。 同样令抱飞雪也震惊不已。 随着后方旗帜的摆动,所有投石车同时改换投掷器械。 这一次,投石车没再投掷石块,而是改投火流星了。 火流星,一种与火檑木相仿佛的可燃投掷器械,主要用来引燃房屋,焚毁防御设施,面积性杀伤敌人,为己方攻城制造有利形势。其不利之处就在于,火势一起,则敌我难辨,极易误伤,且受风的影响太重。 今日天晴气爽,日高无风,火势乏风助力,虽无反攻己身的威胁,却也很难对敌人造成有效的威胁。 然而随着浅水清的一声令下,空中炽烈的火雨,还是以焚透苍茫的熊熊烈势扑来。无数火球穿梭成一片星火海洋,如一颗颗空中燃烧的流星,劈啪向景深门的城头砸去,就象是空中的礼花,炸放出生命最绚烂的时光。 无视被围困的天风士兵,也无视那块拦路的巨石,火流星肆虐着火的狂威,吞噬着京远城的城防设施,伴随着景深门内数千正在遭受屠杀的天风军士的惨嚎,形成一股冲天的怨气,直逼长空。 在指挥官的眼里,一场涉及到十数万人的攻城大战,数千将士的性命,仅仅是用来投石问路而已。 浅水清得到了抱飞雪给他出的难题,他没有作出解答,而是直接还给对手一个新的问题。 旗帜摆动,又是一支完整的六千编制的队伍冲向景深门。他们接到的任务,不是救援己方士兵,而是继续强攻景深门城头。 与此同时,后方那数以百辆的攻城塔,也终于动了起来。 就在抱飞雪为对方的反击所困惑时,让他更加大惑不解的情况出现了。 景深门的上空,竟然产生了大量的行烟。 不,不仅仅是景深门,而是整个京远城五门,全都燃起了行烟。 行烟,也就是由易燃的干草或薪束通过燃烧产生的烟雾,一种攻城战中极少出现的烟攻战法,主要用来熏烤和趋散敌军。 抱飞雪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波攻击的每一名战士的身上,竟然都携带了大量的干草。 在火流星漫空飞舞的同时,战士们掷出干草,火流星落在干草堆上,点燃了大量的干草后,滚滚浓烟间转眼间便吞没了整个城市。 就连被困在景深门里的数千战士,也同时向城头抛出了携带的干草。 大量催生的烟雾,熏烤着城头上的士兵,呛得止水兵狼狈躲避。反倒是躲在下风处被困士兵,在用浸水湿斤掩住口鼻后,得到了一丝的安养机会。更有那勇悍的战士,利用身边还携带的云梯,开始反攻城头,试图杀出瓮城。 浅水清的这一波化学战,同样令京远城也大吃苦头。而对他来说,这仅仅是开始。 不管抱飞雪有没有给出答案,他要做得都只有一件事: 继续给出对方新的难题,直到他彻底放弃为止。 攻势一旦全面展开,就要打出一套漂亮的组合拳,再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下一刻,他下令强攻定武门! 。。。。。。。。。。。。。。。。 在京远城五门中,由于瓮城的存在,真正能一条大路直通城内,方便攻城方大肆展开杀戮的,只有一个城门,就是定武门。 也就是京远城中最中间的那道大门。 位处中枢地带的定武门,由于跑马直道的存在,不可能有坚厚瓮城挡路,因此,唯一可依仗守护的,是数量高达八千之众的止水士兵,以及整整八十台凶悍的守城利器--八臂连环弩。 三道护门墙,两道厚重铁门,一道落闸,坑板,干戈板陷阱无数,铁蒺藜撒满门道,塞城车,拒马枪遍布门周。八千士兵在分别布防在城门楼,城墙左右侧,里进高墙,射手塔楼和城门暗道等处。 这就是京远城定武门的防卫态势。 一旦强攻,进攻方就注定会遭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矢石强弩的强力攻击。 护门墙与城门体系会严重阻止攻城方的脚步,在彻底拆除这些防御力量之前,进攻方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而抱飞雪的用兵,更是绝不会给对手以轻易拆墙的机会。 然而,浅水清和抱飞雪在景深门的胶着,却给了天风军一丝机会。 在景深门战士被困瓮城的这段时间里,天风军不顾死伤,已经强行拆除了两道护门墙,此刻正在进攻第三道护门墙。 而大量浓烟的生起,也使周遭视线严重受阻,抱飞雪再看不清附近的进攻状况。 这,正是浅水清想要的。 也是他点燃浓烟的真正目的。 就象是两个棋手对决,想要打赢对手的最好办法,不一定是要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而是能否有效遏制住对手的发挥。盲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下盲棋,首先要看的不是双方的弈棋实力,而是要看对方的准备程度。 浅水清做好了和对手下盲棋的准备,而且是不打招呼,强行要下。 抱飞雪,他却没有丝毫这方面的准备。 在大家都看不见战局变化,所有指挥全部失效的情况下,唯一可决定战争胜负的,就是军队实力! 抱飞雪的止水兵,同样不具备这一点。 无论准备,还是实力,止水在这方面都远远逊于天风人。而浅水清要做的,就是将这种优势尽可能的发挥出来,以抵消对方的地利优势。 抱飞雪固然天才横溢,但有些事,他终究不会知道。 他不可能知道浅水清会打算和他下盲棋,打瞎子战术,充分发挥自己有备算无备的调度优势和以强凌弱的兵力优势。 他不可能知道这是浅水清用自己全部身家换来的唯一的一次能指挥全军攻打京远城的机会。所以浅水清可以绸缪良久,一次性将所有的战术全部拿出来,只为了一击而成!而抱飞雪,却必须一次一招,每次还不得重复。有点什么好路数还得藏着掖着,只在必要时刻用出。 而只有少量兵力的抱飞雪,更不可能接受浅水清依仗兵力雄厚而施行的兑子战法。浅水清不怕牺牲少量兵力只为了看到对方的应手,不怕用人命来保证自己计划的安然实现。他甚至不怕用自己两个战士的性命来换对方一个战士,只要能让他的计划安然进行。 那块断龙石,假如是用在定武门,浅水清的全部计划,就会彻底破灭。 因为这里,才是他真正的进攻目标! 同样的,也是极为致命的一点:抱飞雪也不知道熊族武士的存在。 最后这一点,被浅水清深深地隐藏了起来,并在这一刻,在烟雾的掩护下开始发挥出致命的作用。 浅水清,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没有人看到,没有人想到,整整三千名熊族武士,自战事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始终被他牢牢地藏在了攻城塔中! 在那场浓烟升起之后,三千名熊族武士悄然开始了他们为天风军作战的第一场硬仗。 。。。。。。。。。。。。。。。。。。。。。。。。 攻城塔,一种大型攻城用器械。 它一般与防守城墙等高,高车上置有跳板,可以供车上战士从攻城塔上直接跳到对方城墙上与敌接手。因此也有叫悬梯云桥的说法。塔下有车轮,可供推行,塔内有悬梯,可供爬行。一架攻城塔通常可容纳20-30名战士。一旦隐藏其中,除了塔顶的少量战士,外人根本看不见塔内是什么人。 为了熊族武士的进攻能更加有效,更加的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浅水清让所有参与进攻的熊族战士全部龟缩在塔内,塔外只放了少量普通佑字营士兵做障眼法。 攻城之初,攻城塔也不参与进攻,只用人海战术逼迫抱飞雪使用预备计划。 而一旦看破抱飞雪的目的与手段,便立刻点燃行烟,进一步惑乱对手视线,从而保护攻城塔的顺利靠近。 一连串的组合拳,从表面上看,缺乏杀伤力,最后的结果,却是致命的一击。 数以百计的攻城塔以高速冲向京远城的城墙,它们绕过护门墙,转攻城门左右侧墙体,跳板搭住城墙墙体的那一刻,从里面跳出来的战士,令所有止水士兵都惊呆了。 这哪里还是人类? 那从攻城塔内跳出来的,分明是从地狱里出现的深渊恶魔。他们高大,强壮,野性的身躯里,迸张的血管下充满了肌肉的力量。 他们象野兽一样嚎叫,象魔鬼一般战斗,巨大的武器在他们手中使用起来,就象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 一名熊族武士刚刚从攻城塔内跳出来,长时间郁闷在塔中的他有些憋闷,一把扯下蒙面的湿水毛巾,不顾烟雾侵袭,仰天狂啸起来,其声若狮王吼山,林山震动。 正是熊王穆沙尔。 十多名止水战士颤颤惊惊地用手中的长矛挑向对手。穆沙尔眼皮都不眨一下,板门阔的大刀片子在手中轮起一片寒冷铁光,十多根木制枪柄被他一刀扫断,连带着数颗头颅一起飞向天空。 纷纷跳出的熊族武士们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京远城头,随即展开杀戮,疯狂,血腥,肆意展现自己强大的攻击能力。京远城头顷刻间一片血雨腥风。 对浅水清来说,攻打京远城,是他人生的又一次豪赌。而他之所以敢押宝的原因,就在于这些熊族武士。 抱飞雪绝对不会想到,早在帝国草原的时候,浅水清就已经对京远城大战的这场豪赌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只是这次,浅水清赌的不是敌人犯错,而是敌人不犯错。 一个优秀的将军,在面对一场战争时,永远都习惯性的计算双方的兵力对比,力争将战力优势发挥到最大化。 而所谓的战力优势,并不是让自己的士兵远远地超出敌人,而是可以恰当好处的遏制住对手。对于守城方来说,兵力永远都是不足的。浪费兵力,错误配置,是为大忌。因此,抱飞雪绝不会对其余各方进行猛攻的天风军视若无睹。他会精密地计算对方的攻城步伐,可能的主攻方向,以及可能拥有的兵力和对己方造成的损失,然后针锋相对地安排守护兵力。 抱飞雪不会因为浅水清强攻景深门,就削弱对定武门的防御,但同样的,他也绝不会因此而对定武门加强多少防御。 他有他自己的一套计算法则。 抱飞雪与天风人交战多年,他对天风军的战力最清楚不过。所以,浅水清相信他的计算当不至于错得太离谱。 而只要他不是错得那么离谱,那么熊族武士这支意料之外的战力,就会让他原本正确的计算,出现大大的错误。当然,大量烟雾的掩护,攻城塔的隐藏,也确保了计划的顺利进行。 哪怕是拓拔开山出卖了熊族武士的秘密,但是不了解具体战术的他,也不可能影响到整体的战局,充其量只能为浅水清带来些小麻烦而已。 这,就是当日浅水清看见夜莺和沐血沙盘论战时所想到的熊族武士的使用计划。 利用行烟和攻城塔的掩护,使得己方攻城主力在最短的时间内登城,避免无谓的城前损失。 利用对方对己方战力的不了解,对己方战术的不可知,而进行突然性的袭击,将最大攻击能力在一个瞬间将其全部爆发出来。 利用对方的惯性思维模式,而将对方原本正确的考量最终变成一个可怕的错误。 这就是浅水清全部的计划核心! 一个优秀的计划,并不在于它有多复杂,而在于它能否针对对方心理的暗处与弱点下手,且越简单,执行起来也就会越方便。 浅水清的这个计划,成功便成功在此。 烟雾弥漫里,熊族武士们用他们特有的呼啸来确认彼此的方位。他们是老于沙场的战士,精于小部队配合,又对烟雾熏烤早有准备,因此游走于城头之上,仿佛鱼儿入水,自由驰骋,可以充分发挥自己个人战斗能力强劲的特色。 曾经在护粮战上,打得骁勇善战的天风军都头痛的熊族武士,在面对这帮更加孱弱而疲劳的对手时,其场面之简单,甚至连壮烈都谈不上。 被浅水清连番用计终于成功送上定武门城头的熊族武士,挥舞起他们手中强横霸烈的武器,对京远城守军展开了疯狂的屠杀。 八千守军,竟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被熊族武士杀得丢盔弃甲。 失去了城墙守军的攻击,下方天风战士拆除护门墙的行动效率明显增加。 他们迅速拆除掉最后的护门墙,将冲车推到定武门大门前。 数辆冲车再次开始接力,轮番狂轰定武门的大门,大门摇摇欲坠。 而城墙之上,熊族武士肆意逞威,已经牢牢占据了整片城头。 形势,在一瞬间急转直下。 占领了定武门城头的天风军,已经打开了他们通向胜利最重要的一扇大门,浅水清最重要的一场赌博,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胜利阶段。 那个时候,望着定武门城头高高飘扬起的天风血色战旗,还有那熊族武士特别舞起的“浅”字旗,浅水清只是静静地说了一句话: “拓拔开山,他没有让我失望。” 第三十八章 决战京远城(3) 定武门城头的止水军在熊族武士的强力打击下,已经完全失去了掌控局面的力量。 浅水清指挥的冲击凶狠凌厉,熊族武士被送上城头后,充分发挥他们攻击强防御高的特点,成为一支锐意突进的主力军。而尾随其后的,是大批大批的天风军士。 依靠大量士兵强守的定武门在这时被浅水清的重拳出击撕扯开一道巨大的裂缝。千里之堤,尚溃于蚁穴,何况是这蔓延至整个城门一带的驻防力量被顷刻间清空。 一方面,天风军开始肆无忌惮的破坏城门,及各路防御陷阱,另一方面,大批天风军也开始攀附城头。 这次他们上城,几乎是毫无阻碍了。 他们迅速占领城门城头各处关碍要道,同时与京远城内墙处的守军展开对射,并不断派出大批军士沿着城墙甬道向内深处及其余各门杀去,以期迅速扩大战果,最终一战定乾坤。 与此同时,抱飞雪屹立城中了望塔上。 眼前,处处黑烟弥漫,喊杀声呼啸出风的厉号,定武门告急的警号响彻不绝。 隐隐地,他能看到大批天风战士出现在那里的城头上。血光在黑烟缭绕中迸现,在墙身上划出一条深而浓厚的血线。 到处是烟雾弥漫,他看不见敌人有多少上了城墙,也不清楚战局进行得怎样,但至少他还能听。 听那风中的呼号,听那快刀割肉的声音声声传来,听那血雨腥风里肢体支离破碎的声音。 他能听到城墙在遭受轰击,射手角楼墙塌人倒,暗道被破坏,伏兵受砍杀,能听到敌人特有的呼喝冲杀之声,一浪高过一浪,阵阵冲击着他的耳膜。 抱飞雪的脸色阴沉无比。 浅水清的这招烟雾战法,的确是正中了他的死穴。 浅水清可以暂时放弃对部队的指挥,他却不能。 “传我命令:定武门守军放弃城头,转入二道城墙防守,力遏上风处,转以弓弩连射。。。用传令兵喊话。”抱飞雪沉着下令。 烟雾战里,旗号传讯不便,抱飞雪的命令只能通过传令兵来传达。 如此一来,上情传达的工作又遭延误。想来,这也是浅水清计划中的一部分吧?他一定早就安排好了烟雾起后所有的进攻步骤。 想到这,抱飞雪越发地不安起来。 。。。。。。。。。。。。。。。。。。。。。。。 浅水清遥望城头,手心中的汗,早已经让他的手滑得连刀都拿不住了。 直到现在,他的心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绸缪,都在这一刻发挥出他巨大的作用,所有的牺牲,所有上头的压力,也在这刻得到解放。 指挥塔那边不再追问他为何不救景深门的战士,也不再逼他赶快拿下京远城,更不会再斥骂他用兵无能,反而是嘉奖喝彩声代替了早先的愤怒与责骂。 这,就是浅水清在当时顶住的压力。 他若顶不住,这一仗,也就不必再打了。 对定武门的进攻,出乎意料外的顺利。浅水清做好了付出巨大牺牲的准备,但是显然,抱飞雪却没有相应承受的能力。 眼看着己方士兵上城的速度越来越快,显示来自对方敌军的阻截力量也是越来越弱,浅水清微微皱了下眉头,他反而有些不安起来。 “看起来,抱飞雪好象放弃了城头防御了。”身旁的沐血说。 “恩,拿得起,放得下,是个枭雄人物。”浅水清淡淡道。 “我们怎么办?铁风旗要不要跟进去?”方虎问他。 浅水清摇了摇头:“烟雾一起,大家都看不见,只能任其混战,妄加指挥,反而会造成自己人无所适从。士兵们已经最好了打混战的准备,此时不宜去干扰他们,还是他们的战斗本能去发挥作用吧。” 烟雾战是双面刃,它能帮助浅水清发挥更大的己方优势,同时也让他无法对军队的行动做出更多的干涉。 “假如定武门城头龟缩,那就说明抱飞雪已经下了壮士断腕的决心。他牺牲地利优势,以避免与我部混战,其重点防御核心应当是在后城墙。”沐血接口说。 “定武门不是直通城内的吗?”雷火问:“如果我们的人直接冲进去,他们还怎么守?” “应该有活动铁栅或者塞门车一类的辅助器械可以堵死那条通道,形成一条完整的二道防御线。”浅水清沉声道。 他有些不满意,辛苦打到现在,竟还未能克竟全功,抱飞雪步步为营,就算是输,也绝不让他们轻易得手。 浅水清想了想,吩咐道:“命令:后路军暂时不要急于进攻,全面拆除定武门一带城墙防御。熊族武士不得参与前路进攻,拿下城头后就地待命。咱们。。。稳扎稳打。” 呜呜的号角立刻响起。 有准备的又一点好处在这刻体现,抱飞雪必须使用传令兵通信,浅水清的人,却可以通过早已准备好的鸣角之声,将命令迅速传达给前线的每一名战士。 。。。。。。。。。。。。 京远城的城头,处处鏖兵,后方,却依然安静。 阴暗的牢房里,守卫的士卒已经不到十个了。 风,送来了杀戮的声音,带着阵阵血腥的气息。 拓拔开山站在牢房大门前,看着那一根根围困着他的粗厚的圆木柱子,眼神中充满镇定。 已近午时。 正是动手的时机。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面色涨红如潮。然后他大吼一声,挥拳捣出。 砰!!! 牢房里的巨木应声断裂成两半。 拓拔开山大步踏出牢房,沉声对周围的战俘道:“都还傻楞着干什么,动手的时间到了。” 劈劈啪啪的断木之声大作,所有的战俘同时走出了围困他们的巨木大笼。这些猛虎在忍受了长期的煎熬之后,终于迎来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几名止水士兵听到里面有动静,刚冲进来,就被迎面一记直拳重重打飞,随手夺下武器,拓拔开山扔给了后面的战士。他扬声道:“干掉守卫拿武器,动作都快点,咱们还要好多事要做呢。” 牢房的大门被一拳轰开,里面哗的一下冲出数百名凶狠如虎的战士,转眼就将守卫的止水兵彻底淹没。 望着城头那片黑烟冲天而起,拓拔开山也微微呆滞了一下,他大喊道:“狗子,附近有个武器所,你带所有的人拿了武器后去定武门中墙。先不要急于动手,寻找机会一战竟功。你们最好分成两队,一队潜入城中,制造混乱,动摇军心士气,另一队则从后方杀过去,那肯定会让他们措手不及的。” 狗子一呆道:“那你呢?”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拓拔开山沉声回答:“攻打定武门一战,我就不参与了。” 狗子急问:“到底是什么事?拓拔将军,你既然决定加入我军了,我希望你能对我开诚布公。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帮助你。” 拓拔开山苦涩一笑:“我要去杀抱飞雪,你也跟我来吗?” 狗子浑身巨震。 拓拔开山语气悠悠道:“去吧,狗子,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我有我的使命,你有你的。。。记住,打通定武门后,不要恋战,立刻去见浅水清。我有几句话,需要你帮我传达给将军。。。是非常重要的话。” 第三十九章 决战京远城(4) 二道城墙,也叫中墙。 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城市建设中墙,是城市防御的一个常用手段。它的目的主要就是用来确保敌人突破首度防御后,无法形成一点被破,全面崩溃的局面。拥有了二道防护墙的守城方,就某些方面来说,只有城墙还在,其防御措施就依然能发挥他们应有的力量。 不过一般来说,当来犯敌军突破首墙进入中墙阶段时,很多城市就已经失去了防御的大半力量。其后态势往往是一冲即垮。这主要和士气人心有关。进攻方能突破第一道,自然有信心突破第二道。而防守方守不住第一道,自然也就守不住第二道。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分析,这个分析从直接效果上来说,决定攻守双方的士气涨跌,从间接效果来说,决定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国家的兴衰灭亡。 只是京远城,显然还不是这样。 对此,抱飞雪有足够的自信。因为相比首墙,京远城的中墙拥有更加牢固的防御力量和防御手段。 京远城的中墙,与首墙间隔大约有五十米的距离。这段距离对很多攻城方来说实在是过于漫长了一些。 定武门中央的跑马大道,已经被抱飞雪用塞门城堵了起来,将左右两侧分隔的墙头重新连接成为一个整体。 在这个整体之上,无数止水战士屹立墙头,不停地向下方射出夺命的弓箭。 天风战士们源源不断地从定武门城门进入,却一批又一批地倒在对手的弓箭齐射下。 城门,为天风军提供了进入城内的便利,却也破坏阵型,削弱防御。这使抢先进入的大批战士受创严重。 幸好他们还有熊族武士的存在。 浅水清的命令,使大量熊族武士呆在城头,不可进攻,这便得以保存了大部分有生力量,不必冒着箭雨冲锋从而无谓的牺牲。不过他们在城头上也不是无所事事什么都不用干。 此时烟雾依然在继续,却已经淡了许多,视野也随之开阔。火流星早停止了抛射,干草也基本烧尽,只有少许地方还有残留的浓烟,却已无法遮挡全部视线。 熊族武士们按照浅水清事先的吩咐,在这番雷霆暴击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抢夺城门处摆放的四十具八臂连环弩,以防备敌人的反扑。 八臂连环弩,是京远城巧匠打造的一种守城利械。它比一般的重弩更高,更大,更具备杀伤力。 其弩臂约有三米长,被定在一辆可活动的弩车上,拉满弓后可射出四百米以上的射程,具有极强大的破坏力。 弩臂上通常搭有二十支粗如手臂的重弩,一但展开,可通过不断拉伸,连续放出强弩,杀伤力惊人,只是准星欠佳。其主要用处,并不是用来狙击敌后方大将,而是用来强攻坚阵,破其铁壁防御阵型,为己方箭雨攻击创造条件。 用来对付攻城塔,也是极有效的工具。 浅水清的烟雾阵,使得当时的八臂连环弩由于视线不清而失去作用。但是在天风军大批登上墙头之后,烟雾逐渐消散,视野渐渐开阔,八臂连环弩的重要性便再次凸显。 而熊族武士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分成若干小队,强行抢夺这些重要的守城器械。 然后,他们将这些可怕的弩弓反转对准了对面的中墙墙头。 从没人见过熊族武士使用攻城器械是怎样的,甚至连熊族武士们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贴身战斗。 但是这次,所有人都看见,并为自己的所见而震惊不已。 八臂连环弩,顾名思义,那是需要四个人合力才能拉开的强弓劲弩。 但是对于体型硕大力气无双的熊族武士,一个人就已足够。 四十名力气最大的熊族武士,专门寻找各处重要防御地点下手。将弩车对准目标,拉开弩臂,然后射出强弩。然后再抱起弩车,直接突奔下一个地方。 依靠车轮滚动缓缓行进的重弩车,在这些熊族汉子使来,竟然和普通的十字弩都没什么区别。 他们竟然将定点攻击的重型器械,当成了可随身携带的轻便型器械来使用。内城墙虽然也有四十台八臂连环弩,可是相对于熊族汉子的使用,这种强弩的威力顷刻间变得儿戏起来。 这一切,都让对面城头的止水兵看得目瞪口呆。 唯一可惜的是,熊族武士并不擅射,而八臂连环弩也不是用来狙击对手而设计的武器,因此,它所真正造成的杀伤效果相当有限。但它那呼啸苍茫撕裂长空的气势,还有熊族武士震颤人心魂的使用方式,却可以大大降低敌方的士气,并起到良好的压制作用。 天风军面对的敌箭雨压力,大大减轻了。 。。。。。。。。。。。。。。。。。 城楼了望塔上,随着烟雾的逐渐消散,抱飞雪终于看清了是什么人让他在一瞬间失去了整个定武门防御。 “熊族武士。。。想不到他们也来趟这趟混水了。”抱飞雪从牙齿缝里冷哼出声。 他愤怒,在他看到了那一排排停在了外围城墙的攻城塔后,他就已经看懂了浅水清的计划。 这个家伙,果然城府深沉,一至若斯。他竟然一直隐瞒着熊族武士的存在,直到现在才拿出来给他一个出奇不意。 他可以肯定,象熊族武士这样的事情,拓拔开山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甚至很可能就与他帮浅水清做的事有关,偏偏他却就是不肯告诉自己。 这个执迷不悟的混蛋!抱飞雪心中暗骂。 身旁是碧空晴惨白着脸说:“定武门外围防线已全面崩溃,幸好总领你及时下令全力驻守中墙,现在天风军已止步于中墙之外。” “可他们正在全力拆除定武门的外围护城墙。并且不断向周围延展。看样子,今天就算守住京远城不失,我们也将失去了大半屏障。”商有龙忧愁说道。 战事打到现在,双方都不满意。 浅水清没能一举下城,只是拿下了全部的外围防线。 抱飞雪也不满意。没有了外围辅助,中墙防守就是再坚固,又能支持多久?一旦中墙再度崩溃,则京远城覆灭之局立现。 “必须立刻拿下京远城第二道防护线。” “必须立刻夺回外围城墙,阻止对方的破坏行为。” 同一时刻,两位沙场名将说出了上面两句包含着强烈的进攻意识的说话。 一个是沙场名宿,一个是后起之秀,在这场夺城大战里,他们各出奇谋,各用奇招,最终谁能获胜,依然是一个未知的局面。 伴随着他们的话语,两支骑队同时从两个方向呼啸进攻。 飞雪卫,这支历来被抱飞雪极为倚重的亲卫纵队,再度披甲上战场。这次,他们要在这片狭小的空间,用自己的马刀为劈砍出一片生天。 烈焰卫,这支跟随他们的总帅烈狂焰东征西讨,立下过无数赫赫战功的功勋铁卫,也在浅水清的示意下,奔嚣出一股天地洪流。 两支骑队,一红一白,双色分明。 白色骑队鲜衣怒马,战刀霍霍,技术精湛,战斗意志强烈。他们从中墙暗门处杀出,目标敌攻城步兵,以驱逐为主,结阵以圆。 红色骑队奔呼狂涌,若天地雷霆,士气高涨,气势磅礴如潮,他们从后方奔涌而至,目标敌骑主力,以杀戮为主,攻阵以方。 他们在定武门**碰撞,平地生起一股巨大的风暴,漫卷整个城门地带,一波又一波的骑兵从后方赶至,将整个城门变成一场生命的绞肉机。 双方都是各自主帅的亲卫纵队,红方胜在人数众多,武艺精湛,士气昂扬,单兵与群体素质具佳,白方则胜在占有地利优势,因临近中墙,有友军居高临下支援而堪堪能与红方打成平手。 这些兵,都是各自主帅的心肝肉,平时都宝贝得不得了,这刻每死一个,抱飞雪和烈狂焰就心痛不已。 抱飞雪没有选择的权利,烈狂焰却有。 传令兵急急赶到浅水清的身边,带来了烈狂焰的一句话:“要是我的兵都死光了,就算你拿下整个京远城,也抵消不了我的损失。” 对此,浅水清只能摇头苦笑。别的上司的命令,他可以不管不问,但是烈狂焰的命令,他却不能不听。 毕竟,那是浅水清在暴风军中最后也是最可依赖的屏障,同时,也是戚天佑的父亲。 “让烈焰卫暂时后撤,放飞雪卫出来,咱们用包饺子计划。”他无奈下令。 后方旗帜摇动,烈焰卫停止了如潮猛攻。 中墙未下,飞雪卫出击,抱飞雪不得最后一刻绝不放弃的精神也令浅水清头痛不已。他越发感觉到,要打败这个止水第一名将,夺取最后的战果,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伴随着烈焰卫的后撤,飞雪卫终于成功夺回定武门一带的控制权。 不过这个控制权只能是相对而论,因为城墙各处,依然有大批的天风军士在四处活动。他们居高临下对飞雪卫进行攻击,造成了飞雪卫极大的伤亡,城口处依然有大量天风步兵结成铁阵,牢牢挡住了飞雪卫前进的步伐。 隐隐地,浅水清觉得有些不对。 再这样下去,飞雪卫就要全军覆没了。难道抱飞雪就这样任由对手屠杀自己的卫队吗?还是他到底有什么计划还没施展出来? 下一刻,形势再起波澜。 。。。。。。。。。。。。。。。。。。。。。。。。。。 由塞门车堵塞住定武门跑马大道,突然中开。 那一道中开,如此主动,一如当初红土岗上,方虎的铁龟大阵为百弩连机的进攻敞开缝隙般,诡异,而充满惊心动魄的力量。 数辆奇特的小车突然推了出来,一个硕大的喷口,就象是能鲸吞光线的黑洞般的存在,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那是什么东西? 正惊讶间,风声暴起。 喷口处无数细小的沙尘漫天飞舞,顷刻间弥漫了整片定武门的上空。 “是扬尘车!”方虎眼尖,第一个大叫起来。 “不是普通的扬尘车!”沐血也大叫出来。 扬尘车,一种设计来趋赶敌守城将士的攻城器械,没想到抱飞雪竟拿来做了守城之用。扬尘车可以通过散播石灰使敌军口眼无法张开,或将毒烟吹至敌军阵中,而达到趋赶敌人的目的。 扬尘车的使用必须至少二三十辆同时使用,且需要风向的配合。 这也就难怪飞雪卫要主动出击,拼死也要夺回定武门了。他们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抢回定武门,而是趋散集中在定武门到中墙一带的大量天风士卒,为其后源源不断推出的扬尘车抢占可以攻击到对手的有利地形。其后推出的扬尘车,一辆接着一亮,竟有足足五十辆之多,他们扬洒石灰,毒烟,和粉尘。 这些扬尘车显然是经过特制的,内置鼓风设备,它们吹起漫天的沙尘与烟雾,就象是平地生起了一股沙漠风暴,席卷整片外围城头。 飞雪卫开始冒着沙尘漫卷急速后退,大量的止水步兵拥了上来,守住了扬尘车两侧。扬尘车在士兵们的操纵下,不断鼓风吹拂,沙尘若漫天的暗器飞舞,在空中翻卷,形成一道道沙流,奔袭敌军。 在这股强大的人造风暴下,天风军不少士兵捂着眼睛惨叫起来。 沙尘遮蔽了他们的视线,侵害了他们的眼睛,毒烟则损害着他们的内脏,令他们口鼻出血。 抱飞雪,竟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范围虽小,手段却更毒更辣。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伴随着沙尘卷起的反攻狂潮,扬尘车后出现大量的止水士兵。他们再次推出一种奇特的小车。 水车。 水车,一种甚至不能被用在战场上的特殊农耕用具,竟然被抱飞雪也拿来用在了战场之上。 这种水车显然也是特制的,奇大的瓮桶里,装得不是水,而是大量的黑油。止水兵受持竹制喷水管,对准定武门拧动开关。水压在一瞬间释放出漫天激雨,挟带着空中滚滚烟尘,冲击向攻城的士兵。 中墙之上,数百名止水士兵向着定武门方向射去无数流星火箭,引燃黑油。 大火,在一瞬间熊熊燃烧,映红了整片定武门的天空。 整个定武门防御带,陷入一片火海。 由于烈狂焰一时的不舍,致使飞雪卫终于全面控制住定武门,导致了态势的进一步恶化,其结果就是为抱飞雪的凌厉反攻,提供了充裕的施展空间与时间。 第四十章 决战京远城(5) 战争,无所不用其极。 京远城大战,在后世人的津津乐道里,很多时候都是在为胜利者歌功颂德,但是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事的人,从来也不知道要想从一位当世名将的手中讨得便宜,是怎样的一种困难。 身为名将,不仅仅要有奇谋妙计在胸,更要有身处绝境而也绝不轻言放弃恒心与毅力,要有濒临死亡前,也能做绝地反击的勇气与信心。 抱飞雪是这样的名将,浅水清也是。 他们同样的白衣素马,同样的风度翩翩,同样的阴沉果决,同样的手段毒辣,同样的在最后时刻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上帝在造人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同一块模板造出了两个优质品,然后却放进了不同的阵营之中。 一个身处高位,却国家贫弱。 一个国家强盛,却官位卑微。 浅水清拥有强兵,却无法随心所欲的使用他们,抱飞雪的部下虽然听话,却最终兵员不济,兵力太弱。 定武门的那场火,火势连绵,烧痛了两个人的心。 浅水清的心在痛,他好不容易拿下来的定武门,转眼间就被抱飞雪的尘攻火燎之势给弄了个两败惧伤。 抱飞雪的心也在痛。 有太多的飞雪卫由于无法及时撤出,和城门下大批的天风军人同归于尽,一起丧生在熊熊火海之中。飞雪卫在经历连场大战后,算是彻底废了。 那场火,由中墙开始一直绵延到定武门后方,同时延展两端。由于扬尘车弥漫了大家的视线,很多士兵没有觉察到其后的黑油来袭,就这样被迅猛的大火所吞噬。 集中在定武门一带的数千士兵,烧死烧伤无数,若细细计算,仅是当场死亡的,就不下千人。而费出如此心力攻打下来的定武门,现在是一片火海。在火势熄灭之前,攻城方休想再有寸进。 这为防守方提供了宝贵的时间。 扬尘车依然在扬尘,但这次他们不再放出尘烟,而是改喷黄沙了。 大量的黄沙堆积在城门处,只要待火灭后浇水,就会在定武门一带形成大片的泥洼地。 这片泥洼地可以大大阻滞攻城方的进军速度,拖延他们的进攻频率,从而为止水军夺回城墙再度赢得时间。 时间,是如此宝贵,谁先能将定武门抢回入手,谁就拥有胜利者的称号。 浅水清的目光已经穿越过那片火海,停留在了城墙之上。 依旧留守在城墙上的熊族武士,很幸运地避免了黑油淋头的厄运。但是火势一起,由下而上的炽烤,这些人熊战士同样也无法忍受。他们不需要命令,自发的放弃攻击,转而沿着城墙向两侧奔跑,迅速离开燃火地带。 定武门之外,其余四门依然处于胶着状态。这些熊族武士的奔袭,到是为左右侧附近两门的攻城带来一些新的希望。 不过这希望,只存留在士兵们的心中,与浅水清无关。 打通定武门,抢占跑马大道,为后方大军入城制造有利条件,这是浅水清的全部目的。 这一战略目的达不到,则此战,算自己输。 他没有输的资格。 “浅少,这样下去。。。有些不太妙啊。”方虎有些烦恼道:“让我带人杀进去吧。” “不。”浅水清立刻摇头:“龙威龙鳞两军,与我关系陌生,他们不会真正接受我的指挥。一旦战事出现转折,我需要一支可以绝对听从我命令的部队来执行我的任务。你们留在这里,比上战场更重要。而且你们不出手,就说明我们还有余力,战士们心里会有底,会有信心。要是你们也上去了,而战局得不到任何改变,则这次的攻城我们就注定失败了。” “可是那场火。。。。” 浅水清冷冷道:“火利攻,不利守,随风向而变换莫定,难以控制。今日无风,对双方都算不上是太好太坏的局面。抱飞雪用出这一招,虽然凌厉凶狠,却也说明他黔驴计穷,再也无力掌控局面,是他最后的挣扎。。定武门的防御由护门墙,护城墙,城门,中墙,和士兵联合组成,缺一不可。五者已破其四,只剩下最后的中墙尚未打开,既然如此,该着急的是他抱飞雪才对,不该是我们。放心吧,这场仗,我们赢定了的。” 一个优秀的将军,就象是战场上的预言家。 他未必能每战都胜,但必定能在局势下分析出必要的结果。在那真正的厄运或者胜利来到之前,他一定能提前看到那局面。 浅水清的自信,浮于脸上,镇定而从容。 抱飞雪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呈现出一片无助的灰色。 定武门城头的那片火,不能真正帮助他摆脱困局,熊族武士的强横,天风战士的凶猛,敌军如海啸般波澜壮阔的攻势,深深击痛了他。 而就在那个时候,上帝那命运的骰子,又再次出现了新的点数。 一个新的,重大的转折出现了。 这个转折,彻底击碎了抱飞雪心中最后的防线。 。。。。。。。。。。。。。。。。。。。。。。。 定武门的那场火,烧痛了攻城将士的心,沸腾了守城士兵的血液。他们大声欢笑着,仿佛胜利已经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相信自己在抱飞雪的领导下,一定能赢得这场艰苦战斗的胜利。以至于谁也没注意到,有一支小股天风军,正从后方向他们杀来。 这支小股部队,有大约五百人,分成两队。 一队直扑中墙。 他们游走于城墙根下,将每一个自己所见到的止水士兵杀死。夺去他们的武器,穿上他们的盔甲。然后冒充止水士兵匆匆上城。 另一队则上了防御相对要弱许多的尾墙,也就是京远城的最后一道护城墙体系。 在那里,他们悄然夺占数处城头,有些人甚至公然使用起守城器械,然后用手中那可怕的强弩,冷漠射穿身旁止水战士的胸膛。 两支部队同时上了中墙与尾墙,在无声无息中解决部分守卫,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号令。 城内,数十处同时火起。 同一时刻,“定武门已破,天风大军业已入城,大家快逃跑命啊!!!”的呼声响彻全城。 谣言,一种可以摧毁士气,击垮斗志的最强有力的心理战武器,在这刻正式逞威。 与谣言相对应的,是中墙墙头上,数百名天风军人同时脱掉罩在身上的止水军军服,露出里面的天风战甲。 他们组成数支方队,牢牢控制住中墙几处重要处所,一边大喊:“天风军已上城,城破在即!”一边向中墙下正使用扬尘车和水车止水军狂飚劲箭。 没有想到自己后方会出此大乱的止水军一时间被杀得人仰马翻,中墙城头上,数十名勇悍绝伦的天风将士也同时大开杀戒,肆意破坏着中墙的城防力量。 就连那些在首墙上的熊族武士,也有不少找到了飞桥横架,硬是从首墙直接飞渡到中墙之上,肆意砍杀。 首墙,中墙,尾墙,三面同时夹击处于中部位置的敌人,空中,地上,多重攻击,铺天盖地而来。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定武门战事再起突变,这一次,其变化之凶险,凌厉与凶恶程度更超从前。 已经经历了连场大战的止水士兵,再无力抵抗着汹涌狂潮的攻击波澜,城门火势顿减,天风军眼见有自己人踏上中墙城头,士气再涨,呼啸奔流着杀了过来。 一时间,定武门再度鲜血激扬,红光漫天,杀声震传天际,将所有指挥将领的目光与吸引力再度集中了过来。 那一刻,浅水清的眼中闪出一片欣然。 拓拔开山,你终于归我所有了。 你的第一次正式归来,就为我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最重要的贡献。 浅水清的真正底牌,在这刻终于尽出。 变化,可怕的变化。 京远城了望塔上。 抱飞雪看着中墙的惨烈态势,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对方是什么时候上的城,怎么上的城? 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任由这种形势发展下去,定武门必失,京远城必亡。 一名传令兵骑着马从烟雾中跑出来,盔甲散乱脸色慌张,他来到抱飞雪的身边,大声地咳个不停,边咳边急急大喊:“总领,战俘越狱了!” 抱飞雪心头巨跳:“你说什么?” 那传令兵哭泣着大喊大叫:“拓拔开山击断围牢木栅,带着六百多名天风战俘杀出了军牢。他们现在分成了两队,一队向城内进发,四出燃火,焚烧民居官舍,一路则向定武门三墙和杀去。有部分天风战士已经占领了第三道城墙,正利用重型弩车对我中墙发起攻击。我部将士腹背受敌伤亡惨重,其余四门目前也开始承受不住天风军的强力打击,各门守护将领告急不停,正不断传来求援信号!总领!京远城就快保不住了!!!” 形势在一瞬间一变再变。抱飞雪牺牲巨大所换来的一点微弱优势转眼间就被这个噩耗所吞没。 原来是这样。 这可恶的传令兵,竟然到现在才来回报这一消息。他难道没有看到,整个城头已经即将为天风军所占据吗?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抱飞雪眼中蕴含血光,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混蛋!临战却敌,造谣生事,涨敌人士气,竟敢灭我部军威。来人啊,拉出去斩了!” 那士兵大叫:“总领,不要杀我啊!我还有话没说呢。拓拔开山,他。。。。。” 后面的声音渐渐小了,被冲天的喊杀声所淹没,直到一声凄厉的长嘶后,彻底归于静止。 抱飞雪凝视定武门的那片火海深处,眼中更见狰狞狠色。 浅水清,难道说连拓拔开山的举动,也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一部分吗? 还是天意如此,无论我怎样努力,止水都终将不改灭亡的命运? 他沉声下令:“空晴,你带三千虎刀卫去增援定武门中墙。一旦中墙被对手控制,则我京远城再无回天之力。我要你无论如何,誓死守住中墙。至于定武门。。。准备放弃吧。” 抱飞雪不甘心地叹息。他的一切绸缪运作,想要夺回定武门的努力,在这刻终因军牢战俘的意外之举,而全部破灭。 碧空晴的眼中带出一抹阴毒:“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望着这碧空晴远去的身影,抱飞雪长长叹息一声。他悠然说道:“有龙,碧空晴此去,只怕无果。火势已熄,尾墙被占,中墙受袭,定武门已是必失无疑。定武门大道一旦被打通,则京远城守无可守,你我还是准备一下那最后的计划吧。” 听到那最后计划几个字,商有龙的心中巨跳:“总领,你要三思啊。” 抱飞雪惨然一笑:“不必考虑了。我抱飞雪纵是死,也绝不会让他天风军好过!!!”说着,他转身下了了望塔,此时此刻,在这里指挥已再无意义。 第四十一章 决战京远城(6) 战事,依然在继续,抵抗,却正在逐渐削弱。 浅水清在定武门投进了一颗石子,泛起的涟漪却扩散到了整片城市。 若是从空中俯瞰此刻的战局,可以清晰地看到,定武门中央地带,一条巨大绵长的黑线正在向城内蔓延。定武门的入口处,就象一个瓶颈,正牢牢卡住对方黑线的延伸,却不能完全阻止。 当堵塞防御变成了卡位防御时,防御方的地利优势已经开始逐步失去。而一旦连最后的瓶颈也被对方冲破,则战斗将再无悬念。 从空中还可以看到,除了有大批大批的天风军士正堵在定武门外叫嚣着要杀进去外,其余四门,也隐隐出现了突破的迹象。 由定武门撕开的裂缝正在逐渐扩大,不时地会有中央向两侧跑去大量的士兵,支援四门进攻。 浅水清放弃了快速突破中央,直捣黄龙,混乱敌军的做法,而是要稳扎稳打,先攻四门,再取大城。 再经历最早期的疯狂进攻后,浅水清一改曾经的激进做法,而成为最保守的将军了。 对他来说,战术永远没有激进与保守的区别,只有适合与不适合的区别。 好用的,管用的,就尽管拿来用。 在胜局已经锁定的情况下,保守打法更能为自己巩固局面,减少伤亡,确保战果。 十数万人的天风大军,就象是海啸侵袭城市,乌压压一片的黑潮,势必将漫卷整个城市。 浅水清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竟是一池春水,平静中微带着些荡漾。 战争,早将他的神经历练的比铁条更要坚韧。 前方突然有骑兵来报: “将军,城内有几名士兵,发现是我军前次所战被俘士兵。他们说是奉你之命混入城内,意图摧毁敌内部防御,混乱敌军。其中为首一人叫狗子,说是您的亲随,他们已经奉命瘫痪中墙防御,现在要求立刻见您,有重要军情汇报。” 狗子?浅水清的眼亮了:“叫他过来。” 不一会,狗子急匆匆地跑来大喊:“将军!大事不好!” 浅水清脸色一沉:“闭嘴!来人,给我把他带到我身边。” 几名战士立刻把狗子挟带过来。 浅水清挥退左右,沉声道:“注意你的说话。是好消息,就大声喊出来,是坏消息,就对着我耳朵说。” 狗子哭丧着脸说:“这绝对是个坏消息。” 。。。。。。。。。。。。。。。。。。。。 中墙的塞门车,终于还是被天风军的战士挪开了。 天风军中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笨重的塞门车被移开的同时,对面出现的是碧空晴率领的三千红甲血卫--虎刀卫。 虎头大刀高举,形成一片凛冽刀丛。 大刀在半空中斜转出一片锋芒,最前排的虎刀卫同时向前跨步,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来挡住对方的前进脚步。 在胜利的欢啸中响起的,是后方那隆隆铁蹄击踏地面的声音。 那是暴风三纵动了。 三个万人铁骑队,终于拥有了冲进城中厮杀的机会。 攻城前,攻城方是在付出生命。 拿下了城门,攻城方就是在收割生命。 曾经付出的,全部要加倍拿回,每死去一名战士,都要对手付出十倍的代价。 这历来是攻城方的不二格言。 铁骑扬起漫天尘嚣,向着最后的阻隔卫士杀去。 虎刀卫的阻挡,又能抵挡多长时间? 然而这个时候,浅水清的心,却已经随着狗子的汇报,逐渐跌如了谷底。 拓拔开山要狗子转告浅水清的话,其实很简单。 抱飞雪曾经在三年前有感于天风国势日强,向止水国主献出护国三计。这三条计策,条条阴狠毒辣,一旦施行,则天风人想亡止水,必将付出惨重代价。但由于付出代价过于巨大,国主当时并未答应。 这三条计策里,两条用来卫国,一条用来守城。守城之计,抱飞雪提出:以两年时光,于城内挖出环城深沟一条,内置黑油。城内民居凡使用石料者一律拆掉,改采木料。一旦敌军大肆攻城,我军无法抵御,则放敌入城。启动环城深沟,黑油可燃三天而不灭,可断敌退路。再点起焚城大火,堵塞周围水源,将整座城市一把火全部烧光,则敌军虽众,依然可破。是为城破人亡,两败惧伤之法。 这份计划,听得浅水清等人魂都差点飞了出来。 感情景深门的那场逆袭战,竟然是抱飞雪真正计划里的缩小版本。 而抱飞雪打算不顾城内百姓与守军的性命,用整座城市来换取对手兵力的消亡的这个想法,已经毒辣到疯狂的地步。 而面对那样一场笼罩全城的弥天大火,就算浅水清杀尽暴风军所有的战马,也未必能填没多少壕沟,也未必能营救出多少天风军战士。 按照拓拔开山的说法,抱飞雪提出的三条国策,个个凶狠异常,在当时是受到范进忠等人的大力反对的。范进忠一度跳着脚大骂抱飞雪害家误国,是个绝对疯子。抱飞雪却嗤之以鼻,说我为国主尽忠,死而后已。 当时的那场争执,止水国主最终没能同意抱飞雪的计划。 但是抱飞雪身为京远城总领,谁能确定他不在暗中搞起这套把戏? 两关大捷前,止水人还心存希望,不会想到要实施如此疯狂的计划。但是两关大捷后,就一切疯狂都皆有可能了。 拓拔开山要去杀抱飞雪,为的就是阻止抱飞雪这很可能存在的计划,他的心中,也未尝没有为止水百姓着想的念头。 至于浅水清,他呆滞了半响,终于放声狂喊:“传命!后方大军全部停止进攻!只可杀戮五门,以全面占领五门中墙为最终目的,不可再前进一步,违者军法处置!铁风旗立刻出动,有敢杀入京远城者,立斩!暴风三纵立刻回撤!回撤!!!” 。。。。。。。。。。。。。。。。 在即将大胜的关头收到撤退令,是许多士兵所无法接受的。 不过军人毕竟是军人,优秀的军人,无论接到怎样的命令,都会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接受。 数十骑快马从各个方向奔向浅水清,带来的是各部长官的责难命令。 浅水清的官职依然太低,面对他的决定,有所不满可以发出异议与指责的将军也就显得多了些。 面对这一切,浅水清只是淡然道:“若烈帅无意更换临场主将,则众部皆需听我号令。现在立刻照我说的去做,否则军法处置。” 在将压力甩给烈狂焰后,浅水清心急如焚地看着前方的定武门。 他现在只能在这里做着默默的期盼。 期盼拓拔开山能早些找到抱飞雪,阻止抱飞雪那最后的疯狂。 第四十二章 决战京远城(7) 混乱,到处都是混乱。 士兵在败退,百姓在呼号。 处处都有浓烟升起,混入城内的天风军战俘们四处纵火,制造流言。 百姓,一种对战争来说极其鸡肋般的存在,一种很进行有效利用的存在。 他们可以成为一支强大军队的最后援助,在必要时爆发强大的力量,但也由于其无组织无纪律,自由散漫,人云亦云随大潮而动的特性,变得极难控制,极难管理。 守城战里,他们可以作为正规军的辅助力量协助防守,帮助运输战器,提升作战效率,必要时甚至可以上场作战,补充战力之不足。可一旦局势出现逆转,则有可能引发逃亡狂潮,反败己方,冲垮己阵。 抱飞雪并不推崇在守城战里使用普通百姓,因此,在以前的守城战中,他既得不到百姓的帮助,也很少其牵累。 但是这次,流言终于还是让城里慌乱起来。 拓拔开山身处京远城大街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哭号遍野。大批大批的百姓正扶老携幼,带着满满的家当向京远城后城跑去。不少止水士兵在呼喝着试图维持秩序,却被这茫茫逃亡大军自己先冲乱了阵脚。 城未亡,民先乱,军心民心同失,拓拔开山心中一阵凄凉。 不过他还是必须要先找到抱飞雪。 有士兵看见抱飞雪离开了防御阵地,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谁看到抱总领了?告诉我,谁看到抱总领在哪里了?”他大喊。他现在穿得是止水军服,又是一口止水正腔,在这乱军之中,有几人能知道他就是那个拓拔开山呢? 没有人理会他。 他随手抓过一个逃亡中的老头:“抱飞雪在哪?” 那老头被他的大吼吓坏了,直接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拓拔开山大急,他接连抓了好几个人过来问,却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刚才看见抱将军去了总领府。” 拓拔开山回头看去,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在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说得是真的?” 小姑娘连连点头:“大哥哥,你能带我走吗?我和爹娘都走散了,就我一个人了。” 拓拔开山没理她,直接往总领府狂奔而去。 跑了没一会,回头再看,小姑娘竟然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拓拔开山没好气地大吼:“你跟着我干什么!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你还是赶快出城逃命去吧!” 小姑娘倔强地抿着嘴唇,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拓拔开山,但是她看到拓拔开山那强壮的身体,还有那雄浑的力量,充满了霸气的自信,隐隐地接感觉跟着他,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城里已然大乱,出城的百姓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她只是一个小姑娘,根本就没有在这激流中挣扎的能力。 拓拔开山一路所过,硕大的身躯后总会有一片足够的空档,她便是跟着这空档走过来的。 时间,每分每秒都在流逝。拓拔开山没空理小姑娘,他发足狂奔,小姑娘也跟着快跑,或许是绝境下激发的那一点潜力,竟然没有被拓拔开山甩掉。 眼见着总领府,昔日辉煌的将军大门前,却已空无一人。空荡荡的院落里,惟有一人在后院中流连赏花。 正是抱飞雪。 。。。。。。。。。。。。。。。。。。。。。 “你来了。” 淡漠的语声,带着点点的欣慰。 出奇的,抱飞雪看拓拔开山的眼光里,竟再无早先的愤怒与不满。 他在笑,笑得惬意而从容。 拓拔开山缓缓地走进院子:“你的兵呢?” “死的死,退的退。败势一显,神仙难救。”抱飞雪懒洋洋地回答。 他漫步于**丛中,随手摘下一朵**,任其在手中揉碎,碎成片片花瓣雨,在指间落下,心头的凄凉,若这花落满地。 他回身看看拓拔开山,想了想,然后说:“我终于明白浅水清为什么要送你回来了。原来,那真正的背叛者,不是你,而是我。是我辜负了一个忠于国家的勇士,将他逼到这条路上的。浅水清。。。他只是借力使力而已。” 说着,抱飞雪的口中微感苦涩:“浅水清是个人物,你能跟着他,也是不错。止水天风本是一家,国主无能,野王却是雄才大略之人。方今天下,以强吞弱,本是常理,止水无能,国主庸碌,被人吞并也是理所当然。我妄图逆天盖命,失败是正常的。只是觉得对你不起,所以就很想再见你一次。” 看着拓拔开山,抱飞雪说:“现在见到了你,我心中欣慰。拓拔开山,是我抱飞雪对不起你。我现在向你道歉。” 说着,抱飞雪深深向拓拔开山鞠了一躬。 这一躬,令拓拔开山微感愕然。 在牢里的那几天,他无比痛恨抱飞雪,恨不能食其肉,啖其心,剔其骨,挖其肝,但现在看到了抱飞雪,那个曾经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止水第一名将,却向他鞠躬道歉了。 语气真诚,竟令他不得不信。 是什么,让他做了如此改变? 抱飞雪看着拓拔开山的惊愕表情,微微一笑:“你不用怀疑什么,我也没有要再利用你的想法。你当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是在这最后的时刻,想通了许多事情,放开了一切,向你道个歉,又算得了什么呢?” 拓拔开山心中一沉:“那焚城大计?” “已经开始了。”抱飞雪随口道。 “你这罔顾人命的混蛋!”拓拔开山狂吼,他一拳捣出,带着无比威势,汹涌如狂涛拍岸。 那一拳,正击中抱飞雪的胸口,将他一拳击飞,在空中翻转着,重重落在地上。 抱飞雪躺倒在地,嘴边吟出一丝黑血。 他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拓拔开山,你当真以为焚城的那个是我吗?” 拓拔开山一楞,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拓拔开山,本来我的确打算下令手下士兵纵火焚城的,但是我千算万算,却偏偏算漏了一件事。焚城之火,本就是在城破将亡之际开始,是为最后的一搏。敌我两伤,同归于尽。可是战事将败,众兵无心,我手下的那些好儿郎们,一个个死得死,散的散,真正可用的人,早就没几个了。我虽立下焚城毒计,却因战败而乏人执行,委实是可笑之极。” 抱飞雪突然狂笑道: “京远城内所有民居,皆以木料铸就。火势一起,只要堵塞水源,便是神仙也难救。所以平日里大家饮食起居,皆注意防备用火。城中街道均有专门的救火队,巡逻各处,但有火苗,则立刻扑灭。” “如今天风军强攻京远城,军中士兵皆赴沙场,百姓落难逃亡,后方起火,谁人来救?我虽有意下令纵火,却缺那真正敢为我效死的战士。本来以为事情已经绝望,却又发现原来事态的发展已经不需要我来动手。拓拔开山,你们进入城中制造谣言的那些战士,千不该万不该点火生烟制造慌乱。如今城内处处起火,皆出自你们自己的手。数十处火点同时燃烧,一旦成了气候,则满城大火再无人可灭。这纵火害民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你说什么?!”拓拔开山心中一阵冰凉。 他回望身后,京远城的上空浓烟滚滚,火势很明显已是越来越大,燎原之势已现,城中乱象更显。 而这纵火焚城的,原来竟不是抱飞雪,而是他和他的那帮天风战俘。 他们蓄意制造乱象,趋赶百姓,散步流言,制造混乱,四处引火,最终的结果。。。。。。却是帮助抱飞雪成就这焚城之举。 原来,我才是那焚烧京远城的罪魁祸首啊。 这个发现,让拓拔开山心中苦涩不已。 抱飞雪的纵情大笑已越发张狂起来:“我虽向国主提议护国三策,然国主不允,我又岂可成事。我虽下令以木料造民居,但那环城之沟,工程却过于浩大,无百姓配合,我根本就建不起来。可如今城中混乱如斯,自相践踏者,堵塞城门者众多,再加上外有天风军堵路,只怕这一城的百姓,终是免不了一死。但却不是死在我的手里,而是死在天风人和他们自己的手中。京远城已亡,止水也将灭,我抱飞雪无能守国,自然也将与这片土地共存亡。我回到这里,只是想让自己的尸体葬在这**丛中,用这里的满院**,来衬我一身傲骨。想不到你拓拔将军竟然也过来陪伴我了。我死之后,九泉下到也不会太寂寞了。” 他疯狂大笑着,长发飘扬,在红色火光映照下,竟已变成一片雪白之色。 他的头发竟然都白了。 他双手做环抱之势,满头银丝飞舞,若雪花飘扬。 抱飞雪,这刻竟真应了自己的名字。 口中的黑血已越来越盛,抱飞雪狂笑着步入那片**丛中。 然后,他双手向天,在最后扑出一口黑色血液后,缓缓地倒进了花丛之中,再也不动了。 “抱总领!”拓拔开山大叫。 抱飞雪,却再也不能说话了。 拓拔开山愕然回首,身后,那个跟随着他的小姑娘正呆呆地看着府外。 总领府外,哀号声处处,处处都是红光漫天。 风起! 在抱飞雪倒下的那一刻。 火势骤然加剧,泛滥出一片火热红潮,漫卷出擎天热浪。 红云翻滚,如海洋般汹涌呼啸,奔腾狂啸,随着风一路肆虐,吞噬所有存在。 火海之中,墙倒屋塌,生命消亡,一切尽成瓦砾灰烬。 哀号声随着火势漫卷,此起彼伏,化成无尽硝烟冲入长空。 京远城,已成一片火域世界。 。。。。。。。。。。。。。。。。。。。。。。。。。。 远远地望着京远城的上空腾翻的火之巨龙在空中咆哮出天之末日,整片天空陷入一片火之汪洋中,以愈来愈烈的气势席卷全城,浅水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狗子及时来通报,天风军想必已有许多人入了城吧?自己总算是没把暴风军团的大批精英尽情葬送在这京远城中。 抱飞雪,他身为止水第一名将,他果然有着令人不可小瞧的能耐。 即使是站在城外,他也能感受那股热浪扑面而来,焚烧着苍茫的火焰,发出磅礴的气势,吞咽一切城内的生命。 城里的人们慌不择路的想要跑出来,他们再不顾外有大军的威胁。 有人在高喊:“东城门也起火了,大家快从西城门出去啊!” 于是,大批的百姓转到西门。 西门,也就是天风军所占领的京远五门。 当士兵来报说有大批百姓裹杂着为数众多的止水溃旅试图从城内冲出时,形势已在不知不觉间转向了。 没有人知道让数以十万计的老百姓在裹着上万名止水战士冲到自己的军阵中,会给自己的部队带来怎样的麻烦。 一旦让他们全部冲出来,和自己的士兵混在一起,其结果可能就是一场灾难--一场天风军的灾难。 那个时候,浅水清再次面临选择。 他痴痴地望着那片通城火焰,咽下艰难的唾液,然后用死板再无一丝人味的语气说道:“前线全军,立刻转攻为守,不可放一名敌人过来。” 那士兵一呆:“可是将军,火势一起,那城里面可是有很多百姓的啊。” “我让你们守住城口,不许放人出来!!!”浅水清厉声大吼,他的眼睛已充满血丝。 随着这一道命令下去,京远城的城门再次形成一片血海汪洋。 士兵们挥舞起屠刀,这一次,他们的任务不再是打下京远城,而是组成防线,坚决不让一个对手过来。 无助的哀号,愤怒的痛骂,绝望的呼啸还有濒死的眼神,就那样在京远城中组成一片冲天的绝怨,在那火势汹涌中化成缕缕青烟。 浅水清就那样看着大火从城的中央一路狂卷,蔓延四周,直烧到京远城西门五墙,来到那巨大的石料城墙前,方才停止。 在这一隔离线下,所有的百姓,战士,无一幸存。 火势漫卷苍茫,无分敌我,无分贵贱,吞噬一切,消化一切。。。。。。 浅水清只觉得自己的胃在翻腾,在翻江倒海般的扭动着。 他扑通一声跌下了飞雪,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虎子。”他躺倒在地上呻吟了一声。 方虎急着过来要扶他。 “不!”浅水清一把甩掉了他。他无力地指着身边的卫兵:“让他们。。。组**墙,挡住我。。。不要让战士们看见我倒下。” 十数名战士排成一个小小的人圈。 浅水清倒在那个人圈里。他躺在地上,静静地仰望天空。 现在,他看不见城里那正在发生的悲惨一幕了,看不见那许多鲜活的生命正在被大火无情吞噬。 可他的心依然在痛。 这,就是我一直在期待着的东西吗? 杀光每一个阻挡我前进道路的人? 现在我成功了,连屠城的工作都可以省了,一把火就可以省掉我无数辛劳。 可是为什么我却开心不起来? 十多万人啊,十多万普通百姓!十多万条无辜生命! 曾几何时,那个在草原上连一名被俘士卒都不肯杀的我,如今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让这十多万的百姓死在了这场滔天火海之中。 原来战争,真得可以改变一个人,且可以变得如此之快! 原来我,真得已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屠夫。 戚大哥,你说得没错。 一个人的权利大了,想要保护的人多了,或许最后的结果就是谁也保护不了。 浅水清想哭,仰望着那片苍天,心中却是死一般的悲凉。 他战胜了,在付出无数生命的代价后。 他战败了,他的良心输给了欲望。 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为了保护的身边的人,不惜血洗苍生,屠戮天下。 可他还将继续实现诺言,为了继续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为了以后的战斗。 他喃喃地说:“我浅水清,永不会被打倒。我不会败在敌人的手里,更不会被这一场火,所打败,所吓怕!我既已决定了走这条路,就再不会回头。” 然后,他站了起来,双目之中,一片血红。 。。。。。。。。。。。。。。。。。。。。。。。。。。。。。。 大火,终于漫卷全城。 所有的天风战士都奉命撤离战场。 由于浅水清及时命令天风军不可轻易垮过五门中墙地带,因此天风军基本没有受到伤害,抱飞雪借助通城大火焚尽敌军的计划算是彻底破产。但是他同时也毁掉了整个京远城,没有为敌人留下一草一木。 望着那片熊熊大火,浅水清端坐马上,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沉稳,与自信。 他看着那火,映红在他的眼中,狞现出点点血色。 然后,他沉声下令:“通告:止水弱旅冥顽不化,负禺顽抗。天风历106年10月12日,我天风军大展神威灭止水于京远城下。此次战役指挥将领,佑字营浅水清。战前焚血香以祭旗,战后下令焚烧全城,屠尽满城男女老幼。所有罪责,由我浅水清一人承担!” 第四十三章 护国三策 京远城的这场火,火势凶猛,焚烧了整整两天两夜。 当火势停歇时,整个京远城已成一片瓦砾。 到处是烧焦的尸体,有止水战士的,也有少量的天风士卒,最多的,却还是那来不及逃出去的京远城百姓。 那是怎样一幅凄惨的景象,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大战之后,虽有杀人盈城的说法,却从未有哪一次攻城,会有满城皆屠,无一存活的现象。 而这次,京远城里,差不多已再无活口。 绵延大城的连天之火,连远在数十里外的孤星城都能看得见。那冲天的火光,成为止水人心中最后的梦魇。 京远城,不存在了。 天风的铁蹄即将东进。 失去了这最后的屏障,没有了抱飞雪的领导,止水,还有何人能力挽狂澜? 这一切的一切,没人能回答。 人们只知道,天风军依然横亘于京远城外。在他们正式进入京远城之前,他们还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处理。 浅水清已经交回了兵权。 现在的他,依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佑字营营主,领着三千人马,驻扎在京远城外围一带。 鬼风旗掌旗惊风展正式上任。 对于浅水清将大火焚城一事的责任全部抗到了自己的肩上,有些人为他担忧,有些人则幸灾乐祸。只是皇帝的旨意未到,谁也不好轻易决定他的生死归宿。 至少浅水清自己,暂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天风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收拢尸体。由于大火烧焦了很多死者,天风人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止水人的尸体了。 所以,他们统一挖万人坑做掩埋。 他们一共挖了近二十个万人坑,大约有十四万人的尸体就这样被扔进了坑中。 还有许多人,他们在火中被烧得尸骨无存,连坑都不需要了。 京远城大战里,天风军战死近万人,止水六万大军全灭,除少量战俘外几无幸存,这场战事,以天风人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其中,止水有约两万人是在守城战中死去的,余者皆葬身火海。 而天风军的战死人数,主要是在景深门。 冲进景深门瓮城中的,有约四千战士,他们全部死在了景深门。 倘若不是那场大火,他们本可以至少活下来一半。 浅水清的佑字营和整个铁风旗,绝大部分被浅水清作为预备队留驻,未上战场,因此几无死伤。但是熊族武士战死百余人。 这样的伤亡,在别人看来是极少的,但对浅水清来说,却是极其痛心的。 他们每一名战士,都顶得上常人三五名,在一些关键战役中,更可发挥常人所做不到的功效。 浅水清为熊族支付了大笔的抚恤,穆沙尔对此到是相当满意。 唯一可惜的是,原本计划里的洗城镐赏全军的决定,因这个计划,而彻底破灭。 天风军以无数人命拿下了三重天,最终除了满足皇帝的欲望外,活着的军人,没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 坐在营帐里,浅水清的头微微有些痛。 他抚着太阳穴沉思着,听狗子的报告:“我们已经找遍了全城,始终没有见到拓拔将军,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已经被烧死在京远城里了。” 浅水清的心中有些黯然。 “传我的命令,为拓拔开山奉香坛。他已经是我佑字营的人了,就该受我佑字营的祭拜。还有,以后别再叫他将军了。。。将军,是他以前在止水时的军衔,不是现在在天风的军衔。他入了我佑字营,就不再是将军,而只是士兵。” “是。”狗子恭敬回答。 想了想,他说:“碧空晴想见您。” 碧空晴? 一提到这个名字,浅水清微微有些怔神。 碧空晴还活着。 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在那场燃城大火烧遍全城之前,他就投降了。 他投降得很干脆。 他一矛捅死当时还在拼命战斗的虎刀卫统领,提着他的人头命令部下放弃抵抗。 有大约一千人跟着他投降了天风人,这也是整个京远城中活下来的止水人里,数量最多的一批。 “他要见我做什么?”浅水清问。 “他说他想做佑字营的士兵。” 浅水清冷笑。 止水有拓拔开山这样的英雄,有抱飞雪这样的枭雄,却也有碧空晴这样的狗熊。 “带他进来吧。”浅水清随口道。 刚一进营门,碧空晴就一下跪倒在浅水清的面前,大喊:“碧空晴见过浅将军,自丰饶草原一别,碧空晴得领将军风采,此后便对将军崇募景仰备至。此次将军大显神威,破我京远城,败抱飞雪无能鼠辈于一战,将军之雄才大略,将为天下尽知!碧空晴有幸能为将军领导,愿为马前士卒,效死沙场。” 这一番话,说得情至意动,慷慨澎湃之极。一旁的沐血方虎等人,听得都心中冷笑,却终只是冷冷看着。 浅水清笑道:“草原一战,我对碧将军也是难以忘怀呢。说起来,要不是草原上碧将军对我护粮队下了狠手,我浅水清也未必会有今天。” 碧空晴直接以头抢地:“当日碧空晴不知将军虎威,有所冒犯,还请将军见谅。浅将军胸怀天下,志向远大,能容天下难容之物,想必不会和小人计较。” 浅水清不屑道:“我为什么不和你计较?我到觉得,收你这样的反复小人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一刀杀了比较好。” 碧空晴却嘿嘿一笑:“将军若是杀我,他日又有什么人敢来投将军?若是凡与将军作对过的人,将军就要杀,那岂非是让天下英才心寒。将军收了我,那是以千金买马骨的豪杰行为,换来的必定是天下英豪来投。而我碧空晴虽然是反复小人,可身为叛将又能有几次反复的机会?我叛了止水一次,日后只怕就无机会再叛第二次。我知道将军是英雄人物,看不起我这等反复小人。可天下有许多事,却是小人做得,英雄做不得的。我碧空晴虽然反复,可有本领的将军,只怕属下才能不够,不怕属下其心不正。将军连拓拔开山都敢带在身边,难不成还怕带我吗?我碧空晴好歹也曾是止水大将,要勇有勇,要谋有谋。我为国家尽过忠,赴过死。如今国家将亡,为自己争取些活命的权利又有何错?我对止水的情况了如指掌。当日在北门关,若是将军俘虏的不是拓拔开山而是我,只怕这次攻打京远城,将军的把握就又可大上几分。至少,这焚城之事,是绝不会出现的。将军又有什么理由不收我呢?“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听得沐血方虎几个也是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浅水清看看碧空晴,颇有兴趣道:“你这番说辞,准备良久了吧?” “是。”碧空晴毫不脸红地回答。 他一脸的真小人面目,到是让浅水清也佩服不已。 这个人的脸皮虽厚,但正如浅水清所知道的那样,他是个真正的聪明人。虽有反复之嫌,却是可用之才! 浅水清笑着点点头:“你说得的确有道理。拓拔开山。。。他的确太固执了。他如果早点告诉我关于焚城之事,这京远城的火,本是有机会阻止的。可惜啊。”浅水清摇了摇头叹息:“你说的没错,收你的确很有好处。不过我要怎样才能相信你呢?难道你在止水就没有家人了吗?” “有个妻子,尚未生育。” “你就不怕你妻子被你国主处死?” 碧空晴傲然回答:“女人死了,还可以再娶。自己的命没了,就一辈子都没机会了。止水覆亡在即,我不在这时投降,难不成还学范进忠不成?此时投降,我至少还有立功的机会。比如说,抱飞雪曾经向国主献过三条护国大计。其中一条,就是京远城做为最后防线,以举城之火,换天风大军数十万将士性命。那么另两条计策是什么,将军就没有兴趣了不成?” 这一句话,说得浅水清砰然变色。 抱飞雪。。。。。。你到底还有什么计划没拿出来。 那对天风人,到底又将是怎样的威胁? 在那次碧空晴求见浅水清之后的一个时辰,碧空晴正式成为了佑字营的一员战将。 没人知道碧空晴在帐里和浅水清说了些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浅水清会收下碧空晴这样的叛将,但是对于这个决定,佑字营的各高级将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 浅水清在帐里,足足和碧空晴以及沐血等人讨论了数个时辰。之后,浅水清匆匆前往寻找烈狂焰,他有紧急军务要见烈狂焰。 与此同时,一封来自苍天城的信鸽快报,也飞进了孤星城,转由快马匆匆抵达暴风军大营。 值此大胜时刻,正值一路东进,高奏凯歌,全面拿下止水之际,一条突如其来的消息,却把整个暴风军团的计划,都打乱了。 第四十四章 落幕 当浅水清赶到总帅帐前时,烈狂焰拿着那份快报已经站立半天了。 他的脸色一片铁青。 士兵的通报佑字营浅水清求见,烈狂焰轻声叹息:“让他进来吧。” 浅水清正步踏进帅帐大营,跪倒于地:“浅水清见过总帅。” “起来吧,找我有什么事?” “碧空晴投降我佑字营,给我带来了一份重要的情报。京远城焚火计划,只是抱飞雪卫国三策的其中之一,还有两条更加毒辣的计划尚未用出。我们要早早准备,已防万一。” 面对烈狂焰那磅礴气势,浅水清也不敢多说废话。 烈狂焰轻道:“说,还有哪两条计划。” “一,联合惊虹,麦加,圣威尔联合公国等周边诸国,共同出兵讨伐天风。二:京远城一旦被下,天风军进入止水境内,则决月牙河大堤,以倾国之水冲击我军,淹道路,毁良田,化止水沃土为千里沼泽,统帅全民,绝一死战,与敌偕亡。” 浅水清的话虽不多,却铿锵有力。这两条计划,都是动辙可毁家灭国的的毒计,但是烈狂焰却毫不动容。 他仿佛早已知道一般,只是将手里的信鸽快报,递到了浅水清的手中。 他长叹一声:“你自己看吧。” 浅水清微微一楞,站了起来。 摊开信纸,上面几行大字触目惊心: “9月23日,惊虹大将孤正帆,兵出寒风关,率十万大军与鹰扬军团对峙小梁河。9月25日,两军激战濒河旷野,各有胜负。大战未歇,鹰扬军团突遭敌两万骑兵突袭。鹰扬军团腹背受敌,大败!” 看着浅水清目瞪口呆的表情,烈狂焰悠悠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份信报,上面有更详实的战报。鹰扬军团大败后,战死五万余众,俘虏三万余众,仅有两万人逃出生天。军团总帅水鸿光自忖愧对国家,无颜面见皇帝,引剑自尽。副帅西岭野重伤失踪,下落不明。敌两万骑兵诡异莫测,作战骁勇,人覆鬼面,来去如风,战后即告失踪。我军不知其来处,不知其归处,神秘难追其究。而孤正帆则率十万大军一路北上,快马强攻,我西南之境未防敌大军来袭,竟被其在10日内连下十三城。燕南十三州,已尽入敌手。” “值此大胜时刻,西南告急!!!” 看着浅水清的表情,烈狂焰缓缓摇头道:“我奉命即刻带领大军转战西南,收复燕南十三州,将惊虹人打回寒风关。止水。。。。。。我们不能再攻了。” 这个决定,就象是一道霹雳重重击中了浅水清。 原来,一切早就已经开始了吗? 天风军终于拿下了三重天,却被抱飞雪的联合用兵搞得被动不已。烈狂焰和浅水清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抱飞雪要拖延时间,原来,他等得就是这一刻。 可惜的是,他最终没能等到这则消息赶到京远城之前,将城守住。但是他最终做到了,就算天风军拿下京远城,也无法立刻大军进犯止水。 这个人,就算是死了,也给大家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鹰扬军团的惨败,为这场胜利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西南大败,震动天风朝野。 鹰扬军团的战士成建制地为敌人所消灭,这是天风帝国建国以来遭受到的最惨重的一次损失。 而在这场大败之中,那支决定战争胜负的神秘骑队,成了一个令人猜不透的谜。 惊虹人到底是怎样突破天风人的防御线,绕到他们的背后给予致命的一击的?要知道在地理防御上,惊虹人和止水人的态势其实并无太大差别。没有天风人的许可,他们怎么可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饶到他们的背后发动突然袭击?又是如何神秘消失的? 但不管怎样,尽快收复燕南边境,已经成了眼下的当务之急。 对此,烈狂焰只能苦笑着评价:攻打京远城一战,就象是松鼠砸坚果。好不容易破开了那层坚硬的外壳,就等着吃里面嫩软美味的果肉了,却要被人牵着鼻子拎到另一处地方继续砸果子。 而且还是个没有任何好处的干果。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令人郁闷无比。 事实上,这几天圣洁走廊一带也有异动。 早年的大梁帝国,曾经侵伐过止水,对那些异域人士来说,一个统一而强大的天风帝国,绝对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如今他们没有正式进兵,只是断绝商路,阻碍通商,但如果暴风军团深入止水,陷入战争泥沼之中,则那些圣威尔人必定会有大动作。 所以,暴风军团不但不能进军止水,而且还必须立刻收复燕南十三州,以警告周边诸国不可妄动。 一旦战事不利,则天下堪忧。 在这种情况下,暴风军团只能全军转战西南,三重天一带,将只留铁血镇两万之兵。 这对浅水清来说,是个坏得没法再坏的消息了。 上帝就象个顽皮的孩子,总不喜欢看到自己的玩具一路高唱凯歌。 他更喜欢拎着那玩具的致命部位甩啊甩,甩啊甩,玩忽上忽下过山车的游戏。直到某天彻底坏掉,他才会失去兴趣。 没有了烈狂焰,浅水清在暴风军团里就等于失去了最大的后台。 三重天,又将变成南无伤一家独断的天下。 对南无伤来说,这恐怕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了吧? 对他来说,浅水清每立一次战功,都象在他的心头捅上一刀。 烈狂焰显然也很明白这点:“水清,我此去,以后一路没法再照顾你了。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你打下京远城,立了大功,按理该有封赏。不过可惜,大火焚城一事,你自揽全责,你的封赏多半也要化为乌有。我会向皇帝进言,道明其中经过,但是为了对天下有个交代,皇帝只怕最多也只能给你个功过相抵。趁现在我还能做主,你要是有什么提议。。。比如,把佑字营调至其他旗下,跟着我去打惊虹人,也未尝不可。有我在,你总还有活命的机会。借着你立功之际,我可以让众人都无话可说。” 令他吃惊的是,浅水清竟然拒绝了。 他淡淡道:“多谢烈帅好意。只是我暂时不想和铁风旗的兄弟分开。野王要是想治我的罪,就让他来治吧。不过我建议烈帅上书时,不妨给野王一个建议。如今三重天已下,止水尚在。野王要想教训我,建议还是雷声大些,雨点小些的好。我浅水清别的不在乎,只想多要点机会。” 烈狂焰微微有些楞神。 那一刻,烈狂焰有些看不懂浅水清,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难道他不知道,就算没有皇帝的处置,让他和南无伤呆在一起,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吗? 浅水清似乎看懂了烈狂焰的迷惑。他只是微微一笑。 那场大火,烧死了京远城无数百姓的同时,也烧掉了他最后一点良心。他再不用担心什么,惧怕什么。他只知道,象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也是罪有应得。 烈帅,我之所以要留在铁血镇,仅仅是因为我和南无伤之间也该做个了断了。 浅水清悠悠想到。 。。。。。。。。。。。。。。。。。。。。。。。。。。。。。。。。。 来自惊虹的消息,就象是一道平地而起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暴风军团。 所有人都震惊于这则消息,以至于太少有人注意到一些少数将领们的情绪。 比如南无伤,比如李规,比如浅水清。 暴风军团奉命立刻开赴西南边境,对皇帝来说,也是逼于无奈的选择。周边各国,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动作,各地军团都被下令备战,提防周边态势。除了处于进攻优势的暴风军团和奉命守护京畿的中央军团,苍野望没有太多兵力可以调动。 于是,在天风军大胜止水,荡平三重天的第三天,暴风军团再度开拔了。 他们在临走时,一把火烧掉了南北两关。 对于天风人来说,三重天再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将一城两关全部拆掉,不留片瓦寸土于这片曾挡住了天风百年脚步的土地上。 止水人要想重建三重天,已再不可能。没有了三重天的阻隔,天风人攻占止水,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这片战后清扫的工作,主要是在暴风军团离开后,由铁血镇的士兵进行。 当他们搬除掉曾属于抱飞雪的总领府上的瓦砾砖块时,两个被烟雾熏烤焦黑的人影从一条小小秘道中出现,一个高大,一个娇小。 黑得象炭一样的脸上,一个高大而隆隆的声音,若天边的惊雷响起:“我是拓拔开山,我要见浅水清。” ,第三部到此结束。接下来,请大家注意欣赏血香祭大旗 第一章 痴心为情苦(上) 金秋里,晚霞在天空畅叙流动,幻动出七彩虹霞。 秋天,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在百姓的眼中,每一年的秋天都是他们最值得期盼的日子,是收获的日子。 这些年,帝国吏治尚算清明,虽然年年有战事,但由于近些年都是丰收的好年头,因此赋税虽然有所增加,但是百姓的日子过得到还不算太艰难。 战争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 在很多人眼里,战争消耗资源,徒耗人力,会削弱一个国家,但事实上,战争也是一个国家强大的基础。 战争可以扩大领土,还可以增强国势。 封建制帝国里,人口是决定一个国家强弱的标志。 人少国弱,人多,同样也会国弱。 受土地粮食的限制,一个国家的人口,有其基本的上限,一旦达到甚至超出这个上限,国家就会出现粮食供应上的困难,从而极易产生动乱,纷争,国家形势因此而受到急剧影响。 一个和平安逸的国家,极容易产生人口暴增的现象,在短短几十年内,人口倍增,从而产生食物供应需要的困难。 而一个和平安逸的国家,由于早期的富裕,同样也容易产生无能的昏君,昏庸的统治及腐败的政治。 国无敌,恒亡。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天风帝国立国百年,能够持续百年的强盛,与他周边诸国林立,无险可守的地理形势有关,同样也和他年年征战有关。 一场高质量的战争,可以为国家掠夺大量的财富,削减一定的人口增长,保持国家的患难意识,避免因富坐大,人口激增的内患。战争本身更可促进贸易,交通,甚至科技的发展,刺激生产,提高全民素质。 就这一点来说,战争泯灭人性,然而战争为国家服务。 当然,老百姓们是不懂这些的,就连君王都未必明白。 他们只知道,战争是一种很危险的游戏,想要玩好它的人,就必须谨慎。 苍天城,青水县。 镰刀挥动,在稻田中挥舞出一片丰收畅响曲。 握惯了长矛马刀的手,如今挥动镰刀,却也象模象样,方豹的脸上露出惬意的神情。 没有了铁马金戈的峥嵘岁月,安静祥和的生活,比想象中要来得单调枯燥一些,内心里,或许仍渴望在沙场纵横驰骋的时光但是终究,自己不用再担心死亡的命运。 做为军功战士,多枚金质勋章的获得者,打下南北两关的功臣之一,救过如今声望如日中天的浅水清将军的命的人,退伍归来后,就连当地的乡绅富豪看见他,也得客气三分。 方豹的日子,过得委实不算太差。 他知足了。 他不缺钱,浅水清给他的钱,足够他买上几百亩地做个大财主。不过他老娘不许,民以贫为荣,轻贱财富,重义气情操。 方豹是个孝子,对此到是无所谓,如果一定要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话,那就是身边还缺个暖被窝的婆娘。 老娘很操心这事,张罗着媒婆给他说了好几家的姑娘。 可惜,媒婆们的嘴很花,介绍来的姑娘,却大都是没人要的。 独臂的汉子,想找个好姑娘,纵然有钱也很为难。 唉,要什么时候能碰上个象云家小姐那样的好女孩就好了。方豹悠悠的想,挥动镰刀的手,也越发卖力起来。 “方大哥,你快回去,你娘招呼你回去呢。”村头的铁蛋朝他挥手大喊。 方豹甩开镰刀,用肩上的毛巾擦了下额头的汗,随手从田里垄间拿起一只大茶碗,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然后才喘着粗气问: “我娘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铁蛋回答:“说是有个城里来的姑娘找你。大妈说,那姑娘水灵着呢,可俊俏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问你前次上城时,有没有招惹哪家好姑娘。” 方豹一楞,然后往地上呸了一口:“我哪有啊,我妈也太冤枉我了。再说我这一条胳膊的,哪能有好姑娘看中我,还找上门来?” “你还是去看看吧。要是真好看,你就娶了进门。” 方豹随口问:“我妈有没有说是谁来找我?” “说了,好象是什么姓云的。” 方豹心里一个咯噔。 他甩下碗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喊:“铁蛋你个***不早说。我告诉你,那是我大嫂,你再敢说什么娶进门的话,我他妈撕了你!” 大嫂?铁蛋一阵迷惑。难道是虎子哥的媳妇? 。。。。。。。。。。。。。。。。。。 云霓坐在那简陋的小屋里,看着那满面皱纹,连牙齿都没剩几颗的老太太在那里满怀笑容地看着自己,心头不免有一些疑惑。 眼前的这位老太太,就是方豹的母亲了吗?以前听方虎方豹他们说,他们的母亲,今年也不过五十左右,怎么就已经老迈到如此地步了?看上去说是七十八十也不过分。 过分的操劳,让老人家的脸上已经饱受了风霜的侵袭,没有了女人赖以为荣的容貌,寄托她们全部精神的,惟有自己的孩子。 四个兄弟,战死两个。还有一个,依然在战场上博命撕杀,只留下一个儿子,还是个独臂。这位老人的心里,也应该是很苦的吧? 偏偏她的表情,看上去却是如此知足。 云霓有些迷惑,以至于她捧着老太太为自己端来的水杯,却凝坐不动。 方豹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时候,云霓还沉浸在自家繁华富裕的生活与方豹这里简朴平凡的生活的对比之中。 她是大家闺秀,一年也难得能出门几次,这样的生活,实在是生平仅见。 “云小姐,果然是你。”方豹惊喜地叫了出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云霓笑着站了起来,她正想说什么,看看了方豹的老娘。老人家识情知趣,借口去拾柴火走了出去。 “我来,一方面是想看看你生活得怎么样。清野城一别,又是数月不见。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就出来走走。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听说你退伍了,就找人打听了你的住址,然后就找了过来。” 方豹咧着嘴傻笑:“我生活得很好。别看我就是一老百姓,现在咱可是有钱,有地,有身份,连县太爷看见我,都得给几分面子。” 说着,他从袋中拿出一枚金质勋章来:“七品以下,见官不拜,管用得很呢。” 云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俏颜如花,看得方豹也是一阵心动。 回到苍天城后,她已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勇敢的战士,朴实的农民,就这样在方豹的身上,完美而融洽地体现出来了。 方豹憨厚道:“云小姐,我是粗人。你说你来找我是想看我,我信。不过我猜,除此之外你应该还另有原因吧?” 云霓沉默了。 她低着头想了一会,才说: “豹子,陪我出去走走好吗?我突然很想看看,民间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顺便,我也想听你说说关于佑字营和浅水清的事。我知道,你虽然人不在军中,但是和你哥还是常有联络的。” 方豹一呆:“你不知道关于他的消息吗?” 云霓悠悠道:“回到苍天城后,我就被关在家中出不来。所有关于他的消息,我一点都不知道。。。没人有敢告诉我。豹子,跟我讲讲好吗?除了你,我已无人可问了。” 看着方豹,云霓的眼中滴落几点泪花:“我是偷跑出来的,在我大哥告诉我唯一一个关于他的消息之后。。。我二叔死了,是被他杀死的。” 。。。。。。。。。。。。。。。。。。。。。。 田野里,麦穗如浪,翻滚人们心中的希望。 云霓坐在方豹的身边,听他讲关于佑字营和浅水清的故事。 当她听到关于富贵兵团的传奇时,她哑然失笑,那的确是只有浅水清能做出来的事。 当她听到清剿草原马匪时,则心颤不已,为当地百姓能保一方平安而高兴,也为马匪们的悲惨待遇而叹息。 当她听到葬风坡之败时,她花容惨淡,容颜无光,听到红土岗大胜,云风寒自尽,她最终落寞无言,独自流泪。 “云小姐,我是个粗人。云风寒虽然是自杀的,不过我们当兵的不搞那套虚的。说他是浅哥儿杀的,其实也没说错。我们粗人,说话不懂饶弯子,只知道直来直去。该认的我们可以认,但这该解释的,也还是得解释。有几句话或许不中听,但我还是得说,请你不要介意。” “你说吧,没关系的。” “身为军人,我们不怕对手强大,上了战场,这条命就算是交给老天爷了。战场之上,我们可以和对手打生打死,战场之下,大家却还都是人。没有所谓的私人恩怨,也没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 云霓立刻想起了当初草原上,浅水清和飞雪卫交换食品的事情:“你说的我明白。” “但是我们痛恨一种人,就是在背后向我们捅刀子的人。佑字营和云家没有仇怨,浅哥儿和你也是真心相爱。云帅要是不希望你们在一起,那他应该光明正大的去找浅哥儿谈,不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我知道你们云家的声誉很重要,不过要说用我们佑字营数千将士的性命,来保证你们云家的声誉。对不起,我方豹还没把自家兄弟的命看贱到这种地步。” 云霓心中苦涩:“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我想,那只是二叔自己的意思,不是父亲的意思。” 方豹嘿嘿一笑:“其实,谁的意思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浅哥儿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看着浅哥儿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从一个新兵开始,就和我们坐在一起喝酒,一起上战场杀敌。他是什么样的人,其实我比你更了解。云小姐,在他心目中,再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了。但是在你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佑字营的将军。为将军者,必须为手下将士的性命承担责任。所以,他是被逼无奈。。。希望你能原谅他。” “就不能有折中的办法吗?” 方豹斩钉截铁地回答:“军人世界里,生死沙场上,是没有折中的概念的,有的,只是生与死。” 云霓明白了。 他们是军人,他们不是政治场上有许多可以弯弯饶饶曲曲折折的东西以供解释。生与死的关系,也不是利益能带动的。 军人的惩罚,没有折中,不可计算,无法讨好! 折中处理,对佑字营来说,就意味着放过杀害佑字营数百名战士的凶手。 那个时候,云霓的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原本波澜起伏的心,此刻如那古井中的水,竟掀不起一丝涟漪。 她淡淡道:“你继续说下去。我很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京远城的故事。” 方豹怔怔地看她,晚霞映照里,她的脸色光洁高照,如一尊女神令人心生瞻仰之感。 她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只是简单的表示要听那后面的故事。方豹一时心中恍惚,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后面的故事,太复杂。 那天,云霓坐在田里,听方豹讲京远城大战,她听了很久,直到那场大火结束一切。 三重天,不存在了。 暴风军团转战西南。 孤星城里,又只剩下了浅水清和南无伤。 他们的未来,凶险叵测。 方豹说:“我哥来信说,他很不看好后面的日子,浅哥儿却依然每天微笑着训练士卒。没有人知道,后面的日子将会如何。” 云霓柔声道:“你该信任他的。你不是一直都信任他的吗?” 方豹怔怔地看她,她说:“至少,我就一直相信他。我以前是他的女人,现在也是,将来,也还会是。” 那一刻,她终于将答案给了方豹。然后她站起身,转头离向方豹,在她脸上的一点泪珠滴落之前。 方豹欣慰道:“我会写信给浅哥儿的!他一定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云霓的脸上,只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她说:“云家最近缺个仆人,我后院里的花,一直缺人照料。豹子你若是有兴趣,或许可以去那里找找机会,看看可能谋个差事。身边能有个人说说话,传传信什么的,也是方便。” 她看着方豹的眼中,充满希冀。 方豹有些犹豫:“可是我还要照顾老娘。” “有些信,不是只有你传给我。我在家中,可以不知道前线的事,却不能不知道宫中的事。你可知,宫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个小小的决定或念头,有时就会关系到外面成千上万士兵的生死存亡?对佑字营来说,那或许是很重要的。没人知道哪天,他们就会用到这样的消息。” 说完这话,她站起来转身离开:“豹子,我在云府等你的消息。” 方豹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感动。他对着云霓大喊:“我答应你,等我忙好了地里的活,我一定会去的!” 云霓的身体顿了一下,她点了点头,然后飘然离去。 第二章 痴心为情苦(下) 孤星城。 京远城大战后第十二日。 一切,仿佛是回到了数月之前浅水清刚刚参军的日子。铁血镇两万大军驻守在这里,南无伤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浅水清如今是佑字营的营主,手下兵力三千余众,再加上熊族武士的襄助,战力跃然成为暴风第一营。 断龙山上,遥望远处,浅水清心中悠然。 远山的落鹰崖上,曾经的南门关,已经被拆成一片瓦砾废墟。 止水人多年的心血,无数人费尽心力打造的天下险关,被天风人就这样彻底破坏。 他入伍以来所有的荣耀与功勋,可以说是都建立在这三重天上,都从这落鹰崖起步。而现在,可以见证他事迹的三座城关,却消亡在天风人自己的手里。 世事离奇,浅水清想想也由觉得好笑。 “夜莺,拓拔开山怎么样了?” “恢复得还算不错。他本来也没受什么伤,就是有些饿坏了。”夜莺笑着说。 总领府那场大火,拓拔开山很幸运地逃脱一死。 一条秘道由城内直通往城外,京远城副领商有龙,就是通过这条秘道离开的。火起之后,拓拔开山走投无路,想起抱飞雪说过的话而想到这条秘道,终于在大火彻底摧毁全城之前将其找到。可惜的是,他好不容易进入秘道躲避大火,却由于房倒屋塌,秘道塌方,硬是将拓拔开山和那个跟随他的小姑娘活埋了起来。 还好拓拔开山神力盖世,硬是在塌方的环境里支撑出一片狭小天空,苦苦捱过了数天被活埋的日子。直到铁血镇清扫战场,全面拆除京远城防御,他才终于有了出来的机会。那些日子里,他的身边,只有那个叫阿提的少女和他一起,由于逃亡的原因,阿提的身边带有不少吃的,那是他们能在坑道中捱过那些日子的重要原因。 拓拔开山的胃口素来极大,少女带的数日的的吃食竟不够他吃上两顿。为了活下去,两个人不得不削减胃口,小心节省每一分食物。 就这样,他们互相支持,互相帮助,竟一起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岁月。 拓拔开山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傻傻地跟着他的普通姑娘,最终竟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天风军把他救出来时,他饿得都快虚脱了。 浅水清那个时候做了一件很无耻的事--他让拓拔开山打他一拳,以履行他在京远城牢里发下的誓言。 拓拔开山无力地挥舞着拳头,愤怒地看着他,对方的脸上却洋溢着得意的笑。 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到,浅水清之所以笑,是因为他还活着。 然后他说:“我跟定你了。” “这两天,都是那个阿提在照顾开山吧?”浅水清突然问。 夜莺轻轻恩了一声。 浅水清说:“多给他们些亲近的机会。曾经同生共死的男女,最容易产生患难之情。拓拔开山现在无亲无故,那个阿提或许能弥补他这方面的遗憾。要想让他真正心归佑字营,就得让他在天风有个家。他在止水失去的,我们该替他重新打造一份。” 浅水清这样说,一方面是为了拓拔开山考虑,一方面也不可避免有着更加容易控制拓拔开山的心思,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夜莺突然悠悠道:“原来男女之间,最容易在患难之间产生感情吗?那平日里相处,每日晨起日落,相扶相偎,朝夕相见就不能产生感情了吗?” 浅水清一楞,只见夜莺痴痴地望着远方说:“你和云家小姐,就是在草原上历经患难,建立起的感情吧?在那样的情况下,彼此依靠,彼此扶助,彼此成为对方最大依赖,也难怪会如此。可是,你不是曾经说过吗?人类情感的产生,需要时间的积淀,为什么在那样短短的日子里所产生的感情,却可以超越一切时间,成为彼此相追求的永恒呢?” 浅水清呆呆地看着夜莺,晨光微照下,姑娘的神情落寞,娇好的容颜中却微带了一些凄楚:“这世上有些感情,就象天空中那飘渺的云,可仰望,而不可追寻。云家小姐,就是那天空的云,你是那草原上奔驰的骏马。偶而,云儿会落下来,轻抚一下那马儿,终归却还是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马儿望着云奔跑,却最终只将自己寂寞于这天地之间。” 她看着浅水清,就象是在诉说幽怨,倾吐不满:“那个时候,马儿可知道,在那草原之上,还有一只小小的雏莺也在渴望能降落在马儿的背上。渴望能陪着他自由翱翔,陪着他走遍天涯海角。” 浅水清呆住了。 追逐的人,原来也在被追逐着吗? 人们放眼未来的时候,却总是很轻易地忽略眼下。曾几何时,那个一心要做女将军的小姑娘,在一夕之间成了大人,满心渴望着能得到自己钟爱的人的青睐,却始终得不到正眼一顾。 她幽怨,她失落,她不服,她惆怅。直到这刻,她大着胆子倾吐心声,诉说衷肠,就象是一只雏莺向着天边在鸣唱着她的爱情。 浅水清的心中一片迷茫。 那个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一个身影。 伴随着清雅迷人的乐声,不断浮现,唱响。 乐清音。 。。。。。。。。。。。。。。。。。 夜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浅水清的。 她最早期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要做名女将军。但是当一名真正的战士,所要为之付出的显然远超出她的想象。这些日子来,浅水清直接跃过最基层的部分,教她指挥作战的技巧,排兵布阵的道理,用兵帷幄的心得,其目的,无非是为了让她少吃些苦。 然而日复一日,耳鬓厮磨,教者无心,学者有意。她每天看着浅水清专注于沙场中事,只觉得天下再没有一个男人,会比浅水清更有风采。 他专注于工作时的神情,是最俊美的。 那种风采深深印刻在她的心里,每次午夜梦回,展转反侧之间就会油上心头。 浅水清对她的关心,对她的教导,就象是一个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大哥哥,点点皆温暖心头。曾经被父亲抛弃的感觉,那种久违的亲情就象是种子在心中萌芽。 这样的情况下,要想让她不喜欢上这个人,未免就实在太难了些。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但她知道,自己终于说了出来,无论浅水清做出怎样的反应,她都不会后悔。 她看着浅水清:“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我知道你和云家小姐情深意重,我也没打算要拆开你们。我只是想能一直象现在这样,每天服侍你,我也就满足了。你要是愿意给我个名分,我自然也是欢喜的。若是不愿意。。。我也无怨言可说。” 说到这,夜莺幽怨的眼神盯住浅水清,却见他全无反应。心声吐露的结果竟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毫不受力。心中又气又急。倔强的性子突然上来,她大喊道:“你要是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 浅水清被这声喊回过神来,笑道:“为什么不喜欢听?我只是有些走神了。你要是想说,就继续说。” 夜莺的脸涨得通红:“该说的都说过了,没了。” 浅水清险些想放声大笑:“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回佑字营,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看着浅水清转身离去,夜莺又羞又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混蛋!”夜莺气得跺了跺脚,终究还是只能立刻跟上。 路上,浅水清突然问:“你父亲你有几个妻妾?” “不是很多,也就一妻三妾。”夜莺没好气地回答。 “四个老婆原来还属于不是很多的范畴啊。”浅水清失笑起来。“在我的家乡,历来是提倡一夫一妻的。” 夜莺眨着明亮的大眼睛:“这怎么可能?如果是那样,你的家乡一定会很贫弱。” “哦?这我到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夜莺很认真地回答:“自古以来,国家战争从无一刻有停止。不是这里打仗,就是那里打仗。历来上战场的都是男子,也因此极易形成男少女多之局面。若是一夫一妻,那么多出来的那些女子如何处理?她们没有力气,无法从事重体力的劳动。若是没有男人养她们,岂不是要活活饿死。再者女人若不生养,国家岂非也要陷入人口急剧减少的危机中?没有了足够的人口,国家凭什么强大?岂不是要被他国一灭了之?” 浅水清哑然,想了想才点头道:“你说得很对。国策因时因情而易。帝国的存在,若无这一夫多妻的制度,怕也是不行的。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说这话的时候,浅水清的心头怪怪的。 他问夜莺她父亲妻妾多少的问题,本是想借此历数一夫多妻制度给人们生活带来的烦恼,重申夫妻之间忠贞的重要性。但没想到夜莺随口就把这个问题上升到了国家政治的高度。这样一来,他接下来的话便再说不出口。 隐隐地有种教育夜莺不成,反被她给教育了的想法。 说心里话,其实他很喜欢夜莺这姑娘。但是比起他和云霓间的生死之恋,却显然还差了很大的距离。他虽然自问不是正人君子,但却也不愿轻易辜负自己的感情,本想委婉拒绝夜莺,却在刹那间发现,原来这个时代里,女子们所受到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到一个别人根本无法轻易改变的地步。所有所谓的传统,封建与落后的制度,其实在某个特定的时代,有着其存在的根本必要。 就算是他浅水清,也不可能改变这种想法与制度。 他只能被动接受。 那一刻,他不由想到:如果是云霓在这里,她会接受夜莺吗? 只是一瞬间,他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云霓一定会接受,甚至支持。 在这个时代的女子眼里,帮助自己的丈夫纳妾,正是表达爱意的一种体现。 这个答案令他有些气结。 他有些迷惑,一时间,找不到自己所需要的答案。 第三章 纷争 那个士兵们最爱去的小酒馆里,一向**艳丽的老板娘抛着媚眼为浅水清端来了上好的一坛子酒。 昔日的传书人依旧在,可是那传书的对象却已远在他方,人生的悲欢离合太多难以捉摸,或许惟有把握现在,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 可问题是。。。。。。如何把握呢? 浅水清心中有些摸不清所已。 “秋老板,你会弹琴吗?”浅水清问道。 老板娘给了浅水清一个妩媚的笑:“我们都是俗人。这弹琴的事,是那些高雅人才能做得来的事。” 她显然是看见了摆放在浅水清身边的那具古琴。 高雅?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 原来整天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就是雅人,而在外面靠自己双手辛苦劳作的就是俗人了吗? 世界从来好笑。 “我也不会。” 他随口道。 信手拨弄琴弦,铮铮古音从琴上流淌,若山泉流淌进人的心间。 “假如有个算不上朋友的朋友,只是和你见过一次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就送你一样珍贵的东西,你说,她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老板娘用手指将算盘珠子拨打的劈啪直响:“那得看送什么了。” “假如就是这琴呢?” 老板娘捂着嘴笑:“吆,那可就真是个雅人。那送琴的人,可是一番用心良苦呢。” “可是我和她,只有一面之缘啊。” 老板娘立刻嘟起了嘴:“这世上人与人的感情,哪有用见过几次面就能决定的。那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一对男女,将来未必就一定是在一起。那偶而邂逅,相处不过短短几天的人儿,不是也一样可以产生生死之恋的吗?” 她别有深意地看着浅水清,浅水清一时无言。 老板娘扭动着丰腰走了过来,一屁股在浅水清的身边坐下:“浅哥儿,你别怪我直言。我和我那口子,在这孤星城里,住了少说也有七八年了,每天呢,见惯了士兵们来来去去。也有那长的俊俏的,就和我们这的一些人家的闺女好上了。彼此,也不需要多长时间,不需要怎样的山盟海誓,一切就那么发生了。所以这生生死死,情情爱爱的事,也算是见得多了。那替人送信捎话的事,做过的也不少。” “前几日里,浅哥儿你带人打京远城,回来的时候,少了不少兄弟吧。有几个,就在我这有挂号的。哎吆那几天有好几家的闺女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老板娘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偷偷地说:“有个闺女肚子都大了,被她老爹给毒打了一顿,偷偷许了户破落人家去。” 说到这,老板娘叹息:“男人是女人的依靠,没了男人,这做女人的就没了着落。那闺女本想着打完仗,那小伙子能回来娶她。结果,却再也回不来了。做男人的命苦,做女人也命苦啊。我有时候常常就想,这男人三妻四妾的,其实都没啥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你得活着。你活着,俺们女人才有日子过。这要是万一不在了,以后可咋办哦。” 浅水清听得有些怅然。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在这个生死挣扎的世界里,一切的要求,就是这样简单吗? 老板娘聘聘婷婷摇曳着身姿走回了自己的帐台,最终只说了句:“不管是哪家的闺女倾心你,要想对得起云家的小姐,不在于你是不是只娶她一个,而先在于你是不是能活到回来娶她的那一刻。” 浅水清听在耳中,感悟在心头。 他站了起来,抱起那琴向着老板娘鞠了一躬:“谢谢你,秋姐。” 走时他突然说:“秋大姐,你知道吗?其实你并不是一个俗人。反到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还带着原先固有的一些思维方式,在某些方面反显得有食古不化了。不过还好,我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那老板娘听得浑浑噩噩,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浅水清却大笑着离去。 是啊,在一个残酷的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 仓禀实方知礼节。 肚子都填不饱的人,又哪来的爱情可言? 这个世界,有属于它自己的道德法则,生存理念。每天挣扎于生与死之间,已经有太多烦恼,又何必让感情上的事来束缚自己呢? 既然如此,那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他想通了这点,所有烦恼尽挥之而去。 。。。。。。。。。。。。。。。。。。。。。。。。。 回到佑字营的时候,正看到雷火和沐血方虎几个也刚从外面回来。 人刚到,雷火那粗大的嗓子已经吼了起来:“妈的,真是太痛快了!这一架干得过瘾!浅少,我们又打跑了好几个来找茬的不识相的臭小子。” 浅水清随口问:“血风旗的人?” “这次是鬼风旗。”沐血回答。 浅水清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京远城大战之后,暴风军团转战西南,孤星城惟留三旗兵力,分别是铁风旗,血风旗和鬼风旗。本来鬼风旗是属于赤血镇的。但是灵风旗的水中棠心念父亲之死,一心找孤正帆报仇。南无伤恳请以鬼风旗替换灵风旗驻守孤星城。血风旗有李规在,和佑字营的关系是冰火难相融。而鬼风旗的惊风展正式转任铁风旗掌旗后,就再没给过浅水清好脸色看。鬼风旗新任掌旗是惊风展力荐,南无伤破格提拔的一名原鬼风旗火字影营主火萤飞。有了这层关系,鬼风旗和佑字影的关系也是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于是乎,整个孤星城里,已全然成为南无伤的天下。 前几日,先是惊风展为了攻城塔的问题和浅水清大吵了一场。 上次攻城,浅水清动用了近百架攻城塔。攻城塔建造不易,费资甚多。在先后多次大战中,极少有用到上百架攻城塔同时攻城的壮观场面出现。浅水清之所以一次性能使用这么多攻城塔,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凌都铁厂的捐助。因此这近百架攻城塔,到有一半是姓浅的。 然而一战之后,攻城塔破损有近二十架。暴风军团离开时,又带走了四十架攻城塔。铁血镇还留下了四十架。这样一来,纷争立刻出现。 惊风展坚持那四十架攻城塔必须全部回收镇部。浅水清却认为,属于镇部的攻城塔已经为烈帅带走,剩下的全是他自己的,烈帅之所以肯留下四十架,就是承认了他的所有权,因此死活不同意上交。 惊风展坚称攻城之损失,必须由佑字营负责,因此,浅水清最多只可留下三十架攻城塔,也就是说浅水清至少要上交十架。 为此,浅水清据理力争,城是为帝国打的,怎可让佑字营负责?就算是他退一步,这批攻城塔的损失也应该军部与佑字营共同负责,各自报损十架才对。所以,剩下这四十架攻城塔依然是他自己的。 两方人为此争执不休,惊风展官大一级压死人,浅水清名声显赫拥强兵。两个人谁也不怕谁,争得是天翻地覆。最终还是南无伤出来打了圆场,要求浅水清立刻交出十架攻城塔,才算解决此事。浅水清被迫同意。 紧接着,是血风旗与熊族武士又发生了争端。 这次,争端的起因却变成了那些守城战中被熊族武士夺下来的京远城的守城利器八臂连环弩了。 浅水清坚称:烈狂焰曾经答应,他只要能打下京远城,则任由他的士卒洗城三天。因此城内所有军械皆应归佑字营所有。那些八臂连环弩,熊族武士一人就可以使用,放在他们的手里,比放在旁人手中更能发挥出力量,因此坚决不肯上交。 血风旗的人则叫嚣:京远城虽下,却是全军之功。佑字营吃肉,血风旗也该有份喝汤。所有好处不能为浅水清一人独享,坚决要求分润。 两边再起争端,南无伤再打圆场。 这一次,浅水清可不客气了。 他冷笑道:要想拿八臂连环弩也可以,自己找熊族谈去。他们不是我的直接属下,只是友军。只要他们同意,我没意见。 熊族武士的反应很干脆,也很直接。 他们拿起武器,对准所有想拿军械的战士,一副尽管放马过来的气势。只要打得赢我们,东西都是你们的。 看着这些肌肉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李规只能打起了退堂鼓。他可没把握以六千兵灭三千熊族武士。且内讧一起,也不是他能抗得下来的。 血风旗只能灰溜溜地败退。 就这样,暴风军团走了不过数天时间,佑字营的麻烦越来越多了起来。 此刻,浅水清缓缓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是粮草。雷火带几个兄弟去镇部取后十天的粮草。没想到镇部督粮的护粮官说粮草当初被烈帅带走太多,后面的还没运过来,要我们暂时先等一等。雷火人还没离开,就碰上了鬼风旗山字营的人来领粮。那粮官却二话不说就发了粮。雷火当时就怒了,和那护粮官理论。结果鬼风旗的几个小子,冷言冷语说咱们佑字营家大业大,财大气粗,顿顿有酒有肉,自然不愁这点粮食。镇部有粮自然要优先供应山字营。” “然后就打起来了?” “是。”雷火嗡声嗡气地回答。 浅水清冷哼一声。 他知道,南无伤已经越来越等不及要看他的笑话,越来越等不及要置他于死地了。 争夺战利品,只是一个开端。而军粮供应,却实实在在是掐浅水清的喉咙。 浅水清的确可以通过自己的富贵兵团来筹措粮食,而不用受南无伤的要挟。但问题是,富贵兵团的少爷们,什么都可以提供,惟独军粮不能提供。 军粮,是国家控制一支军队最重要的资本。 假如有一支军队连军粮都不需要国家供应,则这支军队就已经完全属于私人所有了。 苍野望可以忍受浅水清洗劫天下权贵,可以忍受他到处杀人放火,纵容士兵,但绝不会容忍佑字营有一套完整的自给自足的后勤系统。 浅水清的少爷兵,永远只能做为奢侈品的供应存在,而不能是必需品的供应。 这一点,南无伤明白,浅水清也明白。 南无伤掐他的军食供应,说白了就是在逼浅水清。 那一刻,浅水清的眼中放出了一点神光。 他悠悠说道:“南督,是迫不及待要对我动手了啊。” 沐血沉声回答:“还有三天,军粮再不拨下来的话,佑字营就得断粮。熊族还好说,他们是雇佣兵,用那些少爷来养还说得过去。可是佑字营不同,绝不能让那些少爷们送来一粒粮食。否则不用皇帝下令,南督就可公然杀你。现在想来,他等的或许就是这个机会。” 那个时候,浅水清悠悠看着天,良久。 他缓缓道:“南督大概是以为,我现在已可以任他揉扁搓圆,再无还手之力了吧?” 第四章 反击(上) 天边,一支铁骑洪荡激扬,踏碎晨曦的薄雾,击穿黎明的静寂,滚滚奔向城南。 粮仓的守卫士兵老远就看见这支铁骑队气势汹汹地冲着自己这边过来,为首的正是那个声望在军中一时无两的浅水清,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他大叫:“快去报告大人,佑字营来找咱们的麻烦了!” 仿佛是一个被验证了的预言,五百铁骑在来到粮仓后立刻一线散开,将整片粮仓团团围住。 浅水清的声音冰冷的足以冻杀活人:“你们的粮官呢,叫他出来见我。” 没过多久,护粮官出来了。 或许是身在肥缺的缘故,护粮官长得肥胖,一身的膘油若是刮下来,怕不也得有好几斤。 他见到浅水清,忙叫道:“浅将军怎么会大架亲来下官这里?” 浅水清说:“昨天,我听我的兄弟说,粮仓的粮食有些不够,所以我佑字营的粮草要暂缓发放。哼哼,同样是带兵打仗的战士,凭什么我佑字营就要暂缓发放,其他各营却照样领粮。宋粮官,你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失公允吧?” 宋粮官冷笑:“浅将军,这你可就说错了。这粮草给谁不给谁,也不会是我宋某说了算的。我只是小小粮官,自然不能和将军虎威相比,不过南督的意思,我还是得听的。如今这孤星城,上有南督坐镇,中有三路掌旗代司各职,将军要是有所不满,该找惊掌旗和南督去问事,跑到这粮仓来为难我一个小小的粮官,岂不是有些欺软怕硬的嫌疑?” 浅水清微微一楞,他看看沐血:“骨头这么硬的文官,我到是第一次见到。” 沐血立刻低声道:“以前没见过,估摸是新上任的。” 雷火立刻接口:“上次我来时,听到提起过相爷这两个字,听说是相爷的一个门客。” 浅水清眼中杀机一现:“难怪,掐我军粮。。。这的确象是文官路数。” 对面的宋粮官依然在冷笑,浅水清心中的杀机却愈来愈盛。 南山岳,这位朝中丞相,国之辅弼,终于也开始为儿子出手了吗?他派来了一个粮官,可还又派来了其他什么人? 文人做事,不比武官。素来阴险狡诈。他们不擅长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却最喜欢在背后捅冷刀子。 而一旦出手,就会逼到你往他的圈套里跳。 衡长顺失手了,云风舞也失手了。两度想要害死浅水清,他却依然活得欢畅,日子过得活蹦乱跳。或许就连那位远在京城之中的相爷都觉得,任浅水清这么逍遥下去,对南家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吧? 军粮,只是引子而已,随之而来的,想必会是无穷无尽的后招。 而这个宋粮官,或许就是那计划中的执行人。 天风军制里,文官除了担任武将幕僚之外,在军中所能出任的最重要的职位,或许就是粮官了。 “宋粮官,为什么南督要停我佑字营粮草?” 那宋粮官冷哼道:“这件事,你还是去问南督的好。将军若是无事,还请带着自己的兵速速退去。别怪我没提醒将军,这冲撞粮库重地的责任,以将军目前的职衔,怕还担当不起。” 浅水清点点头:“好,我这就派人去问他。兄弟们,咱们先撤。今天,我就给这宋肥猪一点面子,暂时先不来拿粮,咱们后会有期。”接下来,他竟然还又嘟囔了一句:“看那那副猪样,我呸,也真是污了我天风军人的威名。就凭他这肚子,就该先治他个军容不整的罪。”” 他说出这样的话,气得宋粮官脸色苍白。 他这一生,因这体胖,曾多番遭人诟病,连出官入仕都极为困难。世人见他如此肥胖,第一个感觉总是此人必定是贪婪之辈。却不知他这肥胖是天生的。他因这肥胖而一生都没有官运,好不容易仗着自己脑子还算灵活,投了丞相的门路,也只是个小小门客而已。为了上位,他也可说是用尽心力,殚精竭虑了。 当他在南府隐隐听说了关于浅水清这个人的事后,立刻觉得自己的一生的命运,就决定在这个浅水清身上。 那断粮之计,就是他向南山岳提出,并得其首肯的。 无论浅水清是纵兵抢粮,还是让他的少爷兵送粮,南无伤都可趁机治他的罪。南山岳为此给了他这个机会,特别送他去了孤星城,让他担任粮官,负责此事的操作。 临行前,宋粮官还特别央求帝国国师赵狂言为他课了一卦。 赵狂言是天风帝国最出色的星相问卜大师,看在南山岳的面子上,还真给了他这个小人物一次机会。 结果说他:一生命运转折,皆在东方,此去之后,此生衣食无忧。 他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这趟算是赌对了。 没想到第一次见浅水清,就被他开口一声肥猪气得浑身的肉膘都颤抖了起来。 眼见着浅水清带着自己的兵又潇然离去,宋粮官看那远方背影的眼神,也越发的狠毒凶厉。 浅水清,你莫要太得意。这次,我定收拾得你服服帖帖,终生后悔你今日此言。 。。。。。。。。。。。。。。。。。。 一切,如浅水清预料的那样往最糟糕的情况进行。 南无伤用了一个最简单的理由来回浅水清的质问:现在镇部粮草不够,粮仓存粮仅有五千石左右,不足大军使用十日所需。所有各营粮都需削减份额。佑字营前些日子攻打京远城,所得甚丰。既然家底最厚,这军粮自然也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反正日后军粮押运过来后,自然会全部补还给佑字营,如今也只是一时之计。 一时之计。。。按照南无伤的计划,这所谓的一时之计,基本上是他佑字营全体饿死的一时了。 当狗子带着这荒唐的回答哭丧着脸转述给浅水清时,他甚至连生气都懒得去生气了。 在孤星城,如今他是四面皆敌。 想在这般艰苦的大环境下生存下来,少生点气,多动动脑子才是真的。 如今他有紫心勋章护体,南无伤无法明着杀他。无数功劳荣耀的光环罩在他的头上,连火焚京远城一事,皇帝都是一笑而过,未做任何处理,可见圣恩隆重。 南无伤要想杀他,第一件事就是让皇帝不再欣赏他。 那么蓄养私军这条罪名,便可以恰到好处的达到效果。 只要让苍野望认为浅水清身具野心,他就是有再大的本事都没用了。 敌人的本事越大,越是要早些除掉的。 浅水清显然也不能任由佑字营饿肚皮。或许南无伤更希望佑字营的战士因此而对他不满,直接兵变将他杀掉,也省得日后多事。 一个连自己的士兵都照顾不好,管理不好的将军,显然也不会是皇帝所喜欢的。 当然,浅水清也可以选择纵兵劫粮,这样一来,南无伤要杀他就更方便了。 无论他有多少理由,多少委屈,这纵兵劫粮一事,都够他立刻掉脑袋的。 总之,一条小小的断粮之计,给了浅水清三条选择,却条条都是死路。 无论怎样走,他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那个时候,浅水清突然想到,如果这一次自己又逃过了南无伤的暗算,那么下一次,南无伤又该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了呢? 每日里要研究敌人的情报,却还要不停地和自己人勾心斗角,实在是令他有些厌倦了。 或许,在解决此事之后,也该对南无伤做点什么回报了。 至少,不能让他再这样闲得有事没事就腾出手来对付自己。 “做人哪有天天挨打却不还手的道理。”浅水清背负着手喃喃自语。 第五章 反击(中) 当天晚上。 灿烂星空下,孤星城南一声仓皇的大叫撕破了夜的寂静。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当当当当的警锣声敲响,一点红光在粮仓中若隐若现,显然果真有火起。 无数战士从睡梦中惊醒,纷纷询问起来:“粮库怎么会起火?是守粮的士兵不小心,还是有人纵火?” 立刻有人反驳道:“不可能是有人纵火。止水人现在惟恐我们打过来,他们哪还有那个胆子过来放火烧我们的粮仓?再说咱们外围的那些警戒哨难道都是死人瞎子不成?” “废话少说,还不快去救火!”立刻有士兵长官过来大声训斥。 孤星城内各旗各营的战士们立刻动员起来,他们匆匆穿好衣服,然后急急就向粮仓赶去。 城中一时间***通明,连当地的百姓也为之惊动了,许多人纷纷从家里端来锅盆盛水,试图帮助官军灭火,然而等那些战士和百姓赶到时,却愕然发现粮仓的火势竟已奇迹般地熄灭,惟留一处炊烟袅袅升起,显示着这里的确曾发生过一场火灾。 而在粮仓的周围,赫然是一大批满身盔甲,手持武器的战士正在守卫着粮仓。 正是佑字营的士兵。 为首的,赫然是浅水清。 他白袍素马,高坐飞雪之上,在这月色下显得是眨眼无比。眼看着众人来到,先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望向那纷纷赶来救火的军士。 神态间,带着嘲讽与不屑。 他猛然脸色一沉,暴怒雷吼起来,在这平地间炸起一股风云: “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个盔甲不整,穿戴不齐,都象什么样子?粮仓重地失火,你们竟然直到现在才来,你们可知道你们的速度有多慢!一个个就象乌龟一样,要是等你们赶到,这粮仓早就烧光了!粮仓为我军重地,一旦有宵小潜入纵火,则大军将会无粮可用!还好我们发现得早,及时灭火。否则一旦火势增大,则粮草必毁!到时候大家都没粮食吃,我看你们拿什么向南督交代!” 他的厉声斥骂,听得众人目瞪口呆,有胆大的士官立刻拱手问浅水清:“下官无礼,敢问将军,这粮仓的火,是将军熄的吗?” 浅水清冷哼一声:“我的兵,历来是反应最快的。警报一响,他们立刻就赶来救火。若是没有佑字营在这,只怕大家以后的时间里,也休想再吃到粮食了。怎么,你对此还有疑问吗?” 众兵卒听得面面相觑,浅水清,你撒谎也不遮掩一下?你手下的这帮兵,一个个穿戴的比平时还整齐,身上连点油烟气都没有。难道说他们是神仙,穿戴衣服的速度竟比旁人要快上十倍不成? 洪天启出来得到是比较快,他颇有深意地看了浅水清一眼,想不明白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只能道:“浅将军练兵果然厉害。既然这样,那大家就都回去吧。反正火已经灭了,让粮仓的守卫士兵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浅水清脸色一正:“洪将军此言差矣。你不觉得,这火起得有些古怪吗?” 洪天启一楞,浅水清已道:“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止水人如今惧怕我部进攻他们,很有可能派细作潜伏入城,纵火焚粮,以断我军后勤供应。所以我已经命人将这里严加看管,务必要找到那纵火之人。为避嫌疑,其余各部士兵请暂时回避一下,等我彻底搜查过粮仓所有地方后,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在此期间,凡有试图入粮仓者,皆视为止水同谋,我浅某定斩不饶。” 洪天启微微一愕,看向浅水清,浅水清回敬过来的眼神中却带着一点笑意。 他立刻明白了。 。。。。。。。。。。。。。。。。。 没过多久,惊风展来了。 南无伤也来了。 粮仓的警号,惊得所有人都心跳,看到粮仓无事,大家这才心安,但是在看到浅水清站在那粮仓大门前,南无伤的眼皮突然狂跳不停。 他隐隐地觉得,这次浅水清,怕是又要度过一次危机了。 看到南无伤那一身火云战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前,不知为何,浅水清的心头突然生起一丝悲凉。 这个男人,若是活在自己的那个时代,想必也会是一个超卓人物吧? 他够隐忍,面对夺去自己未婚妻的男人,始终能保持表面的和气。 够狡诈,能一再利用别人来对付自己,而不亲自出手。 够狠毒,能利用种种手段对付敌人,也能对付自己人。 他出身世家大族,却全无纨绔习气,每日操心军务,也做得秉公持正。他在铁血镇,威望极高,能以一镇之力,封锁住三重天多年不得出关,也的确有真实本领。 可这样的人,偏偏就不是自己的朋友。 他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自己,便也只能做出反击。 今天,仅仅是那无数较量中的其中一次而已。 南无伤冷冷地看着浅水清,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发出同样的感慨。 如果没有云霓,或许这一切,就不会是这样的发展了。 然后,他冷冷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浅水清。你可知道你让全镇两万多士兵再加无数百姓都没有一个好觉可睡。” 浅水清抱拳回答:“回南督,城南粮仓走水,是我佑字营及时赶到,扑灭仓火。我怀疑有人蓄意纵火,如今正在搜索之中,顺便也保护粮仓不再继续受到袭扰。” 南无伤的脸色很难看:“你的兵来得到是够快的。” “都是南督训练有方。” 惊风展冷哼:“既然这样,找到了没有?” 浅水清微微一笑:“已经找到了,不过可惜,这个人已经死了。他纵火之后,由于我部来得太快,他逃之不及,就自杀了。我们是在一处粮库内发现他的尸体的。原来这个人,是原本守粮士兵的一员,不知何故竟被止水人买通。如今他畏罪自尽,我们也无法及时审问他,探问可还有别的细作,实在是可惜了些。” 南无伤长吸一口凉气:“浅水清,既然这样,你为何还不离去。” 浅水清嘿嘿一笑,眼中放出一点凶光,他猛然回头大喝道:“来人,把宋良辰给我带上来!” 下一刻,那肥胖的宋粮官已经被几名佑字营战士押了出来,钢刀架颈,利刃加身,嘴里还塞块破布,惟有双眼露出惧怕与求饶的神情。 宋良辰的脸色惨白无比。 南无伤怒吼:“浅水清,你干什么?!” 浅水清狂笑道:“今天白天,我让部下士兵派人去南督那里询问粮草一事,南督回我粮仓重地,余粮仅供十日之用,不知可有此事?” “是又如何?” “是便好说了。我相信南督绝不会诳言害我,但是今天晚上,我派人四处搜索粮仓的时候,我的士兵回报我说,粮仓里可用余粮还有不少富裕,可供我两万大军食用一个月。既然是这样,那这多出来的粮食,是怎么回事?” 南无伤立时色变,他们终于知道浅水清想干什么了。 果然,浅水清仰天狂笑道:“现在想来,如果不是这宋良辰贪污成性,中饱私囊,就是南督虚言害兵,蓄意加害我佑字营了。” “注意你的说话,你这是在以下犯上,浅水清!”惊风展大叫。 “我也相信不是南督所为,既然这样,那么就只能是这宋良辰损国利而肥一己之私了。我抓他,敢问南督可有什么错吗?” 南无伤愕然无言。 浅水清眼中的凶厉神光突然狂放:“南督!我天风军历来军法军纪森严。今天我浅水清遍查粮仓,搜寻纵火嫌犯,无意中发现这等贪污军粮,隐匿不报,祸害天风军人的贪官,你说我可有处置的权利?” 南无伤很不甘愿的承认:“是的,你有。” “那好,既然这样,按我天风军军法,身为军需官,凡有中饱私囊者,一律贬官去职,永不录用。贪污数额巨大者,当斩不赦!宋良辰心地贪婪,试图将我天风军两万将士二十日军粮一人吞并,数额巨大,罪无可恕,来人,给我把他斩了!” 惊风展大叫:“等一等!浅水清,你凭什么说他中饱私囊,你为何不让他说话自辨!” 浅水清狂笑起来:“城中粮仓,那可供两万大军食用一个月的粮食,就是最好的证明。物证具在,哪还有他自辨的权利。我天风军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既然该杀,那就当立刻杀了,以儆效尤!” 他右手伸出,做刀状用力下斩,竟再不给南无伤和惊风展说话的机会。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一名刀斧手挥起屠刀重重砍下。 一道血泉飞瀑般流起,在这浓墨黑夜中画出一撇鲜浓血色。 南无伤的心也随之一跳。 直到临死前,那位一心想要向上爬的宋粮官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他一生工于心计,灵舌利齿,到了这前线却连发挥的机会都没有。 他或者至死都不明白,官场与沙场到底有何不同。 但他终于明白了赵狂言送他的那句箴言到底预示的是何含义。。。。。。 。。。。。。。。。。。。。。。。。。。。。 宋良辰死了,死得那样干脆,那样利落。 南无伤震撼,惊讶,同时也迷惑于浅水清此次回应的手段为何如此激烈,如此血腥。 浅水清用火灾为借口,彻底搜查全部粮仓,这多少还说得过去,但问题是他为何非要杀宋良辰。 不过只是略想一下,他就明白了过来。 他在用这个倒霉蛋警告着所有试图和南无伤站在一起对付他的人。 我浅水清,或许暂时还对付不了南无伤,但至少还能教训得了你们这帮下面的人。 有哪个再敢来找我麻烦的,尽管来试试好了。 来一个,我杀一个。 南无伤的心中,一片凉意森森。 那天晚上,浅水清带着他的兵走了。 带着粮食走的,南无伤再没有可扣粮的借口。 同时,他让士兵来向南无伤请功。 佑字营及时阻止止水人火焚军粮,属于大功一件。 按理,该给浅水清记上一笔军功,同时镐劳大家。 南无伤气得差点脸抽筋。 于是,打扰了整个城市没法安心睡眠的佑字营,在当晚大酒大肉吃喝愉快,他们欢笑,唱响胜利的歌曲。 南无伤,却彻底睡不着了。 浅水清,我到底要如何,才能杀得了你? 那个热闹的夜晚,浅水清看着佑字营的士兵欢庆胜利,他的心也有些彷徨。 这种在血色荆棘中漫步的日子,自己到底还要走多久。 他依然还是那个输不起,不能输的浅水清。 只要一次失败,就会万劫不复。 或许,该是时候改变这种状态了。 “夜莺,为我备纸笔,我要写几封信。”他淡淡地说。 随着浅水清的笔尖颤动,一个即将再次席卷全国的大计划在他的策划下徐徐拉开了帷幕。 第六章 反击(下) 丰饶草原上,苏云与风娘子策马狂奔,在他们的身后,是近千马匪啸傲于天地之间。 当日的无名小辈,如今已成为这一带的草原之王,风云双煞,正是对苏云和风娘子的最大评价。 一个传承了自家将军谋定而后动,运筹帷幄的性格,一个则坚持着马匪们的传统,来去如风,凶狠狡诈。 他们一搭一档,将草原上零落的马匪重新整合成一支强大的部队,仅仅在短短数十天里,就拥有了一支强大的部队。 他们与以往的马匪截然不同,有着严格的军规军纪,同时,他们劫掠豪强,纵横往来,将整片草原当成自家的后院,呼啸来去,自由驰骋。 当浅水清的部队还在京远城前线苦苦战斗时,他们过得却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自由日子。 以最先进最系统的军事理念**出来的战士,用最好的武器装备包装出来的部队,有无数的金钱可资利用,有太多的内线可供选择,这支特殊的马匪部队,在短时间内纵横草原取得辉煌的进展。 如今,他们已经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匪帮了。 或许再过不了多久,浅水清交代的统一草原匪帮,建立一个草原马匪的新秩序的任务,他们就能完成。 在这条特殊的战线上,他们的成就比浅水清预想得还要快得多。 “烽火”,这是他们这个组织的名字。 今天,在消灭了一支不肯归顺的小规模马匪队后,大家正在清扫战场。 天边的一骑骏马,呼啸出风的凛冽,向着苏云急驰而来。 当那一骑飞马快信送到苏云手中时,曾经还青涩的新兵脸上,如今已隐然有了大将风度。 淡淡地看完那封信,苏云随后将信撕掉。 他看着远方的那片天空说:“浅将军来信,大家有大活要干了。” 风娘子的眼中,闪现出一片炽热神光。 。。。。。。。。。。。。。。。。 苍天城,天下云家。 独臂花匠方豹,细心修理着院里的**。 那**摆得甚是好看,隐然成一个水字。 云家的大小姐来到院中赏花时,方豹恭敬地退下,只留下大小姐一人在院中。 云霓温柔地看着那些美丽盛放的花朵,眼前浮现的,却是浅水清的音容。 她轻轻从花下抽出一封信来。 看后,她将信撕去,嘴角边却露出一丝微笑。 “来人啊,备车马,我要进宫去见清敏公主。” 。。。。。。。。。。。。。。。。 苍天城红牌坊中,乐清音展信阅读。 “此致乐清音小姐,前次清野城一别,乐小姐妙手天音,每每不绝于耳,水清未有丝毫敢忘。乐小姐临别赠琴之举,更令水情惶恐不已,辗转反侧,难以入寐。。。。。。” 军人终究不惯虚套,套交情的话没说几句,转眼间就到了正题上。 “。。。。。。我知小姐对我有意,虽水清已有情定终身之人,却也不敢有负小姐所托。若小姐不介为妾,则我功成回归之日,便是迎娶小姐之时。浅水清生平立誓,从未有违背之一刻。望小姐静心待我,我自不会辜负小姐良情美意。另有一事相托。。。。。。” 这信中一字一句,便如那清泉流淌过心中,令她甜蜜无比。 所有苦苦的期待,终于有了回报。 心目中那个世间最值得人期待的男人,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她这刻终于心中欢喜,再无遗憾。 她自然也知道,浅水清若无事相求,未必会到这刻才给她如此承诺。 只是天下男子皆好色,惟有此人壮志在胸。他既然肯娶自己,那自然也是不讨厌自己了。他既已有了心上人,却肯对自己做出承诺,不欺瞒自己,到也算是信人。自己名头虽响,出身终不高贵,无论嫁给谁都多半是做妾的命运。既然如此,要做妾也至少找个自己喜欢的人。 浅水清诚心待己,她到也不会苛求过甚了。 乐清音心满意足地对送信人说:“请转告浅将军,乐清音知足了。所托之事,必为其圆满完成。还请浅将军早日归来,清音等他。。。”说到这最后一句,乐清音的脸都涨红了。 。。。。。。。。。。。。。。。。。。 孤星城里。 原本为数达一千名的少爷兵预备队,也在一夕之间被浅水清全部解散。 在他们临行前,他送给他们一句话: “你们曾经是家中最受宠爱的天之骄子。我浅水清把你们带到了这里,让你们经历了战场上的辛苦。现在,你们终于长大了,也开始学习做一个男人了,是时候放你们回去了。” “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并不一定是要在战场之上,在家里,在国内,也一样有着很多数不清的挑战在等着你们。” “来年的春试文武科考上,我希望能看到你们的身影。那个时候,我相信你们将不再是依靠家中的关系与财富来为自己获得官位,而是依靠自己的实力来成为真正有能力有作用的人。” “我相信你们,相信你们能成为我希望看到的人物。我相信你们,相信你们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一千骑快马,带走了曾为浅水清带来无尽财富的一千名少爷子弟,却也带给他无尽的希望。 你可以不用指望这里的每一名少爷都成材,但是只要有那么哪怕一小部分,他们都已经可以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将来还会回到浅水清的帐下,以新的身份,新的资格,为浅水清效命。 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将来不再回到浅水清的手中,但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地位和权势,以不同的方式来帮助浅水清。 他们中还有一些人,对曾经经历的一切,会很快淡忘,回去后继续过那富家少爷的日子。于是也便很快地,隐没于这历史的长河之中。 当然,也有那共同的变化:数月的军旅生涯,艰苦的军事训练,残酷的杀戮战场,疯狂的军事体验,令他们成长为一个个真正的男子汉。即使是那最没出息的佑字营的少爷兵,如今也能象个人一样站着了。 他们的父母,曾经因为那份溺爱而过分惯纵子女,从而每每为子女的未来而满怀担忧。而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儿子那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后,所有对浅水清的怨气也便跟着烟消云散了。 甚至就连申楚才,在见到自己儿子的成长后,也为两个儿子的言语和进步所打动,打消了报复的念头。 浅水清送他们回来,同时也送来了和平的讯息。 当然,如果有人还不满意的话,他不介意用逃兵的罪名把这帮少爷再重新抓回来一次。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浅水清培育了他们,在放他们回去之后,剩下的路就要靠他们自己去走。 对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在佑字营里看到的,学到的一切,都将为他们今后的一生提供巨大的帮助,而浅水清,也将给予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让他们成就功名的机会。 在那天写完信不久的几天后,以林跃为首的一批被浅水清谨慎挑选出来的少爷兵,庄严向浅水清立下誓言: 他们将以曾经身为佑字营的一员为荣。在他们回到自己的家乡后,他们将继续履行一个男人应负的责任。一旦浅水清有命,他们也将万死不辞,为其排除万难。 林跃,申奇,还有其他一些被看重看好,确信绝对钦佩浅水清的人,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接到了一份特殊的秘密任务。 没有人知道其他人的任务是什么,有许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目标又是什么。但他们知道浅水清既然交代他们去那样做了,那就是拼尽性命,也要把它做好。 从现在起,他们不再是少爷,也不再是战士,而是有着使命与责任在身的男人! 从孤星城里飞出的信件,传递到每一个和浅水清有关的人的手中;从孤星城出来的每一名少爷,怀着自己的使命奔赴各个地点。无数条丝线,在浅水清的妙手牵动下,编织成一条遮天大网,牢牢地笼罩在南无伤的头顶。 不,是整个南家的头顶。 一系列的事件,即将随着这些信件的发出在帝国的各个角落悄然展开,它们看上去彼此间毫无关联,仿佛只是一个个独立的事件,然而到了某天,有一根线将这些事件完全串联在一起时,人们才会发现,原来所有的偶然,都有着其必然。 浅水清就象是一只蝴蝶,在帝国的东部扇动了一下翅膀,然后在整个帝国,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在这场席卷全国的风暴来临之前,它的序曲是温和的,如那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丝毫不见波澜。而一旦发动,则必然是暴卷雷霆之势,再不给任何人以任何机会! 至于此刻,浅水清的行为看起来还只是雪山之巅的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还在为如何滚落山坡而做着努力。 第七章 深宫 苍天城,景隆皇宫。 议政大殿里,皇帝与文武百官还在讨论军国大事,后宫之中,云霓步履翩跹,漫步于秋日阳光下。 陪同他的,是苍野望最小的女儿,苍敏,也就是清敏公主。 或许是年纪相若的缘故,苍敏和云霓一直都是极好的朋友。身为公主,一生都难得出宫门几次,对外面的世界极为向往。所以苍敏一直很羡慕云霓,羡慕她可以自由出入深宫,羡慕她没有生在帝王之家,甚至羡慕她有机会前往前线。 就连那被父亲大声训斥的勇闯军务府的行为,都被苍敏崇拜得五体投地。 她这刻漫步宫中,轻朗的语音如天边妙乐传来: “身为女子,一生也难得有几次机会张扬出自己的血性与刚烈。云姐姐,我真得好佩服你,你竟然敢和那些将军们如此说话,就连父王都说,云家有女如凰呢。” 云霓只是轻轻一笑。 踩在碎石子铺成的小道上,两个女孩子的身影俜俜婷婷,身后是一大群宫女小心跟随,周围是妙手工匠做成的假山泥雕,即使以秋日凉意,有能的花匠也照样让皇宫内温暖如春,花儿四季开放。 这里的环境,美则美了,却缺少那前线上的血肉刚性。对女人们来说,那触手难及之处,或许就更带着些致命的吸引力吧。 “凰为九天之物,惟有皇家之女可配,陛下这样夸我,要是让父亲听见了,只怕又是一番诚惶诚恐呢。”云霓笑道:“我大闹军务府,陛下不治我的罪,我已可感恩,哪里还敢奢想夸耀。我听说敏公主你最近常在其他的娘娘面前说我好话,你这样子,可是要把我推在风口浪尖上了。后宫只怕是非多,你可莫要把我带进麻烦中去。” 苍敏捂着嘴轻笑:“你现在可是南家的准媳妇,有南山岳那个老头子在,后宫里谁敢欺负你呢。” 云霓叹着气说:“天下敢把山公称呼为老头子的,怕也只有敏公主你了。哎呀和你说话可真要小心一些,可别一不留神就被传了出去。你好歹是公主,说了什么没关系,要是让山公听见我这个媳妇背后非议他,那可就真是不孝之极了。” 两个女人一起笑着向前走,远远地抛下后面的宫女,彼此间说着有一句没一句的体己话。 苍敏最感兴趣的,还是前方发生的战事,尤其是云霓亲身经历过的驻马店护粮三战,她更是百听不厌。对她来说,那里面的许多东西,是她从来也不曾想到过的。 此刻她抓着云霓的手兴奋地问:“那个讨厌的浅水清,真得有那么厉害?随便指挥一下,就能把已经快要输掉的战争挽救回来?他和南家二公子比,哪个更厉害一些?” 云霓笑问:“浅水清如何讨厌了?” 苍敏立刻撅起了嘴,口中故意模拟出凶巴巴的口气:“不要告诉我她是谁。你要是不出兵,她就算是野王之女,天风公主,我也照样一刀杀了。” 这正是当初浅水清逼迫衡长顺说过的那句话,也就是从这句话开始,他一生的命运都出现了转折。 苍敏的口气显得有些愤怒,她小手叉着腰叫:“我就是天风公主,而且是父王最宠爱的公主。他浅水清有胆子来杀我啊,来啊来啊!!!” 看着苍敏小嘴撅起一脸不服的模样,云霓强抿住笑:“拜托,我才是那个被掳劫的人,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呢?” 苍敏抱着云霓的细腰:“我这不是替你生气嘛。” 后面的人轻声咳嗽了几下,苍敏很不愿意地重新站好,小声嘀咕:“李麽麽真讨厌,每天就是规矩啊,仪表啊,身为公主当垂范天下啊。。。皇后要母仪天下,妃子们要恪守宫规,公主要垂范仪容,天下再没有比皇宫里的女人更可怜的了。” 说着,她捧腮叹息:“这皇宫里,凄清冷漠,每日里都能无聊到死。” 云霓笑着说:“要不,我再继续给你讲故事?上次才刚把那个讨厌的浅水清护粮三战的故事讲过,想不想听他后面的故事?” 苍敏立刻兴奋了,拍着小手道:“好啊,好啊,我就知道云姐姐最疼我。对了,那个浅水清好象最近名头很响也。跟我说说,他还有什么故事。现在每日里都能听到弹劾他的奏章,可偏偏这个人在宫中却一点根基都没有。为什么父皇竟始终压着那些奏章不处理那个家伙?” 云霓一笑:“这正说明我皇英明,擅于用人。浅水清纵然犯错再多,可他带兵打仗,成绩非同一般,若无他的出现,天风人至今也未必能过三重天。皇帝不保他那才叫怪了呢。” 说到这,她很认真对苍敏道:“我跟你说的这些故事,有些并不适合在宫内传播。你自己听过也就算了,但万万不可再对宫里其他人说,知道吗?” 苍敏很努力地点头。 云霓会心一笑。 宫中女子多寂寞,听故事,讲故事,已经成为她们排遣时光的最好办法。想让一个公主保守住一个英雄故事的传说,那岂不是太难太难了。 而好奇,通常就是仰慕的源头。 浅水清在朝中的根基,就将由这后宫深处,逐渐展开,成为宫中女子们心中的一个传奇,一个英雄。 。。。。。。。。。。。。。。。。。。。。。。。。。。 帝国东部,一场小规模的战事刚刚落幕。 苏云冷眼看着风娘子将那名贪官的头一刀砍下,心中隐然掀起一丝快意。 最近这段时间里,“烽火”已经干了三笔买卖,除了得到大笔的财富之外,最重要的是杀死了一些为害当地百姓的贪官污吏。 没人知道,所杀的每一名贪官都和那位朝中元老大臣,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 他们几乎都是南山岳的门生旧客,托庇其下之人。 在杀死这些官吏之后,马匪们立刻开始将早就写好的公告贴在墙上,历数其罪,但只字不提南山岳的名字。 他们有条不紊地杀人,劫货,然后贴告示,一切行为熟练异常。搜索财富的马匪通常会得到一些看不懂的书信,便统统交给苏云统一处理。苏云简单看过后,便立刻指示哪些该留下,哪些不该留下,当立即焚烧。 眼看着这些事都做得差不多了,有负责把风的马匪来报:“远处有大批官军正在向此处赶来。” 苏云的嘴角便露出轻蔑的微笑:“终于比以前快些了吗?告诉兄弟们,准备撤退。” 风娘子急火火地过来:“不和他们打一场?” 苏云冷哼:“咱们是匪,匪见了官不跑,那还能叫匪吗?走吧,目标还有很多呢,咱们的事,短时间内停不了。”他扬了扬手中的名单:“下面这个,可是有名的丝绸大豪,手下养士三百。南家在帝国东部的的生意的主要负责人之一。除掉了他,就等于又砍掉了南山岳那老狗的一条手臂。” 风娘子笑道:“南家家大业大,只是除掉那么一两个贪官与商人,离动其根基还差得远呢。” 苏云恶狠狠地回答:“他就算是千手观音,咱们一条手一条手地斩他下来,也总有砍光他的一天。他就算是那参天的大树,咱们从那外围的枝枝蔓蔓先动手,也总有折秃他的一刻。南山岳既已决定除浅将军,除佑字营,则我不反击,就得为人所灭。” 风娘子娇笑起来:“那好吧,反正我们是土匪,抢谁都是抢,既有人每天为我们送目标,咱们也省了每日里踩盘子这样风险的活计。” 苏云哈哈一笑:“先回去休整,六天后再动手。咱们的动作暂时不可太勤,还没到让南家发现问题的时候。一切还得等前线捷报回传之后再说。” 风娘子一声呼哨,所有的马匪立刻停止手下的工作,同时跨上马背。 如今的他们,再不象以前般无组织无纪律,而是一个等级森严,制度分明的暴力团伙了。 第八章 国论 粮仓事件过后,又是十多天过去。 这段时间里,孤星城内各旗各营与佑字营之间的龊龌明显减少。 南无伤在粮仓一事上吃了个暗亏,他对浅水清的行动也就越发地小心谨慎起来。 而后院起火,先是家族的生意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接着是父相门客被人暗杀,且皆出自东部,他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实在也没心情再去对浅水清“特殊照顾”。 浅水清本人也严令手下不得惹是生非,他自己则每日守在营里训练战士。 止水人自从失去了三重天后,遑遑不可终日。求和的信使一波接着一波去向苍天城。 站在孤星城的城头,每日可看到这样的景象: 大匹的马队带着金银财宝驶过,一路洒金洒银,到处都有能言善辨的谋士来做说客,为止水人说情讨饶。 每次看到这种场面,浅水清就是苦笑。 抱飞雪用尽心力才使得惊虹人兵出寒风关,止水人不想着借机收复失地,却倾国之财以资敌,其行为真是可笑可叹。 与此相对应的,是商有龙的表现。 抱飞雪死后,商有龙成为止水的最高统帅。他上任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全军后撤,放弃大片地区,将少数兵力集中在几个主要大城市中,且多位于后方。 缩紧拳头,将所有的军力凝结成一股绳,放弃一切可放弃的,收拢一切可收拢的,商有龙的表现令天风人也大吃一惊。 惊虹人的出击,令天风人失去了秋收进入止水的好时机。粮食已经收割完毕,在商有龙的命令下,所有可以收到的粮食,全部运往大梁,天安,水州等重关要城。不留一粒米给对手,只留大片空芜的荒地,商有龙誓与对手决死一战。 他要利用止水境内近百万平方公里土地的辽阔面积,尽可能的拉长对手的补给线,然后以骑兵骚扰之法,断其粮道,逼其自退。 在止水,顷其国力所能拥有的军队,大约在八十万人左右。 不要看这个数字庞大,事实上,它囊括了所有的兵员,包括地方治安部队,其他边界驻防部队和止水后方海上部队。 国愈弱愈乱,止水人在天风人的重重重压下,早已各地民变不断,到处都需要部队镇压,象救火队般奔忙来去。三重天这地方虽是重关要隘,但是抱飞雪举国之兵,也只能凑出六万人。并最终随着三重天的消亡而损失一空。 如今,七十万的军队,真正能用来作战的不到一半。然而商有龙还是毅然决然地把这三十万的军队从各个地方撤了回来,放弃了大片需要驻守的地区。 国主欲和,将士死战,大片大片的空白地带就在那里等着天风人去占领,去控制,天风人却在这诱人的果实面前不得不裹足而立。 对此,浅水清只能深深叹息。 。。。。。。。。。。。。。。。。 此时,暴风军团转赴西南边境已经有近二十天了,不知烈狂焰那边的战况如何。 对于这位老人,浅水清还是发自内心的崇敬的。 如果没有他,自己未必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如果没有他,皇帝也未必如此重视自己。 如果没有他,他甚至永远也别想有机会领大军拿下京远城。 在那天的艰苦卓绝的战斗之后,他就已意识到自己若不是手里有足够的兵力相助,想在抱飞雪的面前重演两关奇迹以少胜多的把戏,根本就是绝无可能。 幸好。。。自己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幸好,自己有烈狂焰的支持与帮助。 “沐少,西南战况如何?”站在城头望向远方,浅水清问沐血。 “西南战报:暴风三纵已经先大军一步赶到了风雨城。在那里,他们和孤正帆的先锋队做了一此小规模交手,我方略占优势。孤正帆已经开始收缩兵力,向后撤退了。” 哦?浅水清扬了扬眉。 孤正帆收缩兵力了? 他竟然放弃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燕南十三州开始转而后撤了吗? 难道孤正帆的出兵,就真得是那么好心为止水人解压吗?浅水清可不相信国家政治军事的行为有好心举动。 就算是为了让止水人继续牵制天风人的发展脚步,孤正帆也没有理由不为自己捞取些好处的。 想了一会,他对沐血说:“有些事情,我还搞不明白。你让人把碧空晴找来,关于孤正帆这个人,他应该了解的比较多一些。” 没过多久,碧空晴来了。 昔日的止水大将,如今已然成为佑字营的一员小小哨官。 他在止水的地位,并不算低,虽不是尊贵显赫之辈,却也是抱飞雪的得力亲信,领导三千飞雪卫纵横沙场,也曾创下过赫赫战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放弃那一切功名,就这样甘心成为浅水清帐下的一员普通哨官。事实上,如果他是向南无伤甚至烈狂焰投诚,他本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 但有趣的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选择了浅水清,作为他的投诚对象。 此刻帐下,碧空晴向浅水清拱了拱手,恭敬道:“见过将军,找小的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吗?” “孤正帆这个人,你了解吗?” 碧空晴想了想才回答:“没有见过面,但是止水和惊虹两国多年来一直有所往来。当年抱总领一心想联合诸国,反攻天风,惊虹人就是他的第一联合对象。毕竟止水若灭,惊虹人就会唇亡齿寒。” “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抱飞雪的联合用兵之策,其实是走得很正确的。问题是为什么惊虹人迟迟没有动静呢?他们难道就这么短视?” 对于浅水清的问题,碧空晴苦笑道:“这个问题,说起来就复杂了。天风人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派出精明能干的谋士说客游说周边诸国,惊虹人也是其中之一。就象止水人希望惊虹人出兵并为此努力一样,天风人也同样在朝反方向做着努力。而这其中,贡献最大的嘛。。。将军可听说过秦仪这个人?” 浅水清点点头:“听说过。这个人是天风人,少年时曾游历天下,曾经东至鍪海,西至饶云山岭,北到极地冰原,南到炎炎荒漠。他走南闯北,历经二十年时光,回来时竟又闭门读书八年不出。八年之后,他入了宫去拜见皇帝,为当时先皇所倚重,进了学书院。六年之后,他辞去官职,再度游学天下,创五经道,成为一派开山祖师,他所著的《四极游记》和《国论》成为当时天下供奉的奇书。里面除了记录四方名山大川地理形貌之外,还就各地的地理关系,民族风情,国家政策等作出过精彩描述。依他书上所说,国之民情,其源于地。不同的地理地貌,形成不同的生活习惯,从而产生各自所需的风俗与文化,并导致因此形成的种族与国家,有着徊然不同的政策与制度。他因此而做出一番治国论述,其大意就是因时因地因人制宜。称天下无一法可用百年,立法之要在于顺应人心天意。” 碧空晴点头赞叹:“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想不到将军也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个秦仪和惊虹人有什么关系?” 碧空晴叹气:“他岂止是和惊虹人有关系,他简直和大陆诸国均有关系。他的两本著作,无论是在天风眼里,还是在惊虹又或其他人眼里,都是旷世绝伦的著作,受各国帝王吹捧。但是将军可知,其中的那本国论,其实并不是他一个人所写的。” 浅水清一楞,这等秘史他到是从没听说过。 碧空晴很认真道:“其实,止水人早在很多年前就试图采用联合诸国之策,以抗天风军威。但是可惜,谁能想到一本书竟会毁了这一切。所以,止水人始终相信,这本国论,其实就是秦仪受天风四世皇帝所托而写,其目的为的就是瓦解分合天风周边诸国。” 说着,他朗声背了起来:“国者,百姓依托之邦,群众覆水之舟。君者,国中领袖群伦之人,掌生死而济天下。君有道,国家昌盛。君无道,国破家亡。” 这段话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国家是百姓所能依托的地方,其重要性,就象是落难与水中的百姓,发现了一叶扁舟。身为君王,应当是国家中最出色的人物,他们掌握管生死,其目的却是为了救济天下。君王优秀,国家就强盛。君王昏庸,国家就会破灭。 很显然,从这段话里可以看出,秦仪的思想很有儒家典范。不过碧空晴接下来要说话,就不那么中听了。他说完这句话后,表情有些凶狠:“秦仪是我所知道的最阴险的人。他满口仁义道德,主张废弃法天下的主张,而改为以德治国。为了推崇这种思想,他在此书著成后曾到处吹嘘,君王但有此书在手,则天下无忧。此后,他一路行走,周游列国,到处向人他推崇他的四极游记和国论。他的四极游记的确是好东西,里面几乎记述了他二十年来所经历过的和见过的所有风土人情。但他的国伦,却让周边诸国陷入了一片萎退之中。从此周边诸国潜心于他的仁义礼教之中,无心兵事。” “在秦仪的游记中,曾经也记过一篇战论,而就是这篇战论,彻底改变了惊虹人对天风止水的看法。战论上说:战无义战,好战必亡。指称天风帝国百年来攻战不休,终将因好战而亡。战论上还说:天风四野之地,无险可守。民好战,是为以攻代守。天风依仗草原优势,多骑兵,兵擅冲锋,多勇猛,利强攻,不利守成。而止水,惊虹等国,拥有地利,多山野荒林,水泊沼泽,长于守成,不利野战。为稳妥故,当以己之长,对敌之短。临险而据,待敌自灭。” 这番话,说起来就有意思了。 简单的说法就是:天风人好战,早晚必亡。他们由于拥有丰饶草原的缘故,骑兵强大,但是步兵普通。而止水惊虹等国却是由于山林水泊存在的关系,更擅长于守土之战。因此,天风人要来攻,就该由他去攻。既然好战必亡,那他早晚是要亡的。我们不出手,看他打,给他来个坐山观虎斗。待到时机成熟再来摘取那胜利果实,岂不是更好? 说白了,秦仪的国论和战论,就是在一方面游说诸国,废弃法理主张,以德仁治理国家,一方面又主张面对强大的敌人,应当退守。让他们相信天命,相信好战必亡,而不是奋起反击。 这样的国论,说起来有些可笑。但是谎言说了十遍,就总会有人相信。 世人撒谎,皆懂一个道理:说九分真话,只说一分谎话,则那分谎话,也通常为人所信。 秦仪这个人,编织了一个奇妙的谎言。他先是通过四极游记来吹嘘自己的见识广泛,然后又通过一篇举经数典的国论来让诸国相信礼教道德治国的重要性,最后再怂恿各国君主对邻国战争坐壁上观,其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天风人数十年攻战不受影响做准备。 他的治国理论,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是很有道理,符合当时形势需要的。这其中也包括德治天下和以农为本的治国思想。但是显然,当这本书被拿到庙堂之上,作为遑遑巨著为各国君王所重视时,其背后的意义就凸显了出来。 秦仪的一切理论,其实都是在为一个强大而长期的大一统的帝国服务,却并不适合用于一个战事频繁的战国年代里。他的好战必亡的论调虽然正确,却从不提由谁来亡,怎么才能亡。 等老天来亡吗? 可以想象,假如这本书真得是在天风四世皇帝的授意下所著,则其所谋的确深远。 秦仪后来,据说是死在当时的四世皇帝手中。因为他很愤怒秦仪将这本书广为传播,帮助其他国家强盛,并造谣污蔑天风将亡。但是碧空晴指出,这肯定是一个阴谋,其用意就是让各国君王更加重视这本书。事实上,除了深受其害的止水,天下不读此书的君王少之又少。他们或许可以不相信其中的某些论调,但是对其独特的见解,渊博的学识,历历道来的各国历史和充足实例以及精辟的分析却不能不叹服。而在这种情况下,要想不受此书的影响,就难上加难了。 碧空晴指出,这本国论,其实就是天风人蓄谋已久的文化战。他们通过这种文化战,让他们的敌人接受被动保守的治国观念。同时,使用大量的钱币买通各国重要官员,推行此书。 但是天风本国,却在严禁此书的传播,继续他们武威昌盛的理念。 “原来是这样。”浅水清微微点了点头。 一场胜利的战争,或许可以为自己的国家带来显而易见的好处,但终归是有限的。但是一场影响深远的文化侵略,却可以让许多国家不战自溃,其影响巨大,后果严重。 军事战争的好处,在于其效果可以立竿见影。但是战争是双刃剑,一旦输了,其付出的代价也是可怕而巨大的。 而文化战则大大不同。它或许需要几十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来体现出来,但却是笔一本万利的生意,且包赚不赔。 其付出的代价小不说,其收益也是可以长达数十年上百年的。 这个人,就靠一本书,兵不血刃地化解地了周边诸国之扰,为天风人的后期军事行为奠定了坚实基础,对天风人来说的确是贡献良多。就算浅水清一口气拿下了三重天,在秦仪的盖世之功面前,也只能自叹不如。 “既然这样,为什么孤正帆最终还是出兵了呢?”浅水清问道。 碧空晴回答:“为了让孤正帆出兵,羽文柳被迫答应了惊虹人五个条件。” 羽文柳,就是现在的止水国主。碧空晴既然入了天风军,也就直呼其名了。 不等浅水清问他,他就继续说道:“一:惊虹人出兵之后,止水人也要跟着出兵。但有所下,皆归惊虹所有。二:割让止水人一省领土。三:止水人必须拿出五百万两白银酬军。四:开放海路通关之权。五:将羽文柳最心爱的女儿临海公主,嫁给孤正帆的儿子,孤远影。” 这五个条件,是典型的丧权辱国的条件。 难怪孤正帆明知天风人的强大,却也要兵出寒风关,与天风人硬碰一场。 世人舍命不舍财,确有其道理。 浅水清不由叹息:“可惜啊,他还是晚了一步。如果他在京远城被下之前就进攻,或许,止水人就真得可以无忧了。而止水,最终也还是被我们打得无力出兵。” 碧空晴怅然道:“这还不都是因为羽文柳不舍他那最小的女儿,拖拖拉拉所致。” 浅水清差点没喷出来,他惊愕的看着碧空晴:“你是说,羽文柳最舍不得的不是他一省领土,不是他海路通商之权,不是那五百万两白银,而是他的一个女儿?” 碧空晴晒笑:“这就是为什么我情愿跟着你当一个小小哨官的原因。我受够了无能的主子。哪怕是当个兵,也要跟一个有本领的人。浅将军,你可莫要让我再失望一次。” 浅水清一时为之愕然起来。 他呆滞了好一会,终于说道:“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我想。。。我知道孤正帆是怎样的人了。听说他在惊虹的地位和抱飞雪相仿。呵呵,可惜了,止水国势虽弱,却至少还有抱飞雪这样的人才。而惊虹人。。。。国势或许较强一些。但是统兵大将嘛,其目光短浅,贪婪心重,且竟敢纳邻国公主给自己的儿子,可见其骄横跋扈,仆强主弱。他若早出兵,我会佩服他目光远大。他若不出兵,我也会佩服他不受利益趋势。可他偏偏在一个最不该出兵的时候出兵了。。。比起抱飞雪,孤正帆差得太远了。所以,我至少不用担心烈帅那边。此次暴风军团转战西南,如无意外我军必胜。” 那个时候,碧空晴呆呆地想:这个世上。。。真得不会有意外吗? 。。。。。。。。。。。。。。。。。。。。。。。。。。。。。。。。。 让碧空晴离开后,浅水清吩咐狗子去给他找本秦仪的四极游记和国论。 他很希望能进一步了解一下这个人和他的两本名著。 四极游记到是好找,天风人未禁此书。国论就有些难觅了。狗子这小子聪明伶俐,找遍孤星城各地书商,竟然还真让他在其中一户书商的家里找到一本藏本。 当时那书商吓得不轻。狗子只是轻轻一句:“此书为禁书,我就先没收了。你要是不想倒霉,就别到处张扬。” 这件事就算掩盖了过去。 当天晚上,浅水清在进入这个世界以后,做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认真看书的行为。 那天,他花了一夜时间,将两本书终于全部看完。最终他只能掩卷长叹。 不可否认,秦仪的确是个天才人物。 为了推行他的德治观念,秦仪在他的书中博采百家之言,历数古今。 秦仪在他的书里,批评法天下的一个重要理由就是:法为死物,不可治活人。天下法理,因时因地而易,从无一法可治百年。 为此,他一再举出观澜数千年的国家历史来进行证明。 实际上这句话,他说得的确非常有道理。历史上也的确不会有一套法律,可以延续几百年不变。 聪明的人,会因此而想到成立立法制度,因时因地而变。但是秦仪却因此而全面否定法天下的理念。当你同意了无一法可治百年的论调后,你在很大程度上,也就会同意他所说的仁德不变,千年可用的说法了。 说白了,人人都在羡慕蜘蛛,可结一网而待百年。 却从不知蜘蛛也是夜夜结网的。 这其中,不举兵事,以农为本的政策,投百姓所喜;德治天下,一劳永逸则恰投君王所好。这种上下讨好的论调,正是秦仪《国论》成功的根本所在。 其结果就是,即使他在自己的书里打自己巴掌,主张废武力弃兵事刑法的同时,却又抛出战论一篇,议论天下战事,劝诸国消极备战,典型的自相矛盾。很多人却对此视而不见,反将其奉为辉煌巨著。称其言必有物,学识渊博,虽不好战而擅战。 这让浅水清几乎要笑掉大牙。 不过凭心而论,秦仪的四极游记真正是件好东西。秦仪早年游历天下,是典型的旅游家。他书中记载的很多地方,连同样曾做过游历的浅水清也没去过。很多当地民风民俗也是他闻所未闻的。相比四极游记,他的国论如果仔细分析的话,其实是破绽处处。 他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这个人的嘴皮子太厉害了。 他去的地方多,读的书多,随便说几句话,都能引经据典出实证来证实自己的观点。他的四极游记就象是专门为论证他的观点而存在的,其用意不言自明。 这个时代并不是一个怀疑论的时代,上位人不会喜欢下人动不动就怀疑自己。 浅水清或许是这个世界唯一能用冷静分析的眼光看待这一切问题的人。 他不象止水人,对这本书抱有偏见,也不象其他各国君主,将它捧为至宝。相反,他仔细推敲,反复琢磨,还真让他领会出不少东西来。 秦仪在很多时候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论,所举出的例子虽然存在,但是浅水清终于还是发现。这些例子本身的存在,都具有很大的偶然性。他们其实属于个例,而非常例。而秦仪,就是用这些个例来证明了自己,从而也说服了所有人。 所以,浅水清到是很快就明白了这其中的诀窍所在。 “天下能言善辨之士,道黑成白之人,大概就数此人为最了。”浅水清微微笑着,终于合上了手中的书。 一个人,之所以会有所谓的仰慕别人,往往就是因为对方做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 这刻,浅水清对这个秦仪也是仰慕佩服不已。 他悠悠想道:倘若秦仪没有被皇帝赐死的话,那么如今这个老头,应该还有很大的可能活在世上。 算算年纪,他今年该七十岁了。 第九章 出兵令 来自西南的战报,随着战事的展开也逐渐多了起来。 烈狂焰的大军一路所向披靡,惊虹人节节败退,燕南十三州很快就已收复大半。苍天城里,皇帝的心思也再次集中到了孤星城边关。 一封来自皇帝亲笔手昭的书信就在这样的前提下来到了孤星城。 说起来,这位皇帝的军人习气颇重。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用皇帝的身份下圣旨,一路浩浩荡荡地走过来,等到消息传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用他的话说,军情急如火,哪容得下圣旨这东西慢腾腾的在地上爬。 所以,他更愿意用亲笔书信以信鸽快马的形式做飞速递转。除了不用接令的将军们下跪外,效率上可是提高了数十倍。 如今,这封急报摆在了南无伤的桌案前,也摆在了浅水清的面前。 浅水清读过这份信报,眉头蹙成了一个浓厚的川字: “豹子来信说西南战情顺利,烈帅连战连捷,孤正帆一路退却,我军不日便可收服燕南全境,届时便可挥师东进。” “是云霓小姐送来的消息?”沐血问。 “是的。”浅水清回答时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沐血奇道:“这是好消息,怎么你看上去反而不是很开心呢?烈帅快要回来了,南督现在都奈何不得你,等他一回来,不是就更拿你没办法了?” 浅水清摇了摇头:“我担心的不是我自己,是烈帅。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孤正帆的表现实在是太逊了些。” 看看沐血一头雾水的样子,浅水清立刻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词:“哦,逊就是很糟糕的意思。我只是认为,孤正帆这个人虽然骄横跋扈,但是没理由会差劲到这种地步。他能一战击败鹰扬军团,应当是很有实力才对,为什么这次会显得如此被动?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圈套?” 沐血想了想摇头道:“我想不出有什么圈套可言。要说拉长战线,拖长补给,目前还是在我方土地上作战,没有太多后勤问题。以空间换时间,这样的做法在这种情况下显然说不通。要说示敌以弱,击敌不备。。。惊虹人本就比我们弱了,咱们天风军打仗也从未有放松过警惕的时刻。要说是惊虹人畏战欲退,闻我暴风之名而逃,我反到觉得更可信一些。” 浅水清冷冷道:“真正会望风而逃的,都是些无能的地方守军而已。真正见惯战场的军人,我还很少有听说闻风而遁的事。现在只能希望孤正帆是打算利用寒风关的坚强防御力量与我部决战了。如果是那样,烈帅至少还有选择战与不战的权利。否则,若是象上次那样,再来一个两万敌骑绕后突袭的事出现。。。。。” 沐血安慰道:“放心吧,烈帅老于沙场。孤正帆要是敢耍什么花招,不会逃过他的眼睛的。那两万敌骑,能骗过水鸿光的眼睛,却绝不会骗过烈帅。” 浅水清叹息:“托你吉言吧。” “信上还有事?”沐血看出来了。 浅水清苦笑摇头。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手中的信交给了沐血。 那上面,除了有暴风军团西南战事的汇报之外,同时还有一则消息,触目惊心。 铁血镇,要兵出孤星城了。 “叫弟兄们做准备吧。”浅水清叹息说。 。。。。。。。。。。。。。。。。。。。。。 让铁血镇不等暴风军团回归就出兵,是苍野望在深思之后做出的决定。 虽然苍野望很少对自己的军队做千里遥控,但是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会亲自决定一些有着重大战略意义的战斗。 商有龙的疯狂龟缩,抱飞雪的护国三策,还有孤正帆的遥相呼应,都为天风人带来了大麻烦。 而在这些个麻烦中,其实真正让苍野望头疼的,不是别的,而是抱飞雪护国三策中的最后一策:决堤顷国! 月牙河,可以说是止水人的母亲河,它一路蜿蜒,流经止水四省,贯穿止水全境,一路灌溉土壤,是为国之生命线。在这条蜿蜒大河的尽头,连云山脉高耸入云,常年积雪。 那高可戳天的山脉上的皑皑白雪,正是月牙河的水之源头。 那条拦河的大坝,是早年大粱人时期建造的,至今已有一百多年历史。它起着雨季蓄水,旱季放水的重大调节作用。沿着这条河一路所经,是止水人农业发展最蓬勃的地方。 一旦大坝被决,月牙河水势必泛滥,汹涌的大河将一反原本温柔的一面,而展开自己肆虐奔腾的本相,扑灭一切生灵。 保守估计,至少能淹掉止水五分之一的国土面积,且是最丰饶,最肥沃的那片土地。 这条绝户计一旦施展出来,不但进攻的天风人会元气大伤,止水人自己也将从此会陷入绝境,无数的百姓将会死去,良田将被淹没,道路损坏,财产损失不计其数。 为了消灭暴风军团,斩掉天风人一只对外出击的重拳,抱飞雪提出的计划,可以说是狠辣到了极点。 相比它的实际作用,其震慑效果,或许比实际效果要来得更大一些。倘若止水人人有此宁为玉碎的决心,只怕天风帝国那数十年不变的拿下止水,为自己建立一个稳固大后方的决心也要为之动摇了。 这样的后果,绝不是苍野望想看到的。 身为军人,屠杀就是他们的使命,身为君主,统治才是关键。 虽说军人过处,鸡犬不留,但是战争的目的,却不是斩尽杀绝。 如果可以,总是能尽量保留住一切可以保留的东西为好。 月牙河大坝一旦被决,就算天风军无恙,止水也会完蛋。天风人要想统治这片土地,就不能让这里的百姓死得太多,更不能接受让整个止水成为泽国。在将来,止水会成为天风人的大后方,这里的稳定,比什么都重要。没有了生存的条件,又何来稳定可言?抱飞雪的计策太毒,大坝若被决,就算天风人拿下止水,短时间内,也无法起到任何后防作用,反有可能成为天风人一个重大负累,逼使天风人不得不出重金以养活这一带的百姓。 倘若暴风军团全军进犯止水,没人能保证止水人会不会改名放水人,给他们来个决堤泄洪,玉石俱焚的做法。商有龙大肆龟缩军队,放弃大批需要看守的区域,未始就不是在为此做好准备。仅看他选中的重兵囤积的城市,都是水淹不到的地方,就可以想象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所以,就算暴风军团打败孤正帆,也不可以轻易进入止水地界。 相反,以两万人的规模正式进攻止水,就会象一块鸡肋般让止水人觉得难以应对。 为了两万人而决堤泄洪,这保不住止水,只会自己毁掉自己。可要是不决堤,谁知道这两万人在那大片的空白区域里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两万人,一个很微妙的数字。 对一个方圆八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家来说,要想全面控制它,至少需要二十万人以上的规模。 如果单纯只是占领,而放弃周边辐射地区,那么十万人也勉强可以做到。 可要是单单只为打败敌人,不求占地,那么两万精英,也未必就不可以做到亡国灭家。 历史上以少敌多的例子很多,以数万规模的兵力直侵敌国都的例子也有过数次。至少在浅水清的记忆里,那位撰写了孙子兵法的孙武先生,就曾有过三万兵奇袭楚人直捣楚都的战例。 但是这一次,和所有那些战例都有所不同。 战争打到现在,彼此的人命债都欠到数以十万计,哪里还会有奇袭的概念存在。 。。。。。。。。。。。。。。。。。。。。。。。。。 南无伤看着皇帝的亲笔书信,脸色有些苍白。 苍野望在信中写得很明确。趁敌龟缩之际,出兵占领边州,定州,易安一线。掌控其外围。 然后,派精英部队一支,奇袭敌月牙河水坝,灭敌守军,守护大坝。一旦事成,则暴风军团回归之日,就是全面占领止水之日。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率此两万大军直接一路强击,直捣大梁城。 他给了南无伤选择的权利,却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 奇迹通常都是建立在对手的无能基础上的,商有龙虽不是抱飞雪,却同样也不是无能之辈。止水祸乱虽多,但当他打定主意以天风人为唯一敌人时,南无伤所面对的,就不再是一城一地的防守力量,而是一个捏成一整个拳头的国家力量。 这和攻打京远城的战争又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据保守估计,仅大梁城守军,就不下十万之众。 战争,已经被商有龙提升到一个更加残酷的层次。 背水一战,可以算是商有龙心情的最好写照。 在这种局势下,南无伤看不到一丝可以创造奇迹的契机。 军事,为政治服务,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南无伤当然明白为什么苍野望要单单以铁血镇这两万捉襟见肘的兵力去攻打止水,他也知道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不用担心抱飞雪决堤顷国的做法成为现实,但他却不能接受这在军事上来说属于异想天开的想法。 现在,苍野望需要南无伤来为他创造奇迹,那么南无伤又能指望谁呢? 两万人。。。。只有两万人就想让我去拿下止水,这还不如让我投河自尽呢! 南无伤愤怒地想撕信。 但是最终,他还是长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传令各旗各营,做好出征准备,各级将领,到我这里来开军事会议。” 第十章 战前 出征的号角吹响在孤星城的上空,在风中呜鸣出一片金戈之息。 铁血镇的官兵,还处在迷惘与不解之中,早一步得到消息的佑字营战士,却已经开始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浅水清去督府参加军事会议了,这场会议,不是决定该不打,而是决定怎么打。 皇帝的命令,不可违抗。 佑字营中。 沐血早早就收拾好了行装,他仰望天空,难得的休养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很多士兵才享受了没几天的幸福时光,下一次的战斗却已经悄然来临。一些伤势较重至今未愈的士兵,或许可以幸运地躲过这一次,但是对大部分人来说,他们还是无法躲过这场即将到来的艰苦战争。 以两万兵去攻打一个人口数以千万的国家,这种事在历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 纵观历史,几百年前的西风大草原之王,沙思汗到是曾经创下过这样的奇迹。他的铁骑雄兵,一路所向无敌,最远曾经打到过观澜以北,穿越草原,大漠,荒山,进入遥远的北方冰原,将那里数以百万计的原生土著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创下一个几乎覆盖整片观澜大陆,将数十个国家融为一体的战争奇迹。 但是那样的奇迹,也仅仅只是昙花一现,而那样的以完全武力建立起来的一个庞大帝国,最终也还是在短时间内以没落告终。帝国分崩离析,再现纷乱战争年代。 大梁,就是在那个时候崛起的。 现在,则轮到天风人了。 他遥望天际,回想历史,突然觉得也许有一天,浅水清也能带着大家,重现昔日西风草原勇士的辉煌成就。 方虎。 此时此刻,他正在**卖力驰骋着。 **是一个面容娇好的少女在婉转承欢,眉角间露出欢愉的微笑。 出征前,用女人来放纵心中的欲火,消减战争的伤痛,对方虎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他忘记了战场上所有的血火磨砺,忘记了自己兄弟倒下时不甘的呼号,忘记了即将面对的一切危险与未知的磨难,惟有眼前的这个少女,那丰腴的肉体,细腻的皮肤,还有少女身上传来的阵阵温暖,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并且还能够有所追求。 当那一股热流带着无尽快感在那疯狂的冲刺中汹涌奔流出自己的身体时,方虎和**的少女同时发出高亢的欢声,那一刻的**令两个人同时达到了欢乐的极限。 然后,方虎开始穿裤子。 少女无比依恋地看他:“答应我,活着回来。” 没想到方虎却看都不看她一眼:“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少女的心一沉:“虎子,你当我是街边的妓女吗?” “和她们比,你不用钱。” 少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 她匆匆穿好衣服,捧着脸跑了出去。 方虎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伤心,总比将来绝望要好得多。沐少说得对,军人,是不可以有感情的。感情是负累,会害了自己,也会误了别人。 雷火的面前,酒杯已经空了。 他呆呆地看着空酒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是少了些什么。 每一个兄弟,每一个朋友,都有属于自己的事要做,这是出征前的惯例,士兵们会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会发泄自己的欲望,消磨时光,打消对战争的恐惧。 老兵,同样也有恐惧。 这种恐惧,不是在战时,还是在战前对战争的厌倦。 他们与新兵不同。新兵总是在战争来临前兴奋,渴望杀敌,却在真正的残酷体验到来的同时,心理崩溃。 老兵们的心情,则永远是相反的。 一切负面的情绪,总是在被通知即将上沙场前爆发,又在那之后将一切情绪收拢,埋藏,强行压在内心的最深处,回复他们冷酷铁血的军人本色。 或许,自己也该做些什么吧?雷火想。 于是,他有些笨拙地拿起笔,开始给家里写信,一行歪歪斜斜的大字就那样在纸上显现出来:“父亲大人,儿在战场已经杀了三十多个敌人了,要不了多久,儿就能成为百人斩了。到时候,儿就是英雄,你就是英雄的父亲。。。。。。” 想想又觉得不好,转手涂掉后咬着笔哭思冥想用词用句。 “儿子这次上战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爹你自己在家里要好生保重,好好照顾娘亲。。。。。。” 想想又觉得这话说起来太罗嗦,不象个军人该说的话,想涂掉,偏又有些舍不得。 想学浅水清那样说话条理分明,却怎么也揣摩不出词句。他是苦出身,能认识字已经是很少见的了,要想再学那斯文说话,却是怎么也做不到了。 在他看来,写信比打仗要难得多了。 无双正在营里擦试他的大弓。 他的床铺上,一支支细长箭支整齐摆放着。床头前还生了火,上面挂着个小药罐,碧绿的药汁翻滚,呈现出死亡的幽蓝。 将药罐取下,无双很小心地将手中锋利的箭头浸泡在药汁中。 原本闪烁着锋利铁光的箭尖,在药水的浸泡下逐渐失去了慑人的寒芒,变得黢黑黯淡。 将箭取出来,冷漠的眼神盯着那些箭头,无双的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冲动。 如今这箭,失去了那光芒的铁色,却拥有了致命的奇毒。 但在无双的眼中,这些毒现在也不过如此而已。 浅水清说得没错,战争,才是杀死一个人最猛的毒药。 箭上的毒,杀死的只是人的生命。战争的毒,杀死的却是人的良知。 一支箭,一次只能杀一人。一场战争,则动辄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死者失去生命,生者失去仁慈。 好吧,就让自己回到曾经的少年时光,回到那曾经在丛林中自由捕猎的年代中去,将整个世界看成一片丛林。在这片丛林里,只有两种生物。 一种是可供利用的,是自己的同伴,一如丛林中的猎犬,自己最好的伙伴。 一种是可供食用的,是自己的目标,一如丛林中的豺狼虎豹鹿羊牛马,不管是强大还是弱小,都是自己裹腹充饥的对象。 曾几何时,渴望拯救天下的心思,逐渐被这阴暗残酷的现实所粉碎,代之而起的,是挣扎求存的欲望,是冷酷嗜血的灵魂。 “象猎人般狩猎,杀死每一个敌人,绝不给他们翻身的机会。”无双在口中喃喃着,眼中迸射出如铁精光。 血已冷。 碧空晴曾经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如一片冰湖,湖面已经结冰,任你投进千万颗石子,却无法让冰面有丝毫波动。 然而他妻子死去的消息传来的那刻,冰面上立刻裂出无数条细纹。 这则消息是他在接到出征令前的那刻,由天风人在止水的细作传回来的。这两个消息的接替,当真及时,以至于碧空晴的心情刚为妻子的死所触动,转眼间又为复仇在即而惊喜。 他曾经以为久经沙场的自己不会在乎一个女人的死活,但当消息传来时,他脑中浮现的却全是妻子的身影。 原来,感情也不是那样轻易就可以抹杀的吗? 听说在决定是否株连碧空晴的妻子时,商有龙有鉴于拓拔开山的遭遇,曾力劝国主废弃这种行事做法。 但是国内诸大臣皆认为此时此刻,任何叛将家属都应受到极刑处理。否则天风大军一旦开到,只怕一路所过,众皆降敌,止水军将不战自溃。 碧空晴这一生,十六岁从军,十八岁跟着抱飞雪征战沙场,所负的伤没有上百,十余处总还是有的。 他腿上的那个洞,是浅水清用虎牙给他留下的,脸上的焦痕也是浅水清烧的。 他的鼻骨曾经被天风的军人打碎过,虽然好了,可呼吸每常出现困难。 他的左臂臂骨也曾断过,那是在两年前的一次战事里,和天风人做近身鏖战时留下的。 那是他一生中受过的最重的伤,不仅左臂差点废掉,连带浑身的骨头都被对手打碎打裂好几块。他没有拓拔开山那样的体型,做不了九命战神,可他还是坚持着活了下来,然后继续上战场杀敌。 然后每逢阴雨天,他浑身上下各处伤口就会泛痛,有时候会痛得死去活来。 他为自己的国家付出了,结果,他的国家却杀了他的女人,他唯一的亲人。 就象拓拔开山的义父一样。 他不否认自己是个小人,没有抱飞雪慷慨壮烈时的激勇,没有拓拔开山坚持不懈的顽强,也没有范进忠那样对国一腔热忱的死忠,但他毕竟做了一个军人所能做的任何事。 他认为自己已经尽了义务,对得起自己的国家,而他的国家,却把他和拓拔开山一样对待,毫不留情的杀死一切叛将的家属。 在他投降时,他曾寄希望于国主会吸取拓拔开山的教训,谨慎对待此事,那样的话,或许他的妻子能保留一条性命。可惜他还是错了,他错误地低估了止水人吸取教训和反思己过的能力。或者,他是错误地低估了在国家眼中,军人忠诚度的重要性。 可是为什么浅水清就可以允许每一个战败被俘的战士投降对手?为什么别人就不能有这样的大度胸怀? 他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碧空晴的眼中一片火热:“如今,我再不是止水人,与止水也再无任何瓜葛可言。羽文柳,你终将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如此发誓,心底冰湖之下,被压抑的怒火终于狂涌而出,焚起梵天烈焰。 营帐里,拓拔开山温柔地看着阿提。 小姑娘正在为他一针一线地缝制盔甲。 他的体型太过巨大,以至于他所有的衣物都需特制。 那件重型链子甲,是阿提拆开两件链子甲重新为他编织的。细长的铁丝勒入肉里,将那对纤纤小手勒出道道血痕。 “你休息一会吧。”拓拔开山温柔说。 阿提却摇了摇头:“你出征在即,再不赶快做好它,你就没盔甲穿了。放心吧很快的。” 她脸上露出甜蜜的笑。 拓拔开山想了想,才说:“你在国内,还有什么亲人吗?” 阿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望着拓拔开山,眼中柔情似水:“有一个,就是你。” 拓拔开山呆滞无言。 不能不说,这是一个绝妙的配对。 身高近两米,体重三百斤,年近三十的莽牛大汉,偏偏却和一个年纪只有十七岁,体重甚至还不到八十斤的小姑娘在一起了。 他们两个在一起,就象是大象配上了小鹿,谁都看不过眼,彼此间却盛开着爱情的鲜花。 京远城的那把火,烧死了一切幸存者的希望,侥幸活下来的人,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后的见证。 在那条秘道中,命运安排着两个人在一起,度过了最困难的一段时光。他们相互依靠,撑起了感情的天空。 佑字营在生活上的态度是宽松的,浅水清在这方面也是最仁慈的。 他收容了阿提,甚至允许她住在拓拔开山的军帐中,尽管他们之间在这些日子里,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或许在将来的某天,他们会顺理成章的走到一起,但在那之前,拓拔开山还有太多的战斗要打,他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小姑娘阿提,只能苦苦等待。 她唯一能做的,或许只是为拓拔开山缝制盔甲了。 这一刻,拓拔开山将阿提紧紧地搂在怀中,再不愿有丝毫分开。 。。。。。。。。。。。。。。。。。。。。。。 回到军营中时,日已近黄昏。 军事会议开了一天,浅水清只觉得浑身疲惫欲死。 “夜莺,为我打水,我要洗个澡。”他说。 然后,他看到营帐里放了一只木捅。那大桶之中水气蒸腾。 他笑了。 小妮子果然懂得体贴人,早就已经为他烧好了水,就等他回来了。 轻轻在浅水清的身后出现,夜莺用双臂环搂住浅水清的身体:“会开得怎么样了?” “已经确定了基本方针。明日出兵,先打边州。打下大梁城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拿下月牙河水坝,却还有几分希望。铁血镇会兵分两路,一路牵制敌军,一路直扑水坝。” 解开他身上的金羚牛皮甲,那还是沐血在葬风坡之战后特别带给浅水清的,脱下他身上那一件件衣物,露出那健壮的身体后,夜莺将自己整张脸靠在他的夯上,呼吸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柔柔道:“那么。。。谁牵制,谁出击呢?” 浅水清长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升起的欲火,苦笑回答:“这正是大家争论了半天的事。结果就是南督负责牵制,铁风旗负责攻击水坝。” “听你的口气,形势很糟糕?” 那个时候不知为何,浅水清脱口而出一句话:“这是一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进行的错误的战争。。。。。。我军形势不容乐观。” 最后的衣物,已为夜莺的玉手轻轻褪下。 浅水清步入水捅之中。 夜莺的双手,在水面上撩拨着,将水从浅水清的头上洒下,打湿了他的脸庞。 浅水清闭着眼,心潮翻滚。 “夜莺,这次的作战,可能是我佑字营所将要面临的最凶险的一次。没有投机取巧,没有奇兵突进,有的,只是一路堂堂正正的杀进去,然后再一路鲜血的冲出来。” “那不正是军人的职责所在吗?” “是啊,那正是军人的职责所在。”浅水清叹息。 他突然左手反抄住夜莺的颈,将她雪白的颈子用力向下拉了拉,那张美丽的容颜,就这样靠近了他的眼前。一双闪亮的大眼睛,充满了渴望与希冀。 轻轻地,他吻了上去。 红唇火热,滚烫情怀。 然后,他站了起来,抄住夜莺的腰,将她整个人抱入水中。 “今天,我想要你。” 他说。 没有承诺,没有表白,没有浪漫,惟有军人的刚毅果决和**四射,在这水中沸扬激腾。 水里,夜莺如一朵白莲花般徐徐盛开,一件件着了水的衣衫伴随着大口的喘气浮上水面,遮挡住那令人遐思的场景。 两具雪白的**在这刻紧靠在一起,紧密,紧密,再紧密。 直至完全融为一体。 一声尖利的高叫响起,然后是大口大口地如释重负的粗重喘息。 水下升起一朵朵红色的血花,如玫瑰绽放。 水面开始激腾,肆意的**在这刻才刚刚开始,两个紧紧拥抱的身影拼命蠕动着,互相迎和着对方那强猛的冲击,一如战场之上,最激烈昂扬的战斗。。。。。。 ........................... 夜,深了。 漫天星光下,战士们结束了一天的准备。 无双的箭,已经全部涂抹上毒药,碧空晴的誓言,依然在心中回荡。 沐血结束了遐思回营睡觉,拓拔开山和阿提的拥抱却似乎永无尽头。 方虎在反复地踱步之后,终于让自己的士兵传信给那位跑出去的姑娘:“若我能活着回来,就娶你。” 那一刻,他的心头轻松了,代之而起的,却是从未有过的责任与迷惘。 浅水清搂着夜莺从水中出来,他们赤身**,相拥而眠,彼此间都带着极大的满足。 而烛光下,雷火终于写完了他给父亲的信。 信中的最后一句,他终于写出了自己这一生中最完美的一句话,也是最能表达他心情的一句话: “生者,看到的永远是战争的开始;惟有死者,方能看到战争的结束。” 喧闹的孤星城,夜无眠。熊族战士的篝火焚烧天际。 他们大声歌唱,祭拜,在这战争的前夕。 猎猎风尘,漫漫硝烟,壮士一去几回还? 第十一章 屠城令(上) 天风历106年,11月4日,在皇帝的命令下,铁血镇正式决定兵出孤星城,总计两万兵马,浩浩荡荡杀向止水。卫戍帝都的中央军团将调来两万人代替铁血镇守卫孤星城,保其后路。 这是自大梁分裂后,天风人第一次踏上敌国领土,由这一刻起,战火将燃遍止水全境。 就军事上来说,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侵略战争,以两万兵力攻打一个面积八十万平方公里,人数千万的国家,其兵力数字之悬殊是极大的。 但是一方,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军,另一方,却是被敌人封困十年不得出关,饱尝失败痛苦,痛失十万精英,士气颓丧,百姓饥苦的常败军。 两军交战,到底是人数少的一方以蛇吞象,创造一个新的战争奇迹,而是人数多的一方,以庞大的人海战术淹没对手,重创敌人,甚至反攻倒算,依旧是个未知之数。 按照战前军事会议的部署,铁血镇在有限的兵力基础上逼不得已还要进行再次分兵。 一路由目前实力最强的铁风旗负责,惊风展率领全军,旗下由虎豹营,佑字营和铁狮营总计八千人组成,另外还有三千熊族武士。他们的任务是先取定州,然后沿着月牙河一路东进,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赶到月牙河水坝,确保拿下此地。 另一路,则由南无伤率领,以血风旗和鬼风旗以及南无伤的两千火云卫总计一万三千人为主力,全面占领边州,易安等止水外围沿线城市。确保铁风旗后路粮道畅通,归路无忧,同时为后面暴风军团的转进打下基础。 11月5日,铁血镇由南无伤和惊风展两人分别带领,兵出三重天,从两个方向同时踏上了敌国的土地。 他们首先来到的,就是止水境内的三山平原。 所谓三山,其实就是断龙山,盘山,和连云山。 假如说断龙山和盘山,是挡住天风大军的天然屏障,是他们的大门,那么连云山脉,就是支撑起止水人头顶天空的中梁砥柱。三山平原,就该是客厅了。 如今,天风人这批不速之客,不打招呼,不经允许,擅自闯进了止水人的家门来做客了。 他们来到这里,不仅要吃,还要拿;不仅要拿,还要赖着不走。 骑在飞雪的背上,浅水清眺望远方。 这里风景优美,自然环境极佳。月牙河一路蜿蜒,沿途所经,灌溉着大片的土地,丰沃着这一带的土壤,养育了无数的百姓。如今秋收刚过,田里的谷物已被收割,只留下空旷的稻田,一望无际。从地图上看,整个止水,由于背海面山的地理形势,整个国家就象是一个大瓮。由于长期被天风人封锁,这个国家几乎不存在什么对外联系的机会。因此,内部的自给自足对止水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止水以北,是北地蛮族建立的山国。这帮山林蛮人就象熊族武士,打仗有点本事,但是生产却历来不行。他们带给止水人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骚扰。而向南,先有戳天山阻断半壁江山,然后是自由联盟的人在那里建立起一个松散型国家。这帮人,做生意是有一套,可趁火打劫也从来都不弱于人下。 天风人的重兵压境,给了他们的邻居一些机会,各地民乱不停的同时,两地的恶邻也开始尝试着瓜分止水的财富。不过面对强大的天风铁骑,他们还是很有节制而小心地行动。 由于孤正帆的出兵,天风军错过了在秋收季节进入止水的最佳时机,时入11月份,粮食早已收割完毕,而商有龙则趁机命令部下将大批的粮食运往各地重镇,坚决不给天风人留下一粒粮食。 坚壁清野,死战不休,这是止水西北线的防御措施。 浅水清悠悠叹息,由这里开始,佑字营所面临的就是一路血战了--惊风展命佑字营为先锋,此后一路战事,将皆由佑字营发起。 此刻,浅水清回头看了看拓拔开山,这个外表粗豪的汉子,如今正在代表天风人来攻打曾经的故国,他的心中,滋味也不好受吧? 反到是一旁的碧空晴,冷心冷面,不发一言,看起来竟已是铁了心要与止水为敌了。 他忍不住说道:“拓拔开山,你认为,军人的意义在于哪里?” 拓拔开山微微一楞,他看着浅水清:“保家卫国?” 浅水清笑:“若只是保家卫国,天风军又何必出现在这里?” “那就是攻城掠地,安疆守民?” “军人一路所向,屠刀高举,杀死百姓无数,又哪里称得上是安疆守民了?” “那。。。。。。”拓拔开山一时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浅水清看看碧空晴,碧空晴冷冷回答:“军人就是一把刀,刀是工具,工具是没有意义的。你可以用刀来砍瓜切菜,也可以用来威胁对手,更可以用来杀死仇敌。刀在对方的手里,是危险的东西,在自己的手中,就是有利的保障。刀,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有的,只是够不够锋利而已。” 浅水清赞赏地看碧空晴:“所以,你曾经是止水的刀,现在是天风的刀。” 碧空晴则接口回答:“所以,刀砍向哪里,不由刀来做主,而由那持刀的手来决定。拓拔开山,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入佑字营这些日子,你从曾不正眼看我一眼,更不愿和我说话。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既然入了天风军,你我就是天风军手中的屠刀。那执刀把的手,将我们挥向何处,我们就必须砍向何处。至于那被砍的目标,是否曾是我们守护的人或物,已经不再重要了。” 拓拔开山冷哼一声,却没有回答。 浅水清却叹了一声:“定州,只是我们即将攻打的第一个城市,在那之后,还会有很多城市需要我们去打。如果我们想让战争进行得顺利,那么必要的时候,我们会杀很多人。该警慑的时候,我们警慑,该宽容的时候,我们宽容。当我们的敌人真正领悟了顺则昌,逆则亡的那一刻,就是我们全面获取胜利的时机到了。在这之前,怕是要流很多血。拓拔开山,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可以选择现在就离开这里,既不和我作对,也不和你曾经的国家作对。但你要是选择了留在这里,那么无论我的命令是什么,你都必须保证听从命令,绝不犹豫。” 拓拔开山的脸色涨成一片铁红:“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放心,我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浅水清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他大声回喊:“全军加速前进,在今晚日落之前,我希望自己能坐在定州城守府的椅子上喝茶!” “呼!!!”佑字营所有战士同时发出一声呐喊,激昂天地。 。。。。。。。。。。。。。。。。。。。。。。。。。。。。。。。。。 定州府是止水北部的一个大城。 这里是止水的一个产粮重镇,拥有良田万倾。在三重天陷落之前,它是三重天最重要的后勤供应基地。 失去三重天后,商有龙龟缩兵力,下定决心打防守反击,将多个城市的兵力进行回撤,但是有一些地方,他还是留下了相当程度的兵力。 定州,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是产粮重地外,定州同时还通往月牙河水坝的一条重要途径。由定州一路前往,沿月牙河逆流而上,在经过多个城镇之后,就可来到月亮湾。 月亮湾之上,就是月牙河水坝,也叫李官堰。 如今的定州,大约有驻兵五千人。 这五千士兵虽比起三重天十万精英要来得差些,却也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好在定州城的城防设施比起京远城来要差得太多。 连年战事,止水积弱,所有的防御力量几乎都用在了三重天的城防巩固上。定州城的城防,甚至还是一百年前大梁帝国时的设施,破败陈旧不说,面对日新月异的攻城技术,早已失去了其大部分的作用。 面对这种态势,商有龙也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毕竟他面对的,不仅仅是铁血镇,更有那随时可能狂扑而至的暴风军团。 定州城头之上,城守司名海定定地看着眼前那壮观至震撼人心的场面。 远方的地平线上,天风军一波接着一波出现,以一种狂飚劲悍的姿态,展现在定州府的面前。 最先出现的,就是那在京远城一战中扬威天下的熊族武士。 这些无数狰狞着凶恶面容的斗士,一个个强壮如山的身体里,粗硬的血管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整整三千名熊族武士,踏出震撼着大地的有力步伐,如暴熊群拈过地面,轰身阵阵,在这片苍穹下摇曳出一片即将到来的血雨风潮。 他们强壮的身体,高昂的战斗意志,丰富的战斗技巧,在那场震动人心的战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的顽强,凶猛与强悍,震撼了每一个止水人的心神。 在他们之后,为数两千三百名的佑字营战士,以整齐的步兵方阵踏出一股钢铁洪流。与前者相比,他们或者缺乏强健的身体,但是拥有绝对严格的军事纪律,和在战火中饱经洗礼的血火之魂。他们通过紧密的配合,战阵的运用,以及对器械的熟练使用来成倍发挥出自己的战力。 无数攻城塔,重型投石车,八臂连环弩还有百弩连机,如今一一呈现在止水的面前。 浅水清再不将自己的家底藏着掖着,而是将它们全部拿出来,震慑敌魂。 “报大人,浅水清率佑字营及佑字营联军杀到!”有士兵匆忙来报。 “早就看到了。”司名海无奈地叹气:“这只是先锋而已,后面还不知有多少呢。放心吧,目前兵力对比差别不大,他们暂时不会进攻。让大家稍安勿燥。” 他话音刚落,远方已传出惊天号角。 号叫低鸣声中,阵型变换,一辆辆重形投石车已被推上战场。 熊族武士们嚎叫着钻进攻城塔,已经开始了准备登城的备战工作。 在那凄厉的鸣响中,一只青铜大瓮被抬了出来。 那上面,三支血色线香奇长夺目。 司名海惊得魂都要飞了,浅水清竟已再次点燃血香。 香起,城降,人可保。 香灭,城亡,人尽屠。 自京远城焚香决战后,浅水清竟再一次点燃了他的血色线香。 司名海心头震惊,再不明白浅水清是怎么想的。 难道他连后路军都不等,就打算依靠自己手下这五千三百名战士,以一对一,强行攻下定州府不成? 身为攻城一方,在攻打敌国的战争中,第一仗就宣布不降即屠,难道他就不怕引起全民反抗的浪潮? 司名海不相信他敢那样做。 在那一刻,他做出了一个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决定--坚决抵抗,誓死不降。 。。。。。。。。。。。。。。。。。 浅水清遥望远方苍茫,眼中再无一丝怜悯。 他看着血香一点一点焚出城市在灭亡前惨烈景象,直到那最后的一刻,终于吐出那几个冰冷的大字:“血香已尽,城尚未降,传令进攻,一个不留,杀!” 下一刻,无数战士冲喝呐喊着,摇曳出内心中最狂野的疯狂血性。 第十二章 屠城令(中) 战争如赌博,拼心理,拼技术,拼素质,但最重要的是拼实力。 当一个人手里抓了一把好牌时,就算对手的赌技再好,也不可能是王牌的对手。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及时弃牌,转战下一局。 熊族武士那强悍的近身作战能力,是浅水清手中的一张王牌。就象苍野望如今把佑字营当作是一张王牌来打一样,浅水清也是同样如此。 最能发挥熊族武士强悍的力量的,莫过于攻城战争。 在这里,他们皮糙肉厚的防御能力和强悍的攻击能力都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体现。狭窄的空间里,力量型的战士比技巧型和配合型的战士更容易拥有发挥的机会。 他们借助攻城塔上城楼,使用重型武器强行攻城,这种场面和攻城方式,司名海以前从没听说过。尽管他知道熊族武士在京远城一战中有多么强大,是怎样以几乎无损的情况下全灭定武门八千守军,但他还是没想到浅水清又会再一次故技重施。 战争中,不可能每一场战事都会使用出不同的战术。 这世上的战争千千万万,战术却只有那么翻来覆去的几种。所以要想打赢一场战争,没有老套的战术,只有合用的战术。 利用攻城塔强大的掩护和输送能力将熊族武士送上对方城头,是浅水清为熊族量身打造的一套攻城术,佑字营做配合,熊族主攻,双方早在一次次演练中配合得天衣无缝。他当然不可能用过一次就轻易放弃。 事实上,他还要用上更多次,直到某天,人们找出破解它的方法之前,他都会一直使用下去。 浅水清的目光,随着城头战事的进展而不断变化着,每时每刻,他都会根据战局的变化做出相应的部署,发出各种指令,然后第一时间通过传令兵传达到每支部队那里。 随着地位的上升,战事指挥次数的增多,浅水清的一颗心也正在变得越来越硬,如铁石般坚硬,如冰雪般冰冷。 远处的厮杀,仿佛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偶尔看出几步精妙的棋路,然后就随口指点一下,加速战局形势的进度。 于是,这场没有悬念的攻城之战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进行着,在经过了京远城那场惨烈的战斗之后,眼前的一切抵抗,都显得太过轻松,太过微不足道了。 “报!”后方有传令兵急急赶到:“惊掌旗带领铁狮营和虎豹营正在赶来。他们派人来问,为何前方这么快就发生战事。” 浅水清懒洋洋地回答:“你立刻去回惊将军,就说佑字营首发先锋,将为铁风旗直下一城。让后路军暂时不用急着赶路,慢慢等着接管就是了。” “是!”那传令兵呆了一下,还是立刻回去禀报惊风展了。 浅水清看着那传令兵离去,眼中闪过一点冰寒,他冷冷道:“命令全营加快攻击进度,必须在惊风展来到之前下城。然后。。。。。。” “屠城!”他吐出这两个令人心惊胆颤的血字。 。。。。。。。。。。。。。。。。。。。。。。 前方战事正酣,后方惊风展的眼中,却已现出凌厉血色:“你说什么?浅水清要屠城?” 第一个回来的传令兵,告诉他佑字营已经开始攻城。第二个回来时,就说城已将破。 可是当第三个传令兵回来时,消息已经变成了佑字营即将展开屠城之举了。 惊风展又惊又怒,心底的火气冲天而起。 他回首大喝:“命全旗加快速度,务必尽快赶到定州府!东光照,洪天启,你们跟我来,必须立刻阻止浅水清的行动!” 一名掌旗,两个营主,在得知浅水清屠城令已下的消息后,只带了寥寥几名护卫,便立刻快马赶向定州。 战马在狂奔,带动凛冽寒风,刀割斧切般刮削着洪天启的脸颊。 铁踢狂踏,在地面上带起条条尘烟,洪天启心中急火沸腾,再不珍惜马力,疯狂地挥动马鞭,在马臀上抽出一条条血痕。 这个混蛋浅水清,他到底想做什么?不等大军私自开战,能打赢也就算了,可他为什么还要祭起血香屠城呢? 难道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后果吗? 天风军的强大,是建立在森严军纪之上的。未奉上命,私命乱法,是军中大忌。屠城更是大事,不可轻易为之。 假如说血屠京远城,是为了让英灵安息,鼓励士气,那么屠定州,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无论是惊风展,还是南无伤,又或者是远在苍天城的皇帝苍野望,都不可能接受一个营主一路血屠地杀进止水。 天风人想要的,是一个尽可能保存完整的止水,而不是千里焦土,尸横遍野的荒原。 他是看着浅水清一步一步如何艰辛地拥有现在的地位的,他是看着浅水清一路心伤地踏上这条功成名就的道路的。 他关心他,就象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如果浅水清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无法回头,他就必须阻止他。 可是现在,有惊风展在,或许他根本就无力阻止。 十余骑骏马,狂奔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每个人的心思,却各有不同。 惊风展的眼中,已卷起风雷阵阵,凛冽出冰雪杀意。 他的脑海中,回响的却是临行前南无伤对他说过的话: “浅水清此人,恃才傲物,特立独行,虽有几分真本事,却势必不能见容于天下。他在一天,你惊风展的锋芒就势必为他所盖过一天。若不能采取适当行为进行遏止,则终有一天,铁风旗将只知浅水清,不知惊风展。此去止水,一路前途艰难,惊掌旗需多加留意小心。必要时,尽可杀之,我会为你遮风挡雨。” 南无伤说得果然没错,浅水清,他果然在第一天就干出了别人做梦都不敢做的事。 。。。。。。。。。。。。。。。 马狂啸,凛冽秋风里,血雨腥风刺鼻。 定州城,已经成为昨日黄花,萎谢在这片血与火的天地之中。 当铁风旗的几个当家人匆匆赶到时,他们看到的是城内燃起大火,佑字营的战士正排列成整齐的方队,对城内百姓进行着趋赶与杀戮。 天空中传遍了死者的哀鸣惨号,悲呼成一片连天愁云,城内处处烽火硝烟,弥漫着呛鼻的死亡气息。 惊风展大吼起来:“混蛋!浅水清他人呢?把他给我找出来!他竟然敢擅下屠城令,他这是在找死!老子要宰了他!” 后路预备队里,无双的声音冷冷传来:“惊掌旗,你不用叫了,浅少已经进了定州城,正在指挥屠城之事。我们奉命在这里等你,请您稍安勿燥,等到诸事已定后,再率军进城。” 惊风展怒视无双:“好小子,什么时候佑字营里随便一个家伙冒出来都敢和老子这么说话了?” 无双冷笑不理。 洪天启叫道:“你们疯了吗?你们知不知这样做会引发什么后果?还不快命令所有人停手,然后立刻出告示安抚民众,平息祸乱。” 无双对洪天启还是比较尊敬的,他抱拳回道:“洪将军,很抱歉我不能应命。无双是佑字营的兵,只能听浅将军的命令。浅将军让我们在这里等诸位,并请诸位稍等进城,无双就只能在这里等候。至于其他的事,恕无双没法应命。” 惊风展怒极反笑:“看来浅水清是早有打算了?” 无双淡淡回答:“我家将军做事,向来的习惯都是走一步看三步。如果他连惊掌旗的反应都看不出来,又如何去预料敌军动向呢?” 敌军动向?铁风旗诸将皆是一楞。 无双却拱手回道:“诸位将军还是不必生气了。这定州城,浅将军已是屠定,有多少杀孽罪过,也由将军一己承担,与诸位将军无关。至于浅将军到底为什么这样做,还是等诸事结束后,再行问将军的好。” 惊风展长吸了一口气:“结束?一场大屠杀,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日。你家将军,还想在一个时辰里,把所有人都杀光不成?” 无双傲然笑道:“佑字营屠城,与别人自是有所不同的。” 第十三章 屠城令(下) 佑字营的屠城,果然与别人是有很多不同的。 古往今来,所谓屠城,其真实意义其实是洗城的一个延伸。 为了鼓励士兵奋勇作战,将军们最爱使用的招数就是画大饼充饥。 他们绘制一幅美好未来的蓝图给士兵们看。在这张图卷中,有数不尽的财富,有吃不完的牛马,有玩不尽的女人。 他们牺牲被占领目标的利益,以换取士兵的忠诚与勇敢。 士兵们用生命去战斗并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后取来的城市,成为最好的买单对象。 所以,屠城令最早的意义,是洗城。也就是洗劫全城。 然而对老百姓来说,有限的财富,粮食,甚至女人和孩子,几乎是他们生存的全部意义。失去了这些,生命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当一些当地民众为了保卫自己的财富奋起反抗时,激烈的冲突因此而急剧加大,民众会反抗,士兵则会杀人以警慑并逐渐形成屠杀。 当屠杀进行到一定程度时,这种急剧恶化并泛滥的情绪会影响整支军队,并将他们推进嗜血的疯狂之中。 聪明的将官不会逆势阻挡,只会顺势引导,少数将军甚至会借此机会强化军队的嗜血情绪,进一步增强己方战士的攻击欲望。 于是,屠城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但是佑字营的屠城,却显然不同。 别人屠城,是一种个人行为的集体展现,是为了满足个人私欲而进行的掠夺式屠城。佑字营却并非如此。 他们并不是为了泄愤而屠城,定州的守军在熊族武士的强力打击下如摧枯拉朽般破碎,根本就没有造成佑字营多大的伤亡。 他们也不是为了财富和女人而屠城,因为他们即使在屠城时,也依然保持着严密的军列。 浅水清的命令下得很清晰:进入城中,将每一个非己方人员都当成敌作战士兵对待,以步兵方阵为主体,阵列前进,不可分散,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在屠城,而是在继续战斗。他们不夺财富,不抢女人,继续将定州城内当成战场在战斗。 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他们整齐,有序,高效,如犁耕地,要将定州城的每一块土地犁上一遍。 在此期间,浅水清打开三门,允许当地民众逃逸,佑字营一律不加阻拦。但凡留于城内者,无论人畜,皆杀无赦。 这是有史以来,最奇怪的屠城,将每一寸土地当成战场,继续战斗,直到这片城市成为死地,再无一个敌国民众。 而对浅水清来说,这样奇怪的屠城,仅仅只是开始。 。。。。。。。。。。。。。。。。。。。。。 当洪天启跟着无双他们的步伐进入定州城时,这座城市静寂得仿佛已经死去百年。 脚下的血水,汇流成河,无数的尸体依然躺倒在血泊中。 大部分的尸体,都是来自敌方的,有些是士兵的,但更多是普通民众的。 在刚刚进城的时候,太多民众不知逃逸,他们一相情愿地以为,所谓的血色线香只是一个警告,并不具备真正的效力。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血香意味着什么。他们以为做个表面的顺民,就可以安全。于是,他们成为最初的被屠杀对象,并成为天风军宣告屠城的最佳证明。 浅水清在用他特有的方式来宣告:血香祭大旗,是用人命来祭的,那三支血色线香,并不只是玩笑而已。 随着一路的延伸,脚下的尸体渐渐稀少,更多的百姓已经在躲避和抗拒中找到了逃亡的路线,匆匆离开。 他们抛弃了自己的家园,也抛弃了对天风军的美好幻想,抛弃了一切家业,只为了能求得一线生机。 洪天启看着眼前这死寂的城市,一时间有些迷惘。 浅水清,你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屠戮天下苍生,真得就成为你现在的追求了吗? 还是你的内心之中。。。另有打算? 在看到浅水清之前,他无法得到答案。 惊风展也在愤怒,不是为了死去的人,而是为了后续战事所可能面临到的困难。 深入敌境,攻打敌国,表明上听起来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但实际操作时的困难之大,其实远超乎人们的想象。 任何一支强大的军队,在进入了敌对国的领土上之后,有一个优势是绝对不存在的,那就是人数优势。 除非一个国家已经完全丧失了民心,否则一个抱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民族所拥有的能量是巨大而可怕的。 因此,当入侵者进入一个国家时,无论他进来的是二十万人,还是二万人,又或是二百万人,在人数上,都注定了是属于劣势的一方。 也因此,入侵者从来都是打精英战术,依靠高质量的战斗水准,控制城市,以点制面,以少敌多。而拉拢百姓,示惠于民,和屠城一样,也都是惯常做法。 相比某个深沟高垒的天险巨城,全民皆兵的卫国战争,更让对手害怕,更让对手面临巨大的失败风险。 前者打不下来,至少还有撤退和保存实力的机会,后者一旦失败,轻则损兵折将,重则甚至会被敌人反攻倒算,毁家灭国。 而在这里,决定这一切的,就是民心所向。 民心,是决定一场战争胜负天平的重要砝码。 对攻守双方来说,争夺民心,历来是国家战争中重要的一步棋。进攻方常常会示好于民众,争取获得当地百姓的支持,从而减轻将来执政与现阶段驻守的压力。 但是民众们天生的对外来侵略者的反抗情绪,却注定了防守方在这方面拥有更大的优势。 因此,对进攻方来说,争取民心,失败更加正常。 可是即便如此,只要进攻方不做出更大程度的威胁,只要不让当地民众感受到这种死亡的可怕,还是会有许多民众对敌方的攻占采取默认的态度。 这种默认态度,是进攻方有利于统治的重要砝码,是他们能在这个国家长期扎根下去的重要基础。 尤其是在铁血镇只有两万人的情况下,这种有限支持的重要性就更加明显。 没有当地民众的支持,两万天风军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打败止水的。 可是偏偏,浅水清却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他肆无忌惮地杀人,肆无忌惮地激怒止水民众。 别说这样他赢不了这场战争,就算是他赢了,换来的也只是千里荒芜,万里凄凉。 惊风展又怎能不怒? 他不在乎止水死多少人,可他在乎自己的进攻计划因此而被彻底搁浅。 或许,那正是浅水清努力想做的。 因为从一开始,浅水清在那场军事会议上,就对南无伤的军事进攻计划,抱有一种不屑的态度。 想到这,惊风展的心中突然一懔。 他自然知道浅水清与南无伤之间的矛盾,所以在那场军事会议上,南无伤并不征求浅水清的意见,他也不需要征求。而浅水清的不屑不支持在他看来也只是一种无奈的对抗而已。 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早有了属于自己的计划,而并非单纯的为了反对而反对。 想到这,惊风展的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他意识到,或许在接下来的进攻计划中,一切将再不象南无伤所想象的那样进行。 身为先锋官的浅水清,正在将一切引导向他自己的轨道。。。一个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轨道。 。。。。。。。。。。。。。。。。。。。。。。 定州城守府。 浅水清看着地图,身旁是碧空晴恭敬站立。 半天攻陷定州,血屠全城,相信要不了多久,浅水清的名字将再次传彻大陆。不过与他曾经的战功相比,这次人们所传言的,将会是他的歹毒与狠辣。 定州城并不难打,但是浅水清却以屠城为己任,每到一处,必点血香祭大旗,凡不降者一律格杀。 这样的事情,不敢说绝后,至少也是空前了。 历史上,从未有一个将军,每战必屠城。 浅水清的脸上,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手里拿着一些小旗,每说一处地名,碧空晴就会随之说出当地的情况和民风民情,大致的守备力量以及城主何人,何等作风等等,然后浅水清就会在地图相应的位置上插上一面小旗。 当碧空晴说:“此地民风悍勇,城主死忠于国”时,浅水清会在地图上插一面红旗。 当碧空晴说:“此地城主软弱无能,贪婪怕死”时,浅水清就会在上面插一面蓝旗。 当碧空晴说到某城某地城主中庸平碌时,浅水清就又会在上面插一面黄旗。 很快地,整张止水地图上,已经查满了红蓝黄各色小旗。 看着地图上彩旗飘飘,浅水清满意的点点头:“看起来,真正能为止水效死的,其实并不是很多。” “国主无能,奸佞当道,虽有忠臣,却不堪大用。中梁砥柱既以不堪,瓦片再强,也只能落地而碎。”碧空晴冷冷回答。 “对侵略者来说,忠臣可没有奸臣好啊。忠臣,常常会给我们制造麻烦,而奸臣,却只会帮助我们。象抱飞雪那样的死忠之臣,还是少点的好。”浅水清悠悠道,他的目光依然专注于地图上。 那个时候,碧空晴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明知道不适合问,却还是止不住地溜出嘴边: “那么将军你呢?你认为你是忠臣还是佞臣呢?” 浅水清一楞,反问碧空晴:“我看上去很象佞臣吗?” 碧空晴立刻道:“佞臣者,损国利以肥一己之私,与能力长相无关。” 浅水清微微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叹息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还是靠近佞臣更多一些吧。至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考虑的。” 碧空晴笑了:“还好,浅将军损的,是对手的国利,而非己国之利。” 那个时候,浅水清却悠悠想到,如果某天,真要他在自己国家和个人利益之间做个选择,他会选择哪个呢? 只是一秒钟的时间,他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然后,他笑了起来,他很认真地对碧空晴说:“我这样的人,要说罪该万死,那是半点不错。” 第十四章 战局 洪天启和东光照赶到时,浅水清正在悠闲地喝茶。 看看他们两人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浅水清惬意地笑了起来:“怎么看你们的脸色,到象是刚打了一场败仗一样?” 东光照生性粗豪,一听浅水清这样说话,直接大眼一瞪:“老子什么仗都没打到。让你做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你到好,直接自己就把定州给拿下了。还要我们做什么!” 浅水清看看洪天启,洪天启唉声叹气:“这一路走来,死人可不少啊。” 浅水清喝了口茶:“看上去很多而已,大部分民众都跑掉了。” 洪天启有些生气了:“那就更糟!逃走的民众会四处散播我们屠城的消息。你可知道,南督出发前一再强调,此去止水,当照顾民生,安抚其民,以拉拢人心为主。” 浅水清笑呵呵地问:“怎么惊掌旗不来找我兴师问罪?” 东光照立刻回答:“本来是要来的,可走半道上又回去了。他说,你有紫心勋章护体,他杀不了你,还不如不去理你,省得看你那副嘴脸生气。不过他已经上书一封,向皇帝禀报此事。相信要不了多久,陛下的责难就会过来了。” “那也得咱们活到那个时候才算数。”浅水清懒洋洋地回答:“如果按照南督的计划行事,我相信咱们所有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与其那个时候在地下去听陛下的悼词,我情愿现在先被陛下责罚了。” 洪天启与东光照同时色变。 。。。。。。。。。。。。。。。。。。。 战争的阶梯,从来都是军事服从于政治需要,而战术服从于战略安排。 苍野望的政治需要,决定了铁血镇要以两万兵力逼迫止水,最好是打得他们主动弃降,从而避免止水决堤之后带来的一系列恶果。 只有明白了这个政治需要,才能根据其需要制定战略目标。 在这里,这个政治需要根据优选法则,其第一要务应该是拿下止水,然后才是避免决堤。前者是基础,后者为重点。 当南无伤将所有目标放在满足皇帝欲望,决定派铁风旗攻打月牙河水坝时,浅水清看到的,却是一个战略安排上的重大失误。 那就是,以劣势兵力攻打明确目标,从而失去了战略回旋空间。 在这个基础上,无论战术上有着怎样的发挥,都注定了接下来的会是一场失败的战争。 商有龙不是傻子,他的龟缩战术也不是说就放弃了大片防守地区等着敌人来占领。事实上,他跟随抱飞雪这么多年,抱飞雪的习惯和性格,早已深深影响了他。 他的龟缩防御计划,其实同样带着很深的反击能量,而且一旦发动,则注定会让敌人覆亡。 首先,由于孤正帆的出兵,致使天风人错过了秋收时进入止水的良机,大量的粮食已经被收割完毕,并在商有龙的命令下全部运走,只留下少量余粮给当地百姓。天风人若不想过度激怒当地民众,就只能从后方运粮,而无法就地取粮。 其次,商有龙几乎撤除了止水外围内的全部防御力量,并将其中相当部分士兵转为民众,且允许其自留兵刃,同时开放兵禁法,所有止水民众可以合法拥有各种军械。藏兵于民,化民为兵,举国死战,面对这种态势,天风人稍不留神,就可能陷入举国大战的泥沼之中。 第三,商有龙不可能猜不出铁血镇孤军深入的含义,也不难猜出天风军的目标所向,这样他可以根据这一点做出针对性安排。 因此一旦天风人面对这种格局选择长趋直入,他们所面临的只有两种情况。 一:要么是后路被断,粮道被截,大军孤立无援,困守待死。 二:要么就是以重兵看守各地新占城市,被迫分兵,最终被商有龙集合所有力量予以各个击破。 无论哪种选择,最终的可能性都是灭亡。 南无伤虽然亲率血风旗和鬼风旗在右路对其进行牵制作战,并负责保护其后路,但是商有龙会不会理睬,南无伤能不能保住,这是个大问题。 商有龙既然知道天风军想干什么,那么月牙河大坝就是一个饵,一个待鱼上钩的饵。不管天风军在外面怎么折腾,他都只需要守在这饵旁等鱼上钩。一旦天风军进入止水内部,则商有龙就可以利用在自家门口作战,熟悉地形,便于发动群众等诸多优势进行迂回包抄。而一旦天风军后路被断,粮草不继,就算他们再能打,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只需派出一支五万人左右的军队,只要不犯上太大的错误,就可以全歼深入敌境的铁风旗,且几乎无损告胜。 战略上的被动,注定了战争的局面出现一面倒的局势,无论战术怎样精妙,缺乏足够的兵力和被对手熟悉其战略目标这两点致命的关键都已经成为天风军的死穴。 而被对手捏住了死穴的军队,无论怎样蹦达,都不可能跳出对手的掌握中。 南无伤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对手的无能上,浅水清却不敢。 一个是身有豪族大家以为后盾的世家子弟,输得起,也不怕输。一个却是依靠战功艰难爬上来的小小营主,输不起,也不能输。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改变这种局势。 为此,他和碧空晴曾多番畅谈,在深入了解了止水人的情况后,根据其特点重新制定了一套完整的作战规划。 第一:商有龙这样的战略安排,粮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商有龙的逼其分兵的做法,就是看准了天风军不愿就地夺粮,与民结怨的心思。 而浅水清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天风军如果不想被敌军分割歼灭,就必须放弃粮道就地取粮,这就势必会因为粮食问题而和当地止水民众产生巨大的矛盾。不能就地取粮的他们,在进入止水境内后,一旦粮道被断,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粮道不等于归路,所以,只要能就地取粮,那么在这广袤平原上,商有龙要想困住天风军,势必困难重重。 既然如此,就干脆放弃亲民的想法,行险一搏,以屠城之令,让敌人畏惧,同时解决取粮问题。这也正是为什么浅水清决定屠城的原因。 不能让敌人亲近我,至少就要让敌人害怕我,这是自古作战的一个基本法则。 在满足粮食需要的同时吓阻敌人,总比牺牲自己拉拢百姓要好得多。尽管后者的长期利益很大,但是前者见效更快,生存几率也更大。 当浅水清想明白这一点后,他便开始了血香祭大旗行动的策划,而这一行动,所蕴涵的深意,几乎已经囊括了所有他对历史战争的理解。 第二,就是修改战略目标,放弃攻打月牙河水坝,坚决不跳进商有龙的伏击圈。 苍野望把希望寄托在铁血镇上,本就是一次豪赌,或许他真正压注的对象,不是南无伤,而是那个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能做到的浅水清。 南无伤没有选择,但是浅水清有。 当苍野望给了铁血镇这道进攻令后,他就已经知道,这场战争要想打赢,就必须首先跳出原有的框架,进行一些新的思维。 而新的思维,首先就是要找到新的政治需要。 苍野望想要完整的止水,可相比进攻军完败,什么都得不到,那么拿一个破损的止水也是没办法的选择。 毕竟,有总比没有好。 浅水清会尽量保证大坝无事,但是死人和屠杀却是再不可避免。 所以当浅水清重新为他的皇帝定下他的政治需要时,他就开始不打招呼地行动了。 他的第一步计划,就是祭起血香。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浅水清来了,一个来自天风的魔鬼,以血屠的方式来展开这场掠地之战。 他要让对手相信,他根本就不在乎月牙河水坝是不是会被决堤,他也不在乎这场战争到底会死多少人。 他只在乎一件事:胜利,那怕只有手下几千人,他也要打的止水人处处哀鸣处处伤。 他要让商有龙被民众情绪所逼,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选择,放弃固守的想法,转而出击,那么他就能找到那胜利的契机。 。。。。。。。。。。。。。。。。。。。。。。。。。。。。。。。。。。 对于浅水清的这番解释,洪天启和东光照听得都有些吃惊。 一个好厨子,从来都是客人想吃什么就为你做什么的。 而浅水清,他这个厨子,却主动去决定客人的胃口了。他的理由很简单:你要的那道菜,我做不出来。所以我随便做了点你将就着吃吧。我为你定的口味是先管饱,然后再管好。 假如皇帝的御厨敢对皇帝这么说,他九族都被抄了。 洪天启沉声道:“你屠城的理由,多少还说得过去。毕竟你说得没错,若要解决粮食问题,就势必会和当地民众结怨,既然如此,到不如让他们害怕我们。可是夺坝却是野王之意。你公然违背,总有不妥。” “陛下的意思是保住大坝,只要大坝不失,则怎么打,其权在我。我军以两万人攻打止水,若商有龙还要被逼到决堤放水的地步,那不用我们出手,羽文柳就该先将他一刀杀了。所以,我们打得他越痛,他追在我们的屁股后面就越急。至于毁坝,除非我们能两万人直接打到大梁城下,否则他绝对不会那样做。何况守坝之事,我心中早有计较,我们不去打,可我照样有办法让止水人决不了堤,只是暂时还缺一些必要的条件而已。”说到这,浅水清神秘一笑。 “可是南督的意思。。。。。。” 浅水清断然道:“南督是南督,天高皇帝远,连陛下都不搞千里指挥,他南督负责的是右路军,又有什么权利来指挥我。” 东光照立刻提醒道:“我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你别忘了还有惊掌旗在这里呢。铁风旗现在是他当家,有他在,怎么打,其权在他,不在你。就算有事你愿担着,只怕他还不愿意让你担呢。”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和两位说一这个情况。洪将军,东将军,我浅水清刚才为大家分析的战局到底对不对,你们可以自己想想,若是觉得有道理,就该好好斟酌一番才是。当然,我也不介意你们现在就去找惊掌旗谈,也可看看他到底同不同意我的说法。” 洪天启沉声问:“若是他不同意呢。” 浅水清悠闲喝茶:“那我铁风旗全体将士,迟早将集体葬送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第十五章 罢黜 “简直是一派胡言!!!”惊风展盛怒之下拍案而起,案上的茶杯碗筷被他这一掌拍得纷纷跳起,叮叮当当摔落满地。 洪天启在下面一言不发。 “南督的计划,岂容他一个小小营主轻易改变。传我命令,浅水清纵兵屠城,是为大罪。念其有紫心勋章护体,暂不取他性命,但是其兵权必须交出,另派专人暂代。浅水清由即日起,不得掌兵。我已书信一封快马传递孤星城。待到陛下的旨意从苍天城回来之日,就是发落这个小子之时。” 洪天启大吃一惊:“将军不可!” 说着,惊风展大声下令:“闭嘴!此事我已决定,再勿多言。定州之事,皆由浅水清一人所为引起,非天风军所愿。立刻发出通告,号召百姓回归,所有城内子民,凡肯奉我天风号令者,一律既往不咎。我天风军爱民如子,此后一路所经,必善抚民众,绝不行杀戮之事。” 说到这,惊风展长吐一口恶气,这些日子来,浅水清风头太过,士兵们只知浅水清,不知他惊风展,很多时候他的一句命令,甚至还不如浅水清的随便一句话来得有效果。如今终于能在这刻借此机会出了这口恶气,他也算心怀大慰。 想了想,他又对洪天启道:“传令,我军明日出发,准备攻打小商城。” “遵。。。。。。将军令。”洪天启无奈叹息着退下。 。。。。。。。。。。。。。。。。。。。。。。 罢黜令下来的时候,浅水清并不在佑字营。 定州府那条用鲜血洗刷过一遍的大道,红得鲜亮,红得令人心中发毛。 夜莺跟在浅水清的身后,看着他用手去抚摸那沾染了一层层血浆的墙壁,不知为何,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心里那层深深的悲哀。 他在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恶魔,试图让所有的敌人都怕他,惧他,同时也恨他。 她就那样看着他,然后听着他说:“我们的历史,是先辈将士们以血为墨,以骨为笔,以肤为纸进行的书写。他们用生命打造传奇,以灵魂铸就辉煌。无数勇士的光辉与荣耀在杀戮与死亡中诞生,然后在时间中沉淀,消亡。。。。。。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活一次,有些人活的安宁,有些人活的壮烈,有些人活得平庸,有些人活得精彩。” “我的父亲告诉过我,人这一生,还是平庸些的好。因为太过精彩的生活,总是伴随着一些痛苦与不愉快的经历。他希望我活得开心,而不是太过精彩,但结果,我却走上了与他期望相反的道路。” “我浅水清从军到现在,不过是短短半年的时间,所杀过的人,却以万计。但从未有一次,象今天这样,纯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父亲他说得没错,有些事做得多了,也就习惯了,麻木了。到最后,丧失理性,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或许有一天,我会成为疯子;或许现在,我就已经疯狂,却还不自知。。。。。。” 夜莺忍不住道:“血香祭大旗的目的是震慑而非杀戮,你曾经跟我说过。。。。。。” 浅水请扬手止只了她的话:“我曾经跟你说过很多,但是任何借口都不可能改变我们杀戮世人的事实。夜莺,做人可以欺骗天下,却绝对不能欺骗自己。血香的意义所在,我比你更清楚,可那不能改变事实。今天,我站在这里反思己过,不是打算停止祭旗,只是想告诉你,象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去爱,不值得去守护。你要是想清楚了,就趁早离开我,趁早离开这残酷的世界。我浅水清是个疯子,那惊风展却是个蠢货,他绝不会同意我的计划,所以等我们离开定州,全面进入止水之后,铁风旗所面临的危险将一步步来临。你若肯在这时离去,就还有最后的生机。” 夜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无论你是疯子也好,是傻瓜也罢,我都不会离开你。你。。。休想赶我走。” 她眼中闪烁出泪光,情意绵绵的看着浅水清,死死地抓住他,怎么也不愿放手。 也就是在这时,无双冰冷的声音传来:“惊掌旗有令,佑字营浅水清,不遵军令,擅令屠城,已触犯军规。念其曾为国立下大功,饶其不死,罢黜其职,贬为佑字营士兵,其营主一职,暂由沐血接任。自即日起,浅水清搬离营主大帐,所有随从不可再带,其将与我营士兵同饮同食,不得有丝毫特殊。明日我军将离开定州,佑字营由先锋队转为后路护卫,守卫我铁风旗后路安全。此令,即日起生效。” 浅水清愕然看向无双,无双那冰冷的眼神中,跳跃出一丝亮彩:“浅少,惊风展动手了,比你想象得还要快。” 或许,是我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蠢吧? 那个时候,浅水清忍不住悠悠想到。 。。。。。。。。。。。。。。。。。。。。。。。。 罢黜令下来的时候,佑字营就象炸开的油锅沸腾起来。 “凭什么罢免浅将军?咱们佑字营辛辛苦苦打下定州,却被他惊风展一句话把营主给罢免了,这算什么道理?” “妈的,惊风展是个什么东西?浅将军带着我们下南北两关,拿京远城,随便哪一个功劳都比他惊风展一生加起来的战功多得多,他凭什么罢免我们将军?” “惊风展是个混蛋,屠城怎么了?为了敌国百姓而罢免自家将军,我看他简直就是傻子一个。将军做事,自有他的道理,铁血镇两万人攻打止水,本就是以少敌多,若不能给敌人以雷霆之威,不战而屈敌之兵,这一路上数十上百个城市,我天风军如何拿下?单是分兵驻守都人手不足!” “找惊风展说理去!” “对,找惊风展说理去!”一大群士兵山呼狂啸着要去找惊风展。 一把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在军营中,浅水清的声音就象海面上的那股微风,力量不大,却轻易拂平一切咆哮的海浪。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浅水清违背命令,受到处罚并不稀奇。我自己都不激动,你们又何必如此。怎么?都想造反不成?” 人群分开,浅水清施然现身。 所有的士兵同时看着浅水清。 有人壮着胆子叫道:“浅将军,惊掌旗没有权利处置您,他凭什么这样做?” 浅水清立刻回答:“统兵在外,最高将领有权对下属进行处置,这一点,你们毋庸置疑。” 按天风军例,营将以上,非官高三级者,不得擅处。这擅处的概念里,包括处死和罢黜。 但是在外统兵者,最高将领拥有决断之权,其地位与权利会在一瞬间上升到顶点。如果不是浅水清有紫心勋章在身,惊风展甚至可以利用临时权利直接杀他。当然,如今杀是不能杀,罢黜却可以,但也只能象他的最高权利一样,都属于暂时状态。 一般来说,这个状态将维持到统兵将领自动改变,或者新一级高级将领来到,对其进行确认或免除。 “可是没有你,我们佑字营怎么打仗?这些日子来,佑字营的兄弟跟着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比将军们还舒服。你带着我们打仗,从来都是有胜无败。红土岗上你带着我们灭了四千马匪,景深门一战,是你救了整个铁风旗。京远城大战,铁风旗的兄弟甚至根本未有出战,拿下京远城的声誉却为我旗所独享。所有的战利品尽归铁风旗所有,荣耀也尽归我部战士。可是现在呢?惊风展掌控铁风旗,他偷了您所有的荣耀,现在还要将你贬职,我们不服!除了你,谁的领导我们也不接受!” “对,除了浅将军,我们谁的领导也不接受!!!”所有人一起大喊起来。 浅水清悠悠看天,缓缓说道:“沐少,别躲在人堆后面了。你听听,你的人缘可不怎么样啊。” 沐血无奈地从人群中现身,一脸苦笑。 浅水清这么一说,佑字营的士兵这才意识到,佑字营目前的当家人,是沐血。 他们的叫嚣,某种程度上,是在否定沐血。 这误会大了。 有士兵尴尬叫道:“沐校领我们,我们自然是接受的。只是。。。。。。。” “只是什么?”浅水清瞪了那士兵一眼:“只是他威望不够?还是资历不足?又或是对你们太过客气了,非得象我那样每天严格督促你们训练你们才肯听话?你们这帮不挨揍就皮痒的家伙是不是一过舒坦日子就会不舒服?” 那士兵立刻无言。 沐血在练兵时,的确是最仁慈的。 沐血笑道:“好了浅少,他们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你离开而已。” 浅水清深深地看了沐血一眼,然后,他轻声道:“我从未离开过,对吗?” 沐血为之一笑。 然后他对着所有人说:“我浅水清,只是不再担任这佑字营的营主而已,但却永不会离开佑字营。我以前在这,将来也还会在这里。我们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并肩作战,没有谁会轻易离开。无论是谁作为你们的长官,都会努力带好你们。如果有人需要我,尽管说一声,我浅水清也会一如既往地做好每一件自己能做的事。虽然我现在无官无职,可总还能提些建议,写份报告。要是有人觉得我说的对,听一下也是无妨。我们以前在一起同甘共苦,将来也还是会生死与共,除了少掉一个名分之外,我浅水清不觉得自己有失去任何东西。我都不在乎这些虚名浮利,你们又有什么可埋怨呢?” 士兵们看着浅水清,听着他的话语,心中同时升起新的希望。 “将军!”他们大声喊。 浅水清微笑着。 对敌人而言,他是个屠夫。 但是对自己的兄弟兼战士而言,他就是那世上最可信任的长官。 惊风展可以卸他的职,却永远无法削除他在军中的威望。 只有能带领战士们打胜仗的将军,才可以真正获得战士们的爱戴。 这一点,以前如此,以后,也将如此,且永远不会改变。 然后,他说:“记住我说的话,人生如潮,总有起落涨跌。没有退潮,就永不会有涨潮!” 第十六章 信任 11月7日,铁风旗顺利再下一城,铁狮营和虎豹营联合发威,破小商城于当日。 铁风旗一路进展顺利,他们开始向着月牙河水坝这个目标雄赳赳气昂昂地不断挺进,惊风展一路顺风顺水,得意非常。 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感受着秋日阳光的照耀,浅水清嘴里嚼着草根,微闭双眼。 他觉得惬意极了。 身为营主的时候,每天有太多军务要处理,士兵打架,闹事,军容不整,违反军纪,样样都得找他这个营主。 游击将军是帝国最低级的将军,管的事却是最多。相比之下,帝国军制中,掌旗一职最为轻松。 掌旗一职,和天风里的纵编制一样,都是极为特殊的一个存在。纵,不属于直系编制,是一个单独的存在,且只存在于骑兵之中。 而掌旗,却是只存在于暴风军团之中。 所谓掌旗,其实就是镇督副将,帮助镇级将官协理军务,必要时甚至代理镇督一职。 暴风军团之外,却是没有旗这个编制的。各级都是直接从营到镇,也因此,其他军团军帅一职,其实和暴风军团的镇督是平级,军团总帅,则是硬生生地要比烈狂焰的这个总帅再低上一级。 如今的浅水清无官一身轻,到也乐得轻松,这刻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吸着这世界新鲜美好的空气。 洪天启和东光照悄悄来到他身后,看着他如此悠闲自得,相互递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搭把手将浅水清举了起来,浅水清没料到后面有人突袭,转手间两只手臂同时为人所控制,眼看着就要被人彻底制住,他身子往下一沉,竟是拼着两条手臂不要,也要摆脱来人的控制,两条腿已经凌空朝着来人的下体反踢回去。 只听着浅水清的胳膊一阵咔啪脆响,吓得洪天启和东光照同时放手,大叫:“喂,你这疯子,是我们啊。” 浅水清直接从空中摔了下来,扶着胳膊苦笑:“下次别开玩笑了,这里可不是帝国领土,随时都可能有敌人。你们放手再晚些,我这两条胳膊非断不可。” 东光照佩服道:“好小子,做了这么长时间将军,竟还没忘怎么拼命。” “现在只是小兵一个了。再说生死沙场上,将军和士兵实在是没有太多区别。想想战将军吧,他不也是死在沙场上了?”浅水清重新躺回到草地上。 提起战千狂,三个人的心中都有些辛酸。 倘若是战千狂在此,浅水清想必不会遭受这罢黜免职的命运吧?惊风展如此作为,到底有几分是为公,又有几分是为私呢? 南无伤与浅水清的关系,早已成不是秘密的秘密,就连皇帝陛下,恐怕都有所耳闻了吧?惊风展和南无伤素来走得极密,此举有几分讨好之意,又或有暗中授意,谁又能说得清呢? “可惜了老战啊。”东光照摇头。 洪天启晒笑:“小心祸从口出,老东。” 东光照怒哼:“老子可惜战将军怎么着了?他惊风展是不是想把我也撤了啊?” 洪天启摇头:“随你随你,行了吧?咱们是来找小浅喝酒的,这不开心的话还是说为好。” 浅水清眼前一亮:“怎么洪营带酒过来了?那可太好了。平日里大家各忙各的,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喝酒,想不到我现在被免职做了小兵,两位将军到是赏面子来请我喝酒了。那感情好。” 东光照没好气道:“你佑字营家大业大,日日喝酒,夜夜有肉。我铁狮营每逢出战,才有酒喝,有肉吃,劳师远征,更是有米算佳肴了。你平日里不多请我几次,如今却要我来照顾你这不入流的小兵,真正是没天理了。” 浅水清看着东光照,这满面虬髯的汉子,平日里与自己的交集不多,但在这刻,自己被贬黜的时候,反到比往日更加关心起自己来了。 洪天启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对洪天启也是素来敬重,虽做了营主将军,见到洪天启却从不叫他老洪,但他见了东光照,却是一口一个老东绝不含糊。 出入为将,有时不可太过谦逊。为将者,掌杀伐决断,一昧自谦只会让人看不起。对洪天启他可以执后辈礼,对东光照,他却是坚决平起平坐。但是今天,东光照却主动来看自己了,在自己成为一名普通士兵之后。 “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请你。”他很认真道。 东光照却摇了摇头:“只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浅水清一楞,洪天启冷冷道:“这两天,我一直在和老东分析你所说的情况。从地理形势,止水战力等多方来看,越来越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说着,他随手拿起根小枯枝在地上画了起来:“止水人目前国势衰微,虽有所谓数十万大军,但是兵甲器械不足,训练不足,士气不足,战备不足,比起我天风军战力不可同日而语。三重天的战斗,止水人先后失去了差不多十万战士。这十万人,可以说是止水最精锐的十万人,如今一战而殁,止水人元气大伤。” “因此,假如纯以战力论,我天风军以一敌二不是问题。考虑到这一带是平原地形,利于我部骑兵冲锋,正可扬我之长,击敌之短,而你的熊族武士又是战力强悍至非正常人可比,所以就算是碰上那以一敌三或敌四的局面,我部也大有胜算。” 东光照立刻接口道:“这样的战力对比,商有龙不会看不出来。所以我军人数虽少,但没有五倍以上的兵力,他绝不会正面与我部对阵,因此对他来说,领大军与我正面决战绝不是一个好选择。最好的办法,就是断我粮道,围困我军,待敌自毙。” 洪天启继续道:“还有一个情况,就是在自己的国土上作战,防御方总有着许多天然优势,除去民心因素变化太大,暂不可考外,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止水熟悉地势,后勤供给方便。目前我军是在平原行进,这一带地势开阔,缺乏险要地形。商有龙要想用大军围杀我军,在这样的形式下极难完成。且这一带目前距离三重天依然很近,一旦我军作战稍有不利,可从容后撤。” 东光照也道:“商有龙现在搞举国防御,开放兵禁法,做得还是不错,但是他现在迫切需要一场大胜利来证明自己。他不但要向羽文柳证明自己是挽狂澜于将顷,扶大厦之不倒的柱国之臣,同时也要向民众证明,抱飞雪虽死,止水还有商有龙可依靠,以此建立信心。” “所以,铁风旗一旦孤军深入,就是最好的围剿目标。商有龙现在只怕我们进得不够深,一旦攻击,会导致我军逃离。” “所以,现在的一切优势,其实都只是一个假象。碧空晴投降我军,商有龙早就知道,护国三策也不可能再是机密。既然如此,铁风旗的动向则呼之欲出,若说他连这都猜不出来也未免太过低能。” “小浅,你这次怕是真得对了。铁血镇的出兵,应当是正中了商有龙的下怀。我铁风旗若再不做出变化,只怕后果难料啊。”最终,洪天启悠悠叹息着说,一脸的愁容。 。。。。。。。。。。。。。。。。。。。。。。。。。。。 看着远方的碧水青山,浅水清只觉得人生起伏跌落,冥冥中总有天意。 天风帝国的开国皇帝,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为将者,若可得士兵爱戴,同僚信任,上级欣赏,则名将风范方为初成。” 士兵爱戴,浅水清早已做到。上级欣赏,如果不考虑私人因素,浅水清也算达标,惟有同僚之间,他少有往来,虽有故意低调之意,却不免自命清高之嫌。 但时至今时今日,虎落平阳的一刻,同在一面旗帜下的两个同僚,却同时向他发出了信任的呼唤,这种感觉却令他倍感欣慰。 欣赏与崇拜,并不仅仅来自上下,平等方的眼光,更具备真实性与客观性。 而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 今天,他终于等到了。 他向着洪天启和东光照鞠了一躬,然后道:“两位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大家在一起喝酒,那这酒后自然也该吐真言才对。你们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洪天启立刻发问:“若我铁风旗继续这样打下去,你认为商有龙何时才会真正出手?” “出了平原之后,随时都有可能。” “一旦局面糟糕真得糟糕到如此地步,可还有挽回之机?” 浅水清懒洋洋地回答:“蛤蟆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一步跳出枯井,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别跳进去。” “怎样才能让惊掌旗不再按南督的计划行事,收回成命?” “依靠忠心而获得提升的人,永远不会有反抗上级的勇气。” “。。。。。。” 一个个不断的发问,换来的只是令人心凉的回答,洪天启和东光照不断叹息着。 浅水清的回答,言简意赅,却是一针见血。 惊风展不可能违抗南无伤,既然如此,月牙河大坝这个饵,他就非吞不可,非咽不行。 也就是说,铁风旗的未来,不容乐观。 那时,洪天启看着浅水清好整以暇的面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既然能在这个时候还安心地睡大觉,或许是有办法可以解决问题的。 只是他们的问题没有问对地方。 于是,他脱口道:“你曾经说过,即使我们不打月牙河水坝,也能保住那里,此事可当真?” 浅水清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必须有个前提条件,方可成真,且风险依然存在。” “什么条件?”两个人同时问。 浅水清笑了,笑得是如此的惬意,畅快。 他轻轻道:“有兴趣的话,就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第十七章 为民而战 佑字营里,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树下。 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刚毅与不屈的斗志,眼神里燃烧着愤怒与悲哀的火焰。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却是伴随着那燎原的战火一起回归。 在这里,从这个角度,他看到了每一件正在发生的事。 展开屠杀的人,与被屠杀的家乡父老。。。。。。 他心中长叹,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站在远处的小坡上,浅水清指了指树下的年轻人: “他叫易星寒,是原飞雪卫的一员。当初在驻马店护粮三战里,他是唯一一个追上我和云霓的人,我放了他一次,却在南门关无意中遇见了他。”浅水清向身边的两位将军解释。 “就是那个粱史案中的易星寒?”洪天启问道。 “没错,就是他。南督曾几度向我要人,说这个易星寒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但都被我回绝了。我当时告诉烈帅,粱史一案,只有从内部传出消息,才有灭敌士气民心的杀伤力。从天风人的口中传出,只会让人觉得可信度极低。粱史一案出来后,抱飞雪反应极快,有知道消息的早被他清理干净,所以除了这个易星寒,我们没有更多的传播渠道。一旦动用国内细作传播此事,则平白暴露我部人员,得不偿失。所以这件事就一直压着。” 说到这,浅水清微笑着看易星寒。 自从帝国草原回来之后,易星寒就一直被浅水清处于软禁之中。 他做囚徒的这些日子,浅水清给他的待遇极好,不但身体上受到的刑讯之伤全好了,整个人都甚至变得白白胖胖起来。 在佑字营没有大行动的时候,浅水清甚至会给他一把刀,让他没事练练武艺,以免长时间的缺乏战斗,将自己生疏了。 铁血镇兵出孤星城后,易星寒是天风军中唯一的以战俘身份前往的人。 他没有拓拔开山那样的经历,所以至今也没有投降。但是见多了太多生生死死后,他的心,也开始逐渐麻木。 他虽依然痛恨浅水清,却至少不会再每日里痛骂浅水清了。 对浅水清来说,这算是个进步吧。 浅水清屠城的时候,易星寒恨不能生裂了浅水清,奈何他是囚徒,终究是没有办法对抗的,而现在,浅水清却主动来找易星寒了。 从他佑字营出了孤星城后,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天。 “走吧,我们去看看他,或许是时候道明这一切了。”浅水清笑道,首先向易星寒走去。 。。。。。。。。。。。。。。。。。。。。。。。。。 树下,易星寒冷眼看着浅水清,心中升起一丝凉意。 隐隐地,他有种不妙的感觉。 自从被俘之后,易星寒就一直在观察着浅水清的一举一动。这些日子来,或许再未有比他更了解浅水清了。 他用敌人的眼光来观察,审视浅水清,用尽一切可能去寻找他的弱点,以他为假想中最大的对手,看在浅水清成名的那些战例中,如果换了是自己,可有应对的良机。但最终,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抗来自浅水清的任何一次攻击。 这个人精于算计,每一次的行动,都会事先定下精密绸缪,且次次采取主动。他绝不是那种后发制人的对手,无论他面对的是止水也好,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也罢,从不将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上,是他的一个显著特色。 而他对拓拔开山的算计,他也一一瞧在眼里。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一件事--如果有一天,浅水清正式来找自己了,那他就一定有了对付自己,甚或利用自己的阴谋,而自己,未必就可拒绝抗衡的筹码。 只是这一次,他又会拿出什么来威胁自己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命运却将他和浅水清紧紧捆绑在一起,自丰饶草原一战开始,就再未有分开过。 果然,浅水清来到他身边之后,淡淡地道:“有件事,我一直严令手下的士兵告诉你,现在,终于到了通知你的时候了。” 易星寒看着浅水清,浅水清背着手,悠悠向天道:“京远城被下后,天风军得到了一个消息。为了阻止天风人大举进攻的计划,抱飞雪提出了护国三策。其中两策,你已知晓,而这第三策,就是决堤顷国。以月牙河那滔天之水,换来止水人与我天风军的同归于尽。” “你说什么!”易星寒一下站了起来,身旁的几名天风军士同时拔刀,浅水清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无事。 他用同情而怜悯的眼神看着易星寒,完全理解他心中的悲愤。 他缓缓道:“易星寒,你能告诉我,何为国,何为民吗?” 易星寒呆呆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浅水清却道:“民者,国之主体,大厦之梁,中流之柱。无民,则无国。民亡,则国不复存。国者,民众保身立命之所,遮风挡雨之瓦。民建国以自保,抗财狼虎豹,御外寇强敌,保国即为保家保民。。。。。。易星寒,你说我这话,说得对吗?” 易星寒无力地坐在地上。浅水清刚才说的话,丝毫不假。 浅水清笑了:“天下如洪水,国为舟,民栖其上,天子为操舟之人,领万民出苦难为本分之事。羽家皇室窃国而居,以天下人之天下换其一人之天下,用心险恶,心地卑劣。易万民以换江山,易星寒,这样的国主,依然需要你来尽忠吗?” 易星寒愤怒大吼:“如果不是你们天风人来打我们,他们又何必出此下策!” 浅水清大笑:“四十年前,北地依然是蛮荒丛林,山国未建。那个时候,羽家人在做什么?他们发兵二十万,兵进蛮荒丛林,试图剿灭当地土著,为止水人出关扫清道路。结果呢?没能打下来,反而逼使当地土著联合起来建立山国,给止水人以迎头痛击。八十年前,自由都市联盟新建之初,你们止水人试图从这新兴联盟中取得好处,发兵十万强攻硬打,结果逼得都市联盟吐银八百万两方肯退兵,此后联盟卧薪尝胆,全力武备,武装起一支人数达八十万之众的佣兵队伍,逐渐成为大陆第一佣兵之国,从而才摆脱了止水人的控制。” “这些年来,止水人积弱,与内部民变不停,周边矛盾加剧有很大的关系,在他们攻打别人时,可有想过自己又是为什么要打人家吗?” 易星寒一滞,这些历史,他自然是熟悉得很。 浅水清这才悠悠说道:“所以说,国之战争,从无善恶之别,只有强弱之差。就象那力量大的孩子,总是会忍不住要欺负力量小的一样,这样的战争发生,不是因为你们善或者恶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你们弱。你既弱,别人就来打你,这又有何好奇怪的了。” 说到这,浅水清拍拍易星寒的肩膀:“只是战争虽然残酷,但终归有其底限存在。那就是战争,争夺的是人民的控制权,而不是单纯的土地控制权。天风人真正想做的,仅仅是让止水的归属换个主人而已,其人民,却还是想要的。而你的国主,呵呵,他却是选择了弃民而保他一家之天下。” 易星寒浑身一震,终于还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曾经勇敢的战士,在为自己的国家浴血奋战之后,却落得个被当成奸细捉起来拷问的下场,抱飞雪将他当成了一枚除去政敌的棋子,他的国家也抛弃了他。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热爱国家,从不想背叛祖国。他的心中始终还抱着一丝希望,家国不灭的教育,也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他对自己说,自己绝不会象拓拔开山那样中了浅水清的计,可现在,听到浅水清的说话之后,他却依然不由自主地怨恨着这羽家皇室。 月牙河水坝一旦被绝,其死去的百姓,足抵得上浅水清连屠百城之数了。 转眼之间,忠勇之士,天下黎庶,竟尽成国之弃民,他心中,又怎能不哀,不怒,不彷徨迷惘? 一个国家的武装力量,不能用来保卫的家园,不能用来守护自己的子民,反而要借助于破坏生产,制造灾难的方式来阻敌,这样的国家,又怎么值得去爱,这样的君主,又怎么值得去守护? 国家诞生的意义,难道不就是用来保卫家园子民的吗? 他易星寒,只是一介平民,没有太多的不可割舍,没有所谓的荣华富贵需要他去守护,并为此不惜牺牲一切。 他只是一个经受了保家卫国教育的普通士兵,却在这刻,得知原来教导他们忠心体国的君主和大臣们,可以为自己的利益,而不惜牺牲国家的一切。 这一刻,他内心的深处受到冲击,是可以想象的。 于是那个支撑他坚决不降的不屈念头,也在这刻逐渐倾斜,再不知自己归途何处。 这刻他便再克制不住地问:“你想要我做什么?投降你?然后和你一起杀进去,杀得血流成河,逼得国主决堤毁坝,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有家难归,千万人民死于水灾?这就是你想要我做的吗?” 浅水清摇了摇头:“你可知道铁风旗现在一路所向,是去做什么吗?” 易星寒冷哼:“去屠城,杀我止水百姓。” “不。”浅水清立刻摇头:“我知道你怨恨我屠城之举,但是如果你够聪明,你当可以猜到我为什么这样做。倘若爱民可以帮助我达到胜利,我会去表现得象个仁人义士。不过可惜,形势逼迫我无法去疼爱我的敌对国家的百姓。相反,让他们怕我,反而能起到更好的效果。我之所以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要告诉你,铁风旗的任务是去保坝,是去阻止你国主的计划。” 说到这,浅水清笑了起来:“瞧,这就是政治了。政治从来可笑,本该保护的人,却要去摧毁,本该摧毁的人,却要去保护。那么易星寒,在你眼里,如果可以选择,你会支持哪一方呢?” 易星寒微显呆滞,他不由叹息起这悲哀而残酷可笑的现实。 止水人要决堤杀民,天风人却要保堤保民,这世界,怎会变得如此荒谬? 浅水清要他选择,其实就是要在忠于民还是忠于国主之间做个选择,这样的选择,他又该如何面对? 浅水清叹息道:“不过可惜啊,商有龙是不会让我们这样轻易成功的。铁风旗如果一路继续东进,很可能大坝还没见到,就已经被人给灭了。所以,这堤坝,仅凭铁风旗是保不住的。” “那么你找我我做什么?” 浅水清的声音便在这刻低了下来:“只要你放弃那愚忠为国的可笑思想,放弃为羽文柳卖命的想法,你就会发现,眼前的这个世界,虽然苦难每多,却总还是有些办法可以挽救的。” “弃国,保民。你去守护大坝,我则颠覆羽家王朝。你我一起在这止水国中开创一番大好局面,你觉得如何?” 这句话,彻底震撼了易星寒的心神。 。。。。。。。。。。。。。。。。。。。。。。。。。。。。。。。。 回去的时候,洪天启问浅水清:“易星寒会答应你,我不奇怪。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军人,都会选择这样的做法。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人,你把守护大坝的事交给他,未免太过倚重他了吧?” 浅水清长笑道:“为丈夫者,敢为天下所不敢为,知其难而进,舍死而已。易星寒是个人物,人也聪明,只是缺点时遇罢了。只要我们为他创造一点小小的机会,他就会趁势而起。他毕竟是止水人,他去保大坝,是为万民请命。我们去保,则是攻城掠地,性质大不相同。民心可用,则当用之。抱飞雪决堤毁坝之计虽毒,奈何一旦揭露,却失天下民心。易星寒若不懂利用,便是个大大的傻子。他现在,只是缺一样东西而已,只要我们给了他,则一切水到渠成。” “什么东西?”东光照急问。 “很抱歉,我不能说。” “为什么?”洪天启和东光照同时叫了起来。 浅水清悠悠回答:“军人,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皇帝要我们砍向哪里,我们就砍向哪里。但是怎么砍,用多少力,那不是皇帝所能决定的。那取决于天时,取决于地利,取决于对手,同时还取决于握住这把刀的手。” 他看着洪天启和东光照,一字一顿道:“很遗憾,你我三人,都只是刀,而那握着刀把的手,是南督,是惊掌旗,却不是你我。所以,我不能说,也不能有任何意见。否则,刀锋必折。” 浅水清悠悠回答:“一天有惊掌旗在这,我的计划,就一天不可能得到实施。所以,我说了也是白说。” 洪天启不满道:“你告诉我们具体计划,我们可以帮你劝说掌旗。” 浅水清笑道:“你劝说过他一次,结果我被降职。如今你要劝说他第二次,就不怕他再给我安上个通匪纵敌之名将我直接处死?那可是紫心勋章都保不了的重罪!” 洪天启立时呆滞。 浅水清看着他们失望的表情,心中一阵好笑,轻声说道:“不过还是有个办法,可以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的,只是风险略大了些。” 洪天启眼前一亮,东光照却气得大叫:“和你这个人说话真累,一会没办法,一会又有办法。一会不行,一会又行。有什么办法你就快说,风险又如何?咱们这些当兵的,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风险?” 浅水清嘿嘿笑道:“连造反也不怕吗?” 此话一出,洪天启和东光照脸上同时色变。 眼前的浅水清,转瞬间眼神中已卷起的滔天杀意。一个再也无法抑制的可怕的念头,同时在洪天启和东光照二人的心中升腾,将两人震撼得几乎站都站不住。 下一刻,浅水清冰冷的声音中透出无尽的寒意:“主将无能,害死三军,我浅水清纵有千韬万略,不为上官所用,也等若没有。既如此,除非两位希望我铁风旗将士全员战死,否则就必须做出应对之策。你们想要知道我怎么想的,那我也就不怕告诉你们,一天有惊风展在此,我铁风旗都注定难逃大难。他不死,你我就都得死!” 说到这,浅水清冷笑道:“两位若不能在此刻下断然之心,想去告密也是无妨。我浅水清不吝这项上人头,也只是先大家一步离去而已。” “你!!!浅水清,你疯了!这可是毁家灭族的大罪!”东光照高叫起来。 浅水清的声音随着风飘来:“天下奇计皆凶险,成则兴,败则亡!我浅水清孤身一人,惟有这营中数千兄弟,需要费心照料。为了兄弟们的命,拼死一搏,又有何不可?” 他看着洪天启,一字一顿道:“易星寒,就是那个即将杀死铁风旗掌旗的人。他,也将是那个即将替你我背负弑上罪名的人。他,更将通过此事在止水民间建立起足够声誉,揭露止水国家无能,历史肮脏,君主昏庸,为己害民,并领导民众守护大坝!” 浅水清的声音如金石掷地,铿锵有力:“两位将军,惊风展的人头,就是此计之关键所在。能否成功,就看两位如何定夺了!” 第十八章 赤水镇兵变 惊风展呆坐在营帐中,痴痴地看着手中的战刀。 这把刀,已经陪伴他度过了好一段峥嵘岁月。 战场之上,战刀,就是一个战士最可信赖的朋友。这一点,惊风展从来都是信之不疑的。但是今天,他第一次对这把刀有了怀疑。 刀,可以杀人,可以令人恐惧,但却永不能让人对其崇慕景仰。 没有人知道,在浅水清被罢黜的那天,佑字营群情激奋的时候,他其实也在场。 他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那一天,一群骄傲的士兵被激怒了。 那一天,一个被罢黜的将军成为了士兵们心目中活着的偶像。 惊风展从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浅水清这么快就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哪怕他现在只是一个士兵,其地位威望在军中也是牢不可破。 浅水清阻止了佑字营寻衅,只用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在那片语只言中,他已经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征兆。 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罢了浅水清的职,可佑字营依然是他在当家。而熊族武士照样对他的命令不理不踩,除非浅水清说话,否则谁都指挥不动他们。这支人数只有三千,战力可顶得上整个铁风旗的强悍武士部队,根本就不买他的帐。 除此之外,他的收拢民心的政策,其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止水人早对天风军没了信心。浅水清不在了,惊风展当家。没有了可以恐惧的对象,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暗杀与骚扰。 尽管惊风展一再采用各种手段安民,但是商有龙藏兵于民,采用各种手段挑动兵民对立,又岂是轻易可化解的。 想到这,惊风展越发的不安起来。 铁风旗拿下小商城后,便一路马不停蹄,沿月牙河逆流而上,直扑月牙河水坝。 19日中午,铁风旗已经进入了赤水镇。 然而眼看着离月牙河水坝是越来越近,铁风旗的补给线也越来越长,后方粮草的运输越来越慢。血风旗甚至开始收缩兵力,他们能为铁风旗提供的后方保障已经越来越小了。 可就在这时,却传来了军粮被劫的消息。 就在昨天,一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部队,突然奇袭粮道,抢走了全部的军粮。 这个消息几乎让惊风展彻底昏过去了。 浅水清的预言正在成为现实,一一应验。它就象一个魔咒,牢牢地套在惊风展的头上,再也无法挥去。 那个浅水清提出的,放弃大坝,以灵活高效的机动作战对付敌军,不待后援,寻机决战,破敌大军以决胜的做法,他原本是坚决嗤之以鼻的。但是这刻,他却不能不慎重对待起来。 或许,他真得是对的吧?惊风展很不甘心地想。 到底是遵从上命,还是如浅水清所说另寻他法,惊风展心中举旗不定。 他从心眼里不打算让浅水清得意。 一旦照他说得那样去做,岂不是证明自己先前的安排都是错误的?这种自己打自己耳光的事,他做不来。 可要是不做呢?万一这个家伙说得是真的,自己怎么办? 一想到军粮被劫的消息,他便烦恼不已。 这则消息,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人知道。 没人知道止水军是怎么做到的,这里是止水的国土,他们有太多机会从各个方向袭扰粮道。而粮草被劫,则铁风旗面临的处境即刻凶险起来。 如今,军中已开始出现断粮的情况,他已经命人强行压下军士的不满,粮食减半供应,务必维持到下一批军粮来到之前。可他的内心中,也越发忐忑,越发不安着。 “我辈军人,当为国家英勇献身。只要我铁风旗能拿下月牙河水坝,并全力守护,则我天风大军开来之日,就是敌亡国毁家之事。” 他喃喃自语,用这种话小声安慰着自己。 。。。。。。。。。。。。。。。。。。。。。 “报!”帐外是士兵在大喊。 “什么事?”惊风展不满问。 “佑字营沐血有事求见衡校。”外面响起的,却是沐血的声音。 惊风展的脸上微微一晒,他甚至见都不愿意再见沐血一面,也不喊他进来,只是一个人坐在帐中回道:“有什么事?” 沐血在帐外朗声高叫:“军需官昨天刚把配到佑字营的伙食发过来。大家发现从今天起,咱们营里竟然就没了肉食,有些想不明白。我天风军出战,哪次是没肉吃,没酒喝的,现在我军一路高奏凯歌,怎么却断了肉食供应,粮食也减半了。兄弟们吃不饱,怎么去打仗?还得请惊掌旗给个说法。” 惊风展老脸闪过一丝怒气,低喝道:“战事期间,资源紧张,如今我部孤军深入,后方粮草供应不及也是正常。你身为营主,不想法安抚军心,却跑到我这来找说法,不觉得有负职责吗?” 外面方虎的声音冷冷响起:“身为营主,当抚恤军士,厚待英雄,为兵请命,沐少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军人卖命于国,却连饭都吃不饱,这样的道理说到哪都说不通。你身为掌旗,在外统兵,不为旗下将士考虑,只想着自己怎么升官发财,这才叫有负职责吧?” 竟然敢说我只想升官,有负职责? 惊风展怒气横生,抄出战刀冲出营帐大喊:“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惊风展却已浑身呆滞。 营帐之外,数千名佑字营的战士排列成整齐的纵队,仿佛一个泥雕木塑,整整齐齐横亘于他的面前。竟将整个旗帐团团围了起来。 他们手握杀器,脸现杀机,虎视眈眈望着惊风展。 方虎和沐血并排而立,脸上露出一线阴狠的笑意。 方虎扬声道:“听说我部供应的军粮于昨日已被止水人劫走了,既然粮道已断,看来这粮食是无指望了。若再不下令我铁风旗就地取粮,只怕我铁风旗上万将士,就都得死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惊掌旗,浅少当初所言,如今俱已成真,如今看来,你是大错特错了。所以,我们现在是来请命的。请掌旗立刻下罪己书,声明自己领兵无能,立刻退位让贤,铁风旗,还是让浅少来统领的比较好。” 惊风展浑身如坠冰窟之中。方虎这一连串的话说出来,就象是一个个霹雳打在他的头上。 他们竟然想逼自己让位给浅水清? 他们怎么敢,怎么能这样做?! “你们!你们这是要兵变!”他大吼。 方虎眉头一挑,镇静自若:“不,我们只是想吃肉而已。惊掌旗若是做不到,那就只能找做到的人来替掌旗了。” 他单臂突然上仰,无数战士同时仰天大吼:“我们要吃肉!我们要吃肉!我们要喝酒!我们要喝酒!” 就算是在最困难的战场之上,也从未有过这样的艰难,惊风展彻底被这震撼长野的吼声慑住了。 不过他毕竟是死亡沙场中走出来战士,到了这刻,他知道这只怕是有心人借机挑起来的机会,好向他发难而已。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惊风展说:“若是我做不到呢?” 方虎的声音透着阴寒:“那只怕就要劳动你惊掌旗,为大家贡献点身上的血和肉了。” 。。。。。。。。。。。。。。。。。。。。。。。。。。 赤水镇,因月牙河水流经此地时水色呈红而得名。这里富含一种奇特的红土,不适合用来种植农作物,但却适合用来烧瓷做瓦,因此,红水镇也是月牙河一带少数的几个非农业为主的城镇。这里的居民大都是瓦匠,陶匠,所烧制的五色花釉大瓷瓶也算是大陆有名的珍物。 天风人封锁止水之后,这些陶瓷器只能通过那帮自由联盟的商人进行对外出售,所得利益之薄,仅够养家糊口。而这些制作精美的陶瓷制品再经过那些黑心商人的转手加价后,一度卖到了一个天价,成为各地权贵富商的珍惜之物。赤水镇,也因此而扬名。 然而在历史上,赤水镇之所以能留下一页足迹,却是因为另一件大事--赤水镇兵变。 在那个劲风萧萧的夜里,惊风展的声音随着风劲飘,声音中偷露着绝望的呐喊。“混蛋,你们这帮混蛋!!!”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今天的一切,其实是早有准备的。 沐血方虎是怎么知道军粮被劫的? 为什么今天只有佑字营的人出现在这里? 铁狮营和虎豹营的人去了哪里? 旗帐这里如此之大的动静,所有的士兵都在做什么? 那些熊族武士又为何如此好脾气对曾经的一切不闻不问。 他终于明白了。 他狂叫:“洪天启,东光照,连你们也要背叛我吗?!” 这绝望的呐喊飘荡在赤水阵的土地上,得到的,是一声淡淡的回应:“洪天启在此,还请惊掌旗尽快发粮,以慰军心。” 东光照的声音则低沉嘶哑:“今夜之事,铁狮营不做参与,仅为公证。佑字营请求发粮,顺军心,合兵意,是为正当举动。惊掌旗手掌杀伐,决人生死,还请慎重对待。” 惊风展苦笑:手掌杀伐,决人生死?没有了自己士兵的爱戴,他拿什么去掌人杀伐?东光照怕是在提醒自己,自己的命被别人捏在手里吧? 他愤怒地低嚣:“兵变!你们这是在造反!!!” 沐血笑道:“掌旗言重了,此为请命,不算兵变。不过我辈军人,每日里冲锋沙场,过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要说这性命,自也不算珍贵。掌旗一定要诬我等兵变造反,也随掌旗之意好了。” 惊风展绝望的想哭:“是啊。浅水清他胆大包天,我早敢想到的。这世上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他连南督的女人都敢抢,天下权贵之子都敢劫,南门关可以血屠战俘,定州城一下就满城皆杀。他这样的人,就算自劫军粮,兵变造反又有什么稀奇的了?我稀奇的是,你们所有人竟然会都跟着他一起做这样的事!”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浅水清呢?他在哪?叫他出来见我!难道他怕了我,不敢见我了吗?” 方虎冷笑:“掌旗不用叫了,这种事,浅少是不会出来见你的。” 天空中漫卷的乌云将赤水镇笼罩在一片漆黑的迷雾之中。 整片天空因此而显得狭隘,黑压压的透不过气。 云层里奔腾跳跃着的闪电象一个个顽皮的孩子,在天中划出尖利的呼啸,在一个瞬间,将天空映得惨白。 映照出惊风展苍白无血的脸孔,充满了死亡前的惊悸:“这么说,我今天是非死不可的了?” 沐血摇了摇头:“属下等只是请命,岂敢杀人。若掌旗肯交出旗印,请浅少上位,一切符合理法规度,则万事无忧。若是不嘛。。。。” 惊风展的心中升起一丝新的希望:“此话当真?” 方虎哈哈大笑:“我铁风旗以下,有敢碰惊掌旗一下者,我方虎立斩不饶!我等只为请命,绝无害掌旗之意,请掌旗尽可放心!” 。。。。。。。。。。。。。。。。。。。。。。。 夜色下,红色的河水隐然带着那血色苍茫。 浅水清坐在河边,看河水在脚下静静地流淌。 夜莺躺在他的怀里,刀背将月光反射在她的脸上,清冷的面容下,是眼中那痴恋火热的情怀。初尝爱情禁果男女滋味的她,如今被浅水清开发的越发具有动人女儿魅力了。 沐血突然出现在浅水清的身后,手中捧着的,是掌旗旗印。 他将旗印放到浅水清的手中,浅水清却连看都不看,随手扔到了一边。 他悠悠道:“这东西若是有用,你我又在这里做什么?” 沐血笑了:“惊风展死了,他死前都没想通是怎么回事。” “易星寒呢?” “拿着人头走了。” “很好,把军粮发给大家,然后咱们趁夜赶路。”浅水清站了起来。 沐血一楞:“这么急?” “早上刚得到的消息,商有龙出兵了。边州一带,南督领一万铁血镇将士与其对阵,终挡不住商有龙后续援军不断,如今已退守三重天一带。商有龙开始收缩包围圈了。今夜不走,以后都别走了。” 沐血立刻转身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浅水清心中一片怅然。 良久,他才对夜莺说了一句话:“其实,惊风展本可以不用死的。我从不认为自己与惊风展之间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尽管他从来都不喜欢我。但是偏偏,他却硬要把铁风旗往死路上带。愚蠢不是错,但是愚蠢而身居高位,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 天风历11月19日夜,浅水清发动赤水镇兵变,掌旗惊风展身死,铁风旗群龙无首。 此次兵变,在当时并未为人所知,人们只知道,惊风展带兵无能,引起公愤,无奈之下被迫让位。不料一个叫易星寒的止水囚徒在当夜趁乱摆脱困缚,奋然一击杀死惊风展,夺马而逃。就连铁风旗内的许多军士自己都以为事情就是如此的经过。 而易星寒之名,一夜间传遍止水全国,成为民之英雄。 借着惊风展身死之机,佑字营,虎豹营和铁狮营三营营主共同推举浅水清为新任掌旗。而天风帝国在其后不久,承认此一选择有效,确认其合法性,并补授浅水清军衔为虎威将军,与李规,惊风展同级。直到许多年后,赤水镇兵变这一历史真相被当时的参与者所揭开,人们才意识到浅水清当时的行为,叫作弑上作乱,窜谋其位。 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敢说浅水清的任何不是了。 封建帝国的历史从来就是如此,人们因胜利而正义,因失败而罪恶。 而由这一天起,浅水清正式接过铁风旗,率领旗下八千战士,和三千熊族猛士,开始了他在止水境内的血腥之旅。 第十九章 十三 劲风啸啸,处处风声鹤唳,易星寒策马狂奔。 终于得到了自由,摆脱了囚笼的束缚,换来的却是肩头上重重的担子如山般压下。 夜影憧憧里,马儿在快跑,他的脑子也飞速掠过一个个想法。 国势衰微,止水已将不保,边境数万大军枕戈待旦,随时进兵,到底要如何才能保国保民,他斟酌再三。 浅水清提出弃国保民的口号,他不是不同意,可如果可以,谁会愿意轻易放弃自己的国家。 哪怕这个国家,是一百年前偷来骗来的,但她毕竟存在了一百年,爱国忠贞的思想,早深深浓入他的血液之中。 不过目前要考虑的,首先是该从哪一步做起。 要如何,才能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他想起了浅水清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任何事物,皆有正反两面。作为一个将军,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看到每一个可能存在的敌人,同时找到每一个可能存在的盟友。无论你是正义之师也好,残暴大军也罢,一路所过,总能找到你的支持者与对立者。倘若你要在止水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这份礼物,仅仅只是开端。它可以帮助你打造声誉,却首先需要你有一个将其施展发挥的舞台。” “拉拢一切可拉拢的,打压一切可打压的。天风军如此,止水军如此,你也是一样。” 拉拢一切可拉拢的?易星寒心中苦笑。 看起来,那个自己最不愿去,最不想去的地方,如今却是非去不可的了。 安流,是止水内河三省中的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县。 在止水国人的眼中,它是如此的不着眼,缺乏特产,资源全无,惟有悍勇的民风给当地官府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安流的特产,就是强盗土匪。 最近三年里,安流换了四位县官,每一任都是不得好死。 他们有的人历经图治,试图重整安流,有的则心地贪婪,想要刮地三尺。任你是清官也好,贪官也罢,到了这安流县的地皮上,却都得守着规矩来。 这规矩就是:安流的十三路总瓢把子杨铭浩,是这里的老大,县太爷是老二。 不过如今,杨铭浩坐在这所谓的“十三路总瓢把子”的位置上,也有些不得安生了。 天风军打进来了,而且在一路向着这一带开进。 听说那个天风血魔浅水清,一路所经,鸡犬不留,反有对抗者,但杀无赦。手下人数虽少,却个个是能征惯战之士,止水军一败再败,眼看着国将不国。 这个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商有龙已发出全国抗战的檄令,但是止水高层常年腐败,民心不堪,纵有一两个天纵之才也是没用。国主昏庸,想要国民揭竿而起,奋而保国,保的却是他羽家天下,令人难免有些不愿。可要说投降浅水清,只怕他愿意,手下的这帮兄弟也未必愿意。 那个时候他一筹莫展,或许带着兄弟离开这里才是上上之策。 只是,天下虽大,又哪里才是自己这三千多号兄弟的理想之地呢? 就是在这个时候,有手下来报:“当家的,有人求见。” “什么人?” “不知道,来人不肯说,只声称自己姓易。” 姓易?杨铭浩心中一跳。 他站了起来:“长得什么模样?” “戴着斗笠,夜黑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难道真是他? 杨铭浩大叫道:“立刻放他进来,叫老二老三他们都也过来!” 风雷十三道,纵横止水内河三省,手下兄弟三千余众,曾几何时,他们的老大杨铭浩竟也会如此紧张一个未来人? 易星寒跟在领路人的后面,亦步亦趋地走进议事厅的大堂,心中感慨。 三年不见,这里依旧如故。 斗笠下的眼睛,带着薄薄的雾气,略显湿润,他来到大堂站定,缓缓抬起头,摘下斗笠。然后他说:“大哥,别来无恙。” 。。。。。。。。。。。。。。。。。。。。。。。。。。。。。。 眼中,是一片水气蒸腾,氤氲着湿意,还有些许的怒意。 杨铭浩的身体在颤抖,甚至身旁的兄弟们,也在一起颤栗起身躯。 小十三,真得是小十三回来了? 所有曾经的埋怨,曾经的不满,曾经的愤怒与怨怼在这刻一下子化为乌有。 他曾经无数次梦到自己重见小十三的场景,他猜测如果有天自己重新见到这个混蛋小子,自己会狠狠地给他一巴掌,然后打断他的双腿,让他再也跑不了。 也猜测自己会对他不理不睬,弃其而去,就当自己从未有过这个兄弟。 他猜测过很多场景,却从未有一刻,象现在这样。 看着自己的兄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颤抖着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身旁的老二项熙良,老三焦义光还有其他十多个兄弟一起扑了过去,这个捏捏他的胳膊,那个拍拍他的脸蛋,同时喊着:“这臭小子没死,真得没死,不是诈尸还魂呢,老大!” 杨铭浩怒哼:“我诈你妈的尸。” 一番热闹后,易星寒被带到了一张椅子前,二哥项熙良指着那椅子说:“三年了。你走之后,这张椅子就一直空着。风雷十三道成了十二道,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是滋味。上半年听说你被抱飞雪那***下了大狱,气得大哥想去劫囚,还是众兄弟劝阻了他。这半年来,大家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三重天被天风人打下来后,大家都猜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现在却活蹦乱跳地回来了。既然这样,这张椅子就还是你的。天风人打他们的,咱们就继续干咱们的买卖,逍遥自在,一起快活。那过去的事,就再也休提了。” 易星寒只能苦笑。 过去休提?若是不提,自己何苦回来这里?只怕二哥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或许,自己该找个好时机再提出来,比如。。。先哄洪大哥? 可惜,自己却是没有时间的。 他无奈道:“二哥,你们真得不想知道,我这半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杨铭浩冷哼:“你被抱飞雪以窜逆之名下狱,无论经历什么,都不会是好事。你若不是无奈,只怕也不会愿意和我们这些土匪强盗在一起。你既然回来,只怕也是另有图谋。老二,你就别为难他了,那张椅子,明个还是找人劈了,当柴禾烧掉吧。” 他心里高兴,嘴上却依然酸溜溜地生气,显然还在为当初易星寒的突然离去而介怀。 这也难怪,好好的风雷十三道的瓢把子不做,好好的十几位结义大哥不要,却偏偏去做了什么官兵。自古官匪不两立,小十三太过任性,哥哥们能怎么想,又怎能不心伤。 多少年来风雨同渡,众兄弟早结下了深厚友谊,突然间少了一个,谁都不是滋味。 三年了,好不容易渐渐看淡了这份心思,突然之间,这个人又冒了回来,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的令人难以揣摩。众人的心中,又怎能不百般滋味齐上心头。 易星寒对着杨铭浩跪了下去:“大哥,当日离开,是我不对。我只是觉得,国难当头,总该为国为民做点什么。我易星寒无能,不能保国安民,反做了天风军的俘虏,心中有愧。” 杨铭浩霍然转身:“你做了天风军的俘虏?” 易星寒苦笑:“大哥终于有兴趣听一听我的经历了吗?” 杨铭浩的眼神收缩着,死死地盯着易星寒,好久,他才说道:“听说天风军正在向这一带一路杀来。我只希望,你不是他们派来的说客才好。” 易星寒正色道:“大哥常教导星寒,做人,得有骨气。我易星寒骨头可断,骨气断不会失。” 第二十章 终身为敌 所有曾经的故事,说起来,都只是一次次不堪的经历,道尽辛酸,吐尽无奈,换来的却只是仰天的叹息。 那忠心体国的,终没有好下场,那陷害忠良的,却也同样为国捐躯。人之正邪奸恶,谁人能说得清楚,道得明白? 为之效死命的长官,可以一下子把人打进十八重地狱,敌对的仇人,却可以大度对己,到底谁人是仇,谁人是友,又怎能分辨得清? 或许,这世界正如浅水清所言,战争本无分正邪,只看强弱吧? 杨铭浩怜悯地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小弟,终究还是叹息道:“这么说来,你这盒子里装的,就是惊风展的人头了?浅水清要你率民保坝,替他背上杀惊风展的罪名,你也接受了?” 易星寒苦笑道:“浅水清这个人,我跟了他有近半年。这些日子以来,他做了些什么事,是怎么想的,我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凭心而论,这个人是天纵将才,精于人心,善于韬略,长于军事,优于谋划,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人。” “这个人做事,有一个特点,就是当他想要利用一个人的时候,他不单单是从自己的利益考虑问题。事实上,他会先从你的角度考虑问题,甚至考虑得比你自己还周全,然后定下应对之策。他策反拓拔开山是这样,利用我也是一样。” 说到这,易星寒认真道:“大哥,别说是我,就算是你,你能眼看着李官堰决堤,天下百姓没活路吗?就算风雷十三道是强盗土匪,干得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可是堤坝一决,止水诸省成沼泽汪洋,你我又如何活命?就算活下来了,又何处容身?” 十多个兄弟,一起默然无语。 “所以,浅水清看准了我不能不同意。他有他想要的,我们有我们想要的。他想让止水换天易帜,让自己立下盖世之功,而我们,则想要家园平安,生活安康。他和我们,各取所需。” 杨铭浩背着双手,在议事堂中踱来踱去,良久,他才道:“大坝是必须要保的,可是梁史一案,你又待如何处理?” “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浅水清的意思,我很明白,可是稍有不慎,则会酿成大祸。在这个问题上,我也考虑好久,才最终得出结果。” 风雷十三道的一群当家人,一起听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理解易星寒话中的意思。 易星寒知道他们不懂,只能苦笑道:“我知你们不明白,但你们可知,浅水清为何一定要以血香祭旗的形式来屠城?”…… 有些事,终究是不说不明白的。 当一名将军,对着敌国的领土子民举起屠刀时,人们只知道这个将军残暴嗜杀,却从没有多少人真正知道,一切所谓的爱民,害民,在这些身居高位人的眼中,都仅仅是一种为了达到目的而采用的手段罢了。 屠城,仅仅是其中的一种特殊手法而已。 战必屠城。 这是古军事战争里经常出现的一个词语。 战争的残酷性,也由此可见。 但事实是,无论军事或者政治,每一条军法,每一条政策,其存在与执行的原因都有着其独特的背景,并非仅仅为了存在而存在。 后世的历史学家在研究战必屠城的现象中,分析将军们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无非是以下三点: 一:以屠城令来刺激己方将士奋勇杀敌,悍不畏死。以可能得到的巨大利益来**士兵勇猛作战。所谓的屠城令,其实以洗劫全城为目的。 二:屠杀可以平息因为攻城而带来的巨大损失导致的不满,有许多士兵在攻城中会失去自己的亲朋好友,肢体受伤,并因此满腔怨愤。屠杀无辜,可以给士卒一个发泄的渠道。让他们将所有的怒火,包括对长官不满与怨怼尽情发泄。这样可以有助于自己的控制,同时培养士兵的血性与忠诚。 凡是经历过大屠杀的战士,鲜有背叛自己主将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做过了那些抿灭人性的事情后,就再也无路可走。 三:在洗城的基础上延伸出来的屠城血令,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震慑住其他地方的守卫,并给予足够的警告,令其后的战争中出现敌不战自溃的局面。这样就可以少打许多仗,少死很多战士。 然而,屠城的行为,同样会引起被攻击方的愤怒,甚至可以点燃烧全国反抗的**。 在这里,不得不对民心做一番剖析。 民众的爱国热情,其实大都是建立在一个有限的基础上的,那就是——自己得先活着。 当一个国家被另一方入侵时,经常会出现这样的一种局面: 当权者舍民不舍国。只有国家还在,普通百姓就是死得再多,以后还能通过扩大生育来恢复元气。可是国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因此,他们不惜发动全民战争,不惜通过破坏一切可以破坏的,包括桥梁,堤坝,焚烧城市等行为来保卫国家。 但是对民众来说,自己的命是最重要的。国家没了又如何?换个人来统治,只要自己听话,对方也不可能斩尽杀绝。毕竟没有人的国土,毫无价值与意义。因此,当国家决定牺牲民众以换取国家存亡的时候,百姓们更多的选择是先保存自己。必要时,他们会投降,会反叛,甚至会主动带着敌人进攻自己的国家。 因此,当一个敌对国入侵某个国家时,最多遭遇的情况就是——被入侵的一方,拼尽一切手段,通过搜刮粮食,爱国宣传,藏兵于民等种种方式,发动民众反抗。而入侵方在最初,则会尽可能的表现出爱民如子的态度。而当他们发现自己粮食不济,被迫需要与民争粮,又有少量民众开始攻击自己,导致一定程度伤亡时,愤怒就会让他们失去理智,从而采取大屠杀的手段。 当民众发现,一昧软弱并不能换取自己所渴望的安全时,心中那份爱国的热情就会被立刻点燃。 这个时候,一样是死,他们会选择死得象一个烈士了。 因此,民心在卫国大战里,从来都是重中之重,双方都渴望利用,又渴望不被对方利用。而在这里,被攻击的一方在争取民心方面,总是有着天然优势的。 历史学家们评价,屠城令是建立在一个将军们臆想的基础上的,他们自以为是的认为屠杀可以让对手胆寒,而实际效果却是反而进一步激怒对手。 因此,屠城令除了对鼓舞己方士气有好处外,对灭敌士气是起着截然相反的作用的。 因此,屠城令的弊远大于利,这也正是为什么后来敢于搞屠城的将军越来越少的原因。 但是浅水清不这么看。 回顾中国历史,几乎每一次面对外敌入侵的亡国之战,几乎都有屠城现象的出现,甚至少数内部王朝争夺的现象,都有屠城的事迹存在。包括最后的封建王朝,清朝,也有过大规模屠城的历史,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皆在此例。 为什么从古到今,战必屠城的事件屡见不鲜,难道那些将军们真是白痴吗? 不,那是因为它的确对攻城下国有着相当积极的作用。 它在战术上完全可以压制住对手,令民众害怕,并产生大量的投降行为。 历史上的灭国之战数不胜数,之所以很多时候屠城令起不到足够的效果,甚至使大量地区产生同仇敌忾的心理,奋起反抗,这完全是因为在历史上的每一次屠城中,稍微有点头脑的守城方,都会在宣传上对己方民众起着极大的误导作用。 简单的说法就是:他们会告诉每一个人,屠城仅仅是因为对手的残暴。凡被敌人占领的地方,必定血流成河。守方永远不会告诉民众,攻方屠城的前提是守城方拼死反抗。他们会告诉自己的士兵与百姓,无论什么情况下,只要敌人占领了我们的城市,就会大肆屠杀我们的子民,从而大大激起己国兵民的反抗心理。 在这样的前提下,兔死狐悲的心理和家国不灭的教育就会起到重要作用,从而催生民众爱国热情,鼓励其积极反抗,保家卫国。 因此,与其说屠城令没有震慑作用,到不如说是防御方有效利用舆论渠道,充分借此机会发挥其弊,削弱其利的结果。 而浅水清,他之所以敢屠城,就在于他看穿了这一点。 而这,才是血香祭大旗的真正目的。 血香祭大旗,其目的,就在于将血香这种看得见的东西,和屠城紧密联系在一起。通过它,准确无误地向所有人传达这样一个讯号:降,城可保,人可活,不动分毫。战,满城尽屠,不留一人。 血香祭大旗,其目的,不在于屠城,而在于强化投降的意义。因此,浅水清的屠城,是以驱逐,恐吓,震慑敌人为主,而非真正的杀光所有人。 通过血香这个信号的传递,它等于是在时时刻刻提醒被攻击方的民众这样一个消息:凡顺我者,皆可活命。逆我者,惟死路一条。 而这一点,由于血香的存在,是对手无论如何都无法隐瞒和遮蔽的。 血香取代屠城令,已经成为一个活动的标志。它淡化爱国精神,反过来却将城市安危与百姓安危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捆绑在一起,重点突出顺昌逆亡的观念,这对止水人的抵抗热情,是一个极为严重的打击。通过那一点血香的燃起,熄灭,来催化人们内心中的恐惧,消弭一切潜在的可能抵抗。 当然,在此基础上,浅水清还有两招用来摧毁民众反抗意识的杀手锏。 其一:就是反过来利用民众来守卫大坝。他以毁坝为最好的突破点,指出止水国家无视民众苦难,天风人过来是解黎民于倒悬。无论民众是否接受,但至少他们明白一点:大坝绝不可毁。无论毁坝方是止水官军,还是天风敌军。因此,易星寒不得不接受浅水清的安排,包括接过杀死惊风展这个罪名。没有这个罪名,他就没有在止水号召民众的基础。 所以,浅水清根本就不用考虑李官堰的安全,因为自有易星寒来头痛这件事。同样的,由于易星寒势必要进行的保坝之举,它会让很多人对国家失去信心。 这也就是是浅水清所说的事物的利弊两面。当每个人都只看到抱飞雪决堤顷国的无畏勇气时,浅水清看到的,则是此事对止水民众带来的恶劣影响。通过有效的宣传,它会成为打击这个国家民心士气的最好武器。 其二:就是易星寒的梁史案。抛出易星寒这个人,就象是在整个止水国内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其效果之佳,反映之猛,将会远超一般人的想象。 当屠城血令无法让某些忠于国家的民众产生退却心理时,梁史案却可以通过这场“伟大的颠覆”,彻底摧毁民众心中的精神支柱。当他们发现,原来这个国家,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在罪恶中生成的帝国。伟大的领袖原来不过是一头噬主的狼,整个国家自始至终都在流淌着腐臭的流脓时,爱国的热情会这种发现中被浇熄,一腔热血也最终化为冰冷。当天风大军的铁蹄踏至,点燃那焚城的血香时,又还能有多少人依然保留反抗的勇气? 只要有一个城市为血香震慑,并从而投降,那么从此以后,各地拥有反抗决心的人都将会大幅度减少。那第一个投降的城市,将会成为摧毁所有抵抗民众抗击热情的信号,并向四方不断延伸。 民心这种东西,若不能为我所用,至少也不能为对手所用。 惑其心,乱其国,灭其敌,掠其财,以战养战,以凶恶之名震慑天下,则大局可定!!!…… 跟了浅水清这许多日子,逐渐了解到浅水清的行事作风与思维习惯,易星寒在牢狱生涯里的那些日子,是第一个看穿浅水清想法的人。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只有对手才了解对手吧。 解释过梁史案与血香祭大旗背后的真实意义之后,易星寒无奈道:“浅水清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谣言只有从内部产生才具有功效。自始至终,浅水清对粱史一案三缄其口,其目的,就是在等我来说出这件事。” “我是梁史案的见证人,经历了一切所经历的。我又是止水子民,很快还将号召所有人一起来保护大坝。若我能成功守坝,我所说的话,人们自然会信。这样的谣言,其威力远远大于出自天风人之口。” 杨铭浩沉声道:“那你准备将它公布出来吗?” 易星寒冷冷道:“浅水清常说,事物皆有正反两面。受其弊者,当寻其利。得其利者,当防其弊。浅水清祭血香以震慑国民,肯定会有相当多的人因贪生怕死而从之。但同样,他也会激化与其对抗的那一部分人的战斗决心。如今止水将亡,国将不国,要想保护我家园,依靠羽家皇室再无意义。既如此,我们便和天风人一起颠覆羽家又如何?浅水清需要那些怕死的人,我却需要那些不怕死的。我和浅水清通力合作,将国民一分为二。羽家王朝虽亡,止水却未必就亡。若天风人不能善待我止水子民,我就领人与他抗争到底,也让他明白一下,这亡国亡家的事,非如此轻易。” 说到这,易星寒突然仰天长啸一声:“从现在起,我易星寒保大坝,御天风,谁的帐也不买。浅水清想要利用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我们彼此利用,就看到最后谁是那最后胜者。” “浅水清,咱们走着瞧,我要让你知道,止水一国就算为你所下,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也随时都还有一个人,可以日日夜夜绞得你不得安生。你屠我止水子民,无论何因,都为我止水之仇。只要我易星寒还活在这世上一日,我必终身与你为敌!!!” 凡事有利有弊,放走易星寒,固然可以为浅水清带来许多益处,但是易星寒因那一场场残酷的杀戮而带来的深刻仇恨,却不知可在浅水清的预料之中?…… 第二十一章 指点江山 天风历10年,11月19日夜,在浅水清发动赤水镇兵变后,利用易星寒这手妙棋,兵不血刃地化解了护坝难题,及时跳出了商有龙的伏击圈.商有龙全歼铁风旗,鼓舞民心士气的计划彻底破产。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的是,易星寒在从军前,竟然会是风雷十三道中最受人喜欢的十三当家。这位小十三,在用一夜时间阐明了天风军来犯的种种事情之后,终于成功说动风雷十三道的诸位当家人▲他们的行动,其速度之快,效果之佳,甚至远在浅水清的预计之上。 11月20日,仅仅是过了一天的时间,一则震惊世人的消息传来。 月牙河水坝守军,反了。 策反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易星寒! 在他说服了风雷十三道的悍匪之后,又用同样的理由,说服了李官堰的守军。 他们宣称自己将不再忠于王室,同时也不投降天风人。 他们将继续为保卫国家而抗战,而他们新的领导人,就是易星寒。 短短数天里,日月换新天,继天风止水之后,又一股新兴势力在这片土地上蓬勃崛起。 这股势力,帮助天风人全面进攻止水铺平了道路,而天风人的疯狂杀戮,也同样为易星寒送去了大量他所需要的人才。 天风历10年,11月22日,水坝全面易主后,易星寒自建护民军,不遵王令,倡议举民护坝,抗天风,自救护国,举国响应。 此时,暴风军团已将孤正帆逼退寒风关,但是却欲退无门。 孤正帆玩起了牛皮糖战术,你欲退来我便进,你欲进来我便退,将暴风军团牢牢牵制在寒风关的土地上,不令其轻易撤退。 对此天风皇帝苍野望早有准备。西南战局稳定,各国异动平息,他便可放手大干。天风五大军团,如今仍有一支军团尚未动用,那就是负责卫戍京畿的中央军团。这支战力仅次于暴风军团的军队,由天风帝国的另一位名宿大将季狂龙领导。 他与烈狂焰,赵狂言三人,并称天风三狂,由此可见其地位能力。 11月30日,中央军团的一支万人队首先出现在三重天一带,与铁血镇的南无伤会合一处。其后数天里,来自苍天城的部队,源源不断地开进三重天,进入三山平原。苍野望下令东部各地地方守军再次征调兵员,务必再输送至少五万大军前往前线。 自此,由于浅水清的出色表现,天风人大举进攻的机会终于到来。 十万中央军团战士,除孤星城两万留守,扼守三重天战略要地之外,苍野望又调来整整六万人,再加地方驻军五万和铁血镇一万余人,总计十二万大军,开始了全面进入止水的准备工作。 与此同时,梁史案开始在全国范围内爆发,止人水震惊不已,悠悠众口却再无法堵塞。 毁堤一事,也渐渐为国民知晓,愤怒的民众开始放弃保卫帝国的想法,转而自发形成家园保卫组织。 一支又一支自发力量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崛起在这片土地上,而其中声势最浩大者,就是易星寒的势力。 来自周边的山国军队和自由都市联盟的军队也开始正式进入止水,宣称止水无道,吾将代而取之。 商有龙全国动员,举国死战,一场浩大的卫国之战,将随之展开。 整个止水一国,被人搅成一团乱局,出现一片风雨飘摇之势,有人投降,有人坚守,有人死忠,有人倒戈,每天都在出现新的变化,到底谁才是最后的主人,止水的结局会怎样,没人能说得清,道得明,惟有参入其中者,才深得个中滋味。小说 那个时候,一手导致出如此混乱局势的罪魁祸首浅水清,却在赤水镇兵变之后,带着铁风旗的战士,悄然消失于众人的视野之中。 他们隐伏在战争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仿佛择机而饲的猛虎。他们在暗处磨利尖爪,张开獠牙,凶猛而残忍地虎视着一切周边的敌人…… 12月13日,狼嚣山。 狼嚣山是连云山脉的支脉,由此向南,可以直插止水的中腹地带,也可以绕道龟岭,转进大梁城,更可以北上月牙河,沿河顺流而下,回归定州或逆流而上,转入澎湾河流域,直进鍪海。 当初碧空晴提议把部队驻扎在这一带时,颇得浅水清的赞赏。由此可以看出,浅水清手下之中,真正有大将之才的,其实就是碧空晴。当初他跟着抱飞雪,虽执掌飞雪卫,却是掌旗级别的将军,论官级丝毫不比浅水清差。 虽然他当初败给了浅水清,但其统兵能力,战略眼光,却依然是不可否认的。 铁血镇兵出孤星城后,碧空晴向浅水清献计:上兵伐交,下兵伐城。以血香之令震慑敌军,用拉拢,分化,震慑诸策,令止水人兵民离心,则国不战自败。 梁史案,血香祭旗都是在这一基础上绸缪策划起来的。 下出了易星寒这步棋后,一切不出浅水清所料,止水国内形势风云变换之快,令人惊诧。只是二十余天的时间,就已经处处烽烟。 依照浅水清的估计,最多再过一个月,止水国内就会形势完全动荡,届时,就是铁风旗扬威的日子。 而这段时间里,浅水清给部队下的命令是休整。 他们躲进深山老林,冷眼看着外面热闹,却绝不参与。 “边州一战后,南督领一万人与商有龙三万人正面对抗,不落下风。如今边境上十二万大军已经开始重新控制止水外围城市,商有龙空有数十万军队,却只能避其锋芒不敢交战,下令各地死守,以焦土之策对抗我军。听说国主羽文柳对此大为不满。” 说话的是沐血,他躺在一块大青石上,闭着眼睛悠闲道。 狼嚣山上,浅水清在和夜莺下棋,身边是洪天启等几个营主,还有方虎等人。铁风旗最重要的军事将领,几乎都聚集在此,一个非正规的小型会议在这种情况下召开。 碧空晴笑道:“虽说现在是冬季,但是止水东部由于临海原因,气候温暖,雨水充沛,十年也难得下一次雪,因此对天风军行军影响不大。目前止水人最可依仗的,就是国内作战,其兵力优势依然存在。因此,国内不时有人向羽文柳提议,建议举国之大军,与敌决战于旷野之上,一战灭其全部,则大局可定。根据其目前动向局势来看,这个提议应当已经通过了。” 浅水清抬起了头:“决战?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是商有龙的提议?” “昨天刚得的消息,不过以我对商有龙的了解,他不可能支持决战,毕竟决战一旦失败,则止水将再无反击之力。但是他目前情势不佳,在朝中地位也岌岌可危,一些激进派将领趁势而起,想要夺兵权,自然会提出听起来一些鼓舞人心的建议。以我对朝中局势的了解,和商有龙一直不和的军政院楚鑫林等将领,大有可能借此机会发难。” “哼,国难当头,内争不休,为讨君上欢心,不惜犯难行险,天风军要想赢得轻松些,就得看这些蠢货的了。我本以为,时机还要等段时间才会出现,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浅水清说着随手将手中黑子掷下:“大龙被吃,这盘棋你已经输定了。” 夜莺赌气撅嘴:“这围棋是你教我下的,自然是怎么都下不过你的了。” 碧空晴淡淡道:“目前羽文柳可以调集的军队,最大上限在四十万人左右,一旦真要与天风大军决战,最佳地点就是在三山平原一带。如果真是这样,四十万对十二万,商有龙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战争,从不以人多人少决定胜负,就象这棋盘绝胜,势总是胜于地的。”浅水清随口应道。 想了想,他说:“必须立刻想办法确认决战信息的准确性,沐少,咱们前方的探子回来了吗?” “还没有,一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 浅水清点点头,他微闭双眼思考局势。到目前为止,形势的发展可以说一切都在按浅水清计划中的进行。止水国内已是一片乱局,羽文柳想通过决战挽回颓势,商有龙的龟缩政策再无法继续坚持下去。离开了乌龟壳的止水军,在失去了战略纵深之后,只能被迫选择与天风军进行面对面的决战。 天风军一战定乾坤的机会正式到来,而铁风旗,也终于等来了他们苦侯已久的机会。 “前方决战,后方空虚,决战一旦真正展开,不管战况如何,我铁风旗的机会到是已经来了……得早做准备了。” “就等你这句话呢,这些日子,大家窝在山里,怕是早闷坏了。”洪天启笑道。 浅水清嘿嘿一笑,现在的铁风旗,就是一把隐藏在暗中的利刃,只要使用得当,就可以一战定乾坤。 想到这,浅水清挥开棋盘,他随手抄起一把棋子,往棋盘上方放了一粒黑子说:“你们看,这里是大梁城,有十万守军。” 然后又在天元位置上洒上一把白子,一把黑子:“这里是最有可能的决战位置。” 方虎往棋盘上丢了颗小石子,正落在左下角:“我们在这。” 碧空晴把石子缓缓往上移动:“若能绕过决战场,直插大梁城,则战事可定。” 在那条石子滑过的轨道线上,沐血洒下一把沙土:“那就得经过无数道城关要隘,包括一些被浅少的行动刺激起来的地方民军。” 东光照又往棋盘上洒了一圈黑子:“一路过关,无奇袭可能,若敌四面包抄,则我军后路尽断。” 夜莺拿了几根枝条插在沙土上:“那些地方民军是荆棘,会刺伤我们,也会刺伤所有从他们领地上经过的任何人。利用那些民军,快速通过关卡,则完全可能摆脱包抄局面。” 洪天启指着棋盘道:“问题是前有拦路之虎,后有追截之兵,凶险太甚,凶险太甚啊!” 拓拔开山大手一甩将棋盘上的沙土枝条黑白棋子一起扫掉:“该打硬仗的时候,就得打硬仗,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讨巧的。决战在即,对手没有太多兵力用于对付我们了。这一路,我们过关斩将一路血战,趁敌空虚之际,正是强冲大梁的好时机!” 无双冷冷道:“大梁城有十万守军,就算我们到了地方,也未必能拿下那里。该取巧的时候,还是得取巧。否则冲到大梁也是没用。”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着棋盘指点江山,但其意图竟是同时指向了大梁城。 浅水清哈哈一笑,在代表大梁城的黑子后方,划出一条直线:“自古以来,天子守国门。惟有止水,国都在大后方,自建国以来,大梁城未逢一次战事,国主懦弱,士卒颓丧,我军以强攻之势进取大梁,一路杀去,慑敌胆,震敌魂,则敌纵有兵十万,我亦可一战而定。” 碧空晴也冷笑:“正是如此。观其帝都国主,我军若能打到大梁城下,无论胜败,羽文柳都会感到害怕。” 雷火也哼道:“人若是怕了,不是投降,就是逃跑,绝没有反抗的勇气。” 浅水清点头道:“所以,这盘决胜局里,羽文柳就是关键。主将无能,会害死三军,国主无胆,则势必亡家灭国。这一次,我看我们可以把宝压在他羽文柳的身上。” 众人俱皆点头。 说到这,浅水清忽然笑了起来:“看来,大家都有这个意思想要强取大梁了。很好,这次我也很有兴趣要看看你我到底能不能再创辉煌。既然你们不怕死,咱们就一起拼他一把。只要拿下了大梁城,大家就可以回苍天城封官晋爵,永享福禄了。” 方虎哈哈大笑:“我对那封官晋爵没太大兴趣,不过此战若成,将来观澜战史上,必有我方虎之名。我辈军人,以鲜血换荣耀,正当留名后世,哪怕是那血腥之名,也无愧此生!” 所有人同声叫道:“我辈军人,以血涂史,敢以性命冒险,建千秋之功!” 浅水清霍地站了起来:“好!既然这样,那我就正式下决定了。前方一旦决战,则无论胜败,止水都已亡定。我们必须在天风大军击涝手,进入大梁之前,抢先拿下大梁城!现在我命令,全军立刻做好出发准备,即刻准备下山。一旦消息证实无误,就以最快速度直扑大梁城,一路过关斩将,焚血香,祭大旗,凡有不降者,一律屠城。以战养战,就地征兵征粮,我铁风旗诸将士,定要在打到大梁城之前,先打出我铁血军人的不败雄风。我们要在兵临城下之际,让每一个敌人听到我们的名字,都闻风丧胆!逼其不战而降!” “此次远征,贵在气势!我铁风旗能否一战功成,就看你我斗志如何。天风——武威永存!” “天风——武威永存!”所有人一起高声吼叫起来,鸣动雷霆怒焰…… 第二十二章 蓝城之变(1) 天风历10年,12月15日,铁风旗终于再次出现在止水人的视野中。他们一出现,就以虎跃平原之势猛扑离狼嚣山一带最近的大城血岩城。 是役,浅水清再祭血香,于半日内攻下血岩城,满城皆屠。 铁风旗来势汹汹,浅水清手段残暴,其赫赫凶名一夜间名扬大陆。 人们纷纷传言:天风血魔浅水清,一路所经,不降必屠,祭血香以焚天地,为天下诸恶之首。 各国更是纷纷谴责浅水清残暴凶恶毫无人性,甚至连皇帝苍野望都不得不发急令命浅水清停止这种以屠杀为目的的攻城方式。然而天高皇帝远,在皇帝的命令在止水境内满世界转悠就是找不到人的时候,浅水清领着他的铁风旗已经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般再下两城。 不过这一次,情势终于开始出现变化了。 先后血屠定州,血岩城之后,浅水清的凶名与血香祭大旗的事迹已逐渐为各地所知。 凶名,永远比善名更容易让人畏惧。 12月18日,铁风旗攻打守军达三千之众的流沙城时,打到半途,该城城守眼看手下士兵软弱,无法抵挡天风军的进攻,终于下令弃城投降。浅水清却冷漠回答:“血香焚过,再行投降,为时已晚。屠!” 12月21日,铁风旗转进蛤蟆口,攻打止水的一个小县城安平。 这次,对手直接投降了。 安平县,是止水境内的一个小县,其地理位置并不显著,地势也不险峻,甚至在整个国家地图上,都找不到这个地方的名字标志。 但就是在那天,这个原本默默无名的小县,因其投降一事,而举国大哗。 这是自天风军攻打止水以来,第一个正式不战而降的地方,它预示着浅水清的血香祭旗策略正在走向成功。 它的投降,意味着止水境内的确已经开始出现了大批的投降主义者,浅水清血香祭旗的凶名正在逐渐地发挥效力,这将帮助他在以后减少许多战斗。 12月24日,铁风旗正式兵出三山平原,在止水境内绕了一个大弯后开始出现在止水后方的土地上。此时,他们已彻底放弃粮道归路,一望无前的杀向前方。他们相信,即将发生在平原战场上的那场大决战,注定将以天风人的全面胜利而告终;他们相信,自己能一路打到大梁城,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战争;他们相信,有浅水清的领导,他们能创造出一个新的辉煌——直下大梁城。 他们狂热,勇敢,进取,残忍,他们不是好人,但他们绝对是最优秀的军人。 他们挥舞屠刀,一路所向,勇敢杀敌,无所畏惧. 12月25日,铁风旗兵不血刃拿下止水最重要的一个城市——蓝城,蓝城城守郑时月领五千人不战而降,再次轰动天下…… 蓝城城守府。 地图上的红黄蓝旗依旧插满各处,但在从狼嚣山到蓝城,是一条由白色小旗组成的连线,在那彩旗飘飘中,显得是如此的扎眼,醒目。 浅水清的眼神停留在那上面的白旗上,久久不曾离去。 白旗,说明这些地方已经为天风人所拿下。 但是白旗永远不会告诉你,哪些城市是投降的,哪些城市又流尽了鲜血。 但在浅水清的心中,那曾经的杀戮,无望的哀号,却总也挥之不去。 当人们还在一次次为一座城市被屠戮,一座城市放弃抵抗投降而感到震惊的时候,浅水清和他的同僚下属,却早就先一步看到了这种局面的出现。 他们并不是单纯的一条直线打过去。身在异国土地上,要想打好每一场战斗,都必须谨慎而小心地选择好对手。 止水内部空虚,大部分城市已经虚弱到守兵寥寥的地步,砸下一颗坚硬的果实,意味着后方兵力不足的对手将失去胜利的信心。正所谓击强以震弱。否则各地城关就算再好打,一路血战过来,怕也要害得自己死伤无数。 血岩城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流沙城有三千守卫,却多是新兵残兵,正适合拿来做血香的进一步震慑。 安平县本不在他们一路所经的比需之路上,仅仅是因为县守懦弱无能,地方守备薄弱,才用来做第一个投降对象。 以此为天下竖立一个降者不杀的榜样。 蓝城的城守郑时月看到了这一切,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百姓,他都不能不降了。 每一次攻击,都在事先做过了精密的选择,地图上的那些红蓝黄旗,早注定了某些人的生死归宿。红旗意味着血战,蓝旗意味着投降,黄旗则意味着摇摆不定。血香恶名传遍止水后,它让红旗更坚决,蓝旗更懦弱,但它真正起到作用的,则是对黄旗摇摆派的威慑。 蓝城,便是黄旗。它的投降,意味着止水境内除了少数坚守派,大部分人都将为铁风旗的恶名所震慑,并害怕。 无数次反复思量,无数此斟酌比较,无数次绸缪计划,才换来了今天这般的辉煌战果。为此,浅水清不惜背负恶名,凶传天下。 蓝城是止水的一个中转重镇,其地位与天风清野城相仿佛,是前后方军草辎重的中转枢纽,本身更藏粮万石。 郑时月的不战而降,令止水人大为被动。他们可以说是被浅水清扼住了咽喉。一旦大战开打,浅水清转向可抄大军后路,也可前进直逼大梁,道路四通八达,铁风旗进可攻退可守,拥有太多的进攻路线可供选择。因此,这一战略要地的失去,比安平县带来的实质伤害要大得多。 拿下蓝城后的铁风旗,暂时停止了自己前进的脚步。 如果他们向前,止水人就会全面了解他们的意图。 在大战开打之前,浅水清不想暴露自己的真正目标。事实上,他扼守蓝城的做法,更象是在为决战做准备。 “浅少。”方虎从外面匆匆而来,站在他身后恭敬地喊着。 自从浅水清成为掌旗之后,他说的话愈发少了,举止行为间也愈见稳重,大将风范更是显露无遗。 曾经的浅哥儿,如今变成了虎威将军浅掌旗,再也没人敢叫他那个亲切而缺乏尊重的“浅哥儿”了。 他依然年轻,但却再没有人敢小看他。 “什么事?”浅水清头也不回问,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地图上。 “刚得到的消息,商有龙急派手下大将石容海,领兵三万从前方回撤,正一路直扑蓝道关而来。”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看来羽文柳是真得急了,大战关头,从主战场抽调援兵,来回奔波,劳而无功。商有龙现在是被我们牵着鼻子走呢。” 方虎也为之一笑:“蓝城的不战而降,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蓝城地势险峻,守兵也是正规军,不可和定州,血岩城等地相提并论。他们要是想固守待援,估计怎么都能守上几天。血香之名已震慑了许多地方,没多少人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满城百姓去搏那所谓的援军了。” 浅水清淡淡回答:“那是应该的。” 先是屠城以震敌军,再是梁史案广为传播,以寒敌心,又是水坝一事为民众所知,去其忠诚。如今的止水,民心思变,早已不复当初了。这种情况下再不能让敌军投降,浅水清就得好好反思一下这个世界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了。 蓝城虽是重地,郑时月可不是傻子。一个外敌入侵,民变四起的国家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 一样是卖国,他还可以打着保护民众的旗号,而卖给浅水清,也算能卖个好价钱。 因此,他降得理所当然,降得理直气壮,降得份所当为。 所以浅水清才说那是应该的。 用郑时月的说法就是:此举,上应天意,下顺民心。 天意不可测,民心到是可测的。蓝城的百姓终于松了口气,降了就好,铁风旗不会屠城了。 事实上,铁风旗自进入蓝城后,连一针一线都没再动蓝城,只是把蓝城府库中的粮食全部取走,以充军用。只要对方肯投降,他们做得任何一支占领军都更加出色。 “必须在下一轮进攻前,先打败石容海。否则后有追兵,前路诸城必生侥幸心理,我血香屠城之慑将会效果大减,再想逼敌投降就难了。”浅水清断然道:“石容亨久会追来?” “最多两天。”方虎很肯定地说:“我方攻城不占地,石容海一路畅通,速度会比我们快很多。” 浅水清点点头表示明白。 攻城而不占地的做法,固然可以使自己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却也失了步步为营的机会,无法阻滞后方追赶。石容海急急赶来,速度肯定是慢不了的。 浅水清背着手反复思量,想了好一会,他问: “那些降兵现在情况如何?” 方虎回答:“不是很好。降兵里有不少人对我们恨意甚深,我担心难堪大用√短两天时间,能把队伍整合起来就算不错了,但要想靠他们打仗,我怕到时候会有大批人反水,反过来对付我们也说不定。” 降卒的使用,历来是考验将官指挥水准的一大难题。自古以来,降卒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了,进攻方的兵源就可源源不绝,以战养战的优势则可彻底发挥。用得不好,就会立刻反伤己身。历史上因降卒叛乱而导致的大军功败垂成的战争屡见不鲜,同样因擅用降卒而获得一再胜利的军队也不在少数。 降卒们由于是被迫从军,在心理上和对手就不一致,为了更好的使用降卒,许多艰苦的战斗中,将军们都会用降卒来打冲锋。一方面,死的不是自己的兵,自己不用心疼。另一方面,自己在后方,不用担心前方降卒叛乱给予自己致命一击▲为了镇压降卒叛乱,亲卫部队总是对降卒加以严厉督促,小心看护,既用他们,又不相信他们,从而更造成降卒的离心。叛乱事情也就不足为奇。 对浅水清来说,血香祭大旗的屠城之举,虽然可以帮助他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是同样的也会使大量的降卒愈加的憎恨他。因此,如何用好降卒,的确是一个最大的考验。 如今石容海三万大军来势汹汹,为了给止水人更深更大的震慑,浅水清决定要从正面战场上完败石容海▲要想做到这一点,蓝城五千守军能否用好是个关键。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只有两天的时间来**他们。 两天,自己到底该如何处置这批降卒,令浅水清也费煞了脑筋。 想了好久,他说:“走,我们去看看那些降兵。” 第二十三章 蓝城惊变(2) 冬日的风,寒意森森,吹得人心也无情。小说 每一次战争,都是一场巨大的考验。人们在战火中厮杀,生命的喧嚣中,总有一些会永久归于沉寂。 旧的人死去,新的人会再来,有多少人能一直跟随在身边,长久不去? 浅水清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下一场战斗里,一定又会有许多兄弟离他而去。 石容海带着三万人追了过来,这场战斗,早在预料之中,他无法回避。 这也是他自领兵进入止水之后所遇到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大考验,以铁风旗目前仅有的一万余人正面硬撼对手三万军。 他必须赢! 不但要赢,还不能有太大损失。 站在蓝城的城头上,浅水清的目光深邃而悠远,他身上披了一件雪色大氅,寒风飘飘下,带动衣袂,劲拂出一位名将的风采。 后人仰慕前人,总是带着些艳羡的眼神,城楼之上的浅水清,这刻丰神如玉,淡漠如天边积雪,只给人高山仰止的感觉,谁又能想到,他的心中也在紧张不已。 原蓝城城守郑时月匆匆赶来的时候,浅水清只微微瞥了他一眼,柔声问道:“降卒的事,安排妥了?” 郑时月恭谨回答:“回将军,已全部安排妥当。” 说起来,这个郑时月虽是降将,但他为官多年,却也的确有几分真才实料。一般的降卒,将官们在使用上多用其为炮灰,其战力发挥不佳,忠心度也堪忧▲当浅水清将整编降卒的任务交给郑时月后,他立刻提出了几点建议。 一是登记造册,按户籍制表,全方位清查降卒资料,以备使用。 二是将五千降卒分成两营。 一营撤换基层士官,安插心腹,以点制面,全面控制,尽可能保证其完整的战斗能力。 二营则打乱编制重新编排,抽调士兵,补充入主战部队中。 两个营队之间,一个是作为单独的战斗单位发上战场,另一队则作为后备补充兵源使用。两者做法各有利弊,却相辅相成,互为依托。如此一来,降卒既大幅度减弱了其相互勾结,谋反作乱的可能性,同时也最大程度的保存了战斗能量,并不至于因为被当作炮灰使用而心生叛乱之意。 所有互相之间有亲友关系存在的战士,全部被分割进两个营队中,彼此互相不能联系,各有顾忌。既互为战力,又互为人质,使其只敢拼死作战,而不敢悖逆上命。 铁风旗战士既是降卒的监督者,同时也是共同作战的伙伴,没有谁会特别在前方或特别在后方,只有相互依靠,彼此信赖。 当然,这样的做法虽然便利,却还是有其不足之处,那就是——时间太短,所费工程却大。 估计这仅有的一天半时间里,能将五千降卒全部安排妥当就算不错了。 不过浅水清还是很欣赏郑时月为他献上的这几条计策。 “干得不错。”他笑道。 郑时月见浅水清夸他,心中暗喜,凑前几步小心道:“听说将军每逢大战之前都会亲上前线为将士们讲话,鼓舞士气。如今蓝城刚入天风军之手,各处骤逢大变,人心总有些惶惶,五千降卒是不小的战力,若能用好,必能为将军立下大功。可是现在降卒们的心中也有揣测。早些日子,曾有流言说将军打下南门关时,一战屠光所有战俘。如今蓝城虽降,很多人却不知命运如何,不少人为生死而担心受怕。将军何不亲自过去和他们说说话,套套交情,也好让士卒们见识一下将军风采,知将军不是那种人,以安兵心。” 浅水清一楞,笑道:“我这样的人,凶名在外,只怕去不去,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吧?” 郑时月立刻道:“拉拢之道,存乎一心。只要将军肯做,就总有人会感动。今天将军若能收服这批降卒,则以后都不用担心降卒的使用问题。” 浅水清想了想,点点头说:“好,那我就去。”…… 蓝城的大演武场上,五千名降卒站成十个整齐的大方阵,纵横列各有二十二人,前排是领兵士官。 他们虽不如天风军人那样悍勇,却也是经过训练的正规军人,这军列还是站得整整齐齐,只是这看人的眼神,却总是有些惊慌,害怕,不知所措。 浅水清的凶名太甚,他打造出自己魔鬼形象的同时,也让这些降卒们害怕不已。他们怕他一声令下,铁风旗的将士就会将他们砍瓜切菜般全部杀死,为的或许仅仅是那可能存在的叛乱风险。 但是今天,浅水清来了,白马素衣若翩翩少年,身边只带了寥寥数人,夜莺,拓拔开山,还有方虎狗子等人。 他来看这批降卒了。 他甚至不用说一句话,只是这亲身前来的勇气,就已足令所有人放心。 和以往不同的是,浅水清这次没有放言喊话。 对于降卒,鼓舞士气战意毫无必要,反倒是善言安抚更见效果。 所以他就象个邻家大哥哥般看着这些士兵。 他跳下马,一个个走过去,帮他们扶正头盔,拍拍他们的肩膀,友好而礼貌地问询他们的姓名,住址,然后随口说些安慰的话。 他一个一个的问候,不厌其烦,不管对方是士官还是士兵,他都一视同仁,所说的话也简单明了: “我就是浅水清,没什么三头六臂,很普通的一个人,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没必要怕我。” “我来到这里,就是想看看你们。” “你们吃得如何?天气冷了,怎么还没发冬衣?回头我会让郑城守打开府库给大家发放冬衣的,要小心身体。” 必要时,他甚至会拥抱某个士兵,表情真诚,动作有力,言语温暖。 正如郑时月所说过的那样,也许这样的行为,不能骗过每一个人,但总会起到一些作用。 而且,这样的做法也的确可以让大部分害怕的士兵由此安下心来,不用担心天风军翻脸无情,转身杀人。 这对安抚军心士气,有着极大的帮助。 他就这样一个个问询着,不厌其烦,也不顾奔波劳累。 当浅水清走过那长长的队伍,逐渐深入到部队中间时,他已不知问过了多少士兵,他记住了他们的名字,甚至还记住了他们的相貌特征。 再次走到一名止水降卒的身边时,他依然是那样亲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战士回答:“冷弃。” “冷弃?很怪的名字啊。” 一旁的郑时月立刻补充道:“他是个孤儿,冬天出生,被父母遗弃,所以叫冷弃。” 浅水清点点头:“原来如此。你在军中目前担负什么职位?” 冷弃回答:“小小曲长而已,不敢有劳将军垂询。” 浅水清一笑:“不要跟我客气,既然入了我天风军,今后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尽可向我提出。” 那个时候,冷弃突然道:“小的的确有一不情之请,想向将军提出,还望将军能帮我完成心愿。” 浅水清一楞,点点头:“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帮你做到。” 那一刻,冷弃尚未说话,身后的飞雪突然扬声发出一声犀利的长嘶。这一声嘶鸣,若风雷狂击,震得所有人都为之一呆。浅水清一呆之下,眼前的冷弃眼中突然凶厉之光大现,浅水清立知不妙。 他大喝一声,急步后退,同时反手抽刀。 与此同时,冷弃的手中精光一闪,一柄闪亮的小刀已经凶猛地刺向浅水清,同时大喊道:“我的心愿就是用你的命来偿还我止水所有死难乡亲的性命,屠夫浅水清,你纳命来!!!” 蔓延扩散的死亡阴影在一瞬间笼罩在这片小小天地之间,无数的惊呼声炸响。 浅水清虽及时后退,但后退的速度怎比得上前扑,又怎么挡得住这蓄势已久的狂暴一击? 冷弃手中锋利的小刀划出一道凄厉的死亡激流,正刺中浅水清的身体。 扑,一声轻微的脆响。 手中的刀竟然止步于身体之外。 怎么回事?竟然不能刺进他的身体中去?惊异的眼神在冷弃的眼中掠出一道炽炎火潮。 被小刀撕裂的衣帛炸出片片碎絮,一件金色的皮甲闪耀出夺目光辉。 “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浅水清那冰冷的语调如寒冬之潮袭来,席卷了整片头顶天空。 “吼!!!”冷弃高声狂叫。整个天空都为之震憾摇颤着,四周所有的喑呜喧哗声音仿佛一下子没有声息全都静了下来。 “你必须死!”他嘶吼出内心中最疯狂的愤怒。 无数人同时向冷弃出手,掌,拳,刀,剑,身体在一瞬间也不知遭了多少重拳硬掌,他却不闪不躲地再次刺向浅水清,若一头疯狂的牦牛横冲直撞,直扑入浅水清的怀中。 这凶猛的一撞,将浅水清整个人都撞飞了出去,浅水清在飞退的同时,手中的刀也抽了出来,一刀劈出如虹彩练。 血光乍起,一只手臂飞升空中,在血色飞扬中涅磐出生命最后的光轮。 啊!!!冷弃痛苦的高声大吼,血目峥嵘里,狂暴的生命爆炸出生命的全部极限。 就在浅水清一刀砍掉他胳臂的同时,他不退反进,向着浅水清空中的身体,狠狠地掷出了手中的短刀…… 下一刻,在众人的乱刀将他完全分解开来之前,他已看到那柄短刃以撕空裂云之势,凶狠地扎进了浅水清的手臂中。 倒下之前,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砰! 两具身体同时坠落于地。 血,汩汩地从浅水清的手臂上流出,他跌落于地,却再爬不起来。 黑色的血,狰狞出死亡的凶恶,令所有人都胆寒心惊。 浅水清的眼前是一阵天旋地转,一股陌生而又冰冷的寒意从爬满锈迹的心中倏然升起。 刀上有毒! 剧烈的毒若跗骨的蛆虫,凶狠地吞噬着身体内的生机,只是瞬间就让浅水清失去了行动的力量。 我就要死了吗? 仿佛能感到那无尽的灰的夜正毫不留情地向沉落的生命碾压而来,他就象是看到了死神对自己狞笑的脸孔。 不!我还不能死! 不甘的声音在心底大叫。 内心中最深邃的角落突然间哗动出生命里最强烈的生存欲望,炽热到足以将心的沙漠引燃成一片火海! 他猛然奋力挣扎,在那无尽黑暗之中。 我还有事没有完成,我还有我所爱的人没有得到。所以我还不能死! 所有的被我杀死的人,你们尽管冲我来吧,我浅水清自从立誓当日,就再不将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 我是魔鬼! 我是杀人无数的魔鬼! 好人不长命,恶人活千年。 魔鬼,是绝不会如此轻易被击倒的! 浅水清的内心呐喊狂嚣。 不甘屈服的灵魂在挣扎,在奋斗,在生存与死亡的边缘中挣扎不休!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吐出几个字:“立刻封锁消息,不要让这之外的任何人知道,更不要杀戮降卒,这只是意外……一切……照旧进行……” 然后,他彻底昏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抉择 城守府。 沐血,方虎,洪天启,东光照等铁风旗重要将领如今齐聚一堂,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愁眉深锁。 浅水清的受伤,令事态变得异常严重,所有曾经的计划,如今都遭遇到了严峻的挑战。 有时候,我们不能不承认,历史常会由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所书写,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风历10年,12月30日,铁风旗掌旗浅水清,遇袭重伤,行刺者,止水降卒冷弃! 这一次的暗杀,虽未竟全功,却让整个铁风旗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大战即将来临,铁风旗的灵魂人物却倒下了,没有了浅水清的主导,他们拿什么去面对石容海的三万大军? 作为怂恿浅水清去安抚降卒的郑时月,当时险些被恼怒的铁风旗诸将一刀杀掉,但是考虑到这个人的存在,对整个蓝关都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终于还是按捺住了那一刻的狂暴情绪。 急于戴罪立功的郑时月,匆匆找来了蓝城最好的大夫为浅水清趋毒疗伤。 伤,并不重,毒,却不容乐观。 老大夫一生治病,对这种毒并不陌生。 射影,一种很难缠的毒药,药效极猛,治疗不易。好在当时浅水清刚昏过去,夜莺就及时用嘴为他吸毒,到是将浅水清伤口内的大部分毒素都吸了进来,这才免了一死。 但即使这样,要想让浅水清完全康复,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都很难办到。 石容海,会给他们这么长的时间吗? 此刻,洪天启沉声道:“还有多长时间他才能醒过来?” 那老大夫诚惶诚恐地回答:“至少也要睡上两天。” 沐血方虎等人面面相觑,两天,石容海早就打过来了。 洪天启摇了摇头:“我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能不能让他早点苏醒?” “这个……”老大夫有些为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对他的身体或许会大有影响。射影之毒,顾名思义,毒性传播速度极快,民间传说就是哪怕只是碰到了你的影子,都能让你中毒。夜莺小姐虽为浅将军吸过毒了,但是毕竟此毒太过霸道凌厉,需要时间调养生息。一旦毒性没有完全驱除就强行催醒,我怕浅将军这次毒性不清,以后都很难再根除,到时候或者是复发,性命不保,或者是毒性侵害四肢内脏,永成废人,其后果堪虞,小的实在是不敢动手啊。小说到是夜莺小姐,虽然是以口吸毒,但毒未入血,不会有太多影响。我这里有药方一副,小姐可拿去服用,吃上三方就会完全无事。” 夜莺沉着脸道:“我的事,你不用操心,到是赶快想办法把将军治好才行。” 老大夫苦着脸道:“我知道你们担心,可是这毒若是如此容易驱除,又哪里叫射影了。如今浅将军能保住一条活命,已经可以谢天谢地了。” 说着,他也唉声叹气。 打心眼里,他到是希望浅水清死掉的好,可方虎早放出狠话。浅水清若死,蓝关满城人都得陪葬。所以这刻,他到是不敢不尽心尽力的救治。 这刻大夫这样说了,一时间谁也不好轻易做主。 真要催醒浅水清,会不会就此害死他,谁也不敢确定。但是他若这样一直不醒,谁又来指挥铁风旗呢? 铁风旗旗下三营,人人惟浅水清马首是瞻。除了他的命令,别人的命令,又有几人肯听?几人肯从呢? 别的不说,单是那帮熊族武士就第一个不服管。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浅水清出事了。若是知道,只怕早就起来开始屠城了吧? 何去何从,如何选择?三营诸将同时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中。 他们彼此看着,彼此等待。谁都希望浅水清现在能醒过来,却谁都不愿意承担这样巨大的风险。 那个时候,夜莺的眼中,却终于闪过一丝坚毅。 她淡漠而镇定的说:“我知道让你们下决定,是很困难的。我是他的女人,这个决定就由我来下吧。” “立刻催醒浅将军,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那一刻,她就象一个真正的军人,面对一切可能来到的后果,都以一种大无畏的勇气去承担,去面对,去勇敢迎上,绝不退缩。 她再不是浅水清背后的女人那样简单了…… 浅水清醒过来了,带着痛苦的呻吟。 眼前是无数人头攒动,各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表情,有欢笑,有喜悦,有悲伤也有愤怒。 他轻轻地笑,若冬日暖阳,趋散人们心中的寒意,他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睡了多久?看起来石容海还没打过来?” 洪天启恭敬回答:“才几个时辰,放心,时间还来得及。” 浅水清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方虎等人的脸色却极难看。 他们把大夫刚才跟自己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给浅水清听。 浅水清微微一楞,想了想却笑了起来:“夜莺的选择没有错。这个时候,实在不是我该倒下的时候。那毒既然没去净,就让它留在我身体里好了。什么时候要发作,要怎么发作也是它的事。过不了眼前这一关,所有人都得死。咱们军人,没有必要考虑太多的以后。只有抓住眼前才是生存之道。” 被剧毒摧残过的身体依然虚弱,没有人扶着,浅水清甚至坐不起来。 大战当前,这样的身子怎么指挥战斗? 用以后可能付出的生命做代价,换来这短暂的清醒,到底值不值得,谁也说不清楚。 但是既然浅水清说这样做是对的,那么大家的心中就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既然醒了,自然就要听一下工作汇报。 蓝城城守郑时月第一个诚惶诚恐地跪倒在浅水清的面前:“下官无能管理降卒,害将军受此磨难,还请将军责罚。” 浅水清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这种事,总是会有的≡了,那帮降卒,现在怎么样了?” 说到降卒的情况,大家谁都不再作声。 浅水清的遇袭,受到打击最大的或许就是这帮降兵了。 如果不是浅水清昏迷前的安排,或许愤怒的方虎等人,早就下令把所有止水降卒都杀光了。不过他们最终还是立刻命令在场的铁风旗将士将所有的止水降卒一律看管起来,不许放走一个。 死亡的阴云在这刻便笼罩住所有止水降卒头顶上的那片天空。 刚刚还因为浅水清的善言安抚而有所和缓的心情,在那刻重新紧绷成一根随时都可能会断裂的弦…… 谁也不知道,铁风旗的屠刀,何时会落下。一旦浅水清死亡,铁风旗是否会大开杀戒,没有人知道,他们惊慌,害怕,不知所措。 现在已是深夜,演武场上的五千降卒依然被看管着,他们没有地方睡觉,饭也没吃,只能在那里苦苦等候,等候命运的安排。 听着郑时月的汇报,浅水清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这样的变故,的确对他收拢降卒安抚军心,是个重大的打击。 此时此刻,若不能采取强力措施挽回军心,则这批降卒再不可用。 那一刻,他的心思百转,转眼间已经想到了数个办法。 而最好用的办法就是…… 他抬起头,看着郑时月道:“立刻通知所有人,铁风旗掌旗浅水清日间巡守,不慎跌马,摔折腿臂却无大碍。蓝城城防诸事一切照旧,不必特别加强。另外,演武场上的五千降卒依然按原计划处理。分成两营,一营由雷火带领,一营由无双带领。” 说到这,他看看方虎:“虎子,这次的降卒,你就不要插手了。你的脾气太燥,带兵最为严厉,目前这些降卒军心不稳,不宜采用强力手段。” 方虎点了点头不说话。 然后,浅水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沉声说道:“下面,我还有一个命令,在我宣布之前,我要你们确保必定遵守,不得违抗!” 几个人互相看看,见他神色凝重,显然是有什么重大决定,只能点头应是。 浅水清这才说道:“我命令,立刻撤换城守府守卫士兵。城守府的安全守卫工作,一律交给原止水降卒。今天夜里,我不希望在城守府内看到一个铁风旗的战士,包括夜莺在内,所有人立刻出府!” 此话一出,所有人同时大惊失色。 东光照更是大叫起来:“浅水清,你疯了吗?你想让那帮降卒保护你?就在白天刚刚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之后!” “浅少,你这是拿性命在冒险!”无数人同时大叫起来。 浅水清虚弱苍白的脸上闪现出的坚毅神情:“欲收军心,就必须冒险。我相信像冷弃那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今夜之后,若我还活着,则这五千降卒,就尽归我有,再不用担心背叛一事!我意已决,你们就不用再劝了。” 那一刻,浅水清已经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冒一次险。 他要告诉所有降卒,白天的事,不会让他对他们的信心有任何影响。 他依然活着,并且活得健康,并且也依然信任这些降卒。他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打击报复,并且愿意请他们来守护自己,保卫自己的安全。 如果他们愿意,他们甚至可以随时下手杀掉自己! 他浅水清愿意再一次,将自己的命交给这些止水降卒。 第二十五章 今夜无人睡眠 夜色下,月光清冷如冰,总让人有几分心寒。 手臂上的痛依然清晰,若那苦涩的回忆,时有时无地提醒着浅水清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 伤,尚未好,毒,却依然在。 表面上看来,他已经清醒,似乎已无大碍,但他自己心里知道,那射影之毒,的确是难缠得厉害。 那毒如丝如线般缠入他的内脏,缠缠绵绵,就象个爱人,纵然挥慧刀,却斩不断万缕情丝。 那个冷弃,想必准备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吧?就连所挑选的毒药都是极阴狠毒辣的。如今他身体虚弱得可怕,连动都不能动。 老大夫说他的身体随时可能毒性复发。 这说法客气了,哪里是复发,根本就是未停下来嘛。 就象是一条毒蛇在身体里钻来钻去,咬得他浑身都痛,连骨头都感觉似要酥了。 可是他不能说,只能笑,笑着面对这一切,笑着继续指挥手下人做事。 为人上人者,可死可残不可废! 永不要现懦弱于手下面前,是不二法则,否则纵你曾有天大本事,一旦露出软弱来,也会对你离心离德。 他浅水清能震慑四方,以小小佑字营就让天下人害怕,让皇帝欣赏,不是靠他的德与才,而是靠他的狠与杀。所以他可以中毒,可以受伤,却绝不能倒下,不能让人们看出他有丝毫软弱。 他的士兵崇拜他,他就绝不能让他们失望。 否则,不用等石容海过来,铁风旗就已经完蛋! 只是,曾经的经历,杀戮时内心的戳痛,报应来到时身体的伤残,总会给人带来些意志上的感伤。 内心深处,就免不了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杀孽造得太重,老天才给自己这个报应?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或许该庆幸才对。 毕竟,自己还活着,并且活得四肢齐全,活得有人伺候,活得让人害怕。 尽管,那伺候自己的人,或许并不那么令人放心…… 床头前,十名战士紧紧站成一排。 在房间之外,多达200名战士将城守府守成了一片铁桶,任何人若想进去,都得先经过他们的允许。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人全部属于止水降卒,浅水清的身边,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风军人都没有。 尽管郑时月费尽心力,尽量挑有家小在这附近,方便控制,又对他忠心耿耿的士兵来负责值夜,可是出了冷弃这档子事后,他的心里也没底。 每个人都在害怕,害怕这200个人里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心怀不轨,则浅水清性命就有危,可他们却不能不遵从这个命令。 古来成大事者,敢冒大险。 浅水清常说赌不是好事,久赌必输。可是他同时也认为,到了必须该赌的时候,就必须坚决决绝地赌上一把。 这个世界不是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到了关键的时候,就还得尽人事,听天命,和命运的安排狠狠地赌上一把,看看老天到底如何待自己。 而今天这一赌,一旦输了,则性命难保! “清心,给我倒杯水。” 身体靠在软垫上,浅水清懒洋洋地吩咐一个值守士兵。 那名叫清心的士兵,连忙恭敬地倒了杯水为浅水清奉上。 看他那小心劲,就连倒杯水都在惟恐浅水清误会自己。两只手将杯子托起,身体离得远远的,惟恐浅水清有所疑虑。 浅水清看着想笑,勉强低着都,就着水杯喝上一口,然后随口问:“你和那个冷弃熟悉吗?” 清心的脸色一变,吓得跪在地上回答:“回将军,同在一军之中,难免有过接触,但属下实在不知他竟然胆子大到敢行刺将军。” 浅水清张了张口,他本想说你不用跪,我没怀疑你什么,但是想想还是收了声,只是和颜悦色道:“你觉得那个冷弃是什么样的人?” “暴徒而已!” 浅水清挑起了眉头:“哦?我到觉得他是个英雄。” 清心的心一跳。 浅水清却长长叹了口气:“可惜啊,一个英雄,却不能为我所用。一个国家在即将灭亡前,总是会随之诞生许多英雄的。这个冷弃……可惜了。” 他说话间,眼角流转,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床前的是十名战士,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反应。 或许是震动,或许是感触,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惋惜。 尽管郑时月挑来了最忠心的士兵来卫护他的安全,但是浅水清却知道,这世上永不会有一个人愿意就这样甘心易主的。 如果是在平时,他或许会跟他们讲道理,谈人生,讲一些历史发展的必然过程,说一些封建社会的某种发展趋势,论一些正邪善恶与大是大非间的对错功过,评一下人事沧桑中桑海变迁。 他会告诉他们,世界的真实面貌就是弱肉强食,道德是一种社会发展后随之衍生的工具。人之初,性本恶,而非性本善。善,是人们用来自我约束和约束他人的一种有用工具,是为了团体发展,共谋生存而发展并逐渐完善的一套系统体系。 而在现在的这个社会里,它还并不真正适用。 他会告诉他们,依附强者,与弱肉强食一样,是生物世界的发展链条中极其重要的一环,那不是一个错误,仅仅是一个迫不得已的选择。所有的唾骂,指责,都是一种无意义的行为。 但他同样承认,在对抗强横势力面前,表现出一种无畏的风采,更有一种令人向往的英雄气节。 所以,冷弃没有错,他自己也没错。 无论是对抗还是征服,都是人类世界特有的一种体现。人类因对抗而进步,因对抗而自相残杀。 千百年来,莫不如是,历史定律,不容修改。 可是他最终没说。 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说,他也不认为说这些就一定会有用。 所以,他终究只是道:“在我的家乡,曾经有过千百年的屈辱史。无数次为外敌所攻陷,一次次的被人打进国门。所有的英雄,都是因防御外敌而成名,却几乎找不到几个打出国门的英雄。曾经有位皇帝,有过一统六国的伟大功勋,结果后人的评价,却是残暴凶厉。曾经有位草原之王,打出国门,扬威域外,却因为不是本土中人,而不为所动,甚至讥笑他粗鲁莽夫,不通文略,手段粗蛮。于是,我发现原来所有的能为国家开疆辟土的伟人,原来归根结底,都是一些残暴狠毒凶辣狡诈之人。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却相信,或许惟有这种人,才拥有杀出一片新世界的气魄与能力。” 说到这,他看着清心,还有他身边的那些战士,缓缓道:“那一段段历史,我曾经反复的读了又读。我发现我早受够了被人侵略的历史,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去进攻,去开辟,去做那残暴的人,而不是那被人残暴奋起还击的英雄。” “所以,我摒弃道德,抛弃善良,我拿起武器,挥舞屠刀。我无法改变历史的发展必然性,但我却可以站在那潮流的浪尖之上。因为我若不去攻击别人,则就会有人攻击我。这是必然的,无可改变的。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做那个进攻者好了。” “我很庆幸,我来到了一个强大的国家,给了我可以纵横来去的基础。所以,我甘做屠夫。这世上总有人要做屠夫的不是吗?就象是止水已经注定的命运。这个国家已经注定会亡,不是亡在天风人的手中,就是亡在民变百姓的手中。” “当忠诚的小船无处可去时,不妨抛弃一切狭隘,寻找那最可依靠的港湾停泊,如此,方可在海浪滔天中有一处栖身之地。历史如潮,国事更迭本是常事。看多了,看惯了,也就会淡漠生死,无谓忠奸了。” 说到这,浅水清突然笑了。他笑道:“这种用利害关系和历史必然进程来解释一切的说法,有时候很难让人接受。但事实却是,它是最真实,最正确的……我知道你们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也未必会接受,不过没关系。因为以后,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好了,我累了,要休息了。你们退下吧。” 十名止水战士同时恭身施了一礼,然后有序地退出房门。 最后一个离开的清心,在轻轻关上房门时,深深地看了浅水清一眼。 他什么多没说,但他的眼中,却流露出一丝钦佩。 他的确听不懂浅水清在说什么,但是那一刻,他却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人,真得不仅仅是个所谓的屠夫…… 夜,深了。 驻守的止水士兵依然站在自己的岗位上,没有丝毫的动静。 浅水清房间中的烛火微微晃了一下,然后熄掉。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方虎站在房顶之上,身后跟着的是夜莺。 他们默默注视着,注视着每一名止水降卒的动静。 他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有用,如果那些止水人想杀人,自己现在赶去,怕是根本来不及吧? 可是无论如何,他们却无法就这样离开。 在整个城守府的东方,西方,南方,北方,沐血,雷火,无双,他们都在那里静静守侯着。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件他们希望永远也不会发生的事。 他们在守侯,守侯他们的将军能安然归来。 今夜,无人能眠。 第二十六章 长弓营 清晨的蓝城,迎来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白色的雪花在空中飘扬出一副绝美动人的画卷,将整片大地粉饰成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同时也遮掩住了风雨欲来前的凝重杀气. 浅水清房间外的屋顶积上了厚厚的一层雪,映着晨光薄照,将一缕美好阳光送进了房间中。 浅水清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夜莺那宜嗔宜喜的面容,正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看来我醒晚了。”浅水清微笑道。 夜莺轻轻抚着浅水清的脸:“你大概是所有人里,睡得最塌实的那个了。” “都没睡?”浅水清问。 夜莺点点头,甜蜜地笑:“你赢了,那些降卒的心,已经重新被你赢了回来。他们给了你信任他们最好的回报。” 信任?浅水清苦笑。 是啊,他赢了,但是这与信任无关。 他只是用自己的生命进行了一次豪赌而已。他赌这些降卒并不是个个都敢愿意如冷弃一样做个勇士;赌他们对止水国主同样不满;赌他们同样是一群赌徒,将所有的前途与命运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赌郑时月选人的眼光至少还不是那么差。 仅仅是赌赢而已,如果可以,他情愿永远不要这样赌。 如今,这五千战士在经历了昨夜的护卫之后,再不用担心浅水清卸磨杀驴。他们知道浅水清信任他们,也绝不会将他们当成炮灰使用,军心终于得到了安定。 浅水清知道,如果没有那未尽的毒残留身体之中,没有因为冷弃的刺杀而将降卒们的信心摧残到最低谷,他绝不会做这样的冒险。 敢于冒险的,是勇者。 乐于冒险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他只是被迫冒了一次险而已,而这次冒险却令他受益非浅。 对此,他只能说很多事情往往就必须走到最坏的地步,才有可能出现最好的结局。 因为反正已经到了最坏的境地,到不如搏上一搏,以求逆转乾坤。 浅水清目前就是这种状况。 由此可见,世间因果,一饮一啄,皆有法度。利弊得失也永不象人们想象的那样简单。或许,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那颗永不放弃的心吧。如今,有了这五千降卒,他要想战胜石容海的军队,已是胜算大增。说起来,他到还该感谢冷弃了。 这刻他看着窗外,喃喃地说:“下雪了。” “是啊,半夜里下起来的,可把虎子他们给冻坏了。” 浅水清心中一阵感动:“替我谢谢他们。” 夜莺摇头:“何必要谢?你活着,就是对大家最大的回报。没有你,铁风旗早就完蛋了。带领他们打胜仗,是你的责任,保护你,是他们的责任。” 浅水清苦笑着点头。 是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保护自己,担心自己,正是他们的责任。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很想说声谢谢。 不为别的,就为在这生死杀戮场上,每一个敌人都害怕畏惧憎恨他的同时,至少还有那么一批人,他们信任他,支持他,追随他,依赖他。 没有这帮兄弟,自己怕也支撑不到现在吧? 不过他终究还是把这话压在了心底,努力抬了一下身子,他说:“我想出去走走。” “你的身体还没好,这样出去不太合适。” 浅水清断然道:“明天石容海就会打过来。我今天要是不能出去,又凭什么给大家信心?我要让所有的兄弟都知道,我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已。我还依然能跑能跳能骑马作战。” 夜莺叹了口气:“还提什么骑马打仗.大夫说你现在毒性未去,体弱气虚,四肢乏力,三天之内你根本不可能站起来,所以还是算了吧。” 是这样吗?浅水清深深地看着夜莺。 原来,你们终究认为我还是已经倒下了吗?已经再也爬不起来了吗?甚至都没法上战场指挥战斗了吗? 是啊,这毒的确很厉害,厉害得就象一个吸血鬼,几乎噬尽了我浑身的力气与精力。 可是就算如此,我就该倒下吗? 不,夜莺,你错了。 人这种动物,在体力与耐力之上,还有一种力量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超越一切。 浅水清笑了。 他笑着说:“在我来到这个世界前,我最热爱的运动是登山。我喜欢攀登那一座座在别人看来无法逾越的高峰。每当我爬上一座峭壁,我就等于是战胜了一次自己▲每一次在我攀登之前,我都会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成功。因为登山是一种永不放弃的运动。一旦在中途放弃,登山的人就会失去力量,其结果就是掉下来摔死。” “曾经有一次,我攀登在高高的悬崖上,上不接天,下不着地,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我的心中突然生起了一种恐惧。我怕自己会掉下来。” “后来我真得掉下来了……很幸运我还活着,并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之所以失败,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放弃了。” “放弃,就是最大的失败。” “我曾经放弃过一次,并因此而受到了惨痛的教训。从那之后起,我就再不会对任何使做轻易放弃。” “夜莺,我需要的不是大夫。我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和一点努力。这种毒虽然厉害,但还要不了我的命。能够解毒的,不仅仅是药物,更重要的是那生存的意志。看着吧,大夫对我所说的一切预言都将被我证明是个错误,因为要不了多久,我就会重新生龙活虎地站在你的面前。” 夜莺呆呆地听他说,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浅水清悠悠叹了口气,他终于道:“夜莺,你可相信这世界有奇迹?” 夜莺茫然摇头。 下一刻,浅水清霍然站起。 他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前冲之势太大,险些将自己摔倒。 可他还是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从额头上涔出大滴大滴的汗珠,颤抖的身体暴露出他的无力与痛苦,可他偏偏就那样站着,并且微笑着,申请淡定而从容,仿佛这个身体正前所未有的好过。 他就那样站在夜莺的面前,在夜莺刚刚说过大夫断言他不可能靠自己站得起来之后。 他笑着说:“相信我,夜莺。只要你愿意,奇迹就总是可以创造出来的。”…… 浅水清“无恙”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战士们看到了他们的掌旗在那天走出了城守府,脸色略有些苍白,身旁是夜莺搀扶,吊着手臂,走起路有些瘸拐,但显然是没什么大碍。 浅水清甚至还能和身边的战士开开玩笑,问问他们生活得怎样。 这令昨天刚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的战士们心怀大慰。 有人甚至问浅水清:“将军,听说昨天演武场有人刺杀您,是真得吗?” 本作品1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浅水清很认真的回答:“我到希望真有人来刺杀我。要知道,那可是连南督都未有过的待遇啊。敌人越是要刺杀你,就越是说明他们怕你。那是好事啊。” 一群战士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将军只是摔伤了腿脚,那自然是没有大碍的。只要将军还在,那么这场仗,他们就赢定了的。 士气在这一刻空前高涨起来。 在见过部分战士重振军心之后,浅水清回到了军务会议室,那里,许多人已经在等他了。 刚踏进会议室的大门,浅水清的身体便已摇摇欲坠,夜莺几乎是抱着他将他放在了大堂座上。 浅水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无比,休息了好一会才回过气来。 他苦笑:“好了,在你们面前,我就不用装了。我这身体,短时间里怕是真得好不起来。明日一战,我不确保自己能指挥多长时间。碧空晴,明天……你做我的副将。如果我不行了,就由你来接替指挥。” 洪天启,沐血等人的脸色同时微变,就连碧空晴也大感吃惊。 浅水清目前的身体状况的确是糟糕到没法再糟糕了,指定一个副将替他领军,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他千挑万选,却选中的是碧空晴? 为什么不是洪天启?不是东光照?甚至不是沐血? 浅水清悠悠叹气:“我知道你们大家心中都有疑窦,不过洪将军,老东,凭心而论,你们都是好将军,也都有上战场指挥作战的资格。不过空晴……他本就曾是止水大将,论官职地位,不在我之下。我在驻马店和空晴交过手,论起沙场阵战的指挥能力,他绝不比你们差。石容海本是北门关守将,碧空晴对他了解甚多。明日一战,我如果不行,空晴接手指挥的话,以他原本的军事才能和对对手的了解,则此战仍有胜机。大战将至,这是我们进入止水后的第一场硬仗,我们必须打好。所以我必须安排空晴做我的副将,希望大家能理解。” 洪天启抱了抱拳:“浅旗说得对,碧空晴的确有这个资格指挥大家。他入我天风军也有数月,说起来我们也没理由因为他是降将而不听他的指挥。浅旗知人而善用人,我老洪佩服。明日一战,我会听他安排的。” 东光照却长叹一声:“浅水清啊浅水清,到今天为止,我才算是彻底服了你了。欲成大事,敢冒奇险,谋而后动,乱而不慌,借势用力……若不是你身中奇毒,我都要怀疑你这一切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了。你竟借此机会,将那五千降卒尽数收心。好吧,既然这种情况下你认为碧空晴能行,那我老东也话可说,要是明天你不能指挥了,我就听他的命令又何妨。” 其他人也纷纷应是。 浅水清看看碧空晴:“你有问题吗?” 那个时候,碧空晴只是一笑,淡淡道:“没有问题。” 有些话,不必多说,有些事,不必多交代。任务下来了,是机会,也是担子。他碧空晴若是连接过指挥权利的胆色都没有,也愧对这些年的战斗了。 就在这时,外面无双突然匆匆走了进来,见到浅水清,也不客气,开口就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浅旗,想先听哪个?” 浅水清眉头一皱:“先听坏的吧,我习惯了用好消息来解决坏消息。” 无双一笑:“坏消息是,前方哨探查出,此次石容海的军队里,很有可能有重骑兵部队,估计人数不少于500骑。” 大家的脸色唰的同时一变。 500重骑兵,这可***是个大麻烦。 浅水清的脸色再度难看起来:“商有龙还真看得起我们。他那边决战在即,竟还敢派出一支500重骑来对付咱们,他到也挺看得起咱们的。” 无双却继续笑道:“还有个好消息,就是我们刚刚在蓝关城府库中发现了一批为数高达三千把的紫杉长弓,正适合充作军用。” 所有人立刻又为之振奋起来,浅水清霍然站起:“在哪?”…… 府库中的紫杉长弓,几乎要堆成了一座山。 根据郑时月的说法,这批库藏是浅水清来前,由大梁城运来准备交付前线使用的。浅水清下城之后,蓝关城忙于易帜换天,整理城防,安抚民众,收拢降卒,以至于没有及时点清库藏。这批紫杉长弓于昨日就被发现,结果碰上浅水清遇袭受伤,也没能及时报上去。 在经历了那难眠的一夜后,浅水清用自己的坚强稳定住了军心,无双这才喜滋滋的来报告。 浅水清当然知道这批紫杉长弓意味着什么。他呆呆地看着这批弓,突然有种想要仰天长笑的想法。 老天啊老天,你还真是个奸商,难道说这就是你对我通过你考验后的奖励吗? 看起来这批奖励果然不错。 一直以来,浅水清对那批降卒的使用都有一个想法,却由于条件所限无法完成,而这批紫杉长弓的出现,却是及时帮了他的大忙。 他沉声道:“无双,有没有试过这些弓的质地如何?” 无双立刻回答:“我试过几把,都是强弓,比普通弓的射程高出许多。” 浅水清突然问道:“如果我说,把这批弓全部都给你的那批士兵,再给你500士兵,凑成一营之兵,你为首脑,你觉得怎样?” 无双一呆:“你说让我做营主,手下整个营全做弓手?” “没错!”浅水清很肯定的点头:“我早就想组织一支长弓营了,可惜由于条件所限却无法做到。自古以来,弓箭手都是作为军队作战的辅助兵种而存在,鲜有独立的营单位。但是我想要一支专门的弓手营。你现在手里有大批降卒,让他们去打硬仗,并不合适,但是有了这批射程极佳的紫杉长弓,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说着,他突然神秘地一笑:“我已经有了三千个拓拔开山,现在,我又想要三千无双了,怎么样,你们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大家一起发呆。 谁也没想到浅水清竟会有如此怪诞的想法。 无双有些犹豫道:“那恐怕有些难度。弓手不必亲赴前线作战,只要不碰上前线溃败的情况,死亡率也是极低的。将紫杉长弓交给降卒,让他们全部做弓手,是重责,也是信任,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的确很能鼓舞大家的士气。可是两军交战,骑兵瞬息间俯冲即至,没有精确射击能力的弓手根本就无法真正发挥作用。” “训练他们有你那样的箭术,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三年。”无双很肯定的回答。 这个答案未免令人有些丧气。 浅水清却毫不泄气:“那就改成集群射击,以覆盖代替点射。” “那只适合用来守城,不适合用来野战。” “这个不用你来操心。我只要你回答我,你能不能在一天之内,训练他们完成覆盖射击的基本要求?” “覆盖式射击不求准确,只需要训练听从口令,统一发箭放箭及用力力度即可。一天的时间虽短,但他们毕竟是正规军,以前也接受过这样的训练,完成大致要求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立刻去做吧,记住你现在的时间不多了。”浅水清的神情微带激动,亢奋的精神竟令他说话时中气都足了几分。 石容海,这一次你过来,我非要好好为你送上一份大礼不可! 说起来,也当真是个巧合,明天,正是新年的第一天。自己的这份礼物,就算是发给他整个止水人的一份压岁钱吧。 他要用止水人三万大军的血与肉,来敲响这止水新年中的第一声丧钟 第二十七章 新年第一战(1) 古往今来,沙场决战都是兵家交锋的一个重中之重。 它就象是企业做生意,无论你有怎样的奇招妙计,剑走偏锋,最终你都不能摆脱做生意的根本之道:就是从别人饭碗里抢食吃。 沙场决战,就是抢生命,抢实力,它使双方的军力此消彼长,让优秀的更优秀,让弱势的更弱势。 石容海很惊讶,在他的部队离蓝城还有一定的距离时,他便听到前方哨探送回来的信息——浅水清的部队出城了。 他们在蓝草坡一带集结驻扎,摆下阵势,看情形很显然不打算凭城固守,而是打算与对手正面对决。 浅水清想干什么?放弃地利,兵出蓝城,扼守要道,决战当场。 这看起来完全不象是这个天风血魔的为人作风。 石容海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的心中跌宕不已。 北门关一战后,范进忠,拓拔开山等重要将领被俘,三万余大军几乎被尽歼,但也有少数反应快的,终于及时逃了出来,跑回到京远城中。 石容海就是其中一个。 离开了北门关后,他投到抱飞雪帐下,试图为范镇守一雪前耻。奈何抱飞雪对范进忠的属下素来**,并不愿重用他。京远城一战,抱飞雪自尽,商有龙逃了出来,石容海只能跟着商有龙再次落跑。 这两个人一路回归大梁城,在路上到是彼此相交。商有龙重获得重用之后,石容海也跟着水涨船高。他虽然善于守城,却因连番失城,而被国内被称为败仗将军,令石容海深以为耻。 自古以来,守城将军的质素要求都要高于擅长攻击的将军,但其所得评价却往往甚低。 毕竟前者虽有固守国门之功,后者却有攻城掠地之耀。 就象那足球场上的前锋总是比后卫要容易受人欢迎一样,进攻人员每进一球都是一次荣耀,而善于守成的后防大将一旦失守一次,就势必成千古罪人。 在“得不到”与“失去”这两个罪名之间,“失去”的罪名,永远大于“得不到”。 而让石容海得到这个罪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带领佑字营和第三卫,先后打下三重天三座重要关隘,为自己赢得无上威名的浅水清。 他对浅水清的仇与恨,可想而知。 由于浅水清纵走易星寒,使的止水民心大乱,国主被迫命商有龙出兵决战,商有龙对此战再不看好。 前方决战,商有龙带走了总数三十六万大军,没想到部队还在集结之中,就传来了蓝城失守的消息。羽文柳再发急令,要商有龙出兵夺回蓝关,气得商有龙几乎要吐血。 沙场之上,最忌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若是被人领着到处跑,则空有数十万大军也难打胜仗。商有龙本决定暂时先不顾铁风旗的威胁,先全力集中兵力,凭借庞大的兵海优势强压对手,羽文柳的这份命令彻底让他失去了信心。 逼于无奈下,商有龙找来了石容海,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浅水清此人,外人皆传他行事狠辣,为天风之屠夫。但是你我却知此人行事,素来心地慎密,诡计百出,且作风大胆,凶猛异常。这世上狡猾奸诈的人有很多,勇敢凶猛的人也不少,可又狡猾又凶猛的,却少之又少。浅水清,就是这样一个人。” “国逢大战,国主在后面搞千里遥控,不懂军事,却妄参军事,这是国家的不幸。但是我辈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战死沙场为义务,所以国主的命令,我们是不得不听,不能不听的。” “你和浅水清,是目前我麾下和他交手次数最多的一个。两番失城,虽国人痛骂,但其责不在你,这点我知。这次浅水清拿下蓝关,我需要一个人去把它抢回来,想来想去再找不到一个比更适合的人选。我希望这仗你能打胜,以洗你败战将军之耻辱。” “铁风旗目下兵众仅一万有余,我给你三倍的兵力,兵种你可以自己选。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能打败浅水清,则我止水军士气必定大振。” “可惜啊!”商有龙说到这的时候仰天长叹:“以我的计划,本当是阻敌一部,歼敌一部。国主却要我两头作战,无暇应对。浅水清大将之才,你此去千万小心。凡事不求有功,先求无过。” 他语气唏嘘,对此战显然再不看好,石容海却已经蹩着劲要一雪前耻。 有了商有龙的支持后,石容海带走了军中大量的轻步兵。 轻步兵本就是攻城最好的兵种。 结果,就在他来到蓝城城下之前,浅水清出城决战的消息却给了他当头一个闷棍。 石容海郁闷得想哭,早知如此,他就该多带骑兵与重装步兵。 出城决战,表面上看浅水清是放弃了城防优势,但事实上他却得到了兵种优势。他可以借助平坦地形充分发挥骑兵冲刺之能效。在这种场合下,轻步兵所能发挥的效果实在堪忧。 而且出城决战的一个好处就是利于追击敌人。攻城情况下,攻城方攻城不下,可以从容撤退,但是在决战场上,要想悠闲后退,就再不那么容易了。且步兵永远跑不过骑兵。 浅水清的招数一变再变,总是在战斗的开始前就取得先机,如今轻步兵对上天风人赖以称雄的骑兵,止水三万军队的优势首先就被抵消了大半。 对此,石容海只能佩服浅水清不但手段狠,脑子灵活,其心也够大。 很显然,他是想一战全灭自己了。他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敌空有三万大军,却不可能是我一万士兵的对手。 仅此一点,铁风旗之士气就必定高涨。 如今他带来的大量攻城器械,工程兵,现在全没用了,或许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那为防万一而准备的五百玄甲铁骑了。 那已经成为石容海心中唯一的一点安慰…… 蓝草坡是位于蓝关以西的一片开阔地。 这里四野空旷,周围无险可守,惟有东边的一处小坡略带些弧度。 本作品1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每年的夏天,蓝草坡就会盛开出一种带着蓝色小花的小草,当地的居民叫它蓝花草。这种草的生机旺盛,开到最灿烂时满目放去,整片地区尽是一片蔚蓝,仿佛海洋汹涌,随风澎湃,予人无限神往。 蓝城之名,便是得自于此。 天风历107年1月1日,止水大将石容海领三万大军从前方主战场赶回,试图将铁风旗这颗插入自己心脏的钉子连根拔除,以除后患。 与此同时,浅水清为树声威,决定弃守蓝城,出关迎战,正面对决石容海的三万大军。 而决战之地,就在这蓝草坡的开阔地上。 新年清晨的第一轮朝阳,在天边终于升起,追随着曙光的照耀,蓝草坡终于迎来了两支即将相遇的大军。 首先来到战场的,就是浅水清的部队,他的人,早在一天前,就已经来到这里,熟悉地形,观察环境,做好决战前的各种准备工作。 就地形而言,向东的那片坡度很显然更有利于将领观查战场,视察战局,部队从上而下发起攻击,也更占据优势。 铁风旗的大军,就在这片坡度上。 然后,他们在这里静静等待,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天边,吹来了一股阴云,空旷的土地上死一般寂静。 待到那阴云近了,人们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云,而是数量庞大的士兵,他们结成整齐浩大的队形,迈着整齐的脚步,踏出死亡的旋律。 石容海的队伍来了,在经历了多天的跋涉之后。 他们的身体还处在疲倦之中,复仇的斗志却燃烧胸膛。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前方的步兵停下了脚步。止人大军沿着蓝草坡一线平行展开,荡出浩大的气势。 没有通报,也没有邀战,就象两个生死冤家,彼此见面后什么话也不用说,只是用眼神狠狠地盯住对手,然后就是……随时开打! 浅水清坐在一把大椅子中,由四名战士抬着,用厚厚的棉毡裹住身体。 他居高临下望着远方的来客,眼中喷薄着死亡的冰寒。 最先来到的,是止水军的五千先头部队,他们一赶到战场,立刻重整军列,排成整齐的大方阵。他们的任务,就是保证后续部队的安全抵达。 战阵的前方,一员素袍小将正在策马大吼,显然是在战前鼓舞士气。他奔驰来去,在长长的军列前挥动手中的长矛,挥洒出青春的热情。 碧空晴在他耳边轻轻说:“那个人叫楚英,是军政院楚鑫林的儿子……比他爹有出息,算是将门虎子吧。” 浅水清轻轻地恩了一声,眼睛越发眯了起来。 良久,他才说:“不必理会,等对方全部来到之后再叫我。” 说着,他挥挥手,让战士放下大椅,靠在椅背上沉沉睡了过去。 那一刻,碧空晴看着远方的止水军,还有近在身边的浅水清,心中那股莫名而复杂的情绪油上心头。 大战,就要开始了。 在三山平原,天风和止水人的主力大决战正式展开之前,蓝草坡的土地上,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事已经徐徐拉开了帷幕。 它预示着这新的一年,注定了要在鲜血与杀戮中度过,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战事,将会一个更比一个惨烈壮大。 这场大决战之前的交锋,对后续战事的影响会如何,人们暂时还不知道,但是作为新年的第一场战争,它注定将引来无数人的关注与揣测。 或许,它会成为天风人攻城拔寨战无不胜,成功并止水万里江山入我土的预言,却也可能成为止水人卫国大战成功击退来犯强敌的序曲。 到底是那个传说中的英雄续写传奇,还是落难的败仗将军一雪前耻,人们都在拭目以待。 而这场战争本身,也注定了会有一个非同一般的过程 有朋友对前面的章节不满意,提出了一些批评,在这里,就这些批评做个回答. 第一个批评意见:收服降卒过于王者之气. 回答:很抱歉,如果我用王者之气,浅水清也没必要冒那么大风险.让降卒为将军守夜,是风险到没法再风险的事,他本身就说明一种信任.这种信任,是用行动证明的,比任何语言都有力量。当然,降卒若要为此就死心塌地卖命,对别人来说或许可以,对清水清来说却很难。所以我自始至终没说他们降服,浅水清的行为只是极大程度地安抚了因刺杀事件带来的恐慌情绪.降卒至少不会因为担心受死而提前做乱.而对降卒来说,只要你不给他们太大的压力,缺乏必要的外在条件下敢作反的少之又少. 这种收服降卒的方法,历史上有人用过,成效显著.到我这,考虑到浅水清的声明,将其效果折半,再说王者之气就不公平了。 第二个批评意见:长弓营不可能一天内训练出来. 我想不通有什么不可能的,别说一群经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了,就是咱们这帮普通人,学习拉弓放箭很难吗?覆盖式射击,只需要同一力度,同一时间,同一角度这三个放箭基本标准,他只和一样东西有关系,就是队列执行度.一群大学生不需要训练都能集体把箭射出去,跑到一群正规兵身上反而做不到了? 一天时间,说白了就是熟悉队形,熟悉命令口号,仅此足够. 第三个批评意见:浅水清不该如此大意,没做防备. 我郁闷,你要他怎么防备?带一群武士在身边,每找一个说话都得先搜身?如果是那样,摆明的不信任又哪里来的安抚之效?历史上降卒投诚的比率,与降卒刺杀的比率,连十比一都到不了.毕竟既然做了降卒,就说明了自己是不愿意拿性命冒险的. 降卒也是人,是人就会怕死,就会委屈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用好他们. 就回答这些了,说情节狗血的,我还真不服气.刺杀情节的确很多,但网络小说里写出和我这样的刺杀情节差不多的,我都找不出一个.我尽力求新求好,求符合逻辑,但我不可能保证每一章每一段都能让人满意.只能说,我尽力了,不喜欢这段的朋友,我也很无奈。( 第二十八章 新年第一战(2) 半个时辰后,石容海的后续部队终于全面抵达战场。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刚一到达就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时,天风军中飞出一骑,向着刚刚列好阵形的止水军急奔而来。 “佑字营方虎,求见石容海石大将军!” 方虎?那个浅水清手下的第一杀将? 石容海的眼神不断收缩着。 假如说浅水清是屠夫,那么方虎就是浅水清手中的屠刀,所有浅水清做过的事,那些惨烈的杀戮,几乎都有这个方虎的份。 他是最忠心于浅水清的部下,也是最凶悍的天风战将,虽然他现在依然只是佑字营的一个小小卫校,可是他的名字,却早已为止水高层所知晓。 而现在,在大战即将开始的那一刻,方虎竟然一个人出现在了止水人的阵营前。 如果可以,石容海真想一刀就把方虎给宰了。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石容海终于还是忍住了这强烈的**,沉声道:“让他过来。” 前方巨大的步兵方阵,潮水般向两侧退开,露出一条可容人穿越的通道。 方虎单人独骑冲进敌阵,面色却依然嚣张跋扈,丝毫不惧。 面对着那凛冽刀丛,戳天枪林,他就象是漫步于自家后院的竹林之中,不带星点懦弱惊惧。 快马来到石容海的身边,向他拱了拱手,方虎道:“佑字营方虎,见过石大将军。” 石容海面色一沉:“浅水清派你过来投降的吗?” 方虎朗声长笑:“恰恰相反,我家将军是派我来招降的。浅少说了,此战,你止水军已然败定。石将军也算是个非凡人物,在北门关时表现也极为突出。浅少很欣赏石将军,希望石将军能率部起义,弃暗投明,浅少绝不会亏待石将军的。” “**你妈!!!”一旁的楚英愤怒狂叫,长矛正对准方虎的咽喉:“你他妈想死是不是?有本事打过再说!你天风军是强大,我止水军也不是个个孬种!想让我们做碧空晴,拓拔开山那样的叛将,我呸,你***妄想。” “楚英住手!”石容海喝止手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方虎既敢自己一个人来,咱们也就不能辱没了自己的声誉。不过姓方的,如果浅水清只是叫你过来说这些废话的,那我怕他是要失望了。我止水三万大军在此,他有本事,就来打败我。没本事,就该早早认输,也省得到时候铁风旗死得一个不剩。” 方虎点点头:“果然是豪杰,行。浅少还有一句话,托我带给将军。既然这样,我就把这句话转给将军,我说完就走。” “你说。” 方虎立刻道:“浅少说,将军远来辛苦,手下步卒长途奔劳,体力消耗甚大。浅少尊敬将军英名来之不易,因此特别允许止水军在战前先休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天风军再与你们交战。到那时,咱们沙场上见胜负。” 所有人都被这话弄得一呆,石容海更是吃惊不已。 历史战争,其走向从来都是越来越残酷,越来越不讲情谊。 正所谓欺敌以诈,各种阴谋,诡计,屠杀,只要能为战争带来胜利,就什么手段都使出来。 以前的那种所谓的兴王者之师,君子作风,两军排好阵形说好了再开打的行为,早就被后人耻笑,并丢入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如今的世上,就算是最愚蠢的将军,最无能的腐儒,也不会如此带兵打仗了。然而浅水清,今天他却玩了这么一手。 他做得是如此光明,如此堂皇,仅仅是一个瞬间,就从一个满手血腥的屠夫变成了一个只讲公平,满口道义的仁人君子了。 这好比是狼突然变成了羊,其转变之大,速度之快,令人惊得都要怀疑这个世界是否真得存在某种可以治人良心的灵药。 在一群人倒抽凉气的呼吸声中,石容海看着方虎,他沉思了好一会,才说道:“浅水清,的确是个很有趣的人。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也不认为他这样做会有什么好意。但是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么……替我谢谢他,他的好意,我接受了。” 方虎嘿嘿一笑,眼中闪过无数诡诈狡黠,向着石容海拱手叫道:“既然这样,那么两个时辰后,咱们沙场见!” 说着,策转马头向阵外奔去…… 石容海呆呆地看着远方,始终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浅水清要这样大方。 身旁的众将议论纷纷,却没一个人能说出浅水清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天风军果然没有行动。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 这一次,浅水清信守诺言。 静寂,仿佛死一般的静寂。 两支军队对峙在这蓝草坡的空旷土地上,相距不过四百米距离。 战前的焦虑,在炙灼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这是一场比战争还要令人难熬的精神考验。 有将领说:“会不会这家伙想故意通过等待来消磨我军士气?毕竟战前等待时间太长的话,会对士兵的精神形成极大的折磨。” 这话说得有道理,对士兵们来说,战前的等待,往往比战争本身更加难熬。一旦置身沙场,作了第一次砍杀后,士兵们除了砍杀就不会再考虑任何事情,但像这种战前的僵持,让士兵有充分的时间去感受去思考战争的残酷和死亡的恐怖。那意志略差的,首先就会支持不住。 可立刻就有人回答说:“可这种等待是双向的,我方会感觉难熬,对方也是一样。” 很显然,这个猜测无法立脚。 又有人说:“那会不会是他们另有援军?浅水清需要时间来等待援军?” 有人立刻回应:“这里是止水的土地,浅水清能在我们来到之前就做好准备,我们的信息灵通难道还不如他浅水清了吗?你到说说这方圆数百公里的土地上,除了这里,可还有哪处有天风军队出现过?” 于是这个猜测,也被否决了。 又有人道:“两个时辰之后,日正当空。太阳从东面升起,我们身处西面,向东进攻。天风军背光而战,占有天时。浅水清想等的,怕就是这个时候吧?” 大家都认为这个分析很有道理。 战者,天时,地利,人和,将领们总是无所不用其极。 天风军背东而战,正午阳光强烈,的确可对止水军造成极大的影响。 因此有人笑言:浅水清果然卑鄙,竟然假正义之名,借天时之利,我们应该现在就进攻。 但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反对。 相比正午的阳光,能够让手下士兵得到充分的休息,显然更能令将军们所接受。 于是有人提议,只休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大军立刻进攻。这叫作既充分利用时间,却又不给对手所需要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阳光还没到最刺眼的时刻,而士兵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届时再战,则胜利在握。 这个提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认为此计甚妙。 但是石容海,却不敢如此乐观的认为自己已经分析和破解了浅水清的行动。 一个从来都不大方的人,如果突然大方起来,那么他必定是有所图谋的。 如果他为此付出了一分,他所要求的回报,就绝不会是一厘。 正午的阳光,不应该成为浅水清真正想要的东西,充其量只能算做是利息。那么他真正想要的,可以抵消止水军得到充分休息的好处,又到底在哪里呢? 他想不通这个问题,却又不愿意因此就让士兵们立刻进攻。 假如他拒绝浅水清的“好意”,第一个不满的,只怕就是手下的兵卒了。 他只能希望部下的提议的确正中了浅水清的软肋。 时间,在一分一分的过去,天风军依然沉静,没有丝毫的动静。 石容海的心却越来越不安起来。 眼看着一个时辰就快到了,自己的部队,也开始准备结束休息,发起进攻。 进攻之前,石容海再一次仔细凝望远处,希望通过对对手的观察,可以从中发现些什么端倪。 眼前的天风军,正以铁壁之态呈现在石容海的面前。 由一万一千人组成的钢铁大阵中,最前排,是天风军临时树起的拒马。这种用削尖的木桩拼合而成的拒马对于阻敌骑兵进攻拥有良好的效果。拒马之后的第一排士兵是以强悍的防御能力著称的重装步兵,他们手持长矛,身披重甲,左手提着特别供重装步兵使用的方型长盾。他们肩并肩站在一起,组成一道钢铁长城,无数长矛从盾后伸出,戳出一片悍天枪丛。在他们的身侧,是用于阻拦,结成战阵的卫车。 在重装步兵和卫车之后,是刀斧手,投矛手,弓手的依次排序。 整个大军阵略向前突,居于坡下,几乎位于战场之央,再向后三百多米处的蓝草坡上是三千名熊族猛士在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高声呐喊,愤怒咆哮。与正规天风军严守军纪,统一行动的作风完全不同,他们不讲究阵列前行,结阵以待。他们更加狂暴,散乱,也更加勇猛难当。 隐隐地,他觉得有些不对,却说不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心底有一些疑惑盘旋多时,却始终得不到解答。 那个时候,他身边的楚英突然说了一句话:“我一直都以为,浅水清这个人,能破我三关,不战而伏我蓝关,应该是个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人根本就不懂兵法,不懂作战!” 石容海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说?” 楚英长枪一指前方:“正所谓攻阵以方,结阵以圆!攻者方,则阵列前行,胜在棱角分明,利刃突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强压对手。守阵圆,则八面兼顾,浑然一体,不与敌可趁之隙。可是如今天风军以拒马为前,重步兵与卫车为壁,显然是打算以守待攻,迎击我军,却偏偏守阵以方,左右两侧毫无卫护。熊族武士擅于攻坚,却被他当成了卫队用来保护自己。军阵与熊族武士相距过远,动辄被人分割,救援不及。他浅水清不懂兵法,胆量奇小,竟还敢出城决战,以劣势兵力硬抗我优势兵力,偏偏还战术消极,阵形摆布错误百出。哼,这样的将军,根本就是不会打仗嘛。” 石容海点点头:“浅水清布的这个守阵,也让我迷惑了半天。既不利守,也不利攻,他到底想做什么,和给我们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有没有必然联系,我也说不上来。” “那么将军以为此战若是这样下去,无其他意外的话,我军可能胜利?” 石容合然回答:“除非他有天降奇兵,否则,他必输无疑。” 立刻有人晒笑道:“铁风旗一万一千人全在眼前,他浅水清纵有天大的本事,又到哪里去变天降奇兵去。” 楚英白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蓝城不战而降,不是还有五千降卒的吗?” 那人立刻回答:“那也得他浅水清敢用才行。” 那个时候,楚英的这句话,突然点醒了石容海。心中的一个亮点闪过,石容海立刻醒悟过来。 他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厉声狂吼: “该死的,那些降兵!!!楚英,立刻派人在后方结阵,浅水清的人恐怕已经从我们的后方杀过来了!” 楚英一呆,茫然问:“将军,你在说什么呢?铁风旗所有的士兵现在就在我们面前,哪里还有所谓的伏兵?” 石容海愤然大叫:“这个王八蛋!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我现在刚刚想通!是降卒!那些降卒!!!他肯定是把蓝城的降卒给收服了,然后让他们穿上天风军服冒充铁风旗士兵。我们被他用人数这一手给骗了过去,他的手下现在应该有一万六千名士兵而不是一万一千名!你看看,骑兵!对方的军阵里,为什么只有不到八百骑兵?他们最强大的骑兵队在哪里?我一直在找他的骑兵,可整个战阵里几乎没有几个骑兵!现在你们再看看,他浅水清既然要防御,为什么他们还要摆守势却结方阵?他是明守暗攻啊!他是在准备配合骑兵包夹进攻我们!现在他的骑兵肯定正在迂回包抄我们的后路!快派人把守后方,现在才刚过去不到一半时间,我们还来得及!” 他们来不及了。 止水军的后方,强大轰鸣的蹄音突然隆隆响起,一只铁血骑队赫然出现,漫卷出血烈疯狂的恢弘气势。 那一匹匹高昂亢奋的铁血座骑,掀起悍天军威,呼啸奔腾出天地惊雷,如海潮汹涌,怒涛拍岸,狂呼炸响着冲向敌阵。 为首一员大将,正是洪天启。 浅水清把三个营的所有马都交给了虎豹营,这一刻,这支为数三千人的骑队在绕了一个大圈后,终于从止水的后方杀了过来。 他们要在大战开始之前,先给止水人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石容海的心中一片冰凉。 所有的猜测,都错了。 浅水清根本不需要两个时辰来完成他的骑队迂回。 他是故意说长时间,从而让对手以为自己还有时间考虑问题,以为自己能及时发现问题。 最终的结果,却是他只用了不到大半个时辰。 如今,虎豹营的骑队在天边卷起一股天地狂潮,对着敌人的后方发起波澜壮阔的疯狂冲击。 战马健硕的四腿有节奏地蜷缩、伸展、蜷缩、伸展,每一纵都有数米之远。三千匹烈马同时奋蹄撒野,把大地砸得地动山摇。 这其中,赫然就浅水清赖以成名的虎豹营铁卫,第三卫 第二十九章 新年第一战(3) 杀!!! 在一声声滔天的怒吼声中,虎豹营的铁血精骑浪涛般隆重的雷霆之势化成雄烈的风电,猛烈地撞击在止水最后方的守卫士兵身上。 他们甚至才刚刚转过身体,手中的武器也刚刚拿起。 阵列在大军最后方的,是几乎没有防御能力标枪投手和弓箭手,以及原先准备工程的器械兵。 标枪投手的标枪,拥有可以穿透盔甲盾牌的强大破坚能力,弓箭手更是远程杀伤的绝佳兵种,但是没有前方步兵方阵的卫护,他们就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器械兵空有强力的攻城器械,在这刻面对骑兵的近身战斗前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虎豹营的三个千人卫分成左中右三个方向进攻敌人。 攻者,结阵以方。 止水的大方阵那缺乏卫护的左右两侧首先遭遇到了最惨重的打击。 血肉撞击着血肉,刀光映衬着刀光,虎豹营的战士以最激烈昂扬的斗志,策动战马给予对手最深沉猛烈打击,将整个止水军阵撞成一蓬凄颤惊觫的血雨。 拓拔开山,这个曾经的止水第一勇士,他此刻也出现在尾随进攻的狂潮之中,他的跨下,赫然是飞雪在驮动他那巨大的身躯。 战争来临的一刻,再没有故乡情仇,没有敌我之分,惟有杀,杀,杀,不停地厮杀,才对得起身为战士的荣耀。 大锤劈舞出裂山碎石的气浪,一锤轰出,数名战士筋折骨裂,倒飞而出。 在他的身后,数十上百名骑兵被这种悍勇粗狂的打法所钳,刺激得血脉贲张,他们宛如一道道流掠而过的死亡风雷,接二连三地扎入了止水的血肉阵营之中。 一时之间,后排的止水士兵在对手强力的飙击之下,犹如暴风狂雨前的破碎岸堤,纷纷被冲撞得血肉飞溅、哎嚎遍野,碎落的残肢断臂仿佛腾卷而起的赤炎浪花,蹈出一汪汪血的波涛,惨烈凄厉程度,让前阵的将军们也为之惊怵。 “将军!!!”楚英急得大声吼叫。 就在一分钟前,他还笑话浅水清不懂军事,转眼之间,浅水清就给他上了一课,教导他什么叫兵不厌诈。 事实上,止水人从没信过浅水清,而浅水清也从没需要他们相信。 他只是抛出了一个诱饵,然后等待对手上钩。 就算不上钩,也没有关系。 因为他为石容海准备的,可不止是这一道好菜…… “不要慌!”战阵之中,石容海厉声狂叫:“对手只有三千人。传我命令,中军前军全部前移,与后阵拉开距离,不得擅自参与战斗,保持军阵不变!薛南,你带一支卫队,从敌侧杀过去,先灭其一支分队!” 此时此刻,石容海终于回复了他大将本色。 他知道对手的三千骑兵,其目的,其实不在于杀死士兵,而在于冲乱军阵。一旦军阵散乱,士兵们就会陷入失去领导,各自为战,号令难遵的窘境。再精英的战士,一旦被分割打散,都和散兵游勇没多大区别。 此时,他最重要的不是立刻回援,后阵已乱,再救已经来不及了,强行去救,那只会让整支大军陷入乱战的局面。 止水军的方阵是九个大方阵,兵力布置采前重后轻之势,后阵三阵失去之后,至少还有前阵六个阵两万三千人保持住了完整。 由于后阵大多是弓手标枪手,只有少数近战步兵,被骑兵一旦近身后,就只剩下了被屠杀的份,所以石容海已经不指望这七千人还能消灭多少敌人。但是他们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阻挡敌骑前进的脚步,为前路大军的胜利赢得宝贵的时间。 所以,他下一个命令就是:“楚英!你带领我军立刻前突,杀向浅水清的本阵,他的本阵降卒太多,肯定不堪一击!” 兑子战术,这一招1小说.1.n文字版首发,正是浅水清在京远城决战时用过的。 凭借强大的兵力优势,在形势失利的那刻,勇于和对方兑子而战,从而取得战争的胜利。 浅水清想要通过打乱全局的做法围歼敌军,他石容海,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战斗。 他要让浅水清看看,真正的止水军人,并不是不那么容易对付的。 石容海的指挥调度,是及时的。 这点,他庆幸他在挑选兵员时,一直都坚持只有服从命令的兵才是好兵这一原则。 止水方阵的前阵与中阵齐齐向前移动,与后阵逐渐脱开。他们不再参与到虎豹营绞杀己方战士的战斗中,反而把复仇的怒火,发泄到了前方尚未行动的敌军本阵上。 他们要在敌三千骑兵全灭后阵之前,抢先一步将敌本阵灭掉,到时候再回头收拾那些骑兵,则大局可定。 守阵以圆,浅水清的本阵是方阵,不利防守,但不知为什么,在虎豹营的进攻发起之后,他们却并没有及时出击,反而是静静等待着。 这给石容海带来了一线生机。 假如一切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浅水清此刻本阵中的八千战士有五千是降卒,那么他们的战斗力与士气,根本不可能和真正的天风军人相并论。一旦战场形势发生变化,这些降卒暴起倒戈也是大有可能。 而石容海,就把这一注压在了这些降卒身上。 他要利用己方本阵两万三千人的强大压力,将对手彻底碾平碾碎,通过产生强烈如海涛般的重压,逼迫降卒再次倒戈,再不济也要无心作战,自相溃散。 当然,要想保证此一计划的顺利实施,再没有比那五百玄甲重骑更好的选择了。 重骑兵,历来是沙场阵战中最重要的宝贝。 他们披坚执锐,决胜沙场,在由古至今的无数次沙场决战中,他们就象是部队里的定海神针,永远都起着决定战局的作用,。 与普通的轻骑兵相比,重骑兵穿得不再是皮甲,而是用铁片缝制的铁甲。细密的铁甲包拢全身不说,甚至连战马上都有披挂。 这些铁甲分量极重,从而极大的影响了骑兵的速度,但却换来了无坚不摧的进攻能力。他们就象是战场上的重型坦克,所到之处,纵横驰骋。 当轻骑兵们还在为那些戳着长矛竖着盾阵的重装步兵的阻拦而发愁的时候,重骑兵却可以扬起他们高傲的下巴,抬起他们手中的奇长铁矛,以一种一往无前之势,狠狠地踏向对手的头颅。 而现在,石容海要想在短时间内摧垮对手,就要仰仗这五百重骑了…… 小坡之上,浅水清坐在大椅中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他轻声道:“是个人才啊,临变而不乱,可惜了,却不能为我所用。” 夜莺轻笑:“他越是人才,便越是坠入你的算计之中,输得也便越惨。” 浅水清却摇头:“若是愚蠢之将,我又何必费此心机,做这许多准备,这个人还是可惜了。” 碧空晴垂首:“此战之后,我可以尝试去游说他。” “那也要他能活到那个时候才行。”浅水清悠悠地说。 他甩开裹在身体上的棉毡站了起来:“夜莺,扶我上马。” 夜莺小心地搀扶着他上去。 骑在马上,感受着凛冽寒风的吹拂,浅水清的面容依然淡定。谁又能知道,此刻这位镇定指挥军队作战的铁风旗掌旗,甚至连坐稳在马上的力气都欠奉呢? 他的身后,是一个小小的支架,维持着他的身体屹立不倒。 这个支架,支撑起了浅水清,也支撑起了铁风旗全军的作战意志。 一旦这个支架倒下,则铁风旗再无胜利的可能。 此刻在马上,浅水清坐得更高,看得也更远。 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石容海的传令兵,已经向那支令他深深忌惮的重骑部队跑去了。 很显然,石容海要强攻他的本阵了。 在他放弃后阵防守之后,浅水清就已经在等着他这样做了。 “这么快,就要用上自己的王牌部队了嘛。石容海,你还真是不留私货呢。”浅水清吃吃地笑。 他抬头看天,随着时间的一分分推移,阳光已经逐渐强烈起来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浅水清喃喃道:“让兄弟们给他石容海露一手吧,也让这家伙好好开开眼。” 第三十章 新年第一战(4) 重骑兵,在战场上的作用,其实与八臂连环弩很象。 他们的真正作用,也是用来冲垮敌阵的。 假如说轻骑兵是千里包抄绕后迂回的高手,那么重骑兵就是攻坚折锋的强者,他们的任务,永远是通过自己强力的冲锋冲垮冲散敌阵,为后续部队的进攻制造良机。 轻骑兵,就好比是一把锋利的剔骨牛刀,总是沿着对方的骨头缝下刀,下刀速度飞快,却绝不硬撼那硬骨,通过剥离,分割其薄弱之处,来孤立和削弱这一块块难啃的硬骨头,最终完成一次华丽而艺术的分割。 而重骑兵,就好比是一把鲁钝厚重的大肉斧,他们不会什么华丽的切割之术,不可能通过速度肉分成一片片的切割开来。他们用自己强悍的力量,无畏的勇气来冲撞,击砸那案板上的大肉块。他们一斧抡下,地动山摇,管你什么骨头肉块,全都给我劈碎了,劈烂了,然后一起丢进后方本阵的大潮之中,蒸煮煎炸任其随意。 这,就是轻重骑兵最大的差异,而这种差异,也就注定了浅水清需要制造种种时机,包括让方虎孤身犯险,诳敌以待,才能让自己的轻骑兵迂回折返,而石容海,却只需要一个命令下去,就可以让他的重骑为其在前路开道,斩平一切阻碍! 一旦石容海的重骑全面突破铁风旗重装步兵的阻拦,势必就会对铁风旗已经步好的阵势形成极大的冲击。一旦如此,则铁风旗本阵必危。 没有了本阵,无论是后方的虎豹营骑兵,还是那尚未动用的熊族武士,最终都只会成为石容海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在这里,不得不先对战阵的概念做个全面的了解过程。 战阵这种东西,可以说是冷兵器战争时代所特有的一种发明创造。 它将野蛮血腥的战斗变成一种艺术的表演,就象是大型晚会上的歌舞盛会,盛开出绚丽的花朵。 将军们通过军纪这条线指挥士兵,利用兵种差异,地形差异,阵列差异,制造种种有利于自己的形势,最终就是通过战阵排布这一手段,以达到手下战士作战效能最大化的目的。 可以这样说,正规军与普通民兵之间最大的差距,不是他们的杀戮技巧,不是他们的心理差距,而是对战阵的运用。 杀戮技巧,人们所能提升的战力有限。一个人把自己练得再厉害,也不可能打赢一百个人。 心理素质,只要经历过一两次战斗的人,总是能很快就适应战场的氛围。 惟有纪律,是军队之所以为军队的根本,是需要长期的训练,艰苦的战斗,和在对长官的绝对信任中逐渐成长出来的▲纪律的体现,其职能效用的发挥,在冷兵器时代就是通过战阵的运用而完全展现出来的。 它同时也是考验将军本领的一个基本标准。 假如说攻城拔寨是将军们的初中课题,收拢降卒攻心为上是高中甚至大学课题,那么沙场阵战,其实就是小学课题,是每一个将领都要会的基本命题。 但是课题越简单,其表现形式也就越复杂。 因为再没有谁比谁会更好骗。 因此,战阵的变化,其相生相克,既体现了将领的指挥水准,也体现出军队的训练效果。 一支强军和一支弱旅间的差距,不在于其个人能力有多少,除士气之外,其最大的强势表现就在于部队执行上级命令时的速度与力度。 也因此,当双方的将领同时下达命令时,强军与弱旅的表现,就在这一刻体现了出来。 当石容海的重骑部队刚刚接受命令,踏上攻坚准备的步伐时,铁风旗已经开始针对其重装部队的行进,做出了相应的变化。 他们的命令,接到的比敌重骑部队要来得稍晚一些,但其反应速度,却比对方要快上许多…… 当大量的止水步卒在玄甲重骑的带领下向着铁风旗的本阵发起狂暴凛冽的冲击时,铁风旗本阵里,战鼓擂响、兵海涌动。 他们终于行动了。 但他们不是进攻,而是防守。 守阵以方! 在石容海有所察觉之前,浅水清先给他上了一课,告诉他什么叫兵无常势,阵无常形的道理。 无数拒马被重装甲士们奋力前移,迎上了对手冲锋的第一线。 与此同时,那些身旁的卫车开始动了。 卫车,也叫甲车,一种冷兵器时代的特有的防御型战车。 这种车浑身包裹铁甲,厚重坚实,极难被摧毁,下置四轮可推行,高及人颈。车上有抽板,可以拉出将高度加到三米左右。每车车顶可容纳两到三人立足,一般分别安排长戈兵一人,弓箭手一人,有时加飞斧或投枪手一人。 这种车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在沙场对战时增强防御力量。 它的功能其实就象是抱飞雪在景深门挖出的那条壕沟,都起的是阻敌冲锋的功效。只是一个掘土为壕,向地下发展,一个连车成城,向地上发展。 这两种阻拦敌方式各有优劣,壕沟有出奇不意之功效,但缺点是工程浩大,且只能在固定地点使用,用过一次就再无效果。 甲车却是移动长城,可以反复使用,但缺点是目标明显,无奇兵之效。 而且甲车部队行动缓慢,虽然防守有力,但沙场对决,在对手拥有骑兵可以利用高速进行折返迂回攻击的情况下,甲车所能真正发挥的功效极其有限。 此外,甲车的防御虽佳,进攻方不易破除,但是每辆甲车之间,都是互相以链条勾搭成阵。一旦碰上强力武士用重武器锤砸其连接薄弱处,然后用步兵推开甲车,则甲车防线立刻告破。 因此,碰上强力型的进攻者,甲车防线也并不是那么好用。 但是战争史上,从来都只有合用的战术,没有无敌的战术。 今天,浅水清就是用这种甲车,玩出了一套极漂亮的战术。 当石容海还在以为浅水清的战术核心就是他从后方杀出来的那三千骑兵时,他却不知道,眼前这本阵中的八千士兵,才是他真正的战术核心。 无数甲车在浅水清的命令下达的同一刻,已经开始相互搭上链条铁环,但是让石容海震惊的,是这些甲车竟然没有以传统的一字长蛇的阵势摆开,而是用的环形防御. 甲车环形防御,就是连车为城,俗称甲城,或移动车城,是甲车使用战术中最少见的一种。 它是守城方瓮城战术的一种演变。 只不过瓮城困的是敌人,且是在城内进行,目的为歼敌;甲城困得却是自己,且是在城外进行,目的是防御。 此刻无数甲车在勾连成一体之后,将整个铁风旗八千士兵的本阵牢牢环护于其中。在放弃了防御的长度之后,他们得到的是防御的厚度。车上的翻板打开,无数铁蒺藜洒在车前地面上。钢板伸出,这一次站在上面的却不是弓箭手和长戈兵而是以防御力强悍著称的重装士兵。 拒马,铁蒺藜,甲车阵,重装武士…… 浅水清的防御线一道接一道,他竟是铁了心要死守本阵。 在牺牲了几乎全部的进攻能力之后,这八千人竟然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比当初红土岗上方虎的铁龟阵还要牢上百倍的防御铁壁大阵。 他到底想干什么? 石容海几乎要昏了过去。 擅长攻坚的玄甲重骑这会彻底没辙了。 他们可以啃掉一块块难啃的骨头,可终究没法硬把钢铁也当成骨头来跺。他们手中长矛可以刺穿一切阻碍,却不适合用来砍断甲车环链。 步兵要想破除这片防御也需要花费极大的代价。 这样的铁壁防御,其防御意志之坚决,防御力度之强大,早就远超一般沙场阵战之想象。浅水清在这一刻摇身一变,变成了世界上最喜欢防守的将军,他不再进攻,而是付出一切代价只为防守。 他比石容海这个防守大将,守得还彻底,还顽固,还要保守疯狂得多。 面对如此疯狂的防守,石容海也不能不说浅水清疯了。 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了。 一向以凌厉进攻著称的天风军和同样在进攻上取得今天成就的浅水清,竟然玩起了铁壁防御,而自己这个靠防守起家的将军,却要用人海战术的进攻去打破这种防御,这算什么? 换位表演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石容海喃喃自语。 “将军!”前方的楚英急急回马大叫:“浅水清把自己包成了一只铁粽子,咱们的重骑兵没法对付!” “我都看见了。”石容海沉声道。“重骑部队暂时回撤待命,命令步兵方阵继续进攻,不要停!” “可是将军你看,浅水清现在的指挥所,本阵,还有骑兵,三阵脱离,各自为战。他的本阵现在是四面防御,行动无力,我军可绕道进攻浅水清本部,只要杀了浅水清,则此战大局可定!”楚英大叫:“你就让我带着部队绕过本阵,直接去干掉浅水清吧!” 石容海怒哼:“你难道没看见浅水清身边还有三千熊族武士吗?他们在那是吃素的吗?你想绕过本阵,可是你想想看,你一旦绕过本阵和那些熊族战士纠缠在一起,本阵在这个时候再放弃防御转过来进攻我们怎么办?再给他一次攻击我部后方的机会吗?” 说到这,石容海不能不叹息浅水清的这个本阵,摆放的位置实在是太妙了,就在战场的正中间。 他们前可支援前方骑兵,后可回撤保护,从战争的一开始,就牢牢地守住这一战略要地,自始至终就没挪动过一星半点。 此刻要想绕向进攻浅水清,就必须面临本阵的巨大威胁,何况浅水清的那三千熊族强兵,也不是好对付的。 很显然浅水清早就预料好了这一招,才会留下了他最强的战力卫护身边。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往后撤,在他的后方,那三千骑兵正在肆意逞威。 但这同样不是个好主意。 一个优秀的将军,是绝不会被对手牵着鼻子打的。此刻他刚刚将主军与后阵分割开,如果仅仅因为对手的本阵布置出钢铁防御就再往回撤,那就真是两头奔忙了。一旦自己回剿虎豹营,对手是骑兵再来个从容后撤,然后铁风旗本阵再给自己来个从后掩杀,两支部队轮番从自己的后方进攻,岂不是能活活折磨死他? 所以,石容海没得选择,他沉声命令道:“下令全军强攻!我要你们就是砸,都得给我把他的车城砸碎喽!” 这一刻,石容海已经下定决心,要利用平原上的开阔地形,将手里的全部兵力尽可能的一次性投入,力图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动量、最狠的打击,一举摧垮敌人的战斗意志,迅速夺取辉煌的胜利。 他要在对手的骑兵彻底摧垮自己的后阵之前,抢先拿下这个大本阵,而促成他做下这个决定的,不是别的原因,就在于这个铁桶大战的防御固然强悍无匹,却几无任何攻击能力。 石容海相信,就是再强的壳,没有了进攻的力量,也只有等死的份。 那时,他喃喃说道:“浅水清,你果然是个好对手。只是你的本阵防御虽强,却终究是依靠兵甲器械,死物岂可挡活人!” 就这样,一面面飘舞的战旗,开始默默地引导全军挺进,指挥官的军刀无声地出鞘,刀锋映耀着刺目的阳光,指示身后战士们冲击的方向。 庞大的步兵方阵就象是天地间一个个硕大的大铁块,准备以磅礴之力冲击对手,将其碾压,粉碎直至最后的毁灭。 他们就象是一把重锤,面对的是一面坚强的铁壁。铁壁虽牢,但是面对重锤的一次又一次无尽锤砸,终会又崩溃的一天。 当他们将对手那坚硬的外壳敲碎之后,就是转回头摘取那丰硕战果的时机。 而在远处,是洪天启的虎豹营正在疯狂杀戮,三千精锐骑兵爆烈的嘶喊扯破了天地的静谧,以纵情的流线条在血火般沸腾的征野上呼啸怒飙着。 他们一路所向,奋勇砍杀,鲜血混合着泥土,碎落的残肢断臂仿佛腾卷而起的赤炎浪花,铁蹄踏出人世间最深沉的交响乐,在杀戮与怒吼中升腾跌宕。 他们也在做同样的事:尽快的消灭这杀都杀不完的数量高达一万人的敌军后阵,然后帮助面对庞大兵海压力的己方本阵摆脱危机。 此时此刻,谁先能摧毁对手,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到底是虎豹营的骑兵们以少战多,先拔头筹,还是止水军的步兵大方阵凭借人海优势率先粉碎对手的本阵防御,直到此刻,人们还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第三十一章新年第一战(5) 小坡之上,浅水清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红晕。 坡上的风吹来,他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夜莺小心地为他披上大氅,他却挥手拒绝了。 “今天很冷。”他说:“冷些好啊,可以让人冷静,可以助人思考……” 他望着远处的那片战场,仿佛所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惟有冷静,才可让自己置身于战场之外,可以清晰地看到并理解战局的变化。 惟有冷静,才可以做出一切适合战场需要的决定。 这刻,他看到了那个他等待已久的时间终于来到了。 他轻声道:“无双,看你的表演了。” 本阵前,大量的止水步卒几乎将整个铁风旗都包了起来。他们搬离拒马,清扫铁蒺藜,无视甲城之上重装战士长矛的吞吐,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为后续部队铺平道路。 一批士兵倒下了,更多的士兵却蜂拥而至,战士们成为最好的清理工,只要在对方的防御铁壁上撕开那么哪怕是一道口子。到时就是自己的重骑兵发威的时刻。 面对这个几乎放弃了所有进攻手段全力防御的铁桶阵,他们实在没有太多的可以顾忌的地方。 可就在下一刻,铁风旗的反击却开始了。 弓弦鸣响,数以千计的长箭呼啸出死亡狰狞的鸣啸,这些弓箭以一种整齐的角度斜向刺射天际,再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后,借着阳光的反射在空中仿佛形成了一面布满了钢刺的大钉板,以焚云裂苍之势凶猛地落向敌步兵群。 血之鲜花在人群中盛放,生命的悲歌再此唱响。 三千支箭! 整整三千支由紫杉长弓射出来利箭仅一轮齐射,就夺走了数以百计的止水战士的性命! 石容海惊讶的发现,浅水清的本阵,完全拥有反击的能量,而且其反击的能量之大,之可怕,远超过他的想象。 浅水清这个混蛋不仅让止水降卒穿上天风军的军服以冒充自己的部队,同时还让大部分的弓手穿上别的兵种的装束。 事实上,这个八千人的大方阵里,竟然有高达三千之众的射手存在! 在这个近身步战决定胜负的年代里,远程兵的数量竟高达四成之多,如此奇特的配置,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预料。 远程兵种,虽然是可以远距离杀伤敌人的绝佳兵种,但是缺乏近战能力和防御能力的他们,一旦被敌人近身,就只有被屠杀的份。 在一个拥有骑兵的年代里,当两军正面交战时,以弓手有限的射程和骑兵冲击的速度而言,没有哪一个弓手可以在骑兵进入射程开始冲刺的那一刻发出三支以上的箭▲一旦展开混战,素来以覆盖箭雨为主要杀伤手段的弓手就再无作用。 因此,也从不会有一支部队,会让自己的远程兵种占据到如此大的份额。某种程度上说,那叫找死! 然而今天,浅水清就这么干了。 他苦心积虑搞了这么一个铁壁大阵,为得就是给自己的长弓营一个可以发挥的空间。 拒马铁蒺藜还有甲车组成的防线,将对手和自己的士兵进行隔离,同时又象一个旋涡,吸引了所有对手过来,使他们的士兵更集中,更适合为集群射击所猎杀。同时他们坚强的防御,又为弓手们赢得了射击所需要的时间。 而浅水清摆方阵,压根就不是为了进攻。他是为了让长弓营的人,能够拥有更好的站位。 如今这三千弓手,以55*55的平行站位排布,位于战阵的最中央,四周全部是擅长防御的战士在为他们遮风挡雨,阻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的进攻▲他们自己,只需要在长官的指挥下拉弓,放箭,进行着这单调而重复的工作。 他们甚至不需要看到外面的情况,他们的长官会告诉他们角度是多少,力度是多少。他们在最安全的角落里,放出一片又一片的箭雨,掀起一场场箭雨风暴,疯狂而猛烈地落向敌人的头顶。 他们每个人的间距标准是0.8米,每一次箭阵的齐射,差不多就是一个2200平方米覆盖范围的大面积轰炸。在这个区域里,死神之箭是生命唯一的主宰。箭雨划抛物线射下,斜向插入地面,每一支箭的角度,距离,都经过周密的计算,0.8米,差不多就是一支箭的长度,无双的计算,保证了在这种斜向箭雨的冲击下,没有丝毫空隙可供对手逃脱。 于是,一轮箭雨之后,一个方圆2200平方米的空间就变得空荡荡的,几乎无人可以站立。 当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射向天空,化成一个个恐怖的大钉板重重落下,连天空都为其遮蔽时,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那是真正的箭入飞蝗,遮云蔽日,如雨狂浇,倾盆而下,连天空为之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石容海目瞪口呆地在数数。 这是第十二轮箭雨了! 这是第十二轮! 十二支箭,这是一个箭手的标准配置。由于弓手能够放箭的机会太少,他们的箭筒里通常只摆放十二支箭。 也就是说,石容海只要忍受过十二轮箭雨之后,他的步兵就又可以发威了。 尽管在这十二轮箭雨之中,他已经倒下了上千名战士,可是面对两万余人的大军,他还是能够承受这样的损失的。 三千弓手,哼哼,没有箭的三千人,只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然而下一秒钟,第十三轮箭雨升空而起时,石容海的脸上已再无半点血色。 他错了! 既然浅水清这次根本就是打算以弓手作为他的决战主力,他又怎么可能只让他的长弓营配十二支箭呢?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无休无止地喷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就象永远射不完一样,就象是机关枪在疯狂地扫射,疯狂地凶猛地夺走着止水士兵的生命。 那一刻,石容海仰天长叹。 他知道,这场战争打到现在,自己已经输了一半了。 目前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和弓手对抗的就是自己的弓手。 可是他的弓手呢?正在被虎豹营的骑兵屠杀中。 那些骑兵们不急。 他们一点都不急。 他们没有使用骑兵擅长的凿穿战术,反而利用自己速快力猛的优势不断冲击,绞杀着那被抛弃的止水后阵。 在铁风旗本阵疯狂箭雨逞威的同时,他们就象是秋日里的农夫,疯狂地在麦田里收割着,收割着,收割这土地上每一寸土地的生命。 他们就象是在搞杀人比赛,完全放弃了骑兵乱阵的作用,而只想屠杀,拼命屠杀…… “不惜一切代价,破开甲城!!!”那是石容海在最后疯狂的呐喊。 一个优秀的将领,永远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战斗。 即使他在一开始就已经落于下风,为敌所趁,他也绝不会轻言放弃。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拉几个对手下水。 他石容海可以为对手所败,但绝不会让对手胜得那样轻松,那样随意。 士,可杀不可辱! 此时此刻,饱受重创的止水军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们的后方,被骑兵所阻截,前方有三千熊兵虎视耽耽,摩拳擦掌,中间是那无尽的箭雨喷射。唯一能打破浅水清这中心开花战术的方法,就是立刻破开甲城,冲进去杀戮一番。那么此仗就算输掉,对方也要至少付出八千人的代价。 在止水地面,失去了这样一支部队,铁风旗就再没有了可以猖狂的本钱。 所以,他们鼓起最后的勇气,发出凄厉的嘶嚎,宛如一道道流掠而过的死亡风雷,接二连三地扎入了天风人的钢铁大阵。 当甲城守军再度甲车翻板倾泻出又一批铁蒺藜时,一个个战士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扑倒在铁蒺藜上,他们来不及再做清理工,就用自己的生命与血肉为战友铺开道路。 当那车上的士兵用长矛捅穿他们的身体时,他们不闪不避,硬是拉住长矛将对手也直接拉下甲城,与对手拼个同归于尽。 当飞斧手的投斧劈开自己的身体那一刻,他们大声狞笑着将投斧从身体上拔出来,在那血泉喷溅中将投斧狠狠地反掷回去。 他们疯狂,他们勇敢,他们无所畏惧,在他们知道自己家园将灭,国家不国的那一刻,这群最后的勇敢的忠诚的国之卫士就已经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他们最后的荣耀。 他们冲到甲车旁,疯狂地用刀砍,用斧砸,用锤敲,打坏了武器甚至就要牙齿咬,用脚踢,也要把这号称绝对铁壁的甲城大阵给破掉。 一道勾连着甲车的铁环被砸开了,然后又是一道。 接连数道勾车铁链相继被砸断砸碎,士兵们同声发出了胜利的欢呼,仿佛这一刻,站在胜利边缘的是他们,而不是对手。 是的,他们最后的工作就是把甲车推开,然后就可以冲进去尽情屠戮对手了。 重装武士的防御,挡不住重骑兵的摧枯拉朽般的进攻,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然而下一刻,他们惊愕地发现。这些被斩断了链条的甲车……竟然推不动。 “怎么回事?为什么推不动!”一名士兵愤怒地高呼起来,下一刻,他被人一斧削飞了脑袋。 一名已经身负重伤的止水士兵躺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那些顽固得象个千年铁乌龟的甲车的下面,然后突然发了疯般的狂叫起来:“甲车被钉住了!被钉住了!根本就不能移开!” 什么? 一辆被重锤击破了外壁的甲车,终于露出了其森然的内在景象。 除了三层可装铁蒺藜的暗格之外,中心处一根粗大如手臂的铁柱竟然连着整个车体直接钉往地面,与大地浑然一体…… “卑鄙的天风人!!!”所有的止水军士同声大喊起来。 石容海却再也不忍看下去了。 他错了。 他该早听楚英的建议绕过甲城直扑浅水清的本部,又或转向先对付虎豹营骑兵,而不该强攻这个车阵的。 从一开始,浅水清所做的一切,就没打算让本阵移动过。 他让甲车环链相扣,不过是在欺骗他的眼睛而已,让他以为那些环扣是薄弱之处,事实却是这些甲车根本就可以独立存在,不需要连接成阵。他完全抛弃了甲车的移动能力,换来的是真正的铁壁防守。 假如他选择绕过本阵,强攻浅水清指挥所,三千熊族武士的力量虽然强悍,却也挡不住两万大军。 或者是回后直击虎豹营骑兵,同样有希望获得全胜。 这些被固定在地面的甲车虽然防御牢固,但同时也让这八千战士根本没有移动作战的能力,他们只能老实地呆在阵里,看着自己人被屠杀。 可他偏偏就选择了强攻本阵,正中了浅水清的圈套。 泪水,从石容海的眼中流出,这一次,他败了,且败得如此凄惨。商有龙集合全国所有的军队,让他挑选最好的战士,却被他一役尽没,而现在,两万多大军在对手那疯狂的箭雨下已经被消灭得剩不到一半了。 “将军!”一名手下将领哭号着跑过来:“下令撤退吧!不能再攻了!” 是啊,的确不能再攻了,甲城无法破除,后面的骑兵却已经快要转过手来对付自己了,前方的熊族武士更是蠢蠢欲动,一直没出过手的他们,早就捺不住性子了吧? 一旦被敌合围,则大势尽去。 他垂头道:“传我命令……撤退!” 此时此刻,走是最好的选择。 虎豹营的骑兵仍在厮杀之中,前方的熊族武士则距离太远。本阵的铁风旗防御虽牢,可是甲车被钉在地面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移动作战的能力。 撤,还可以保住大阵之中大部分的兵力,他依然还有回旋的余地。 浅水清,你虽然狡猾,凶狠,甚至不惜把甲车钉死在地面来换取绝对的防御能力,但是没有行动力的你,又如何追得上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保住这支部队中大部分的精英,我还回回来的。 随着那一声撤退号角的响起,浅水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 对手,终于要跑了吗? 可是,他苦心积虑布置的陷阱,又岂能容对手如此轻易的逃跑? 他淡淡地下令:“佑字营,出击。” 第三十一章 新年第一战(5) 小坡之上,浅水清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红晕。 坡上的风吹来,他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夜莺小心地为他披上大氅,他却挥手拒绝了。 “今天很冷。”他说:“冷些好啊,可以让人冷静,可以助人思考……” 他望着远处的那片战场,仿佛所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惟有冷静,才可让自己置身于战场之外,可以清晰地看到并理解战局的变化。 惟有冷静,才可以做出一切适合战场需要的决定。 这刻,他看到了那个他等待已久的时间终于来到了。 他轻声道:“无双,看你的表演了。” 本阵前,大量的止水步卒几乎将整个铁风旗都包了起来。他们搬离拒马,清扫铁蒺藜,无视甲城之上重装战士长矛的吞吐,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为后续部队铺平道路。 一批士兵倒下了,更多的士兵却蜂拥而至,战士们成为最好的清理工,只要在对方的防御铁壁上撕开那么哪怕是一道口子。到时就是自己的重骑兵发威的时刻。 面对这个几乎放弃了所有进攻手段全力防御的铁桶阵,他们实在没有太多的可以顾忌的地方。 可就在下一刻,铁风旗的反击却开始了。 弓弦鸣响,数以千计的长箭呼啸出死亡狰狞的鸣啸,这些弓箭以一种整齐的角度斜向刺射天际,再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后,借着阳光的反射在空中仿佛形成了一面布满了钢刺的大钉板,以焚云裂苍之势凶猛地落向敌步兵群。 血之鲜花在人群中盛放,生命的悲歌再此唱响。 三千支箭! 整整三千支由紫杉长弓射出来利箭仅一轮齐射,就夺走了数以百计的止水战士的性命! 石容海惊讶的发现,浅水清的本阵,完全拥有反击的能量,而且其反击的能量之大,之可怕,远超过他的想象。 浅水清这个混蛋不仅让止水降卒穿上天风军的军服以冒充自己的部队,同时还让大部分的弓手穿上别的兵种的装束。 事实上,这个八千人的大方阵里,竟然有高达三千之众的射手存在! 在这个近身步战决定胜负的年代里,远程兵的数量竟高达四成之多,如此奇特的配置,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预料。 远程兵种,虽然是可以远距离杀伤敌人的绝佳兵种,但是缺乏近战能力和防御能力的他们,一旦被敌人近身,就只有被屠杀的份。 在一个拥有骑兵的年代里,当两军正面交战时,以弓手有限的射程和骑兵冲击的速度而言,没有哪一个弓手可以在骑兵进入射程开始冲刺的那一刻发出三支以上的箭▲一旦展开混战,素来以覆盖箭雨为主要杀伤手段的弓手就再无作用。 因此,也从不会有一支部队,会让自己的远程兵种占据到如此大的份额。某种程度上说,那叫找死! 然而今天,浅水清就这么干了。 他苦心积虑搞了这么一个铁壁大阵,为得就是给自己的长弓营一个可以发挥的空间。 拒马铁蒺藜还有甲车组成的防线,将对手和自己的士兵进行隔离,同时又象一个旋涡,吸引了所有对手过来,使他们的士兵更集中,更适合为集群射击所猎杀。同时他们坚强的防御,又为弓手们赢得了射击所需要的时间。 而浅水清摆方阵,压根就不是为了进攻。他是为了让长弓营的人,能够拥有更好的站位。 如今这三千弓手,以55*55的平行站位排布,位于战阵的最中央,四周全部是擅长防御的战士在为他们遮风挡雨,阻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的进攻▲他们自己,只需要在长官的指挥下拉弓,放箭,进行着这单调而重复的工作。 他们甚至不需要看到外面的情况,他们的长官会告诉他们角度是多少,力度是多少。他们在最安全的角落里,放出一片又一片的箭雨,掀起一场场箭雨风暴,疯狂而猛烈地落向敌人的头顶。 他们每个人的间距标准是0.8米,每一次箭阵的齐射,差不多就是一个2200平方米覆盖范围的大面积轰炸。在这个区域里,死神之箭是生命唯一的主宰。箭雨划抛物线射下,斜向插入地面,每一支箭的角度,距离,都经过周密的计算,0.8米,差不多就是一支箭的长度,无双的计算,保证了在这种斜向箭雨的冲击下,没有丝毫空隙可供对手逃脱。 于是,一轮箭雨之后,一个方圆2200平方米的空间就变得空荡荡的,几乎无人可以站立。 当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射向天空,化成一个个恐怖的大钉板重重落下,连天空都为其遮蔽时,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那是真正的箭入飞蝗,遮云蔽日,如雨狂浇,倾盆而下,连天空为之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石容海目瞪口呆地在数数。 这是第十二轮箭雨了! 这是第十二轮! 十二支箭,这是一个箭手的标准配置。由于弓手能够放箭的机会太少,他们的箭筒里通常只摆放十二支箭。 也就是说,石容海只要忍受过十二轮箭雨之后,他的步兵就又可以发威了。 尽管在这十二轮箭雨之中,他已经倒下了上千名战士,可是面对两万余人的大军,他还是能够承受这样的损失的。 三千弓手,哼哼,没有箭的三千人,只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然而下一秒钟,第十三轮箭雨升空而起时,石容海的脸上已再无半点血色。 他错了! 既然浅水清这次根本就是打算以弓手作为他的决战主力,他又怎么可能只让他的长弓营配十二支箭呢?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无休无止地喷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就象永远射不完一样,就象是机关枪在疯狂地扫射,疯狂地凶猛地夺走着止水士兵的生命。 那一刻,石容海仰天长叹。 他知道,这场战争打到现在,自己已经输了一半了。 目前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和弓手对抗的就是自己的弓手。 可是他的弓手呢?正在被虎豹营的骑兵屠杀中。 那些骑兵们不急。 他们一点都不急。 他们没有使用骑兵擅长的凿穿战术,反而利用自己速快力猛的优势不断冲击,绞杀着那被抛弃的止水后阵。 在铁风旗本阵疯狂箭雨逞威的同时,他们就象是秋日里的农夫,疯狂地在麦田里收割着,收割着,收割这土地上每一寸土地的生命。 他们就象是在搞杀人比赛,完全放弃了骑兵乱阵的作用,而只想屠杀,拼命屠杀…… “不惜一切代价,破开甲城!!!”那是石容海在最后疯狂的呐喊。 一个优秀的将领,永远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战斗。 即使他在一开始就已经落于下风,为敌所趁,他也绝不会轻言放弃。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拉几个对手下水。 他石容海可以为对手所败,但绝不会让对手胜得那样轻松,那样随意。 士,可杀不可辱! 此时此刻,饱受重创的止水军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们的后方,被骑兵所阻截,前方有三千熊兵虎视耽耽,摩拳擦掌,中间是那无尽的箭雨喷射。唯一能打破浅水清这中心开花战术的方法,就是立刻破开甲城,冲进去杀戮一番。那么此仗就算输掉,对方也要至少付出八千人的代价。 在止水地面,失去了这样一支部队,铁风旗就再没有了可以猖狂的本钱。 所以,他们鼓起最后的勇气,发出凄厉的嘶嚎,宛如一道道流掠而过的死亡风雷,接二连三地扎入了天风人的钢铁大阵。 当甲城守军再度甲车翻板倾泻出又一批铁蒺藜时,一个个战士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扑倒在铁蒺藜上,他们来不及再做清理工,就用自己的生命与血肉为战友铺开道路。 当那车上的士兵用长矛捅穿他们的身体时,他们不闪不避,硬是拉住长矛将对手也直接拉下甲城,与对手拼个同归于尽。 当飞斧手的投斧劈开自己的身体那一刻,他们大声狞笑着将投斧从身体上拔出来,在那血泉喷溅中将投斧狠狠地反掷回去。 他们疯狂,他们勇敢,他们无所畏惧,在他们知道自己家园将灭,国家不国的那一刻,这群最后的勇敢的忠诚的国之卫士就已经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捍卫他们最后的荣耀。 他们冲到甲车旁,疯狂地用刀砍,用斧砸,用锤敲,打坏了武器甚至就要牙齿咬,用脚踢,也要把这号称绝对铁壁的甲城大阵给破掉。 一道勾连着甲车的铁环被砸开了,然后又是一道。 接连数道勾车铁链相继被砸断砸碎,士兵们同声发出了胜利的欢呼,仿佛这一刻,站在胜利边缘的是他们,而不是对手。 是的,他们最后的工作就是把甲车推开,然后就可以冲进去尽情屠戮对手了。 重装武士的防御,挡不住重骑兵的摧枯拉朽般的进攻,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然而下一刻,他们惊愕地发现。这些被斩断了链条的甲车……竟然推不动。 “怎么回事?为什么推不动!”一名士兵愤怒地高呼起来,下一刻,他被人一斧削飞了脑袋。 一名已经身负重伤的止水士兵躺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那些顽固得象个千年铁乌龟的甲车的下面,然后突然发了疯般的狂叫起来:“甲车被钉住了!被钉住了!根本就不能移开!” 什么? 一辆被重锤击破了外壁的甲车,终于露出了其森然的内在景象。 除了三层可装铁蒺藜的暗格之外,中心处一根粗大如手臂的铁柱竟然连着整个车体直接钉往地面,与大地浑然一体…… “卑鄙的天风人!!!”所有的止水军士同声大喊起来。 石容海却再也不忍看下去了。 他错了。 他该早听楚英的建议绕过甲城直扑浅水清的本部,又或转向先对付虎豹营骑兵,而不该强攻这个车阵的。 从一开始,浅水清所做的一切,就没打算让本阵移动过。 他让甲车环链相扣,不过是在欺骗他的眼睛而已,让他以为那些环扣是薄弱之处,事实却是这些甲车根本就可以独立存在,不需要连接成阵。他完全抛弃了甲车的移动能力,换来的是真正的铁壁防守。 假如他选择绕过本阵,强攻浅水清指挥所,三千熊族武士的力量虽然强悍,却也挡不住两万大军。 或者是回后直击虎豹营骑兵,同样有希望获得全胜。 这些被固定在地面的甲车虽然防御牢固,但同时也让这八千战士根本没有移动作战的能力,他们只能老实地呆在阵里,看着自己人被屠杀。 可他偏偏就选择了强攻本阵,正中了浅水清的圈套。 泪水,从石容海的眼中流出,这一次,他败了,且败得如此凄惨。商有龙集合全国所有的军队,让他挑选最好的战士,却被他一役尽没,而现在,两万多大军在对手那疯狂的箭雨下已经被消灭得剩不到一半了。 “将军!”一名手下将领哭号着跑过来:“下令撤退吧!不能再攻了!” 是啊,的确不能再攻了,甲城无法破除,后面的骑兵却已经快要转过手来对付自己了,前方的熊族武士更是蠢蠢欲动,一直没出过手的他们,早就捺不住性子了吧? 一旦被敌合围,则大势尽去。 他垂头道:“传我命令……撤退!” 此时此刻,走是最好的选择。 虎豹营的骑兵仍在厮杀之中,前方的熊族武士则距离太远。本阵的铁风旗防御虽牢,可是甲车被钉在地面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移动作战的能力。 撤,还可以保住大阵之中大部分的兵力,他依然还有回旋的余地。 浅水清,你虽然狡猾,凶狠,甚至不惜把甲车钉死在地面来换取绝对的防御能力,但是没有行动力的你,又如何追得上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保住这支部队中大部分的精英,我还回回来的。 随着那一声撤退号角的响起,浅水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 对手,终于要跑了吗? 可是,他苦心积虑布置的陷阱,又岂能容对手如此轻易的逃跑? 他淡淡地下令:“佑字营,出击。” 第三十二章 新年第一战(6) 惊天的号角再次响起时,沐血带着他的佑字营士兵出现了。 出现在战场的左右两侧,每一边各有一支千人部队。 是的,还有一支两千人的部队,浅水清始终没有动用,而直到现在,他们才悄然出现。 四面合围,中心开花,浅水清早就打定主意,要一口气吃掉石容海这三万部队,绝不放走一个! 当然,假如石容海没有上当,中心开花的战术无法顺利实施,那么这两侧包围的战士就会由阻截任务变换成支援任务,他们既是石容海部队最后的催命鬼,同时也是战场外的应变部队。 浅水清冷冷地看着坡下鲜血沸腾,血肉横飞的战场,战争打到这刻,差不多已经进入了尾声,而他的身体却也终于快要吃不消了。 寒风吹拂里,本就虚弱的身体在马上坐了大半个时辰,他看着石容海一步步把脖子伸进自己为他准备的绞索之中,看着那漫天腾空的箭雨呼啸夺命,一颗心却是死寂般冰凉。 死了太多的人了。 他不知道还要造多少杀孽,但他知道,他这一生所染的鲜血,几乎都无法洗净了。 或许有一天,他所杀的人,所流的血,真得可以将整个鍪杭填满吧? 他不知道,但他却悠悠地说道:“战士,就是用来杀敌和被杀的。做了战士,就要战死的觉悟.为了活着的兄弟,和战士的使命,我永不后悔自己曾经造下的,和以后将造下的杀虐……这场仗,我们已赢定。” 心情在这刻放松,崩紧的精神如弓弦般松开,呈现出的却是最后的无力。 那一刻,他浑身上下只觉得疲软无比,深深的无力感几乎就要吞噬了他的全身。 痛苦的海洋在一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他摇晃着从马上坠了下来。 “水清!!!” 夜莺的尖锐的叫声召唤着浅水清魂兮归来,就象草原上云霓当初那深沉的呼唤。 是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兄弟们还在看着我,我还不能倒下。 浅水清睁开双眼,眼前是碧空晴和夜莺等人焦灼的眼神在望着自己。 他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我没事,只是浑身都没有力气而已。空晴,你坐在马上,穿上我的盔甲。铁风旗,不能失去他们的灵魂,接下来的战斗,要靠你指挥了。” 说着,他轻轻躺在夜莺的怀里,在交代过这句话后,沉沉睡了过去。 夜莺放声大哭…… 蓝草坡上,那个伟岸的身影重新在马上出现。 他就象是铁风旗的标志,只要这个人不倒,铁风旗就永远不会倒。 没有人知道,那个带领他们打下无数胜仗,立下赫赫战功与不世凶名的浅水清已经再一次陷入了昏迷状态,在战场上坚持了如此长的时间后,他终于在胜利即将到来的这一刻承受不住身体的压力而倒下了。 但在他们知道之前,所有的人要做的都只有一件事,就是尽快打完这一仗,全灭石容海。 蓝草坡上的号角依然在呜呜的鸣响,两侧的佑字营士兵早已经做好了围剿石容海部队的准备。小说无论他们从哪个方向突围,他们都有把握给对手以致命的一击。 胜利以然在望,压跨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没能派上用场。 是的,没能派上用场。 在浅水清的计划里,石容海的部队在溃逃时,应当是从两侧的兵力薄弱处突围的,但是这一次,石容海却学聪明了。 他终于知道和浅水清这样的对手交战,思路再不可如以前般古板。因为他的对手,不仅凶狠,疯狂,大胆,且心思慎密,处处布局。 既然浅水清打得是四面包围战术,他的意图就只能是全歼石容海所部。 既然他只派了佑字营总计才两千人把守两个方向,他就不可能没有丝毫准备。 绝不能再走浅水清为他准备好的路,哪怕是去碰石头,也绝不让浅水清得意,那是石容海最后的想法。 在他饱尝失败的苦果前,他还没放弃希望,而他选择突围的方向,却是后路——虎豹营骑兵所在处。 当撤退的大旗回指向虎豹营时,远处的碧空晴一时愕然,连夜莺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要硬突虎豹营三千铁骑,让一群步兵从骑兵的堵截中突围出去? 下一刻,战事在最后的疯狂中迭现出血与火的沸腾。 苍血,在猛烈奔涌的步兵群中不住升腾绽放着,凄厉的惨呼和野性的怒吼,成为整个天空和大地唯一的主题,那是来自铁风旗本阵的箭雨在对手离开他们的射程范围之前进行最后的咆哮。 在那布满死亡荆棘的长路上,许多士兵在流光疾火之中颓黯倒下,但更多的却将粗烈的蛮悍和野性的狂飙,勾兑成刚猛的雷霆。 在那血与火铺成的征途上,止水战士们的喊杀声,向着虎豹营一浪接一浪地呼啸冲击而来。 震撼得人心欲碎,震撼得大地震摇。 虎豹营的骑兵兄弟们,也为这对手最后的疯狂所震慑。 他们的任务,是灭敌后阵,乱其阵脚,逼其前行,却不是阻敌突围,那本是佑字营的任务。 他们是骑兵,骑兵利攻不利守,这是世所公知的。 他们已经作战了好久,杀到手都软了,马儿也失去了奔跑的力气。 没有了高速的冲锋,骑兵能发挥的作用实在有限,没有严密的战阵和防御器械的配合,他们也无法阻挡潮水般涌来的士兵。 那一刻,他们怔然相望,不知所措,石容海的部队却在最后的疯狂中激扬出所有的血性,狰狞出最后的凶恶。 500名一直没有发挥机会的玄甲重骑终于在这刻得到了逞威的时机,他们尽情喷吐着心中的愤怒,挥洒着自己的骄傲,用手中的铁矛刺穿一个个阻截战士的胸膛,誓要为己方部队的突围杀出一条生死线来。 最靠近止水军的虎豹营骑兵一时间没有反映过来,竟被对手杀了个人仰马翻,而本阵八千士兵,却只能呆呆地看着,毫无追击的能力。 那些钉在地面的甲车在给了他们坚强防御的同时,也让他们失去了移动能力。等他们慢腾腾的从车上爬过去,再重整队形,对手只怕早跑得影子都没了。 “挡住他们,绝不要放他们过去!”洪天启声嘶力竭的大吼。 此时此刻,身为营主,他就是临场的最高指挥,尽管蓝草坡上还没有命令传来,身为军人的职责却使他不能放弃战斗。 浅水清想要全灭这支止水部队,对此洪天启非常清楚,所以他就一定要执行到底,哪怕是虎豹营为此付出重大代价。 止水军可以悍不畏死,向来都比他们强悍的天风军难道反会更弱了不成? 无数名铁骑勇士在第一时间醒悟过来,他们奔腾呼啸着,奋力策马,扬起手中的马刀向对手的头颅砍去。 洪天启也不是笨蛋,他知道轻骑兵很难阻挡对手重骑前行的脚步,所以他下令,放过对手的开路重骑,转而围剿对手尾随其后的大量步兵。 他大声挥喝着,手中的战刀划出九天雷月之光,重重地击打在一名止水步卒的头颅上,砸出鲜血飞扬,砸出脑浆迸裂。 “杀了那个领头的!”石容海长枪一指洪天启,此时此刻,除去领袖,灭其灵魂,则敌军必乱。 熊族武士离他们太远,两侧佑字营士兵不敢轻易放弃防线,只要冲破这层障碍,止水军依然可以海阔天空。 无数名战士呼啸着奔向洪天启,向着他端起长矛,挥舞利刃,与此同时,大量的骑兵也赶过来奋勇救主,凭地生起的血海波澜炸现出无数团凄迷血雾。止水军要杀出一片生天,天风军则渴望克竟全功,彼此互不相让,惟有心中的那点血性在胸间沸腾。 一匹白马小将从远处急啸而来,手中的长矛如灵蛇吐芯,刺出阴狠无比的一枪。 洪天启的战刀在空中抡出一个凄厉的圆,但那个圆却在半空中停滞,化成一道血光在胸前炸现。 洪天启几乎是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胸膛。 那一点素缨枪尖,正停在自己的胸口,戳碎了护心甲,带出一缕鲜红温热之泉。 他惊讶地看着眼前楚英那凶狠异常,狰狞满面的脸孔,终于张扬出自己不甘的怒啸。 “啊!!!”他啸出自己一生中最凄厉的呼唤,下一刻,楚英将他一枪挑飞在半空中,重重跌落。 无数士兵蜂拥践踏,洪天启再没有了喘息的可能。 “洪营主!!!”无数虎豹营骑兵眦睚欲裂,狂叫起来。 一匹又一匹快马疯狂的怒冲楚英,誓要将这个杀死他们营主的小将千刀万剐。 海潮般的攻势下,楚英却冷笑着退去,杀死了这个人,自己回去也就有所交代了。 背后突然巨大的风声响起,楚英愕然回头,一个硕大的拳头在眼前显现。 砰! 他被一拳击飞,重重落地。 正是拓拔开山。 拓拔开山就象一个不败天神,他跨下的飞雪则依然神采飞扬,毫无久战后的乏力感,哪怕是背负着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在洪天启中枪的那一刻,他已飞马赶到,大铁锤象劈开豆腐一般砸开止水士兵的脑袋,一条铁链霍然从手中伸出,正连在锤头上。 铁链甩动,锤头狂转,瞬间竟轮出一片死亡风雷,方圆数十米内,竟再无一个活人能站立其上。 正是拓拔开山的成名绝迹“铁轮舞”! “拓拔开山……”石容海的眼睛愤怒的几乎要滴血。 他真得很想喊一声,全军立刻上去杀了这个混蛋,但是他也知道要杀拓拔开山有多难。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全军突围。 洪天启一死,虎豹营大乱,止水军终于得到了突围的好时机。他们呼啸着冲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去冲击,去撕裂这些骑兵布成的防御线,而与此同时,蓝草坡上终于响起了收兵的号角。 旗帜招展,虎豹营所有士兵立刻回撤,不得再行阻拦,转为衔尾追杀。 面对这庞大的压力,碧空晴终于决定,硬堵不如追击。 然而石容海,又岂会给对手追击的机会。 他手下如今还有八千之众。 他足足留下了三千人做殿后,务必死缠对手,绝不给他们追击的机会。 吃了败仗后的撤退,乃是战争中最难的一项艺术,即便是最优秀的军队也不一定能够完成。 但是今天,这支止水弱旅却发挥出了他们一生中最光辉的战斗精神。 奉命担任阻截任务的三千止水步卒已经知道自己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是保家卫国的精神却成为他们最后的信念,这种信念给人无尽的精神支撑,可以让他们放弃一切,可以让一支弱旅瞬时间成为最强大的军队。 他们不再需要阵形,也不再考虑胜利,更不用考虑生存。他们和对手死缠烂打,用鲜血换取战友的逃离,打没了刀就用牙咬,抱不住对方的人,就抱住对方的马。哪怕是抱着对方的马蹄任其踩踏直到咽气,也绝不松手。 黄土地上无数碎烂的尸体就象一张粘连的大网,死死地拖住虎豹营的脚步,几乎每匹马的马腿上竟然都挂着敌人的尸体,连步子都迈不出去,而石容海的部队,却在自己重骑开路的情况下,尾随着逃向后方,消失在这漫漫平原上,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那一刻,所有的战士都呆滞地望向远方,望着一地看不到边的尸体,心中麻木,却再不知身在何处。 战场上积尸如山、血流成河,原野染成赤红。牵着肉皮血丝的头颅,在草地上翻滚;一段又一段的残肢,层层地散落、堆叠…… 如此惨烈的景象,如此凶猛的一场大战,终于在这刻尘埃落定,每一个人,每一名战士都在同一时刻,在身心的深处感到了无尽的疲惫。 远远地望着这一切,碧空晴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看躺倒在夜莺怀里昏迷不醒的浅水清,他喃喃道:“浅少,我终究是不如你的。没有你的指挥,我们甚至连一场歼灭战都无法完成。快些醒来吧,铁风旗……不能没有你。”…… 第三十三章 死亡荆棘 天风历107年,1月1日. 石容海率军三万与浅水清决战蓝草坡。 此役战果再度震惊天下,石容海三万大军为浅水清所败,最后只剩下五千人跑了出来,余者皆战死当场。 一时间,浅水清的不败声名再度轰扬,世人都知道天风人又出了一位盖世英雄,常胜将军。 而这位将军显然与以前的将军都有着很大的不同。 他比任何将军都更残忍,更狡诈,更凶狠,也更无所不用其极,他的战术多变,思维奇特,用兵诡诈,奸狡之处令人砟舌。 蓝草坡一战,浅水清大获全胜。 此战,既是新年第一战,同时也是他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大规模野战。 同时,在这一战里,他接连创下了几个记录,为后人所知,为史书所记录。 浅水清不是历史战场上第一个以少敌多正面击涝手的将军,也不是第一个以少数兵力包围多数兵力的将军,但他绝对是第一个以少数兵力迎击对手,且采用四面包围战术试图全歼对手,同时还没有主力全出的将军。 他的熊族武士,自始至终就没上过战场。他们作为震慑性力量和最后的预备队,始终都处于旁观状态。 同时,浅水清也是第一个以少敌多,在面对非溃败性战斗的正规军队里,打出无损状态的将军。 无损的概念,就是没有成建制的士兵伤亡,几乎每个战斗单位在战后都依然保持着基本的战斗能效。除受伤之外,其死亡士兵不超过总兵力的百分之一。 在以往,以少敌多的无损战争,大都是建立在对手士气严重不足,一战即溃的情况下。 但是石容海的部队,却在蓝草坡一战中发挥出无畏的战斗精神。他虽然败了,但是止水军在最后时刻发出的战斗豪情却令所有人感到惊讶。 浅水清的血香祭大旗,震慑中立派,吓倒投降派,同时也激怒死忠主战派。 所以,他的部队,要么是一仗不打,直接下城,要么就是血战连连,绝无取巧。 这和他这个将军的特性有关,也和他们打得是侵略战争有关。 侵略战争本身,就极容易引起对手的强力反弹。 而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竟然能取得一场战事里正面对决中的无损型胜利,就令人不得不叹服,也难怪他敢有如此作为,不怕激怒对手了。 此外,浅水清还创造了一个历史性的记录,而这个记录,其意义远超过前两个记录。 那就是他是第一个在冷兵器时代,真正大规模使用弓箭杀伤对手的将军▲在这一战里,浅水清所使用的弓手数量比和射出的箭支比,高得惊人…… 蓝草坡一战,无双的三千名射手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功效。平均每个弓箭手射出大约一百二十支箭,差不多是常规战争中弓手射箭的十倍量,以至于战争结束时,这三千名弓箭手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许多士兵甚至手指都被弓弦刮烂。 整整三十六万支箭,一战射空,这在古战争史上三万人以下规模的战斗里,是极其罕见的。小说 如此大规模的使用弓箭战斗,制造种种形势保持距离,甚至不惜贴身近战,充分利用厚盾战甲优势进行战斗,可以说是浅水清的一大发明。 三十六万支箭,总计发射一百二十次,每次覆盖面积为2200平方米,累计覆盖土地面积高达2万4千平方米,几乎囊括了整片战场面积,将所有的土地,都狠狠地刺上了一遍。 这些弓手就象是春季播种的农夫,不放过每一寸土地,有些地方甚至要反复耕耘上数遍数十遍。据估计,死在这些箭下的止水战士,差不多有足足一万五千人,占据了止水军伤亡的绝大部分。平均每24支箭就夺走一个敌人的性命,一轮箭雨射击,平均倒下124人。 大地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的黑羽白杆,就象是秋日成熟的稻穗,在风中摇曳晃动,那些锋利的箭头,散发出清冷的寒光,照人心魄。 此次大战,石容海的骑兵,弓箭兵尽殁,两万余步兵方阵在接受了箭雨的疯狂洗礼后,更是所剩无几。 短短数百米的道路,硬是被浅水清打造成一条布满了死亡荆棘的血腥通道,每一个从这里经过的战士,都注定了要被这片荆棘刺伤,刺中。 蓝草坡之战后,无双的弓箭手部队名气大增,由于当时那片土地上密集的箭支实在是太多了,给人以处处荆棘之感,连回收都极为费力,因此当时铁风旗有人将这支长弓营叫成了荆棘营。 后来浅水清嫌这个名字还不够响亮,说荆棘伤人而不杀人,无双的长弓营那可是死亡荆棘。于是,死亡荆棘射手之名就此响亮起来,逐渐传彻大陆。 而蓝草坡之战,从此又被人叫为“死亡荆棘之战”。 在这一战里,浅水清用他独特的战术理念,给所有人狠狠上了一课。那就是不吝弹药,尽其可能的进行覆盖式轰炸,尽可能的远程杀死杀伤对手。 由于这也是他第一次,以弱势兵力迎战多数兵力,却几乎无损战胜对手,并因此形成了一个新的论点——远程兵种决胜论,和当时的步兵决胜论还有骑兵决胜论分庭抗礼。 不过浅水清本人对此是嗤之以鼻的。他从不相信什么某某兵种决胜论。今天,他可以用大量的射手和疯狂的齐射来打赢一场战斗,仅仅是因为他当时制造出种种形势逼迫石容海必须要采取主动进攻态势。 而在明天,在新的战斗里,面对新的形式新的需要,是否还会使用弓手齐射这种战法,可就另当别论了。 因时因地因情制宜,打造不变的军队,采用万变的战法,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制胜法宝的话,那么这个理念或许才是真正的唯一可以制胜的东西。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大战之后才开始的,在当时,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在战场上发挥出如此恐怖效用的那支弓手部队,他们的本来身份……是止水降卒。 由这一刻起,帮助浅水清杀了太多止水战士的降卒们,他们已注定无路可走。 他们惟有跟着浅水清战斗到底,方能拥有活下去的希望。 也更没多少人知道,那个时候指挥战斗的浅水清,身体已经虚弱到连坐都坐不住了。 他最后的战斗,是把自己绑在马上,用支架将自己撑起来进行的。 他的每一个命令与指挥,都轻得如蚊子的嗡嗡声,需要夜莺附耳倾听再亲口转述才能传出去。 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时候,他终于昏迷了。 而他的昏迷,导致了石容海部最终脱离战场,五千名最后的止水战士侥幸逃脱大难,同时也让浅水清的歼灭战功败垂成,未能一竟全功,更是损失了洪天启这员大将。 在他昏迷前,他说过一句话:“战士,就是用来杀敌和被杀的。做了战士,就要战死的觉悟.为了活着的兄弟,和战士的使命,我永不后悔自己曾经造下的,和以后将造下的杀虐……” 而在他昏迷后,洪天启的死亡却给了浅水清这句话一个最好的备注:死的人,永远不会只有敌人…… 一名营主战死了。 大胜的时刻,铁风旗战士们的心中,却充满了痛苦。 洪天启的尸体,被隆重地摆放在祭祀的大堂前。 东光照在香炉前为他插上三柱香,恭恭敬敬地祭拜着。 他的身后,是铁狮营,虎豹营和佑字营以及死亡荆棘营的所有将官。夜莺推着浅水清,坐在灵堂的一旁。 他们一同跪倒在洪天启的尸体前,为他送上自己最后的祝福。 东光照叹息着,叹息老友的离去,口中喃喃:“可惜了啊,老洪。咱们赢了一场大胜仗,你却不在了。”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将来有一天,你一定要拿下大梁城,然后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那里的皇宫殿柱之上。可惜现在,你却做不到了。” “咱们当兵的,就算是当了将军,有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战掌旗死了,你也不在了。铁风旗老资格的将军,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也许什么时候也会离去。老洪你别着急,早晚有一天,我老东会陪你而去的。” 大家都眼红红地听着东光照说这话,心中酸涩。 浅水清轻轻叹了口气。 洪天启的离开,他的心中也绞痛无比。 当年对他好的人,戚天佑,战千狂,全都离去了。如今洪天启也死了。 他们都是当初自己还是一个小兵,默默无闻时就对自己多加照顾的人,是最好的上级,可他们却都离开了自己。 冥冥之中就好象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浅水清,他不去取走浅水清的命,却偏偏取走了所有曾经照顾过他的人的生命,此生的报应,没有到来世偿还,却在那些曾经的上级身上一个个出现了。 他还能指望谁对他好? 烈狂焰? 一想到烈狂焰的名字,浅水清的心中微微一跳。 西南战事,胶着到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些看不明白。 他有些担心,也有些害怕,但最终,他还是强压下心头荒谬的想法。 什么对他好的上级都会死?这想法太可笑了,可成不了逻辑推论,烈狂焰不会有事的。 他对自己这样说,然后终于说道:“原来洪营主有过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大梁皇宫殿柱之上的想法吗?那好,就等我们拿下大梁城后,帮洪营把这个愿望实现了吧。” 东光照摇头说:“那只是个玩笑而已。野王已经打算让止水作为天风人的后方了,那里的皇宫,是皇产,咱们是不能乱来的。” 浅水清却悠悠道:“我已经决定了,打下大梁城后,就把所有死难将士的姓名,都留在那大梁皇宫最大最辉煌的柱子之上。我不管他是不是皇产,我死难将士的荣耀,必须有一个可以依托承载之处。那大梁皇宫的殿柱就是最好的死难将士纪念碑!”…… 蓝草坡死亡荆棘之战的战术安排,脱胎于当年的英法之战,当是英国人的主力是长弓手部队,所用的弓就是紫杉长弓,而法国人兵力占优,他们的主力部队是重装骑兵部队。 重骑兵部队对上长弓部队,且兵力比对手多,但结果却是落了个全军尽没的结局。 我不知道读者在看了死亡荆棘之战后会是怎样的评价,但我得说,缘分笔下的战争,其实比真实历史更不够yy。真实战争就是,英法之战里,法国人败得如此之惨,而英国人可没有甲城防御为自己的长弓手遮挡对手的攻击,结果却还是能得到如此大胜。这样的故事拿出来当成小说写,估计又得说我胡编乱造,只知道yy,不符合真实逻辑了。 当时的英军首领黑太子因此可是名声大嘈,但是从没人说他赢得不合逻辑。 虽然无双的长弓营只有一天的训练时间,但是覆盖式射击本身就无精准要求,只有纪律与统一的要求,浅水清再为他们配上甲城防御体系,若要说还是不可能,那就不是我智商有问题,而是读者兄弟们太挑剔了。呵呵。 缘分我对战争的理解虽然有限,但是军事小说还是看过不少,基本上我写得战争战术,很多都脱胎于一些真实历史中出来的故事,然后加上一些艺术加工和想象而成。或许小地方会有瑕疵,但总体上都是有可能存在的。当然,也会有一些,是完全虚构的,但我依然会采用真实的逻辑笔法去写他,而不是单纯的王者之气和yy。 顺便说一句,王者之气之所以为人们所讨厌,是因为现在的网络小说太多于写这种东西,但事实是他的确存在,只是表现手法的**与拙劣不同而已。 在天风这本书里,我对王者之气的解释就是,它是基于一些现有的成功基础上引发的一种声望崇拜。 因此,尽管我从不承认我写浅水清用了王者之气的手法,但事实上他的确有,而且很强。否则大家不可能在赤水镇兵变中推举浅水清,但是那样的兵变,完全合乎军心意志,顺应常理。难道不是吗? 第三十四章 兵锋所向 在浅水清的一生中,他所经历的战役里,假如说三重天攻城战是他人生血战生涯的起步,惊虹三万里纵横之战是他人生的**,麦加与圣威尔之战是他人生的颠峰,无涯角大海战是他辉煌传奇的延续,那么蓝城下死亡荆棘之战,就是他一生军旅生涯中最关键的一个转折. 相比上述所有的战役,死亡荆棘之战,规模最小,伤亡代价最少,但其意义却绝对重大。 首先,在打败了石容海的这支追击部队之后,止水境内,已经再没有一支部队可以挡住浅水清前进的脚步。 如今商有龙领三十余万大军在三山平原上与中央军团的季狂龙对峙,大战随时爆发,根本没有精力来对付浅水清。 而浅水清以少敌多后获得的这场大胜,不仅绝了后路追兵,使其后退无忧,更重要的是令他的军事声望在短时间内达到了一个顶点。 由这刻起,浅水清在经历了这场旷野决战之后,才真正踏入名将之林,正式为世人所认知,所接受,所崇拜景仰。 以前他的战绩虽然辉煌,但都是以众凌寡。一个将军,没有一次漂亮的以少击众的经历,总是很难服众,而这一次,浅水清做到了。尽管浅水清本人对所谓的列入名将之林不屑一顾。如果可以,他情愿永远用十比一的兵力对比去打败对手。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在此战之后,血香祭大旗的名声才真正的发挥其功效。 在以前,浅水清的血香,至少还要建立在一个打败敌人的基础上。总有少数摇摆派,寄希望于自己的兵力强劲,可以守住对手的进攻。只要对方拿不下城,自然也不可能有屠城之举。 但是浅水清的死亡荆棘之战,很清醒的告诉每一个人,抱飞雪败给我了,你们可以说我人多,不服气。但是石容海带着三万人过来,也被我打得屁滚尿流,你们谁还能说我只会靠人多打仗?何况我还没出全力。 所以,凡是那自以为比石容海更强的,大可以放马来试试,不怕血香祭旗的,就尽管上。 当胜利的信心被彻底打垮后,摇摆派也彻底变成了投降派,甚至少数的死忠派,也不得不考虑投降一事。 有些人,未必是对国家忠心。他们更多的忠于自己的子民。小说 不想子民受难,就必须投降,这一点毋庸置疑。当止水国家试图挑起全民战争的那一刻,浅水清同样在用百姓的生命来威胁着每一个官方将领。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利用五千降卒的举动,已经成为降卒使用战斗中发挥其战力效果最大的一次▲五千降卒几乎无损的现象,对他以后统管降卒都会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减少许多无谓的反抗,避免过于低落的士气,其意义之重大,影响之深远,远比此战本身更具价值。 因此,死亡荆棘一战后,浅水清的前路,已经是一片畅通。 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休整之后,一路进攻,打过去,打到大梁城下,逼羽文柳不战而降。 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这样一个事实——大梁城的十万守军,挡不住他铁风旗进攻的脚步。 不降者,满城皆杀!…… 蓝城城守府。 楚英不甘而愤怒地被强迫着跪在地上。 他的身上受了多处鞭打,早已是伤痕累累。 他之所以能活着,其实完全是托了拓拔开山的福。 拓拔开山的铁轮舞一但挥动,方圆数十米内根本就没有能站着的人。当时他被拓拔开山一拳打下马,鼻梁骨都断了,但人却活着,趴在地上听头顶呜呜的铁锤挥动,哪还有站起来用头挨上一击的勇气。但是同样的,到也避免了愤怒的铁风旗战士冲上来将他乱刀砍死的命运。 战后,楚英做为俘虏被带进了蓝城。 在那里,作为杀死洪天启的“英雄”,他受到了极为特殊的对待。 被凶狠的鞭打,折磨,让痛苦停留在他身上每一分钟,却绝不搞死他——直到浅水清从昏迷中醒来。 得知此事后的浅水清,第一个命令就是:立刻停止折磨楚英,好吃好喝伺候着,为他疗伤。 当时这个命令几乎让所有人都疯狂了,少数虎豹营的士官更是拔着刀子大喊不干。 但是浅水清却只说了一句话:“要是不想让洪营主白死,就照我说得做。你们只想为死去的人出气,我却得为活着的人负责。” 于是,所有的不满都平息了。 从那一刻起,虎豹营的营主正式由方虎接任,而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楚英从牢里提出来,放倒在浅水清的眼前…… 深邃的眼神在凝望中与对手愤怒不甘的眼神做了一个星火灿烂的交集,浅水清甚至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那种杀戮的冲动。 他轻轻笑了起来,然后说:“你是楚鑫林的儿子?听说他在朝中,是地位仅次于抱飞雪的将军。” 楚英冷哼:“你要是以为可以利用我要挟我父亲,那就大错特错了。你绝不会如愿的。” 浅水清遗憾地摇头:“你说得很对,我的确打算用你来要挟你父亲,和他做一笔交易。但是你同样也说错了一件事,那就是你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他站了起来,在夜莺的搀扶下。 经过两天的休养,他此刻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充满遗憾的眼神看着楚英,浅水清的声音如魔鬼般充满致命的杀伤力:“我的确打算利用你来要挟你的父亲,但你的父亲,却没有反抗的权利。通过空晴和开山他们,我对你的父亲已经了解了很多。比如说,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他楚家……已经是四代单传。” “比如说,做为朝中地位仅次于抱飞雪的将军,却不能拥有指挥朝中大军的权利,反而被一个败军之将商有龙得到了最高兵权,他的心中好象没有理由要高兴吧?” “再比如说,我听说三山决战的提议,就是楚鑫林提出来的,而商有龙却是坚决的反对。那么三山决战一旦打响,赢,也就罢了,输,则商有龙不但倒霉,他楚鑫林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最重要的是,我铁风旗如果趁此时机直插止水腹部,止水后防空虚,无力抵挡,一路所过通畅无阻,那么三山决战就算还没分出胜负,他楚鑫林就已经先得被人弹劾上一笔,告他个误国乱政之名。” “人嘛,总是自私的。这世上真正能为国捐躯的,总是少之又少。所以,我不认为楚鑫林有拒绝我的本钱,何况,我也不打算向他提出什么过于难以接受的条件。比如说……至少我没打算让他在大梁城发动兵变,直接投降我铁风旗。如此的重责大任,我谅他楚鑫林还没这个本事做到。” 说到这,浅水清笑嘻嘻地看楚英:“所以,你生气也没用。因为那将是我和你父亲之间的谈判,和你没关系。当两个赌徒坐在一起玩牌的时候,筹码是没有发言权的。找你来,只是想看看你恢复得如何,顺便问问你,我拿走你身上一件什么样的信物比较合适?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写一封信,那是最好不过的。” 楚英的浑身冰凉,这个魔鬼,竟然将人心看得如此透彻。 浅水清依旧在笑:“你不愿意写信也没关系,总有很多办法能证明你还活着的。只是那会比较麻烦,比如说,你身上的某个零件,一只手?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是那对你自己会造成伤害。虽然我被人称为屠夫,但是如果可以,我还是情愿采取温柔些的手段。如果可以,我希望从今天开始,我的军队不用再杀一人,而全面占领止水。” “你是在做梦!” “每个人都有做梦并为之奋斗的权利,不是吗?我的确曾经杀过很多人,但如果我的计划成功,那么此后我都不需要再杀多少人。就实际数字而言,或许我会成为杀人最少的将军也说不定。但是反过来,你的不合作,除了让自己倒霉外,也会让更多的无辜者倒霉。” 说到这,浅水清顿了顿:“楚英,三山决战,是你父亲一生中最辉煌的败笔。他成功怂恿了你的皇帝把所有的军队拉出来送死,而我,如果能在决战之前及时拿下大梁城,那么或许就可以停止这场决战,使很多止水人免去被屠杀的命运。好好想想吧,大梁一统,势在必行,惊虹人帮不了你们,你们自己的子民也在抛弃你们,你的忠心……已无处可去。” 楚英颓然了。 三山决战……在经历了死亡荆棘战役,葬送了三万止水士兵后,他对那场即将到来的大决战,再无任何指望。 沉思良久,他缓缓道:“你最多还有十天时间。十天之内,你若不能拿下大梁城,决战便将开始。届时无论胜负,我军都将死去很多战士。你到底想要我父亲为你做什么事?” 浅水清笑得很愉快:“痛快,聪明,我要你父亲做得事情其实很简单。我只要他再向羽文柳提个建议就可以了▲这个建议,羽文柳一定会接受!” “什么建议?” 浅水清一字一顿道:“让他弃城逃跑!!!” 第三十五章 逐鹿(上) 软塌上,暖炉在手,厚厚的棉毡挡不住寒冬陡峭,浅水清的脸色依然雪白. 他身旁,是碧空晴在恭敬地听浅水清讲解前日战事。 曾几何时,他也是沙场驰骋的大将,但是在浅水清的面前,他再不敢自诩战术指挥无双。 浅水清淡淡道:“前天让石容海跑了,错不在你,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敢逆冲虎豹营。不过当时的情况,止水军已经杀出了血性,衔尾追击的确不是个好主意。石容海若是连这点壮士断腕的能力都没有,他也白负了我为他耗尽的这许多心血。当时他的断后步兵人数太众,你要是能及时命令虎豹营从两翼侧袭,放弃缠战,尾追堵截,轻骑突进,则大有可能完成此次歼灭。” 碧空晴的脸色有些为难:“当时的情况,洪营战死,不少人都杀出了火气,我担心他们很难做到放弃眼前的敌人不杀,反而要在承受一定伤亡代价的情况下去追击逃窜之敌,这个命令在执行时会有所不力,所以犹豫好久,觉得还是先拿住眼前为重。” 浅水清捧着暖炉看着窗外,悠然道:“我知道你说得对,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石容海跑就跑了吧,失了这一战,他以后都别想翻身了,咱们也算是少了个大麻烦。” 他把暖炉放下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这毒的确很麻烦,我这身体一段时间内是很难有气色了,后面很多事情就要仰仗你帮我了。” 碧空晴恭身应是。 想了想,浅水清问:“楚鑫林这个人你怎么看?” 碧空晴不齿回答:“世家出身,有贵族子弟的一切毛病和优点。骄傲,自大,懂诗书,会做人,却乏真正之战斗勇气,更擅长纸上谈兵。” 浅水清悠悠叹了口气:“这样的人,打仗不行,和皇帝打交道到是一把好手,尽量把他活着带过来见我吧。” 碧空晴微微一楞,浅水清此刻,已经在为他日回京做准备了吗? 收敛心神,浅水清遥望远方,那里,有伊人在为他守侯。 止水一战,很快就会平息,到时候,有许多原本因为战事而停摆的事件,就会因此而提前提上日程表。 比如说,作为打下止水的最大功臣,他是必定要回京面圣,接受封赏的。 比如说南无伤与云霓的婚事只怕也再无拖延的余地。 比如说,新年伊始,春季大考亦将开始,富贵兵团的子弟们表演辉煌的时刻也将到来。 再比如说,帝国疆土新开,留下了大片的空白领地无人掌管。总要有些人,是要挪挪位置了。 一个国家在并入了大量的新土地和子民之后,总有太多太多的善后工作要做,那么自己,又将在这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他沉思良久,才说道:“令,立刻启动逐鹿计划。” 那一刻,心中竟有几分不情愿。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这场战事的延续时间能够长一些,好让他先前的准备工作,做得更足一些…… 天风历107年1月5日,铁风旗兵出蓝城,辖下一万六千兵马,气势汹汹直扑止水下一个重城要镇——五道口。 五道口府官弃守而逃,该地不战自乱,浅水清兵不血刃拿下五道口。在稍事安顿之后,铁风旗不再做丝毫停留,继续扑往下一个目标。 自蓝草坡辉煌大胜后,铁风旗再一次震惊整个止水。直到此刻,所有人才终于明白浅水清的最终目标,竟是直插大梁城! 地图上,一条由铁风旗划出的红线,由定州开始,一直延伸到五道口,竟划出了一条漫长的曲线,几乎贯穿了整张地图。 以一万余人的兵力直入敌腹,去攻打拥兵十万的止水帝都大梁城,浅水清再一次告诉了人们什么叫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对于他的这种疯狂行为,世人反应各不相同。鄙夷好笑者有之,斥其狂妄者有之,羡慕崇拜者有之,恐慌害怕者有之,当然大多数人则是心中不信浅水清有如此大的能耐,冷眼旁观。 1月8日,在铁风旗一路强行军到了天水之后,止水大将赵冰阳号召举国死战,强征大量百姓入伍,号称十万大军,再次与铁风旗决战旷野。 这次,他败得更惨。 十万大军刚一接触即告全面溃败。 假如说石容海的三万大军在蓝草坡还表现得可圈可点,表现出一批止水军人在保家卫国的时刻所能展现出的最后的英勇,那么天水旷野之战就显出了它最后的颓势。 十万大军甚至还没等阵势铺开,面对敌人率领的直扑而上的雄雄铁骑就已先寒了胆魂。强迫入伍的民军根本不堪一击,大溃散在那一刻爆发,完全成了铁风旗战士上演大屠杀的表演。 是役大战一天,铁风旗几乎都是在追击与屠杀中度过。他们杀了一天,杀到手都软了,一路横尸无数,浅水清直接指挥铁风旗顺着败兵的脚步冲进天水城,全面接管此地。 到达天水后,浅水清与大梁城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一封封加急战报由前线各处飞快地向后传递,而这前线本身却已经越来越靠后,都快成了后线了。 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战报上的消息也越来越令人沮丧。往往上一封战报上还说铁风旗仍在攻打某个城市,下一封战报就成了该地已经主动投降了。前一封战报说铁风旗还在三百里以外,后一封战报上的距离就缩短到了二百八十里。 铁风旗的行军就象是坐着火箭在赶来,一路上竟没有任何能阻止他们的军队。 1月9日,浅水清在清府县一带正式发出通告,称自己将带领铁风旗强攻大梁城,要求羽文柳立刻率军投降。若其不降,大梁城或许不会有事,但是羽家王室,他必定满门皆斩,绝不放过。 浅水清的狂妄通告及疯狂举动,在大陆各地都引起一片沸沸扬扬,他的目的如今已人人知晓,但他的狂妄却依然为人们所惊讶。 大梁城的城防设施,远非定州,血岩城等地可比,其坚固程度比起京远城更见强大。苍野望曾经问过烈狂焰,要想拿下大梁城,需要多少兵力。烈狂焰的回答是:要想横扫整片止水,或许仅凭龙牙军就可以做到,但是要想拿下大梁城,却可能需要整个暴风军团最高上限二十万的兵力。那里的士兵,是止水最后的强旅,那里的城防,也是他们最后的要塞,没有三倍以上的兵力都很难说一定可以拿下。 在此之前,浅水清已经创造了多个军事上几乎为不可能的壮举,而今天他的行动,意味着又一个惊天壮举即将出现。到底是奇迹将军再现辉煌,还是传奇到大梁城告一终结,人们试目以待。 那个时候,面对这颗深深契进后方的大钉子,羽文柳唯一能指望的军队或许就是商有龙了。 催促商有龙放弃决战立刻回来的信报一封接着一封,但商有龙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再不愿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了。 面对时局如此之快的发展变化,商有龙下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命令:向天风军请求休战,按兵不动,静观后效。 他亲自给季狂龙写了一封信:“大梁城背依雄城,有兵十万之众。这种情况下若还是被只有区区一万余人的铁风旗拿下,则止水再无幸理。既如此,到不如且观铁风旗之作为。胜,则我商有龙立刻举军投降。败,则我两军再行交战。这一次,就让铁风旗和大梁城之间的战斗来决定这场战争是否还有延续下去的必要。” 季狂龙深以为然,同意了这个请求。 于是,整个大陆所有人,在这一刻同时将目光放到了浅水清的身上。 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在这则通告之下,隐藏的是怎样的阴谋和险恶决断。 更没有人会去注意在这胜利的背后,那付出代价的一个正处在何去何从之中…… 荒野上,一支落难的军队正缓缓行进着——正是石容海的溃军。 他们垂头丧气,士气低迷。数天之前经历的那场大战,血腥疯狂的箭雨洗礼,至今仍历历在目。 石容海依然坐在马上,神情却呆滞麻木,仿佛灵魂都已出窍。 “将军,再往前就是月牙河了。咱们还要继续走吗?”一名士兵过来问他。 石容海的魂被唤了回来。 呆呆地望着前方,他的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原来,已经快到月牙河了吗? 从蓝草坡逃出来之后,这支军队就一直在向北行进。石容海没有选择向西走,而是选择了北路。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选择这条路线,但石容海自己明白,那是因为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这一次,他败得如此凄惨,如此彻底,算是真正落实了他败仗将军的称号。 这世上有许多战争,可以输上百次千次,再卷土重来。 可有些战争,却是一次也输不起的。 蓝草坡之战引发的局势变动,远远超出石容海的想象。直到那时,他才明白,浅水清不仅在战术布局上比他高明,其战略眼光也比他强上太多。 很显然,他早就意识到一旦此战胜利,带给铁风旗的将会是怎样的巨大优势,此后一路破竹,将再无悬念可言。浅水清早看到了这点,所以才选择了旷野决战。 而他却帮助浅水清成就了这一切。 当他想明白这点时,他就知道自己输得不冤。 如今战败的他已经无路可走。 回去找商有龙? 想想他临别时看自己的眼神,很显然,只要自己回到前方大营,以商有龙的手段会立刻将自己一刀宰了,以正军威,为挽回军心士气而努力。 可他不甘心。 就象这世上所有曾经经历无数杀戮的将军一样,他们可以战死当场,却绝不接受做替罪羊的命运。哪怕自己的确败了,也要死在敌人的手里,而不是自己的手中。 绕路去大梁城?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想让他死。 路就在脚下,他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最终,他只能选择一路向北,沿着浅水清来时的轨迹走去,他想看看,浅水清曾经走过的地方,到底留下了些什么东西,可以供他揣测,瞻仰,甚至学习。 这,或许是他对这位几乎一个人毁掉了整个国家的家伙所能拥有的最崇高的敬意了。 “由此折向东,再走两天,估计就该是李官堰所在了吧。”石容海悠然问。 “是的将军。现在那里被国之奸佞易星寒所控制。如果不是这个家伙,铁风旗也不会摆脱商将军的伏击,从而深入我境。” “赤水镇一事,只怕也是浅水清一手导演的好戏,易星寒不过是他手上一颗有用的棋子罢了。”石容海毕竟比自己的手下要看得清楚一些。 他长叹一声道:“咱们去赤水镇吧。在那里休息一晚,至于那之后嘛……日后再说吧。”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非常奇特,看起来就象是一支难民大军,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是人人手中都拿着武器。 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抗着锄头,有的把系半片破锅在头上当头盔使,还有的把两块砧板放在胸前身后,当护心甲用。他们衣衫褴褛,步履缓慢,表情沉默却坚定。 他们虽然装备落后,但却人数众多。倘若从空中俯瞰,那么你可以惊讶得看到,这支队伍已经汇聚成一条漫漫的长龙,竟是一眼望不到边际。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支队伍里竟然还有旗帜,上绘一条拦江大河,扭曲得象条大蚯蚓的旗帜。 负责护旗的,却是一些有着止水军方装束的正规士兵,与那些破败的百姓比起来,他们的盔甲齐整,武器也依然崭新,纪律则更见严明。 很多东西,就是通过对比展现的。一支原本普通的士兵队,在这刻这支无比扎眼的民兵队中,立刻就显出经过训练的队伍的非同一般来。 石容海和他的士兵正在惊诧中,那旗下一名护旗的骑马士兵却已经向着石容海他们跑了过来。 “请问前面是石将军的队伍吗?若是的话,我家首领有事求见石大将军。”那士兵高声喊。 一名士兵高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找我们石将军有什么事?” 那士兵一笑道:“我们是护民军,我家首领叫易星寒。” 石容鹤感愕然。 第三十六章 逐鹿(下) 不远处的那棵树下,石容海与易星寒对峙而立. 石容海终于同意了和易星寒见面,下意识里,他也想看看这个几乎一手毁掉了止水护国梦想的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棵树,位于两军的中央,彼此间谁也不带护卫,只是两军领袖的一次会面。 一个是曾经沙场,久经考验的止水大将,一个是异军新起,咄咄逼人的新秀小卒。 在这饱经战火的土地上,这两个人都曾共同经历过浅水清的照顾,并在他们的联手推动下,一起将止水陷入了无底深渊。 而现在,这两个人却站在了一起,彼此中的眼神,却是充满敌意的。 石容海冷冷道:“你不是浅水清的走狗吗?找我又想做什么?” 易星寒冷笑:“如果说保护大坝不被决堤就算成了天风人的走狗,那么石将军一战送葬我止水两万余英勇战士,让浅水清在我后方从此可肆无忌惮的大开杀戒,只怕就只能说是国贼了。” “你!!!”石容海大怒:“我虽战败,却是一心为国。” 易星寒昂首回答:“我一心为民保坝,又何错之有?” 石容海一时呆滞,却不知如何回答。 易星寒继续道:“石将军,民意即为天意。今天,我易星寒帮了天风人一个大忙是没错,但是不代表我就会出卖故土,倒戈以对。止水虽有那投降怕死之辈,却也同样有那为国捐躯之士。小看天下英雄的,总要为之付出代价。” “你是在说我吗?” “我是在说浅水清。” 石容海楞楞地看了一眼易星寒,眼前的年轻人,说话高亢激烈,心中的血性却是丝毫不减。 或许,他是真得看错这个人了? 他油然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易星寒一笑:“还能为什么事?石将军一路北进,想必也是因为无处可去了吧?” 这句话,深深戳中了石容海的痛处。但是下一刻,易星寒已经道:“石将军,我易星寒不瞒你说。从李官堰举事之后,各地百姓纷纷来投,目下我护民军人数已达十万之众。但是这十万大军空有人数,却缺乏训练,缺乏武器装备,缺乏能真正指挥领导他们的将军。有赵冰阳前例在先,我易星寒也不敢指望凭这十万人就能败对手一万余精英战士,所以,我是特别来找你的。” “如今止水王室无能,天下易主已是必然。但是止水是不是该听天风的,还有待时间与战争的考量。浅水清一路顺风顺水,眼看着大梁城也将为其所下,你我身为止水子民,总该为这个国家,最后再做些什么。” “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我合兵一处,然后一起为保护家园,再尽自己最后的努力.” 易星寒的话不多,也不象浅水清那样说话头头是道,条理分明,但是他的意思却清晰明白。 我来收你的兵,我们一起去打天风人,打浅水清。就算浅水清拿下大梁城,有他们在,止水也未必就一定会亡。 石容海苦笑:“大梁有十万守军,浅水清虽然厉害要想拿下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那个时候,易星寒却悠悠道:“谁说浅水清就非得强攻硬打了?这个人,最擅长借势用力,他若无法对付大梁城,又怎敢夸下如此海口?石将军,你一路北上,难道就没发现路上有何不妥吗?” 石容海一呆,那个早在心中盘旋了许久的念头再上心头,他大惊叫出声来:“是那些难民?!”…… 民可为己用,民可为敌用。 易星寒一直在猜测浅水清为何一路之上每战必祭血香。 他猜对了一半,却始终没猜出另一半的内容。 但是当蓝草坡浅水清辉煌大胜之后,他却终于知道了血香祭旗的又一个深层含义。 蓝草坡一战之后,止水国内空虚,再无人可挡浅水清的锋芒,各地百姓纷纷惊慌。 浅水清对人心的把握,可谓毒辣到了极点。各地城守对浅水清的屠杀,明面上纷纷表示极大的愤慨,暗地却争先恐后的向浅水清送来投降的信号。大量高官更是直接逃逸,弃城不顾,携全家而逃。 在这其中,有相当多的城市也表示出了举城死战的意志,他们是假意宣告也罢,真心为国也好,最终这种宣告却吓坏了当地的老百姓。 铁风旗一旦杀到,只要不投降就必定满城皆屠,则百姓再无幸理。既如此,为何不先一步逃之夭夭? 历来卫国之战从来如此,每一次战起祸乱,总有大量的难民为之伴随。在那个无数英雄出泥瓦的年代里,更多的,是为了生存而放弃家园奔走他乡的普通平民。 那么天地虽大,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答案只有一个:大梁城。 身在止水的最后方,临海之畔,拥有十万守军的大梁城,已经成为百姓们心中最后的避难所。 也因此,石容海在一路北进的路上,亲眼看到了无数难民流离失所,他们携家带口的奔逃在前往大梁的路上。广袤的止水土地上,到处可见落难奔逃的百姓,他们被逼着向同一个方向而去,相互扶持,有的带着一家老小,走在艰难的路上,有很多人甚至还没有到达地方,就已经永久的倒在了路上。 整个止水国家上空,被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而大梁城,面对的却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艰难处境。 大梁城下,蜂拥而来的难民如海浪汹涌,潮水般席卷而来。 这是有史以来止水人历史上最为巨大的一次难民潮。 数以百万计的难民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蜂拥在大梁城,交汇成庞大的难民海洋,组成了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海。 而在这段时间里,天风军本身也是四处出击,配合血香恶名到处趋赶难民。 从蓝草坡大捷出发之后,浅水清便正式将屠杀改为了驱逐。除了利用血香震慑各地百姓主动逃亡外,他本人更开始主动驱逐沿路所有当地百姓。不管你是投降也好,抗战也罢,一律统统赶往止水的最后方。天风军的战士一转身从嗜血的恶狼变成了圈养家畜放牧牲口的恶狗,他们放牧难民,趋赶难民,让他们从四面八方蜂拥到自己目标。 在这一路上,浅水清的攻击路线不再是一条单纯的直线,而是一条弯曲的大波浪线。这条大波浪线,几乎囊括了止水所有的重镇,欺负止水后方空虚,内部无人的铁风旗将这条大波浪肆意挥划,纵横出一条波涛翻滚的地图纹路。 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被天风军从各个城市中趋赶出来,他们哭天喊地,却得不到任何同情,冰冷的刺刀下,惟有离开是唯一生存的途径。 在这条命令下,一支令常人难以想象的逃难大军仿佛百川汇海,融往大梁城。 当人们还都在认为大梁城拥有高强坚城十万强军的时候,没人知道,大梁城已经快要先被难民潮摧毁了。 一支又一支的难民队的到来,给予大梁城的是两难选择。 起初,大梁城的确收容了一批难民,但是那个时候,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浅水清的计划会如此狠毒,他趋赶难民的手法又会如此彻底。铁风旗就象是一群要去主人家赴宴的客人,在前去之前,先跑到街上转了一圈,拉着每一个他们所能拉动的路人,乞丐,煽动所有不相识的人物一同前往。他们组成一支浩荡的用餐大军,誓要将主人家一口气吃干吃净。 在这一路上,铁风旗一方面他们用手中钢刀与长矛,主动威胁百姓逃难。另一方面则散布流言,利用商有龙收粮入库一事大造慌乱,称现在各地均因无粮,民乱四起,惟有大梁城现在府库满盈,大家再不去大梁要吃的,就得活活饿死。 当越来越多的难民出现在大梁城下时,大梁城真得慌了。 仅是在蓝草坡之战后的那几天里大梁城就已经收容了至少五十万以上的百姓,可是外面的老百姓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 而在蓝草坡之前,已有二十万百姓先后从各地来到大梁城。总计七十万被收容的逃难百姓无家可归,只能露宿街头。他们没有食物,在寒冬季节里也缺乏足够的冬衣。每天都有人饿死冻死在街头,皇帝对此却无能为力。 抢劫的现象每日在城中增多,城市治安也越来越差。城防军成了救火队,在天风军开到之前,每天仅是处理各类难民问题就忙得焦头烂额,无法休息。 流言开始在城中散布,说浅水清敢夸海口,就必定有可依仗的本钱,止水时日已经无多,大梁城朝不保夕。 难民中很显然还夹杂着大量的天风细作,他们到处制造混乱,散播谣言,制造恐慌气氛。 每天都有大量的死亡事件发生,一些官员有时会不明不白地就死在家中或者上朝的路上,到处是杀手刺客横行,但是外面,却还有更多的难民在蜂拥而来。 他们不想收容,可他们却不能不收容。 民为水,水缓,可用之于人。水急,可害之于人。 相比外敌的入侵,人们总是更憎恨家人的背叛。 他们的国主无能,被外人打进了家门也就罢了,可如今要是再敢拒绝收容他们,那么无路可去的难民就会真得被逼到暴起的绝境。 很多人在面对强大的天风军时或许无力反抗,但面对孱弱的主子,却仿佛拥有无穷的力量。大梁城曾经关过一次城门,结局就是难民们在城外愤怒的咆哮,叫喊着我要进城,甚至有少数人试图强攻上城。 为了避免让难民成为敌人攻城的先头部队,大梁城便不得不再度打开城门,放民入城。 每一个将军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就好比南无伤擅长借刀杀人,而浅水清却最擅长摆弄人心,借势用力。 在浅水清最后攻打大梁城的战役里,势,已成为他用得最为出神入化的一招。 而今天,就是这种手段发挥到顶峰的时刻。 他不仅要借用下层难民潮之势给对手增加压力,同时还要借上层高官之势,给那位国主羽文柳增加压力。 1月11日晚,在止水高层决定关闭城门不再放一个难民入城之前,一个难民悄悄的摸进了军政院柱国上将军府楚鑫林的府中,直到下半夜才悄然离去。 于是,一张铺展向整个大梁城的网,就此正式展开。 在那天易星寒向石容海解释过所有的一切之后,石容海终于决定,加入易星寒的护民军。 因为他们要让浅水清明白一件事:这世界,总有一些势,并不那么好借;总有一些势,是他借了之后就要为之付出代价的。 第三十七章 朝争 止水朝堂之上,一场罕见的大争论正在展开。小说 “浅水清借民灾来祸害我大梁城,乃为断路绝粮之计。如今大梁城难民众多,每日耗费府库粮食无数,再这样下去,只怕大梁城不用等铁风旗来打,就得先因断粮而遭殃。再不阻止难民入城以图自保,只怕就真中了浅水清的招了。”说这话的,是止水国相卫文国。 “放屁,放屁,一派胡言!”大梁城守邹白永愤怒大骂:“卫文国,亏你还是国相,如今国难当头,你不想着怎么安抚百姓,号召抗战,却想趋民出城,你到底是站在谁的立场说话?” 卫文国眼睛一瞪,大白胡须根根飘起:“我是站在陛下的立场说话。如今大梁城要想固垒自保,就必须如此!别说外面的难民已经不能再放进来了,就是现在已经进城的难民,也必须立刻驱逐出去。早在最开始,我就说过不能放一个难民入城,你们偏偏不听。现在可好,大量的天风奸细伪装成难民入了城,他们四处制造祸乱,挑动难民与朝廷对立,眼看着就快要酿成民变,再不下断然决定,则迟恐不及了。” “你就不怕驱民出城会生变吗?” “有防备总比无防备要好得多。”卫文国傲然道。 邹白永愤怒跺脚:“陛下,浅水清敢如此嚣张行事,无非是他来日兵临城下做准备。浅水清此人目无余子,行事嚣张跋扈,他铁风旗一共才一万多人,竟然敢兵逼大梁城,就让我带军出去,好好和他杀上一次。只要打败了铁风旗,则民潮自会退却,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有人吃的一声冷笑:“只怕就那正中了浅水清的计了。他可是巴不得我们出城呢。” 邹白永回头怒目而视,却发现说话的正是军政院柱国上将军楚鑫林,这个人这刻悠悠道:“浅水清此人,阴谋诡诈,狡计无数。龙牙军是暴风军团之精锐,而铁风旗更是龙牙军中之精锐,此前连战连捷,军心士气高涨,我部虽有众十万,却很难与其正面抗衡.邹将军,你带兵出城决战,若是再败,我大梁城只怕就永无翻身之地了。” 邹白永怒哼:“我只要带兵五万就够。” 楚鑫林冷冷道:“你那五万军,比石容海三万又有什么差别了?石容海三万大军,不能伤其分毫,赵冰阳举兵十万,却为其弹指而破。邹将军,大梁城已经败不起了。” 卫文国也点头道:“天风军在难民中有内应。一旦我部出城决战,带的人少了,只怕打不过浅水清,带的人多了,城中空虚,若其内应挑动难民做乱,则大梁城不攻自破。此时此刻,实在是不宜冒险啊。” 邹白永气得大叫:“这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一力怂恿决战,导致后方空虚所致!现在我要出城决战,你们又不愿意,一群奸臣!奸臣误国!!!” 这句话立刻捅出了大漏子。 决战于国门之外,那是整个止水王庭共同的决断,虽然历经商有龙,邹白永等人强烈反对,但却是国主羽文柳点头的。 他这样骂,等于把他主子也骂了进去。 楚鑫林和卫文国对望了一眼,彼此再不说话,宝座之上,羽文柳的面色却是青红不定。 强自暗下心中的愤怒,轻轻咳嗽了一声,羽文柳已是一脸怒意。 楚鑫才立刻道:“三重天失陷后,抱总领身亡,国内民心士气低落,各地民变叠起,为挽回军心民心,才做出的这个决定。本想以近四十万兵力之众,以排山倒海之势摧垮天风人。没想到决战未起,铁风旗却已经快要打到了这里。事起突然,蓝城不战而降,石将军蓝草坡大败,均让人没有想到。现在浅水清一路势如破竹,又驱民为其先锋,我们到底该怎么做,还需好好商议一下。邹将军,你是大梁城的中梁砥柱,与其在此埋怨,还不如多想对策。只要大梁城不倒,则止水就不会灭。难民一事,我看卫相说得有理,再不能任其这样,必须关闭城门,同时驱逐所有难民离城。至于出城决战之事……邹将军,我们还是以稳守为妥啊。” 这话一说出来,一片应和之声。 眼看着国主懦弱,满朝臣子无能,一大群人竟被敌人吓得空有大军也不敢出城迎敌,邹白永彻底绝望了。 他仰天长叹:“竖子无能,不堪与之为谋。兵者,首利士气。敌只一万人,我军十万,却要被人困在城里打,只此一途,国家若无亡理,则天理难容!” 这句话,一下就触怒了所有朝中将官,连高高在上的国主羽文柳也被他一句话给骂了进去。 这一次,羽文柳再也忍不住了。 下一刻,邹白永被驱逐出朝堂,闭门思过去了。 走出宫廷的那刻,邹白永仰天长叹,战争打到这个份上,真正是打得窝囊至极。 止水数十万大军,被天风人牢牢牵制在三山平原上,铁风旗孤军深入,却一路杀得顺风顺水,若大梁城真被浅水清拿下,此役,非浅水清之功,皆因国主昏庸,派系争斗,将相无能所致。 抱飞雪死后,朝中激进派势力大受打击,楚鑫林,卫文国等人都是清流系的人,是典型的保守投降派,而自己却是坚定的抱飞雪的主张者,因此在朝中也深受打压。 商有龙虽是抱飞雪的亲信大将,但是这个人领军或许不如抱飞雪,政治觉悟却很高。抱飞雪一死,他立刻放弃抱飞雪的主张,坚持稳妥打法,结果博得了不少清流派的好感。但是却引来了楚鑫林的极大不满。在羽文柳重新重用商有龙之后,楚鑫林提出举国决战的策略,与其说这策略是针对天风人,到不如说是针对商有龙的。 国逢大难,国内却派系凌乱,对权利你争我夺,真正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待到天风人真正开到的那刻,却是谁都没了主意。 每一想到这,邹白永就惟有叹息绝望。 那一刻,他对大梁城能否保住,再不看好。 朝堂之上,议事仍在继续。 羽文柳无奈垂询:“如今,我们到底该如何是好?” 楚鑫才拱手回道:“听说今年离云岛血梅早开,盛世绝丽,臣以为陛下大可驾巡出游,赏花论治。” 羽文柳一呆,脱口道:“你是要朕离都避战?” 楚鑫才正色回答:“此为赏花出游,怎可说离都避战呢。铁风旗宵小之辈,就交给留守的将军们负责好了。” 这一提议,令所有人都为之愕然。 惟有楚鑫才,在做出这个提议时,一脸正气,仿佛如今的止水,正处在国势强盛,百姓无忧的好年头…… 那一场朝会,在虚伪与华丽中定下基调:国主羽文柳终于决定出游离云岛。说得好听点,这叫天子不立危檐之下,说得难听点,就是逃跑。 有一点,浅水清看得没错。 羽家王室,压根就没出过一个有骨气的种。 血香祭大旗,还没把所有的百姓都吓倒,就先吓倒了这位止水国主。 在浅水清通告说大梁不降,羽家王室满门皆屠后,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开溜。 成功的大臣从不提正确的建议,只提国主喜欢的建议,这一点上,楚鑫林做得很成功。 被留下监国的太子,在当天被吓的都快尿裤子了。 而国主出游这样重大的事,早被有心人看在眼中,通过特殊的传播渠道,这则消息在第一时间被传到了铁风旗浅水清的手中。 那个时候,没人知道铁风旗已经打到了离大梁城只有不到五十里的距离了。 他们停在这里,等待消息,已经等候了整整两天。 听到羽文柳携家小落跑的这个消息,浅水清苍白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点血色。 他开心地笑了,笑声虽轻,却震人心魄。 浅水清淡淡道:“羽文柳胆寒了,楚鑫林成功游说了这个家伙,让他弃城而逃,接下来,就得看方虎空晴他们的了。” 然后,他沉声道:“传令,铁风旗即刻进发,兵进大梁城!” 第三十八章 问鼎(上) 本站将于20号下午1点进行服务器整理,届时将停止访问小时,请大家先到.93.阅读 或者以及阅读都可以 维拉克是止水军中的一员老兵。 他出身于国内最古老的少数民族之一——维尔布尔族。 二十载的岁月,对任何一名士兵来说,都是相当漫长的。维拉克记不得自己参加过多少次战斗,也记不清自己受过多少次伤。 他的鼻子,早年时被敌人在鼻梁骨那里劈了一刀,因此分成了上下两半。 他的一只眼瞎了,一只左手只有三根手指。下巴也曾经挨过刀。 这使他的整张脸,看上去有些狰狞恐怖。 但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并且活得健康,活得有力。 他那苍白的须发,深刻的额纹,以及脸庞上那一道道歪歪扭扭、怵目惊心的丑陋伤疤,都向人们倾述着生存的艰难和岁月的沧桑,但是他自己,却从来都是洋溢着满足的笑,仿佛生活从未抛弃过他。 他自信,并且活得快乐,同时也得到了自己兄弟的尊敬。 去年天风人开始进攻的时候,他是北门关的一名士兵曲长,后来北门关战败,他被编进了第二战线防卫部队中。但是铁风旗的来到,让止水人整条战线都散乱起来。 维拉克已经记不清自己被临时转入过多少支部队了,他总是一会被匆匆调到前线部队中去,一会又被勒令退回防守。进时,可以一下前往到第一线,退时,就干脆退到海边。这半年来他什么也没做,光在国内旅游了。 刚入新年的时候,自己打的退伍报告终于有了回复——他再一次被拒绝退伍了。 这让老维拉克非常恼火,他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是真正的老兵,每天还必须守在小林沟的村口站岗放哨,这实在令他有些憋闷。 小林沟是通往鍪海望天港的必经之路。 “如果没有鍪海,也许人们会表现得象天风人一样勇敢。”坐在酒馆里,老维拉克一边向嗓子里灌酒,一边对着身边的年轻士兵发着牢骚。“人有了退路,就总会不思进取。” 身边的小兵今年才十五岁,是前不久刚刚被招募进来的,叫蛋子,是个诚朴的乡民。 他虽然当了兵,但这辈子还没见过一次战争。 这刻就眨着眼问维拉克:“维拉克老爹,你见过天风人吗?” “见过,和咱们一样,一只鼻子两只眼睛,就是一个个打起仗来都不要命,凶得狠呢。”维拉克叹气摇头。 “那咱们的兵为什么不行?” 维拉克叹息回答:“孩子,如果你被人打得十年都迈不出家门一步,以后就算是碰上那个头比你小的,也会没信心打过人家的。信心!!!信心是一支部队强大的根基。止水早没了信心,又哪里还来的强大可言。” 蛋子立刻挺起胸膛:“我有信心能打败天风人。” 维拉克立刻笑:“你这新兵蛋子,还真是个蛋子,你当信心是喊喊就来的吗?胜利!胜利带给人的不仅仅是荣耀,更多的是经验,是战斗的意志,是那背后带来的财富刺激的战争欲望。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有胜利才能给予。失败者,是无权品尝胜利的滋味,也无权渴望战争的。” “那真正的好战之人,从来都是从战争中得到好处的人。”维拉克语重心长地说:“所以,你还是盼着自己永远也不要上战场的为好。要知道老爹我,为了争取到这后方来,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 只是,眼看着战火也正在向后方弥漫,维拉克的心,也越发忐忑起来。 前方突然传来马蹄声声。 一支壮观的骑队在村外逐渐显现。他们头顶白缨素盔,手中银色长矛,速度不快,但是军容却极为漂亮。每一个人都穿着仿佛仪仗队一样华丽的军服,在队伍的中间,更是有着数十辆的豪华马车。 这些骑队就簇拥在马车的身周,谨慎地张望着。 出于驻防的职能需要,老维拉克提着酒瓶摇晃着出来,看着对方逐渐靠近,大着舌头叫住了前面的一员骑兵,大喊道:“你们是哪支部队的?要到哪去?” 回答他的,是一顿没头没脑的鞭子。 老维拉克立刻怒了:“干什么打人?” 坐在马上骑兵冷酷高傲道:“我们的番号也是你能问得吗?现在我来问你,你回答,有敢错一个字,立刻杀了。告诉我们,去望天港走哪条路比较近。” 小林沟的村口是条三岔路口,通向望天港的分别为一条大路一条小路。那骑兵显然是很少去望天港,所以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比较好。 只是他问路的方式过于霸道,老维拉克心头一股无名火立刻升起。 眼前这许多骑兵,阵容华丽,身份高贵,显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所以他最终瞪了对方一眼,狠狠地回答道:“谁都知道小路比较近了,一直向东,半天就能到了。” 那骑兵队长立刻回到最近的马车旁和车中人低低说了几句,然后出来大吼道:“折道小路,一路加快速度,必须在晚前赶到望天港!” 一行人拖着长长的队伍就这样扬长而去,只留给老维拉克一地烟尘供应他瞻仰。 新兵蛋子小心地问:“老爹,你没事吧?” 维拉克提着酒瓶向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妈的,一帮杂碎,神气个屁!蛋子,我告诉你,你别看这帮家伙穿得人模狗样。老爹我经历沙场二十年,眼毒得很。这帮家伙,没几个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一个个就象皇帝身边的御林军,全他妈是用来摆谱的。真上了战场,一个也靠不住。信不信,老爹我这一把年纪得人,就我这样的,一对一的情况下,我能干翻他一批!” 蛋子嘿嘿地笑:“我觉得他们挺厉害的。你看他们那马骑的,多帅啊。” 维拉克给了他一脚:“你他妈懂个屁!那些马也就个头高大点,图个好看。真正的战马,哪有那样斯文的,那可是一个个性子烈得很呢。” 说到这,维拉克叹息着回去继续喝酒了。 那一顿鞭子,打得他很痛。 没多长时间,天边再次传来马蹄轰鸣大地的声音,又一彪军队在朝着这里冲刺而来。 老维拉克嘟囔着:“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又有部队去望天港了?” 他睁眼望去,只见数以千计的骑兵形成一条浩大的钢铁洪流,气势汹涌刚猛。老维拉克看直了眼睛,喃喃地说:“嘿,小子,看见了吗?那才是真正的好兵啊。” 不过这一次,他学了乖没再冲出去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观望。 骑队来到三岔路口时,显然也不知道该往哪条方向去。 为首的一员战将率先停下奔驰的骏马,长矛向天戳起,所有的骑兵同时停下脚步,动作整齐划一令人赞叹,只是那冷酷凛冽的目光扫在人的身上,令人颇感觉有几分不适。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员看上去斯文秀气的战将,他向着维拉克拱了拱手,用地道的止水口音道:“这位老爹你好,我们是风林卫的骑兵,奉命调防望天港。” 看他们口气和蔼,老维拉克晃晃脑袋道:“风林卫?风林卫不是奉调去了三山准备打决战了吗?怎么又要跑回到望天港来了?” 那看上如斯文郎君的战将眼神中闪过诧异:“你知道风林卫去了三山?” “那是。”老维拉克傲然回答:“一个月前我还是前线战斗兵的一员呢。那时候我和风林卫里不少兄弟都熟得很呢。奇怪,怎么风林卫里那么多人都换了新面孔,我一个都没见过。”说着,他四处张望,试图找个自己熟悉的人。 那战将呵呵笑道:“风林卫刚刚才大换血,不少人去了别的部队。你不认识也不奇怪。” 维拉克无奈叹息:“这仗打得,越来越乱了。” 那战将笑问:“你是这里的驻防士兵?” 维拉克半醉着点头:“是啊,前方战事热闹,不过暂时还没影响到我这。天地地大国家大,没有本人的酒里乾坤大啊。只能借着杯中酒,忆往昔峥嵘岁月喽。” 那战将笑道:“说话很有学问啊。” 维拉克惆怅道:“说这话的不是我,是我一个兄弟。前段时间战死了。” 那战将用一个无奈的眼神表示出自己的同情,大大博得了维拉克的好感。 战将问道:“请问老爹你知道从哪条路去望天港要近一些吗?” 老维拉克咧嘴笑:“问我你算问对人了。这里的两条路都能去望天港。一般人都只知道小路近,那急一点的都喜欢走小路。不过我老维拉克知道,最近小路那边刚因为下了场雨,引发了一场泥石流,把路都给堵了不少,非常难行。所以走小路的人,最终都会被延误上好一段时间才能绕过去。” 马上的两员战将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同声问道:“你前面有看到一支部队经过这里吗?” 一提这个,老维拉克立刻浑身来气:“***,别提那帮混蛋孙子了。全他妈是我孙子!问个路直接用鞭子招呼,弄得给天子架巡似的,连部队番号都不肯说。一帮孙子穿得到是够神气,可一个个就象条丧家之犬,没半点军人气质,个个都象地痞流氓!当时一个问路的家伙直接给了老子一下,说什么立刻回话。我一生气,让他们走小路去了。你们要是现在直接抄大路去望天港,没准还能赶在他们前面。” 两员战将兴奋的对望一眼,同时向维拉克抱拳道:“多谢你了,老兵。” 维拉克兴奋地喊:“不谢!” 这声老兵,叫出了维拉克一生的荣耀,也算是他最大的肯定了。 望着这彪铁骑滚滚而去的身影,老维拉克拍拍身边小战士的肩膀油然说道:“看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止水精锐啊。如果国家的战士人人如此,又何必担心天风人打进来呢。唉!” 蛋子迷茫地点头,在他的眼里,似乎前面那支凶恶蛮横的部队,听起来更象传说中的强军劲旅 天风军终于来了。 大梁城下,铁风旗的旗帜迎风飘展,威震四方。 大量的难民在这刻因为敌人的来到而惊慌至四散奔逃,空旷的土地上,惟留下这支赫赫铁军,在风中峥嵘出自己的铁军气质。 他们的脚步刚劲有力,卷出漫天肃涩凌冽的风尘;他们的神情冷俊肃穆,带着风中炽烈急啸的肃杀;他们的意志高亢激烈,带着战争中血与火的打磨洗沥。 十数员战将骑在马上,在这刻露出他们刚健的身影,他们看着城头,眼中喷吐出如火的热芒。 城头的守卫仅仅是看到这贪婪而凶厉的眼神,便忍不住要瑟瑟发抖。 他们是一群狼,凶狠而狡诈;他们是一群虎,勇猛而顽强;他们是一群战神,在某人的领导下催发出无可抵挡的睥睨声威。 在这一刻,在他们来到大梁城下的那一刻,他们先声夺人,先震住了每一名城头守军的魂与魄。 在他们的身后,大旗劲舞出一个国家的飘摇之势。 浅字旗。 它昭示出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浅水清。 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三重天陷落了,蓝城投降了,其后一路过关,人人皆降,几乎再无人有勇气可与他对抗。 堂堂止水大国,竟然被一支一万余人的部队杀进后方国都,纵观历史,似乎也只有当年西风王沙思汗有过这样的功勋了。 而现在,他的部队就站在大梁城前,肆无忌惮地张扬出他们的疯狂与血勇。 他们驻足等待,等待着进攻的号角吹响,就如那止水国最后的丧钟鸣响。 第三十九章 问鼎(中) 望天港,是止水国最大的出海港口。 除了拥有广阔的海域外,止水人在这片海域上至少还有四片小型岛屿群,虽然这些岛屿并不能带给他们大量的财富,但是却成为他们最后的对外贸易点。 通过海路,止水人维持着他们最重要的一条海上贸易线,那是他们对外进出货物的最重要的渠道,也是整个国家最后的出路。 天风是内陆之国,整个国家几乎没有海军,他们在海面上,永远不可能是止水人的对手。当天风人的铁蹄踏破三重山缺时,海路就成了止水归路。大海一望无涯,由这里出发,可以出入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天风人则只能望洋兴叹。 对羽文柳来说,做阶下囚的滋味绝对不会好过。别说浅水清已经扬言要血屠止水王室,就算他不做此扬言,他又怎么可能会接受亡国败家做亡国奴的命运呢? 将一切丢给手下,带着自己的女人,孩子,和所有的珠宝财富走海路奔赴远海,是羽文柳最后的梦。 就算做不成一国之主,也要让自己举家避难,做个逍遥的富贵闲人。 当然,如果止水侥幸赢得卫国大战,他羽文柳自然也可以再回来继续做他的国主。 三艘超级大楼船,如今已在水面上等待,船上的每一名战士都是忠心羽家王室的士兵。羽文柳自带两千御林军,那是他最可依仗的力量,其忠心度绝无问题。 他本想带更多的人走,但是楚鑫林却说,此行秘密离城,带人太多,恐惊动城内守军。一旦消息走漏,引起哗变,则得不尝失。 过小路的时候,因为泥石流而导致堵塞的道路费了大家好大的劲才通过,耽误了不少时间。连羽文柳及一众宫妃都不得不下车步行一段路才能上车继续赶路。待到快要赶到时港口时,天色已晚。 眼见着三艘大船依然稳稳地停在水面上,羽文柳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的亲卫队统领汝旭阳掀开车帘,在车外恭敬道:“王上,港口到了。” 羽文柳透过车帘,远处的港口,大批的守卫林立,显然是已接到命令在此等候多时。 松了口气,羽文柳道:“让他们把车里的箱子都搬上船吧。” “是。”汝旭阳恭敬抱拳。 离开队伍,汝旭阳带着几个亲兵来到那些守卫的身边,扬声道:“你们的统领冯祥呢?让他来见我。派几个人跟我去搬东西。船上的一应事务可都安排妥当了?” 没有人回答他。 汝旭阳微皱眉头:“冯祥人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出来?” 一声低沉若夜枭嘶鸣的声音响起:“我恐怕他永远也不会站出来回答你了。” 汝旭阳闻声色变,下一刻,船头火光突然亮起,大批的战士穿着止水军服赫然现身。他们浑身血迹斑斑,显然刚经历过一番疯狂杀戮,但是在那说话人一声呼哨下,他们同时脱去军服,现出一身天风人的戎装。 无数具尸体在这刻统统从船上抛下,砸出大片大片的水花,疯狂狞笑的声音撕裂长空,震慑心魂。 汝旭阳大惊狂嚣:“快快保护王上!” 然而为时已晚。 在车队的后方,大批的天风军士卷动出天地间的雷霆烈焰,疯狂如劲雨急电,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凶狠地冲向了毫无准备的骑队。 面对突如其来的敌袭,这批人数高达两千之众的御林军完全辜负了他们赖以骄傲的名号。他们甚至还不如战场上的普通士卒,根本没有经历大战的思想准备。他们虽忠心为国,但却完全无法阻挡对手的疯狂侵袭。 惨号声在下一刻连串地响起,引动那一辆辆豪华大车中的厉声尖叫。 黑暗中的人影大踏步走了出来,在燃烧的火光狰狞出凶恶的姿态,正是方虎。 这个血腥屠夫早在他们到来之前抢先一步来到了望天港,先是冒充御林军突袭了楼船士兵,占领了港口与楼船,在断其归路之后,便静静等待着这位止水国主的到来。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 手中的锋利长刀在火光下映照出死亡的气息,方虎舔着舌头疯狂大笑着向汝旭阳劈出了凌厉的一刀。 “除了车中人,其余皆杀无赦!!!”方虎嚣声呐喊…… 当死亡的第一声惨号声响起时,羽文柳就已经吓坏了。 他已经来不及思考天风人怎么知道他的动向的,但是周围的喊杀声却是如此的真实。 从未经历过一次战争,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羽文柳这刻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死亡的恐怖气息。 他颤抖着掀起窗帘向外面看去,黑影朦胧中,血光四溅,战刀与长矛的锋利寒光成为这夜色下的主色调,呼啸出凛冽的杀气。 到处都是刀光纵横,血花飞舞,无尽的哀号就象是索命的音符严重刺激着他的神经。 身后的马车传出无数声女子的尖叫,那个他平时最宠爱的珍妃更是蜷缩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羽文柳吓得尖声大叫:“快走!快走!” 哪里还走得了。 到处都是天风人的骑兵,他们奔呼来去,纵情杀戮。 老兵维拉克的毒眼无差,这些御林军的真实战斗能力比起虎豹营这批久经沙场的老兵差得太远太远。仅是遭遇突袭的那刻,御林军就已经倒下了大批的战士。 他们到是尽忠体国,忠心护主,然而仅凭意志,他们根本无法抵挡如豺狼虎豹般凶狠的对手。 天风人疯狂的杀戮,根本不在乎杀死的是什么人,他们的长矛穿透敌人的胸膛,甚至直接穿过去扎进一辆马车中,带出的是一具女人的尸体。钢刀疯狂劈砍,更是将所有的御马统统砍死,绝不给对手逃逸的机会。 喊杀声围绕那些豪华大车进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作战经验丰富的天风骑兵根本不急于劫车,他们表面上对马车进行攻击,实际上却在逼迫对手舍身救主。许多止水战士就是这样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对手的长矛戳刺与弓箭齐射,只为了换得主子的性命安全。 流星般急射的箭雨钉在车体上,传来如啄木鸟辛劳工作时般的咄咄之声,羽文柳抱着头狂喊:“护驾!护驾!” 引来的是更加疯狂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龟缩在车中,羽文柳吓得浑身瑟瑟发抖,那一刻,他祈求上苍,盼天神能睁开双眼眷顾一下他这一国之主。 待到喊杀声逐渐停歇时,仿佛风停雨歇,突然间一下子就再无半点声音,整个天地都变得静悄悄了。 一切刚刚发生的事,来得是如此之快,去得竟也如此之急。 正迷茫间,车帘掀开,汝旭阳浑身浴血的身躯站在面前。 羽文柳大喜:“汝爱卿,可是你已经把贼人打退了?” 汝旭阳的喉咙蠕动,口中却喷出大量的鲜血。 他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那个冰冷残酷的声音重新响起:“很抱歉,我的国主陛下,我们这些贼人还依旧活着。” 羽文柳如坠冰窟般瘫倒在地,眼前,是方虎那凶恶的脸孔正挂着得意的笑容。 他的身边,碧空晴望向自己的眼神,如此的复杂,如此的令人难以揣度 第四十章 问鼎(下) 活捉羽文柳,是浅水清精心策划的一手大棋。 这手棋,早在遇上楚英之前,他就已经有过筹划,而楚英的被俘,则使计划更添了许多成功把握。 根据碧空晴和拓拔开山为他提供的资料,羽文柳虽是国之君主,却只是个懦弱无能的家伙。止水人长期受天风所压,早就没了雄心壮志。只要给上他那么一点压力,那么其弃国而逃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血香祭大旗中,易星寒唯一没有看到的后果就是浅水清不仅仅要震慑止水国民,更重要的是震慑住羽文柳,令他彻底放弃抵抗心态。 血香计划,逐鹿计划,统统都是为了最后的问鼎计划。 问鼎,问的就是止水全国,就是他们的一国之主。抓住了羽文柳,就等于拿下了大梁城。有了对方的国主在手,整个国家投降指日可待,天风人可以因此而少打许多战争。 浅水清这个背负了天下凶名的人,事实就是他在攻打整个止水一国的战争上,不仅赢得了无数场胜利,最重要的是他大大减少了伤亡。 从来侵略之战,死于人数没有低于百万的。 但是浅水清他大大减少了这个伤亡数字,使得一场灭国之战可能出现的伤亡保持在最少人数之中。尽管他在战争中采用的种种手段无比毒辣,但其结果,却是仁慈的君王也未必能做到的。 人类历史由来如此,那凶名满著的,也许真正救了许多人,那侠名天下的,却可能因一时之仁,而害尽天下。 浅水清不做文人君子,你说他是为自己也好,为这个国家百姓也罢,总之,他既然做了,便不再后悔。 他相信,自己是正确的,只要拿下大梁城,则战争就可以结束,所有的人,也就不必再死去▲拿下大梁城的关键,如今已然在他的手中。 楚英的出现,还有维拉克的指路,一切的一切,都帮助他完成了问鼎计划,由此可见,完美的计划,有力的执行,再加上那么一点点的运气,就是成就辉煌的最重要的基础。 站在港口,方虎冷冷地注视这位国之君王,眼中露出鄙夷的冷笑。 为了他,铁风旗可以说是倾注了所有心血。 所有的牺牲,辛苦,绸缪策划,不惜背负天下凶名,一次次不眠之夜的准备探讨与思虑,为的就是这个懦弱无用的家伙▲这样的一个家伙,仅仅是因为他是君王,所以就可以让无数人为他去死,为他去无畏流血。同样也将因为他,而将一场可能爆发的全国大战减轻到最低的可能,使无数人不必再为此流尽鲜血。 方虎心中感慨,不免也幸运地意识到,苍野望,至少还算是一位明君,一位有为的君主。 可要是有一天,天风帝国也迎来了一位这样一位君主呢? 听说苍野望的那位太子,性情也不怎么样呢。 方虎很自觉地把这个念头错了过去,不愿再想。 看着眼前的老头苍白的面孔,方虎冷哼道:“为了你,我铁风旗牺牲了很多兄弟,也杀死了很多不该杀的人。当初祭血香的时候,很多人都反对这个计划,认为过于凶险,但是浅少却认为,这是最好的能吓到你逃跑的方法。” 说着,方虎的长矛指在了羽文柳的颈尖上:“浅少是对的,你果然怕了。虽然我很高兴我们这次没有白来,但是我还是很生气。不为别的,就为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止水战士。他们有很多人都是英雄,都是好汉子。身为战士,我尊重他们,但是我看不起你。你抛弃了你的国家,你的臣民,你的所有的一切,只为了自己能继续享受富贵。在你的国家面临危难的时候,你身为一国之主,竟然退缩了。这真让人好笑。历史永远会记录下今天这一笔,天风历107年1月15日夜,止水君王羽文柳,弃国于危难中而去,在逃跑途中为我天风军半路截击所擒获。历史永远会记得这一刻,一个国家尚未灭亡,他的君主却已经为人所掳。由现在起,止水已注定要亡,天风人将战无不胜,而你,就是毁灭一个国家的罪魁祸首!” 碧空晴更是冷冷道:“幸好,我永远都不用再为身为一个止水军人而痛恨看到这一刻;幸好,我已不必为自己曾经有这样的国主而恼恨终身。我观澜大陆千年战史,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今天,却由你羽文柳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耻辱的奇迹。将来我碧空晴或许也会因为身为叛将而被书写在历史的耻辱记录上,但是至少今天,我是胜利的一方。看到你现在狼狈的象条丧家之犬,我就知道自己永不必后悔当日的选择。” 方虎嘿声道:“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方书写。碧将军,浅少可是很看好你呢,你不必妄自菲薄。” 碧空晴的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大声喊道:“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准备送往大梁城,也让他的臣民看看,他们还在努力守护的国都,其君主都已为我所掳,他们还有什么继续守护下去的必要!” 那一刻,羽文柳的脸色再无半点血色,方虎却仰天狂笑起来,他大吼:“战争,就要结束了!!!”…… 清点战利品的过程异常顺利。 羽文柳几乎带走了国库中所有的财富。 那些数都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玉器字画,古董文物,几乎装满了十辆大车。每一只大箱子打开,里面的金光银彩,都迷得人目晕眼眩。 看着庞大得可堆成山,可买下数座城市的财富,方虎和碧空晴一时间也有些迷茫。 他们曾经拥有过一支富贵兵团,那些少爷兵为他们带来过大量的钱财,可是和眼前这些比起来,都显得过于小儿科了些。 那可是一个国家的国库,尽被羽文柳给带了出来。 曾经一直都盘算着怎么逼羽文柳逃跑,又怎么才能深入敌境活捉他,为此绸缪计划了这许久,偏偏就忘记了财富这件事。 而眼前的这笔财富,在成为意外之喜的时候,却也让两个人头疼不已。 带走?在战事还未结束的时刻带上这么十大车东西过于累赘,铁风旗精兵突进,可不能为财富所拖累。 放弃?那也未免太可惜了些。 最重要的是,一旦带走…… 碧空晴和方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念头。 方虎说:“止水一国,几乎可以说是为我铁风旗一旗之力所下。” 碧空晴立刻接口:“可是接管他的,却将是整个帝国,而不是我铁风旗。” “人立了功,总该有些战利品。” “若是勉强带了回去,只怕也不可能全部归于我铁风旗。” “多半还是大量充公,只给点零头做奖励。” “如此多少有些不甘,大伙当兵打仗,浴血卖命不就是图个发财吗?” “带,是肯定不好带回去的。” “放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一搭一档地说合着,眼中共同升腾出狡猾的光芒。 方虎嘿嘿笑道:“传说里,总有些什么宝藏,是值得让人发掘的。” 碧空晴接口笑:“人们努力寻找,却从不知做那挖宝藏的人,远不如做那埋宝藏的人。” “这里有三艘大船,出了海,谁也不知道会往哪里去。” “或许是某个小岛,或许是某片大陆。” “羽文柳孤身逃亡,行藏匆匆,自然是不会带什么财富出来的。” “所以我虎豹营也从未见过什么所谓的十大车珠宝财富。” “这三艘楼船将在风浪中被毁。” “除了那指挥之人,再无人可知道它们身在何处。” “或许某天,浅少会用到它,在那关键的时候。” “以浅少的性情脾气,怕是一定会支持你我的。” “自然也不会薄待我等。” 两个人说完,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笑得狂妄而得意,在每个人都以为他们是为了活捉止水国主而高兴的时候,没人知道,这两个人早就打定主意要侵吞下这笔国之重财。 当日夜,三艘楼船悄悄开出望天港,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又去了何处。 他们只知道,当时捕获了羽文柳的两位军中统领,碧空晴带着羽文柳回铁风旗复命,而方虎则影踪不见,直到数日之后,才重新出现。 他去时,带着二百名止水当地水手和五十名虎豹营战士,回来时,却只剩下了五十名最为忠心的虎豹营战士和三艘普通小船。 整个止水一国,在其被天风人完全拿下之后,人们愕然发现,止水一国之府库竟然为之一空,能够搜寻到的财富竟然少到可怜。 很多人怀疑是浅水清私匿了这批财富,但是遍查铁风旗,却始终找不到半点财宝。 那个时候的羽文柳,却已经永远无法开口说话了。 第四十一章 下城(上) 大梁城下,天风人的钢铁大军正在肆意绽放出自己最刚强的军人斗志。 五千名铁风旗战士,三千熊族猛士,还有五千来自蓝城的降卒,自动蓝草坡一战后已经彻底被绑在了浅水清的战车之上。 这一万三千人,现在就排成整齐的方阵静静地矗立在大梁城前,他们恣意嚣张,狂呼呐喊,敌人就在对面,却完全失去了作战的勇气,不敢出城一步。 大量的难民因天风军的到来而自相逃逸,浅水清的赫赫凶名在那一刻得到最淋漓尽致的发挥,难民们因他而来,却也因他而去。惟一有所不同的,就是大梁守军的每一名士兵,脑中的神经已紧紧绷紧,再不敢有片刻放松。 假如说天风军是强大的,那么领导他们的那个将军浅水清,就是可怕的,恐怖的,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当一支强大的军队为一个魔鬼所领导时,其所能爆发出来的战斗能量是惊人的,这就是止水人对眼前军队恐惧的来由。 浅水清坐在飞雪上,看着爱马不时地发出欢蹄,不耐烦地踢踏着地面,笑着搂搂它的脖子:“好了好了,不用着急,咱们今天不来硬的。” 飞雪低低呻吟了几声。 身旁的战士狗子低声对他道:“碧将军的先头探马已经到了,称一切顺利。碧将军估计半个时候后会到。”浅水清点点头:“那么接下来,就该咱们表演了。”狗子嘿嘿一笑,浅水清已经策马走出战阵。他在大梁城射程外停下脚步,微一挥手,身边的狗子对着城头高声大叫:“请问哪位是邹白永邹将军,请他站出来答话。” 城头之上,一名血色战袍的将军长声喊道:“我就是,那个骑白马的就是浅水清吧?” 浅水清一笑:“有点意思,告诉他我请他出来喝酒,问他敢不敢。” 经过这十多天的调养,他如今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虽说毒未尽除,但大体上只要毒不发作,对他基本不会有什么影响,只是如今这样长距离的喊话,对他来说还是颇费力气的。 狗子点点头,立刻回复:“正我是家将军,想请邹将军出来喝杯水酒,不知道敢是不敢。” 好嚣张的口气,邹白永大眼一瞪正要回答有什么不敢,身旁的副将已经大声叫了起来:“将军不可,浅水清其人歹毒阴狠,手段毒辣,他一定是看准了将军是目前唯一能撑住大梁城不倒的栋梁,想借喝酒之机害死将军。” 邹白永闷哼一声:“我不是大梁城的栋梁,王上才是。可惜,却被一群蛀虫给腐朽了。那浅水清是铁风旗之所以能威名赫赫的根基所在,没有了他,天风军又怎敢以如此少的兵力威逼大梁城?我到是不介意用自己这条命换对手这条命。” 那个时候,城下狗子又大叫起来:“请邹将军放心,我家将军只是听说邹将军是大梁城中少见的英雄豪杰,所以诚心相邀。” 城头上有人喊道:“既是诚心相邀,为何他自己不站出来说话。” 狗子正要回答,浅水清已自己对着城头道:“前日在蓝城偶感风寒,至今身体仍有不适,彼此距离太远,说话费力,因此只能让手下代劳了。邹将军,我浅水清今天诚意相邀,还请将军赏个薄面。我这里备下了水酒,你我虽沙场为敌,但是战前畅话,各叙心事,在将来也不失为一段佳话。我天风军远道来此,你止水人不招待我们,我们自行来招待你们,这主人的人若是连一个敢出来陪我喝杯酒的人都没有,以后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刚才那喊话士兵气得大叫:“我去!” 浅水清淡淡笑道:“你不够资格。”…… 邹白永终于出来了。 城门大开的那刻,铁风旗军阵与大梁城的中间,一张小酒桌,两副碗筷,一壶水酒,几道小菜。 浅水清一个人坐在桌前,独斟自饮,白衣飘飘,在这大战降临的一刻,说不出洒脱,道不尽的悠然。 来到那酒桌前,邹白永坐在浅水清的对面,这名大梁城甚至是止水人最后的爱国大将,看着浅水清,眼中尽是迷茫与复杂。 他是练武之人,这刻距离如此之近,一眼就能看出浅水清的身体果然有问题。他自问如果动手,很有可能三招之内就把浅水清给生擒拿下。这诱人的想法不停地在脑海里翻腾着,以至于已经走到了浅水清的身边,都还未曾发觉。 浅水清喝了一口酒,淡淡道:“先喝点酒暖暖身子吧,要想动手拿我,也不急于这一时。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匆匆离开。” 邹白永眼中一缕凶光闪过,却终于还是坐了下来。 两军战前,两支军队的核心人物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饮酒,畅所欲言,这样的事情古来就有,但却并不多见。 让领袖出去冒险,从来都是一种不智的行为,一旦有失,对整个军队的军心都会产生极大打击≡大梁城来说,失去邹白永的伤害,远不如铁风旗失去浅水清的伤害要大。 大梁城没了邹白永,大可以再选一个新城守出来,一国之都,别的没有,就是官多。 铁风旗没了浅水清,就正式完蛋,整个部队里再找不出一个可以让所有人心悦诚服受其指挥,为其卖命甘冒大险的人。 但是今天,他们却还是坐在了一起,铁风旗中的每一名战士,都信心满满,仿佛再没有什么人能伤害到他们家将军。 此刻,浅水清在酒桌中间放了三个小酒杯,在为其统统满上之后,浅水清笑道:“这三杯酒,祭天,祭地,祭死难将士之英灵不灭。邹将军是英雄人物,那侵略的论调切勿向我提起,否则我会笑你是迂腐世人,不知历史轮转之真理。天下若无战争,又要军人何用?如今你我先祭过这三杯酒,然后再交谈,你看可好。” 邹白永微微楞了一下,是啊,军人本就用做保家卫国的,天下若无战争,军人要来又有何用。 战争本无正义,既如此,何必责骂,何苦怒斥,有那力气到不如沙场上好好较量一番,看看彼此间谁更有种,谁能活得更长一些。 他点点头,将桌上的三杯酒敬洒于地,然后才沉声道:“浅水清,你虽双手沾满我止水子民之血,但我还是承认你是个人物。战争打到这个份上,你浅水清一路过关斩将,如入无人之境,我不能不佩服你。说吧,你找我出来,不会就是为了喝酒吧?” 浅水清笑笑,重新为邹白永满上:“何必着急,如果我说我找你出来,真得是只为闲话你信不信?” “那你就未免太无聊了些。” 浅水清的眼中闪过那丝深沉的悲哀:“是啊,是太无聊了。眼看着你们止水人都快国破家亡了,我却还在想着办法怎么挽留将军将来为我效命,的确无聊了一些。” 邹白永大怒:“浅水清,你说这话不嫌太早了些吗?三山决战还没打,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你铁风旗纵然屯兵城下,面对我十万守军和大梁城深沟高垒,又什么本事可夸口弹指即破。你想收我坐你帐前小卒,你做梦吧!” 浅水清脸上的讥笑表情却越发丰富起来:“真得是这样吗?先不说今日我铁风旗已经兵临城下,就算是你依你之言,咱们先回过头来看看这三山决战,你止水也毫无胜机可言。” 说着,浅水清以手指蘸着酒,在桌上划出一条条线路,随口道:“邹将军,你我都是领兵之人,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双方的将领本领如何,咱们暂且不谈,先看看这士兵对比。天风人素以骑兵强大而著称,三山平原地势平坦,最适合骑兵冲锋发威以少胜多。我天风军胜在气势,战斗力强劲,止水人则胜在兵员众多,又是本土决战,熟悉地形,后勤供给方便。两军大战若起,胜负殊难预料,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无论谁败了,那赢的一方,也势必要付出惨重代价。” 说到这,浅水清微微笑了起来:“三山决战,商有龙领兵三十余万对峙我中央军团。其所部士兵,多为各地招募兵卒,原有旧制本就不相统属,且是举国征员,劳师动众▲我中央军团,则为天风五大军团中战力仅此于暴风军团的战斗部队,其主帅季狂龙论名望也不在暴风烈帅之下。两军交战,一个是举国之兵,做背水一战,胜固可喜,败则从此无力回天。一个则是只用了国中部分兵力就可以正面抗衡,胜可长趋直入,灭敌于挥手之间,就算败亦可再调兵员卷土重来。邹将军,再好的战术,也比不上一次糟糕的战略布置。我知道决战之议不是邹将军提出的,但是很显然,正是这场即将到来的决战,将整个止水推入了一场死局之中。从止水人打算利用人海优势和天风人硬拼的那一刻开始,你们就已经注定了是失败的命运。一个是败不起,一个是败得起,这样的仗,你止水人根本连输上一次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番话,说得邹白永大汗淋漓,凭心而论,浅水清说的正中他的要害。 决战一起,则止水就已经败定。无论此战是胜是负,除非止水人能打出一次又一次如浅水清蓝草坡一战那样的无损战争,否则根本没可能赢下整场卫国之战。 这个错误而糟糕的军事决策,将止水完全推入了一条死路之上。 何况在这种情况下,铁风旗的表现又是如此惊人呢? 就连天风人自己都没想过,本是负责保坝任务的铁风旗竟然会一路打到大梁城下来。 长叹一声,邹白永反而什么都不说了。 他终于坐了下来,将浅水清倒给他的酒一饮而尽。 此时此刻,说那些为国尽忠的话毫无意义,军人之间,永远只有两个字能让对手佩服,那就是血性! 下一刻,邹白永对着浅水清冷冷道:“你的酒,我喝过了。你的闲话,我也听过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那不代表大梁城就会投降你铁风旗。三山决战已成定局,无论其该不该打,都不是我能考虑的事。做为一个军人,就要尽军人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浅水清,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那我就要准备对你动手了。只要能杀了你,至少铁风旗的威胁,将不复存在。”…… 听着邹白永的说话,浅水清冷冷地看他,眼中的热情也逐渐消减。 良久,他才说道:“你若杀得了我,我又何必请你过来。” 邹白永脸色大变,他突然发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已失去。 酒里有毒? 浅水清眼中的讥笑越发凝重:“很奇怪是吗?你我喝得明明是同一壶中的酒,你亲眼看着我倒出来的。” 邹白永怒视着浅水清,浅水清却笑道:“不用奇怪,我的确喝了你和一样的酒,我也中了毒。其实也不是毒,只是一种麻药,让人浑身都没力气而已。我早在蓝城时就受了伤,一段时间内能很难恢复。如今要说动手,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既然这样,到不如让两个人都没力气,然后就可以互相畅谈了。反正我是没打算杀你,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气愤。你我继续喝这不算有毒的酒,畅谈人生岂不是很好?你若非要和我拼个生死,以你我现在的力气,那不过是在给对方挠痒痒而已。真要让各自的士兵看见将军们象小孩打架一样打了半天却伤不到对手的筋骨,那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邹白永彻底无言。 对浅水清的这一招,他算是彻底服了。 那个时候,浅水清深深叹息着,叹息着。 世人常夸名将,就好象凡为名将者,必定计谋百出,才智过人,却不知那名将和普通将军之间,往往只是差了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有些将军,拘泥于世俗道理,谨慎于官场争锋,凡事思前想后,顾虑太多;有些将军,相信打仗是勇敢的人做的事,凡百战者不殆。 那想得太多的人,会被种种可能吓倒,吓退,最终什么也做不了。 那想得太少的人,会由于思虑缺失而导致失败。 然而真正的名将,其实只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是否可以为了胜利,而可以付出一切可以忍受的代价。 抱飞雪为了胜利,可以让整个京远城陷入一场大火中,可以让整个止水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浅水清为了胜利,可以杀死太多太多人,该杀的杀了,不该杀的也杀了,不惜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屠夫。 相比之下,商有龙为了胜利,虽然一开始采取了正确的龟缩防御策略,可同样是他,为了官位与权利,却放弃了自己的坚持而统兵出战,这就是他只能成为抱飞雪副将的原因,他做不到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甚至抗命。 商有龙最后的不回援大梁城的决定,不是因为他有了抗命的勇气,而是因为他对整个国家都已经绝望。 邹白永来赴约了,他表现得象一个正常人,先听对手说话,然后再决定动手,结果却是这样一副尴尬局面。 假如邹白永当初什么废话都不说,直接先动手,他或许会更多的赢得浅水清的尊重。 那个时候,浅水清看着邹白永,眼中充满了寂寞,抱飞雪死了,还有谁可以真正代替他呢? 商有龙不行,邹白永也不行。他们空有爱国热忱,却不能象一个真正的名将那样做到手起刀落,果敢脆决。 他们不是那块料。 假如是抱飞雪在的话,他走到自己身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该是拔剑把自己杀了吧? 什么废话也不用说,不用听,杀了对手,赢取胜利,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了,可惜了自己为邹白永做得那许多准备,如今竟被一杯酒全部取代了▲他,却不是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可以真正让他在未来能够有所依重的大将。 于是,浅水清正色道:“你是个不错的人,但是可惜,我现在对你已无兴趣,既如此,你便是死了我也不会心痛。请你过来,只是为后面的事情来些铺垫而已,身为戏中之人,你我逃不脱那场已经注定的命运。” 说着,浅水清抬头看天,喃喃道:“时候也该差不多了。按时间,他们该回来了。” 伴随着话语落下,天边的马蹄声隆隆响起,那是碧空晴带着虎豹营的战士得胜归来。 第四十二章 下城(下) 虎豹营的赫赫铁骑挟着无尽威势而来,带给人的震撼就象天地间怒雷的滚动.在来到这片战场上后,所有的骑兵自动地归入后方本阵之中,惟有为首的一员骑将,向着战场中央奔驰而来。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可以看出那正是碧空晴。 而在他的马上,竟然还放着一个人。 浅水清的眼中闪过的狡黠再掩藏不住,他长身而起,指向那正向这边奔来的碧空晴叫道:“邹白永,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看看那边是什么人?” 当羽文柳那张苍白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时,邹白永再克制不住心中的震撼脱口大叫出来:“陛下!” “没错,就是你们的主子!他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手里了!”浅水清大叫起来。 他长身而起,用手指发出一个嘹亮的呼哨,天边的那骑白马如一道风电划出光雪漫影,奔驰在这空旷大地上,转眼便来到浅水清的身边。 浅水清用手向下一按,飞雪识趣地坐倒在地。 浅水清微一跨步就坐了上去了,飞雪将浅水清稳稳地地抬了起来。 浅水清冷笑道:“邹白永,我请你来,就是想让你看看近距离地看一看你们国主的那副窝囊相,确认一下是不是他本人,别说是我派人假冒的。如今咱们酒已喝过,话也谈过,人也见过,多余的话,我就不再多说。大梁城降与不降,全在你一念之间,你若还是冥顽不灵,就别怪我横刀杀人了。羽家王室如今尽在我手,我要立威,可不愁没有足够的靶子!” 说着,他策转马头去和碧空晴会合只在最后大喊道:“你我坐的那两张椅子和那酒桌,是我最后给你的礼物,也算是我给你的一点安慰,就算你上来就对我动手,想要杀我却也千难万难。现在你好好想想自己该何去何从吧。” 远远地望着羽文柳那张颓丧而恐慌的脸,邹白永被浅水清先后多次用言语攻破的心防再克制不住那悲伤绝望的情绪,因为药酒而无力的身体也再支撑不住那伟岸的身躯。身体从椅中滑落,邹白永跪倒于地,失声痛哭起来:“陛下!!!”…… 后世评价浅水清,称其是心理战大师,可以说是半点不假。 在其攻打止水的战役中,浅水清所采用的心理战术可以到了登峰造极无所不用的地步。 血香,护坝,还有梁史案等一系列手段,本身就已极大地催垮了这个国家的民心斗志。古来封建社会家天下制度,就极易造成民众离心,大战一起,叛来叛去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浅水清的作为,更是让这种背叛与投降成为理所当然。 然而浅水清在最后攻打大梁城的战役里所使用的心理战,则已经到了一个令人发指胆寒的地步。 当浅水清放过邹白永,和碧空晴会合一处后,他们并没有立刻回到本阵中去,反而是高举着羽文柳沿着大梁城城脚飞快的奔跑着,同时还不断高喊:“止水国主羽文柳已入我手!大梁城头的士兵们,你们仔细看看,这就是你们倾其生命,抛头颅洒热血所想要保护的人!而现在,你们所要保护的目标,已经不复存在了,还不快快投降,更待何时?” 他们沿着城墙来回跑,在那城下,却是邹白永放声痛哭着,远方,铁风旗的本阵上却响起了嘹亮的军歌。 一万六千人共同高唱着天风人那鼓舞士气,长胜不败的歌曲:“帝国百年战,猛士守四方。三千铁骑所踏,白骨丘山。八千好汉披靡,流血涂海。愿摘星以化英雄胆,舞长枪做我铁脊梁。敢战沙场永不倒,终叫敌人丧胆肝。血战乾坤赤,梦里兰花惊。四万里江山如画,尽归我土。三万里河东入海,服我所化……” “四万里江山如画,尽归我土。三万里河东入海,服我所化!” “四万里江山如画,尽归我土。三万里河东入海,服我所化!” “四万里江山如画,尽归我土。三万里河东入海,服我所化!” 他们一声一声呐喊着,叫嚣出天地间最强烈的旋流,声威震慑四方,惊得人面寒如土。 他们的国主,竟然被俘虏了! 天下还有什么比这更打击人的事? 所有拼命死战的意义在哪里?他们在这里做什么?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城头上的守军不知道,但他们看见了,看见了邹白永跪在地上哭;看见了浅水清一次次地从邹白永的身边掠过,他却连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看见了远方铁风旗的战士迈动着雄壮的脚步,踏出地震鸣动的轰响,向着他们的城市走来。 他们看见了羽文柳就象一只褪了毛的鸡,被人无力地抓在手中,无半点反抗的能力。 他们或许没见过那高高在上的君主,但他们知道邹白永的哭泣已经说明了一切。 虎豹营的骑队更是推出一辆辆豪华马车,上面装饰着华丽的图案,打开车门,却现出一个个穿着华丽宫服的女人,她们的哭泣,就象是那一声声诉求,彻底让城头守军陷入绝望之中。 当浅水清最后一次停在邹白永的身边时,麻药的威力已经过去了大半。 他抽出长剑指向邹白永,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厉声狂啸:“邹白永,羽文柳已经到了我手中,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是大梁城守,卫护国主是你份所应当的责任。如今你护主不力,送主入我手,你还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世上!” “邹白永,你是我邀出来喝酒的,所以我不会杀你,免得让人说我浅水清言而无信,设套杀人。不过你既然人已经在这里,面对你的陛下,总该有所表示吧!你为国尽忠,为主尽孝,自尽乃是理所应当!” “你自决吧!一个英雄,当以死抱国!” 浅水清绝声大叫。 当着整个大梁城所有人的面,浅水清将姜在了邹白永的身边,身侧是碧空晴小心戒备,防止他突然出手。 那一刻,邹白永呆呆地看着那剑,看着眼前自己的君主,心底一片冰凉。 好久,他才终于说道:“陛下,臣子无能,先您一步而去了。” 下一刻,邹白永举剑温颈,那一蓬鲜血,喷吐出一个军人最后的热血豪情,血洒当场…… 邹白永死了,从一开始,浅水清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这其中也包括了邹白永的死。 假如他是浅水清眼中的大将之才,那浅水清或许会留他一命。 可当浅水清发现这个人还不够资格与他相提并论的时候,浅水清立刻决定牺牲他以成全自己。 邹白永并不知道,他故意邀邹白永出来,故意用麻药让两个人都失去力气,不仅是为了保护自己,更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在邹白永的面前耀武扬威。 没有人知道浅水清在酒里下了药,每一个人都以为面对自己的国主被虏,邹白永的选择却是懦弱无能到伏地哭泣。 唯一能够挽回这一切的,只有自杀▲邹白永本人,在看到羽文柳的那一刻,也的确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邹白永的死,可以说是消除了大梁城最后的抵抗力量,当浅水清指向大梁城狂声大叫:“所有为主尽忠当一死以报天下!”时,他等于是在告诉每一个人,生者,即为降者! 浅水清将他一生的心理战术在这一刻充分发挥到了极点。 国主被掳,城守自尽,凡不能为主效死之人,都是投降派! 面对天风军的浩荡雄威,威逼,虏主,逼敌重将自尽,还有那响彻天边,尽显神威的嘹亮军歌鼓号,止水人的心理彻底崩溃了。 还有什么人,能站出来力挽狂澜? 这样的情况,就连浅水清自己也未必能再扳回,何况大梁城内那些腐朽高官。 失去了主人的国家,没有了领导的军队,民心士气在一瞬间由及格线跌到了零分。 城头之上,哀伤,慌乱,惊恐的情绪弥漫全城。 有人不愿投降,他们还想凭借自己的军力强守大梁,可是他们拿什么去号召战士? 难道他们还要跑出去和浅水清理论一番,为国尽忠并非只有自尽一途? 这里是战场,谁先取得先机,谁就占有上风。 浅水清先声夺人,为每一个活着的战士的命运下了定论。 活着的人,就是投降的人! 他们没法解释,也无暇思考。 今天的事情,变化太快,太复杂,先是国主被掳,再是城守自尽,一桩接一桩的打击接二连三。浅水清也不愿意给他们时间思考,他要打铁趁热。 他要在这个最重要的时刻,在那所有负面情感爆发的一个瞬间,帮助他们做出一个错误的决断,让他们忘记铁风旗那根本无法威胁到大梁城的兵力,忘记他们的忠心不仅仅是对自己的国主,忘记他们除了邹白永外还有别的将军可以依仗。 他要在这一刻,在这最短的时间里,将羽文柳所能带来的功效最大化,使其成为一举定乾坤的棋子,而非一个可能被人抛弃的弃卒。 当然,在这关键时刻,如果有人有足够的威望站出来振臂高呼,号召抵抗,那么浅水清的所有辛苦,所有辛苦制造出来的声势,很可能化为乌有。 但同样,如果有人能站出来号召全城立刻投降,那么他也会再无阻碍。 浅水清当然不会让前者的事情发生,当他设套对付邹白永的那一刻,他同时也准备好了另一个人。 那个站出来高呼“投降!”而非“抵抗!”的人。 这个人,就是楚鑫林。 城头之上,军政院柱国上将军楚鑫林的声音沉稳沙哑,但却清晰有力。 “国主被掳,止水再无可守护之人。天风军战无不胜,我止水难望其项背。今日起,我止水向天风全面称臣,献城请降!” 这一声话语,彻底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 第四十三章 武威(上) 在经历了那场堪为人称为后世心理战之表率的大表演之后,大梁城毫无悬念地投降了。 至此,天风军铁风旗将士,未射一箭,未出一刀,未死一人,就全面占领了这代表一个国家最后的尊严的重要城市。从这刻起,止水人改弦易帜,彻底换了新天。 大梁城十万守军,连一场战斗的资格都没有,就失去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都城,自己用生命所捍卫的一切。 他们被迫交出所有的武器,守城器械,在天风军正式进城之前,大梁城自动解除所有防卫状态。 这座被止水人经营了百年的巍峨巨城,曾经为了防止敌人的入侵而一再加固,仅是巨城本身的防御力量就比京远城强上太多。但是这一切,却已再无意义。 对此,人们只能叹息这样一句话:万事以人为本。 按照降国的规矩,凡战败国请降,由国主以下,到文武百官在到士卒平民,所有人一律都要身穿白衣素服,赤足摘官,跪地祈降。 如今国主被掳,浅水清不可能放他出来,只能让那位留守太子领头▲他时间紧迫,也只命高级官员穿白衣就可以了。否则等大家换衣服,都能等一天时间。 如果不是国主离都,太子留守这样的铁规,或许浅水清根本就不需要大梁城前那场华丽而艺术的表演,但是现在,这位太子甚至根本没能发挥出作用就被大家逼着投降了。 没有了希望的人民,是永远无法取得胜利的,浅水清当初所做的一切,就是彻底消灭人们的希望,从而不战而下帝之都城。 而这一次,他再次创下了一个历史奇迹——在观澜大陆的历史上,投降的都城不是没有,但是一战不打就投降,而且是多数人向少数人投降,这是第一次。 大梁城西侧大门全面洞开,所有的止水高官在太子的带领下身着素服,赤足而出。 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他们行走在冰冷的土地上,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冻得脸色发青,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城门处,年仅弱冠的太子羽熙手中捧着止水国印,降表文书,城外,是天风军虎威凛凛,浅水清高坐于前。 羽熙跪倒在浅水清的面前,将国印降书举过头顶,颤抖着声音道:“罪臣羽熙,向天风大军纳表称降,自此以后,世间再无止水,惟有天风。我止水子民,由今日起,皆为天风子民。上下臣等,望其归属,莫敢不敬。大梁城内,羽熙以下,止水官民全体同拜……” 他说到后来再说不下去,哽咽的声音几乎要窒息了自己▲在那一刻,所有放下武器的止水守军同时跪地,一眼望去,看不尽的茫茫人海,竟再无一个立着的人。 浅水清冷冷地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太子,终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曾经的天皇贵胄,一旦被人推翻,其命运凄惨可想而知。 或许,这里所有的官员都不用担心自己未来的命运,但是对曾经的一国之主和太子来说,他们的命运,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 苍野望是个明君。 明君越明白事理,其手段往往也就越狠辣歹毒。 但即便如此,浅水清还是淡淡说道:“我皇天威,能容天下。羽家父子愿意弃国降我,是为顺应天意。既如此,陛下自会为尔等安排个好去处。你们不用担心过甚,还是安心些的好。” 羽熙亦只能叩头跪谢。 楚鑫林,大概是所有降臣中最心安的一个。这刻他虽跪在地上,却沉声道:“浅将军战无不胜,功勋赫赫,天风军一路所向无敌,可说尽是浅将军指挥有功。如今止水归顺将军,下官心服口服。还望将军能收容楚鑫才,让楚某将来为将军一尽犬马之劳。” 浅水清笑道:“我只是小小掌旗,哪里值得你效忠了。楚将军深明大义,为我天风占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将来天风帝国朝廷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我看你还是向帝国尽忠的好。” 楚鑫才却大力叩首高声大叫:“将军过谦了,楚某不才,一生少有佩服之人。然而浅将军却是楚某所钦佩之世之奇将。俗语说,良禽择木而栖,楚某不敢自称良禽,但将军却是那栖凤之梧桐,其光辉可昭日月,其仁心可感天地,抱飞雪,石容海之流,妄图螳臂当车,惟邪不胜正,以卵击石,却是覆灭之局,可见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将军天佑将才,世人难比,楚某若能跟随将军,那是三生之幸,还望将军不要推辞。当初碧将军选择投诚浅将军,可说是一生最英明的选择,如今跟随将军转战止水,立赫赫战功无数。楚某不介抛弃这一身荣耀,只远能跟随将军左右,哪怕每日里只能瞻仰将军之荣华,于心亦甘啊!!!” 这一番马屁,说得华丽动人,就连浅水清都听得目瞪口呆。 人可以无耻,但无耻到这种地步的,却也少见。 浅水清的确是天纵将才,但要说到光辉可昭日月,仁心可感天地,那就未免太滑稽可笑了。 天风人自进军止水以来,所有被杀的人,几乎都和他浅水清有关。铁血阵纵横三山平原,所打过的仗,所杀过的人,加起来怕还没有他浅水清一战屠城杀过的人多。抱飞雪和石容海又哪里恶了,不过是保家卫国尽心尽力罢了,却成了邪不胜正。如果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老天爷应当立刻一个惊雷将自己劈死才合道理。 世人当官,脸皮要厚是第一要素。楚鑫林能当上这军政院第一把手的位置,其脸皮之厚,的确已经到达厚而无形,黑而无色的至高境界。 那一刻,浅水清也不能不佩服。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一刻,想要跟随浅水清的却不是只有楚鑫林一个人。 国逢大难,所有战败国的官员每个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把刀。 生,或者死,不在那远在天边的帝王手里,而在现在这手掌重兵,杀名赫赫的浅水清手中。想要活着,甚至活得好一些,就必须先向战胜者表示出自己的忠心。 一时之间,向浅水清提出效忠之人,竟在止水百官之中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就连沐血,东光照等人都看得有些痴了。 那一刻,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突然同时放声狂笑起来。 是啊,在这个时刻,还有什么能阻止他们高兴的呢? 整个帝国,都已被他们踩在了脚下,所有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员向他们跪地祈降,所有曾经的高贵,都被他们踩在了泥土之中。 如今,整个大梁城,上千官员,上万士兵,百万民众,都在向他们臣服,向他们祈降,所有曾经的辛苦,杀戮,流血,牺牲,都在这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他们得到了荣耀,还有所有的一切,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放声大笑呢? 所以他们纵情地笑,肆无忌惮地笑,开怀畅笑,笑声感染全军,整支军队都放声狂笑起来,在这大梁城的上空形成一股滔天声浪,若空谷旋风凭起波澜。 那个时候,浅水清的眼中,也流露出浓浓笑意。他笑着说:“你们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众人皆看他。 浅水清悠悠说:“爬上城头,看风景……新年盛世,风景惟这边独好。” 城头之上看风景,心头却别有一番滋味。 多少绸缪,多少心血,多少个不眠之夜,无数次畅想远方,那茫茫国土,雄伟巨城,坚壁厚垒,终有一天将会并入我土。 多少代天风人的梦想,多少天风战士为之流尽鲜血,而今天,他终于圆梦了。 圆梦的人,此刻就站在大梁城头上,若那苍山青松,孤影独立。 在他的身前,一万六千名铁风旗战士肃穆而立,形成一股浩浩铁军,张扬出天地雄威。 在他的身后,十万大梁守军,一夜之间摘兵弃甲,布衣而立,排成一片浩瀚人海,交出来的武器在广场上堆成一座座钢铁山包。 楚鑫林,卫文国等止水国之重臣,白衣素服,敬立人前。 浅水清缓缓转过身子,寒风吹拂里,神情冷俊,所有人在那一刻同时下跪,山呼海喝若平地飓风飘向远方:“恭迎浅将军!浅将军虎威雄震天下!” 那一刻,望着眼前这无数下跪着的战士和降虏,浅水清的眼中,现过一丝苍茫与寂寥之色。 戚天佑,战千狂,洪天启,甚至还有方豹,一个个人的影象从眼前闪过。 戚大哥,你在天有灵,可看到我已经拿下了大梁城? 战掌旗,洪营主,你们的血没有白流,止水一地,终已并入我天风国土。 豹子,如果你在这该有多好。你看看,整个止水一国都已向你我兄弟臣服,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文官们,现在正在向我们下跪呢! 他们不是看不起我们当兵的吗?不是认为我们是粗鲁莽夫吗? 可就是我们这些莽夫,比他们这些高官都要有血性,有胆色,活得更象一个男人! 我们铁风旗只用了一万多人就打得他们一个国家丢盔弃甲,杀得他们毫无斗志! 我们现在已立足于这个世界的颠峰,从今天起,再没任何人能小看我们,敢小看我们! 那一刻,浅水清用足全身力气向着他的士兵大叫起来: “三个月前,我们兵出孤星城,来到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那个时候,没有多少人认为我们还能活着回来。” “但是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站在大梁城的城头之上,而这里,已经不再是异国他乡,而是我们天风人的领土了!” “吼!!!”所有铁风旗帜战士同声高呼起来。 浅水清继续叫道:“止水王室无能,弃天下人于不顾,易天下人之天下以满足一己之私。彼既无道,吾当取之!此为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我军兴王者之师,以寡击众而百战不殆,从此天下人都将知道,在天风军中,有那么一个旗,叫铁风旗!” “铁风旗!铁风旗!铁风旗!”所有士兵同时呼应。 “由今日起,所有战争到此结束!天风止水,永为一家。凡降我者,视其为子民,待其为兄弟。我天风将士,不可对其踢打辱骂,不可掠夺财物,更不随意杀戮!一路所至,军纪严明,不可扰民滋事!” “谨遵将军号令!” 这一刻,浅水清不战而下大梁城后,终于可以抛弃他不世凶将的恶名,改用宽恕与仁慈来对待止水人了。 或许,这并不能让大部分的止水人因此而忘记对他的恨,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知道今天浅水清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打下一国之都,不是因为他仁者无敌,而是因为他凶名赫赫。 人们不会因敬重你而为你卖命,却会因害怕你,而为你去死。 这,或许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吧。 他看向远方,脚下的大地,无数战士在用崇拜的延伸瞻仰他。 然后,他缓缓举起右臂,用坚定无比的口气大吼:“天风——浩气长存!!!” 铁风旗将士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器,仰天狂嚣:“天风——浩气长存!!!”…… 天风历1月1日,浅水清不战而下大梁城,引起大陆轰动。 那一天里,由大梁城中发出的急令由数十匹快马同时奔赴各地,命令各地立刻停战,战事已经结束,止水全面称降。 数天后,战争结束的消息传到了商有龙的手中,他呆呆地看着大梁城不战而降的消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声仰天长叹后,他命令手下副将立刻准备投降事宜,然后最后擦拭手中长剑,吻颈自尽,享年三十六岁。 在接到止水都城陷落,整个国家放弃抵抗全面投降消息的时候,季狂龙还在和部下商议着怎样打决战。他看着手中的那份信报,一时也呆滞半响而无语,最终却只是长叹一声:“咱们中央军团,原来到这止水地面上来游玩来着。” 南无伤看着那信报,更是呆滞不言。听说他回去的时候,发狠劈了自己的桌案,仰天长啸,夜不能眠。 止水人投降的消息来得是如此迅速,如此的令人震惊。就在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浅水清攻打大梁城大败,出乖丢丑的那刻,大梁城却放弃了一切。这个消息过于令人震惊,以至于很多人不敢相信。 尤其是在大部分的城市其实还都握在止水将领手中的时候,铁风旗一支孤军却陷其都城,掳其君王,听起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一些。 听说天风皇帝苍野望在后来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想这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呢? 这消息不是玩我的吧? 以至于他好久都没说话,最终只说了四个字:“哦,知道了。” 大陆各地,天风周边诸国,都在传诵着浅水清以一支孤军奇迹般打下大梁城的消息,各地飞马快报络绎不绝,人人都在惊叹浅水清是怎么完成这样令人不可思议的壮举的。不到一年的时间,浅水清的名字已经一再响彻在人们的耳边。 止水人称他是魔鬼,别国人称他是奇迹将军,而天风人则自豪地称其为“我们的浅将军”。 听说烈狂焰在西南听到这消息时,哈哈狂笑,称季狂龙发兵虽众,却为人做了嫁衣,空引敌数十万大军与其交锋,却成就了浅水清的好事。自己回来后定好好好讥笑季狂龙一番。 而寒风关内的孤正帆则大发脾气,大骂止水无能,连三个月都顶不住就丢了国家。 当晚他去了儿子房里,把那位临海公主大打一顿。 大梁城失陷的事情,让整个止水都陷入恐慌之中。然而对于来自大梁城的投降令,却并非人人尊崇。 那些慑于浅水清气势的人,自然选择投降,但也有些人却继续高举反抗旗帜,誓言不降。 各地民乱加剧,守军也开始纷纷造反,止水形势更乱,却就象那被烧开的一锅稀粥,只是在做最后的沸腾,终免不了被人吞下的后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庞大的国家在失去最后的依仗后,或许已不再有扭转乾坤的力量,但是它最后的挣扎与反击,却依然可以造成某些人的伤痛。 止水的土地上,一支最后的军队,正在朝着大梁城迈进。他们放声高歌,用嘹亮的歌喉爆发出自己所有的愤怒。 在一个国家即将灭亡之前,至少他们还有权利让世人看到,依然有那样一支军队,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震撼,依然有那样一批人,他们别无所求,只想在这最后的时刻流尽自己的鲜血。 国家血债,需以血偿 了了一生那个色狼发新书了,叫《妙手色医》。 这个家伙是存了心要披着羊皮摸屁股了,大家要是被天风的血腥味冲得有些晕了,看他那本书解解闷也不错。 今天刚和他聊过一下他的新书构思,感觉还可以,挺喜欢的。作为的老作者,这个家伙的文字功力和煽情技巧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写出来的东西有不少也很搞笑。就作品本身而言,我是充满期望的。、 就个人感情而言,我本人自来后,了了是我最大的支持者,一开始全靠他,告诉我很多关于的一些运作方式和基本要注意的事项,包括什么时候更新,收藏增加最多等等。 因此,在此更要为他做个章推,希望喜欢我的书的读者也能喜欢他的小说,至少为他的新书捧捧场子,加点人气。 第四十四章 武威(下) 浅水清拿下大梁城的消息,在整个大陆范围内的传播,至少经历了三十天以上的时间。在外领兵的大将,之所以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样的名言,很大程度上就得益于这个通讯并不发达的时代背景。尽管浅水清在第一天就派出大量的快马回报后方止水投降的消息,但是据估计,来自苍天城的命令至少也要经历十五天以上才能反馈回来。就算是在三山平原上等到季狂龙的命令,也至少要经历十天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大梁城的权利真空为浅水清的独断专行提供了一个有利的良机。 也就是说,从他打下大梁城的这一刻起,他就是这座城市的皇帝,直到后方的命令传到他手中。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大梁城无数百姓,军士,高官,包括羽家王室的性命都拿捏在了他的手中,他要谁生,谁就生,他要谁死,谁就死。 无论他在这大梁城中制造出多大的风浪,只要他不去坐皇宫龙椅,睡龙床,不表示出造反的念头,那么怎样的问题皇帝都可忍受。 当然,他做得越出格,他在皇帝眼中的印象分就会越低。 这对浅水清来说是个考验,他要在尽可能满足自己利益的同时,尽量不引起皇帝的反感。 当然,考虑到浅水清曾经的赫赫凶名,大梁城中每一位官民百姓都不认为浅水清是个善良的主,哪怕他说过绝不掳民劫财,也不代表大家就平安无事。相反,有些人会因此而更加惊慌起来。 当一个世界的乾坤出现逆转时,很多曾经富贵的,会遭殃,曾经落魄的,却有可能趁势而起。 时逢乱世,会有许多人遭遇劫难,同样也有许多人因此就飞黄腾达起来。 因此,在浅水清的部队进入大梁城后的第一天,所有的一切,就开始变了,变得那样复杂,变得那样令人难以揣摩——没人知道,浅水清打算对这座城市采取些怎样的手段,没人知道,有谁会倒霉,又有谁会成为新时代来临时的幸运儿…… 进入大梁城的第一天,浅水清就颁布了如下几道临时军管令: 第一:大梁城即日起实行宵禁,所有城内居民由今日起不得夜间上街,不得随意闲逛出没,此禁令直到来自天风皇宫的旨意传到为止。 第二:大梁城原有难民一律勒令离城。凡离城者每人给十天口粮,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反正战争已经结束了,他浅水清也已经占据了大梁城,你们跑到这里来避难,岂非是自找苦吃?还是趁早走掉的好。 第三:大梁城内所有商铺,街道,人家,凡是挂有止水名字的标志物全部予以拆除,改挂天风国号,此为改弦易帜,是为必行之举。 第四:大梁城内所有原官员,除负责地方职守的官员不做任何变动,继续发挥其职能效力外,原中央官员不可能再继续担任原来职务,统统革去职务,但暂时保留其贵族头衔,同时全部集中起来,准备押往苍天城等候发落。其田产房屋一律没收,暂归铁风旗管辖。这些将要前往苍天城的官员,其中大部分将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总有一些人会得到特殊对待,或许因此而重新得到重用也说不定,但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再回到止水的地面出任任何形式的长官。 第五:止水国号去除后,原止水法律,官制一概废除不用,改用天风律法。 第六:大梁皇宫旧有职守人员,除守卫士兵全部调离改由天风军负责之外,所有宫女,太监,杂役一律继续留任不得轻离,违者重惩。 第七:大梁城由即日起成立临时军管会,其负责人由浅水清,碧空晴和楚鑫林三人担当。楚鑫林本人成为唯一不需要被押送到苍天城的原止水官员,非但如此,他的田产房屋等财产一概保留,仅削除其官职军衔,另侯他命。浅水清为军管会的最高领导,拥有临时生杀绝断之权。 这七条临时举措,基本上全部是从安全角度考虑而制订的,也不违背皇帝意愿,对政治层面的事情基本不触及,同时也没有过多触怒普通民众。当一个国家在打仗时,倒霉的总是老百姓。可一旦尘埃落定,老百姓们反而可以松口气了。 胜利的一方要劫财,要圈地,要这要那,但不会再向穷人伸手。 因此由这刻起,倒霉的就是那些官员。 当然,在官与民之外,还有一支重要的力量不可忽视,事实上,这支力量才是真正让浅水清忌惮甚至为之头疼的。 那就是已经投降了的大梁城十万守军。 他们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在那个寒风凛冽的下午,浅水清在其后进驻大梁城途中的第一时间接见了楚鑫林。 他向楚鑫林提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就是这大梁原十万守军应当怎样处理? 他们虽然放下了武器,可他们毕竟依然是兵。 一旦有人号召他们抵抗,很有可能铁风旗会遭遇极大的麻烦。 那个时候,楚鑫林知道这是一个考验。这个考验,决定了自己在新的时代,新的帝国,新的主子面前是否还能拥有一席之地。 很多人,并不是没有才能,他们只是缺乏一个给自己发挥的机会▲现在,浅水清看在他曾经为自己立过功的份上,给了他这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楚鑫林回答道:“一次性杀掉这许多人,永绝后患,固然可以让自己安心,但是也会因此失去天下民心。将军曾有的威名,已经令天下人心寒,但那个时候,好歹是战争期间,一切以胜利为唯一目的。如今天风军已经战胜,若再起屠刀,则与止水结怨必深。无论将来再立有多大功劳,早晚也会为野王所抛弃,成为天下之代罪羔羊。所以,这些守军绝不能杀!” “既如此,要怎样才可高枕无忧?”那个时候浅水清问他。 楚鑫林笑答:“其实将军心中早有腹案,又何必问我?将军本也没打算杀这许多人吧?虽然如今人人皆称将军是天下屠夫,但是我眼中的浅将军,却是只问结果,不问手段的奇才良将。古来征战,天下哪有不死百万之数的战争,但是将军却让这场灭国之战的真正伤亡人数达到了最少。人称将军是大凶之人,我却要说将军是大善之人,不过是挥屠刀而济天下罢了。不过将军既然问了,鑫林就回答一次又何妨,对或不对,将军尽可听之由之。”说到这,楚鑫林清清嗓子才继续道:“如今大梁方下,民心涣散,其守军人数虽众,却人人皆无斗志。蛇无头不行,若无人领导他们,空有大军亦只是一盘散沙。既如此,不妨将大梁军中千人以上的士官将军等尽数带至铁风旗麾下,重兵看管,原十万守军全部编制打散,分置安排。铁风旗下能用士官大可派去为首,指派士兵,监督行事,凡百人以上调动,均需经过铁风旗将士知晓并同意方可为之,如此一来则再不足为患,城中安危可定。铁风旗惟将军之命马首是瞻,将来将军威名深入人心后,此十万将士便是将军立足朝堂之根本。” 不能不说,楚鑫林的这个提议,的确正中浅水清的下怀,但是那刻浅水清深深地看了楚鑫林一眼,思索良久之后,却缓缓说道:“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天下既定,则军武不举。原止水士兵将来必受削减,十万士卒能留一成已是不错。当今之计,应当是安抚为上,收拢下之。你的计策可用,那收拢十万降卒的想法却还是免了吧,再说我也不想让人说我臣微而兵众,拥兵以自强。要是弹劾我一个试图谋反作乱的罪名,岂不更加得不偿失了。” 这一番话,言语虽短,却道尽了浅水清的远见。 浅水清早就看到自己打下大梁城后所可能面临的种种情况。 如今止水全面称臣之日指日可待。帝国新收一国领土,总是需要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去管理,这场战争耗时良久,就算天风帝国国力再强盛,也已到了为难的境地。这样一来,有件事是势在必行的。那就是裁撤军队,增加务农人口。苍野望肯定不会裁自己的军队,所以要裁就只能裁止水军,在这片土地上,他只会保留最基本的防御力量。 大梁十万守军最终能保留一万人就是不错了。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天风帝国短时间内是没能力发起战事了。 没有了战争,浅水清也就没有了可以让皇帝继续支持自己的砝码。 没有了让皇帝继续支持自己的战争存在,要想在这国家官场上有一席之地,仅凭过去的功劳是很难持久的。 人们总是健忘的,而忘记他人的好,远比忘记他人的坏要更加容易得多。 浅水清没有忘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和得罪过的人。 所以立下大功的浅水清所面临的待遇却是自己伺候非但再不能象以前般肆意妄为,还要更加小心行事。他立下的功勋,皇帝会赏他,他惹下的麻烦,朝中百官却也不会放过他。 而这其中,有一种麻烦是万万不可以惹上身的,就是拥兵自重,图谋造反。 政治素来都是一个很凶险的玩意,因此浅水清也绝不想给自己的政敌这样的机会。 楚鑫林是老牌政治家,当他听到浅水清这么一说的时候,立刻明白了浅水清不仅是个天才横溢的将军,同时在政治上也有其独到的眼光,一时间到是对这个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人不患其无才,却患其无自醒之能。换了任何一个将军,新立大功必洋洋得意,浅水清看到的却是自己功劳的背后那隐藏的种种麻烦。也因此,楚鑫林到这刻为止算是彻底服了浅水清。 也就是这时,浅水清才悠悠说道: “官场凶险,我历来都不喜欢。但是很多时候,我们却不得不去面对。虽然我更愿意在沙场之上指挥大军与敌作战,但是这政治上的玩意,却还是不能不小心一二。此番之后,水清早晚都必定要回京面圣。我浅水清是乡野粗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进退之间若是有失礼据,为人笑话到也罢了,只是不通官场之道,平白惹上麻烦甚至那杀身之祸却是不值。正巧楚大人在这,楚大人曾是止水朝中重臣,出入王庭,见君面圣,出议纳柬皆为常事,对行政为官之道应当是多有了解的。浅水清有许多不明之处,也正需要请大人指点迷津,还请不吝赐教。” 楚鑫林苦笑道:“官场之道,卑鄙之术罢了,有何迷津可供指点。说白了,无非就是四个字。” 浅水清眉毛一扬:“那四个字?” 楚鑫林正色回答:“投君所好。” 那一刻,浅水清略有所思。他想了好久,才终于道:“还请楚先生有以教我。” 那一天,浅水清和楚鑫林聊了很久,他们从进入大梁城的一刻开始倾谈,一直谈到来到大梁皇宫。 这段时间里,楚鑫林慨慨而谈,他说了很多政治上的东西,令浅水清茅塞顿开。 楚鑫林说:“政治并不复杂,人才复杂。” 他还说:“政治与军事,并没有太大差别。军事通过刀枪分胜负,政治则通过权力分胜负。没有军人这把刀的权力固然是无源之水,但是只有军人的权力,同样也是闭塞之流。” 他还说:“军事和政治最大的不同就是:军事上从来都是有着明确的敌人存在,沙场之上,战士们奋勇作战,并肩杀敌,战友是最可信任的伙伴▲政治上没有明确地敌人,政治上的朋友,随时都可能成为敌人,敌人,也随时都可能是朋友。所以,战争更血腥,官场更残酷。一个是杀戮敌人,一个是出卖朋友,两者间完全不同。” 他语气惆怅,无限感慨地说:“人类,是需要敌人的,那可以让一个国家团结,让一个民族振兴。” “因此,官场之上,低调也好,跋扈也罢,皆为表象。没有什么人是永远的敌人,也没有什么人是永远的朋友。不要轻信任何人,也不要反对任何人,做一个无能的好好先生,有时候远比能干直吏更易获得升迁。” “因此,没有战争的年代里,将军们应该发起战争;没有盟友的朝堂上就应该寻找盟友;没有敌人的官员,就应该为他制造敌人。” “因此,有能力的官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立场;有了立场的官员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正确的立场;” “因此,有大功于国的将军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派系;有派系的将军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取得胜利的派系;” “因此,将军他日回朝之后,只要能够清醒地看到自己的盟友和敌人都是什么人,拥有属于自己的立场,则官场纵然再黑暗,再复杂,也不可能难倒将军!” 最后,楚鑫林极度认真地说:“从政之第一要领:拉拢一切可拉拢之人,打压一切可打压之人!” 这句话,正是浅水清曾经对易星寒说过的,而现在却又出于楚鑫林之口,入了浅水清之耳! 政治很复杂,政治很简单。 官场很黑暗,官场很明白。 对于楚鑫林的说话,浅水清是深以为然的。 有些道理,他早已明白,有些道理,却是楚鑫林说过之后他才理解。那个时候,浅水清突然意味深长地对楚鑫林说:“如今天风帝国大胜,新增国土无数。这土地多了,总要有人去管理。旧的人去了,新的人会再来。楚将军若是有心,不妨可以帮我参考一下,哪些人可以为我所用。将来我回朝之日,也必向皇帝提起他们的名字。” 楚鑫林躬身应道:“楚某不才,的确有几个名额可供使用。” “既如此,在给野王的文报中就写下他们的名字吧。就说那羽文柳之所以被逼离城为我铁风旗所擒,这其中不光有你楚大人的一份功劳,也有他们在暗中推波助澜,为我天风军成事而做努力,你看可好?” “如此甚好。” “只是……”浅水清下面的话含而未露,楚鑫林欣然接口:“只是这些人,总得先拿出点什么,来向将军证明自己的忠心与可用才是。” 浅水清满意地点点头。眺望远方,那里是一座巍峨宫殿逐渐显现。 正是止水皇宫。 浅水清笑道:“我久仰大梁皇宫之美名,想不到如今竟在这漫语轻言中随步而到,若是不能进去瞻仰一番,岂不愧对此生?楚大人久居朝堂之上,出入宫庭,这引路导游之责,自是责无旁待的。既如此,就请楚大人前头带路,今天我浅水清要好好欣赏一下这大梁皇宫的美景。” 那一刻他的言语虽谦逊,却充满了豪迈霸气。 楚鑫林却恭敬道:“还是请将军先行,楚鑫林今日在此率先立誓,无论他朝命运如何,楚某永不敢行于将军之前。”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奠定了两个人的合作基础。 下一刻,浅水清终于放声狂笑起来。 他笑得如此肆意张扬,如此毫无忌惮。 那一天浅水清笑了好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正式告知大家,大梁城临时军管会正式成立,其中有他楚鑫林的一张位置。 由这刻起,楚鑫林这个家伙,就算是被他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对浅水清来说,在他拿下大梁城的这一天里,他没能找到一个可以媲美抱飞雪的止水名将,却终于找到了一个朝堂之上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 两者之间若做权衡比较,浅水清更满意眼前的这个楚鑫林。 有本事的首领,永远不怕手下不忠心,只怕手下没本领。浅水清知道楚鑫林未必靠得住,但他同样知道,自己能用好这只老狐狸。 他浅水清现在不缺兵,只缺可以在朝堂之上能为他说上话的人。 而现在,他又有了一批新的人可以供他使用了。 一个国家倒了,一个时代终结了,但是有些人,却永远不会倒,甚至会越爬越高! 而楚鑫林,显然就是这新时代中的宠儿。 就在人人都向他投来羡慕眼光的同时,没人知道在那天的谈话里,楚鑫林却自始至终没有问过关于他儿子的任何一句话。 因为他知道,从他决定跟随浅水清,重拾旧日荣华的那一刻起,他的儿子就再不可能回到他的身边了。 这世界,要想有所得,就必须先要有所付出 第四十五章 文妃(1) 止水王宫,一支铁血飚悍的骑队劲扬出胜利者的雄风。麒麟小说首发马蹄践踏出巨大的轰鸣声,掀起猎猎长风。 一员骑将冲在最前面,大声呼喊叫嚣:“把宫里所有人都提出来,不许遗漏一个,全部进行检查,看有无身携利器者。无论宫女太监杂役全部搜身。” 正是沐血。 在他的身边,雷火也是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盔甲沉声喝道:“把他们所有人的名册都拿出来。凡属王室妃嫔者,结一队,宫中秀女者,结一队。普通宫女结一队,杂役结一队,太监结一队,动作都快点!” 失败的一方,没有人权可言,曾经的高贵早已成过眼云烟,惟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无数女人被推出的一刻,整个王宫充满了哀哭之声,然而久经战火考验的士兵们却心如铁石。 沐血冷冷道:“所有王室妃嫔,一律以羽家余逆论处,将他们和羽家父子关在一起,准备送往苍天城交由陛下发落。其余人等,凡有官职执事身份在身者,也统统收押。宫中秀女宫女太监杂役在查明身份后会给他们安排新的首脑,然后继续留任,负责管理此宫。那不该留下的,一个也不可留下,那不该走的,也一个都不许让他们走了。” “是!”无数天风将士同时呐喊,吓得一帮女人太监再此失声痛哭起来。 与此同时,浅水清和楚鑫林也步入宫中,好整以暇地参观着眼前这巍峨巨宫。 止澜宫,是止水王宫的名称。 它位于整个大梁城的中心位置,始建于羽沧时代,在其任二十年后始建成,距今约有八十年历史,可以说是个年轻的宫殿。但是这座年轻的宫殿,却是观澜大陆历史上最辉煌的十大宫殿建筑之一。 止澜宫规模宏大,占地面积约50万平方米,建筑面积十万平方米,有房屋六千余间,分设八门,中有广场可纳万人,其中常驻人口总计约近两万人,去掉部分守卫,仅太监宫女,就有万人。 其整体建筑面积外方内圆的格局,采天圆地方之说,正中朝堂议事大殿澜和殿,有台阶99级,含九九至尊之意,基台为圆形暗隐天圆。澜和殿之后,是云和殿和雨和殿。三殿之后有三宫,分别为定坤宫,饴心宫和千秀宫。其中定坤宫为后宫之首,诒心宫为妃宫,千秀宫为秀女宫。自十年前止水战败后,止水就放弃皇号自称为王,但是其建筑格局依然是皇者天下。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皇帝,对苍野望来说,仅是这一点,就够他发兵攻打止水的理由了。 三殿象征帝国政权,三宫则为帝王后妃饮食起居之所,其规模宏大,建筑气势雄伟、豪华壮丽,可以说是整个止水建筑艺术的全部精华展现。 相比之下,以豪勇武力冠盖天下的苍天城皇宫风雪宫,就要显得落魄寒酸许多,却更凸其霸主气质。 由于大梁城位于鍪海之畔,这里的建筑风情也颇有海滨特色,重檐飞拱多采海浪波纹状。其中澜和殿作为主殿更是红墙玉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朝暾夕曛中,仿若人间仙境。 他们来到安平场,无视那场中女子的悲呼哀求,入眼之处是那琼楼玉宇,壮丽景象。 浅水清叹息:“如此巨宫广厦,劳民伤财,止水王室穷奢极欲,蔫有不败之理。” 碧空晴更是冷笑道:“穷天下而奉一人,纵有广厦万间,却不知民间疾苦。” 楚鑫林却笑答:“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无以重威。为官者可不知民间疾苦,却不可不知君上之喜好。有时候,只要我们能为陛下的喜好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则怎样的劳民伤财计划也是非行不可的。” 浅水清微微一楞,对楚鑫林的那句“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无以重威”反复咀嚼了一番,突然笑了起来。他对着楚鑫林深深鞠了一躬:“楚大人为官之道,我浅水清算是见识到了,果然有道理。或许这就是为政者与从军者的最大区别吧。” 楚鑫林别有深意道:“浅将军将来若想纵横朝堂之上,差得不是心计智慧,只是这等揣摩上意,讨上所喜的能力罢了。” 浅水清淡淡道:“我皇陛下,乃是一代明君。” 楚鑫林笑嘻嘻道:“越是明君,就越是当心胸宽广,海纳百家。” 浅水清一楞,最终哑然失笑≡于楚鑫林的那套官场哲学,他算是彻底服了…… 宫中的秀女,还在清点人数,沐血的心,却在焦躁不安中驿动着。 他的眼神在那些伏地而跪的女子中搜索着,搜索着,却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她? 雷火手里拿着宫中女子的名册,一个个核对名单,但是听来听去,却始终没有沐血想要听到的那个名字。 军人的脾气是烈性的,军人的耐性也是短暂的。 他终于扬起了眉头问道:“所有人都听着,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苏婷的女子?” 雷火扬起了诧异的眼神,看到的却是沐血眼中希冀的目光。 从没听沐血说起过这个名字,怎么这止水王宫中,竟还有他认识的人? 下意识地回避雷火的目光,沐血的眼神越发热切出心中的渴望,他狂怒大喊道:“到底有没有!?” “将军问得,可是十年前送到宫中的,当时年龄大约十四岁左右的苏家女子?”一把好听的女子声音,在这刻突然冒了出来,竟是说不出的冷静。 说话的女人,穿着盛装华服,显然却是个王室妃嫔。 沐血的眼亮了:“你见过她?” 那女子微微一笑,轻轻捋了一下自己的额前长发,举止行为间竟是说不出风情无限。她本身就长得美丽,这刻在一大群惊慌害怕个个痛哭的女人之间竟能表现得镇定如山,定力非凡,到是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 她回答沐血道:“这个女子,我到是的确见过,只是她进宫来的时候不叫苏婷,时间又太长了,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是谁。她现在的下落,除了我也几乎没人知道。将军既然如此关心这叫苏婷的女子,或许我能帮将军一把。” 沐血心中大喜:“好,你告诉我她在哪。” 那女子却轻语笑道:“将军想要知道吗?我却偏偏又不想说了。” 沐血大怒,直接跳下马一把揪住那女子的衣领:“你想死是不是?” 那女人却丝毫不惧道:“亡国之人,生死皆系于他人之手,既然早晚是死,早一刻死,晚一刻死,又有什么差别了。” 沐血的手渐渐松开:“你到底是谁?想要什么?” 旁边立刻有人道:“她是文妃娘娘。” 沐血的眼神越发冷峻起来:“我听说止水宫中有二妃,珍妃与文妃最受羽文柳的宠爱,原来你就是那个文妃,模样到是长得不错,没想到胆子也很大。说吧,你要什么才肯说出苏婷的下落。” 那个时候,在沐血想来,她的条件无非就是饶她一命而已。没想到这位文妃娘娘却笑道:“只要浅水清浅将军今夜愿与我共寝一室,做那同床夜话,那么大人您随便想知道什么,就都好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国破家亡,羽家王室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其所有妻妾,除非是被当权者看上,否则终将免不了落个陪葬命运。在这男人是天的世界里,女人的命运,注定了由男人的祸福决定。 但是今天,这位文妃娘娘却显然打破了这种传统。她非但不打算陪着自己的王去死,而且在第一时间里就已经做好了改嫁的准备。 沐血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竟然会提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要求,他正犹豫间,又有一个女子叫出声来:“我知道苏婷的下落。将军只要肯让我不死,我愿意告诉将军。” 沐血大喜,然而下一刻异变陡生。 那个文妃娘娘竟然急退一步,手中赫然已是长刀在握,正是沐血腰间的战刀。 她头也不回,转手就是一刀劈下,身后那说话的宫女立时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混蛋!!!”沐血愤怒大叫,眼中喷薄出杀人的仇光。 那文妃娘娘倒提长刀,却娇笑出无限风情,仿佛天边那一缕自由飘扬的云朵:“现在,又只有我知道她的下落了。” 第四十六章 文妃(2) 那天下午,冬日暖阳下,一个女人震慑住了所有的男人。 她抽刀杀人,面不改色,就象老于沙场的将军,无畏于死亡的威胁。 她站在无数战士的包围之中,冷眼看向沐血,仿佛那指向她的长矛都只是些玩物。 她知道,她是在做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豪赌。 如果她输了,她就会死。 如果她赢了,也不可能得到比以前更好的命运。 她这一生曾赌过很多次,有赢,有输,但那个时候,她从未用自己的命去赌过。 她不认为自己真得就了解了某个男人,这辈子她唯一了解并透彻的男人,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如今已成了阶下之囚。但她至少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就算她从未遇上过,经历过,她也知道,这世界仍有一种感情叫**。 她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将军,爱那个叫苏婷的女子。 这便够了。 “我叫姬若紫,止水已灭,天下再无文妃娘娘。”她笑着对沐血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有一个新的身份,以一种新的方式生活。” 沐血沉声说:“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姬文紫却轻笑着摇头:“就算是女人,也该拥有自己选择命运的权利。我要见浅将军,我的条件只有他能满足。”…… 浅水清来到时,场面依然有些混乱,姬若紫的刀却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微微挑起眉头,充满惊讶的口吻带着些微的戏谑:“一大群战士,竟然被一个连世面都未见过的女人所难住,这事到是有意思了。” 雷火等一帮兄弟大惭。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向来只知道打打杀杀,面对一个不怕死的女人,竟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看起来沐血对那个叫苏婷的女子很在意,所以也只能为其所迫。 浅水清看着姬若紫,语气森然道:“大梁城终于还出来个有骨气的了吗?却没想到是个女人。”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姬若紫,冷笑说:“长得不错,是个美人。不过可惜,我浅水清对送上门的女人向来很少兴趣。你若真是那么缺男人,我这里兄弟众多,随时都可满足你。” 姬若紫的脸色微微一变,浅水清已继续道:“要么立刻把沐少想知道的说出来,要么我就让兄弟们陪你好好玩玩,你自己选择吧。” 姬若紫手中的刀微微晃动:“你敢逼我,我就死!” 浅水清眼中现出淡淡的嘲讽:“你敢砍下去,我就认输。” 姬若紫一呆,手中的长刀却是怎么也砍不下去。在这要命的时刻,她不惜一切要见浅水清,为的不过是心中的一个心愿未了,而这个心愿,却只有浅水清能满足她。偏偏这位号称屠夫的将军,竟是根本不在乎手下的想法,丝毫不受其所威胁。 那个时候,她和浅水清的眼神对撞,却赫然发现对方的眉头微微的蹙动了一下。 那一刻,她眼前一亮,大叫起来:“好,既然你不在乎你的手下一生幸福,那我就死给你看。” 她长刀用力下压,那一刻竟是决定了要用自己的性命来赌这一铺。 半空中一道惊鸿闪过,迸发出金铁交鸣时的灿烂一击,姬若紫手上的刀已脱手飞了出去。 浅水清长刀出手,面色微带了些潮红。他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这一刀勉强出手,胸间竟是一股气血翻涌。 那个时候,姬若紫却是得意地看向浅水清,浅水清狠狠瞪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摇头苦笑道:“很好,很好。你果然有种!想不到我浅水清自出道以来,第一次尝试失败的滋味,竟然是输给了一个女人。我自以为自己没看错人,你绝没有自杀的勇气,但结果却还是看错了你。你赢了,现在你有资格提条件了。不过那陪床的话,你还是不用再说。我可不相信你当真有如此**。” 姬若紫长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只要浅将军肯让我最后再见一眼王上,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肯说。我与王上夫妻一场,彼此相伴多年,如今国破家亡离散在即,最后在见他一面,这样的要求不算过份吧?” 浅水清微微一楞…… 羽文柳和姬若紫的见面,是在诒心宫的荣萱殿内,这里也曾经是文妃娘娘的寝宫。 如今,寝宫里曾经的陈设,已被洗劫一空,只有孤零零的一张床,一张香案,一张梳妆台还保留着过往的回忆。 香案上香烟袅绕,那位文妃娘娘镇定自若地对着梳妆台梳妆打扮。她刚为自己抹上一点唇红,觉得不太好,想叫人给自己换上一个粉妆,却想起自己的贴身丫头已经被自己给一刀杀了,而她本人,也不再是那个人人羡慕的文妃娘娘了。 如今她的身边,只有监视她的天风军人,包括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天下屠夫浅水清。 轻轻叹了口气,姬若紫站了起来,对这些人她只能视若无睹。 门外,被天风军人带来的羽文柳苍老无助的面容看着姬若紫别有一番激动之色。 “文妃,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 姬若紫上前扶着羽文柳在床边坐下,她看着眼前这苍老的面容,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恍然。 “王上受苦了。” 羽文柳深深叹气,无奈道:“朕是悔不该不听你的啊。当初你说楚鑫林豺面蛇心,不可信任,卫文国腐朽老儒,难堪大用,邹白永老成持重,却缺乏才能,我理当重用楚英这类少年英杰。如今想来,你件件都是说得对的,我却因为你是个女人而不愿采纳,反而斥你女人干政,甚至因此不喜于你,冷淡于你〖是朕的错啊。” 姬若紫苦笑。 人人都只知道她是当今止水国主最宠爱的妃子,却几乎没几人知道,自从天风军进入边州之后,她的命运就遭受了巨大的变化。 此刻,她只能苦笑道:“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当初我也知道说了这些话,你肯定不爱听。但是事关国家存亡,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唯一后悔的,不是自己失去了王上的欢心,而是付出了这一切,最终也无法挽回任何东西。” 羽文柳此刻脸上老泪纵横,哪还说得出话来。 姬若紫道:“王上想必已经知道了我是怎样艰难才终于求见到王上一面的吧?” 羽文柳点点头:“患难见人心啊,文妃待我情深义重,不惜以死相逼。” 姬若紫却抿嘴轻笑了起来:“王上错了,其实我找王上来,只是想告诉王上几件事情而已。” “是什么?” 姬若紫深深地看了羽文柳一眼:“王上可还记得去年死去的慧妃吗?” “当然记得,那时,她是朕最宠爱的妃子,但是谁会想到,她竟然敢与朕的侍卫统领私通。证据确凿下,朕是不能不赐死她了。” 姬若紫抿唇轻笑:“哪里来的所谓证据了。那题情诗的香帕,其实是我写的,约那二人去见面,也是我命人所为。为了仿那慧妃的笔迹,我可是练了好久呢。” “你说什么?”羽文柳赫然站了起来。 姬若紫却依然笑颜如花:“王上可知道,秘密憋在心中,有时候真是很难熬呢。那慧妃其实是被我诬陷而死,两年前明妃与丽妃的争斗也是我所挑起。淑妃之所以会难产,也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为王上生下龙种。我入宫十年,少说也杀死了七八个人了,才换来如今这一身荣耀和王上的宠爱。若非如此,王上又怎会对我如此另眼相待呢。” 那一刻,羽文柳气得浑身摇摆,姬若紫却漫语轻言道:“王上不要以为那珍妃就是什么好人。当初王后想要害她,却被她以反间之计倒打一耙,逼得王上废后,其所杀过的宫中女子,也未必比我少呢。这止澜王宫里,每年发生的命案,那是数都数不清的,只是人人都善于隐藏,善于掩饰罢了。我姬若紫如今只是不想王上做个冤死鬼,所以才实情告知,那忠心的话,你不用对我说,因为这王宫之中的每一个女人,若是不懂得只忠于自己,就终归只能落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她说这话时,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沐血,那一刻沐血的心头一阵冰凉。 下一刻,异变再起,姬若紫竟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剪刀狠狠地刺向了羽文柳的咽喉。 扑。 血花绽放。 伴随着那一声旧日国主惊天动地的怒吼,一大群天风军士如豺狼虎豹般将姬若紫扑倒在地,她却已经疯狂的大笑起来:“王上可知,作为一个女人,我和珍妃最想杀的人,其实就是你!是你,把我们女人逼到这一地步的!” 浅水清和沐血看着捂着自己咽喉无力倒下去的羽文柳,两个人都呆住了。 堂堂铁风旗掌旗和佑字营营主,拥有天下杀名,无往而不利,最终却被一个降国妃子给狠狠地玩了一把。 第四十七章 文妃(3) 羽文柳的死,就象是一记当头棒喝,沉重的打击了一把占领军。 每个人都知道,羽文柳是早晚要死的,他和他的王室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被野王杀掉的命运。 但问题是,他现在还不能死。 止水还没有进入全面占领的过程中,人心的转变也需要时间,天风军依然需要羽文柳这面旗帜来维持其统治。羽文柳的死,带给大家的是无尽的麻烦,最重要的是它很可能会严重刺激到一批死忠分子重新举起反抗的大旗。 铁风旗这一路走得太顺利了,顺利得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过会在最后的关头,在一个女人的头上栽上这么一个大跟头。 那个时候,愤怒的浅水清恨不能生生活剐了姬若紫,不过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愤怒的感情,只是让人把她押下去了事。 不管怎么说,目前的第一要务就是立刻封锁羽文柳死亡的消息。同时,浅水清紧急召来手下各将,包括楚鑫林在内,将此事说了出来,征求意见。 云和殿里,楚鑫林唉声叹气:“羽文柳死去的消息绝不可让外人知道,否则必定出乱子。唉,你们太小看那个文妃娘娘了,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啊。” 雷火沉声问:“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楚鑫林摇头道:“一个出身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子而已,惟因如此,才见其可怕。” 雷火不明白,浅水清却点了点头:“是啊,我们是忽略了她。我也是听了她当时的说话之后才想到,原来这世上的残酷之地,可不是只有战场与官场两地。” 楚鑫林欣然道:“正是,后宫之争,其实比前两者更见残酷。战场虽血腥,败的人,却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输,也不代表就一定死。官场虽残酷,但终究还是有共荣共贵之可能,非到必要时,不会人人见血。可是后宫之争,却大不相同。后宫之争,争得不是天下,不是一城一地,而是王上国主的欢心。后宫之中佳丽三千,王却只得一人。可以说是三千个人共同在抢一碗饭吃,其竞争也更加残酷,更加激烈,更加没有退路可走。那赢得人固然从此荣华富贵,输的人却也性命难保,就算偶有存活,过得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那得宠的,想要专宠,那未得宠的,想要争宠,人人都在争,都在夺,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样勾引男人,怎样察言观色,怎样迫害对手身上。那赢了的人,会因为年老色衰而逐渐失去宠幸,所以在赢的时候就要加倍索取。那输的人不会甘心寂寞宫中,也要加倍努力地板回一局,彼此间诬陷,暗害,嫁祸对手等手段那是层出不穷。因此后宫之中,永无安宁可言。” 浅水清沉声道:“因此能在宫中受到王上宠幸的女人,素来都是心计深沉,心思狠辣的女人。她们永远是外表无害,内心歹毒如蛇,谁要是敢信了她们,当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个姬若紫,身后无凭无靠,却能在数千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文妃娘娘,要说她无能,那天下还真是没能人了。” 说到这,浅水清苦笑:“难怪她敢自杀,察言观色本就是这类女人最大的能力。她肯定是看出了我不会愿意让沐少伤心的。” 沐血一滞,事情闹到这一地步,可以说都是因他而起,而他到现在却都没交代那个苏婷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为天风军人,他是怎么和一个止水女子有了联系的? 浅水清拍拍沐血的肩头:“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这件事终究还是我太大意了。” 到是夜莺娇笑起来:“这正好教育大家,永远不要小瞧天下女人。我到是挺喜欢这个姬若紫的,能在两位将军的眼皮子底下亲手杀掉旧日国主,够狠够辣,也果然够胆大。要知道这可是咱们的浅将军,有史以来吃到的第一场败仗哦。” 这话一说,大家都有些忍俊不禁,偷眼看浅水清,浅水清的脸一红,狠狠瞪了夜莺一眼:“这种时候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还是先想想后面该怎么办吧。羽文柳的死瞒不了太久,我担心万一后方大军未至,死讯就先传出,事情就怕有变。” 夜莺笑道:“这种事要说泄露出去,最大的可能就是目前羽家王室的那些人。羽文柳被我们带了出来,却迟迟不见回去,他们早晚生疑。虽说他们现在已经国破家亡,但是朝中死忠之人依然有许多听命于羽家。一旦有人察觉到什么,说不定就会掀起一场**。” 沐血一瞪眼:“他们有那个胆子吗?” 楚鑫林摇头:“平时自然是害怕的。可是这种时候,羽文柳的死会给每个人带来不安全的感觉,会认为我天风军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辣手杀人。一旦他们自忖必死,只怕总会有人拼死一博的。大梁十万守军目前还未来得及接受改编,要想全面控制,至少也要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走漏任何风声,都可能给大家带来灾难。这个文妃娘娘,真是为咱们惹了天大的麻烦。” 楚鑫林的这番话说到了点子上,大家一时都沉默不语。以弱势兵力控制优势兵力的都城,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最怕出现乱局,乱局一起,则神仙难救。 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平日里憨憨傻傻的雷火,竟然在这刻说出了一句有用的话:“俺娘常说,聪明的女人最可怕,但聪明的女人也最自私。女人越聪明,也就越怕死。那个姬若紫那么聪明,一定很怕死吧?为什么她还敢这样做?难道她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众人皆是一楞,眼前同时一亮。楚鑫林更是一拍脑袋大叫起来:“对啊!解铃还需系铃人。文妃的算计我素来知晓,她既敢如此作为,除非她真想死,否则她必有后手。” 浅水清眼中杀机暴现:“看来,还是得找这位前朝娘娘好好谈上一谈了。”…… 荣萱宫里,姬若紫痴痴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入宫已十年了,曾经年少无知的心,在那一番番充满尔虞我诈的算计中,早变得深沉冷漠起来。她十四岁入宫,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四岁,这三千多个日夜里,到有大半是守在空闺之中。 先是做秀女,然后良人,淑仪,一步步升起,直到最后成为文妃,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这些年里,她数不清自己经历了多少次暗算,她暗算人,也为人所算。 直到四个月前,天风人打下三重天后,她知道这个国家终于快要结束了。 那个时候,宫里的人也少了那份争宠斗艳的心思,每日里惶惶恐恐,而她,却已经在开始考虑后路了。 她跟随羽文柳三年,虽不懂政治,却凭着女人细密的心了解到许多东西。比如说,止水若败,则再无幸理,羽家王室满门皆死,只是早晚之事。自己贵为王妃,殉葬是最好的结果。 天下好笑之事莫过于此,你费尽心机,不惜一切,最终得到了王上的垂青,争取来的,却只是一个死亡的命运。 反到是那些白头宫女,因为一辈子都没机会亲近过君王,反到有可能免死,那幸运些的,甚至还能借此出宫嫁个好人家,从此余生无忧。 她不服,所以终于放下一切,主动为羽文柳提出各种救国之策,但是羽文柳置若罔闻,根本就不理会她,反而将她冷淡。 她心中绝望,但天性却绝不放弃努力,待到有关于浅水清的事迹一次又一次传到她耳边时,她渐渐发现,这个人,却有可能是自己此生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个人,他有才有能,无法无天,他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不怕。 他,正是那个唯一能救自己的男人。 荣萱宫里曾经被拿走的陈设又回到了她的身边,一切就象是又回到了自己最美好的那段时光。 浅水清想说明什么,她心里有数得很。 那把象牙小梳历来是她最喜欢的,只是这刻身边无人,她只能自己独自一人对镜梳理那一头如云秀发。 身后的大手轻轻拿过那把牙梳,用一把温柔而好听的声音询问道:“请问娘娘,要梳理个什么样的发髻比较满意?” 姬若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堂堂天风将军,走起路来竟这么悄没声息的,到把人吓了一跳。” 浅水清回笑说:“你不是早从镜子中看到我了吗?” 姬若紫在镜中抛着媚眼回答:“那镜子,是照自己用的,不是照别人用的。正所谓,以镜为鉴,可正衣冠啊。” 浅水清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的头发:“那这以人为鉴,就可知行止了。我以文妃娘娘为鉴,今个可算是好好受教了一番。” “所以堂堂虎威将军,就亲自来为我这个罪人梳发了?” “古有溜须之相,今有梳发将军,我浅水清也是不敢让古人专美于前的。” 姬若紫抿着嘴笑:“将军到是好修养,好学识,我到是没听说有哪个古人为人溜须的。” 浅水清微微一笑:“娘娘也是好胆识好气魄啊,我也没听说有哪个娘娘敢在此国破家亡之际,动辄挥刀杀人,将那胜利的一方逼入到不堪境地的。” “既如此,你为何不杀了我?” “那也得看,你想不想死。”浅水清凑近她的耳畔轻声回答。 两个人的眼神在那一刻,做了个星火灿烂的交集,彼此之间竟同时震动了一下。 浅水清那握着长发的手,微微紧了一下,拉动着姬若紫的头向后仰,同时紧紧捏住她的香肩冷冷道:“你现在之所以没被下在狱中,是因为我对你还有些兴趣。你既敢当着我的面杀人,那么这后果,你也该知道。” 姬若紫吃痛闷哼一声:“无非为天风人统治此地,增加了些难度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大碍。” “但是我铁风旗的处境,可就有些不妙了。” “浅将军既然敢来,应当就不是怕死之辈。” “战场上输了,我没话可说。输给一个女人,我可就不太服气。” 姬若紫吃吃娇笑起来:“那么将军恐怕又要输我一次了,因为将军若想解决此事,怕是只有一个办法。” 浅水清冷冷地看着她:“说。” 姬若紫站了起来,一扬头,将满头秀发重新从浅水清的手中扯了回来。 她眼中流出无限霞彩,下一刻,她樱唇轻吐:“立刻娶我!” 第四十八章 文妃(4) 那一天,浅水清可以说是遇到了自己一生中最离奇的一件事——一个降国妃子对他这个灭国敌将提出娶她的要求。 这可以说是他遇上过的最不可思议的胁迫,而面对如此**的胁迫,浅水清也只能无奈道: “想不到亡国之妃,竟然也所志非小。” 姬若紫一双芊芊玉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胸膛前:“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我们女人,这一生的智慧都用来怎样挑选一个好男人,拥有一个好男人之上了。” “可惜我不是好男人。” “惟其如此,方显将军大丈夫真英雄之气概。”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姬若紫幽幽回答:“那么沐将军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他心爱之人的下落,浅将军也将因羽文柳之死而陷于天下问责,铁风旗的战士想平安度过接下来的日子,怕是又要增添许多风险,最重要的是……” 姬若紫的媚眼如丝,勾魂动魄:“浅将军可是白白放弃了能让你成为一个快乐男人的机会呢。” 浅水清的胸前衣物,在姬若紫柔若无骨的小手滑动下竟已轻轻解开了,那只手就象一条小蛇,在那**的胸上游走着,带出男人心底最深沉的欲望。 浅水清的眼微微眯了起来,他冷笑道:“宫中女子,果然个个精通狐媚之术。不过你看起来还是太天真了些。你可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手段是可以超越你们女人的那些小心思的?一点苦刑,就可以让你把所有不愿说的都说出来。军人都是粗野之辈,和我耍心机的不是没有,但有许多人纵有那心眼万千,也抵不上迎头一刀。你可要试试?” 姬若紫的脸色微微一变,她微扬螓首,正视浅水清:“浅将军为了自己军中兄弟,杀衡长顺,打南北二关,劫掠天下纵情杀戮,凡事只求胜利不择手段,这些我都听说过,要说这样的人不敢对一个女子动手,那自是荒谬的。不过将军可知,女人的决心一旦下定,就再不是怎样的威胁可轻易改变的了。今天浅将军既已经见识到了女人的狠毒,女人的狡诈,那么不妨也就见识一下女人的坚忍。我只劝浅将军动手时千万小心一点,别一旦下手过重,真把人逼死了,那么将军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浅水清微微一楞,老实说,在他之前,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会是这样。 云霓外表温柔心地刚强,夜莺却是外表刚强,心思细腻,而眼前这个姬若紫,这个女人却是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做事果敢刚决,丝毫不比男人差了。她在这后宫之中侵**十年,早练就了一身水火不入的功夫,真要和她比狠比毒,浅水清也只能甘拜下风。 老实说,浅水清的确不是对女人就下不了手的那种男人,但也绝不是随便就会对女人动辄出手的男人。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浅水清始终认为,当一个男人对女人使用到武力手段时,只能说明这个男人已经无能到要使用最原始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了。 这说明他已经输了。 那个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楚鑫林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政治,是一种充满了妥协与交易的学问。” 然后,他笑了起来。 有生以来,他从未笑得如此温存,如此好看过…… 荣萱宫里,浅水清继续为姬若紫梳理着她那一头长发。 当形势的走向不那么妙的时候,就暂时先让一切回到起点。 浅水清**着上身站在姬若紫的身后,很用心地做着手头的工作:“娘娘的秀发,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美丽的。发质柔软,根根丝滑,虽千头万绪,却是井井有条,顺而不乱,水清羡慕得很呢。” 姬若紫捂着嘴娇笑:“每日里经常梳理,自然也就顺了。想将军治下,有兵一万六千之众,就仿如那女人的头发,乱而驳杂,不易驾御,不也是依靠那每日梳理之功吗?” 浅水清立刻回笑道:“我那铁风旗的士兵,充其量也只是如这和尚头上的三寸新毛,不需梳理,只要沾水即直。娘娘的这头长发,怕是只有大梁城的十万守军,可堪比拟了。” 姬若紫立刻娇嗔:“大梁守军,如今乱如鸡窝,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将军若是比成那乞丐头上长虱之发,还有些可比性,比起我,那岂非是太看不奴家了。” 她用到奴家这个词时,语气分外妖娆,浅水清的眼越发眯了起来:“如今止水这个乞丐,身上的每根毛发都在乱命之中,那唯一能掌控全局的大脑,又被娘娘一剪刀给挖掉了,既如此,又如何让这空心无脑之物,恢复清洁,还得请娘娘这样的清理高手,为本将指点一二呢。” 姬若紫笑得越发开心起来:“清理止水,那是皇帝陛下的事情,若紫不敢越权,至于那头乱发嘛,或许我还可以提点意见。” “娘娘请说。” 姬若紫却嗔叫道:“哎呦,我这肩膀,怎么又酸痛起来了。刚才有人的下手好重哦。” 浅水清苦笑着为姬若紫轻揉肩膀:“这样可好些了?” 姬若紫在那一刻似乎沉醉于浅水清的按摩之中,也不说话,只是闭目享受,过了好一会,不见浅水清催问,这才笑道:“将军好气度,好耐性,若紫佩服。” 顿了顿,她轻声说:“大梁守军这头乱发,已不是梳理可轻易解决之道。若要下硬功夫,轻则头发断裂,重则头皮扯落。若要理顺它,就得先让它干净起来。待洗净之后,方可动手,徐图缓之。” 浅水清淡淡道:“若话止于此,我只能保证娘娘不会死。” 姬若紫只是一笑:“大梁十万守军,五千为一统属,两万为一中属,十万有一总领二副领,总计有大小将军二十八人。邹白永死后,周之锦即其位,其人好色,以色诱之可成。周之锦之下,有冯然,韩伟,章秀易,或贪豺,或好色,皆可用之。何文,方辉,邵华飞乃邹白永一党,死忠之人,不除之则其患难平。” “这些周鑫林也能告诉我。” “后宫之女,为争宠于前,常与宫外多有接触。宫外之人,欲借那枕边之风而得升迁,宫内之人,也需那宫外之人做依仗。若要周之锦乖乖听话,非珍妃出面不可。冯然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句话,他就可为你卖命。韩伟与太子妃之间交往甚密,章秀易性格贪婪好豺但却不近女色,曾贪墨大批军饷,为我捏着把柄后也听命于我。此外,符凡,周成,魏天松等人,与宫中的哪些人多有往来,我皆清楚。只要将军肯依我意,我担保大梁城十万守军绝不会有事。” 浅水清握着那头秀发的手,终于渐渐松展开来。 仔细想了一会,他才沉声道:“止水已经被腐蚀到了如此地步吗?” 姬若紫轻声嫣笑:“中梁即腐,外力轻推一把则房倒屋塌。止水积弱,岂因战事而起。若果真如此,为何天风人年年开战,却只见兴盛,不见衰落?” 浅水清点点头,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才说:“我本来以为你会有什么好建议,没想到却是这样。” 姬若紫立刻道:“我们女人考虑问题,和男人自是有所区别。国之大事,男人们所考虑的总是如何通过某种手段,或激励,或悬赏,或威逼利诱,使大家为其倾心。女人们没有这样的条件,不可能号一语而令天下,即如此便惟有在细节上做文章。那制一策而定天下的事,只有男人可做得,但那细微到细枝末节每丁每士的细腻做法,却只有我们女人才能做到。两者虽是异曲,却可同工。浅将军若想听那倾尽天下之妙计,我姬若紫是拿不出来的,若只是想安安稳稳度过这眼前最困难的时期,我姬若紫还是可以做到的。大梁十万守军,我可以保证浅将军至少能顺利控制一半以上的将军。将军再撤换掉一批不听话的将军,则大事可定。羽文柳虽死,但是哪些人可能不满,哪些人会忍气吞声,再没谁比我们这些宫中女子更清楚的。你用好我们,自然就不用担心此事所引发的后果。反正只要眼前难关过去,那大梁城之外的麻烦,就不要将军来承受了。天风人十余万大军一旦进驻大梁城,天下底定,将军大功告成,从此官途无限。那后来人的麻烦,又何需将军顾虑呢。至于那杀国主的不佳名声嘛……” 姬若紫捂着嘴吃吃笑:“将军名声本就不佳,想来也是不会在乎得了。” 浅水清看着姬若紫那妩媚的笑,一时竟有些呆了…… “将军,我的头发还没有梳好呢。”耳畔传来姬若紫不满的声音。 浅水清恍惚了一下,却还是把手中的梳子放了下来。 “天气寒冷,还是等我先穿好衣服吧。” 他刚一回身,却被身后那个火热的躯体一把抱住。姬若紫伸展双臂,将浅水清抱得紧紧,软语温言充斥耳边,那幽怨的声音进入耳中,直让人蚀魂销骨:“将军就这么不待见奴家吗?” 浅水清冷冷回答:“我只是很难对一个敢下狠心亲手杀夫的女人敢兴趣罢了。” 他能感受到抱着他的那个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姬若紫的声音依然沉静,却全无了刚才的那般销魂之态:“一个女人,十四岁进宫,从此面对的是不见天日的深宫生涯≡那个女人来说,她这一生只有两个选择。一:从此寂寞老死〓:让自己出人头地,哪怕为此付出巨大代价,至少人生不再寂寞。” “男人们有自己的斗争世界,女人也有。但可悲的是,我们只能在这后宫的狭小***里打转,争的也无非是那一个人的青睐。那输的人固然惨极,赢得人又何尝不是每日担心自己终有一天年老色衰,国主爱弛情移。我们就象是一群羊,总要互相杀戮一番,才能争取到那牧羊人赏赐的一点食物。那牧羊的人将我们圈了起来,羊固然要向主人献宠,内心之处,却何尝不是痛恨呢?浅将军,女子杀夫,天理不容,若非恨意至深,你当真以为我只是为了自己将来前程而做此事吗?” 浅水清微微滞了一下:“你杀了他,只怕将来天下公论对你不利,你也难免一死。” “所以才要请将军大度包涵此事。我杀人,必招天下痛恨,将军杀人,则一切不同。王主之死,固可引来非议,但只要将军兵权在握,天下除皇帝之外,又有几个敢动你?” 浅水清回转头来,再度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个女人,当真是他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了。 那一刻,他笑道:“这件事我纵不答应也是不能,若要说是你杀的,外面怕是也没几个人相信,既如此那你可还有别的报酬来答谢我呢?” 姬若紫抛着媚眼回答:“舍却此身,一无所有。” 浅水清仰天长叹:“国之尤物,男人可为其舍身而死,仅凭这点怕是已经可以令很多男人折腰了。” “却不知可能让威震天下的浅将军折腰呢。” 浅水清淡淡道:“总要试一下方能知道的。说起来,我也很想品尝一下一国宠妃的滋味,到底是怎样的。” 下一刻,他虎臂抱起姬若紫,向着不远处的牙床走去。 那个时候,没有承诺,没有阴险狡诈的用计,没有彼此利用与政治中一幕又一幕肮脏的交易,惟有**与欲望,在这里占据主动地位。 天色渐晚,在经历了这多事而忙碌的一天之后,浅水清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夜晚。 这一夜,他住进了荣萱宫,睡在了文妃塌上。 曾经的一国之妃,在胜利者的眼中,也不过一件战利品而已▲在浅水清的眼中,这件战利品显得别有滋味一些。 久旷人事的姬若紫在那天晚上绽放出自己生命中最狂烈的**,她尽情呻吟着,欢唱着,鸣动出生命中最迷情的乐章。 软玉温香,春潮急袭,姬若紫面红如赤,大声喘息着,迎接着浅水清这一波又一波的狂猛攻击,天地间便只留下温暖房间中的满室春光。 第四十九章 亿往昔 前尘如梦 清晨的香草冢,晨露点点,寒霜为地面铺上了一层雪白,乍眼望去,还以为是天降大雪。 这里位于止澜宫的后方,宫中死去的女子历来就是埋于此处。 她们活着的时候,是王家的人,死去了,也是王家的鬼。 沐血站立在其中一块墓碑前,表情呆滞,不发一言,石碑上刻着几个字——“苏小小之墓”。 他的身旁是浅水清和姬若紫。 姬若紫无限惆怅地看着那块墓碑,心中每多感慨。 “她来的那年,要死要活的总是不肯入宫。宫中女子但凡有这般表现的总是没好日子过。宫里的妈妈们对这类女子也多的是办法处置,总能教她们断了所有的念头。只是既进了宫中,若不能泰然处之,那多半也就离死不远了。” 沐血沉声问:“她既无心争宠,为什么还要害她?” 姬若紫苦笑:“没人想害她,只是但凡宫女,总要有个依仗。主子倒了,宫女也就多半没好日子过。主子有主子之间的争斗,宫女也有宫女之间的角力。得宠的主子,手下自然也要跋扈一些,想欺凌谁便欺凌谁,又哪里需要理由了。她一个小小宫女,不懂专营,不擅媚上,被人欺凌侮辱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久居这宫中之人,长期压抑,哪一个不是心理多少有些问题的。别人的苦与悲就是她们心中的欢与乐了。她进宫的第二年,她伺候的主子就倒了。我是亲眼看着她被人活活打死的。那个时候,我也只是一个秀女而已。那个时候她不擅言辞,也只是和我说得来一些罢了。她曾偷偷告诉过我,她有过一个喜欢的男人,是个军人。我告诉她小心祸出口出,结果,这个秘密尚未为人所知,她自己却还是死去了。” 说到这,姬若紫怅然道:“天下死者,无须有罪。无能保护自己,便是那最大的罪名了。” 沐血呆呆地看着那坟墓,半晌竟是不发一语。 姬若紫随手那出一张纸:“我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当年有参与动手的人都已写在这上面。有些自己也已经被人害死,有些却还活得有滋有味。如果你想为她报仇,就按此名单去找人吧。” 这个女人,就是心细如发,万事早已准备妥当。 沐血拿着那名单就走,走前给了浅水清一句话:“我会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你的。” 浅水清一笑:“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你的事,没人逼你。你若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什么关系。” 沐血微微滞了一滞,终究还是立刻离去。 看着沐血那远去的背影,浅水清却悠悠叹了口气:“这世间男女情仇,恩恩爱爱,本就没有太多值得大书特书的故事。他和她之间,只要想想,我就能明白,不外乎又一场不该产生的感情罢了。” 那个时候姬若紫深深地望了一眼浅水清,仿佛自语般说:“外界常有传言,说的是关于当初浅将军与云家小姐流落草原的故事。虽然是传言,却说得有鼻子有眼,有人还一再举证,那云小姐大闹议事堂的事更是沸沸扬扬,连止水王室都有听闻。我曾建议国主派人离间,无论此事有无,都要将它说成是有。在天风国内大肆制造舆论,以制造天风军内部不合,打击其军心士气,结果国主认为我危言耸听,浅水清只是小小营主,不值得如此小题大作。事实证明,最终还是你浅水清一手导致了止水如今这悲惨局面。今天听到你说这是又一场不该产生的感情……嘻嘻,浅将军,你该知道女人是很**的,有时候一个-又-字,就可以证实那传言到底是真还是假。” 浅水清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个女人,简直是…… 他狠狠地瞪了姬若紫一眼,姬若紫却旁若无事道:“难怪将军对我如此冷淡了,昨晚一夜欢好,我对将军也算尽心尽力,将军却转眼间将我弃如敝履,想来原因就在这了。天下女子虽好,哪及得上一个心中所爱呢。唉,看来我一片痴心算是要白费了。” 浅水清点点头:“你投胎做女人,还真是委屈了自己。” 姬若紫娇笑无限:“那可未必哦,将军身边不是也有一个女侍卫吗?多个女参谋,也是不错的嘛。” “你想为我做事?” “做不成你的女人,就只好做你的兵喽。”姬若紫的声音吐露出丝丝委屈。 浅水清的眼神越发收缩起来,良久,他突然笑道:“我身边每多豺狼虎豹,个个都凶狠暴虐,军人仗之以武,失之以文,现在突然多了条毒蛇,就算是调剂一下也不错。” “那将军打算怎么安排我呢?”姬若紫看似不经意地问。 浅水清淡然回答:“你这样的人,又何需我来安排。还是等我心情好了以后再说吧。” 姬若紫的眼中顷刻间流露出无限失望…… 沁水园中,沐血一个人站在湖边。 眼前那曲折的水、错落的山、迂回的路、淡雅的建筑和点缀性的花草树木,给人一种幽静、秀雅、朴素的自然美感,然而落在沐血的眼中,却处处充满了罪恶。 美丽盛极之处,罪恶诞生之地,沐血愤怒地只想仰天狂啸,最终却只是把头埋在掌心中低低抽泣着。 身后响起悉索的脚步,浅水清来到他身边坐下。 “我不想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也是人,当哭则哭,当笑则笑。但是哭就哭得痛快一些,哭得男人一些,别那样婆婆妈妈,想哭又怕人看见。” 浅水清的声音依然淡漠,却充满了对沐血的关心。 他的手落在沐血肩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悸动,仿佛那一刻自己也回到了草原之上。 这个世上,或许再没有人比他更能理解沐血的感受了。 沐血的声音低沉如故:“我让人把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找过来,然后一刀一个,全都砍了……没做任何解释。” “你若想杀多些,我可以再找些人来给你杀。” 沐血摇了摇头。 他眺望远方,语气悠然却充满了痛苦的回忆:“十年前,我刚当兵不久,还只是一介新丁。丰饶草原大战尚未开始,止水人对局势尚有掌控能力,还未被我们打到困守三重天的局面。” “那一年,铁血镇的镇督是鸿帅。当时帝国为了采取战略主动,决定重兵攻打孤星城,非要拿下此地不可。为此我们和止水人打了好几场硬仗,双方死伤都很惨重,不过最终我们还是把孤星城拿了下来。” “我和苏婷认识,就是在那段时间……孤星城落入我军手中之后,很多止水人根本来不及随军退回国内,还有更多人抱着故土难离的想法,期待着止水大军的回师,所以也不肯离去。那时我们进入孤星城的态势,就象现在我们进入大梁城一样,掌民之生杀大权。有很多战士借此机会烧杀抢掠,鸿督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我们做得不是太过分,他也不愿过问。” “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新兵,在军中也没什么说话的权利,只能跟着老兵们走,他们让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 “有一次我们在街上,碰到了一个小姑娘,长得很可爱,也很漂亮。几个老兵起了心思,想**她……” 说到这,沐血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很老套的故事对吗?英雄救美,然后美女倾心。” 浅水清也笑了:“的确很老套。” 沐血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少女哭泣得时候神情凄婉动人,我一下子就被迷住了……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勇气,竟然一个人就和几个老兵干起仗来,结果我被揍得很惨。” 说到这,沐血顿了一下,问浅水清:“知道当时揍我的人有谁吗?” 浅水清摇摇头,沐血苦笑道:“洪营和东营。” 浅水清一呆,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但是看他满眼泪花,转眼又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是不算好笑,强忍着压住了笑意。“那后来呢?” “后来嘛……”沐血叹息:“后来洪营说,你小子有种,敢跟老兵动手,就为了这么个小姑娘,值得吗?” “我说我喜欢她。他们就说,那你娶了她吧。我说好啊,不过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老东就说,咱们当兵的不是斯文人,干的都是人家不愿意的事。想要媳妇,直接抢过来就是。然后我说那我们不就成强盗了……” 说到这,沐血看看浅水清:“还记得你在醉花楼上对虎子他们说过的话吗?和我当时说得一模一样,只是我没有你后来的那番感悟罢了。” “那他们怎么说?” “又揍了我一顿,说我死不开窍,得帮帮我这个新兵蛋子。” 浅水清微微点了点头。“可你后来还是没娶她。” 沐血的脸色沉重,他点头说:“我是个无能的懦夫,没有勇气去强行夺取自己喜欢的姑娘。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去见她,试图讨她喜欢。我知道她的家人对我有看法,因为她是止水人,而我是天风人。但我也知道她喜欢我。我让她等我,要不了几年,天风止水一家了,战争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就娶她。” “于是她问我,那是不是止水就要亡国了……她问得我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之后,她又是怎么进的宫?” “我们占领孤星城后没多久,止水军为了收复失地就从三重天内杀了出来。烈帅对此早有准备,命令我们且战且退,疲惫敌军,麻痹其心,从孤星城开始,我们一路退却,一直退到丰饶草原上。在那里,烈帅带领暴风军团的精锐战士和止水人展开了一场大决战。是役,我军以十五万兵力之众,迎击敌二十八万,最终大获全胜,敌近三十万大军几近全墨,最终只有不到三万人逃出生天。当时指挥那三万军队的,就是抱飞雪。丰饶草原大决战后,我天风人正式确立了对止水的压倒性优势,而抱飞雪也因为他麾下的三万军队得以保全,从而成为止水人眼中的英雄。他在回归路上,亲手斩杀当时指挥决战的大将唐易,因为这个家伙不但在开战之初拒绝了抱飞雪的建议,同时还在败仗之后计划将一切罪名推到抱飞雪的头上。抱飞雪得知此事后立刻刀斩唐易,率领三万残军一路摆脱追击他的天风军,甚至接连打了几场精彩的小规模阻击战,从而一跃成为止水后起之秀,后来的第一名将。” “在那之后,我们重新收复了孤星城,从此一驻就是十年。但是我却再也找不到苏婷了……我从一个战俘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为了避免国主震怒,抱飞雪在回国前大肆搜刮民女进献皇城,以表其忠心。羽文柳懦弱怕死,偏偏又贪婪好色,苏婷在那次之后被抱飞雪的人带走,我就知道她的命运八成是入了宫了。” “这些年里,我日日盼,夜夜盼,盼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打下大梁城,重新找到苏婷,到那时,我会告诉她我爱她,不管她是什么人,不管这个世界会是怎样的命运,我都要娶她,也不会再管她接不接受,我都要带走她。” 说到,沐血的声音逐渐黯淡下去:“今天,我们来了,我们做到了我曾梦想的一切,可我所追求的……却已不复存在。” 浅水清的心中也是一阵唏嘘,有些事,终究不是人力可以强求的。 从过去的回忆中苏醒过来,沐血说:“其实,大家的命运真得很象。抱飞雪是杀了自己的上司起来的,你也是。我爱上不该爱的人,你也是。抱飞雪的结局是死,我的结局是我所爱的人离我而去。我希望你的命运不会象我和他中的任何一个人。我要你,还有云家小姐,都能好好活下去。” 他看着浅水清的眼睛认真地说:“历史可以轮回,但不可以再重复了。” 浅水清听着沐血的说话,心中怅惘,终于还是喃喃道:“战争改变人,改变人的命运,改变他所有的一切,但总有一样东西,是它无法改变的。那就是梦想……我们有梦,并为此付出努力,不懈追求,哪怕是太阳不再升起,生命彻底终结,我们都不会放弃所曾经追求的东西。我是如此,沐少,你也该是一样。” 沐血一楞,浅水清已经站了起来。他冷冷地道:“死去的那个女人,名字叫苏小小。她是真叫苏小小也好,是苏婷进了宫以后改的名字也罢,重要的是没人有能描述出她的模样,你也就不能确定她就是苏婷。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你就不该放弃寻找的努力。正如你所说过的那样,你只知道苏婷是被抱飞雪的人带走的,但你并不能确定她一定被送进了宫。既然你有太多的不可确定,又何必一定要确定现在坟墓里的那个女人就是你所爱的女人呢?放弃希望,就是放弃生存,放弃人们为之努力的目标。沐少,在你一天没真正见到她本人之前,我都不能接受你就这样放弃这一切。” 沐血愕然起立,眼前的浅水清,眼中是无比的坚定神采。 他这一生,就是因为心中那点渺茫的希望而活着,他可以杀死很多人,但绝不会摧毁人活着赖以生存的支柱。希望,就是那生命的支柱。 他要沐血从那颓废中走出来,重新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以前不是懦夫,现在也不是,将来更不能是。 他浅水清的兄弟,可以站着生,也只能站着死,可以为爱痛哭,为爱去死,惟独不能为爱消沉。 因为他不允许! 沐血死死地看着浅水清,一字一句地问:“你真得认为,那个苏小小不是苏婷?” “沐少,不要放弃你的寻找。我天风铁蹄所踏之处,你的寻找也将随之无所不在。那个坟墓中的女人……她不能是苏婷,也必须不是!” 沐血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点点头:“好,浅少,这次我听你的。我不会放弃的。” 两个男人的手在那一刻紧紧握在一起,脸上同时放出了会心的微笑。 与此同时,惊天的警号骤然响起,若那苍空的雄鹰劲啸,撕破宁静,打碎和平,在这大梁城的上空,涂抹上一层重重的猩红血色…… 第五十章 风云再起(1) 战争,就象是一辆高速行驶中的赛车,即使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冲过了终点线,也会因为惯性的原因而继续向前狂奔。 世界上从不会有一场战争可以如灵便的刹车,说停就停,事实上,它总是曲折反复,起伏不定,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惯性的减退方能渐渐消除。 这一点,浅水清以前并没有意识到,但是现在,他却终于面临到了这一局面——止水人最后的反抗惯性,如一辆重型大货车,狠狠地向他撞击而来。 苍野之上风起云涌,莽荒大地甲士云集。 敌人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以至天风军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所面对的是怎样一幅浩大到震荡人心的场面。 漫山遍野的敌人呼啸着从各个方向现身,他们奔呼狂号,狂啸出血火之威。 大梁城下,整个视线所及之处,铺天盖地都是人影,无穷无尽的人马接踵而出,他们中有些人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拿着镰刀,抗着锄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也不乏精锐骑兵穿杂其中,来回奔号。 大量的民军铺天盖地而来,状似蝗群,行如云阵,他们在开阔地上漫山遍野地行进,阵列云集里,人头攒涌成海,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走到大梁城下,后面的人却还在接踵出现,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的人都出现在这同一片角落,迤逦的人群马队黑压压长可接天,消溶于世界的彼岸。 被眼前这一幕浩大的民军涌现的场景所震撼的天风军呆楞了半晌才终于明白过来,当惊天警号响起时,大梁城下,杀气已沸腾成一片如火浪潮,蓬勃出天地雄威。 示警之声鸣响不绝,在天风军错以为战争已经结束的一刻,一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袭击却已经降临到这里的土地上,而且其来势是如此的凶猛,如此的凶烈暴虐。 整个世界的人仿佛在这一刻全部被塞进了大梁城这个小小角落之中,到处都是人,黑压压望不到边际,整片空旷的土地上因如此大量的人群而显得拥挤不堪。数不清有多少难民,多少战士,多少来犯者,但每一个天风战士都知道,此时此刻,他们一生中最重大的考验已经来到。 浅水清站立城头,遥看着远方的大河旗一面接一面的出现,心中亦是震撼无比。 短短两个月时间,易星寒的护民军竟已发展到了如此规模吗?他几乎将整个国家所有还有反抗斗志和精神的人民全部组织了起来。 是的,他终究是忽略了这支部队,在这段时间里,易星寒四处奔走,到处招揽兵马。在这片被侵略的土地上,他没有钱,没有后台势力,在这所有人都为浅水清的凶名所震慑的那刻,他唯一的资本就是那一腔热血和满腔忠贞,以及浅水清为他打造出来的英雄美名。 浅水清的纵情杀戮驱逐难民,同样也是造成易星寒的势力如此急剧壮大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在他迅速成长壮大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浅水清报仇来了。 他不在乎什么国家存亡,也不在乎羽家王室的生死,他只想让每一个来犯的敌人都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至少还有那样一批人,还有那样一支军队,愿意为了国家的尊严与骄傲,奋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于是,他来了,在浅水清几乎大获全胜的时刻,挟无尽威势,展千钧之威,誓要予浅水清以一记迎头重击。 早在浅水清带领天风军前往攻打大梁城的路上,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相信浅水清能拿下此地,而易星寒却是唯一相信浅水清一定能够成功的人。 他了解浅水清,就象了解他自己一样。 他坚信这一点,因此他没有象任何人一样干坐着等着看浅水清的笑话而是在第一时间里开始集结部队,收拢一切可收拢之人,然后尾随着浅水清一路走过的足迹横扫而来。 他要在浅水清最得意的那一刻,给予他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成功了…… 墙之下,旗帜飘展,那高耸林立长矛刺枪,金灿灿的铠甲盾牌,明晃晃的刀剑战斧组成了一片钢铁战林。 甲士在怒吼,军号在嚣鸣,战马嘶叫中,鼎沸骚嚷里,赛如那深山老林中狂风吹响的松涛…… 浅水清望着城下的眼神不住收缩着,收缩着。 “看得出来有多少敌人吗?” 身旁的沐血沉声道:“阵形散乱,杂而无序,看不出有多少人,但怎么也不能少于五十万吧。” 浅水清的嘴角微微抿了起来:“这个易星寒,收拢残兵的能力到是不可小瞧啊。” 这一路,浅水清自己都数不清攻克了多少城市。为了尽快抵达大梁城,攻其一个出奇不意,整顿当地一事,他几乎全无操作。也因此,易星寒顺着他的脚步一路追来,竟然将他当初无法带走的止水士兵和各地难民又一一重新收拢起来,最终聚集成如此庞大的一片人海。虽然说里面凑数的平民百姓至少在半数以上,但是对浅水清来说,如今他再不能将眼前的这支部队单纯的看成是一支乌合之众了。 如果单就其兵员组成来看,易星寒的兵,的确只是一支乌合之众,其成员驳杂,良莠不齐,未经训练或少经训练,缺乏磨合与战斗经验,这些都是他的致命伤。然而当一支部队有了一个统一的目标,并愿意为此不计酬劳,浴血沙场的时候,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再不那么重要。 军者,士气为先。所谓士气,不但要有百战敢死的勇气,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自己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明白了自己作战的意义,了解自己存在的价值,这支部队,就有了灵魂。 如今,易星寒的部队就是如此。他们缺乏一切,惟独不缺战斗意志,此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的人太多太多。 沐血很难想象易星寒是怎样养活这样一支庞大的部队的,但是浅水清却知道,易星寒根本就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每一个人,在他们从军之初,就已经做好了自愿准备。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战斗,不但勇敢,且富有主人精神,自力更生,自己寻觅食物。他们就象是反抗暴政的真正人民子弟兵,代表的是真正的正义。 唯一的问题是:并不是每一次,正义都会获得胜利。 邪不胜正,终究只是一句笑话。 浅水清仰面看天,悠悠叹息:“易星寒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惜他终究生错了时代。人民战争,不该是他这样的打法。此战他若失败,则止水最后一点英勇之血亦将流干,再无反击之力。一个国家要想对抗侵略,却不懂得迂回饶进,空有满腔热血,却无战略布局,终究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天下,非正义者可居之,惟有能者可居之。易星寒,你所代表的,和你所渴望的,终归只能是镜花水月梦一场罢了。无论此战成败,止水都已亡定,非你一人之力可改变。” 有一句话,他想说却终究没说,那就是不管易星寒和他的护民军最终是怎样的命运,眼前的铁风旗,却实实在在是面临了有史以来的最大难关。 刚刚拿下大梁城不过一天时间,人马整顿未足,城内军心尚未安顿,一切驳杂事务尚未来得及处理,帝都之内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尚未理清,还没有做好任何战斗准备的铁风旗能否守住接下来即将展开的护民军那狂风暴雨般的狂澜攻击,就算是浅水清自己,也是心中无底。 浅水清冷冷地下达了命令:“召集全军,准备守城。” 但在内心深处,他却终忍不住苦笑:“戚少,你在天有灵,可终于看到我也会有今天。这世界……终归还是有报应存在的啊!” 那一刻,心上仿佛扎了一根针,突然之间刺痛无比。 他的双目瞬间充血,仰望苍天,喃喃道:倘若天有报,那么至少不是在今天…… 呜呜的号角鸣响出天地的悲歌,那一曲嘹亮军歌激荡起无数英勇战魂。 大梁城的城头之上,天风军旗帜招展,他们阵列分明,层次排布,展现出一支钢铁军队的非凡英姿。与面前那支显得有些杂乱无章的军队相比,天风军的确拥有他们为之骄傲的本钱。面对城下那数都数不尽的止水兵,天风战士们的脸上露出的却是不屑的冷笑。 假如说支撑起整个护民军不倒意志的,是尊严与荣耀,是对浅水清血屠大地的愤恨的话,那么支撑起天风军不败斗志的,就同样是浅水清那曾经战无不胜的威名。 这是浅水清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守城之战,也是易星寒第一次指挥千军万马对敌作战。这两个仿佛宿命般的人物在战场上的第一次对撞,在这刻如火如荼般的展开。 崇拜对抗憎恨,纪律对抗人数,在这场即将展开的攻守大战里,到底谁才会是胜利的一方? 是那怀着无尽怨恨与复仇心理的护民军?还是那勇敢顽强杀戮如虎的天风军? 那个时候,易星寒高坐马上,远远眺望着城头上的那位白袍将军,眼中燃烧出熊熊烈焰。 他的身边,石容海面色沉静如水,仿佛是在应对着命运的疑问,他冷冷道:“此战,我军必胜!” 随着他一声令下,右手用力下斩,进攻的鼓号终于隆隆响起,针对天风人进行反攻的战争在这刻正式打响。 第五十一章 风云再起(2) 尽管是乍逢强敌,但是久经战火考验的天风军还是在第一时间赶赴到了城头上展开作战。 素以重装防御著称的铁狮营组成了城头上的第一道防御线,结合大梁城强力的城防设施进行抵挡,绵延成一条长达千米的防御线。 无双的死亡荆棘营也在这刻开始发威,在长官的指挥下向着长空发射出一支又一支死神之獠。 空中漫舞出无数风火雷箭,就象是下了一阵又一阵的冰火铁雨,在人群中炸出片片血花。 虎豹营的骑兵队已经在城门前严阵以待,只要浅水清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冲出城门,对着面前的敌人大肆杀戮,无论眼前站着的是男人又或女人,老人又或孩子,凡挡在面前者,一律皆杀无赦。 战争在初起的那刻,铁风旗就已稳稳地占据着上风,一个个扑来的护民军战士就那样倒在箭雨之下,滚木擂石成片成片地砸下,太多的人甚至还没冲到城墙前就已倒下。然而护民军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一批又一批,在旗帜招展中不要命地向前冲,仿佛情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对方的一支箭,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取对方身上的一道伤口。 仅仅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城墙下的尸体已经堆积成一片尸山,数千具尸体就那样横趟在地面,一双双怒睁的双眼却兀自在绽放着自己最后狂暴的战斗精神。 一个又一个战士就那样倒下了,后续的部队却依然绵延不绝的冲上来。 每倒下一个战士,后面就会冲上来数个甚至数十个战士。 他们的人数众多,悍不畏死,仅因一腔复仇的信念就可在这片城墙下抛头颅洒热血。 城头之上,浅水清的面色也愈来愈沉重,愈来愈难看。 眼前的护民军,或许是他所见过的最差劲的军队,他们组织不严,战斗经验也不丰富,更缺乏足够的攻城器械。 但是他们拥有庞大的人数,拥有悍不畏死的作战意志,拥有强烈而高昂的战斗士气,他们充满血性与狂热! 尽管将军们平日里总是说什么仅凭人数是远远不够打胜仗的,但是在绝对的兵海优势面前,再优秀的将军也不可能选择正面硬捍。当弓手们箭匣中的箭甚至还没有对手的人数多时,这样的战争又如何能打? 蛇吞象,是一种本事,蚂蚁吞象,就成了一种妄想。 浅水清可以用一万余人打败石容海三万军队,可以击溃赵冰阳十万大军,可以一路下城无数,攻无不克,但是面对庞大到数十上百万的人群,他却终究做不到只手翻天。 大梁城虽有坚强的防御措施,他的手中能用之人,却只有一万六千之众。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正式收编原大梁十万守军,所有的绸缪与准备在这刻根本派不上用场。 易星寒的手段没有浅水清那样狠与准,但至少他学会了一样东西,就是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爆发出最大的能量。 他将护民军分成了四队,四方同攻,大梁城的四面在同一时刻遭受到了狂风暴雨般的强力打击。 四面围堵,八方强攻,这就是易星寒的进攻计划,简单,却异常有效,正中浅水清兵力不足的软肋。 大梁城,它太大了。 仅是那四面城墙,他的一万六千战士守起来就已捉襟见肘。为了不露出一个缺口供敌人攀附上城,浅水清被逼尽可能的延长防御圈,但是这样的防御圈,空有长度,却无厚度。一旦遭遇强攻,其薄弱的防御承受能力就很难抵挡。整座大梁城高大雄伟,其边总长足有三十里,也就是一万五千米。铁风旗下总计才一万六千人,去掉骑兵和负责四处救火任务,以及以杀伤敌人而非拦阻敌人的长弓营,真正能负责起拦截任务的不过五千战士。每个战士要守三米距离,这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护民军极度缺乏攻城器械和大战经验,换了任何一支正规部队,恐怕早就已经拿下了大梁城。 防守不比进攻。进攻方利在矛尖,讲究一刃突出,强扎猛进,兵力虽少,却可集中兵力于一点。防守却要面面具到,不可有丝毫遗漏。 假如铁风旗是在城外,他们可以充分利用自己配合作战的优势以及对阵形的理解运用,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进行作战,至不济也有逃离的余地,但是在城内,他们却被逼放弃这种优势,不得不和敌人做正面对抗▲宽大的城墙却彻底将铁风旗的兵力整个分散开来,难以发挥出其集群作战的纪律特长。 护民军之所以选择浅水清进城后进攻,为的就是这一点。 表面上看他们失去了地利,事实却是铁风旗为了四面皆顾而牺牲了其组织能力,同时也失去了逃逸的空间,一旦战败,则必无幸存之理。 石容海在蓝草坡上大败于浅水清后的这些日子以来,每天想的就是如何对付浅水清,他的每一支部队,其作战特色,浅水清本人的作战风格,指挥手法,他都一再研究。为了这次进攻,他和易星寒已不知经历了多少个不眠日夜。表面看起来,护民军此次到来,显得无甚意义,但事实上,无论其来到时间,作战规模,都经过精心的策划。 这一场看上去毫无章法,全凭人海优势强攻滥打的战役,其实早酝酿了领导人太多的心血,为的就是重挫浅水清,将其彻底打败。 也因此,在这场战事中,铁风旗从一开始就处于绝对劣势之中。再好的战术,比不上一次糟糕的战略形势,兵力对比的严重不足,足以抵消铁风旗所拥有的全部优势。 这,正是易星寒和石容海想要看到的。 假如说天风军的防守是一只浑身带刺的铁刺猬,那么护民军就是一群无视痛苦的凶猛饿狼,哪怕戳得满嘴鲜血,也要将这支刺猬身上的刺全部拔除。 假如说大梁城是一道坚不可催的拦江大坝,那么护民军就是那汹涌狂啸的海浪,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去摧垮这拦堤的大坝。 如今护民军山呼海啸着冲向城头,他们没有攻城塔,没有避擂车,也没有重弩机,但是他们有人,有临时制作的简易云梯。 蚁附登城,攻城战中伤亡最大,但见效最快的攻城方式成为易星寒手中唯一能使用的攻城伎俩。 但是仅此一招,就已经制造出了世界上最为血腥惨烈的一场攻城大战…… 鲜血在暴喝肆虐中飞扬,腾展出红色巨浪。天风军的防守凶狠凌厉,来自护民军的进攻同样是决绝而不留余地的。 大梁城下积尸如山,仅是短短半天时间,已有无数生命彻底倒在血泊之中。大梁城变成了血浴都市,叫喊声,厮杀声,利刃入肉声,弓弦鸣动声,此起彼伏。 易星寒的护民军虽多有难民组成,但是其中也不乏从各地收容而来的不甘国家灭亡的真正战士。他们被易星寒予以重用,成为各个小队的队长,就象是一张织天的大网,其组成网格的基线或许松弛,但是每一个关键的环节,却都是由真正的精英战士所胜任。 他们没有攻城器械,就用云梯,连云梯也缺乏,就用绳索在上面套个铁爪,然后飞掷城头,攀住墙石。连这种土制百链索都缺乏的战士,就干脆搭**梯以攀附。当死去的战士足够多的时候,他们将所有可以堆积起来的物品,包括尸体聚拢在一起然后不要命地踩在上面往上爬。 若是从上面俯瞰,那么数十里城墙之上,几乎到处都是敌人在攀附城头的身影…… 危机,在战争的初期亦同时显露无遗。 面对着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杀也杀不完的敌人,密密麻麻仿佛蚂蚁大搬家要将整个国家人口都搬进这座城市里的海涛巨浪般波澜壮阔的攻击,天风军战士由身到心均感到了一种无力的疲惫。 他们第一次有了种恐惧的感觉,在他们已经成为胜利者之后。 “浅少,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就要顶不住了!”雷火全身浴血从前方城头上退下来对着浅水清大喊:“敌人太多了!再这样打下去,他们踩在自己人的尸体上就可以进城了。” 浅水清死死地盯住城下那汹涌狂呼的人群:“让兄弟们坚持一下,我已派人去调大梁城防守军了。” “那帮家伙靠得住吗?我们还没来得及对他们进行收编!” “尽人事,听天命吧。”浅水清淡淡道。 雷火跺了跺脚,无奈退回前线继续坚守。 大梁城这座国之帝都,自建成以来从没遭受过如此强烈的打击,但是一旦打击来到,所面临的考验却是巨大而惨烈的。 今天的这场守城战,没有战争技巧,也没有尔虞我诈的兵者诡道之术,惟有那无尽的鲜血流淌,战士的血气纵横,成为战场上唯一的主旋律。 大梁城的命运究竟怎样?铁风旗能否坚守下来,最终的命运轮回在冥冥轮转中,却由一支极为特殊的军队掌握了它的命运。 那就是大梁城现有的十万降军。 他们的动向,注定将成为这场大战最终的命运主宰。 一刻钟后,被浅水清派去的狗子回报道:“周之锦声称,浅将军神威盖世,所向无敌,此番前来的尽是些妖魔小丑不足为患难。萤虫不可与日月争辉,大梁十万降卒不敢与将军争功,因此这守城一事,他们就不参与了。他愿带人巡视街头,确保城内安定,保证将军无后顾之忧。他周之锦与大梁城百万人民共祝将军旗开得胜!” “妈的!这个王八蛋!”东光照刚从城楼上下来,一只胳膊上中了一箭,此刻听到狗子的回报气得破口大骂:“浅少,这帮家伙是墙头草,存了心要看咱们的笑话。” 浅水清面色沉静如水,冷冷问:“狗子,你有没有告诉他,一旦铁风旗失守,大梁城就算为护民军重新夺回,止水也同样不可能保住?到时候我天风大军重兵压境之时,他周之锦再想利用手中这点兵权为自己谋福利怕就难了。他对我铁风旗遭遇临危自保,见死不救,万一将来传到陛下耳中,只怕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狗子立刻回答:“我说了,可周之锦决心已定,就是不肯派兵。他手下的那些将军也个个如此,显然是存了心要看我们的好戏。那些止水降卒没有他们指挥,我们根本就差不动!” 浅水清摇了摇头,他回首城墙之下,看着那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兵海人群缓缓道:“看来,我终究是小看了周之锦这个家伙啊。” 东光照怒吼:“浅少,你是说周之锦不可能再帮我们了?” “是的。” “他就不怕一旦我铁风旗全灭,待天风大军杀到之后找他清算这笔帐?” 浅水清的眼中露出一线凶狠:“恐怕他正是不怕这个。只要铁风旗被灭,则大梁城重归敌手,我天风军欲灭止水又将凭添难度。到时候……他周之锦和帝国就有了谈判的本钱!” 东光照心中顷刻一凉。 浅水清话语虽然简单,包含的含义却是最明白不过。自始至终,周之锦就没打算再为止水卖过命,他只是在为自己做考虑。 如今的大梁城,是浅水清依靠擒获羽文柳而拿下的,所有的功劳是他浅水清一人的,他周之锦并未为此出过力,自然谈不上有大功于国,就算现在投降了,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待遇。可是护民军的来攻,却让周之锦看到一线新希望。 此番大战,产生的可能无非三点: 一是铁风旗获胜,护民军败退。铁风旗经历此战,自身实力必然有损,周之锦手中十万大军,对铁风旗的威胁更大,浅水清对他只能比以往更加客气,而不敢翻脸。此为最差结果。 二就是护民军获胜,铁风旗全军覆没。易星寒为止水故,绝不会轻动周之锦,也不敢随意处之,他周之锦凭借手中强横势力依然可以稳如泰山。必要时他可先清理护民军,再主动投降天风帝国。此为中等结果。 三就是铁风旗与护民军拼个两败俱伤,这一结果正是周之锦所期盼的最佳结局。 一旦铁风旗与护民军拼到如此地步,周之锦将会成为大梁城最有实力的人物。凭此实力,他或许还无法正面硬撼天风帝国的大军,但是时势造英雄,一旦他在那个时候再转投天风,则皇帝对他必然另眼相看。 浅水清守不住大梁城,那是他无能,就算皇帝知道他周之锦不救铁风旗,也绝对会对此视而不见,对周之锦等一众人等只能加以重赏厚封。浅水清能看到将来苍野望必定会裁撤军队,周之锦老于官场,也一定能看明白这一点。那么他若是主动投诚,则必然会将不再裁军做为条件之一。这样一来,周之锦的权柄实力都将大增,止水虽灭,周之锦却很可能成为新一代的止水蕃王。 总之,投降皇帝,比投降浅水清所可能获得的待遇要好上太多太多。不帮浅水清,做中间派,所能取得的利益与安全都会大上很多。周之锦或许不是战术上的指挥天才,但在官场厚黑方面却绝对是个中翘楚,仅此一招按兵不动,就充分显示出其老谋深算的能力。 浅水清以前从未涉足过官场问题,因此他一路作战顺风顺水,但在他打赢之后,却接连犯下几个错误。 那最重大的一个错误,就是他彻底忽略了周之锦这条狡猾的狐狸。 当然,这也和易星寒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整军处理周边环境有关,但无论如何,周之锦和大梁十万守军,已注定了不可能站在铁风旗的立场行事了。 他们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想法,其小算盘打得精密,至于旁人死活,再与他们无关。 要想让周之锦动手,除非浅水清能给予他皇帝都给不了的天价。 那一刻,浅水清眼中杀机腾腾而起。他冷冷对东光照下令道:“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大梁城。我们守得时间越长,周之锦的心就越慌。我就不相信,他周之锦要想将来在帝国有所地位,会敢公然在背后对我铁风旗动手。只要我们守住大梁城,重压之下,周之锦就一定会出手!” 说着,他转身离去。 东光照急问:“你去哪?” 浅水清语气冰冷:“官场之道,我到今天才算是有所见识。现在我要去找个精于此道的人帮助,老东,大梁城就靠你们了。在我回来之前,我希望能看到护民军的部队依然被挡在大门之外。今日一战,是我铁风旗有史以来之最大考验,上天待我,从来无情,我却不信我浅水清一生之路会到此为止!” 话音落下,浅水清已匆匆离去。 城外的战争,打得如火如荼,尸体的碎块如漫天飘飞的枝叶,零乱于血肉纵横的战场。 城内是一骑快马飞纵,踏出惊天的蹄音,却是浅水清单人独骑飞纵止澜宫。 第五十二章 风云再起(3) 大梁城头上,那场血腥惨烈的大搏杀正开展得如火如荼,荣萱宫里,姬若紫却在好整以暇地抚弄自己的鬓角发髻。 那是浅水清为她梳拢的发形,她便格外爱惜一些,哪怕又是一天过去,她也未舍得将其拆散。 城外的喊杀声震传到皇宫中时,她的嘴角带着笑,仿佛这世上正发生的是天地间最有趣的事,全不知战祸连绵的可怕。 浅水清骑着飞雪一路飞纵,踏破荣萱殿门的那一刻,姬若紫头也不回的轻笑:“呦,我还以为咱们的浅将军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都胸有成足的呢,怎么这会却急急如丧家之犬啊?” 浅水清跳下飞雪,一把揪起她的领子,语气森然道:“你杀了羽文柳,我保了你不死,但是现在是我用你的时候。易星寒带着护民军来了,他们人数众多,仅凭铁风旗我根本不可能守住。我现在需要一支可以信任可以指挥的大梁降军,告诉我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姬若紫放声娇笑:“将军还未答应娶我过门呢。” “我希望你最好明白,就算护民军打回了大梁城,也改变不了止水灭亡的命运!” 姬若紫继续笑:“可他们能决定你铁风旗一万余将士的命运,能决定你浅水清的命运,对吗?” “在那之前,你的命运却也在我的手中。你昨天不是说过能让他们听命于你吗?” 姬若紫大笑着站起来:“将军何时变得如此天真了?没错,羽文柳虽为我所杀,但我自问当时仍能控制局势,使旧朝诸臣不会借此发难,但那是因为国家已灭,天下敢为旧主出头之人少之又少。可是现在情况变了!如果铁风旗挡不住护民军,所有人就得为自己生计考虑,我一个女人又拿什么来要挟那些将军们?周之锦与珍妃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与冯然也是如此。朝局既变,我们这些女人都成了阶下之囚,又哪来的利用价值可言?你认为这种情况下周之锦和冯然依然会听命于我们吗?那章秀易虽曾贪墨不法,但止水既灭,又有何人能找他麻烦?我纵有他不法罪证又能如何?我昨天告诉过你,要你娶我,你却支吾不言,置之不理,你以为我当真是为了自己吗?” 浅水清一滞,姬若紫已经冷冷道:“你们这些男人,只想利用女人来做事,却从不考虑我们女人的处境与想法。女人之所以能发挥她的作用,还不是先需要男人给她们可以施展的空间。你若昨天答应娶我,则如今的大梁城内,我就是最有权利的女人。我说的话,周之锦与冯然等人就不能不听,不得不想。我与他们曾多番接触,彼此了解,谁的肠子转的是怎样心思,我也个个明白,要想搞些鬼花样,我也都有办法应付。我曾经是大梁城最让所有人试图巴结的女人,我给他们想要的,他们给我想要的。如今止水将亡,我失了势,他们也失了权,每个人都在渴望得回一些东西,由我开始,那是最好不过。只要我一朝得志,则其他人也便有了盼头。你浅将军看不起我残花败柳,同样也未将天下降将放在心上。大家心中不安,又能有几人肯真心归你?如今护民军大军压境,大家不肯为你卖命又有何奇怪。你要我为你出头,若是之前你娶了我,自然好办,我以己身说法,总能说动些将军听命。可现在大难临头,你再来求我,就算你给我正妻之位,也只是权宜之策,又有几人肯信?我若为你去奔忙,劳而无功不说,还会被人笑为痴傻,在这城破人亡之际将自己绑在你铁风旗的战车之上,图劳寻死而已。所以,你现在求救无门,我也帮不了你。天下战争,每每常有反复,将军虽是战争奇才,于这战争大略之道,却依然有所欠缺,反到是我一个女人,倘若告诉你早在护民军来到之前就已看到此种情况将会发生,你可相信?” 这一番话,想来是在姬若紫的心中埋藏了好久,如今她滔滔不绝的说出来,竟是一刻连图不唾一下。她凤眉微挑,秀目中带着无限怨气,看浅水清的眼神却格外地妖娆迷人,浅水清被她说得一楞一楞的,硬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自他出道以来,可以说是战无不胜,一直未逢敌手。止水灭国一战,他更是顺风顺水,立不世之功,然而今天,在他打下大梁城后,竟被一个女人先后教训了多次,这在他一生军旅生涯中都是极为少见的。 但是那刻,他却不能不叹服这个女人的见识和对事物的分析的确非常精辟,有其独到之处。 其实他从未嫌过姬若紫什么所谓的残花败柳之身,这刻只能摇头苦笑。 事情到这一地步,他反到心平气和下来,放开姬若紫,很是认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错了。” 姬若紫一楞,浅水清已经退出数步。 他回首宫外,语气悠悠说:“这些日子,我大概是太顺了,有些小看了天下英雄。我小看了易星寒,小看了周之锦冯然他们,也小看了你。不过我自问自己,还没到狂妄自大到看不起任何人的地步。没错,我的确拒绝了你的提议,但不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提议背后的目的与意义,仅仅是因为……我不想让云霓失望。” 云霓,听到这个名字,姬若紫也是一呆。 浅水清回头看看姬若紫,突然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我第一次独自掌兵时为何给自己的营取名佑字营而不叫清字营?” “听说将军初入伍时,得一位叫戚天佑的哨官照顾良多。后来这位哨官死了,将军为纪念他,故而以佑字为名。” 浅水清点了点头:“你知道的果然不少。那个时候我是新入伍,很多东西都还不懂。我的兵法知识,有很多就是来自戚大哥的教导。戚大哥其实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也有做将军的能力。可惜他对出官入将毫无兴趣,只想保护自己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几乎每一句,我都记得。” 姬若紫不知道这时候浅水清为什么突然提起戚天佑,但她却只能听浅水清侃侃而谈。 那个时候,浅水清的眼中露出无限的悲伤,他一边回忆戚天佑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一边用沉重的声音徐徐道:“戚大哥跟我说,一个人的官做得大了,心也会随之大起来。想要保护的人多了,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什么都保护不了。他还说,身为战士,就该有战士自己的觉悟,身为将军,就该有将军的操守。他说过很多,我都记得,每一句都记得。” “我记得最牢的一句话是在那天他为我挨了衡长顺一顿军棍之后对我说的一句话。那时他刚知道我和云霓的事,他对我说:浅水清,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战士,你注定了将来是个资格做将军的人。既然你有心娶她,就不可负她。要想做好一个将军,你注定了这一生就要去做很多会抹杀良心的事,但是你要记住,无论将来使用何种手段去达到目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你都不可以忘记自己一生所追求的目标。人们经常会在追逐名利中失去目标,忘记自己曾经努力的目的,当他们决定付出一些代价来得到回报的时候,往往就忘记了他们所付出的,很可能就是自己当初最渴望得到的。最后,在这种不停地对名利的追逐中迷失方向。” 说到这,浅水清苦涩一笑:“我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我爱云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和她在一起,这就是我的目的。现在我告诉你了,你也是第一个听到我说这个的人。所以,我未来的新娘,我的正妻,只可能是云霓,不可能是其他人。这是我追求一生,不惜杀戮天下背负骂名的全部意义所在,我也不可能因为你就放弃掉。哪怕今天,铁风旗遭遇到的有可能是全军尽没的结局,我都至死无悔。” “战死沙场,本就是战士注定的命运。” 说着,浅水清已经向着宫外走去:“你是个不错的女人,我很佩服,不过可惜,你永远没资格在我面前以此为代价换取为我效命的权利。” “请等一等!”姬若紫突然在后面大叫起来。 浅水清停下脚步:“你若是没有别的好提议,我就只好离开了。大梁城现在正打得热闹,我的兄弟们也不能没有我。” 姬若紫轻咬下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决然:“将军对云家小姐的心意,若紫深感佩服。那娶我的话,我也不会再提,只希望能长伴左右,为将军出谋划策,还请将军能考虑一下。” “这个不是问题,只是护民军来势汹汹,我怕你跟了我,也许明天就是个城破人亡的结局。” 那时,姬若紫嫣然一笑:“城破,未必人就亡。” 浅水清一楞,回头再看姬若紫,只见她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那一刻,姬若紫缓缓道:“贱妾只是一介宫中女子,对战场之道并不了解,但对生存之道,却每多感悟。若将军可以放开怀抱,从战场之外的角度考虑问题,或许大梁城一城一地的得失,就不会再放在眼里。将军,大梁守军也罢,护民军也好,在将军的眼中,岂非都是跳梁小丑?正所谓小人得志必猖狂,他若狂来由他狂,我自独做壁上客,笑看风云起与落。将军你是身在局中,因而自扰,若能跳出时局,当可笑应天下……” 那一刻,浅水清恍然大悟…… 大梁城下,易星寒冷冷地看着眼前激烈的战斗,此时此刻的他,俨然由一个曾经的小兵变成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了。 在易星寒的左侧,是曾经的月牙河水坝统领林中兴,此刻正满面兴奋,右侧则是石容海微眯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战争从打响到现在,差不多已有半天时间,双方的死伤都明显惨重。城头上铁狮营的战士已经开始顶不住这庞大的压力,开始由佑字营的战士撤换主守了。易星寒却微微露出些不满的神色:“敌人只有一万多人,我们却攻了这么长的时间而没有寸土之功,如今死伤已近三万人,天风军的战力果然强大。” 石容海却冷冷道:“可惜,战力再强终免不了败亡命运。周之锦不出手,大梁城民不帮忙,仅凭一支孤军想要守住大梁城,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倘若大梁军心再行倒戈,则对手将败得更快。” 林中兴道:“一群降人,谅他们也没那么大勇气叛来叛去,就不必指望他们了,只要不给我们添乱就好,反正我们自己的实力也已足够。石将军是守城大家,你估计再过多久,我军可以全面下城?” 石容海决然道:“今夜天黑之前,如无意外,我军必破大梁城。” 林中兴沉声道:“浅水清打仗,素来诡计百出。从他前段时间的战争手法来看,我不认为我们可以如此轻易快速地下城。” 易星寒却摇头道:“那只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浅水清。我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在观察着这个人。浅水清曾经说过,这世上永不会有一个好将军,作战没有任何特点,没有任何缺点。因为没有特点,就意味着没有特长,没有缺点,通常也就意味着没有优点。所以,我也一直在寻找浅水清的弱处。” 两个人他,易星寒继续道:“要想知道他的弱处在哪,就得先知道他的长处。浅水清此人长于谋略,精于布局,这个人从入伍到现在,一路积功,所打下的每一场战争几乎都是经过他精心策划下的进行的。他最大的长处就是谋定而后动,看似大胆,实则谨慎。由于每次都是他掌握着进攻的主动权,不知其作战思路者,往往就为其所趁,从而导致败北。其最明显的战役表现,莫过三重天与蓝草坡上的几场大战。所以,要想打赢浅水清,第一点就是我们绝不能给他作战的决定权与主动权。” 林中兴点头称是:“就目前大梁城天风守军的表现来看,他们这次的守城异常仓促,显然是绝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我护民军会打过来,浅水清先失主动,就得输掉一半。” “没错!”易星寒重重地用拳击了一下自己掌心:“浅水清擅攻之名,如今天下皆知,但他的防守能力如何,却还难说。大梁城守卫战,非他挑起,他事先缺乏充足准备。这个人虽有急智,却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大梁城内民心军心不稳,他可借之势全无,正是他最薄弱之机。假如在这个时候我们还不能战胜他,那咱们这些人统统都可以抹脖子上吊去了,又何必再在这里丢人现眼,谈什么精忠报国呢。” 林中兴点头说:“正是如此。浅水清进展太快,根基不稳。象他这样进攻,固然可以取得辉煌大胜,可一旦事情有变,则动辄全军尽没。哼,这一次,铁风旗孤军拿下大梁城,转眼间又将为我护民军所灭,也算是给他天风人一个教训。只要我们抢回大梁城,则我们就有了与天风人谈判的本钱!” 易星寒的眉头微微一皱:“你们还是不想放弃和天风人谈判吗?” 石容海沉声道:“止水覆灭已成定局,仅凭护民军根本不可能抗衡天风人。拿下大梁城,形成独立势力,再与天风人谈判是最好的结局。” 易星寒怒道:“我打浅水清,是为我止水子民出头复仇,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石容海回声叫道:“易星寒,复仇是你的事!止水将灭,每一个还活着的人都要为自己考虑以后的路。如果只是为了复仇,就要让这数十万的人去送死,我石容海可不做那样的英雄!” “你!”易星寒怒视石容海,石容海却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那个时候,林中兴默默旁视着,心中却不免想到:浅水清固然是因为他进兵速度太快,而导致身陷危局之中,护民军又何尝不是因为如此高速膨胀的发展速度而导致内部的不稳。 曾经的小兵,如今成为一支数十万军队的领袖,别说石容海不服,就连自己,也未必就愿意听从易星寒的命令。如果当初不是看中他在民间有足够的号召力,当初也不会把他捧上神台。可现在他要仅仅为了报复浅水清而攻打大梁城,这样的决定,到底又有几人能遵从呢? 下面的战士,可以为了一个理想,一个口号而去抛头颅洒热血,他们这些上层的将军,却不能不看清眼前的局势变化。 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护民军内部的领导问题尚未显露,就连浅水清都没能看出来,那深宫之内的一个女人,却清晰无比地看到了。 这个女人,她一生都在算计他人与被人算计中度过,对她来说,男人这种动物,天性就是为权利争夺而存在的。 当浅水清被卷进这个庞大的战争旋涡之中时,身在局中而不自知时,她却已经用局外人的眼光将整个局势看了一个透彻…… 一个时辰后,就在大梁城岌岌可危的那一刻,护民军中突然爆发出兴奋的吼声,传彻长天。 大梁城头,大河旗飘展欲飞,一支强攻部队终于突破铁风旗的防线,站在了第一道城墙之上! 第五十三章 冲出大梁城(1) 大梁城头,大旗招展。 随着护民军登上城头,这道原本就不甚坚固的防御线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根据攻城惯例,战争打到这一步,通常就意味着防御方正在失去地利优势,面对的是失败的命运。进攻方会象撕扯布匹一样,将那个裂口一口气撕裂,将其整条防御线全部瘫痪,最终完成攻城壮举。在此间,将一道裂口增大所需要耗费的力气,远远小于打出缺口所需要耗费的力气。 也就是说,今夜之前拿下大梁城,已不再是一句空谈。石容海老于守城,同样也精擅于攻城,他的眼光,轻易不会出错。 城头上的护民军战士正在欢呼,但是他们高兴得似乎早了些。城楼暗道里,一波熊族武士猛然冲了出来,挟着雷霆之势横扫一切。他们嗷嗷狂叫着在城头上冲杀往返,折突来去,叫所有爬上城头的战士如秋风扫落叶般瞬间又扫了下去。 一柄厚重的大铁锤击砸在那刚刚插在城头的大河旗上,将大旗砸得粉碎,拓拔开山威武的身体如不败天神,狂喝出九天雷霆。 远方的石容海眼看着天风军以瞬间的强势出击将缺口又补了上去,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笑着。 熊族武士可以说是浅水清最可依仗的战力,平日里极为爱惜,自他进入止水以来,鲜少动用他们,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威慑性存在。 但是今天,不过才打了半天的战事,城头各处就已经到处可见他们的身影。他们就象是一支救火队,到处奔跑,哪里有紧急情况,哪里就有他们出现。 但是火势燎原,熊熊不灭。 当一个城市有数十甚至上百处地方同时起火时,即便是再强大的救火队又能如何? 护民军战士们就象蚂蚁般成群成群地攀附在城墙上,咬着钢刀不顾矢石擂箭的威胁,一处城头占据了,又被熊族武士打下去,转眼间又是一处城头被人爬了上来。 铁风旗松散的防御架构使得他们每倒下一名战士,就会留下一个长达三米的大缺口,而来自护民军下方的冷箭则象利刃撕布一样,不断地撕扯着,割裂着,熊族武士们的奔忙所能发挥的效力开始逐渐见小。 “收缩!!收缩防御!!!”城门主指挥塔楼上,东光照大声叫道。 身旁一道人影电闪而过,正是碧空晴。他脸色阴沉,浑身浴血:“浅少呢?这个时候他在哪里?” 东光照大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再这样打下去,咱们铁风旗就得全军尽没了!” 碧空晴愤愤跺脚:“让骑兵出击。” “我怕他们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碧空晴一滞,他又何尝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整个大梁城下,已经挤满了来自各地的止水人。他这一生战争,从没有今天这般打得如此艰苦≡方的纪律不整,素质低下,惟独有着死都死不完的人,有着不怕死的高亢士气。他们是止水最后的爱国勇士,虎豹营的三千骑兵就算是出击,只怕也会转眼间被淹没在这汹涌的复仇澎湃的巨浪之中。 可是此时此刻,惟有让骑兵出击,才能缓一缓城池将破的危局。 碧空晴沉声道:“让骑兵出击吧,老东。我们必须撑到浅少回来。我相信他,只要他回来,就一定能为我们带来胜利。” “不行!”东光照厉声怒吼:“大梁城城高墙厚我们都守不住,出击又有何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放敌入城,我们和他们打巷战!到时候我们需要骑兵的支持。” 巷战,一种攻城战的延续战斗形式。它是防守方不甘心失败的一种最后挣扎,充分利用地形优势与敌人做短兵相接,发挥小规模作战能力的一种战斗方式。 历史上不乏凭借高城厚垒却无法固守,最终反而凭借巷战反败为胜的战例,因为巷战之中,对士兵规模的要求要远远小于纪律组织和协调能力的要求~光照相信凭借天风军强大的作战能力和组织优势,他们依然有希望在巷战中取得反败为胜的契机。 但是那刻碧空晴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不可能的,老东。要想打好巷战,最基本的两点要求就是熟悉地形和有民众支持▲我们……两者都不具备。” 东光照的心头一凉,他又何尝不知道,缺乏对地理形势的熟悉,没有当地民众的支持,要打巷战无异于自杀,可是此时他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碧空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凄凉,他苦笑道:“方虎不在,虎豹营暂时乏人领导,就让我……领他们出击吧。” 东光照一楞,呆呆地看着碧空晴,碧空晴遥遥长叹道:“我曾经叛过帝国一次,虽说是因为国家无能,国主昏庸,但终究还是个叛臣。既然身为叛臣,为义军所杀也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一个将军,一生只有一次选择阵营的机会,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加入天风军,那么就为天风军去战死沙场一次,也算是不辱我战士之名。如今对方兵众,天风军想赢的唯一机会就是虎豹营三千铁骑强冲敌营,直扑贼首。护民军是因为易星寒的威望而建立起来,只要我们能直下中柱,斩其敌首,则大军必然不战自乱,我天风军就可转败为胜。此战,虎豹营三千铁骑或许将不复存,但是至少铁风旗主力可得保全。只要再守过几天,等到三山平原上中央军团的人挥师而至,我铁风旗就算是大功告成。到那时,我碧空晴死亦无憾了。” 呆呆地看着碧空晴,东光照再也无话可说。 他曾经极度蔑视碧空晴的为人作风,血香祭大旗的计划,可以说至少有一半是他的主意。这个人对国内形势了解甚多,对国主的性情脾气也知之甚详,他曾经是止水重将,反叛之后则不遗余力地出谋划策对付止水。铁风旗能有今日之功,碧空晴功不可没,但有今日之险,同样也和他逃不脱关系。他立功时,铁风旗诸将未必承他的情,感他的好,他犯了错,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便非同一般。他是浅水清目前最看重的有指挥能力的将军,但是蓝草坡一战,碧空晴未能克竞全功,铁风旗下有知道内情的就私下议论,说是碧空情心念旧情,故意纵敌。也有说他是两面讨好,为将来战败做准备。 身为叛将,遭遇种种非难也是常有之事。碧空晴与拓拔开山不同,拓拔开山是浅水清费尽心思,最终用离间之计招过来的,碧空晴却是主动加入。在这个讲究忠义的时代里,碧空晴的行为就格外令人所不齿。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在这个要命的关头,就算是浅水清也不敢再把守城重任交给碧空晴来负责,而只能是委托东光照了。 然而谁会想到,就是在这个时刻,碧空晴却表现出一个真正的英雄所能表现出的英勇气概呢? 所以这一刻,东光照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是半晌无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个曾经令他们充满对胜利信心的温柔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在他们的耳边。 浅水清的声音带着寒风下的萧索与落寞飘飘传来。 他淡淡地说:“此战我军已败定,碧将军已无冒险之必要。大梁城朝不保夕,神仙难救,大家准备突围吧。”…… 撤退的号角响起时,城头上铁风旗的战士开始随命令向后方退去,同时不忘在城头四处点火,制造烟雾,弥漫视线。 石容海脸色大变,叫道:“不好!浅水清想溜!” 林中兴恶狠狠的声音随之传出:“我军四面攻城,包得大梁城水泄不通,他浅水清插翅难飞,又能跑到哪去?” 易星寒闷哼道:“怕是他已经有了准备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他准备往哪里跑。” 林中兴和石容涸视一眼,同声叫道:“东门强突!” 面向鍪海的东城门,所面临的护民军压力大概是最小的。 易星寒虽是四面强攻,但其进攻重心依然是西面主门。 随着浅水清的一声令下,三千长弓手再次向着天空发出劲箭急雨。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按照方行阵列放箭,而是两条长阵列。 大梁城里所有的投石车,弩车,全部集中在一起,向着东门两侧狂放出石弹箭雨,你纵有人千万,在那一刻也别想挡这疯狂如暴风骤雨的攻击。护民军疯狂的进攻态势被铁风旗这刻集中全力进行的远程压制一时间打得竟完全退缩了回去,直到整片城门处出现一片惨烈的满是血肉横飞的死亡地带。 城门大开,一飙凶猛铁骑挟雷霆之势汹涌奔流而出,正是碧空晴带领下的虎豹营。拓拔开山一马当先,这个九命战神素来是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他。这一刻铁轮狂舞,被飞雪载着的身躯巨大得就象一个超级大活靶,却是速度奇快,力量极猛。 铁轮舞出一片死寂天地,身后尾随而冲的虎豹骑张扬出天地间最猛烈的肃杀,挥舞屠刀向着护民军的头顶砍杀而去。 当铁风旗的战士不用再分散防守的时候,他们强大的进攻能力立刻显现无疑。攻城攻得正欢得护民军先是被远程打击打得晕头转向,没想到这个时候竟又会有骑兵从城里冲出来,一时间竟被杀了个人仰马翻~门强突,铁风旗战士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漫无边际的战阵,终归有其尽头。护民军的人数虽多,却也不是杀不完的。虎豹营就是那锋利的尖刀,要在这如云战阵里为自己的战友撕扯出一条漫漫归路…… 步骑结合,远近交杀,大批的熊族武士嗷嗷狂喊着冲出城门,长期以来得不到杀戮机会的这帮狂魔们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尽情发挥放纵自己的机会。 他们手中的大斧,狼牙棒,板门大刀,重锤,敲砸出世间最生猛的声音,仿佛重金属乐队的沉闷低吼,伴随着那喧天狂嚣,激扬出无边血性杀气。 血色飞扬的世界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撞在了一堵厚厚的风墙之上,从而唾,停滞,停止不前。 铁风旗在最后时刻的逆袭,爆发出他们全部的能量,也真正展示出天风军的强大,让易星寒彻底认识到正规军和散兵之间的差距。 他们可以凭借人海优势打败对手,拿下大梁城,但要想把铁风旗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依然有着太多的难度。 在浅水清听过姬若紫的一席话之后,他终于抛开一切,看清时局,再不将自己置身于这场乱局之中,而是拼尽所有,跳出这场战争,再不计较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曾经得到的,终会失去。 那曾经失去的,也终究会再回来。 时不利我,我便安退而出;时机若至,则我再卷土重来! 第五十四章 冲出大梁城(2) 突围与败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含义。 与败退相比,突围重在进攻,主要用于以寡敌众时,我方士气尚佳却不宜久战时采用的一种战争手段。它不象作战失败时的撤退,士气丧失,被人从后面衔尾追击,将背部留给敌人。即使留下大量的殿后军,也注定了会死伤惨重。 突围要求弱势的一方采取进攻与主动的态势,在他们真正突破敌人的封锁之前,他们甚至应该拥有某种战术层面上的优势,可以在短时间和小范围内打败打垮敌人,制造出局部的胜利,从而为突围制造有利形势。 这两者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败退是以失败者的姿态进行的,而突围则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进行,两者之间虽都属于主动脱离战争,弃而败逃,对士气战术的影响却极为不同。败退更显被动,突围则更见主动,但是对士兵素质要求也更高。 当浅水清做出突围的决定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把手中能用的全部战力发挥出来,务求以最大最猛最强烈的态势打垮对手,从而制造出突围的条件。凭心而论,以天风军和护民军的战力对比,这一点的确不难。 东门战场上,烽烟四起,天风铁骑充分发挥出自己强大的攻坚能力,披坚执锐,所向披靡。浅水清以锥形阵为突击箭首,两侧由熊族武士卫护,后方是长弓手们不停地射出死亡之箭。他们的突围速度并不快,却胜在稳健。 护民军虽然如海浪般汹涌潮卷,铁风旗却象是一支惊涛骇浪中的风帆,逆风航行,虽颠簸却不倾覆。作为这艘生命之舟的掌舵手,浅水清再次发挥出他冷酷的战争本性与天生的作战才能。 “抛弃一切辎重粮草,所有士兵轻装简行,强冲硬杀,将道路开得阔一些,避免被敌人重围绞杀的风险。铁狮营布线阵防御,卫护我部后侧。”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颁布下去,铁风旗冲出大梁城的突围行动有条不紊的展开着。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即使是在这种时刻,他们的突围看上去也更象是针对对手展开的一场屠杀而非逃跑。 与他们冷静而残酷的表现相对应的,是护民军开始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 漫山遍野里,密密麻麻数都数不过来的护民大军,如汹涌的海浪,海浪虽凶猛,可以冲垮堤岸,淹没大地,但是对于在浪里翻腾自如的游鱼却无任何的办法。 战争中一门最重要的学问就是:战力的大小与人数并不太大关系。首发 当铁风旗的战士死守大梁城时,这座城市漫长的城周为护民军提供的一条长达三十里周边的可攻击带,面对这种形势,他们可以发挥出的战力也就可以达到最大化。 但是当铁风旗紧缩成一只有力的铁拳时,随着其可攻击面积的大幅度缩小,相应的是护民军可供发挥的战力也在随之减少。整个铁风旗以骑兵开路,如一把尖锥直刺,身后是双锋阵,前有重装武士,熊族武士,中有飞斧手投矛手,后是长弓手,远中近多重交叉火力网通过严密配合的战阵演练在这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尽管处在高速运动的状态之中,其阵型却依旧整齐,充分显示出一支纪律部队的高效机能,完美的诠释出一支强师劲旅的真正内涵。 而护民军松散的组织架构,庞大而并缺乏训练与合作的毛病在这刻却毕现无遗。 当虎豹营的战士以磅礴万钧之势强行从他们的头顶跨过,两侧受到长弓手疯狂而猛烈的如雨暴击,少数死里逃生的战士又面对熊族武士的大砍大杀时,能够躲过这场灾难的人实在是死之又少。前面的人在哀号,后面的战士却因为够不到前面而发出愤怒的喧嚣。当好不容易能够站到对手面前时,却发现那是因为前面阻拦的战友都已死光死净,心中的惊惧尚未消除,迎面而来的是那持续不断的狂暴打击。 倘若从空中俯瞰这番场景,那么大梁城东门之外,大片大片的战士固然是将整个空地铺满得严严实实,铁风旗冲出城门的劲旅却如一辆横冲直撞的大卡车,将一切挡在前路的阻碍都撞个稀烂。尽管人潮如海,他们的攻击势头却绝无减退,照此情形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冲出包围圈,然后止水土地上,海阔天空凭鱼跃!…… 易星寒和石容海他们从西门外赶过来时,铁风旗的人已经冲杀到离大梁城有三百米远外的地方了。再冲出二百米,差不多就可以突出重围。他们在人海中如一台绞肉机般的厮杀,绞灭一切生命,来去纵横,所向披靡,看得易星寒等人脸色直发青。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天风军战力之强劲。 易星寒沉声道:“浅水清,你以为你真能如此轻易就突出我部重围吗?哼,石兄,怕是还要麻烦你一下子了。你手里那五百重骑正是敌步兵大方阵的克星。只要你命这五百重骑从中间穿插过去,将浅水清的部队分割成两块,令其首尾不能呼应,战阵凌乱,则再不能发挥其组织优势。我军就可以将其从容分割包围,聚而灭之!” 石容海点点头,手中旗帜摇动,他的身后,赫然正是当日在蓝草坡上铩羽而归的五百铁血重骑。 这五百重骑,当初在蓝草坡被浅水清的甲城防御体系所困扰,没能发挥出其应有的攻坚作用,但在这刻,铁风旗打算逃离的一刻,却将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旦让他们突击成功,撕裂铁风旗的阵型,则铁风旗被淹没在这茫茫兵海中的唯一下场就是全灭。 随着旗帜飘摇,大地震动,五百铁骑狂摇出雷霆轰鸣之气势。他们虽只有五百人,但同样训练精良,纪律严明,最重要是他们对天风军有着同样的刻骨仇恨。 在这个最能发挥他们强悍攻击力的大环境下,五百铁血重骑再不用担心任何问题,唯一要做的就是举起他们手中强硬的钢铁长矛,将对方刺个通透,踩成齑粉。他们虽只有五百人,却比那成千上万的大军所带来的震撼更要强大,更要令人难以应对。 当浅水清高坐马上,眼看着远方那飚扬而起的条条尘烟时,眼神凌厉如电。 那一刻,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在这刻才刚刚开始。 要想突出重围,就必须先解决掉这五百重骑! 征蹄轰鸣,身影如电,大地在这一刻如水般沸腾,卷起滔天血浪。 重装骑士们高呼着胜利的口号,汹涌的气势若那飓风层卷,呼啸出凛冽苍茫之势。 身旁的东光照大呼起来:“浅少,是石容海的那五百重骑兵!妈的,绝不能让他们靠近我们。” 浅水清冷冷回道:“我看见了,无双,命令长弓营向右侧一百五十米处放箭!” 一声令下,三千把紫杉长弓发出铮铮的弓弦鸣响,如一连串动听的交响乐回荡在这天地之间。天空中烈日的光芒被空中的铁箭大潮所覆盖,变得一次次明暗不定,长箭呼啸着穿越苍茫,落在重骑兵的身上,如冰雹砸屋檐,落出一连串打击乐般的好听声音,咚咚直响。 有着厚重铁铠的重骑武士们完全无视疯狂淋浇的箭雨,他们身上强有力的护甲是他们最可依仗的护盾,除少数重骑兵被箭穿过铠甲的薄弱处外,导致受伤落马外,大部分的重骑兵根本不受阻滞。转眼间他们就又冲出数十米的距离,一路狂奔着冲击。为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铁风旗身边,给他们以最大能量的伤害,他们甚至连挡在前路的护民军战士也一路践踏过去! “这样不行!这些重骑身上的防御很强,我们的箭对他们几乎不起作用。”无双大叫。 浅水清冷冷道:“布两翼飞阵,标定距离一百米,覆盖式射击,连续射击二十次,不许停。” 两翼飞阵,一种其特殊的阵型。它与锥形阵恰恰相反,后者是尖后实的锥刺形状,两翼飞阵全是前宽后窄的大松散阵形。 无双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浅水清要在这个时候命令长弓营布两翼齐飞阵,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照做了。战场之上,服从命令就是第一要务,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和询问。 当石容海的五百重骑已经奔驰到离铁风旗本阵不过五十米左右的距离时,铁风旗也动了。 三千名熊族武士在穆沙尔的率领下离开本阵,狂呼海啸着迎向那五百重骑,他们要在对方冲破自己的阵形之前将敌人拦住,和他们做一次殊死拼搏。 无双的长弓手开始发威,标定距离一百米的方圆之内,无数劲箭落下,插满茫茫荒野,不过这一次,他们的任务不再是杀伤敌人,而是阻截敌人。 面对五百名铁血重骑的强悍进攻,浅水清唯一的应对之策就是以强对强。 这一次,他再不会舍不得熊族武士的命了。 他要这三千名人熊暴汉与用钢铁对方武装到身体每一个部位的重骑勇士做一次**碰撞,用力量去对抗力量,用鲜血去交换鲜血,用生命去博取生命! “铿~!”的一声清脆鸣响,浅水清抽出腰下长剑,仰天大吼:“铁风旗的兄弟们,敌人虽多如蝗蚁,我部却兵戈峥嵘。两军相逢勇者胜,天风——浩气长存!杀啊!” “杀!!!”铁风旗将士同时呐喊出这摇天动地的狂暴吼声。 突围之战,首重士气,这一场战事,浅水清再无取巧之必要,惟有激发战士们心中的血性勇气,与敌人做最后的殊死抗争。 第五十五章 冲出大梁城(3) 蓬! 一声巨响,天地间凭空升起一股巨大的澜流。 那是狂暴粗野的熊族武士与铁甲健马的重装骑士相对撞产生的一股强烈波涛,若空谷旋风,狂卷四方。 熊族武士们嗷嗷吼叫着将手中的武器舞成一轮轮风火之光,然而对面的重骑兵们却冷冷地举起长矛针锋以对。 他们十人一队,同时举矛,同时刺出,马蹄狂踏,鲜血飙扬。 以纪律对抗血性,以阵形对抗野蛮,这一次天风军和护民军的战斗特性在这局部战场上却掉了个个。 熊族武士们强悍的近身作战能力碰上近身作战能力同样强悍为兵种之最的重骑兵,真正是针尖对上了麦芒,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熊族武士们胜在力量强大,重骑兵们则胜在组织严密,武器精良。 以强对强,素来飙悍狂野的熊族武士们这次终于碰上了硬茬子,而一向披坚执锐无往不利的重骑兵们也发现他们以往战无不胜如催枯拉朽般捣毁敌阵的冲击态势却撞上了一块铁壁。 一名熊族武士咆哮着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手中的巨斧劈开对手的战甲,将敌人砍成两半,但随之而来的是七八柄长矛将他的身体刺穿,高高挑起。 一名重装骑兵仅是稍稍靠前了一些,狼牙棒,大铁锤,重刀等重型武器就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 战马在哀鸣,熊族武士的铁拳将它们的头颅击爆。武士在怒吼,重骑兵的马蹄同样具有强大的杀伤能力。 十余名熊族武士在一瞬间扔出手中的武器,将对手砸落马下,但转眼间战马已来到头顶,向着他们迎面踏去,伴随而来的是凶狠的长矛吞吐。 鲜血飙洒出无数勇士的生命,从两支劲旅大碰撞起的那一刻,生命的迅速损失让将领们也随之心痛。 浅水清在心痛,穆沙尔在心痛,连远方的石容海也心痛。 熊族武士们固然是死一个少一个,重装骑兵们又何尝不是需要长年锻炼,精中择优,选最优秀的战士耗费了大量钱财装备出来的? 当两支劲旅拼在一起时,那些头角峥嵘的熊族大汉被一支支长矛刺个通透,高高挑起,那些重骑兵们也同样被熊族战士手中无坚不催的重武器打得粉身碎骨,狂喷鲜血。 熊族人的重武器正是克制重骑兵坚硬护甲的有效武器,但他们不喜穿盔甲的习惯同样也导致了他们无力抗拒对方那坚硬长矛的侵袭。首发 一个又一个生命倒下了,战争在这刻,从未变得如此血腥而惨烈过,其损失大得让人几乎要犯了心绞痛。 当战场上的力量出现平衡时,质量上无法取胜对手的情况下,数量决定胜负。 决定两支队伍命运的,最终不是他们谁更强一些,而是各自的人数。 浅水清调集的是全部的熊族武士和对手的重骑做拼死一击。无双的长弓营在这一刻发挥出了绝对作用。他们用两翼齐飞阵型射出的漫天箭雨导致了护民军大部队被牢牢阻挡在箭阵之外。护民军的战士固然可以悍不畏死,却也没蠢到主动送死的地步。无双的长弓营以固定距离发射,将周遭地区形成一片死亡隔离带。只要不冲进这个隔离带内,大家就会没事。这种想法导致护民军战士暂时不会选择强冲箭雨,反正对方的箭总有射光的时候,何必急于送命? 但是对石容海的骑兵来说,这所谓的一时,却是生命的一世。 随着一个个重骑的倒下,原本严密的重骑阵形终于出现了散乱的难以为继的格局。原本就不靠纪律和阵形打仗的熊族武士不怕乱,但是重骑兵们却怕。 十矛齐举的攻击方阵渐渐变成了九矛,八矛,七矛…… 随着其攻击能力的减弱,熊族武士狂暴的个性和强悍的攻击能力将这一差距继续拉大,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他们三五个对付一个,开始将重骑兵们撕扯出骑兵方阵,然后举起他们手中凶猛的武器,疯狂砍下。 重骑兵们迎来的是一场灭顶之灾。 在这里,不能不提一下战场上战士死亡的交换规律。 战场上的数学,与生活里是截然不同的。 曾经有后世的科学家做过一次战场实验。假设两支部队其纪律,作战能力,指挥水准等各个方面完全相同,但是一方有一百人,另一方只有七十人。那么当两军作战时,胜利的一方毫无疑问该是那一百人的一方。 问题是,他们会剩下多少人呢? 很多人或许会认为当然是剩下三十人了。 但是真正的答案却是:剩下六十六到六十七人。 这是一个令人看不懂的数字,但是却非常真实。 原因其实很简单,一方战士多出来的人自然不可能闲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他们会选择帮助己方解决对手,加速杀死对手。在解决完这批对手后再继续投入战场帮助另一批战友,如此反复循环,直到对手完全被歼灭为止。 当两支实力完全接近的部队厮杀在一起时,我们很难届定谁胜谁负,可是一旦出现了差距,那么这个差距很快就会如滚雪球般增大,并随着时间的延伸,以加速度的效应增大到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五百重骑兵在对上熊族武士的那一刻,起初还可以通过阵形的完整运用来进行对抗,但随着后援不继,冲击力受阻,一个又一个战友的倒下,他们所面临的就是对手那可怕而凶猛的攻击。这种交换比例由原来的一比六在一个瞬间就上升到一比十,一比二十。 如果不是熊族武士人人近战,无法发挥多重火力优势,或许重装骑兵们灭得还会更惨更快一些,但无论如何,重骑兵们终于还是在熊族武士们的顽强阻击下遭受到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可怕的命运。 他们很快就被熊族武士们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不!!!”石容海狂声呐喊起来。 这是他最为重视的一支部队,也是他赖以存在护民军中,敢和易星寒叫板的本钱,可是现在却一战尽殁,这叫他怎能不心痛,怎能不愤怒! “易星寒!你说你怎么赔我的损失!”他对着易星寒狂叫道。 “闭嘴!”易星寒也叫了起来:“这是战争!只要能留下铁风旗,就是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值得!” “现在重骑兵没了,你拿什么去留住他们?” “哼!”易星寒的眼中闪过一线愤怒:“浅水清用长弓营和熊族武士合力才灭掉你的重骑兵,可是代价却是他的攻坚突破能力在这段时间里大大削弱。你没看见在他的另一面,我们的战士已经围拢包抄过来了吗?刚刚被他撕裂的防线,现在正在重新合拢。只要我护民军重重围卷,他要想脱身,就势必难如登天!” 石容海一楞,重新望回战场,易星寒说得没错,浅水清的出击力量果然已经由于调动熊族武士和长弓营而出现了大幅度的衰弱。仅凭虎豹营的骑兵固然可以撕开对方,但是没有步兵部队的后续插上,护民军庞大的人海很快就又可以填没这些缺口。 照此形势发展下去,虎豹营的骑兵到是有可能仗着矛坚马快,冲出敌阵逃出生天,但是铁风旗本阵势必就要被护民军困死围死,全军尽没。 一旦虎豹营试图回救,那就干脆是个全军尽没的结局。 石容海舔了一下嘴唇,恶狠狠地道:“他既然能破开一次缺口,就肯定能破开第二次缺口。” “所以,我们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你的重骑兵虽然没了,但是他们死得值得,他们为我部调动军力赢得了时间。”易星寒冷冷道。 熊族武士与重骑对抗的这段时间里,易星寒也没闲着。既然铁风旗要跑,那么他就要追,所有攻城人员第一时间接到命令,立刻转赴东门战场参加围剿。 让他们结成战阵,固然有所困难,易星寒做不到,但要他们跑,他还是能做到的。 原本是四面强攻大梁城,一转眼间,其他三门的护民军纷纷放弃了攻城,转向东门一起围剿铁风旗。易星寒也不是笨蛋,他知道人再多,但是能和铁风旗做面对面交手的人却始终有限。所以他也不命令部队强攻,只是让所有战士里一层外一层,象包饺子般将铁风旗包个水泄不通。你浅水清可以冲过一层又一层防线,但是我护民军别的没有,就是人多。你的尖刀可以插透十层布,我就给你百层布。你的力量终归有用竭的时候,你的人也终归有架不住的时候,到那时,你铁风旗灭亡的命运便会来到。 这一刻,易星寒的眼中已闪过胜利的神采。 “浅少!敌人越来越多了!”雷火在前线上大喊。 “我知道。”浅水清的声音依然冰冷镇定。他坐在马上,看得更远,也看得更清楚。 他清楚的看到,易星寒已经放弃了攻城,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先吃铁风旗了。 只要铁风旗被灭,则城自然就是属于他的。 问题是,有这么简单吗? 浅水清冷冷道:“无双,放箭。” 无双从腰间抽出一支奇特长箭射向天空。 天空里烟花绚烂,发出清脆的鸣响,那却是一支信令响箭,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火焰长弧,如流星般向着天边坠落。 下一刻,大梁城内风云突变。 第五十六章 冲出大梁城(4) 战术上的布局再精妙,永远比不上一次战略性失误。首发 一次的战略失误,很可能需要十次百次的战术胜利来挽回。 浅水清由于忽略了易星寒这个因素而导致了被困大梁城,可以说是一次战略失误,但同样的,易星寒也犯了一个战略性错误。 没有人会想到,浅水清会弃守大梁城,决定突围出去。 就如今这个时代的战争特色来说,突围就意味着失败。 浅水清这个人,自出道以来,还从未品尝过失败的滋味。一般常胜不衰的人,在心理上习惯了胜利的定势之后,即使是在面临了再大的困难,也绝不轻言放弃,而是会选择拼尽所能去争取胜利。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情况下,也举不轻言失败,永不放弃,这正是一个名将的基本质素要求,是他们共有的最大长处,但是正如浅水清说过的那样,一个人的长处,往往就是他的短处。 死不认输,抗争到底,有一种永不言败的精神,固然可以带来奇迹般的胜利。可战争不是仅靠精神和意志来打的,在该认输的时候不认输,死战到底,一旦无力回天,就是全军尽没的结局。 在和姬若紫的谈话里,浅水清彻底认清了一个事实,继续在大梁城守下去,他只有败亡一途。他终于跳出了自己原来的思路,将自己置身在一个更高层次的界面上,就是立刻认输,准备突围,以图东山再起。 因此,所谓的战略战术,最终都是要因应时局的变化,顺势而为者,常胜不衰,逆势而上者,惟败而已。 当浅水清决定突围之后,易星寒等人的战术布局便出现了重大的思维漏洞。 千算万算,算过浅水清对护民军攻城的诸般回应和可能采用的种种手段,甚至连他可能访效抱飞雪的手段纵火焚城与敌同归的手段都做过考虑并制订出相应的应变计划,惟独就是没有想过这个家伙竟然会弃城逃跑。 而他的这一手,正击中护民军的思维软肋。易星寒等人自以为已经研究透了浅水清,却没想到人是可以进步与变化的。 对浅水清这样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的人来说,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护民军完全没有相应的准备而只有临场的应变。首发石容海重骑兵的全军尽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付出的惨重代价。 虽然他们成功换取了浅水清进攻脚步的放缓和己方攻城部队的调援,但是却还是落在了浅水清脚步的后面。 对浅水清来说,一旦让他重新掌握回战略主动权,则这场战争就有半数胜利握在了他的手中。 当然,对如今的铁风旗来说,突围成功就是胜利…… 无双的响箭射出后,大梁城中变化立显。 浅水清突围之时,本就没把所有的士兵都带了出来。 他留下了三百名战士,他们的任务就是——焚烧粮仓! 大梁城内,浓烟滚滚,漫天的硝烟形成一条巨大的乌龙在天空中盘旋,咆哮出燎原雄威。 林中兴大吃一惊,狂叫道:“星寒,大梁城粮仓失火了!” 易星寒惊得混身都在打摆子。 浅水清的手段虽然简单,却正中要害。 护民军的人太多了,多到每天都在饿肚子。 他们固然是自己在寻找粮食,可是茫茫大地,仅靠啃草皮树根度日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他们的人数众多,一路走来仿佛蝗虫过境,就算是树也被吃光,草也被食净。这些人固然是因为易星寒报国仇家恨的口号召集起来的,但何尝没有那物质上的刺激——大梁城里,有粮食。 商有龙把全国的粮食都运到大梁城等少数军事重镇之中,这里的粮食,别说喂五十万人,就是喂一百万人也够的。 可是浅水清却在临走前留下了三百士兵四处纵火。 他们不仅在粮仓中纵火,甚至还在城门各处,少数居民点,以及皇宫等处纵火。 既然要放火,就得放大些,放多些,放乱些。 要想救火,人少了不够,来晚了不行! 浅水清就是在逼易星寒。 或者回城救火,或者继续兵逼铁风旗。 选择救火,则铁风旗逃出生天。 选择杀人,以铁风旗现有的战力,怎么也可以支撑上数个时辰,火势一起,大火燎原,这护民军数十万的人就得彻底放弃希望饿肚子。要不了几天,就得统统饿死! 石容海狂声大叫:“浅水清这个混蛋!易星寒你快传令,立刻进入大梁城救火!” “不行!”易星寒高叫道:“浅水清就是想趁此机会逃走。如今天风军不再死守城墙,终于可以发挥兵种与训练优势,他们结阵冲杀,纵横往返,局部战场上根本没人能是他们的对手。我们若是分兵救火,没有了防御厚度,他们想赢固然是赢不了,想走却是再也没人能拦得住!” 人数优势与防御厚度,正是易星寒困住铁风旗的最大依仗。一旦派人进城救火,别说容易制造出号令更改过频,将士无所适从的麻烦,更大的问题就是大幅度削弱防御厚度从而使对方的尖刃突击出现穿透阻碍的可能性。 易星寒绝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纵走浅水清。 石容海叫道:“易星寒!你别忘了我护民军数十万人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每天光是粮食就要消耗多少?铁风旗可以一路靠劫掠度过,那是因为他们人数少,难道我护民军沿途追杀也靠沿途洗劫吗?现在护民军里十停到有九停的人现在都饿着肚子呢。再不拿下大梁城开粮仓发粮,大家不用打就先饿死了!你真得想看着粮仓里的粮食都被烧光吗?” “可那样就会让浅水清逃走!” “我的手下还有些轻骑兵,你带领民军去救火,我带着军中全部的精锐战士拼死阻截他们,绝不让他们逃掉!” 易星寒长长地吸了一口凉气,狠狠地瞪了包围圈中心那绞成乱麻的战场一眼,终于不甘心地大叫道:“传令,凡是还没有进入东门包围圈的兄弟,全部都跟我进大梁城,先救火抢粮,然后再杀出城去消灭浅水清!” 最后,他对着石容海放声狂喊:“石容海,记住你在蓝草坡上受到的耻辱吧!如果你想报仇雪恨,你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留下来!”…… 局势,终于出现了转机。 层层包卷来的护民军大军停止了人数上的无休止增派。 大梁四门,大量的护民军疯狂涌入开始救火。曾经放火的三百天风军则趁势偃旗息鼓,他们抛下武器默默穿上止水平民的服装,龟缩在角落中,假装担惊受怕地看着冲进来的护民军,伪装成一副善良无助的样子。 而大梁城外,铁风旗的战士发挥出他们全部的血勇,喊着响亮的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阻截他们的敌人发出一轮又一轮凶狠的冲锋。没有了那仿佛无休止的增援与包卷,眼前的护民军虽多,包围圈虽厚,但是铁风旗却有把握凭自己雄厚的战力杀出一条血路。 在局部战场上取得大胜的熊族武士们重新回到了前锋线上,他们迅速填补着虎豹营骑兵冲锋过后留下的空隙,与友军一起并肩冲锋,将战场的中心不断带动。假如说东门包围圈是一个庞大的圆,围住了中心的一个点,那么这个点就是在从圆的一头不断地移动向另一头。他们沿着中心轴线前进,将这条漫无边际的大圆扎出一条直径通道,从大梁城东门开阔地直通向更加辽阔广袤的止水国土。 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护民军填补着这条死亡通道,呼喊冲杀,在他们的身前,虎豹营骑兵则在撕扯通道,制造逃逸空间。 铁风旗就象是辛劳挖地的土拨鼠,前方挖道,后方填坑,战场大圆的重心不断移动着,离着那边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眼看着突围有望的铁风旗战士终于发出了胜利的欢呼,浑身的斗志在这刻越发高涨起来。 就在这时,后方是一片天摇地动,惊涛如雷,狂飙而起的马蹄声,在视野的边缘引沸一片青铜的光芒。 那是石容海的带领护民军仅有的骑兵部队在冲杀而来,虽只有一千人,却带来无尽的杀机威势。 重围将出,铁风旗在经过连番苦战后也力气耗尽,战力将竭。 石容海的这支骑兵队,在眼看着铁风旗即将突围前的这一刻狂奔而来,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做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第五十七章 冲出大梁城(5) 连续作战数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要累得不行了。身披厚重的铠甲,眼前是一幕幕血花纷舞的景象,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倒下了多少。 铁风旗的战士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已经麻木,长枪已快拎不动,钢刀也挥舞不起,他们完全是在凭借本能作战。 敌人的刀砍上来,他们已经不知道去躲,枪戳过来,就用身子顶上去,然后挥出自己生命中最后的还击,以命博命。 当体力消耗到了极点,精神开始麻木,唯一支撑他们的就剩意志了。 这是一支作战风格顽强的铁军,在浅水清的带领下,他们早练就了铁石心肠和钢铁意志,不把敌人当人,也早不把自己当人了。 杀!杀!杀!天风军杀得浑身浴血,满眼赤红,浅水清的眼中,却盯着那从远处狂飑而来的石容海及其骑队,心中腾卷出滔天的杀意。 可惜啊,蓝草坡上没能干掉这个家伙,现在他却挟着万钧之势复仇来了。 斩蛇不死,反受其害,石容海,你还真是命大呢。 北门关你没死,京远城你没死,蓝草坡你还是没死。你上头的那些将军,俘的俘,死的死,降的降,偏偏你却一直活了下来,还到现在给我们造成这么大的麻烦。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凭你的本事,还远远没有和我作对的资格! “浅少,石容海的骑队就快上来了,必须想办法挡住他,不然大家就没希望冲出去了!”雷火回身大叫道。 浅水清淡淡回答:“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拿不出更多的兵力去应对石容海的突袭。所有的强力武士如今都在前方冲杀,他们的力气也几乎耗尽,长弓营的箭更是已经射空,现在已经开始拿起短刀近身作战了。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象原来那样制造局部优势夺取胜机,事实上战士们的体力也已经不允许他这样做。 再好的战术,没有可以执行它的战士,都只是一纸空谈,战争之道,战术不是越复杂越好,而是越简单越好。越简单,其执行起来也就越得力,越不容易出错。 而现在的铁风旗战士,他们是最出色的战士,可以执行各种复杂的任务,精巧的变阵,偏偏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与精力来执行。他此刻纵有千条妙计,万般想法,却再也无力实施。 局部战场上的优势,抵消不了整场战役上的人数劣势,再不冲出这个包围圈,整个铁风旗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凭心而论,浅水清在突围前不是没有考虑过体力问题,但是事实上,战场之上,没有一个将军可以将所有的计划都制定完美再做行动,那是不现实的。 有些时候,他们只能拼,拼实力,拼意志,拼运气。 “拓拔开山!”浅水清大叫道。 “在!”前锋线上,那个威风凛凛的凶猛悍将如一股血旋风般冲了回来:“将军!” “前面的包围圈还有多少时间能打通?” 拓拔开山回头看了一眼:“还有大约五十米距离,半柱香的时间就够了!” “好,那就是半柱香的时间,我要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这半柱香时间内打通敌包围,带领我军突围出去!” “是!” “沐少,你带佑字营一千战士准备顶上石容海的骑兵队!我现在没有更多的强力战士可以给你,你必须和你的兵用自己的命把他们拖死在战场后方,在你们死光之前,绝不能让他们冲过你的防线!”浅水清声撕力竭地大叫。首发 这种时刻,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没有反抗,没有抗辩,沐血带着手下的士兵默默地拿着武器,一面迎击来自护民军战士的疯狂进攻,一面准备着随时接受来自后方已不再遥远的石容海骑兵队的冲击。 以步对骑,以疲惫之军对抗生力之师,这是一场注定了不可能公平的对抗。浅水清没得选择,沐血也没得选择。 如果让石容海的骑兵队尾追衔杀而来,铁风旗所有的努力就会化为乌有。浅水清说得很清楚了,用自己的命,去阻挡敌人吧。 石容海的部队正呼啸冲杀而来,他们气势汹涌,斗志昂扬,一旦让他们冲近军阵,等待他们的必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那刻,连浅水清都已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命运身上时,命运之神,却真的眷顾了他一次,发下了一次难得的慈悲。 战场之上,一个小小的变化或者说是意外,竟让这场本注定了可能会以失败而告终的突围战产生了新的结局…… 战争,是谋略家的游戏,勇敢者的竞赛,但同时,也是幸运儿的天堂——浅水清…… 战刀在疯狂的挥砍,卫清凌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他已经开始看不清楚自己眼前都是些什么敌人了。 他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但他知道自从清野城跟着佑字营一路作战到现在,就数今天杀得最为痛快,最为尽兴。浑身的力气早已用完,机械般的舞动手臂,卫青凌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不用敌人的刀子砍上来,就得先一步扑倒在地,活活累死。 如此艰苦的战斗,他有生以来是第一次遇到,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无后悔加入佑字营。 只是可惜了,浅将军的不败威名,天风军的赫赫声威,很可能在今天就要彻底改写。 一名护民军战士的刀呼啸出风的凛冽向他狂砍而来,卫青凌已经不知道闪避了。 他带着死亡来临前的微笑,迎着敌人的刀冲上,然后一刀划过他的颈际。 鲜血连成一条红色血线从对手的脖颈处飞向长天,飘洒于空中,卫青凌只觉得胸口一痛。 原来,自己也中刀了吗? 他苦笑着摸了摸胸口,中了这一刀,我该死去才对,怎么还能站在这里? 入手处,一片温润湿热,点点鲜血流出,竟还夹杂着些硬物。 卫青凌愕然看去,却是一串珍珠玉串,在手中闪烁出血色光芒。 啊!是这东西么?铁风旗一路攻城拔寨,浅水清血香屠城,一路所得的财富那是数都数不清了。浅水清很慷慨,如今的铁风旗战士,恐怕个个都是富家大佬,如果能活着回去,人人都能不愁吃喝的过一辈子了。问题是……自己还能活着回去吗? 他苦涩一笑,拿着手中那串刚救了他命的珍珠玉串,猛然向着对手的人群中挥洒过去:“去你妈的钱吧!老子要命不要钱!” 或许是这个动作激励了大家,不少人将怀中的珠宝金银一起哈哈大笑着扔了出去,象丢暗器一样砸向护民军,大喊大叫着状似疯虎暴龙。 命都快没了,要钱还有何用!…… 转机出现的时候,惟有能者可抓住。 当卫青凌将手中的珍珠玉串丢出时,浅水清看到的,不是自家战士最后的无奈,而是一线新的胜利希望。 那是一名难民出身的护民军战士突然抛下手中的武器,向那串珍珠玉串抢了过去。 那一刻,浅水清看到这战场上贪婪表现的一幕,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放声大喊:“所有人,把身上的金银珠宝全部给我丢出去!全部!” 浅水清的命令疯狂到无人可以理解,但是长期训练下和对浅水清的绝对服从让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照做了。漫天血光里,无数金银珠宝在阳光下闪耀出璀璨之光,纷纷落向护民军的头顶。天空在一瞬间闪烁最耀眼的光华,绚烂夺目,震慑住所有人的心魂! 这些金银珠宝,它们不具备任何杀伤力,但是却比一切刀枪箭戟所造成的危害更大。 护民军立刻乱了。 大部分的护民军战士这辈子可能都从没见过这许多财富,他们有的人一生都未必摸过一次金子。贫苦的生活,让他们对财富的渴望早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而易星寒来者不拒的四处召集兵员,使这支部队良莠不齐,堆满了各种人。 他们中有从战场上败下来的正规士兵,也有被浅水清驱逐得无家可归的难民;有少数因义愤而起的平民百姓,却也不乏怀着投机精神而想在乱世里捞一把的流氓无赖;有受过正规训练的官军,同样也有靠打家劫舍过日子的匪帮。 那漫天的珠宝金银攻击的不是他们的身体,而是他们作战的心。 因逆境和仇恨而结合起来的临时军队,死亡无法让他们畏惧,**却可以使他们倒戈,逆境中长的部队最怕的却是顺境! 在经历了连番杀戮,眼看即将取得胜利,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的这个时候,大批的财富凭空出现,带给护民军的是精神上的巨大冲击。 浅水清的眼力既狠且毒,当一个难民拾起地上的珠宝欣喜不已的那刻,他就已经发现了这场突围之战最后的成功转机。 护民军开始纷乱起来,有些人已经无心作战而是满地搜寻财宝。少数依然知道何者为重的战士大喊着要战士们不要拾那些东西,可是又有几个肯听? 这些人被饥饿和贫苦弄怕了,对他们来说,死不可怕,活着挨冻受饿才可怕。 一些人为此放弃作战到也罢了,更可甚者,由于那人性贪婪的本性,已经得到的还想得到更多,没有得到的,就会想办法从别手手中去夺。大家都在拼命作战,凭什么你不打仗拾钱,我就要在这里拼死去打? 假如说一粒老鼠屎可以坏掉一锅粥,那么一锅老鼠屎则彻彻底底绞毁了本应到手的胜利。 得到的想要捍卫自己手中的财富,没得到的想要得到,在作战的战士用漫骂和威胁逼迫战友,漫天飞舞的珠宝金银却在一波又一波的挑战着战士们的抵抗能力。护民军根基不牢,战士们互相不熟悉缺乏感情,人员良莠不齐少经训练不受指挥等诸多缺憾终于在这刻彻底而全面的爆发出来。先是一小部分人为了财富放弃战斗,然后是为了争夺而开始相互厮打,有那脾气暴躁的甚至抽刀相向,恶语交加,再这样下去,不用铁风旗的人打,护民军自己就要互相残杀起来…… 易星寒为了壮大实力,来者不拒地拼命拉拢各色人等,忽视纪律,虽然在短时间内获得了飞速的发展,但却在这刻自食恶果,早早感受到了其带来的巨大负面作用。 形势在一瞬间急转直下。 在石容海的部队赶到之前,他看到的是乱象在这刻上演戏剧般爆发出来,整支军队都处在了暴乱的边缘。到处都是自己的战士在呼啸喊叫,他们没有再向敌人挥舞武器,反而向着自己人举起了屠刀。 “混蛋!一帮无纪律的混蛋!”石容海气得破口大骂:“传我命令,凡有敢参与抢夺珠宝金银者,一律杀无赦!” 这个时候,剿灭铁风旗再不是石容海的第一要务,以雷霆手段镇压住所有可能暴起做乱的护民军战士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道命令下,石容海的骑兵队再顾不得对铁风旗展开冲击了。他们狂呼海啸着冲向己方阵营,对着自己的战士挥舞起了凶猛的屠刀…… 那个时候,远远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浅水清最终叹息了一声。 假如铁风旗的战士还有作战的力气…… 假如石容海的决定不是如此果断刚猛…… 假如护民军的混乱不是刚刚开始而是已经发展到中段地步…… 那么如今的这场突围战就可以改成一场彻彻底底地漂亮的反击战,从而制造出一场史无前例的伟大胜利了。 可惜,假如终归只是假如。乱势刚显,石容海就赶了过来。他的决定及时而正确,在乱势的苗头刚出现一点萌芽的时刻就将其扼杀住,在其扩散到全军之前彻底将其停滞。想要依靠现在这点乱象而彻底打败护民军,那是痴人说梦。 但是至少,石容海已经没有精力再来追击铁风旗了,护民军自身对铁风旗所造成的压力也在瞬间大减。 今日一战,能突围成功就是胜利,浅水清再不做他求,放声下令:“全军强攻,冲出包围圈!!!” “吼!!!”通过抛出珠宝而终于获得一线生机的战士们放声狂吼着,杀向那最后的薄薄一层包围圈。 第五十八章 冲出大梁城(6) 放眼处,牧野苍茫,海阔天空任鸟飞。首发 冲出包围圈的那一刻,身后,是漫无边际的人海汹涌,眼前,却是一望无际的止水大地。 胜利已然在望,浅水清的心中却突然升起一丝悸然。 他不是在害怕,却是在痛苦。 突围与败退,虽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但是其表现形式上,却依然有很多相似之处。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突围的部队突出重围后,就会形成敌人在背后追击,自己在前方逃逸的格局。曾经的英勇,无畏的战士,很可能在即将逃出生天的一刻,因为那生存的希望而放弃所有曾经的努力,放弃阵形,放弃接受命令,疯狂逃窜。一旦掌控不住,突围很可能就会变成大溃败,导致功亏一馈。 护民军虽然因为浅水清的珠宝诱敌之计而出现乱象,但是石容海的决断却在及时压制着这股乱象。不甘心失败的石容海,一定不会放过铁风旗,一旦他完成对护民军的重新控制,就会在第一时间带着他的人冲上来追杀自己。 若是在平时,铁风旗当然不会在乎他,但是现在,铁风旗实在是打到没力气了。 如果让石容海的一千骑兵冲上来,仅凭这一千人就全灭铁风旗也不是什么笑话。 面对这种形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必须留下足够的殿后部队,为大军的逃离制造生机。 当然,做为殿后部队的他们,基本上就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问题就在这,浅水清,他该派谁去殿后送死呢? 殿后送死与战场搏命最大的不同就是,后者是战场选择,属于必须之举,无论将军还是士兵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前者,却是在生机就在眼前,而主动放弃。那需要更大的牺牲精神才能做到。 浅水清可以让沐血带领佑字营在战场上去完成那个是几乎送死的任务,那是因为当时没有任何人有生机,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他必须真正舍弃一部分人以保存大部分人。 那么,他该舍弃谁呢? 那一刻,他的心中也乱成一团。 曾经的誓言如今历历在耳,我浅水清情愿血洗天下,屠戮苍生,也绝不让一个兄弟离我而去。 那么今天,他又该怎么办? 当上天要他舍弃自己的一部分兄弟去保全另一部分兄弟时,他又能做出怎样的选择? 回首大梁城上空,烟雾缭绕,在那里,他已经丢下了三百个弟兄,任其自生自灭,那么在这里,他又要丢下多少个弟兄? 那一刻,他悠悠道:“戚大哥,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你想要保护的人越多,可能越是谁都保护不了。我……该怎么办?” 浅水清彻底迷茫了…… 阳光下,寒风吹拂,声音依然在喧嚣,世界却仿佛都静了下来。 浅水清望着远方,听着周围的喊杀声,心情却在跌宕中起伏不定。 东光照冷冷道:“水清,还没下定决心吗?” 浅水清浑身一颤,望向东光照,眼前的这位虬髯猛汉,脸上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让铁狮营留下负责堵截吧。我的营以重装步兵为主,具有最强的防御力量,他们本身速度就慢,跟着大家一起走,肯定会拖累大家的速度,但是做殿后军却是最合适不过的。” “老东,你!” 东光照一挥手阻住他要说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战争由来如此。天下没有不死人的胜利,你虽是将才,却也不能让敌人都愿意拜倒在你的脚下。血香祭大旗的做法过于凶狠,虽可在短时间内奏效,其后果却也严重。我不知你为何如此急于求成,军中传言,云家小姐与南将军有一年之约,想来和这有关。虽是传言,却无不可信之处。但是水清,我要告诉你,你这次真得错了。不管你以后想怎么做,为的是什么目的,除非必要,还是不要再轻起杀戮的好。我们天风军毕竟和那些山野荒民不同,他们打仗,是为了劫掠,我们打仗却是为了统治。过多的杀戮,不利于统一。所以,你以后要好自为之了。” 说到这,东光照长叹一声:“古来名将多杀戮,固然不假,但是那只知杀戮的,却永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帅才。你急于求成,才导致我军今日之败,若能平日里对当地百姓多加抚慰,必不会有如此局面。但是悔已无用,我此番留战,怕是命难保存,因此也就不在意这地位尊卑,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将来在官场上你不大会听到,这次我既然说了,就希望你能听进去。” “老东!”浅水清一把握住东光照的手,这汉子却朗朗长笑一声,他回身对着自己的战士大喊:“给我八百死士,我可保我军一个时辰的后路。铁狮营的兄弟们!有那不怕死的,就跟着我留下来挡住敌人!” “愿与营主共进退!”铁狮营的战士同时大吼起来。 在这里,我们不能赞叹一支这是真正的强师劲旅才有的博命精神。他们必须抛弃生死之念,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战友的后撤。这与普通的作战身死完全不同,前者之需一腔热血**,后者却需要更加强大的牺牲精神与献身精神。倘若没有一次次共同作战密切合作所产生的亲密感情,那么没有人会愿意这样做。可是在铁风旗里,这种生死与共的精神已沁入到每一名战士的骨髓之中。甚至连曾经的蓝城五千降卒,一路作战到现在,也真正开始溶入到这支军队中去。也就是在经历过一场场腥风血雨的战斗中,才能建立起这样的纪律与胸怀。 东光照满意的大叫:“好!我铁狮营的兄弟没一个是孬种!铁狮营重装甲卫还枢少人?” “报营主,重装甲卫还有六百人!” “已经战死了三分之一的兄弟吗?”东光照苦笑道。自铁风旗出征以来,他们一路经历大小战事无数,所向披靡,每一次的死伤几乎都是最小数字,但是这一次,大梁城突围战,仅是一战就让铁狮营的一个重装甲卫没了数百号兄弟,他怎么不蹉跎叹息。此番突围,重装战士们的压力是极大的,他们必须负责守卫整个旗的安危,处在移动状态下的他们,其防御能力比起平日已大见缩小,有此损失再不足奇。 “重甲卫的兄弟再加铁狮营卫队留下,负责殿后,其他人赶快离开!”东光照奋力大吼。 “将军,你也走吧,这里有我们!”有铁狮营的战士大叫。 东光照怒吼:“去你妈的,老子不走!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天风军有过怕死的将军?” “我,东光照,入伍十余年,一生征战,就数跟了浅哥儿这段时间打仗打得最痛快。人活一世,当建功立业,虽百死而无一憾!老子今天就算是战死在这沙场之上,也此生无悔!” “此生无悔!!!” 那一刻,浅水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的泪光——这是他第一次不得不抛下自己的兄弟逃逸,但是他却别无选择。 他对东光照说:“老东,记住坚守半个时辰。到时候会有援兵来救你们。” 东光照放声狂笑:“浅小子,你他妈别再哄老子了。这种情况下哪来的援兵。” 浅水清怒嚣道:“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东光照一冷,浅水清已经叫道:“我说过会有援兵,就一定会有援兵。如果……我是说万一,援兵要是不来……你们就立刻投降。” 东光照狂叫:“去你妈的,老子宁死不降!” 浅水清愤叫道:“照我说得做,我不许你们死!坚守半个时辰,如果没有援兵来,就立刻投降,这是命令!我要你们活着,直到我们重新打回大梁城!” 然后,他对着手下将士大吼道:“你们还傻楞着干什么?立刻撤退,离开这里!!!” 这一声呼啸,带出他所有的不甘,不愿,不平,不忿。 随着这一声喊,铁风旗的将士闷头狂冲,再不愿看到自己的战友为自己舍死忘生奋力搏杀的壮烈场面。 在他们的身后,八百死士布成的密集阵型,在东光照的带领下迎着对方扑面而来的磅礴大军,怒吼着迎头冲上…… 第五十九章 冲出大梁城(7) 疲惫,无尽的疲惫,如海浪狂袭,波卷全身。 东光照不知道自己守了多久,他的头脑已经无法计算时间的流逝,意志与身体对抗,意志要求作战,身体则渴望躺倒,身体受的伤多到已经数不清,却全然不觉得痛苦,麻木的神经疲惫一切,包括了痛觉。 在这汹涌狂猛的进攻中,东光照还活着,既是个奇迹,也不算是奇迹。有很多战士为了保护他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去为他抵挡来自敌人的刀剑枪矛。 一个又一个的战士倒下了,尽管他们身上披着厚重的铠甲,却终究挡不住敌人一次又一次的砍削。铁甲被剁开,翻卷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鲜血在脚下流淌,整片土地已经染成赤红与紫黑之色。 八百死士拼死的抵抗牢牢抵住了护民军的追击,他们用生命在换取战友撤离的时间,当烈阳下这些不屈的灵魂迸发出自己昂扬的斗志并渐渐湮灭时,东光照的心也在痛着。 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军人,却将尽数战死在这里,时间,仿佛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长√短的坚守里,东光照仿佛已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曾经的峥嵘岁月,士兵们欢笑的言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纵情狂歌,悲欢离合一切尽在心海重现。 听说人死了,就会回忆起自己的一生,看来,我也快要死了~光照摇头苦笑。 仿佛是一个预言,一柄锋利的长矛在下一刻横空刺出,东光照无力地挥动着手中大刀,这刀挥得如此之慢,以至于他只能看着那长矛刺向自己的胸口。 身上厚厚的铠甲发出当的催响,长矛穿透甲胄,狠狠地扎进了身上。 “将军!”身边的惊呼声响起。 鲜血激射里,东光照无力地松手,长刀落地,整个人仿佛被这一矛戳穿的气球,渐渐委顿下来。 他单腿跪立于地,强撑不倒。 就是死,老子也要站着死! “扶起我。”东光照嘶哑着声音喊。 几只大手将东光照扶了起来~光照睁大自己那双峥嵘血目:“咱们守了多长时间了?” “该有半个时辰了吧。”一名战士回答。 “那不够。”东光照摇摇头:“我说过要守一个时辰的。” “将军!” 东光照嘶哑着嗓子嘎嘎笑了起来,全身的精力似乎在这刻回流,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口,仿佛那伤不是属于自己的,顺手从地上再抄起一把战刀大吼着向敌人冲杀而去。 “杀!”他如此放声大叫。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阻击战,它不会载入史册,也不会成为什么经典战例。但是在这场阻击战中,止水人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勇士。 那个时候,周之锦远远地望着这场战事,终于长叹了一声:“我终于明白天风军为何如此强大,浅水清又为何可以在止水内纵横来取,如入无人之境了。一支小小的八百人的队伍,竟然可以死挡住护民军如此攻击这许多时间,他们虽死犹荣了。” 一旁的冯然冷冷道:“咱们再不出手,他们就真得顶不住了,差不多已经只剩下三百人了,总不能真让他们全部死光吧。” “是啊。”周之锦点点头淡然道:“传我命令,大军出击,给我救下铁狮营剩下的这三百多号人。”…… 对石容海来说,今天的这场战斗打到这副局面,可以说他又是吃了一次败仗。虽说护民军已经全面拿下大梁城,但是铁风旗的主力却安然突围。数十万大军的包围没能消灭对手,反被其从容离去,对上浅水清,石容海受到的几乎就只有屈辱。 就在他镇压住所有作乱的护民军战士,重整军伍准备全灭这八百殿后军出气的时候,战场之外,竟又有一支军队浩然而来。 这支军队,最前方的骑兵队盔甲鲜亮,高头健马,军纪严明,且人数众多,兵种齐全。 或许他们还比不上天风军那样飙悍狂野,勇猛无畏,但显然同样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劲旅! 前放骑兵队大旗招展,一个周字昭示出来者的身份。 是周之锦的十万大梁守军,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而且出现的方式如此诡异。 本作品1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1.!当先的骑兵队一出现,就冲向这最后的战场,骑兵队以狂野之态掠过战场,硬是用马蹄群生生两支作战的部队分开,当先的一名骑兵军官大声吼叫道:“周将军有令,战事到此为止,铁狮营已是笼中困兽,不必再行捕杀,我们自会将其拿下,交给周将军发落!” 石容海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他大吼:“周之锦这个墙头草,打仗的时候他不出现,这个时候想来捞便宜?” 那军官冷笑道:“这位就是石容海石大将军吧?石大将军常败之名在下也算久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石容海在马上晃了一下身子,险些没被气得吐血落马,那军官却已冷冷回答道:“石将军指责我们不出现在战场上,看来是对我们不帮铁风旗攻打护民军有所不满了,不知是不是这个意思。” 石容海破口大骂:“我去你妈的!你们身为止水军人,不帮着我们打天风人,还敢做壁上观!” 那军官怒哼:“石容海,你最好清楚一下当前局势。当时铁风旗控制大梁城,我们这支军队连兵器都没有,拿什么去打!一旦强行攻击造成城内大乱,到时候大梁城里又会死多少百姓你可明白?周将军仁义天下,不忍害我止水百姓,但也不愿投降天风军,所以只能旁观。铁风旗一走,我们打开兵库取出武器你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吗?你们困不住浅水清,能怪谁来?” “一派胡言,强词夺理!” 那军官却冷笑着不再理他:“不管怎么说,我们至少是没帮浅水清对付你们,否则护民军要想拿下大梁城,逼走铁风旗,怕也没那么容易。我说的话,石将军你是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这铁狮营的三百多人,我们是要定了。如果石将军不愿意,没关系,我家将军就在后面,你大可找他讲理去。你若是不服,咱们省掉这一步骤,先手底下见个真章也没问题。你们护民军不是很厉害吗?铁风旗都被你们打跑了,既然如此,我大梁城十万守军,想必也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石容海一滞,竟是半天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是有苦自己知,别说打铁风旗打到护民军自己损伤惨重,就是力气也同样耗得七七八八了。 铁风旗固然在透支精力作战,护民军又岂是杀人不用力的?这种情况下,想赢大梁守军怕是就难了。 如今大梁城十万守军在这个时候杀出来,要强夺战利品,除非他真得不计后果立刻开战,否则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管怎么说,大梁守军这次没有参与守城,那就是表明立场是站在护民军这边的,易星寒固然要拉拢他们,自己也不能不给周之锦几分面子。大家好歹都是“友军”,又怎么能窝里反呢? 这刻,他狠狠瞪了远处正得意微笑的周之锦一眼,只能无奈道:“好,大梁守军不参与守城这个人情,我们记下了,不过抢我战俘一事,我们同样也记住了。如今大梁城已为我护民军所下,易首领正在指挥人手参与救火,维护治安稳定。有什么事……咱们进了城再说吧。” 那军官嘿嘿一笑,抱拳道:“悉听尊便,慢走不送!” 看着石容海一路远去,那军官终于拉下脸道:“立刻救治铁狮营所有还活着的战士,给他们最好的待遇。”…… 远处,大梁城的火势已渐渐熄灭,看起来易星寒已经成功控制了城内局势。 周之锦远远望着那渐渐散去的硝烟,一双凤眼却眯得只剩下一条缝隙。 这个人长得凤目长髯,风度翩翩,年轻时也是个浊世佳少,就算现在人到中年,行为举止间也气度从容,和楚鑫林有几分相象。他左右两侧的冯然和章秀易,一个长得精干瘦小,但目光炯炯,另一个却是顶个四方大脑袋,看上去强横之极。 刚才和石容海打交道的那名骑兵军官这时候正策马飞奔而来:“回周大将军,铁狮营剩余战士已全部救下。” 周之锦淡淡问:“东光照死了没有?” “受了重伤,体力消耗过度,已处在昏迷之中,不过我看死不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伤得太重,我估计他就算是救活过来,只怕整个人也要从此元气大伤。再想带兵作战,怕是难了。” 周之锦点点头:“对他这样的将军来说,能借此机会归家养老,也算是有个善终了。” 那军官欲言又止,显是有什么想说却又没敢说,周之锦微笑道:“小飞,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那叫许飞的军官微微点了下头:“将军行事高深莫测,属下看不透。” 周之锦一笑:“你自然是看不透的,否则我这大将军的位置就要给你来坐了。” 那许飞的脸一红,冯然和章秀易两人却嘿嘿笑了起来。 周之锦却叹气道:“其实如果可以,我又何尝希望自己去救他们呢。我巴不得他铁风旗全部死光呢!可惜啊……护民军太是无能,如此之众却困不住铁风旗。浅水清既然不死,我们就总得为他做些什么。如今我们救了他铁狮营的殿后军和东光照的性命,浅水清感了我的恩,承了我的情,以后再想找我的麻烦也得先顾忌一下。毕竟将来,大家都是要同殿为臣的,为官做事,非必要之时,做事需尽量留个台阶,将来也好见面,不可结无谓之死敌。再说野王那里,将来谈判时也好有个交代,说起来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总是为天风人做出过贡献与努力的。当然,他铁风旗若是全员战死,我到也省了如此麻烦了,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许飞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问:“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出手把铁风旗留下?” “蠢货!”周之锦有些怒了:“止水将灭,天下一统已成定局,为将来计,有参与攻击天风军者全部都不会有好下场。野王虽然宽宏大量,但能容忍我等见死不救,却未必能容忍我等主动攻击。这样的冒险太不值得。得罪浅水清,我们尚有弥补之道,得罪天风皇帝,那就是百死难赎其罪了。你这小子以后脑子清醒些,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先斩了你。” 那许飞再不敢言。 冯然看了周之锦一眼,嘿然道:“下面咱们该怎么做?” 周之锦反问:“你那个好文妃没再给你支招吗?” 冯然的脸色有些悻悻:“这女人此次和楚鑫林一其甘冒奇险跟着浅水清一起突围,显然是决定将一生命运都压在了浅水清的身上,再不看好你我了。” 章秀易沉沉说道:“姬若紫心计歹毒,眼光毒辣,她不看好你我,自然有她的道理。”这个人早年曾被人一刀看中颈脖,声带受损,因此说话极为嘶哑难听。 周之锦看了看章秀易,问道:“你的意思是……” 章秀易遥指大梁城。 周之锦望着那里,眼中露出一片森然:“是那易星寒吗?……铁风旗是走了,护民军却来了。大梁城你来我往,这城门进出到也甚是热闹。只是自古以来,打江山的人未必能坐江山。浅水清是如此,易星寒也是一样,那不通时世不明世间轮转真理者,能活着都是一份运气了,又怎可奢望太多。” 冯然更是笑道:“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大梁城虽为护民军所下,但是到底由谁来做主,还是未知之局呢!” 三个人在这刻一起遥望大梁城,眼中同时露出贪婪的神光 第六十章 祸福本无常 大梁城突围战,是浅水清自出道以来的第一场败仗。 天风历107年1月18日,浅水清拿下大梁城不过短短的一天半时间,大梁城再度易主,消息震动天下。世人还没有从浅水清不战下城的消息中清醒过来,转眼就又听到浅水清丢了大梁城,人人惊骇之余,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浅水清就象是一台奇迹与新闻的制造机,连续不断地制造战争新闻,为自己创造奇迹,也为敌人制造那一连串不可思议的胜利,仿佛一切和他沾上边的事物,最终的表现总是会令人大吃一惊。 护民军的发展是如此迅猛,以至于众人皆呼,止水虽败,民间却依然不乏忠勇之辈,易星寒当为个中翘楚。 不过话说是这么说,对于浅水清能够带领铁风旗突出重围,所有人都依然为其庆幸不已,也深叹其拿得起,放得下,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是个可成大事的人。 护民军进入大梁城后会怎样做,人们暂时还不得而知,事实上,大家把焦点都放在了那个刚刚突围成功的浅水清身上。 作为近年来少有的年轻出色将领,刚一出道便立下战功无数的将军,他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这场失利的?是就此偃旗息鼓,一蹶不振,还是舔好伤口卷土重来? 人们试目以待…… 大梁城三十里外的一处小坡上,浅水清一人负手独立。寒风劲啸,如刀割面,浅水清却恍若不觉。 他现在迫切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失去了大梁城的铁风旗,所有曾经的努力几乎尽化乌有。数个日夜不眠不休的努力尽成空幻泡影,这样的打击与损失不可谓不大。虽然说他们完成了皇帝交代的任务,并且也做出了超分份额之外的贡献,但是相比大梁城的失去,这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为了早日争取到与南无伤抗争的权利,一直以来,浅水清都计划拿下大梁城,毕其功于一役。一旦他成功,则就有了正面与南无伤叫板的权利。 事实证明,过于急功近利者,往往什么都得不到。 易星寒的反攻事实上并不稀奇,就算是没有易星寒,止水也会出现容星寒,冷星寒等等各色人等,总会有人领导他们与天风军做对抗。灭国之战,从来都非可一蹴而就。 是人都会犯错,浅水清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在哪,现在的问题是他没有时间审视过去的错误,而是必须立刻打起精神解决眼下的问题。 丢了大梁城,对铁风旗所造成的打击远超过失去帝都本身的损失,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体现就是士气方面。 将士们长期在外苦战,思念家乡,全靠着胜利的情绪激发激励大家。一旦失败,思乡情绪立时升起,严重影响到士气军心。 士气是维系一支军队存在的支柱,没有士气,军队就缺了战斗意志,没有士气,也就少了拼死精神,没有士气,甚至会对上级的命令执行造成极大的困难。 铁风旗的战士在以前不是没经历过失败,但是那个时候,他们是本土作战,又或是近土作战,相对情况要好一些。如今离家太远,全靠一腔热血维系的军心,在战败之后多少便有些凉了下来。 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必须立刻稳定军心,重塑将士信任。 在经历了大半天的战斗与跋涉后,疲惫欲死的士兵们如今早已沉沉进入了梦乡,将军们却不得不在烛火下聚在一起商讨未来战事。 他们希望在士兵们醒来之前,铁风旗能拿出一套完整的行动方案。 此刻,浅水清站在小坡上,望着漫天星斗,思绪万千中,夜莺在他身后轻轻唤道:“他们在等你呢。” “我知道。”浅水清淡淡说:“让他们自己先讨论一下吧,我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会。” 夜莺微微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不过可惜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 她唾了一下,看看浅水清那孤寂的背影,柔声说道:“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依然是那个战无不胜的浅水清。人要是没了信心,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浅水清微微一笑:“你放心吧,这点打击我还是能够承受的,我也没因此就失去信心。我只是有些心痛,这一次的突围战,我铁风旗失去了不少优秀的兄弟……” 夜莺的眼圈立刻红了:“东营主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梁城突围战,铁风旗主力虽得以保存,但是精英战士依然丧失不少,仅当场战死就有三千余众,受伤者数千,熊族武士和石容海的重骑交手,以步对骑,三千人打五百人却依然战死上百战士,可以说是自追随浅水清出战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大的亏。 整个铁风旗的伤亡人数,可以说是进入止水之后损伤最大最多的一次,甚至超过了以往历次战斗的总和。在那之前,他们经历无数战斗,但均伤亡极小,铁风旗的队伍甚至是越打越强,人也越打越多,但这次的突围,一下子就把铁风旗打回了原形。 浅水清辛苦数月建立的功勋,实力,名望一夜之间在这刻尽付流水,他心中之痛可想而知。 但是越是这种情况下,他就越是需要镇定,大梁城突围战既是败仗,也是胜仗,不管怎么说,突围成功,自己的战术目的已经达到,则损失再多亦可接受,唯一的问题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看着夜莺那悲伤的眼神,他轻抚夜莺的长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温柔道:“如果我预料不差的话,我们突出重围之后,周之锦就绝不会对我们的殿后军不理不问。他的目的不是反抗我天风军,而是拥兵自重借以和野王讨价还价。将来同殿为臣,他只要不是想过于激怒我,该知道怎么做人才对。此番我战败,想必不少人很乐于看我的笑话,但我经此一战之后反而明白了许多道理。天下没有真正常胜不败的将军,只有那败而不馁,绝不轻言放弃的将军。” “我既然还活着,铁风旗也依然还存在着,则我还是我,我铁风旗的威名依旧将名扬天下,屹立不倒。我的敌人尚不敢看不起我,我又怎会妄自菲薄呢。” “大梁城虽然丢了,但对我而言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可以让我更加冷静地对待一切。那曾经失去的,我浅水清要加倍索回。那曾经打败我的,也终将为我所败。战争,有时候比的不是爆发力,而是一种毅力,谁能坚持到最后,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无论是易星寒,还是周之锦,他们都只能为我铁风旗的荣耀做踏脚之石,他们为我们所造成的麻烦,充其量也只是一些小小的波折,待到峰回路转之时,光明自现。” 小夜莺听得迷糊,痴痴地看着浅水清:“那什么时候才是峰回路转的时候呢?” 浅水清微笑着回答:“相信我,那不需要太长时间。”……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 人生祸福难定,谁也不知道今天的快乐会不会就变成了明日的悲哀。 当浅水清挥兵进大梁的时候,没人能相信他会成功。 当他拿下大梁城后,又没人相信他会失败。 人们总是用结果来评价事物的功过。在浅水清成功时,他是不世奇才,在他失败时,就成了骄横跋扈,一意孤行的典范。 然而对于浅水清来说,大梁城的丢失,仅仅只是一场普通无奇的普通战事而已。 一个优秀的将军,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良好的心态,永不为过去的战事所执迷。成也好,败也罢,所有的荣耀与耻辱都只属于过去,而不属于将来。痴迷于过去者,永无成大事的条件与能力。 大梁城一战,是胜是败,别说他浅水清自己说不清,历史也很难说得明白,但他至少知道,这个世界本就从没有一个永胜不败之人。 当易星寒整合国内所有队伍不顾国家存亡,一心要找他的麻烦的时候,这股复仇的力量已经庞大到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抵抗,面对这种情况,就算是抱飞雪重生,烈狂焰在此,同样也只能徒呼奈何。 败,铁风旗已然败定。 但是怎样接受失败,却是一门学问。 如果说如何打好胜仗,是一门学问;那么如何打好败仗,却是学问中的学问,是更加精深奥妙的战争学问中的极端体现,是一门战争的艺术。 世人只知名将只打胜仗,不打败仗,却从不知道这世上真正的名将,又有几个不是从失败中爬起来的? 只不过他们在失败时从不气馁,也从不放弃。他们将失败看成是难得的宝贵经验,从失败中汲取教训,且在每一次失败中保留住那胜利的契机,为将来的胜利打下基础。 即使是战败,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战败技巧! 在这里,失败不是成功之母,却是胜利之因。今日的战败,未始就不是明日的胜利!…… 大梁城,澜和殿,易星寒愤怒得象一头咆哮的醒狮。 “数十万大军,四围而击,以众凌寡,竟然还是没能留住浅水清和他的铁风旗,耻辱!这是我护民军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耻辱!石容海,你不是说过你绝不会让他跑掉的吗?!” 石容海脸色铁青道:“浅水清要是如此好对付,他也就不是浅水清了!只是大梁城既然为我所下,战争就一日不会停息。浅水清就算是逃了出去,此番战败,他的不败威名也必受损。他血香祭大旗的威力全在他战无不胜的基础上,这次被我们打败,以后再想有人不战而降,怕就是难了。只要他一天还在我止水土地之上,你我就终有灭他的机会,你又在这里对我发什么火!现在当务之急,还是以稳定军心发放军粮控制大梁城为要。” 话音刚落,林中兴匆匆从殿外走进,他的脸色却更见难看。 “刚刚得到的消息,羽文柳于昨日为浅水清秘密杀掉,至今尸骨无存。” “你说什么?”易星寒和石容海同感震惊。 石容海更是急跨一步大骂道:“混蛋!浅水清这个混蛋做事也太绝了!” 失去了羽文柳,不仅是浅水清自己失去了一个有用的棋子,就是护民军想借这面招牌也难了。 易星寒沉声问:“那么太子呢?” “他还活着,但是目前下落不明,我怀疑可能是被浅水清带走了。” 石容海立刻否认:“这不可能,铁风旗突围的时候咱们都看得清楚,他们的军阵里根本没有多少非战斗人员。羽家王室人数近千,仅是那些妃子宫嫔就得有好几百号。浅水清不可能带着这么多累赘突围。” 易星寒愤愤道:“看来浅水清是存心不给我们留下任何可以依仗的凭借了。没有国主,没有太子,护民军就没了一面可号召万民反抗的旗帜,如今我军虽人多势众,可仅凭这些人想打赢这场战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偏偏我们还让浅水清给跑了,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窝囊了。” 石容海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有些奇怪:“大梁城虽大,但是浅水清要想藏这许多人怕也不易。他既然没有把他们带出去,又能把他们藏到哪里呢?中兴,你肯定他们没有死?” 林中兴点头:“今天早上还有人看到铁风旗的战士押着他们往城西方向而去。” 城西?易星寒和石容海面面相觑,石容海毕竟是在大梁城呆过一段日子的人,猛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浑身都是一凉,破口大骂起来:“浅水清,你个***王八蛋!” “到底怎么回事?”易星寒忙问道。 石容海狂叫道:“城西是大梁守军驻扎之处,浅水清肯定是在临走前把羽家人统统交给了周之锦!” 就在石容海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一名护民军战士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叫道:“报易将军,石将军,林将军,原大梁守军周之锦,领兵占领了大梁粮仓,声称现在起,大梁城由他全面接管。国主已死,太子即位,感护民军救国大功,太子颁下旨意,封易将军为护国大将军,周之锦代为摄政,护民军易星寒,石容海以下人等,皆受其调派,并请诸位将军立刻请回国主。” 这个消息,如一个惊天霹雳重重地打在了易星寒等人的头上。 第六十一章 英灵不灭 小坡上的营帐里,浅水清正坐于中,一场激烈的讨论正在展开着。首发 参与军事会议的人除浅水清外,还有沐血,碧空晴,楚鑫林,拓拔开山以及雷火等人。令人惊奇的是,姬若紫竟也赫然在座。 自从见识到了这个女人的厉害之后,浅水清就再不愿小看她,在此非常时刻,也十分愿意借重她的智慧与狠辣。 军事会议的重心就是商讨目下铁风旗应该何去何从。 楚鑫林道:“我们的斥候刚刚送来的消息,大梁城虽为护民军所下,但是城头上除了大河旗外竟然还升起了周字旗。浅将军在离城前玩的这一手着实漂亮,有了羽熙在手的周之锦显然已经胃口大开,想要得到更多了。易星寒虽人多势众,大梁守军却胜在久经训练,纪律比护民军要好上许多。周之锦既然对铁风旗见死不救,肯定也不会容忍护民军顶替铁风旗的位置。这两者之间一旦发生争斗,就是我军反攻大梁城的最好时机。所以我建议我军静侯时日,坐以观变。” 雷火问:“那要是他们不打呢?” “没错。”沐血道:“易星寒这个人,就其做事手法来看,显然还是懂得大局为重的。大梁城头如今升起了周字旗,周之锦显然已经是在挑衅易星寒的耐性。但是他绝不会因此就轻易动手。相反,他要领万民抗天风,就必须和周之锦结成战线联盟。虽然浅少把羽家王室的人都送给了周之锦,但是易星寒却未必就一定要和周之锦争夺名分。如果他能忍得一时,那么短时间内他们绝打不起来,到时候我军空悬于外,反有被其消灭的危险。” 那个时候,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带出黄莺般悦耳的鸣啼:“沐将军可知雪莲是如何绝迹的吗?” 沐血一楞,却是姬若紫语笑嫣然。 “连云峰上的雪莲花,高居山川之巅,山顶常年积雪,凡人不可登顶。然而雪莲洁白如雪,高纯似月,因其难得而为稀世之珍,天下贵胄富豪喜雪莲,出重金以求之。不出十年,连云峰雪莲遂告绝迹。每年为厚利而甘冒奇险者众多,为采雪莲而死者难以计数。由此可见死亡之威胁虽大,却总大不过那利诱。” 沐血不解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若紫轻轻一笑,露出两排可爱贝齿:“大梁城为天下厚利,凡出官入将者无有不想得之。铁风旗来抢,护民军来抢,连那已经投降了的大梁守军都不惜为此反复,皆因谁占领了这个地方,谁就成了止水的临时主人,拥有了和野王陛下讨价还价的权利。易星寒要大梁城,是为万民求福址,周之锦要大梁城,是为自己增加筹码,铁风旗要大梁城,是为军人之最高荣耀。是为权也好,为名也罢,为天下万民正义之节也一样,大梁城都是个轻易丢不得的地方。易星寒千辛万苦打下大梁城,却没得到王室。周之锦堂皇竖旗,显然已决意入主。要说易星寒会就此忍气吞声,我是万万不信的。若说他徐图大计,暂时隐忍,谋而后动,到是大有可能。所以,护民军和大梁守军一定会打,且不得不打,否则就算易星寒能忍,石容海也未必能忍。石容海能忍,其手下将士也未必能忍。” 这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目瞪口呆,姬若紫不懂军事,但这并无关系,因为她懂人,懂男人。 那个时候,姬若紫轻捂小嘴娇笑道:“何况周之锦这个人,我是很了解的。他那样的人,你若退一步,他便进一步,总是得陇又望蜀,其野心大过其能耐的。所以,他们之间和平不起来。” 楚鑫林老于官场,姬若紫擅于分析,这两个人只用几句话就将当前形势解释了个通透。如今的大梁城可以说是三方角力,谁能把握好时机,谁就是最后的赢家。目前铁风旗离开了大梁城,大梁城里就是护民军与大梁守军二虎相争,铁风旗这只狼若能龟伺一旁,则大有机会。因此这刻,在姬若紫说话过后,碧空晴的建议终于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 只是鹬蚌虽相争,渔翁却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铁风旗就此呆在这里等着瞧热闹肯定是不行的,总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好。否则有这只恶狼在身边,两军心中顾忌,未必就能打得起来。 那么,铁风旗该往何处去呢? 争议的矛盾集中在了这一点上。 碧空晴指出:“由此向东南方向走出十里左右,有一座小山叫牛角山。地形虽不险要,但是藏人没有问题。一旦我军进入山中,短时间内大梁城肯定无法摸清我军动向。牛角山距离大梁城不远,我们可以每日派出斥候探听城内动静。一旦两军不合,大打出手,我军便可趁虚而入。” 沐血和无双同声反对,进入牛角山,固然有伺服暗处,待机而动的好处,但是问题在于,铁风旗刚经大战,目前粮草药物都不足,迫切需要进入一个城市疗养伤势,恢复元气。 无双更是愤愤道:“就在刚才,浅少进来之前,有十二个战士躺下去之后就再没能醒过来。大战刚刚结束,太多战士受了伤却无法及时得到治疗。如果我们再进入牛角山,那么就会死去更多的人。战场之上战死,我们无话可说,可是为了一场可能会到来的胜利而置无数伤员于不顾,这我不能接受。” 沐血也道:“没错,惟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前往望天港。那里是止水最大的贸易港口,每日往来客商众多,货物资源丰富,不愁没有足够的药物与大夫为我们的士兵疗伤▲且在那里我们也可以得到足够的粮草补充。羽文柳在望天港被擒之后,那里的守军早被驱逐,如今虽已凋零,却正适合我军无阻进入。只要进了望天港,我们就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到时候大梁城内若起内讧,我们也可以再从那里出发。” 楚鑫林阴测测地说:“沐将军,无双将军,别怪我没提醒二位。望天港是个大港口,那里虽无足够的战士守护,但是每天往来人数却是极多。如今止水大乱,有人死战,有人投降,也有人逃跑。望天港是出海口,从那里走陆路,一路向南,三天可到自由都市联盟,走海路,绕过联盟海域可以抵达惊虹,可以说是达官贵人们逃难必经之路。来往的人多了,咱们铁风旗的动向就必定会为人所知,再想出奇不意趁虚而入拿下大梁城,就难上加难。我怕到时候我们这边一有动作,大梁城就已经先得到消息了。要知道兵家作战,最忌讳的就是为人知道你的一举一动。牛角山虽贫瘠,却正可隐藏我军行踪啊。” 碧空晴更是冷冷说道:“我提醒诸位一句,如今大梁城内两方各有各的强,一旦开战胜负难料。浅少驱虎吞狼之计固然很好,但到底是他们拼个两败俱伤,还是一方完胜另一方,从而收拢残兵实力大增,却是谁也说不清。鹬蚌虽在相争,得利的却未必总是渔夫,如果我们不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适时介入,错过战机则后悔晚矣。望天港离大梁城有一天路程,等大梁城的消息传到望天港,战争早已落幕,我们再赶去,只怕碰上的却是一支早就等候我们的大军也说不定。” 无双大叫:“即使如此,也绝不能把大家带进牛角山去。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少个兄弟受了伤?士气上又受了多大影响?铁风旗现在缺医少药,实在是不宜再战!” 碧空晴立刻道:“军人马革裹尸而还,战死就是我们的宿命,打胜仗则是我们的责任!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此为天经地义之举。进入牛角山虽会使我军伤亡增加,但对战机来说却是最为合适,要想胜利,就必须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包括无辜平民,也包括了我们自己的战士。” 无双怒吼:“我放你妈的屁!碧空晴!你要是有骨气,当初在京远城你就不该投降,现在说什么战死是军人的宿命,你他妈自己怎么不死!” 这一句话,激得碧空晴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他这一生,因京远城投降一事而不为人所谅解。止水人到也罢了,天风人也看不起他。无双这句话,可以说是正戳中了他的伤口。 那一刻,浅水清出手如电,一把揪住无双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狠狠地向帐外扔了出去:“无双,你最好记住,军事会议可以有争执,但不可以互相攻击。碧将军自入我天风军以来,出谋划策尽心尽力,从未有丝毫懈怠。过去的事情都已经是过去了,谁要是再敢提,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帐外传来不服气的闷哼,无双却是再也不肯进来了。 姬若紫的眼中却闪出狠辣之色:“若想取胜,进入牛角山就是最好的打算。因为缺药而死去的战士,可以承认他为烈士以后加倍抚恤,进兵望天港,却是败着。战争若为胜利计,就当不择手段,不计损失!否则战机错失,只怕铁风旗损失的兄弟只会更多!” 碧空晴的计划,狠辣歹毒,虽务实却将铁风旗战士的生死弃之于不顾,但是在这刚刚遭遇过一场无奈的战败,人人都渴望胜利的时刻,它又显得是如此的诱人。 于是,到底如何选择,就成了浅水清肩头上的一份重责大任。 那个时候,沐血和雷火同声大叫起来:“浅少!”语气中流露出无尽惶惶之意。 他们在害怕,害怕浅水清为了胜利而再不顾旗里受伤的兄弟所遭受的苦难。 那时,浅水清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一丝无奈…… 背负着双手站在营帐之中,这营里每一个有权参与会议的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来自浅水清的决定。 作为一支部队的领袖,一个灵魂人物,有时候他并不需要想出太多的计策,太多的阴谋,但他必须在争议中下出决断,在摇摆中做出选择。 无论是怎样的选择,都注定了会有一部分人高兴,一部分人失望。 这是领袖的权利,也是领袖的责任,他们面对压力,解决压力,无论其决定是对是错,都要由其一人承担,并肩负到底。 那个时候,无数双眼睛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抉择,甚至连帐外,无双那紧张的呼吸声也都能清晰可闻。浅水清却微微笑了。 他这一笑,如漫天阳光,冲散却无数阴云,然后他漫声说:“我浅水清,自出道以来,从没有一刻象今天这样难下决定。自我军进兵止水后,我一路血屠,造杀孽无数,可以说是满手血腥,要说我是好人,那我是万万不承认的。那个时候,做这样的决定我没有丝毫犹豫。因为身为一个将军,领兵打仗,求取胜利,那是我们的天职,为了胜利,我们可以不择手段,做尽一切别人所不能做的事。别人骂我们是屠夫也好,刽子手也罢,对我来说,那仅仅只是胜利之后的一个小小的附带物。但是今天,我的确犹豫了……好在,我终于还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说着,他看看大家:“我知道你们都想知道我做出了什么决定,但是我在告诉大家答案之前,还是要先告诉大家两句话。” “我这一生发过两个誓言。其中一个,是为了云霓,另一个,则是我在戚大哥的坟前立下的。” “在戚大哥的坟前,我立誓要学戚大哥,绝不再让一个兄弟离我而去,为了我身边的兄弟,我浅水清哪怕是血洗天下,屠戮苍生也在所不惜。” 说到这,浅水清的声音突然高亢了起来:“我从未忘记过这个誓言!虽然说一个将军可以为了胜利而去不择手段,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东西。但是即便是不择手段,也该有其最基本的底线原则!进兵牛角山,虽可为我铁风旗掌握局势赢得方便,但是这种抛弃自家兄弟的做法,却永不能为我所接受!大梁城突围战,我被逼留下八百死士,那时候还可以说是战场抉择,事属无奈。但是今天,如果我带兵进入了牛角山,那么我浅水清就算以后再如何战无不胜,也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立下过的誓言,无颜去面对九泉之下死去的戚大哥,战掌旗和洪营主他们!所以我已经决定,我铁风旗明日一早立刻进兵望天港。至于大梁城将来到底还会不会属于我们,就让老天去做主吧!这场战争我们已尽了力,到底苍天城能承认我们多少功勋,我也都不会再放在心上。无论如何,我浅水清,永不会做对不起自家战士的决定!” 这一刻,所有的将军深感震触同时跪了下来。 碧空晴更是大叫道:“浅将军明断,碧空晴无话可说,心中有愧,还请将军责罚!” 那时,浅水清缓缓摇了摇头。下一刻,他走出营帐,眼神穿越苍茫,停留在那无尽星空处。 月色苍茫下,浅水清喃喃自语:“戚大哥,你可知道那真正惭愧的,应该是我。因为做出这种决定,我本不该犹豫才是……” 第六十二章 老兵 小林沟里,老兵维拉克唉声叹气地喝着闷酒。 自从天风军在望天港捕获羽文柳,不战而下大梁城后,维拉克就知道自己可能犯了一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 碧空晴领着虎豹营冒充风林卫的人,能够赶在羽文柳到达望天港之前先一步拿下此地,维拉克指路之功功不可没。 可惜的是这样的功劳,天风人不会给他奖励,止水人也不会感谢于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是自己从军生涯以来最耻辱的一次记录。 老兵的眼睛,向来是很毒辣的,但是那天可能是酒喝多了,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天风军的向导,现在越想就越恼火,偏偏还不敢说出去。 新兵蛋子依旧糊涂,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上次过去的那支军队是什么人,每日里看维拉克愁眉不展就颇为好奇。 当远方的队伍渐渐在天边拉出一条漫长的黑线时,维拉克先是醉眼惺忪地瞥了一下,习惯性地低头继续喝酒,却在下一刻将所有的动作定格。 天风军! 是天风军来了! 他几乎是跳了起来,抽出腰里的战刀大喊大叫:“蛋子,快拿武器!天风军来了,准备战斗!!!” 蛋子看着远方那逐渐延展开的绵绵粗线,黑压压的大军压出一片死亡腾跃之气,颤抖着声音回答:“老爹,咱们可就只有两个人啊!” “去你娘的,人少怕个球!”被烈酒冲昏了头脑的老兵大吼,抽出战刀向着酒馆外冲了出去:“来啊!来啊!你们这帮天风崽子!跟老子过过手,老子到要看看***到底谁怕谁!” 维拉克勇敢地叫嚣着,向着天空挥舞着战刀,领头的那一彪骑队在呼啸出劲风苍茫后,以无可比拟的雄浑之势来到老兵的身边。马上的骑士冷酷凶狠,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中的弯月刺矛却发出冰冷的寒光。 为首的骑将是碧空晴,看着维拉克的眼神露出几分惊喜:“你不是上次指路的那个老兵吗?” 维拉克揉揉迷醉的双眼,看了半天,然后恍然大悟:“你是那个领队?” 碧空晴微笑着回答:“是啊,我就是那个风林卫的领队,你好啊,老兵。” 一听到风林卫这个名字,维拉克气得浑身冒火:“我风林你妈个卫!你奶奶天风军冒充我部!我杀!” 战刀尚未有机会砍下,几名骑士已同时伸出手中长矛,将维拉克架了起来,锋利的矛尖上那点点的冰冷借着寒风劲吹,到是将维拉克的酒意吹醒了不少。首发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的,是战无不胜凶名赫赫的天风军,而在他的眼前,数以万计的天风战士正在汹涌而来。 那一刻,维拉克的酒意尽去,浑身被寒风这么一吹,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干!……***怎么这么多人。”老兵嘴里嘟囔。 碧空晴笑意更盛:“嘿,老兵,看在你为我们指过路的份上,我就不难为你了。没错,我们是天风军的人,上次就是去追杀羽文柳的。我的名字,叫碧空晴。” 碧空晴? 维拉克的眼睛亮了,那个飞雪卫的统领?那个在京远城大战中投降了敌人的碧空晴? 他有些好奇地看看眼前的骑将,然后嘟囔道:“原来是你这家伙,难怪我们止水话说得这么好,难怪这么了解我们的情况。” 碧空晴笑道:“那也多亏你当时指路才是。望天港我以前没怎么去过,对那里并不是很熟。” 维拉克跳着脚大喊:“你***别提指路!别提指路!” 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引得一群战士都嘿嘿笑了起来,直到后方浅水清的声音舒缓传来:“出什么事了吗?” 碧空晴慨然回答:“浅少,有人挡路,要和咱们作战呢。” “哦?是多少人?”浅水清的声音颇感好奇。 “就一个。” “那可真是勇士啊,敌虽千万人,而吾却独往矣。” 军队中发出一片嚣张的大笑声。 维拉克郁闷得只想自杀。 浅水清骑着飞雪从后面缓缓现身,露出一张清秀雅俊的面孔,维拉克睁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个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风屠夫吗? 真没想到他竟这样年轻,看上去到象个斯文小后生。 浅水清笑道:“老兵,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用刀来杀我,当然也可能会被我的士兵杀死〓:用酒来罐醉我,淹死我。” 维拉克张着大嘴再合不拢,碧空晴向后回喝道:“大家下马,全军暂时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再上路。”…… 小酒馆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一大群天风军将士中夹杂着两个止水小兵,看上去格调有些不伦不类。 维拉克的浑身都别扭,很想提着刀子站出冲杀一番,又自知只是徒自取辱,所以只能独自喝着闷酒,新兵蛋子依旧是一脸的糊涂模样,看着天风军的眼神却充满好奇。 碧空晴呵呵笑着捧着酒坛来到维拉克的身边:“嘿,老兵,和我们一起喝几碗怎么样?” 维拉克从嗓子里冒出不屑的冷哼。 他有身为一个士兵的荣誉感和骄傲感,却没有为国赴死的愚忠,理智让他不要理会眼前的这个家伙,但是感情却让他不自觉地捧起了酒碗。 碧空晴笑着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打仗嘛,是上面的事,下面的士兵只要听令而行即可。虽是敌人,但也只限在战场之上,战场下,如果彼此看得顺眼,也未必就不可以做朋友。现在你我不在战场上,做个朋友吧,怎么样?” 碧空晴把酒碗端到维拉克的身边。 维拉克想了想,然后嘟囔了一句:“这见鬼的战争。” 然后酒碗一饮而尽。 “没错!”碧空晴大叫道:“这是一场见鬼的战争,它让很多人死去了。不过和平很快就会来到,来,大家伙们,为这场该死的战争而喝一杯!” “吼!”酒馆里所有的天风军士同时端起了手中酒,大口大口地灌将下去。 这一刻,没有敌我之别,只有共同的对战争的厌倦与憎恨。 老兵维拉克的眼中,一点湿润也逐渐弥漫眼眶。他大口地喝酒,就那直冲大脑的酒劲来麻醉自己,忘记一切,忘记战争的存在,忘记一切的不开心。 他们一起尽情的喝酒,一起痛骂战争,尽情地在这小酒馆中畅所欲言。 老兵维拉克说,别看你们天风军骁勇,我止水军也不是个个无能。老子当初上战场时,也干掉过两个天风军,也曾见到过有天风军战士吓得尿裤子,刀都提不起来。 碧空情就笑着回答,说国主懦弱,纵有勇将强兵也是无用。 维拉克就叹息,想了想说现在我有些不那么后悔给你们指路了。 大家就一起哈哈大笑,相互打趣。 维拉克问他们你们怎么跑到这来的,他们就说,我们吃了败仗,没想到你们止水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强一些。 维拉克就得意的笑,然后大家都说,只可惜,你们终究还是不可能保住自己国家的。 维拉克便叹息,深沉的叹息。 他看看浅水清,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痴痴地问:“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战争会不会结束?” 浅水清悠然回答:“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不是我,而是两个国家的综合实力。我浅水清的作用,仅仅只是让这场战争早一些出现本应出现的结局。” 于是,维拉克再不说话,他一头栽倒在酒坛里,再不愿起来…… 维拉克酒醒的时候,天风军已经离开了。 天色将暮,老兵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酒馆里。 天风军打下大梁城后,很多士兵逃亡,小林沟如今已经只有维拉克和蛋子了。 维拉克呆呆地坐着,好半晌,才站起身来。 他走出酒馆,再回来时,一身军装已去。 蛋子怔怔地看着维拉克,维拉克摸着蛋子的脑袋说:“蛋子,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 维拉克摇了摇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见过了这帮天风军后,我就知道我们再也没可能会赢了……国家要灭亡了,我不想为国尽死,却也没法去投降敌人。所以我只能选择逃走了。我是个兵,这辈子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我想,最终还是得靠打仗过日子吧。就去都市联盟做个自由佣兵也不错。蛋子,你有兴趣跟我走吗?” 蛋子呆呆地说:“不行,俺还要当值轮守呢。” 维拉克苦笑:“真是个傻孩子。国主都没了,国家也乱了,军饷也没人给你发了,军粮也没人给你送了,其他人都跑了,你一个人守在这里还有什么用?我本来也想和你一样,尽一个士兵的职守,可是你看看。白天天风军来了,我们能做什么?我们已经无法再做任何事了。” “走吧,孩子,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好好种地过日子。” 蛋子缓缓摇头:“俺娘教过俺,做人要尽职守。调令没有下来,我就不能走。今天是俺轮值,俺要站岗去了。你要是走了,你的班我替你值了。” 维拉克呆呆地看着蛋子,良久,终于长叹一声。 他拿起武器走出酒馆,再不愿回头看蛋子一眼。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维拉克选择了走,而新兵蛋子却选择了留。不同的道路,通向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凄风苦雨下,小林沟的村口,新兵蛋子就那样一个人静静地站立,他就象是这个帝国最后的守护者,在无言中静静地谢幕。 第六十三章 十年辛酸谁人解f 天风历1月20日,铁风旗败走望天港。 与此同时,大梁城内,护民军与大梁守军的矛盾因为天风军的离去而开始激化,并逐渐上升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天风历1月23日,护民军与大梁守军首度出现大规模摩擦,双方各出动几千人在大梁城发生械斗,死伤数以百计。大梁皇宫里,傀儡国主羽熙颤颤惊惊,每日里只见到周之锦与易星寒吵来斗去。 1月24日,周之锦做了一件令天下都为之哗然的大事——公然纳旧主珍妃为自己的宠妾,当夜睡在千秀宫,与部下诸将**乐一夜。 次日,易星寒冲进止澜宫,怒斥周之锦大逆不道,以臣属身份霸占国主爱妾,周之锦勃然大怒,两个人竟然就在澜和殿上大打出手。 双方的部将亲信均有参与,将整个议政大殿变成街头闹市,打得不可开交,至此,两军关系彻底破裂,那蒙在上面的一层薄薄的“友军”面纱也彻底撕破。 1月2日晨,易星寒打起“清君侧,讨国贼”的旗号举兵冲进止澜宫,周之锦早有准备,先一步溜走。其后,周之锦一面公然宣布向天风投降,向天风人请求援兵,一面带领手下士兵和易星寒对抗。 护民军胜在人数众多,大梁守军胜在组织严明久经训练,两方对峙,大梁城内风起云涌,内战一触即发。 天风军到是很愿意对周之锦伸出援手,但是由于通讯不便,待这个消息传到天风军的耳中时,已是多日之后,那时大梁两军的争执却已经尘埃落定有了结果。 但是在中央军团得到周之锦的投降声明之前,位于望天港的浅水清到是仅隔了一天,就已经收到了这则消息,他看着这封期待多日的快报,最终良久不语默默谈长叹一声。 姬若紫说得没有错,男人天生就是争权夺利的产物。 大梁城是天下厚利,人们就是拼尽了性命,也会为它去杀去死。 原来要等到这一天,时间并不是太长…… 黎明的风带着些许冬日的陡峭,疲惫的人在寒意中睁开双眼。远方缥缈游弋的烟霞红岚,是暖阳初升时的映照,无数道灿烂金光渲染出大地的辉煌。 望天港外的那片林子里,漫天飞翔着无数只色彩斑斓的美丽小虫,叫不出名字,却是说不出的可爱缤纷,时而升腾旋转,时而悬浮降落,以各种优美姿式,欢快而热烈地在空中交缠飞舞着,展现出无尽生机。它们伴着风,踏着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空中弧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拉出绚丽的光与影。 姬若紫欣喜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缓缓舒展双臂,伴随着那迷彩光影在树下做出优美如彩绸飘舞的翩飞之势。 她在尽情享受着这阳光下自然世界的美好。 眼前的一切,在她眼中是如此美丽,如此的令人向往。 浅水清来到时,看见她正在树林中尽情地舞蹈,她颇感好奇地看着她,有些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眼前的景象虽美,却掩不住冬日的凋零,没有春的烂漫,也没有夏的火热,为何眼前的女子,却是满心喜悦? 看到浅水清向自己走过来,姬若紫的脸微微一红,仿佛晚霞升起,带出别样的红光。 “怎么会想起来找我?” “易星寒和周之锦撕破脸了,两个人已经公然决裂,如今两军对峙,我们的机会就要到了。” 姬若紫撅起了好看的嘴唇:“就知道你无事不会来找我。你要问我可看好哪个,那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谁会赢。战争之道,我们女人是不懂的。” 浅水清微微一笑:“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这些天里,承蒙你帮了我许多忙,给了许多启发,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我忙于军事,一直没空理你。正好今天的文报到了,我觉得我该来感谢你一次,所以就来了……不是每次过来都有事的。” 姬若紫这才笑了起来:“那你到说说,你明白了些什么道理?” 浅水清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很多,简单的说,大梁城一战,首先让我明白了做人不可太贪的道理。我求得太多、追得太急,所有才有当日的险境,人要是总想着以蛇吞象,或许能成功一次两次,但次次如此,必定就总有被撑死的时候。无论你心有多急,总要记着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次次冒险,哪有回回都成的道理。我能活着,已该感谢上天了。” 姬若紫眨着大眼看他:“就这些?” 浅水清无奈的笑:“还有很多,只是不想再说。事物皆有正反两面,大梁城教会了我如何看待每一步落子之后可能出现的变数。再精彩的妙招,也可能会出现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在某种情势之下,这种不利一旦被放大,则可能形成难以预想无法承受的后果。当然,如今我置身事外,反而将这一切可以看得更清楚。所以说,大梁城一战,对我来说其实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有些话,他没有说,只是因为没有必要再去阐述。 天下从无一策有百利而无一害,同样的,当很多事情已经糟糕到没法再糟糕的时候,不妨就试着去看看它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丢失了大梁城,固然让浅水清所有的辛劳化为乌有,但是反过来看看,也未必就不是好事。首先,易星寒的行为对帝国来说其实就是一件好事。统治一大片新下的领土不容易,而这其中有许多民众因为心怀故国而不愿服从管理。易星寒高举反抗大旗等于是帮助天风帝国将所有止水境内的热血义士全部集中起来,一旦天风帝国操作得法,正可一网打尽,为以后的管理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阻力。 对浅水清来说,大梁城一战则使他越发成熟了许多。当他放开心中的包袱时,他才会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其实走得实在是太快了些,适当时机下应当放缓一下脚步。官场之上,爬得越快,往往也摔得越重。功愈重,则妒愈深,皇帝会忌讳,百官也会多个眼中钉。世间名将多不得好死,很多程度上不是因为他们不会做人,仅仅是因为他们功勋太过显赫罢了。 浅水清的这场败仗,吃的恰倒好处,对他日后的官场生涯来说到是可以减少许多无谓的敌人。 浅水清想明白了这一点,心结便解,心情大好之余,也就过来找姬若紫,其实就是想感谢她当初对自己的提醒。只是面对这个女人,那感谢的话,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想了想,他转移了话题,轻声问:“我来的时候,看见你在这里很开心?” 姬若紫的脸红了,她低着头,用小得只有蚊子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十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出宫。” 浅水清的身躯微微一震。 十年了,被困在深宫中整整十年,就是再美的风景也该倦了。 这世上若还有一种感觉令人难以控制无法忘怀,那就是自由。 募然间,他明白眼前的女子虽然满腹心机心思狠辣,却归根结底终究只是个可怜女人罢了。 抖落红尘的羁绊,飞旋成一片无言的苍白,姬若紫避开了浅水清那能炙伤人的目光,任凭着充满苦霜的冬意渗进瞳仁里,她的声音仿若九宵云外的缥缈烟云:“我已经背弃了止水,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文妃娘娘。我抛下一切,只为获得一次新生≡我来说,眼前这天地虽残,入眼处却是满目皆新。我这一生立足宫内,醉心于勾心斗角,相互陷害,终是有些厌了倦了。若是可以,我到愿意学那天风秦仪,以双脚去丈量天下,看遍世界,游览山河盛世,则此生无憾。” 浅水清的目光渐渐充满了一些同情与怜悯,他知道,这样的梦想,终究太过飘渺而不现实。 姬若紫便也轻轻笑了起来,仿佛轻风吹过:“我知道这只是个梦,女子不比男子,岂可随意行走天下。所以我便想跟着你,跟着你天风铁蹄所向,自由驰骋在这疆场之上。若是可以,我不求名分,也不求承诺,只要能有一个位置可给我,让我坐个饱食闲人,我便也就满足了……这样的要求,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浅水清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语,姬若紫脸上的失望之情也就越发浓重。 她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哀怨,突然双手捧着脸就这样轻声泣哭起来:“我这辈子是没可能嫁人的了,你不要我,别人也不会要我,因为……我根本就不能生孩子。” 浅水清的目光在那刻浓缩成一点晶亮:“你说什么?” 姬若紫背转身去,泪水流满双颊,在阳光下闪烁出耀目光辉:“三年前,我刚刚成为文妃,那个时候陛下最喜欢的就是我。我苦熬七年,终于有了出头之日,行事就难免跋扈了些。王后看我不入眼,一心想置我于死地。我当时已经怀了龙种,本以为自己可以母凭子贵,没想到王后一碗药酒就结束了我所有希望。孩子没了之后没过多久我才发现原来那药酒不仅把我的孩子打掉,同时也彻底伤了我的身子,从此以后,我都不可能再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浅水清只觉得混身一阵冰寒彻骨。那时在荣萱宫,他听姬若紫说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只觉得这个女人毒辣无比,直到这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宫中毒辣女子,非她一个。她所施加于人的,可能正是别人先施加在她的身上的。她饱尝其痛,深受其害,一旦报复反击起来也就格外凌厉一些。 果然,在说完这话后,姬若紫却低低冷笑道:“在那之后,我知道了自己根本无力和王后对抗。那些女人,凡是在宫中得宠的,大都在外有自己的娘家势力,平日里有人照应,偶而犯错,看在外官的面上,王上也不会如何。可我不同,一旦出了错,别人就会想尽办法置我于死地,务叫我不能翻身。所以我只能加倍小心低调做人。我故意显得无用一些,然后挑拨珍妃与王后作对。珍妃与周之锦私下有奸情,后台也算牢固,心计也算可以,竟硬是将王后生生逼退,最终闷死宫中,也算是为我报了仇。我身无后台,就得加倍小心为自己拉拢势力,同时暗示所有人,象我这样的人,不会成为她们的威胁,到处挑唆相斗,自己则独身事外。日子长了,这后宫里你上我下,我却安坐文妃之位而地位牢固。自那时起,我便知道人若想自保,就必须怀抱大树,同时还不可成为那出头之鸟。前几日突围,与其说是我看出你身在局中,到不如说当时的你,就如同那时的我。我经历过那样的惨痛教训,因此方明白那隐身幕后的好处,才能对你说出那样的话来。” 深沉的叹息,如海洋中那一点浪花的溅起溅落,浅水清无语摇头,最终却只能说:“你现在出了宫,也算是自由了。” 姬若紫妩媚一笑:“是啊,总算是自由了。可惜,我过惯了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日子,再想让我过那苦日子,怕是过不惯了。浅将军既然不想收我,不如……就帮我找个好男人嫁了吧。我这样的女人,如今空有姿色,却无生一儿半女的能力,做正妻是不想了,为妾到也可以。只是天下间少有不凶狠的大妇,听说云家小姐温柔贤淑,想来不会是妒妇的了,可惜的是浅将军心里却没我。浅将军啊,你要给我找,可千万找个那家无悍妻的才好。否则我日日苦受,只怕也要叫人给折磨死了。” “你这样的人,不把别人折磨死就算不错,又有几个敢来磨你。” 姬若紫的眉眼搭了下去:“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怕是也只有不愁无子的一国之主方会稀罕了。离开了后宫,有哪个男人会真正喜欢那不下蛋的鸡了?” 她这话说得声音凄婉,语气悲凉,面容凄苦无助,在这寒冬冷意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萧索悲切,竟引发浅水清心中无限同情。 眼眸中的那一点冷静与刚硬,终于在这刻被对方的凄婉之态打动,渐渐软了下来。浅水清苦笑道:“你不用这样作态,我知道你是故意示弱于我。女人过强,男人不喜。你在宫中时,虽与人相争,却都是在暗处,从不明面交手,虽地位显赫,真正知你能力的却少之又少。我打进大梁城后,你不甘寂寞,又见我身边有女将,所以就努力向我展示才能,我能用夜莺,用碧空晴,那么用你自然也不在话下。你自以为魅力无双,美冠后宫,又有能力为我出谋划策,我自然会对你另眼相看。没想到我却死活不同意娶你。你诸般手段用尽,眼看交易不成,就改用女孩子家最擅长的温言软语对我,向我倾诉你的苦楚,惹我怜惜。这个时候的你,怕是又回到了当初后宫争宠时的样子了。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姬若紫一时愕然,眼中泪水尚未试去,那心中机密被人发现时的一点惊恐却在泪眼婆娑中显露无遗。 这些日子相处,几乎每次都是姬若紫教训浅水清,处处占据上风。然而上风虽占,自己的目的却自始至终没有达到。她思前想后,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女人太强势,会为男人所不喜。自己若是男人,展现能力,表示忠心,都可为浅水清所重用。可自己偏偏是女人,所要求的也不是别的,而是做浅水清的女人。这种事情用交易的方式来完成,浅水清本身就有抵触,她又表现得如此强势,也就难怪会明明赢了浅水清,却达不到目的了。 待到浅水清说明自己不娶她的真正原因后,她已经放弃了奢望,退而求其次,做不了正妻为妾也行。但是考虑到前面的表现太过强硬,怕又把浅水清给吓退了,所以这刻才借着机会温言软语,哭诉多年苦楚,没想到用心虽巧,却被浅水清一语道破,一下子就彻底没了主意,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也不知该如何辩解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浅水清说完这话后,却无奈苦笑道:“你虽是作态哄我,但我相信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一个女人,若是不经历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变成那样。你说那些事时虽别有用心,用情却是极真,我感你身世,念你苦处,也不能全无所感……暂时你就先跟着我吧。能不能做我的女人,我说了不算,云霓说了才算。” 他说着,转头离去。 这句话,令姬若紫再度昏迷。她原以为自己的计划被人看穿,自然一切努力尽成泡影,没想到这刻明明输给了浅水清让他看穿自己,却反而引发了他无数同情,破天荒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她自以为自己了解男人,没想到对浅水清却全然无知,但是听过这句话后,那扑面而来的幸福感瞬时间笼罩全身,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喜悦。 这真真奇怪了,自己本只是为了生存而嫁,怎会到现在却如此开心适怀呢?一时之间,她也说不明白心中萌动的那股情怀到底是怎样的滋味,酸甜苦辣,诸般感觉尽上心头,这刻却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第六十四章 兵锋再起(上) 1月28日,大梁城又是一则消息传了出来。 护民军与大梁守军的争斗终于出现了结果。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久经沙场锻炼的周之锦极其部下诸将并没有取得这场内争的胜利,反而是以惨败告终。 27日夜,周之锦部下何文,方辉,邵华飞起兵作乱,各领一万人对周之锦进行了反戈一击,与护民军理应外合,大破周之锦于当日夜。 周之锦部下当时还有七万大军,在经过一夜苦战之后,最终却只带了一半人匆匆逃离大梁城。 护民军终于全面控制了大梁城,正式成为这座城市新的主人。 来自大梁城的惊人消息,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各种人物,各类角色,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底谁是大梁城最后的主人,谁能笑到最后,人们再也看不清楚。 进入了望天港的铁风旗,虽然早知大梁城会有此变故,却终究因为路程的原因错过战机,只能眼看着易星寒再次实力平增。冷兵器时代的交通与通讯的不便利,注定了铁风旗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做那趁火打劫的渔夫。 值得让人注意的是,大梁城内战之中,石容海功不可没。何文,方辉,邵华飞等人本就是忠于邹白永的将军,邹白永死后,无奈跟随周之锦。周之锦的所作所为令大家对其离心,石容海与其中方辉等人的关系交好,趁此时机离间众人关系,以爱国大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于说动大家临战反水,从而导致护民军大胜。 大梁城内战之后,石容海的声望亦跟着水涨船高,几有与易星寒分庭抗礼之势,他出身世家,本身就是多年领兵作战的将军,比起易星寒这样的暴发户,其底蕴要深厚许多,更熟谙官场之道,于不动声色之间,势头直追易星寒。 周之锦在战败之后,终于感受到了一番风雨欲来的恐慌气息,如今他没了大梁城,手下战士折损三分之二,再没有了可向皇帝提要求的本钱,此时此刻,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曾经做过的梦是如何荒谬了。 1月29日,一封求救信飞递望天港,急急如丧家之犬再也无路可去的周之锦,终于向浅水清低头了。 信上有一段话是这样说: “……止水无道,国主昏庸,有天风帝国秉天地之正气,受命于天,德被苍生,野王宽厚之主,仁爱为民,以有道伐无道,彼可取而代之。浅将军兴仁义之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为国之中梁,不战而下大梁,为天下群将之楷模,后世征战之表率。今有易星寒小贼,窜逆行反,妄图螳臂当车,逆天行事,虽可侥幸一时,却难免覆亡之灾。之锦不愿天下生灵涂炭,愤而与其抗之,虽败而犹荣,死而无悔。然易贼势大,手下贼将颇众,又有石容海,林中兴等宵小之流为其臂助,之锦虽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惭愧败北。今虽被迫离城,然心挂城中百姓,念之切切,不忍离去,特恳请浅将军发兵相助。两军合力,兵进大梁城,以浅将军不世之威勇,当可振天风威严于当世。之锦不才,愿为后盾,为铁风旗一路所向效犬马之劳……另:铁风旗下东光照等三百余勇士如今皆在我部,只锦以英雄之礼待之,每日悉心照顾,不敢有须臾懈怠,如今东营主伤势恢复良好,不日可回见浅将军,请将军宽心,不必挂念。”…… 望天港,浅水清拿着周之锦的求援信冷笑不已。 他把周之锦的信给大家读了一遍,楚鑫林呵呵笑道:“周之锦是贼心不死啊,虽然向我们求援,但是依然以为可以凭借手中的三万余军力可以力压我们一头。他好象忘了当初在蓝草坡上,石容海也是带着三万人被铁风旗完败的。” 沐血也大笑道:“愿为铁风旗之后盾……哈,他周之锦好大的脸子,竟然敢声称做我们的后盾,让我们去前头打冲锋,他在后面享现成。” 碧空情更是森然道:“周之锦是被逼急了。他现在真成了一条没家的狗,前方是我天风主力正在向这里开来,后方有我铁风旗坐镇,大梁城又被易星寒给占了,他手中实力大损,再想做墙头草就没那么容易了。如今他被逼无奈,又不舍得昔日之荣华富贵,最好的办法就是力邀我铁风旗出动,要是能在天风主力进来之前,抢回大梁城,那么不管怎么说将来在野王面前都可以有番交代。他当初避战护民军,是自恃手里有兵,可以拥兵以自重,但他现在败了,要城没城,要人少人,到时候皇帝不找他的麻烦都说不过去。再不给自己降降价,为天风人立些功劳,只怕他别说富贵难保,就连性命也堪忧了。哼,墙头草,在这乱世之中,墙头草要有如此好做,岂非人人都可以在一旁看热闹了。” 拓拔开山冷冷道:“他是仗着手里有东营主他们在手,不愁我们不出兵。” 楚鑫林也笑道:“说到东营主,不能不佩服浅将军算计无双,竟然能料准周之锦这小子会出手,救下我部殿后军队。” 那一刻,浅水清冷冷道:“可惜他出手还是晚了,我铁狮营八百死士仅余三百。哼,那死去的五百将士的性命,我又该算在谁的头上。” 对周之锦这份言辞切切的求援信,几乎每个人都表示出了愤慨,不满与不屑一顾。铁风旗虽渴望重建功业,但谁也不会傻到被人用来当枪使~光照就算是在周之锦的手里,谅他只要还想着投降天风帝国,就绝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想用东光照来要挟铁风旗,未免就意想天开了些。 只是重新拿回大梁城,可以说是铁风旗上下将士人人心中之渴望。如今周之锦手中有三万余重兵,如果能和浅水清合兵一处,由浅水清来指挥,以他的战术指挥能力,未必就不能打下大梁城,因此众将心中就难免了有些想法。 楚鑫林沉吟了一声,终于按捺不住说:“将军,要想夺回大梁城,周之锦手里的兵就是咱们手中的一张好牌。护民军人数虽众,但多游兵散勇,缺乏训练。拿下大梁城后,少数兵众甚至不服管束,公然在城内行劫,易星寒被逼强力弹压,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如今石容海在护民军中势头猛升,隐隐已有盖过易星寒之势,一个是早就成名的大将,一个是新跃起的无名小卒,两者之间必有矛盾。石容海手下兵少而精,易星寒手下兵多而杂,若能挑拨离间两者关系,我军再会合周之锦部做大举进攻,则胜利可期。依我之见,周之锦虽是小人,却不妨虚以委蛇,暂时合力……” 碧空晴阴测测道:“只怕周之锦不会那么轻易交出兵权。” 那一刻,众人眼中同时露出一点凶狠:“那就先收拾了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惟有沐血,长叹一声说:“铁风旗立的功劳,已经足够大了。大梁城一战,我军之所以会失利,皆因太过贪功,你们到现在还不愿吸取教训吗?如今两军纵然合兵,其兵力也不过是不到五万之众。大梁城里数十万大军,又岂是说下就可下的。铁风旗将士在外久战,很多兄弟皆已思归,军心正处不稳,不宜再做强战了。” 碧空晴立刻道:“正因如此,才迫切需要一场胜仗帮助他们奠定胜利的信心,忘却对家人的挂念。” 无双:“但也会让我铁风旗死去更多优秀的士兵。如今天下大势将定,再为求功而做无谓之战,实在是得不偿失!” 碧空晴冷笑:“上次提议进牛角山,你说士兵缺药不同意。这次不少士兵的伤都已养好,不虞医药之患,你们还是这样畏战。为将者,以胜利为唯一追求,这样瞻前顾后,还打什么仗?” 无双大怒,这两个人简直是天生的不对眼,对着他大吼道:“至少老子不会轻易用士兵的鲜血来为自己加官晋爵!” “够了!”浅水清大喝道。 大梁城突围之后,军心不稳,连将官们的矛盾也有所加剧。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铁风旗内部分成了两派:旧属一派与降将一派。 曾经的降将,为了荣耀,可以不畏生死,总是渴望着在新主子面前加倍杀敌,以证实忠心,因此在对敌策略上总是趋向于凶狠,不畏牺牲,不怕死亡,克意求功。 而那原本的旧属部将,在长年累月的战争中早和部下士兵结成了深厚的感情,轻易不愿接受士兵战死。凡面对战事,总是再三考虑,除胜利外,士兵损伤就是第一顾忌要素。碰到可能会出现的大战恶战,没有必胜的把握,就轻易不愿出战。 这也是人之常情,几乎每支军队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同样的,因为这种不同的环境导致的观念分歧,从而催生出来的对立最终就会形成派系。 派系是一种无可避免的现象,朝廷上有派系,部队里也有。大有大派系,小有小派系。 当然,身为领袖的人来说,这种派系的存在极为必要,一旦使用得当,可以使自己左右逢源,但若是处理不好,则可能会导致众叛亲离。 如今浅水清本人就等于是属于烈狂焰的派系,在他下面,沐血和碧空晴两边就是各成一派。 在今后,进入朝野之后,浅水清还将拥有属于自己新的身份,他甚至完全可以看到自己在朝堂上为了不同的政见和某些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情况。 比如说:南山岳。 那个时候的争执内容,想必会更大,更难缠,更难以令人选择和头痛。相比那个时候,眼前的这点小小争执,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了…… 争执归争执,铁风旗内至少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大家至少有共同的目标,即使是有不同的意见,也不会因此产生真正的决裂,哪怕当初无双说出过伤害碧空晴自尊的话,却也不会让他们变成死敌≡此,楚鑫林解释得好:长期在一支队伍中共同作战,战友之间早形成了生死感情,这种感情,轻易不会因为意见的分歧而被破坏,最多是受些影响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还要不要打大梁城,就成了浅水清头痛的一个选择了。 在铁风旗如今的环境下,到底是为了那可能存在的功劳而继续冒险博一把,还是静等更好的时机? 继当初选择望天港和牛角山之后,又是一道选择题摆在了浅水清的面前。 放眼处,眼前是无数希冀的目光,人们在等待,等待他的决定,而浅水清却微微笑了起来。 这一笑,如阳光冲散乌云,给每一个人的心头带来了希望。 他们知道,当浅水清展露出如此笑容之时,就是他已经做下决定之一刻,而这个决定,通臣不会让大家失望。 果然,浅水清道:“大梁城突围战,是我铁风旗自进入止水后所遭遇到的最为耻辱的一战,在此之前,我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先王曾有言,军者,三军不可夺其志,百战求胜,纵死无悔,败不馁,胜不骄,则常胜而不衰。如今我铁风旗遭遇的情况,可以说就是如此。先胜而骄之,为敌所趁,若败后再气馁,则纵铁军亦无斗志。” “为军人者,战死沙场,是我辈本分,身为将领,当体恤士卒,怜悯属下,然当战则战,不可轻易言退。如今大梁城内争复杂,局势混乱,我军休整完毕,正是枕戈待发以逸待劳之时。当战之际,再不可轻易言退!” 浅水清的意思,竟已是决定了要再次出战去拿大梁城了。 沐血急道:“周之锦狼子野心,小人心胸,和这样的人合作,浅少你就不怕他再出卖我们一次?” 浅水清冷冷一笑:“谁说要打大梁城,就一定要和周之锦合作了?周之锦只不过是我手上一枚可利用的棋子,棋子与那执子之手,哪里来的合作之说?既然我浅水清十天前能用一万六千人不战而下大梁城,那么今天,我就能用同样的兵力,再拿下大梁城一次!” 这一句话,说得众人同时目瞪口呆,再不知浅水清哪里来的如此雄心魄力,惟有浅水清本人,眼中放出如火光芒。 早在他离开大梁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那曾经失去的,终有一日,将回到自己手中! 随着浅水清那番豪圆壮语的落下,一名士兵匆匆进来禀报:“报将军,方虎将军回来了!” 第六十五章 兵锋再起(下) 望天港的海面上,阳光映衬出一片金色的波涛。 天边红霞里,水天一色滚动出色彩斑斓的流光,伴随着海浪的鸣唱,奏舞出轻歌曼乐。 浅水清和方虎两个人就那样站在海边,一起眺望天际。 眼神穿越苍茫,总带着些许的迷惘,浅水清的声音悠远淡漠:“这趟海上归来,滋味如何?” 方虎无奈苦笑:“可苦了老子了。没下过海的人,永远不会想到海上的风浪是怎样的剧烈。” 说着,他眼中露出无限的惊悸:“海上不比陆地,第一次出海的人,永远无法想象海上那滔天的浪潮是怎样的凶猛可怕。那一天,我站在船头,亲眼看着巨浪翻滚成山一样的气势,铺天盖地地向我们砸过来。我们乘坐的船真正成了一条生命之舟,在海上载沉载浮,几次都险些翻掉,却还是被船上那些有经验的水手给把住了。我当时和兄弟们吐得那叫一个惨啊……浅少,我实话跟你说吧,要不是当时船上的水手有亲人被我们拿捏在手中,就凭我们当时那些人,随便来上几个水手就能把我们全干掉。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咱们这些陆上健儿,一旦到了海上,那就个顶个的成了旱鸭子,就算再勇敢,再能打能杀,在大海的面前,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只是可惜,我最终上岸后还是把他们全杀了。” 浅水清微微一笑:“看起来,你出了一趟海,还是感触良多啊。” “这趟出海,为了找寻那人迹罕至的地方,算是把附近一带全都跑遍了。最远的时候甚至近了远海区,在那里我们经历了好几次大风浪,那时有个水手长告诉我们,象这样的风浪,在海上本属平常,如果经常出海,还能见到更大的风浪。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力有时而穷啊。别看咱们天风帝国我武威扬,在海王面前,百万大军都不够喂鱼虾的。” 看起来,这趟方虎出海,在经历了海神咆哮的威风面前,的确是学乖了不少,连说话时都少了几分傲气。 说到这,方虎又道:“不过浅少,大海在平静的时候可是真美啊,站在船上,看涛生涛灭,风起云涌,看将士们指挥航船在风浪中颠簸打滚,那种感觉实在是非常强烈。可惜啊,我这个人不识水性,否则,我真想一路航行过去,去看看在那海的尽头,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浅水清淡淡道:“大海的尽头……没有去过的人,怕是永远无法想象海的尽头会是什么样子的吧。” 方虎却突然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一件事。” “什么?” “这趟出海,我们在海上发现了一具遇难者的尸体,从那个遇难者的身上,我们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看看就知道了。”方虎从衣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纸交给浅水清。 展开羊皮纸一看,浅水清险些没跳了起来:“这是海图!” “没错!船上的水手也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浅水清怔怔地望着手中的海图,手中的这张海图,与他在这个世界所看到过的海图截然不同,相比之下,观澜海图所表示的范围,就象是沧海一黍,范围小得可怜。 由这张海图可以看出,绘制出海图的人,所拥有的航海技术,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脚下的这块大陆。 这件事,在别人看来或许只属平常,毕竟陆地上的争夺都尚未结束。但是只有浅水清自己知道,随着时代的发展,大航海时代的来临,谁拥有强大的海军,谁就能拥有天下。 今天,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海图上用特殊的定位尺度标示着一些岛屿,其中一块海洋中心的小岛,被人划上了一个红圈。 方虎指着那红圈说:“我们就是在这里发现的这具尸体,财宝也都埋藏在这里。这是个无名荒岛,岛上是一片树林,穿过林子后,有一个小湖泊。财宝就藏在湖畔。那个岛人迹罕至,岛上多凶猛野兽,资源却是有限,也不是什么海路航道的必经之处,位于鍪海之涯,唯一的好处就是足够偏僻,藏在这里可以说是最安全的。” “那么这个红圈是你画得了?” “是!”方虎点头:“发现了这张海图后,我就知道这东西对我们会是很重要,为了慎重起见,我特别在图上标明了符号,以防万一有失。” 说到这,方虎微微唾了一下:“水手们说这张图和目前大陆上已有的图差异很大。在这张海图上,鍪海仅是其中的一个小小角落,在鍪海之外,还有着大批的海域未被发现,而在那无尽汪洋的尽头,图上竟然画着又一块陆地!”方虎的声音有些兴奋起来:“浅少,观澜大陆真得不是这世上唯一的土地呢。在观澜之外,也许还有着更多更广袤的地方可以供我们探索追求。” 浅水清当然看见了。 在这张海图的两端,画着两块陆地。一块是观澜大陆,还有一块,则是一块至今尚未被人探知发现的陆地▲观其地理形貌,其地域宽广竟是不输于观澜。在这两片大陆的中间,是大片的海域,海域向南北延伸,最终会发展向何处,却是再也无人可知了。 良久,他才叹息道:“这种事,终归是离我们太遥远了一些。或许有一天,我们能统一整个观澜,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建立起属于天风帝国的庞大海军,或许到了那时,我们可以去探索这世界的尽头,扬我武威于域外,只是现在嘛……还是多关注一下眼前的局面吧。” 说着,他随手将海图塞进了自己的怀中,和那本四极游记放在了一起。 令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这张海图,到底是谁画的? 毫无疑问,止水人是绝对没有这样的实力的…… 说到现在,方虎微微沉默了一下。 他干哑着嗓子道:“这趟出海,我错过了很多事情,没想到刚一回来,就碰上这种局面。” 浅水清微微笑了笑:“所以说你回来得正好,洪营去了,东营不在,目前铁风旗里老人几乎**,只剩下新人,沐少和空晴两派对立,各有自己的看法,谁也不服谁。我若要强行压制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长此下去,很容易产生将士离心。你回来之后,正好可以帮我做做工作。” “为什么是我?我又能帮你什么吗?” 浅水清笑而不答。 沐血雷火等人,都是真正的帝国军人,虽然效忠自己,却也同样同样忠于帝国。 碧空晴楚鑫林等人跟着自己固然各有各的理由,虽然效忠自己,但只怕更多忠于自己。 整个铁风旗中,恐怕只有两个人是一心一意不管对错不计后果愿意跟着浅水清做事的人,这两个人,一个是方虎,一个是拓拔开山。 假如说军中派系林立是一种必然,那么利用并震慑这种派系的,就是首领手中必须有一支最可让自己信任的力量,绝对的,惟自己之命是从的人。 方虎和拓拔开山,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同时,由于他们的出身不同,所代表的力量也不同,因此当军中出现了不同意见时,方虎和拓拔开山的意见,就会成为左右大家意志的领导。 今天,浅水清还在铁风旗中,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权威之令,那是因为铁风旗从未分开行事过,但是将来,也许会有一天,铁风旗的发展会逼迫他们分兵处事,到那时,浅水清就需要一个绝对能理解自己的目的,服从自己的意志,同时还有着自己的战场判断能力和战术指挥能力的人来做分路的首脑。 这样的人,就目前看来,最适合的就只有方虎了。 只是这些话,他现在不能说,有些事终归是只可做不可言的。 方虎见他不回答,也不追问,只是问道:“对了,你真得决定要再攻大梁?” 浅水清很肯定地点头。 方虎的眉头微微一皱:“浅少,我不是泼你的冷水。当初咱们能够不战而下大梁,靠得是血香祭大旗的威慑之力,靠的是驱逐难民带给大梁城的压力,靠得是大梁城里有个没用的国主。如今铁风旗新败,血香威力已失,难民加入了护民军,反而成了我们的对头,国主羽文柳更是人都死了,再没可供我们利用的棋子,你要想凭这一万人拿下大梁城……怕是有些难比登天了吧?别忘了当初可就是护民军把我们赶出来的▲现在的护民军,有了何文等人的加入,实力甚至更超过了当时,你又凭什么去拿下它呢?” 浅水清轻笑:“我既然敢做,自然就有成功的把握,现在只想问你,还有没有兴趣,有没有信心,陪我再一起冒一次险?” 方虎给了浅水清一拳:“你他妈说什么呢?老子会不敢陪你?刀山火杭陪你闯过来了,绑架贵族的事也陪你做了,杀戮平民的事更不知道干了多少,区区一个大梁城算个屁!只要你浅少敢做,我方虎就敢陪你去闯!你浅少有本事,就带着咱们在这世界里杀出一片辉煌来。没本事,大家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罢了。一样是战死,至少咱铁风旗的兵,个个都死得轰轰烈烈,没一个孬种!你不是说过吗?要把咱铁风旗死去战士的名字,都刻在大梁皇宫的殿柱之上的!” 浅水清哈哈大笑:“没错!就是如此。等我这次打下大梁城,我一定把所有死难将士的名字,全都刻在那殿柱之上,让后世的人们永远记住我铁风旗。” 看着浅水清那自信满满的表情,方虎的心中也不免一阵疑惑:“你……就真那么有把握能再度打下大梁城?” 那时,浅水清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一点苍茫,他的眼神穿透云霄,落于那无际的海岸线上,声音悠远而绵长:“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次能不能打下大梁城,决定那胜负关键的,同样不在战场之上。” 第六十六章 绸缪 是否打是一回事,怎么打又是另一回事。 今天的铁风旗,浅水清一言九鼎,只要发了话,那大家就一定会去拼命,但是大战将至,基本的准备工作与绸缪计划依然是需要的。 议事堂上,众将侃侃放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自的想法: 碧空晴说:“要下大梁城,就必须先败护民军,护民军虽人多势众,但是其士兵良莠不齐,缺乏训练。易星寒以为将武器和甲胄发给平民就可以当士兵用了,却不知士兵若非经过训练,根本就难堪大用。正面战场与其决战,只要我军操作得法,完全可以大胜他们。” 沐血虽然是反对攻城的,但是浅水清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他也只有鼎力支持:“虽然我军曾为护民军败过一次,但当时事出突然,我军新胜而骄,察敌有所不慎。此番再战,我军有备而来,虽是以少战多,却依然还是有胜利机会的,只是必须针对其薄弱之处下手,切下手必须要狠。”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说起来,护民军的确是一支问题重重的部队,真要找他们的毛病,随便都能挑出一大把来。 成立时间太短,缺乏训练,缺乏资源,缺乏经验,除了血性与人数,他们一无所有,但是当某些“除了”放大到一个足够大的成面时,却是可以将一切的不足都掩盖下去的。 护民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尽管会议上每个人都在指出护民军存在的问题,但他们知道,要想真正打败这支部队,其难度依然是大得很,要想针对对手拿出一套合理的作战方法,依然有着太多的顾虑因素。一比数十的人数对比,可以让很多原本精巧的计划因为这庞大的人数差距而变得不那么容易实现。 为此,大家提出了一条条作战方法。 楚鑫林道:“我们内部的细作穿回来的信息说:这次护民军劳师动众,兵员以数十万计,然而终究只是权宜之策,因此易星寒已经开始准备裁撤一些无用人员了。拿下大梁城后,护民军因其内部过于复杂出现一些劫掠行为,易星寒只能使用强力压制手腕。这导致了一些护民军战士的不满。收编了周之锦的三万人部队后,石容海与易星寒之间还为这三万人的去留争执了一场。最终石容海成功取得这支部队的控制权。如今护民军内部不稳,如果能挑拨石容海和易星寒之间的感情,或许我们会有机可趁。” 但是大家却均摇头认为不可能。每个人都知道石容海和易星寒关系有问题,但是这两个人都不是傻子,谁也不可能在大敌当前就闹窝里反,那是凭白便宜了敌人。要想离间这两个人,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由铁风旗渔翁得利,难度怕是比直接打下大梁城还大。 无双也说:“咱们在大梁城里不是还留下了三百战士吗?我估计他们中还有不少依然混迹城内。一旦我军战开强攻,里应外合下,大梁破城就会更添把握。” 但是沐血立刻反对道:“大梁城不是京远城,也不是北门关,不是三百战士就可以轻易绞乱的。他们可以在战争顺利的时候起到锦上添花的功效,更绝不能成为主战力量。在我们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之前,轻易动用他们,只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雷火傻呵呵的笑道:“实在不行,咱们就再撒银子能成不?上次不就是这么出来的吗?那帮家伙见钱不要命呢。” 大家便一起笑骂,说这种用过招数再用一次就不灵了。石容海他们肯定早有防备,绝不会允许这类事情再次发生。 一条条作战方法就这样从大家的脑海中跳跃而出,却又一条条被否定。 护民军的人数,成为一个绝对性因素,无法绕过这个边框,想要强行攻打大梁城,就只能是一句不切实际的梦想。 众将正头疼之际,碧空晴阴沉着脸道:“我到是有个办法,可以让易星寒和他的护民军再不足为虑,只是对浅将军来说有些危险。” “什么主意?”大家一起问。 碧空晴一笑:“只怕我一说来,你们所有人都会恨不得把我打死。” 楚鑫林微微一楞,颇有深意地看碧空晴一眼:“这里是议事堂,是诸将议事之地,有什么话当可尽说无碍。至于采不采用,那是将军的事。” 大家一致赞同,纷纷催促碧空晴快点说: 碧空晴叹息道:“易星寒之所以能成为护民军之领袖,完全是因为当日惊风展之死。人们把他当成杀死天风军高级将领的英雄,又因其护坝之举而感动,才跟随于他。要想打败护民军,只要撕下披在易星寒身上的那层荣耀光环,将他打回原形,则易星寒在军中将再无统治力可言。所以,如果我们揭露当时之真相,则易星寒与我军合谋之事必定天下皆知,止水陷入此番境地,我中央大军一路畅通无阻,皆因他易星寒而起,那么护民军里还有几个人愿意跟他?石容海纵容气度如海,怕也未必能再容他,再跟他。” 这个主意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沐血沉声回答:“不行!我反对!这样做等于是让浅少去死!” 碧空情冷冷道:“只要有了夺取大梁城的功绩在,就没人能杀得了浅少。当初浅少不是也是以南北两关抵罪的吗?” 无双叫了起来:“那也不行。杀衡长顺,好歹事出有因,且只是小小卫校。惊风展是四品虎威将军,连镇督都不能对其随意处之。杀惊风展一事若是暴露,坐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就算现在不死,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皇帝再怎样英明,也绝不会喜欢一个有弑上习惯的将军和一群誓死跟随的下属的。尤其是……” 沐血冷冷接口:“尤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楚鑫林和姬若紫刚刚得知原来赤水镇上惊风展之死竟是浅水清一手策划出来的好戏,同时惊愕地看向浅水清。 那个时候,浅水清的眼却微微眯了起来,他只是冷静地听着大家的争执,却始终不发一言。 整个议事堂,在这一刻沉默了下来…… 随着碧空晴这个令所有人都为之震动的建议的提出,议事堂上,死一般的寂静。 每一个人都在看着浅水清,等待着他的决定。 那个时候,浅水清突然笑了:“空晴的主意确实不错。” “将军!不可以啊!”所有人一起大叫起来。 浅水清微微摆了摆手:“你们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的。” 他笑着站起来道:“就打败护民军而言,的确没有比空晴的主意更加省时省力的方法了。不过可惜,如果要以此为代价去争夺大梁城,到头来就算是换来了功过相抵,只怕也是得不偿失。打仗呢,有时候就象是做买卖一样。你得看你拿出了多少本钱,又能得回多少。为了换回一只鸡,而去付出一只鸭,甚至可能是一只羊,这样的买卖可是很不划算的。” 众人听到这,一切笑了起来。 浅水清的话,简单明了。 目的,是一切行为存在的最终意义。 将士们为什么要去求功,不惜战死也要索取胜利,还不是为了那胜利后所能得到的荣耀? 为了一场战争的胜利而把自己曾做过的事公诸天下,这样的行为就是傻子了。碧空晴只想着怎么打胜仗,却完全不考虑要付出怎样的代价,由此可见,他虽吸收了浅水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战风格与方式,但其大局观比起浅水清来仍然差得太远。 说到这里,浅水清才笑道:“其实,要想打赢一场战争,做为将军们首先就要明白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做士兵的不明白没关系,他们只需要知道跟着将军们有饭吃就够了。但是将军们却不可不明。不明其目的者,则战无可战,不知为何而战,百战难求其胜。” 说到这,浅水清神秘一笑:“现在谁能告诉我,护民军存在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他们,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走到一起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国主已死,羽家王室尽入周之锦之手,天下再无主人,他们又是为何而战?”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无一人可回答这个问题。 浅水清叹了口气,悠悠说道:“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你们又怎么可能拿出针对护民军的战术呢?只有明白了其存在的目的与意义,你们才会发现,护民军真正的弱势,你们根本就没有发现▲只要发现了,那么要想战胜他们,就只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罢了。” 说着,浅水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议事堂:“什么时候你们想出了问题真正的症结所在,什么时候有饭吃。” 众人这才发现,感情讨论了一整天的战事,竟然早过了饭点了。 几名表情严肃的士兵将大门一关,将一群将军都锁在了屋里,惟有夜莺娇笑着跑出来,跟着浅水清去吃饭了,只留下一帮将军气得在议事堂中跺脚不止,然后苦思冥想浅水清所指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七章 分而治之(上) 赤色烟霞里,浅水清一个人负手站在空旷的土地上,身后沐起一阵香风。首发 不用回头,浅水清也知道是谁来了: “我就知道你会是第一个来找我的。” 姬若紫不满地撇嘴,从后面紧紧搂住浅水清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背上,轻咬下唇道:“你还好意思说呢,把人家一个女人和其他一大群男人关在一起,自己却溜掉了。” “你虽只是一个女人,想必那些男人却是拿你没有丝毫办法的。瞧,你这不是第一个出来了吗?” 姬若紫却叹息道:“浅水清,我是真得服了你了。我做梦也没想到,赤水镇兵变,竟是你一手策划。也正因此,我也没有想到护民军存在的全部意义。如果我现在猜得没错的话,杀死你,就是易星寒现在之所以占据大梁城的最终原因,对吗?”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 他回转身,一把搂过姬若紫:“你真得是个聪明女人,易星寒和他的护民军,最大的问题不是他们的军队自身,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个明确的政治目标与方向。他们跟本就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在哪里,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战!”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天下从没有一支军队的存在毫无目的与意义可言。 封建帝制下的军队,其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国土,保卫皇帝。 有其可守之目标,有其可攻之方向,有可护之国,有可托之民,是为军队存在的意义。没有了这些,军队的存在就毫无意义可言。 易星寒自以为他了解了浅水清,但他却不了解他自己。 他终究只是士兵出身,从未经历过真正的上层社会。在他生活的环境里,活下去就是生活的全部意义所在。然而当他成为一支军队的首脑时,便再不可如此简单地让“活下去”这三个字成为整支军队的灵魂思想。 出于对国主无能的憎恨,易星寒打起了护民的旗号,他只护民而不护国,可国家既无,护民之举又当以何种形式产生呢? 当他举起护民大旗,拉着所有人保护大坝同时抵抗天风的时候,作为第三股势力的他,却缺乏一套可以为其服务的思想宗旨。 用最简单的方法来比喻:这好比是走了共产党的路,却没有一套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 缺乏了这套思想导向的护民军,根本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他们之所以能聚集在一起,完全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件事。 浅水清,和他的血香祭大旗。 如果不是浅水清的天下凶名,以易星寒的威望也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拉出如此庞大的一支队伍。 可以说,易星寒能有今天的一切,完全都是浅水清一手造就与培养出来的。 所以浅水清,如今就是护民军存在的全部意义所在。 就某种程度而言,假如说浅水清死了,那么护民军也许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将不战自溃! 因此浅水清笑道:“欲下大梁城,先败护民军,欲败护民军,先败易星寒》兵先斗将,掌握了易星寒的心理动向,则他的一举一动皆不出我之所料。两军一旦对垒,则易寒惟有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后方传来一个声音:“这只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就是,易星寒出身低微,以小小兵卒身份而居数十万人之首,从前从未有过指挥数十万人大战的经历。以微末之身登万民之首,中间无一点波折经历,一切走得过于顺畅,正如我铁风旗之前在止水表现一般。起路过于顺风顺水,其后则往往力不从心。” 回首望去,果然是碧空晴第二个出来。浅水清笑着接口:“所以,要想打赢易星寒,与他玩奇巧诡计反而无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战场上正面打败他,就象你当初在驻马店考验沐少一样。” 碧空晴仰天笑道:“兵法之道,以正为主,以奇为辅。如今易星寒横空出世,是为逆流而上,我军以正道迎击,正符合天意,是为顺势而下。敌空有数十万大军,但缺陷重重,只要加以利用,则我军必胜。” 这个时候,林中出现了又一个声音:“第三个问题,就是易星寒士兵虽众,但是部下中低层指挥士官过少,能够独当一面之将军少之又少。空有兵卒成千上万,却乏可将其充分利用之人。” 众人同时回首,却是楚鑫林。 论指挥作战,终究是这几个人要明显强上一些了。 随着楚鑫林之后,沐血等人也终于现身,显然也被点透了浅水清此前话中的含义。 浅水清笑道:“所以这次要打易星寒,我们的宗旨就是……” 众人同时叫道:“多路出击,分而诱之,一路主攻,各个击破,则敌纵有大军数十万,亦可一战而定。” “没错!”下一刻,浅水清眼中凶光一闪:“不过在那之前,有一个人,我们必须先收拾了。有一支军队,我们必须先要得到!”…… 1月30日,浅水清回应周之锦的求援信飞速传递到周之锦手中。 信上慷慨大度的表示出他浅水清感谢周之锦营救东光照等人,对东光照等三百余人的情况极为关注,同时慨然表示愿意和周之锦合兵一处,共同发兵教训教训易星寒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为了商讨合事宜,浅水清表示将亲带三百卫队前往和周之锦洽谈具体情况,并将地点选在了离两军距离都差不多的李家村。 李家村只是止水国中一个小小的普通村庄,但是背靠牛角山,极易隐藏伏兵。 周之锦天性谨慎之人,浅水清在信里说得越客气,他就越怀疑这是浅水清的疑兵之计。当初大梁城突围战,就是由于他的旁观,而导致了浅水清的失败,这样的过失和营救东光照等人比起来,根本无法同日而语。假如当初他周之锦赢了易星寒,坐拥重镇大梁城,那么有着雄厚实力的他自然不会畏惧浅水清,可是现在实力大损之后,周之锦再没有跟浅水清叫板的勇气。 思前想后,周之锦决定还是亲去李家村和浅水清谈判,但是这一次,他带了足有五千亲卫队,以保证安全。 2月1日,周之锦抵达李家村,却发现这里已空无一人,浅水清显然仍未到,周之锦顿感不安。 在等待一天之后,周之锦终于得到一个消息,结果竟是:在他离开不到半天之后,来自望天港的秘密特使就来到了周之锦本部大营。负责接见的是冯然,韩成和章秀易。 两个时辰后,冯然正式宣布,举军投靠铁风旗,其下两万八千将士再不归周之锦指挥。 周之锦仿佛被打了一个闷棍,这才明白浅水清的花样竟不是要活捉他,而是直指他的本部。 过于贪婪的心态,摇摆不定的性格,早使周之锦在军中离心离德。继何文等人背叛之后,冯然等人也相继背叛,周之锦手下再无任何实力可言。 当天夜里,周之锦领兵鼠窜,在途经小林沟一带时,却被早就等待已久的铁风旗战士打了一个漂亮的埋伏。以一万多精兵对五千溃兵,铁风旗胜得毫无悬念可言。 至2月2日晨,小林沟一战结束,周之锦的势力彻底消亡于止水的土地上。至此,大梁城的周边,又恢复成浅水清与易星寒两强对峙的局面。 此时,中央军团在三山平原上刚刚完成庞大的降军整编工作,正准备一路开来。为了避免重蹈浅水清的覆辙,季狂龙已决心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浅水清和易星寒在相继瓜分了周之锦的实力之后,各自在军力上相应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易星寒在进驻大梁城后,一直致力于军队改造和大梁城内治的问题中,尽管短时间内难以起到大的成效,但是短期内依然可见其一定成果。如今的护民军,在经过易星寒的一步步发展壮大后,其兵力不下于五十万人,去掉大部分的老弱杂兵,真正可用于作战力量的约有近二十万人。其中林中兴和石容海的亲兵队各五千,何文等人又带来三万止水军,这四万人,成为护民军主力,其余十六万人差不多是当初的游散溃兵的组合。 而浅水清在打败周之锦后,收编其下三万两千人左右的战力,其兵力也终于达到了四万余人的规模。 天风历2月4日,在休整一天后,铁风旗正式出兵,这一次,他们要和易星寒展开一次浩浩荡荡的大决战,在中央军团主力到来之前,抢先一步决定这座城市甚至整个国家的归属权。 2月5日晨,铁风旗的首支部队进驻大梁城的管辖范围,铁血天风旗,再次出现在大梁城守兵的视野之中。 一场为了这座国之帝都而进行的大战,已经无可避免的来到。 第六十八章 分而治之(下) 自天风军进入止水后,这场仗前前后后打了有四个月。 这其中,绝大多数战事,都是发生在铁风旗和止水之间。相比之下,中路突进的中央军团,其主要作用就是吸引了止水的主力大军,给了浅水清趁虚而入的机会。 而如今,看起来浅水清已经打算早早结束这场战争,让一切尽数规划到他已预谋好的轨道中去了。 想到这,易星寒无奈地笑。浅水清,这一次,你又打算玩出什么样的花样来了呢? 有士兵来报:“铁风旗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入了城南祖家岭。” “大约有多少人,领头的是谁?” “举的是佑字旗,领头的应当是沐血,估计人数在一万左右,不过观其动向,似乎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哦?”易星寒扬了扬眉头,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这算什么意思?“为何如此说?” “他们一到达之后,就开始加强当地防御工事,看起来有长期驻守的打算。” 易星寒心中的一股火气立刻腾然升起。 祖家岭,说起来不过是一个小地方,这里无险可守,四野开阔,更无处可藏伏兵,且离大梁城不过十二里地距离,可以说就在易星寒的眼皮子底下。 铁风旗的先头部队到了大梁城,不来攻城,却在他们眼皮下大模大样的玩起了固守的把戏,这算什么?挑衅吗? “去把石容海和林中兴两位将军叫来。”易星寒淡淡下令。 没过一会,两个人先后来到。面对铁风旗的如此举措,这两人也有些吃不透浅水清葫芦里卖什么药。 石容海沉声回答:“浅水清用兵,素来诡诈,为谋胜利而无所不用其极。他既然敢再度出兵进犯我部,心里就一定有了全盘计划。论兵力,铁风旗虽强,终强不过我数十万大军,所以此战他要想赢,就只能使用鬼蜮伎俩。如今沐血部就驻扎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已经摆明了架势不会主动进攻我部,显然就是等着我们进攻。我怀疑他很有可能在祖家岭一带设有伏兵。所以,我建议不动为上。” 林中兴立刻摇头:“若是不动,岂不是任由敌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猖獗吗?护民军以士气为先,若是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来了,我们却不去打,这不是平白灭自己威风?我看这样置之不理显然是不行的。” 石容海怒道:“浅水清就是吃准了我们会这么想,所以才一定会出兵。只要我们出兵,他就有了可趁之机。” 林中兴也回喊道:“强势之兵面对弱势之兵,却要被其困于城内,眼看着对手在城外嚣张,这样的事,止水国主曾经做过一次,结果呢?还不是被浅水清生擒了用来赚城!我们要是和他一样不敢出兵,我们和那样的懦弱国主又有何区别?” 石容海具理力争:“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大梁国主仍在,其心尚齐,浅水清一心发挥威慑效力,只怕我军出兵。首发而现在,他威慑效果全无,惟有正面击败我们才能拿下大梁城。他是只怕我们不出兵,不怕我们出兵!” 那个时候,两个人争得心头火起,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终究还是要易星寒做出决断。 易星寒头痛无比道:“容海,我知道你说得有道理。只是护民军之所以能有今天这般规模,除了你我的声望之外,泰半原因都是因浅水清而起。若是打别人的部队,自然稳扎稳打,但是打浅水清的部队却是不行。上次浅水清突围,我们因为忙于救火,又有周之锦从旁牵制,只能暂时放过浅水清一马。可是现在,面对浅水清咄咄逼人的态势,你我却是无论如何不能避战的。否则……军心必散啊。” 说到这,他面容一整对石容海道:“铁风旗的先头部队如今已经兵临城下,且行为乖张跋扈,视我军如无物。此仗我们必须出击,没有可以反对的余地。容海,我知道你用兵素来谨慎,所以这一次,就要拜托你去对付沐血了。我给你五万人,去对付沐血的一万人,想来也该够了。你可有把握好好教训他一番。” 石容海长叹一声:“如果只是对付沐血,我有把握,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对付的,是浅水清。谁会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现身呢?” 说着,他转头走出殿外。 战争初起,就已经被敌人牵着鼻子在打,石容海依稀记得易星寒评价过浅水清的话: “浅水清此人最大的长处就是谋定而后动,看似大胆,实则谨慎。由于每次都是他掌握着进攻的主动权,不知其作战思路者,往往就为其所趁,从而导致败北。其最明显的战役表现,莫过三重天与蓝草坡上的几场大战。所以,要想打赢浅水清,第一点就是我们绝不能给他作战的决定权与主动权。” 而现在,很显然浅水清又一次把战争的主动权拿回到了手中。 从他挑起这场战争开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牢牢把握住了战争的节奏,这第一步,就是逼迫易星寒出兵。 一切,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面对铁风旗的挑衅,任何一支部队或许都能忍,惟有护民军,没有忍受的资格。 因为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对付这支部队,和这支部队的首脑——浅水清…… 在沐血等人的部队驻扎到了祖家岭之后,石容海随之领兵出战,誓不能让沐血等人大摇大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度日。 但是战争的走向,却显得有些平淡无奇。 事实上,在这场战事里,浅水清没有祭出任何法宝。 祖家岭四野空旷,浅水清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没本事在这一带布下伏兵。石容海用兵谨慎,面对敌一万人,却不轻举妄动。在经历了蓝草坡一战之后,石容海就更加不愿意做大军投入这样的疯狂而冒险的举动了。 因此,两边的战事一时间处于胶着状态。石容海依仗兵力优势占尽上风,沐血则利用组织优势步步为营,双方虽然交战,伤亡却都不算惨重,惟有战线却一再拉长。 2月5日,双方还在祖家岭交战,2月日,佑字营及其麾下战士已经退到了十里开外的地方。 到了2月7日,交战仍在进行,佑字营步步后撤,一路布防,就是不给对手正面交手的机会,却也不让对手有机会挣脱。 就好比一张粘人的大网,虽不伤人,却总是粘着你,缠着你,令你不得好受。 随着石容海的出击,铁风旗的各路军马先后在大梁城周围各地出现。它们就象是一块块被浅水清抛出来的肉骨头,一个个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总是在护民军的眼皮子底下晃悠,距离不远,却也不近,就那么点人,总得你出来捞一把才能捞到。可是这帮家伙偏偏又一个个脚底下都抹了油,跑得比什么都快,一旦对手来到,他们立刻撒丫子就跑。假如说沐血对上石容海,还保持了一点军人的风度,属于边打边退的话,那么后面的这些人,就一个个彻底不要脸起来了。 他们不和护民军打,却骚扰得四周百姓不得安生。大梁城毕竟不是一个孤立的城市,说是一个城市,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城市的作用更多是辐射周边。失去了周边地区的大梁城,一旦真被彻底变成孤城,则其好日子也就早晚到头▲浅水清打仗就象变戏法一样,一会在这变出一支部队,一会又在那变出一支部队,搅得易星寒片刻不得安宁。 为此,易星寒不得不一再派出兵力四处寻找和攻击铁风旗将士。 本来指望着和铁风旗好好打一场决战,寻机全歼对手的易星寒,面对浅水清无耻的麻雀战术,却第一次感到了头痛。 还好石容海那边的消息始终是令人振奋的,比如又打退敌人二十余里,预计明日可全歼对手等等。 易星寒看了只想苦笑,石容海做朝廷官做久了,虽有真才实料,却也沾染上了油滑之气。 2月9日,碧空晴和楚鑫林带着一万人在城西二十里外的一处荒郊现身。易星寒当机决断,决定亲带大军前去围剿。只要灭掉了这支部队,浅水清必定会心痛。 还是林中兴劝阻了他,说他是军中领袖,轻易不可出动,然后自带五万人追赶碧空晴。 此时,已经派出了十二万人出击的易星寒,终于被浅水清算了个透。抛去护民军赖以充数的杂兵不算,易星寒手中真正还能用来作战的部队,不会再超过八万人。 2月10日,易星寒终于收到了一封从城外射来的讨战信。 信是由浅水清亲笔书写,上面一行大字触目惊心: “明日午时,你我决战城北龙桥!” 那一刻易星寒拍案而起大叫道:“我就等着这一刻呢!” 2月11日,易星寒领兵八万出战浅水清,浅水清领两万人马与其对抗,两军交战于龙桥一带,浅水清一路且战且退,易星寒眼看铁风旗所有兵力已经尽出,再不可能有丝毫部队前来进攻大梁城,随领兵追赶。一路为了小心浅水清使诈,易星寒也是侦骑四出,到处勘察地形,小心防备。 战场上三局分立之势已然形成,战争的局面却如一团化不开的迷雾,总让人看不出丝毫头绪。 尽管各自的军队都已经仇深似海,但是在交战之初,却是彼此小心谨慎,互相之间似乎总还带着些许温情,谁也不愿意放开脸面大加厮杀。 然而仇恨的尽头,就是血腥的狂热,随着护民军脚步的逐渐加速,铁风旗一路退却,战事渐渐出现的变化,双方终将撕下那温和的面纱,露出狰狞的凶相,彼此之间做一个鲜血激扬的了断。 利用护民军对己方的仇恨,引其主动出击,然后将易星寒的兵力分散,再将其逐步蚕食,这是浅水清战略大棋的一个主要步骤。 对易星寒来说,建立在对对手仇恨上的军队,急需寻找机会决战,所以无论是他,还是他的部下,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军事常有这样一句话“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指的就是这种分而包围聚而歼之的做法,即以局部优势的不断扩大化,从而换得战争的最后胜利。 然而对铁风旗来说,要想分而包围,聚而歼之,以铁风旗目前的兵力却根本就做不到。 不过没关系,他们不比这个,却可以比别的。 浅水清这次要比的,不再是奇谋技巧,不再是绸缪运算,而是比各自军队的基本功,拼内力。就象是两个高手过招,彼此间总要看看谁的内功更深厚,谁更有撑下去的资格与能力。 于是在这中安排与计划下,整个大梁城一带的战场之上,护民军就象是漫天撒下的铁豆子,密密麻麻数量庞大而驳杂,铁风旗却象那长着尖牙利齿的三只小豚鼠,小而弥坚,试图一路贪婪地狂饕。 护民军人多势众,铁风旗兵力精悍,到底是铁豆子甭了豚鼠的嘴,还是豚鼠将铁豆逐步舔食干净,依然是个难以回答的答案。 决定这场战争命运的,再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多个分战场上形势的总合。 至此,一场由南,北,西三个方面,三处战场,三场大战再加无数场小规模冲击战汇合而成的铁风旗反击战,终于徐徐拉开了帷幕。 第六十九章 安府川会战(1) 2月份,是一个季节变换,天气不定的月份,止水的格局也在这一刻变得令人有些捉摸不透。首发 浅水清的铁风旗与易星寒的护民军,俨然成了人人关注的目标,人们开始惊讶,这场战争究竟将以何种方式落幕。 老天不知道是在垂青浅水清,还是在帮助易星寒。2月上旬的时候,止水中部狂下豪雨。 大雨毁坏了道路,将整片平原变成了一个沼泽洼陷的地带。随着易星寒声誉的雀起,各地的反抗力量也越发兴盛起来,中央军团一路走来,路途显得不是那么顺利。 他们被逼绕道出击,一方面要应对崎岖难行的道路和恶劣的天气,另一方面则要疲于应付反抗军的挣扎。 大梁城一日不下,止水反抗的旗帜就不会停下,而能够在短时间内结束这场战争让大家早日回到家园的人,却还在止水的后方,与那支民军领袖好整以暇地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天边的乌云越来越沉重,闪电如顽皮的孩子般在云层中跳跃。易星寒的心头却隐隐地感到了一些不安。 出战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有种被敌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在那之前,他就知道和浅水清作战,绝不能按其规划好的步骤去打,但事实是,浅水清似乎已经找准了他的死穴,他是不能不追,不得不追。 自从大梁城一战之后,护民军是唯一战胜过浅水清的人,这让他们骄傲,让他们疯狂,让他们迷失并小看对手。士气依然高涨,但是纪律也依然松散迷乱,而易星寒自己却发现他对这支部队的控制,已经越来越艰难了。 没有了林中兴和石容海在身边,仅凭自己而缺乏大量中基层官员的辅助,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能耐去管理如此多的人。 与他有着相同感觉的也包括了石容海和林中兴。 尽管有了何文等人的加入,事实上护民军依然缺乏大量的有经验的士官老兵来带领基层士兵。士官是将军们和士兵联系之间的纽带,是将军传达自己作战意志的重要神经线,它们看上去很渺小,不太重要,但是当有足够量的这样的神经线失去作用时,一支部队就会处于指挥不灵的半瘫痪状态。 护民军这支部队本身就一支数量庞大的杂牌军,全靠一腔血勇作战,在这种情况下,基层士官能否发挥好自己的作用就显得尤其重要≡于易星寒和石容海来说,一个有威望,一个有经验,目前的状况多少还能维持,但是对林中兴来说,这次的出击情况,就已经是糟糕到没法再糟糕了。首发 此番出击,石容海和林中兴虽然说各带五万人,但是石容海手下有其原来的一些部将,也包括了转投而来的何文,方辉等人。易星寒手下有邵华飞和风雷十三道的一帮老弟兄,惟有林中兴,他的身边一个得力的将领都没有,一些纵队长基本都是泥腿子出身。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西面战场上,林中兴一屁股坐在地上四处张望着说:“我们这是来到哪了?” 一名纵队长官回答:“好象是到了安府一带,这里应该是安府川,离大梁城大概有一百里远,碧空晴一路就是往这个方向逃窜的,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安府县城了。” “这里的县太爷呢?” “估计早跑了。战争打到现在,能跑的全跑光了。” 林中兴叹气摇头:“碧空晴存心和我们捉迷藏玩,另外两路传来的消息也是如此。避实击虚,好战术啊。大梁城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们没有多余的兵力攻打大梁城,目前大梁依然无恙。” “那也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牵着我们到处走。粮食差不多快吃完了吧?再不回去,大家都得饿肚子。传我命令,明早收兵回大梁城,没必要在这里多耗下去。”林中兴思前想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要撤了…… 林中兴的这个命令,应该说下得还是及时的。 远处的山坡上,碧空晴用千里眼望着对方的动静,看他们打出的手势,所做的准备工作,然后淡淡道:“林中兴也要退兵了。” 方虎冷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这么容易吗?” 碧空晴也微微笑了一下,他看向身后,那里站着的,赫然是一名山神般魁梧壮硕的汉子:穆沙尔。 没错,尽管碧空晴手下只带了一万兵众,但是却几乎集中了铁风旗下的所有精英,包括了虎豹营骑兵和三千熊族武士。 尽管易星寒考虑过对手有可能是采用分兵并进,各个击破的战术手段,但是兵力数字的显示,却明白无误的告诉易星寒,浅水清并没有暗中调集兵力于一处。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浅水清却把他最优秀的士兵交给了碧空晴,让他成为三处战场上,最具备战斗实力的一支部队。 用质量代替数量,来瞒过易星寒的眼睛,是浅水清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毕竟这里是止水的领土,到处都有止水的眼线。广插旗帜、遍燃火把、拖马扬灰、悬羊而鼓,在营地内放上一堆堆稻草人等伎俩,骗骗窝囊无能的将军或许是不错的方法,但是对于稍微有点战争经验的将领来说,都只是一种可笑的把戏。 因此,要想真正把护民军从城里诱出来,不下点真本钱是不行的。 只是一个优秀的斥候,不仅要能在敌军到来之前,观察到敌军的动向,更多的是从那些细枝末节上判断出军队的质量,包括兵员素质,兵种构成,指挥将官,士气高低,纪律是否严谨等等,从这些东西中,才能全面而细致的得出一支部队的详细资料,从而正确判断出该部队的实力。 要做到这一点,往往都是没有七八年以上丰富经验的老兵不行。 护民军不缺人,但是就缺这类老兵。他们的斥候能够根据炊烟,行军规模,营寨设立等细节查出对方有多少人,却未必能根据更深一步的细节查出是什么样的人。 而那些当地的百姓即使是看到了最差劲的兵,也可能会当成最凶狠的兵,更不可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所以当易星寒还在满世界追赶浅水清,迫切地渴望追上他杀死他,将他作为所有的目标时,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浅水清手中真正的底牌竟不是捏在他自己手里的。 林中兴这块肥肉,铁风旗早就已经盯上,他们费尽心血,就是要从林中兴开始,一口一口吃掉护民军这块庞大而行动不便的大肥猪,重塑铁风旗与浅水清的不败神话。 与浅水清素喜在战前激励士气不同,碧空晴的指挥风格更为沉静,也更显冷漠,虽然没有战争前的豪言壮语,却充满了血腥杀戮来到时的刺鼻腥味。 “林中兴的人,已经开始准备撤退了,看起来林中兴是下定了决心,无论我们怎样骚扰,他都不会再回头。当然对我们来说,绸缪策划了这许久,也是见真章的时候了,我们要全面出击把他们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 “一万人打五万人,我们以少敌多,但是我军兵少而精,将勇而强,敌虽众而弱,我军可堂皇胜之。兵者之道,以正为主,以奇为辅。明日我军将与对手做正面对决,我军将以堂堂战阵之道,全面打败打垮对手。此战之后,我军若胜,则我铁风旗将无往而不利。若败……” 碧空晴眼中露出一线阴狠之色:“那你我就可以一起下地狱去等着见浅将军了。” “我军必胜!”所有人一起发出这声大吼。 那一刻,碧空晴仰面看天,却默默无言,眼中升腾起一片血色波涛。 明天,自己又将杀死许多人了吧?这一次,和以往不同,他要杀的,可都是止水兵呢。 想到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歹毒之色。 古来成大事者,必踏千人尸万人骨,这其中有敌人,也有自己人!何况现在,敌人就是曾经的自己人呢…… 次日的黎明,迎来了第一抹血色朝阳的升起。 碧空晴和他的军队,终于完整地出现在了林中兴的视野之中。 鲜亮的盔甲上反射出阳光璀璨的光芒,每一名战士的脸上都带着喋血的狂热之态。 最当前的几名骑马将军一马当先,两侧是高速运动着骑兵包夹着大量的重装步兵。 与林中兴单调而枯燥的军队兵种相比,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兵种齐全,装备精良,训练完善,经验丰富的战斗集团。 那一刻,林中兴的眼神绽放出火热的光芒:对手,终于来了。 尽管对手的实力强悍,林中兴依然丝毫无惧。没错,对手是很强,相比之下,自己连骑兵都没有,缺乏远程兵种,缺乏优良的护甲装备,缺乏足够的训练和经验,可他们有人! 五倍于对手的兵力,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不能小觑的势力。 与当初的赵冰阳的强征入伍不同,自愿出征的军队,没有士气上的顾虑,只有满腔杀敌的意愿,他们不会因为害怕死亡而做鸟兽散,却有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 所以,这是一场意志与力量的较量,也是一场人数与纪律的较量。即便是浅水清把他最优秀的部队都放到了西面战场上,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就可以说此战,铁风旗就一定会胜。 但是无论如何,西面战场的这场战斗,注定了将是决定整个大梁城,甚至是整个止水的存亡之争。 在下一刻,碧空晴的军队赶到既定战场后,两支军队终于正式相逢。他们彼此间,同时爆射出仇恨的怒焰。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七十章 安府川会战(2) 这是一片不算太过广阔也不算太过太过狭窄的丘陵状战场。首发战场的地势平坦,只是在两侧各有一片陡峭的薄石壁,但是无法攀登且面积不大,无法隐藏伏兵,同时两壁之间距离宽阔,约有千米距离,可容纳数千人同步通过,因此也不存在任何伏击的可能。 这里,就是安府川,碧空晴所选择的战场,一个难以出现伏兵,难以使用任何诡计的地形。 空旷的土地上,两支军队如今对立而峙。 没有指挥官的命令,部队不会轻易冲出去战斗,这是士兵们最基本的行为准则,即便是纪律差到如护民军,也还是能做到这一点。 只是在战争来临前的表现上,两者的表现完全不同。 护民军的战士,就象是一只只喘着粗气的狼,他们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对手,口中发出低哑的撕吼,同时用意志克服着冲出去屠杀对手的念头。 而铁风旗的战士,在经历过一场场大战之后,他们的眼神冷冽,表情严肃,更如待机而伺的猛虎。 一个如火,一个如冰,这场大战,就象是一场冰与火的争斗,在冷静与狂热之间做出胜利的抉择。 碧空晴高坐马上,脸上阴冷如冰,对面的林中兴则正在自己的战士面前大声咆哮着,看起来是在激励士气,鼓舞大家奋勇杀敌。 片刻之后,护民军中冲出一支人数大约三千左右的队伍,来到战场中央,为首的是一个高大粗野的汉子,向着己方叫嚣着,看来是在邀战。 沙场阵战里,先做小规模战斗,观察敌人动向,视其必要决定是否增加兵力投入是一种很正常的试探手段。 护民军胜在人多,因此用相对人数的战士来吸引对方做一对一的交换绝对是一笔合适的买卖,相信林中兴为了除掉铁风旗,是绝对不会介意和自己的战士做等量交换的。因此他先搞出一个三千人规模的战术性试探,以观其动静再做反应,也算是中规中矩。 “看起来,林中兴还是很谨慎的。”碧空晴微微笑道:“用这部分兵力来调动我们,在人员数字上会造成我们极大的尴尬,我们去的人要是太少了,就难以发挥组织功效,人太多了,又不适合后续战斗。毕竟他手里还有四万七千人呢。林中兴可是不在乎用添油战术将一场小规脑决转瞬间变成了一场大混战的。” 方虎冷笑:“那不也正符合你我的需要?” 碧空晴突然恶狠狠地道:“没错!鱼钩下饵,固然可以钓到大鱼,但也不是每次回竿都能有收获的。这支三千士兵的饵,我看着喜欢,若是不吃了他们,实在对不起大家。既然林中兴把他们送了上来,咱们就让他们来得去不得。添油战术……嘿嘿,要知道这可正合我意呢,我们本来就想和他打添油战术呢。到时候……你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火少浇优的。” 方虎发出一声会心的冷笑,然后他回声大喊: “穆沙尔!” 熊族之王穆沙尔挺身而出。 如今的他,和以往已经有所不同了。 大梁城突围战后,三千熊族战士对敌五百重骑兵,竟然被敌人五百重骑兵杀死一百多名熊族战士,这样的战争兵力交换比,对熊族来说也是从未有过的。 曾经浅水清第一次经历的那场战事里,五百熊族战士面对一千骑兵加三千新兵,虽然战败,却依然造成了对方损失比自己高得多战果▲在这次六比一的比力换算中,却付出了一百多条生命的惨重代价,这对穆沙尔来说是一次极为惨痛的经验和教训。 他终于意识到浅水清曾经的劝说多么重要。 熊族的好儿郎已经不多了,经不起一场场战争的消耗。天风帝国打没了一百万人的部队,转眼间又可以拉出一支大军,但是熊族,他们每年只能提供不到二百名青壮少年,而其中总是会有一半在战场中死去。 要想让熊族壮大,就必须让熊族的男人死去的比生出来的少! 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穆沙尔终于接受了浅水清的建议,开始让熊族战士也披上厚重的铠甲盔胄,保护自己**的皮肤,并开始尝试除浅水清以外接受更多将军的指挥。 尽管他们还不能以战阵形态最大化自己的攻击能量,但是现在的他们,至少已经可以象一支部队那样,听从长官的指使,按照长官的意思去决定战争的局势,并懂得保护自己了。 战场是最好的老师,熊族在跟随了浅水清这许多日子以后,也开始学习以他的方式思考问题。 此刻碧空晴一指前方阵地上那三千步卒道:“穆沙尔,对手是三千轻装步兵,盔甲不整,刀具不齐,训练不严,你的熊族猛士,也是三千步兵不到。以步对步,以三千人对三千人,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你的熊族战士要是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们给我全灭掉,你就白白枉费了这大陆最强步兵的称号了!” 穆沙尔眼中闪过一丝血性光芒:“半柱香就够了。” “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战场虽大,却不可由你随意戏耍,把战圈控制在战场左侧,为我后路出击留出通道。我不要求你阵列前进,但连战场范围的控制都做不到的话,你们就白白浪费这些天的训练了!” 他回身大喊道:“明白!熊族的汉子们!跟我冲!!!” 吼!伴随着无数疯狂的喊叫,平地之上掀起一股巨大洪浪,气势汹涌的卷向了阵地之央…… 平静的大地在一瞬间沸腾出火一般的狂热,仿佛地下熔岩的喷薄,带出无数猩红血色。 粗暴狂野的熊族武士们如放了缰的野马,挥舞着手中粗大的武器狂冲进敌人群中,以虎如群羊之势杀向敌人。 他们高大,他们强壮,他们勇敢,他们野蛮,他们悍不畏死,就象是那岩石打造出来的巨大石头怪,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去撞击敌人,用自己硕大的拳头去锤砸敌人,狰狞的脸上扭曲至变形的丑恶,仅在气势上就力压所有对手。 没有战阵,没有严密的纪律要求,熊族武士恣意发挥着自己的任性,在一对一的战斗里充分展现着自己强大的肉搏能力。他们比敌人更加不遵守阵列要求,更适合于混战,却更具备强大到恐怖的冲击性。 血色长天下,无数熊族猛士咆哮出内心深处最血性悸狂,呼吼出风火交粹般的雷光劲芒。 为首的一名熊族汉子身上被捅了三枪,被砍了一刀,但却恍若不觉,强悍蛮烈的杀戮意念之下,他依然还能带着万钧之势扑涌向眼前的对手,厚重的铁甲包裹着他的躯体,将伤害减到了最轻,坚强的肌肉保证这些伤势甚至不能伤到他筋骨,手中的大斧开阂,奔腾出雷电光跃的激电。 啊! 扭曲变音的嗓音里发出惨烈的嘶吼,一名年轻的护民军步兵身首异处。 十余道流电飞闪,那是敌人的长矛的齐刺向这名勇悍顽强的熊族武士。那武士发出一声高昂嘶痛的怒吼,竟然硬是用身体顶着长矛前冲,巨斧连劈数人,如砍瓜切菜般将对手悉数砍倒。 又是十余把长枪戳在身上,这武士却兀自不肯跌倒,仰脸向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手中的大斧再次挥洒出一片生命的光晕血色。 坚强勇悍的生命,绝不肯轻易向死亡认输。 伴随着这声长嚎,身后是那无数豪壮如山的身影接二连三的投入到敌人的军阵之中…… 杀戮,疯狂的杀戮。 迷蒙的血雾伴随着一具具倒下的身躯弥漫了人们的视野,灰尘在飞扬,喊杀声在叫嚣。在那薄薄红雾中摇曳的无数身影里,炽燃起一片血色光影的炫目霞彩,带出焚烧天际的红色浪潮。长枪吞吐,重躯撞击,刀砍斧劈,在急光火跃之间升腾出的杀戮就象狂潮汹涌,淹没大地。 仅仅是一个瞬间,在两支前锋队交手的那一刻,战局就出现了一面倒的优势。三千熊族猛士在穆沙尔及其亲卫箭头的带领下,以最强硬最狂横的蛮野之势,将敌三千人的方阵穿了个底儿漏。 刚刚杀出兴头来的熊族武士哪里肯就这么罢手? 碧空晴的要求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全灭这支敌军。 刚刚将敌阵杀通杀透的穆沙尔转身又带着人从两侧向着剩余的残存对手杀去。他们就象一块贪婪的海绵,要把这地面上的血水全部吸干吸透。 身处战场之中的三千护民军战士,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与意志。 那一刻,林中兴的脸色也是一片惨淡。 熊族武士的出击,就象是一只贪婪的大鲨鱼,他们咬了钩,吃了饵,你却无法拉动它。 这支暴力武士的速度太快,冲击太猛,下口太狠,只一口,就把林中兴布的饵给咬了下去,却连钩子都没吐回给林中兴。 仅仅小片刻的时间,熊族武士们干净利落的全灭这支部队,连个渣都没给林中兴留下。 战场上的形势转眼间就变换成了熊族武士们踩着敌人的尸体,向着林中兴的部队叫阵了…… 首战不利,士气必降,护民军战士的心头在那一刻,同时升起了一丝阴霾。 直到这刻,他们才想起来自己面对的这支部队,是号称战无不胜的浅水清的部队。 直到这刻,他们才想起来这是一支即使是在数十万人围攻的情况下,他们也从容离去的部队。 而现在,他们只有五万人,却要正面硬撼这支部队了。 这支部队里,已经囊括了几乎整个铁风旗的精英战士在内。 沉默了小片刻后,传令兵跑动。 林中兴后方的两个万人大方阵终于动了起来。 以两万人的规模去对付熊族武士,林中兴自有他的道理。他现在别无依仗,就是人多。熊族战士再厉害,两万战士,接近七比一的兵员对比,不是单靠个人素质能够弥补的。尽管战场上有所谓百人斩的称号,但那毕竟是一个累计,就连千人斩烈狂焰,都不敢说自己可以独挑数十人。 战争的数学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前面说过的100比70的兑换比例外仅仅只是其中的一种方式。 事实上,它还有多种兑换方式。比如说,我们假设一个熊族武士的战力可以当得上十个护民军战士,一旦交手,其胜负几率各半。但是要将这个比例放大100倍,让100个熊族武士去挑一千个护民军战士,熊族武士们就一定会死得很惨。 这里面涉及到的是又一个问题。 即:在个人战力不等,总战力接近的情况下,哪一方更容易占有优势,答案是,杀敌效率高的的一方占有优势。 战场上的杀敌,大都简单,你一刀我一枪。数十支长矛大刀砍过来,想腾挪闪避基本是很难了,谁的骨头硬,能够坚持作战的时间长,谁杀的敌人就多≡熊族武士们来说,吃上一刀一枪,只要不是要害,那是小意思,但是给对手一下,对手基本就死定,这是他们战力强大的一个重要原因与基础。 但是再强悍的身体,也有其极限。一枪刺不死,十枪二十枪总可以,轮番攻击下,铁人也得倒下。 这其中,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当十个人杀死一个人的时候,他可能只需要三到五秒钟就会倒下。可当一个人要凭着血勇去打败十个人时,他至少需要十秒钟的时间来一下一个的杀死敌人 一秒钟杀死一个敌人,在没有机关枪的年代,已经没有比这更yy的概念了。 也就是说,十一比兑换的交战中,当十个敌人用一定的时间去杀死一个熊族武士的时候,另一个本可以获得胜利的熊族武士就需要比敌人多很多的时间去杀死他眼前的十名对手。 这中间,就出现了时间差距。 很显然,获得胜利的一方不会什么都不干,他们会选择帮助友军,增大攻击优势,将友军的败势扭转。 这是最理论化最简单化最程序化的数学模型推理,事实远比这还要复杂得多。 所以哪怕熊族武士他们的确很强大,能够以一当十用,但他们解决不了杀人的时间问题,也就是效率问题。 人数多的一方在杀人效率上永远高于人数低的一方。 以众击寡得到的胜利可能只需要分分秒秒,以寡击众得到的胜利就必定要经过艰苦奋战。 所以当双方的兵力对比达到一定比例时,人数多的一方,不仅仅拥有人数优势,事实上还拥有很多你看不到的优势。 除非是象止水赵冰阳那样临时拉起来的乌合之众,一触即溃,否则任何一支有战斗力和战斗意志的部队,都会尽其可能的发挥这种优势。 由此可见,三千熊族武士,在面对两万护民军步兵的时候,战力上,其实完全不输于对手,但是真要交手,败的却必定是他们。尽管他们在对付刚才的三千步兵时,如此轻易地发挥出了自己悍勇的力量,以几乎无损的状况解决了战斗。可是对手却并不总是一个一个的上,而是更喜欢一拥而上。 可是战争中的数学之所以复杂,就在于它不能只用一个方面进行计算。如果仅以此判定来熊族必败,却又错了。 火力点,同样是需要重视的一个数字。 同样是一百对一千的战斗,假如是在一个狭小的仅容十人通过的通道中进行,百人队拥有训练装备都很精良的重盾手,长矛手,投斧手,甚至拥有具备最强大攻击力的重骑兵,或者再yy一些认为通道是没有顶的,弓箭也可以射击,那么别算是对付一千人,就算是对付两千护民军这样的杂兵,也能很轻易地获得胜利。 所以,历史上的冷兵器战争中,每一次的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斗,其发生都有两个共同点,第一就是前面说过的人数少的一方要想战胜人数多的一方,就必须对时间,空间和兵种配置有着足够的掌控权。 第二就是以优势兵力对付敌弱势兵力,制造出局部优势,然后将其一步步扩大。 前一点已经解释过,后一点不妨再解释一下。 无论哪一种战术,哪一种战略,只要是以弱对强的格局,都势不可免的会走入局部优势这一方向,因为这是其最终的目的,仅仅是表现手段不同而已。 浅水清利用护民军对自己的仇恨逼迫对手分兵出击,是出于这样的原理,在蓝草坡上制造出死亡荆棘之战,也是出于这样的道理,在攻打京远城中秘密使用熊族武士强攻定武门,也是这样的战术道理。甚至刚才说的人数优势造成的时间问题,也可以归结到这种局部优势之中。因此后者更显其核心地位。 战术可以千变万化,但其核心永远不会变。 而今天,林中兴和碧空晴打的也是同一种算盘,千方百计要制造出有利于自己的局部优势,并想办法将其扩大,从而锁定胜局。 局部优势最简单最明了的体现就是:当碧空晴成功制造出西部战场的局部优势之后,他就可以帮助其他两路战场战胜任何一支现在看起来依然强大的军队,也就是所谓的通过制造局部优势产生的蚕食效应。 林中兴兴兵两万,围攻熊族,正是以此为核心,他相信自己的战士就算杀不死对手,累也能累死对手▲自己剩余的士兵,绝对足以抵挡碧空晴余下七千部队的进攻锋芒。只要灭了熊族战士,那么失去了这支最大攻击能量的部队,就只能是林中兴案板上的一碟小菜。 然而就在林中兴手头的战士出动的同时,碧空晴手下的士兵也随之挥舞起了手中的旗帜。 这一次,熊族武士没动,动的却是虎豹营。 三千铁蹄劲踏,在下一刻飚扬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征蹄轰鸣中,戳天的长矛洒出一片清冷的寒光。 他们的目标,则是那正向着熊族战士们扑去的两万护民军步兵。 大地震憾得仿佛要崩塌陷落,骑兵们奔足的落音,犹如飞坠的流石撞击地面,激扬着咄咄逼人的凌冽。他们迎着前方冲来的步兵方阵冲杀而去,用速度与力量在这巨大的步兵方阵中划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阡陌,直冲向那阵型的最尽头深处。 凿穿战术! 正是骑兵们赖以成名,最为得意的使用招数。 有时候,战场上的形势仅仅需要一些小小的改变,就可以造成足以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第七十一章 安府川会战(3) 凿穿战术,顾名思义就是象一把利刃一样划开对手的阵型,使其无法配合作战,以瓦解对手组织形势,方便后军分割包围为目的。首发 使用凿穿战术的,是虎豹营。这支部队,可以说是天风军的老牌劲旅,其中赫赫有名的铁血第三卫,更是跟着浅水清创造过在一天内打下南北两关的盖世奇功。 他们是最精锐的战士,也是最强悍最勇猛的战士,是浅水清最可信任的部队。自进入止水以来,曾经为铁风旗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包括奇袭石容海,活捉羽文柳等等壮举▲今天,他们要继续发挥自己老牌劲旅的顽强精神,在这片陆地上创造一个新的辉煌。 如今已是营主的方虎,依然如一名战士般那样狂猛,冲锋乍起的时刻,他便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在敌阵中掣电走雷纵横驰骋。 马蹄掀起滚滚尘土,他的身体彷佛被托在半空,各队亲兵紧跟在他身後奋勇拼杀。马在嘶,枪在挥,人在吼,血在飞!战士们此时已经进入了最佳战争状态,他们忘记了一切,只知道前进,前进,再前进!劈砍,劈砍,再劈砍!而跟在他们身后的熊族武士们,对着被割裂得四分五裂的步兵们趁势展开了大肆的屠杀。 假如说骑兵是春天农民们用来犁地的犁子,负责播种开沟,种下胜利的希望,那么步兵就是秋天收割麦穗的镰刀,负责收割生命,获取那胜利的果实。 虎豹营的骑兵在前头开路,熊族步兵在后方辛勤地杀人,这是战场之上最完美的一种组合表现形式,一旦进入到这种形势之中,无论步骑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杀出状态,就好象人们会在某种情况下状态奇佳,做任何事都无往而不利一样,作战也是如此。 进入这种状态的战士,此时再没有了死亡与生存的概念,甚至没有了辛劳与疲累的感觉,惟有杀!杀!杀!无止境的杀,充斥他们的胸间。他们用自己最拿手的方式尽情去杀戮敌人,好象对手根本就不会反抗一样,也根本不需要考虑反抗。他们纵情杀戮,奔驰,人马合一,精神无碍,彼此间合作默契,行为动作间完全符合操练需要,用最好的状态,将最大的战斗力发挥出来,并且能长时间地延续下去,直到战斗结束。 我们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战争打顺了手,就会如此。 与此相反的,阵形无法形成,以多打少的格局难以成立,面对攻击的战士发现总是在面对一群人对付自己,而更多的人则站在后面找不到攻击的目标,直到前排挡在视线中的己方战士完全消失,躺倒在血泊之中,迎着自己冲来的是从鲜血中冲杀出来的仿佛地狱魔鬼的敌方勇士。因此而遭受到迎头痛击的人会就此束手缚脚,再不知该如何应对,很多士兵会害怕,一些平时很熟练的基本动作会因惊慌,不知所措等情绪而导致走形,恐慌的念头因此而出现,并逐渐弥漫全军,即使是再悍勇不畏死亡的战士,面对敌人的凶猛攻击狂潮,和利用穿凿分割战术导致的场面失控,也会产生一种我根本无法抵抗的错觉。 信心一旦措失,曾经因为仇恨而失去的胆怯又会重新回到心头。 在这里,军心与士气,不仅仅是依靠不怕死的精神锻炼出来的,更多的是需要那种必胜的斗志。 而护民军,仅仅有一种不怕死的勇气,却缺乏这种必胜的信心。一旦让他们经历了沙场上最残酷的锻炼,体验到战争绝没有你想象得那样简单,在经历了血肉横飞的死亡和战友们成批成批倒下,却还无法战胜对手的经历之后,这种曾经因为一腔热血而建立起来的希望很有可能就会瞬间崩溃,从而造成溃败。 这与他们缺乏训练有关,和缺乏斗争经验有关,也和他们缺乏信仰,缺乏自己为何而战的思想有关。护民军缺了太多东西,他们没有可为之抛透露洒热血,可为之顷尽一生守护的东西,仅凭满腔仇恨,是无法奠定胜利的基础的。 因此一旦双方征战里,有一方出现了这种势头,那么任由这种势头发展下去的后果就是,纵使再有十倍的兵力,也只有败亡一途。 或许是熊族武士刚才的表现大大激发了虎豹营的骑兵们吧,他们刚一上战场,竟然就表现出了亢奋的状态。熊族步兵与虎豹营骑严密合作,竟然将敌两万步兵杀得溃不成军。 正如林中兴打定主意要先吃掉熊族武士,奠定这一部分的局部战场的胜利一样,碧空晴打得也是同样的主意。 只不过他的心更大,更狠,更贪婪。 他要一次吃掉这两万步卒! 以熊族武士为饵,配合虎豹营骑兵的强力冲击,反过来歼灭对手两万步卒根本不是难事。战争的奥妙就在于,六千熊族武士,或者六千骑兵,都不敢说一定能全灭两万敌步卒,但是三千强悍步兵加三千骑兵的配对,却完全可将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一种现实。 随着虎豹营的冲击砍杀,碧空晴的留守步卒也开始动了起来,迈步移向战场。 这一次,碧空晴没有等林中兴做出应变,反过来却抢在林中兴的前面,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战场之上,本就没有所谓的先下手为强或者后下手为强的说法。战争如弈棋,但毕竟不是弈棋,不是非必须等你做了应变之后我才能做变化的。这种死板教条主义不适合战争需要。 目前的形势就是,三千虎豹营加三千熊族猛士打对方两万步卒绰绰有余,而且根据骑步兵战力兑换比例一般达到一比三到比四左右而言,眼前的战局,以骑对步,以精锐对平庸,以组合对单一的战争模式,铁风旗的士兵一旦战胜,基本不会有多大损伤≡林中兴来说,面对这种局势,他的最佳选择已经只有一个,就是继续派兵,阻滞敌人正在升腾起来的狂热势头,同时增援自己的两万步卒方阵,争取利用人数优势将这场战斗打成混战,这对护民军来说正是扬长避短的好事。如果处理得当,甚至有可能将败仗打成胜仗。 实在不济,打出一个两败俱伤也没有关系。因为从发现虎豹营和熊族武士的那一刻起,林中兴就已经知道,浅水清差不多把他最精英的部队调集到了这里来。 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再看不出浅水清的各个击破的战略战术。 但是各个击破的战略战术,同时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碧空晴在这场仗上,不仅要赢他,而且要赢得没有损失。因为接下来等着他的,还有许多大仗恶仗要打。 林中兴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就算是这五万人今天全在这战场上死光了,只要能换来哪怕对手一半的折损,就整体战局来说,也是护民军得到了胜利。 这是典型的足球场上的打平就是胜的概念! 所以,他不怕混战,能多杀对手一个人都是好的,但无论如何,都必须改变眼下的这种被对手屠杀的局面! 而碧空晴要做的,就是将这种形势一直延续下去,直到虎豹营灭掉对手,然后转过来再吃掉林中兴剩余的这两万七千人,从而通过局部优势扩大到整个战场优势,并最终扩展到战局优势以及最后的战争胜利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碧空晴一旦要出招,就得连续出招,务必不能给对手转圜余地的机会。 所以虎豹营一出动,碧空晴的步卒方阵也跟着动了起来。 他们的任务,就是提前拦截住林中兴还剩下的那两万七千名步卒,在他们明白和进入之前,务必将这块原本一体的大战场,分割成两个互不连接的分战场。 正如碧空晴在驻马店做过的,和他所说过的那样:“战争的奥妙,就在于集中兵力。” 不管怎么说,当林中兴看到虎豹营冲杀入兵群之后,碧空晴的步兵就同时开始迅速前移,他也就已经明白了碧空晴的打算了。 他开始下令护民军准备出击。 可惜的是,传达命令需要时间,护民军的战士还没学会接受旗号传令,他只能用传令兵去传令。 严重缺乏中基层指挥士官,上面的命令无法有效下达,这是护民军的一个致命薄弱处。有时候一场战役的胜负,往往不取决于指挥官的水准,而恰恰就看中基层士官。执行环节的薄弱导致出色的作战计划胎死腹中,本就是极正常的一件事。 护民军人数庞大至数万人,阵形延展上千米,不是你站在中间一声喊,大家就能听见你说什么的。必须通过多名传令兵快马传讯才能清楚明确的表达出意思。即使是全面出击,也包括了阵列出击,前阵出击,后阵策应,或部分留做预备队,其余各种方式出击等等多种变化。 所以在没有接到完整命令前,一支军队最起码的认识就是绝对不能擅自行动。 碧空晴之所以敢出兵和护民军正面作战,以少数兵力叫阵对手,不仅仅是因为护民军组织纪律战斗能力不行,他们的中基层士官更加缺乏。就算林中兴能看出碧空晴的计划,他的命令要颁下去,其执行的速度,力度,也要大打上一个折扣。 这一点,连蓝草坡上的石容海正规部队比起铁风旗都有所不如,更别说今天这支杂牌军了。 正所谓比试基本功,在这一点上,护民军和铁风旗比起来就是婴儿与巨人的差距。 因此等林中兴的部队真正开始动作时,碧空晴的部队已经潇洒走过了战场中轴线,开始了向着敌方区域的行进。 所以林中兴也立刻明白,比碧空晴晚了一步的自己,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先消灭掉碧空晴的这四千防守部队,然后再对战场中央的己方战士进行增援。 他能做到吗? 至少现在,林中兴还相信他能,毕竟他的手里,还有整整两万七千人的部队存在。这是一支理论上足以摧毁一切抵抗的力量! 但是对任何一位优秀的将领来说,掌握住了战争的节奏,就等于掌握住了战争的胜利。 而现在,战争的节奏已经在碧空晴手中,一如当初他在驻马店面对沐血的护粮队一般…… 碧空晴的这四千步卒,有一千是来自佑字营,一千来自荆棘营,还有两千来自周之锦的降军。 与蓝草坡之战相比,这一次碧空晴指挥下的军队,没有甲车防御体系。这种车行动速度太慢,对长途与快速行军不利,早在蓝城时就被放弃。 而且用过一次的东西,将军们通常不会再用,至少短期内不会起用。 失去了甲车防御体系,要想凭借四千人去抵挡来自对手两万七千人的狂潮猛兽般的攻击,其压力之重是可以想象的。 但是碧空晴完全有这个信心。 进攻和防御,是战争的两个基本概念,也是每一名将军和士兵都要学习的内容,但是其内容之庞杂,之精深,却远远超过任何一门学问。 在这场战争里,碧空晴自信无论将军素质,还是士兵素质,铁风旗的这一万精兵都远远强于对手的五万人。他就是要用这四千人去防守林中兴的攻击,给林中兴好好的上一课,让他知道打仗不是靠人多就够的。 对他来说,真正难的,不是如何打赢对手,而是如何尽可能降低损失的战胜对手。 四千名士兵,对上两万七千人,那是一比七的比例数字。 就在一刻钟前,林中兴还试图用这个比例数字来消灭大陆上最强悍的步兵战士,而在一刻钟后,碧空晴却要用同样的比例数字,来抵挡住对方的攻击。 是因为这四千步兵比熊族武士更强吗? 当然不是。 差别仅仅是因为,一个是消灭,一个是防御。 消灭,就是杀死对手。 防御,就是挡住对手,隔离对手。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概念区别。 也就是说,只要能把对手隔离开,那么就算守住了,至于使用什么手段,那并不重要。 明白了这一点,那么要针对对手的进攻就有了太多的方法可以选择。 而碧空晴,他用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是想到了也绝不会使用的方法。 这个方法更歹毒,更彻底,更有效,也更阴损毒辣,残忍凶狠,即使是事后浅水清听到这个方法,也不禁深深打了一个冷颤。 第七十二章 安府川会战(4) 迎着敌两万七千名战士组成的狂澜攻击线,碧空晴的旗帜挥舞,两支千人分队成为第一批第二批带头顶上去的部队,这两支分队,属于原本周之锦的降军。 和所有人预料的不一样,碧空晴没有让最精锐最忠诚最勇敢的战士去担任最前锋线上的首发承击任务,而是用了一批降卒。 众所周知,攻击者总是前几拨最凶猛。进攻的人永远试图以最大的能量,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来撕破对手的防御线,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奠定胜利基础。因此,担任前线阻击任务的,也几乎都是军队中的佼佼者,是最为勇敢善战的猛士。 然而碧空晴这次,却用了他目下一万军队中,最弱的两千战士,拉成了一条长长的弧线,直接从山坡的这一头延伸到那一头,将整个安府川的横截面做了一个腰斩。 如此漫长的一条防御线,几乎将整个战场都要彻底切成两断进去,同样的人数,防御的宽度越强,防御的力度也就相对越弱,要想面对林中兴的两万七千人的冲击,也就变得越是不可思议。 林中兴的眼神收缩着,奇怪着,惊讶着,同时也怀疑着。 最前方的阵线上,护民军已经和周军降卒战在了一起。他们打得热火朝天,打得热热闹闹,打得精彩,却也打得无奈。 同样是止水战士,一方是降卒,一方却是民军。 有人甚至边打还边喊:“都是自己人,不要打了!” 这是战场上经常能见到的情况。 但是这些降卒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们是军人,就要听将军的命令。他们想活着,就得听天风人的号令。 在他们的身后,两千名天风战士正拿着武器虎视耽耽地看着自己,弓箭可以向敌人的头上落去,也可以向自己的头上落去。他们怕死,不想死,却不可避免地要死在对手的,也是自己的人的刀下。 人们为了生而死,为了死而生。为了生存而建立组织,组织却可能反过来消灭生存之希望。 战争,由来如此。 人性,由来如此…… 尽管防御线上,碧空晴布置了两千弱旅来阻挡林中兴的部队进攻,但是林中兴还是很快发现了问题的麻烦所在。 护民军对止水军的仇恨远比不上对天风军,事实上,他们在一边打一边劝降。首发 这是好事,若是在往常,这种战时劝降往往可以起到极大的诱反作用,顺利的时候甚至可能导致一场大的战时起义行为,并成功引发出一场伟大胜利。 但是任何好事如果是处在非正常的状态下,都可能会变成坏事。 劝降的一个基本前提就是:时间。 在充足的时间里,用艺术化的语言,诚恳的态度,和爱国的热情去感化对手,感动对手,从而导致起义的成功。 但是在一种自己的战友正在遭遇猛烈杀戮的情况下进行,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尤其是……这一次碧空晴并没有把两千降卒安排在后方,而是把他们推到了防御第一线,在他们的后方,是两千天风战士在守护。 这意味着,这一刻如果他们投降,下一刻他们就将遭遇到天风人的疯狂杀戮,成为第一批牺牲品。 所以,其投降的可能性非常低。 但是这种战时劝降,反过来却大大降低了护民军的攻击力度。 当一些降卒脸上出现犹豫的表情时,一些护民军战士会自以为劝降成功,甚至会主动要求己方放弃攻击,然后继续使用唇舌来说服对方。 这让林中兴大为不耐。 时间每过去一秒钟,就有一批护民军的战士在敌人的屠戮中倒下! 碧空晴,这就是你让止水人冲上来做防御第一线的原因吗?如果是这样,你就太小看我们护民军了。 林中兴大声喊道:“告诉他们所有人,前排战士立刻放下武器转投我军,我军必有厚待。如若不然,有敢影响我部行动者,全部立斩不饶!我们没有时间和他们磨蹭了!” 拖拖拉拉的传令终于来到。 防御阵第一阵线的部分降卒开始犹豫了,有人开始向着后方举起了刀枪。 那时,碧空晴遥坐后方,脸上却泛起了得意而阴狠的笑容。 “楚大人,我记得这批兵可是你挑出来的。” 楚鑫林的声音微微带着些得意:“这批兵,绝大部分当初都跟过邹白永,何文,方辉等人,受其影响深重,后来因各种原因而被调离,进了冯然等人的队伍。要把他们找出来,再整合起来,可费了我和冯将军他们几个不少心思呢。” “那为什么还只有这么一点人动心叛变呢?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碧空晴嘿嘿冷笑道:“我本来盼望着他们可以多一些人临场叛变,那至少我良心上,会少些不安呢。” 楚鑫林悠悠叹了口气:“碧将军,那也要你有良心才行啊。心狠手辣如你者,就算是浅将军,也有所不如啊。至少,他从来不杀自己人。” 碧空晴的眉眼均吊了起来:“为了胜利,有时候就免不了要有牺牲的。吩咐他们,动手吧。” “是,碧将军。”…… 红蓝双色旗临空扬起,红色旗帜招展出一道血色光影,在半空中拉出一道优美的圆弧。 随着这道圆弧的升起落下,连续晃摆,周军降卒们惊愕地发现,在他们的身后,突然亮起了无数星星点点,璀璨的火星如耀眼的星光灿烂了他们的眼眸。 一道凶猛巨大的火龙咆哮着升起,在上千个火点的支持下,转瞬间由婴儿成长到巨人。 一条蔓延至整条防御线的的奇长火柱熊熊燃烧在护民军与天风军的中间,将两支部队完全隔离开来,在整个安府川的地形上做了一条凶猛奇狠的火线切割。 守在防御阵地第三线,并负责点火的,正是佑字营的战士。 这支部队早在跟随浅水清的时候,就学会了打家劫舍无所不为,不但是勇敢的战士,同时也是凶猛的强盗。他们接受碧空晴的秘密训练只一天,就熟练掌握了信号起,火把点,干草抛,洒黑油,燃火点等一连串快速而并不复杂的动作。 在他们的背后,一个硕大的布袋里,密密麻麻放满了这种易燃的干草,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当防御阵线成立之初,他们已经把第一部分干草无声无息地抛在了自己战友的身后。 在他们的身后,是荆棘营的战士仰天发射弓箭,上千只明晃晃的利箭落在干草火龙的周围,成为佑字营点火时最好的支持者,务必使每一个发现的战士无法及时灭火。他们跟随无双这许多时间,虽然还没学到他神射无双的绝技,但是至少能将箭控制在一个相对区域里了。 火龙升腾的第一时间里,许多人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林中兴的整个人,却都已经凉了下去。 他做梦也没想到,碧空晴做事竟然会这么毒,这么狠,竟然连刚刚投降他的两千周军降卒也一起抛进了火堆中,成为阻挡护民军前进的阻碍。 没错,制造隔离带最简单的方法,不是甲城,不是壕沟,不是枪林箭雨盾牌密集型布阵,而是火龙阵! 再没有比火更好更简单更快捷方便省时省力的办法了。 当然同样的,火龙阵战术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弊端。 火势不易控制,随风而动,且需要易燃物支持,同时不辨敌我,无非友善。现在刚进新春,平原上草木不盛,春寒秋凉,就算是生了火,火势也不会大,没有足够的燃料根本造不成多大的效果。即使是用来防御,点燃火把,抛掷干草,扩大火势,同样也需要时间做准备。此外还有就是火龙阵也不利于追击敌人! 但是凡事因人因事而易。 早有准备的碧空晴,命令大批佑字营战士携带干草,荆棘营携带黑油,同时训练佑字营集体抛草,洒油,点火等一系列行为,就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达到火线阻截的目的。平原决战,由于地区开阔,人员众多,火攻本极难奏效,且生火不易,火势扩大不易,方向无法控制,因此也鲜少有平原决战上使用火攻战术的。但是一旦用好,却的确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功效。 碧空晴之所以选择安府川的地形展开决战,就在于这个地形是最适合这条战术的。这里相对开阔,适合于大军会战,但是两边有石壁阻隔,通过有效连接可以进行线状防御。虽然只是两处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石壁,但在有心人的利用下,就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绝碍。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用了那两千降卒做饵,这是计划中最不可缺少的一环! 正如前面说过的那样,无论他们投降,还是不投降,碧空晴都不在乎。他只要这些人在前面挡住,好让佑字营的兵在后面从容做准备。 战场之上,每一个战士最值得信任的就是战友。他们的眼睛永远盯着前方,而不是防备自己人。他们无暇,也无精力去看后方,事实上,永远是处在后方的人指挥前方的战士,后方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当处在背后的战友要对着前方的战友捅刀子时,就算是最优秀,最聪明,最勇敢的战士,也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 因此火势一起,林中兴就已经知道,自己完了。 不,还不能说完了,只能说,是被火势阻隔在那后面的两万名护民军完了。 果然,随着这道火焰的熊熊燃烧,荆棘营的战士,终于开始向着战场的另一端放箭了。 第七十三章 安府川会战(5) 有一件事,浅水清没有看错。 不可否认,碧空晴的确是一个生性凉薄之人。只从他敢提议公开赤水镇一事,就可以看出他的为人品性。 但同样不可否认,碧空晴有着极精明的算计能力和良好的沙场指挥能力,是一位难得的沙场重将。 这样的人就像一把没有鞘的刀,可以伤人,也会伤己,但如何驾驭使用,就得看上位者的领导艺术了 今天,浅水清可以放权让碧空晴成为他的主力杀手,但是明天,也许他就要小心翼翼地削去他的兵权,为他树立一个政敌了。 当然了,这些还都是太久远的事,就目前来说,除浅水清外,的确没有人比碧空晴更适合领导这支部队。 也只有他,才能轻而易举地击败林中兴,为这场旷古绝世的血香祭大旗行动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所以,碧空晴为了这场战斗,同样精心准备了许久,从各个方面,各个层面都进行过仔细的考虑思量。 凭心而论,纯粹以战力对比,双方其实差别不大。假如是摆开阵势堂堂正正的进攻,最大的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这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一个能令人满意的结果。任何一个优秀的将军总是追求胜利而不是平局,因此当战力相当的时候,双方要比的就是指挥艺术与水准。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是曾经在抱飞雪和浅水清帐下效力,受两位名将熏陶有过多次单独带兵出战经验的沙场指挥大将,还一个,不过是区区水坝守军统领,虽受过训练却鲜少有机会与敌人交手的中级将领。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 碧空晴的任务,不仅是获胜,而且是获得完美的胜利。 只是这一次的完胜,其目的不是全歼。在这场战斗里,浅水清要的不是一场完美的歼灭战,而是一场消灭敌大部主力后仍能保持自己基本实力的战争。 也就是说,要尽可能的减少伤亡,伤亡越少越好,尤其是铁风旗的本军战士。 浅水清给他两千周军降卒,说白了就是让他做炮灰用的,至于怎么用,那是他碧空晴要考虑的事,浅水清没打算做千里遥控,事实上他现在自己被易星寒追得都忙不过来呢。 而碧空晴和楚鑫林方虎等人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沙盘推演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一万精兵打五万轻杂步兵,固然有很大的把握取得胜利,但是要想让精锐战士的损失减少到三千人以下,怕是很难。正所谓杀敌一万,都要自损三千,更何况是杀敌五万。分割战场,用最强的战士去消灭对手一半的兵力,然后再从容收拾另一半,是把握最大的办法。虎豹营和熊族战士或许会有少许损伤,但基本不会有大的伤筋动骨。折损人数绝对在千人以下,唯一的问题是,剩下的四千士兵怎么守住对方的进攻而不至于损失过重。 护民军人数虽杂,可是目前还没经历过失败,士气依然高涨,要想通过局部优势让其溃散,如当初击败赵冰阳般轻松,怕是极不容易,因此思来想去,把脑子动在了那两千降卒的身上。 一个在别的部队根本不可能上演的计划就这样诞生了——用自己的部队做掩护,从容布置,然后进行抛弃,将其扔入到敌方阵营中,任其自生自灭。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也极其严重,会造成大量的己方士兵对将士们的不信任后果。 对天风军来说,碧空晴就是一个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的将军,他今天可以牺牲周军降卒,明天保不准就会牺牲自己,这样的将军不值得追随。 对整个止水来说,这样的将军更是死都不能投降,因为已经有了前车之鉴。 浅水清或许残忍,或许是屠夫,但他至少从不对自己人下狠手,至少有属于他自己的原则,但碧空晴却什么人都能下得了狠手,毫无原则可言。 所以这样的将军注定不能跟随! 不过碧空晴不在乎,他现在只需要浅水清和整个天风帝国的信任。 做为一个将军,他同样很清楚的明白一件事:上位者最担心的,是下面将领的威望过高,别看今天浅水清风光,但他在止水立的功劳固然大,回到天风,却未必能有太多好日子。反过来,他这样一个被属下抛弃却又为国家立了大功的人,永远不可能有反叛的筹码,因此就会有太多的可晋升的机会。 这不是一个民主的时代,不是由下层选举出上位者的时代,而是由上位者提拔的时代。首发当碧空晴抛弃了自己将来有可能成为天风最出色的年轻将军之一的机会的同时,也就注定了他将来的前程虽不会太远大,却也不会太渺小,对一个叛将来说这就足够了。做人不可太贪婪,否则象浅水清那样的人也会吃败仗。 至于止水的反应嘛……托这个落后时代通讯手段不便捷的福,一个消息真要传遍整个国家,总要经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就时间上来说,没准现在苍天城的皇帝才刚刚得到浅水清丢了大梁城的消息而已…… 所以等到止水皆知再想掀起反抗,天风人应该已经控制了这个国家的绝大部分主要区域,并将开始以安民政策对待天下了。 碧空晴造成的一切后果自然由当地新委任的官员们去头疼与操心。 这就是军事与政治的合作性。 军事上惹下的麻烦,政治去解决,政治上惹下的麻烦,军事去解决。当然,通常在这种状况下还要加一个外交概念,三者相辅相成,浑然一体。 如今,在牺牲了两千周军降卒后,火势已起,阻断任务顺利完成。两千防御阵地的守军,荆棘营已经开始帮助虎豹营和熊族战士绞杀依然做最后顽抗的护民军,而佑字营的人,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往火堆中投放干草。偶尔有零散不惧火势冲过来的零星士兵,也只是成为警戒士兵的刀下之鬼罢了…… 愤怒,不满,被抛弃和利用的仇恨充斥胸间,两千名周军降卒大声唾骂着碧空晴的无情无义,但是那又能如何? 战争由来如此,只有胜利者值得让人书写,让人记录,让人怀念。 大火燃烧虽是以阻断为目的,但是蓬勃火势一起,谁也无法控制火的方向朝哪里窜。 负责阻隔的佑字营战士,并不打算越过火线,他们分成三队,一对负责不断地向火龙中投掷干草,维持火势不熄,一队负责维持警戒,杀死不顾大火冲过火线的亡命战士。还有一队战士,他们在做一件更为可怕的事。 尽管是沙场阵战,铁风旗为了速度放弃了太多的辎重,但有些辎重,是可以随身携带的。 比如……八臂连环弩。 这种需要多人联合使力才能抬起来的大家伙,在熊族战士的手里就跟玩具一样可以携走。 他们的食量大,战力强,但同时还有一个优势是一般人很难注意到的,就是他们同时也是最好的运输队,每一个人可以携带超出常人数倍的物资。 从浅水清带着熊族人过了蓝城之后,他们就一直担负着一个特殊的任务——携带二十架八臂连环弩和十架百弩连机。 尽管一路战事频繁,铁风旗却极少有机会用到这种破敌阵形的强杀伤力武器。 但是今天,碧空晴把他们用了出来。 除此之外,佑字营里还有少量的小型抛射性器械,全部被碧空晴搬到了战场之上。 随着碧空晴的命令,旗帜连挥,数十架八臂连环弩和百弩连机同时推上战场,显露出它们凶恶峥嵘的面目。 明晃晃的弩尖在长空下划出撕天裂地的寒光,劲弩穿过火焰,向着火线前的人群凶猛劲射。 八臂连环弩穿透力强,一支长弩可以连续穿过数人而直插至敌后。 连环弩机一次可发射十数支强弩,喷洒出一片钢针铁雨将眼前的敌人射成筛子。 浅水清曾经在蓝草坡用甲城战术充分发挥弓手的作用,杀了石容海一个大败,碧空晴就用火线阻隔来完成类似的远程杀伤。同样的思路,以最少的代价最快的速度,杀死最多的敌人,但是其表现形式却截然不同。 相比蓝草坡无穷无尽的箭雨和形势逼压下的对手强攻而言,碧空晴要想利用火线阻隔杀光对手,至少拥有两个难题。 一:林中兴比石容亨一个撤退的选择。 二:无论是八臂连环弩还是百弩连机,都不具备荆棘营那样的长时间持续射击能力。他们的车体能够装载的弩支依然太少。 但是碧空晴不在乎,安府川不是蓝草坡,远程杀伤也不是唯一的低损耗完胜敌人的手段。 他真正要借用的,是八臂连环弩强大的穿透能力,将他所需要送给对手的东西,送给对方,直接送到敌人的阵地后方。 这一次八臂连环弩,射出的是火弩,送出去的是混乱!…… 火焰初起的时候,很多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平原上用火攻,这还是极少见的战术。大火烧在前排战士的身上,战士们发出痛心裂肺的嘶吼声,后方一些不明白状况的护民军战士还在继续往前冲,而那些离火如此近的战士则只能大呼“不要再挤了,不要再挤了!” 混乱,争吵,漫骂,各种肮脏不堪的污言秽语,来自各个地方的家乡方言,渐渐充斥在一群群战士们的嘴边唇角。喊骂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听不清楚,汇聚成一股滔天的声浪,几欲冲破耳膜。 林中兴大声的吼叫:“不要乱,不要乱!你们几个,带两千人过去把火熄灭。这里不易燃烧,只要灭出一个缺口即可!” 是的,他说得没错。这里不易燃烧,只要铲土覆盖,就可以轻易灭火,就算有黑油浇覆,也同样可灭▲且如此狭长的一条火线,其宽度并不够,假如有训练有素的骑兵,他们甚至可以强行穿过火场。 可惜,林中兴没有骑兵,而扑灭火线,打出缺口需要时间。 时间,对战争来说就是生命! 对碧空晴来说,这条火龙本就是用来争取时间的,只要能拖到虎豹营和熊族武士全灭对手,就已足够。到时候对手不灭火,自己还要灭火呢。 哪怕对手在短时间内制造出火线缺口,从如此狭窄的地形通过,经受两边的火势烧烤,也足以让这一道道缺口变成死亡地带▲火线后守护的两千名战士也不是站着吃素的。何况碧空晴还在千方百计为对手制造混乱,欺负敌军行动效率低下的碧空晴,就是吃准了护民军要完成这一高难度动作,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与代价。 灭火,永远比放火要困难和艰巨得多。 久经训练的铁风旗要放火,还得付出两千条生命之饵作为代价,何况是杂乱的护民军要在如潮攻势下灭火? 掌握了战争主动权的将军,通臣是拥有胜利的将军,这一点,是毫无疑问,且千古不变的。 当然,战场上的有些变化,是他也没想到的。事实上,这个变化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以至于碧空晴最初被搞了个措手不及,险些错失了大好机会。 这刻林中兴固然在喊,但是却没几个士兵能听见他的喊话。 最糟糕的是,这一次他的呼喊,其传令效果已经减弱到了最低限。 即使是在正规军队里,战争一旦出现混乱局面,许多将军最担心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指挥失灵,中枢神经的指挥线出现故障。 一旦指挥线路出现故障,导致自己的命令无法及时下达,即使再英明,再天才的将军也无法挽回败局。 为什么很多名将在打一场必胜的战争时,往往却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昏着败着导致惨败?其原因有很多就是因为这种指挥系统的失灵。 正所谓乱棍打死老师傅,就是这个道理。 碧空晴的目的,就是通过火线的升起,八臂连环弩和百弩连机的疯狂打击,逼迫对方出现慌乱局势。他不指望对方溃败,但是至少可以延误对手的判断和执行能力。八臂连环弩尽管是火弩,但这点火势缺乏易燃物的帮助,根本不可能在广阔地区造成多大伤害。但是由于火势而引发的骚乱,却会因此增加。 前线百弩连机面杀伤,后方八臂连环弩穿透伤,就是出于这样的战术目的。 因此,林中兴的呼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事实上它起到了一点作用,但这点作用引发的后果却是可怕到没有任何人想到的…… 混乱初起后,传令兵已经很难将命令及时传达到每一支作战部队的基层指挥官耳朵里。后面的人能听见林中兴的喊叫,前面的人却在大声吵嚷中和大量的弓弦拉张齐放鸣音中几乎失去了听觉的能力。周军降卒被火势逼迫和护民军的人挤在一起,有的人要杀他们,有的人要他们投降,有的人大声求饶,有的人要反冲火线。杂乱的组织,无法统一的号令,终于使得这支原本就很勉强组织起来的部队出现了重大的战术执行缺漏。 后面的人想上去灭火,前面的人被大火熏得烟燎火烤难以燃烧,只想退回来,两侧的人因为听不见也得不到命令只能向中间挤,而中间的人受四面对撞冲击,被挤得大声喊叫,奋力向外推。少数人因为惊慌,看到后方起火,以为后方也被对手烧了起来,自己被火场包围,难逃一死,完全丧失了斗志。 林中兴的命令根本无法得到有效的执行。 士兵们在愤怒与怨怼中互相漫骂,有骂天风军的,也有骂自己人的,缺乏正统的思想教育,没有统一的政治目标,仅仅为了杀死敌人而组合在一起的军队,终于在这刻出现了巨大的分歧。 一些周军降卒被试图灭火的护民军推入火中,他们大为愤怒,鼓起最后的勇气与敌人撕杀。他们说同样的语言和对手作战,引发出一连串的误解,误伤,混乱象一场瘟疫,转眼间弥漫至整个护民军后方军阵之中。 即使对大部分纪律森严,组织严密的军队来说,这种混乱也是一剂可怕的催命毒药,何况还是本就缺乏组织严密性的护民军。处在敌人屠杀状态下的护民军尚有拼死作战的意志和斗志,迟迟无法冲过火线援救的军队却出现了大规模的骚乱。 这只能说这支军队的心理素质依然太差。他们能经历死亡的考验,却无法经历愤怒,焦虑,烦躁,不安等方面的考验≡突如其来的变化,巨大伤亡与危险的打击等方面缺乏承受能力,对自己的未来,战争的胜利以及指挥官依然存在着信心缺失。 他们参加军队,不是为了胜利与荣耀,没有对生的向往,却有着对死的愤恨。 因此,只是这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让护民军走在了崩溃的边缘。 事实上,就连碧空晴,林中兴也都高看了护民军的作战意志和作战能力。他们都过分高估了这支军队在遭受挫折后的承受能力,相反,由于那场大梁城的突围之战,护民军战士所表现出的悍不畏死的精神,使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一支不怕死亡,却经不起蜜糖**的军队。 而事实却是,不怕死亡,不代表就一切都不害怕。 假如林中兴在火势初起就承认失败,带着剩下的部队逃离战场,那么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就连碧空晴也只能默认此一结局,因为他最坏的打算,就是尽可能的先吃掉林中兴的一半部队。 但是林中兴没有,书本教育害人,死不认输,轻不言退,绝不轻言放弃的战斗精神鼓舞他,那个打平就算和的想法激励着他,那条薄弱的并非没有穿透可能的火线更是告诉他,自己和胜利只有一张纸的距离。 所以,他选择了继续鼓舞进攻。 一些战士无法理解;一些战士无法支持,一些战士无法操作,一些战士出现迷茫;一些战士拼搏杀戮,杀得却是已经宣称投降的周军降卒,一些战士试图保护,结果成为无辜的牺牲品。老天爷更是在这刻帮了碧空晴一把,东风劲吹,将大火熏烤向护民军的方向。 没人敢和火神爷抢地盘,拥挤不堪的士兵再度向外猛推。被推倒的士兵几乎就没有了爬起来的机会,无数双践踏而过的大脚,直接将生命的火种踏入泥中,直至湮灭。里圈的战士,中圈的战士,还有外圈的战士,全部愤怒了。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说法,交相喊叫。他们都是勇猛的汉子,不善于用言语表达愤怒,却更擅长于用刀剑。越来越多的奔跑,践踏,搏斗,恐慌,喊叫,还有无休止的漫骂,四顾张忙,充斥于人群之中。 最终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护民军败了!” 于是,一场无由而来的恐慌弥漫了整片战场,与此同时,兴奋的却是整个天风军将士。 “吼!!!天风——我武威扬!”杀神方虎浑身浴血,高举长矛,矛尖挑起一名战士的人头,长呼海嚣。 “吼!”无数声狂呼炸喊与激扬喧嚣,响彻在这片天地之间。 同一时刻,火线后的护民军发了一声喊,终于丧失斗志集体逃窜,这场从未在碧空晴和楚鑫林等人预料之中的大逃亡,却出乎意料外的出现了…… 一场可怕的混乱风暴和其后引发的大逃亡与追击战,就在这刻彻底爆发。它没有让林中兴抓住那最后的胜利机会,却在这西部战场上,成就了浅水清和碧空晴两个人的不世功勋,并为铁风旗的这场灭国之战,吃下了一颗定心神丹。 第七十四章 烽火情仇(1) 安府川会战,可以说是浅水清在止水征战的第二个转折点,继承了浅水清不择手段的作战风格的碧空晴,将其手段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更加的阴狠毒辣,在付出了两千名周军降卒尽数抛弃的代价后,他得到了一场辉煌的胜利。首发 尽管这场战争的后期变化有些突如其来,以至于碧空晴完全没有料到一向勇敢的护民军怎么会逃跑,险些延误了自己的应变,但还是及时果断的命令立刻熄火,然后全军出击,追击护民军。 虎豹营的骑兵成为追击的主力,他们从战斗中脱身,不顾辛苦一路追杀逃亡的战士,熊族战士则继续打扫余孽。 虎豹营骑兵从安府川一路追杀,直到大梁城下。 当初林中兴追他们追了一百余里,用了四天的时间,而他们,追林中兴的残余,却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碧空晴的意思很简单,把所有残余部队尽可能地杀死,务必不能让他们逃往各个大小川县,重新集结起来,同时也尽可能减少碧空晴抛弃降卒的流言传播的速度,并在第一时间里散发出新的流言来抵挡这种说法。 如果可以,总还是尽量遮瞒这种消息的为好。 当虎豹营的部队追到大梁城下时,这条路线上,已经再没有一个林中兴的残余部队存在。 而大梁城下,虎豹营的战士发出了耀武扬威的怒吼,他们的手中提着的,是林中兴及其一干将领的人头…… 西部战场的一场大战刚刚落幕,南部战场的斗争却正开展得如火如荼。 从浅水清挥兵二度攻打大梁城的战役开始,沐血的部队就是第一支遭遇追击的部队,他们所遭遇的战斗也是最多和最激烈的。 南部边荒丛林是一片山林地区,这一带地形复杂,山连着山,山叠着山,山腰和山脚下,到处都是大山和原始丛林,丛林莽莽,小路盘肠,因为这里就是止水的边界所在。其向西蜿蜒延伸,是断龙山脉的末端,向南就是都市联盟。 复杂的地形,崎岖的山路,狡猾的敌人,凶狠的追兵,追击者与被追击者在这里玩起了一出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 与西部战场起初的温情脉脉到后来的撕下面具发生的铁血大战相比,这里更多的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凶狠而残酷的小规模斥候战。 每天,石容海的部队与沐血的部队都在发生着战事,战事的规模并不大,却次次惨烈无比。为了在山林地区寻找到沐血部队的踪迹,石容海漫山遍野地撒斥候,放侦察兵,到处寻找。在这里,没有什么比斥候更可靠的,也没有什么比他们更重要。只不过一个要利用斥候去找到敌人,防备袭击,一个要用自己的斥候,去杀死对方的斥候。 扑! 劲箭流星般闪过一道耀眼光华,红色小箭放出夺命的寒光,正射中一名敌人斥候的咽喉,丛林中猫一样蜷伏着的无双缓缓站了起来,眼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堂堂的荆棘营将军,如今已经自贬其职,在这到处都是丛林和野兽的自然环境里,再没有比他更适合做斥候的人了。首发 来到敌人尸体的身边,无双确认了敌人已死,在将对手的武器,盔甲,全部毁掉之后,他顺手一刀杀了对方的马,然后小心地看看四周,一个翻身跃入了身后的林中。 对他来说,这样机械化的行为在这段时间里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了。 假如说,西部战场的较量,是一场指挥系统与军队基本功的较量,那么南部战场上,斥候的较量从一开始就已经凸显出其重要性。 很显然,天风军已经下定了狠心要打石容海斥候这个点! 斥候,可以说是所有兵种中,最辛苦,最危险的一个兵种,但同时也是最精英的兵种。 他们是最全才的兵种,擅长骑射,伏击,侦察地形,擅长潜踪匿迹,精于刺杀,长于分析,视力良好,可以在任何天气条件和地理环境下作战,所从事的工作就是在战斗前冲在最前线,为大军搜集资料,观察敌人,必要时甚至会渗透到敌人后方,刺探虚实,生擒活口,追问口供。 他们在大军休息的时候要工作,在作战的时候也同样要参与战斗。他们面临的战斗最多,面对的敌人也最强,大多数时候是与敌人的斥候作战,他们离战场最近,面临的风险最大,任务也最艰巨! 因此,凡是斥候部队,必定是整支军队中最精英的小伙子来担当,他们不仅要有丰富的作战经验,高水准的格斗技术,非凡的勇气,还要有聪明的头脑,敏锐的观察力,以及强壮的身体。 沙场上,冲在第一线的战士,有时候可以是军中勇士,有时候也可以是炮灰,视其战术需要而言,但凡是任职斥候一职的,就必定只能是精英,且是精英中的精英。 如果我们把军队比成一个大汉,那么指挥系统是他的神经,斥候系统就是他的耳目。石容海这支部队,其身材的魁梧度,比林中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其指挥系统的灵便度,却大大高于林中兴。因为他的部队,大多都是原止水正规军人。 他手里的兵,也可以说是目前护民军中实力最强横的一支。 护民军目前手中总共有不到四万人的建制完整的正规部队。 其中林中兴和石容海,各五千人,是原本的旧属,另有周之锦降卒三万。 大梁城攻城战里,林中兴和石容海的部队死伤都极惨重,各自损失不少人马,其中林中兴损失的是数量,他的大部分战士在那场攻城战中死去,而石容海牺牲的是质量。他损失了他最优秀的骑兵,五百重骑兵。 何文方辉等人投靠护民军后,易星寒曾经为他们的归属权和石容海大争一场,最终还是石容海据理力争,三大将临场表态,跟了石容海,显然不屑于小字辈的领导,易星寒不再提归属一事,但是心中也有了疙瘩。 他毕竟年轻,石容海老于沙场,年纪就比他大,自然不会甘心臣服他,只是护民军大部分人都是易星寒带出来,坚信浅水清必定会拿下大梁城,做那在后的黄雀去反攻大梁城从而导致这场胜利的也是易星寒,因此石容海只能暂时隐忍。 但是兵权,他是无论如何不肯放的。 浅水清分兵诱敌之后,易星寒知道敌人没那么好对付,才劝说石容海留下邵华飞一支人马,防止浅水清主力回来偷城,石容海这才同意了。 但即使如此,他的手中,五万大军里,依然有一半是原止水的正规军队。 这样的一支军队,即使是碧空晴的那支部队,也不敢说稳胜于他,就算是全盛时期由浅水清带领的铁风旗,也不敢说完胜于他。 因此,要想打这支队伍的指挥系统灵便度这个点,很显然是行不通的。 但是斥候一职,每日里往返奔波,最远一条要奔袭数十里地,大量勘察周围环境,因此最多出自骑兵,百分之八十的优秀斥候,几乎都是骑兵出身≡骑兵天下第一的天风人来说,从来没人能和他们比斥候的能力。和其指挥系统的灵便度比起,石容海的斥候能力明显就差了一大截。他的士兵在阵战能力上,比天风人差得不是太远,但是在讲究个人能力的斥候方面,就差了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天风人和止水在沙场阵战中屡战屡败的一个原因。斥候就是军队伸在外面的触角,只有通过他们才能了解到最当前的对手情况。缺乏优秀的斥候,对战场形势的了解度就永远比对手少,抢占先机的机会也就少。 而边荒丛林的地域特殊性,使斥候的能力显得尤为突出与重要。它不仅要求士兵要有好的骑术,还要对附近的地理环境有一定的熟悉度,此外还要熟悉丛林作战风格。 浅水清牛就牛在不但天风人本身斥候能力就很强,他手里更有个猎人出身的无双,这个神射无双,精于丛林作战,擅长潜踪匿迹发现敌人的家伙,简直天生就是最好的斥候。 有了他,石容海的部队很容易就会变成聋子,瞎子。 石容海跟着沐血的部队一路杀过来到现在,十多天的时间里,之所以想尽办法拼命追击,却始终找不到沐血部的具体位置,总在关键时刻被其逃之夭夭,很大程度上就源自于此。 这是一场少数人就可以决定多数人命运的战争。 在这段时间里,沐血不惜代价,将大量的斥候撒出去,不和对方打正战,却拼了命的打斥候战,不惜用自己的斥候生命去换取对方的斥候生命,为的就是要让石容海这个巨人变成一个聋子与瞎子,务必使他无法找到自己,难以消灭自己。 部队在不断的行军,斥候在漫山遍野的撒出去,往往军队上午还在某处深山老林里猫着,下午就跑到了另一处地方。撒出去的斥候,沐血就已经不打算他们再回来,在真正的大战开始之前,为了计划的成功,一切牺牲都是必要和必须的。 数以千计的战士在这场大战开始前的前哨战中死去,这在有史以来的斥候战中都是极为少见和罕有的。即使他们战死,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因为他们的任务很简单,也很直接——找到敌人的斥候,杀死他们,或者被他们杀死。 为了鼓励和挑高战士的作战积极性,沐血甚至开出了一个令后人都叹为观止的天价——每带回一个敌人斥候的头颅,赏金五十两! 这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敌头颅悬赏记录,超出了战场上曾经最昂贵的赏赐十倍以上。 理论上来说,杀死石容海的五万大军,天风帝国将为此付出二百五十万两黄金的巨额封赏! 这足够叫一个国家立刻破产。 于是,在这场南部大战正式开始之前,南部丛林地区就已经充满了血雨腥风的味道。 在这里,死亡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英雄辈出的年代里,无名小卒们纷纷绽放着自己的光芒。 英雄人物,当然不是只有天风军才有,护民军里,也出现了一位杰出的代表…… “快,快,快!”夜莺急速地催促着。 做为一名女战士,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督促一支五百人的部队。但是现在,她已经快要把自己的任务搞砸了。 这不能怪她,谁也没想到敌人会如此狡猾,如此凶狠,如此的不讲理性。 在平民起义的大军里,总有少数天生的英雄人物或者将才,在一次次征战中展露头脚,他们有的勇敢顽强,有的狡猾凶狠,有的不屈不挠,斗志昂扬,有的则谨小慎微,谋而后动。 在和平时代里,这些人未必有机会显露才华,但是乱世出英雄的年代里,平民都有可能做皇帝,何况稍具本领的人呢。 在小股骚扰大梁城的部队里,如果按批次算,总共有十七拨人先后在大梁城各地出现。易星寒依仗手中人多势众,先后派出十余支相应部队进行追截拦堵,务必不放过每一支天风军的部队,典型的财大气粗手法,也可见其对铁风旗的愤恨。 这十七拨人与三个主战场不同,他们并不是单独存在,事实上,他们时分时合,时聚时散,时远时近,时快时慢,其负责的两个主要任务,第一个就是挑拨起易星寒的不耐烦情绪,摸不清真实状况,同时也令他迫不及待的要和浅水清决战。 第二条,就是合拢一处,做为一支奇兵的存在。 在三个主战场上,碧空晴和沐血各领一万战士,浅水清领两万人▲事实上,收拢了周之锦的军队后,铁风旗经过短暂调整后总兵力达到四万三千人。 要想在易星寒的眼皮子底下,瞒过数万人的大调动,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因此浅水清给碧空晴的战士,只能是精兵政策,但是三千人的战力遮瞒,通过一系列的复杂操作,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这三千人,恰恰就是由这十七拨乱兵散兵组成,他们看上去只是游兵散勇,但是汇聚在一起时,却是一支可怕的力量。 夜莺,就是其中一支队伍的临时领导,她的主要任务,是在固定的时间内,赶到固定的地点,袭击一支固定的军队——石容海的军队。 而她的运气可就没有碧空晴那么好了,她碰上了一个很难缠的家伙。 第七十五章 烽火情仇(2) 和碧空晴在西部战场上的兵力优势相比,沐血的部队在兵力上处于绝对下风。 他的一万人部队里,佑字营的战士几经战损,虽经过蓝城降卒的补充,却还是只剩下了两千多号人。被碧空晴带走了一千号人后,就只剩下了一千多人。尽管队伍打的是营号,但其实人数却少得可怜,早已建制不全。 只有一千多佑字营战士,再加八千多周军降卒,这就是沐血部的兵力构成,所要面对的却是石容海的强兵劲旅。 虽然护民军里,易星寒是领导,但是无论浅水清还是沐血,又或楚鑫林和碧空晴,几乎铁风旗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并相信,这支军队如果继续存在下去,那么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石容海篡位。 军队里,惟实力说话。 有本事的人做老大,没本事的就往下排。 不能说易星寒没本事,但是这个人的成功,太多依靠天时和机会,缺少自己的努力。 他缺乏往上爬升的过程,也就缺乏相关的经验和经历,同样就缺乏官场上尔虞我诈的历练,更缺少战场上指挥大军作战的经验。 就算他是个天才,也不可能一步登天。 天才如浅水清者,也还是一步步爬上来的,老烈纵然喜欢他,也还是对他说了那句:“你入伍时间太短,这掌旗之位不做为好。先领一个营,在沙场上多积累些经验,多经历几场战事,磨练了你的意志,砥平了你的骄傲,再做打算。”的话。 相反,石容海纵然败于浅水清多次,不如抱飞雪,不如商有龙,但毕竟是沙场侵**多年的老将,跟随范进忠多年,对天风军有所了解,和浅水清交手多次,对其为人也有所知。因此,铁风旗的佯败诈退之计,对他来说毫无作用。 而在这场打得如火如荼的斥候战里,佑字营的战士们担负起了最为惨烈的斥候任务,五百佑字营战士和五百周军降卒组成的一支人数多达千人的斥候队伍,每天十二个时辰不分日夜不停地出动,或者三五成群,或者单枪匹马,或者三十四十人为一队,与对手展开激烈而残酷的前哨战,其伤亡之大令沐血大感心痛。 他们当初从清野城带回来的战士,如今个个成了好样的老兵,但人数却越来越少。 但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哪怕是佑字营这一千多号人全部死光,也要让对方变成瞎子聋子!” 这是浅水清的死命令! 与西部战场不同的是,南部战场的整个战斗计划,都是由浅水清一手设计的,沐血的任务就是忠实地执行它,完成它!…… 大碗凹,位于南部地区的西南角,是一处隐没在丛林中的小山凹,引其地形如碗因而得名。 沐血的部队,目下就在这一带歇脚。 此刻沐血躺在一块巨石上歇脚:“小子终于回来了,后面情况怎么样了?”沐血眼皮都不抬地问。 象一只灵巧的猿猴从树上落下来,无双很奇怪的问:“我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的?你没可能发现我的。” 沐血睁开眼看看他,然后露出得意的微笑:“就你那点偷鸡摸狗的本事,也想骗过本将军?还差得远了呢。” 无双立刻不服气道:“那以前你怎么没发现过我?每次我回来不都是主动出现你们才知道我来了。” 沐血冷哼:“那是本将军不屑和你计较。” 说着沐血站起身来,向着一边的战士们走去,同时大声喊着:“看见了没有,这小子其实也没平时表现得那么牛皮,别以为每次都可以瞒过我们斥候的眼睛摸到我们这来。想刺杀本将军,你还早着呢。” 所有的战士同声大笑起来:“是的,沐将军,我们明白了!” 无双急叫:“喂,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沐血离去的脚步却越发快了。 无双是丛林出身,一个好猎人,最擅长的就是潜踪匿迹,连嗅觉灵敏的野兽都未必能发现他的隐藏,没想到沐血却轻易就发现了。无双想想自己闯荡江湖见识过的那些高手,想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能有几个查出他的形迹的,沐血这样的沙场战将,实在是没理由能发现他? 他越想越不对,眼看一群士兵偷笑不言,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鬼。 无双一把抓住一个小兵叫道:“快说,你肯定知道沐将军怎么发现我的行踪的。首发” 小兵捂着嘴摇头不敢说,无双气得要揍他,那小兵吓得哇哇大叫:“我说我说。你每次出去探察敌情,差不多都要二到二个半时辰。沐将军估计你差不多快要到时候回来了,就……” “就怎么样?”无双急问。 “就每隔一会就喊那么一嗓子……那句话他差不多喊了有一千八百遍了。” 所有人哈哈狂笑起来,无双呆呆地怔立当场,好半天才骂了出来:“我靠,沐血你这混蛋,你敢诈我!” 躺在临时扎设的营帐里,冷眼看愤怒的无双,沐血还是一阵好笑。 “还生气呢?好啦好啦,快说说吧,后方追兵的情况怎么样了。” 无双一扭头:“你诈我,我不和你说话。” 沐血用脚蹬了他一下:“都做营主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无双气咻咻地不理他。 沐血换了张笑脸: “其实你小子潜踪匿迹的本事真得不错,要想发现你,我看天下还真没什么人能做到。但是你每次出去探防敌情,然后又悄悄摸回来,跑到我们的探子身后吓他们一跳,大声教训他们布防是如何的不严密,说起来我也很没面子。要知道不是哪个斥候都有你这样爬高窜低神射无双的本事,我们的哨探布防也是按照标准程序来的,到你这里却是漏洞百出,而这布防有几次还是我安排的……所以我要是不想办法教训教训你,你还真要以为天下无人呢。” “做人,不能太骄傲!”沐血语重心长地说:“浅少牛吧?立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战功,还不是大梁城头吃了一次败仗!” 无双转头:“我会把这话告诉浅少的。” 沐血很无奈:“好好好,我认错我认错,做人不能这样无耻的。你无双是名副其实的无双,潜踪匿迹的本事古今第一,射术更是天下无双没人能比,行了吧!” 无双很认真道:“那到不是,有人比我强的。” 沐血没听清:“你说什么?” 无双很认真的回答:“我说有人比我强。” 沐血怔怔地看他:“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无双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那个人……隐藏形迹的能力不如我,但是射术……比我强。” 沐血一楞:“射术比你强?这样的人,我还真没听说过。是哪里人?” 无双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光芒:“浅少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方家村?三重天和孤星城的边界处?是天风人还是止水人?” 无双的嘴角间撇出一抹冷笑:“不是每个高手,都可以是朋友的。在止水的民间,也有许多你想不到的高手在,他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沐血想想也对,便没再问:“好了,快说正事吧。” 说到正事,无双的脸色立刻阴沉了起来:“那里的地形比我们想象的麻烦些,计划可能要做些变动。” “怎么?” 无双拿起小树枝在地上画着线路,不听地诉说着,沐血听得仔细,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凝重了起来。 两个人悄声说着话,声音越压越低,私语声在风中低吟,暗藏无数杀机。 良久,沐血沉声道:“看来必须立刻通知拓拔将军和夜莺他们,无双,又要辛苦你了。” 无双站了起来:“除了我,怕是没别人能穿过石容海的封锁线了。”…… 扑! 劲箭如流星飞射,狠狠扎进了最后一名战士的胸膛,那名战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哀号着倒在地上。 前面的战士头也不回地向前急奔,甚至没有人敢回头看上一眼。 这是一批以蓝城士兵为主的战士再辅以少量其他地方吸收来的止水战士,这批战士也是没有编入荆棘营同时又保持了正常编制并受到良好待遇的士兵,忠心度已基本没有太大问题,且大部分和夜莺已经相对熟稔,关系也极为良好。三千外散编队里,差不多就是以蓝城兵为主力构成,这其中包括了两千荆棘营战士。 但是今天,他们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凶险的一次追击。 所谓游击战,速度第一! 利用轻便脚力,与敌人拉开距离,通过绕后迂回,穿插直入等多种进行方式,对敌人施以奇袭,不以歼敌为功,只求灭敌士气,疲惫敌心,麻木敌人,在必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脱离战斗,在需要的时候,又随时可以回来参加战斗。 这种战斗,要求战士有着良好的体力素质,对地形较为熟悉,更重要的是对伏击战等特殊作战方式有着相对的经验。 蓝城兵对这种战斗方式并不算熟悉,不过还好,他们占有先期优势,对这一带的地形也不算陌生,可以充分利用有利地形摆脱敌人追踪。 然而这一次,夜莺碰到了大麻烦。 在将附近的几支零散部队按预定计划整合后,正准备在规定时间内摆脱敌人进行第二阶段的任务时,她却碰到了一个甩不掉的影子。这个影子,是由其中一支零散部队带过来的,结果却是再也无法甩掉,反而将他们越咬越紧。 而这个影子的背后,还乌压压跟了一大群护民军战士,为数约在两千左右。 嗽,又是一支劲箭穿过夜莺的头盔,直接钉在了前方的大树上,在丛林穿梭不停的夜莺呆滞了一下身躯,耳边是一点猩红。 那箭擦破了她的耳皮。 “混蛋!!!”她愤怒地大叫,抽出长剑大喊:“出来!你这个混蛋!我杀了你!” 丛林被这喊声所惊动,风吹过,只带起惊惶的面容吹过。 一名士兵大叫:“夜莺小姐,你别喊了,那个人不会出来的。他就是这丛林的魔鬼,恐怕只有无双将军能和他比了。” “我知道,可是他现在不在这!”夜莺气得想哭:“我们不能被这样追着,必须立刻甩掉他。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士兵苦恼回答:“已经安排了四批伏兵,人少的被他直接干掉,人多的他就等后路大军上来再杀。我们无论怎么跑,怎么掩饰行藏,他都能发现形迹。无双将军说过,多人以上的行踪规模,除非时间二十天以上,又或大雨倾盆,否则就再没可能有任何人瞒得过他的追踪,这个人只怕和无双将军一样厉害,咱们数百人的行动,没可能骗过他。他只要一路留下形迹,就总能带人追上我们的。” 夜莺微微停滞了一下,面容沉肃如冰。 是啊,甩不掉的。 在所有负责引诱敌军出城的部队中,小股部队是最难摆脱的敌人。 这主要是因为,大军行动的速度,通常总是由速度最慢的那支部队和其人数来决定整支部队的行军速度。规模越庞大的军队,部队重装程度越高的部队,其行动速度往往也就越慢。三处主战场上的军队,动辙过万规模,哪怕是一次阵列站起,都要耗费上好几分钟,因此总要比其他人走得慢一些▲三路追军的带兵首脑都是作战经验相对丰富的将军,做事谨慎,行军仔细,每走一处,都务必先派出大量探子清查,从而给对手足够的逃窜时间。 但是护民军的下层士官们,完全没有这种战争觉悟,他们勇于作战,怠于思考,勇猛冲锋而不畏埋伏。他们只想找到敌人,抓住敌人,然后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 铁风旗的将军们虽然思维已经足够慎密,但终归不会想到,下层士官的缺乏经验,固然是打败对手的一个有利突破点,但同样是他们的缺乏经验,反而使多支小规模逃窜部队,遭遇到了大麻烦。 所有的陷阱埋伏,都不能让他们小心谨慎,反而更加大胆,更加张狂,在冲过了一次次的埋伏后,他们发现对手的埋伏不过如此,也就冲得更猛,给对手做埋伏的时间也就越短,从而埋伏的效果也就更差,形成了一个相对恶劣的反追击循环。 当然,对于接受过良好的训练的正规军来说,这些难度还好克服,他们毕竟是正规军,人数少行动方便,做什么事也都更有效率,总能从各个方面节省下时间,从而在必要的时刻摆脱对手。 可是对夜莺来说,她就难了。 因为她这次碰上了一个根本无法甩脱的暗影。 这是她碰上的除了无双以来最可怕最强悍的一个斥候,不仅把他们吊得死死的,甚至还公然袭击他们,只要有那离队伍稍远一些的战士,就必定被他弓箭所射杀。 这个人神射无双,箭法精准,射程也奇远无比,竟是丝毫不在无双之下。 数天下来,竟已被他杀死了数十名战士,且牢牢地咬住他们的行踪,如毒蛇附体,甩之不脱。 仅此一战,这名战士就已经够资格成为止水新的英雄人物了。 而她到现在连这个战士的面都没见过。 夜莺看着苍茫的山林,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着。 她的脑海中回想的尽是浅水清对她说过的话: “你要去,我不想拦你,但是你要记住。上了战场,你就是战士,而不再是我的女人,更不是我的卫兵。你现在既然要领兵出战,那么就要对你的士兵负起责任。你既然接受了我交给你的任务,那么你可以死,任务不可以失败。所以,从你走出这营帐的一刻,在你完成任务回来之前,我都不会想你,念你,你死了,我会为你落泪,但不会将你单独收敛,而是将你和其他所有战士埋葬一处。若是找不到尸体,我也不会派人寻找,更不会嘱咐任何人去照顾你,帮助你,而是将你和其他战士一样对待。现在,你想好了是去?还是不去?” 夜莺回答:“我要去。” 浅水清无言。 良久,他才说:“如果是姬若紫,她一定说不去,因为这一点都不好玩。” 夜莺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如果是云家小姐,想必根本就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你为何还要如此?” 夜莺微微沉默着,终于回答:“正如你情愿放弃最好的战机也不愿违背自己的誓言一样,我……也从未忘记过自己为何要来到这军队之中。” 现在,她站在了这里,第一次领兵,遭遇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凶险。 下一刻,她长剑长天而指,冷冷地发出军令:“全旅停止前进,就地设伏,准备防御敌人的大举进攻。如我预计不差,后方敌军还有至少两个时辰才能追上来,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一名士兵大叫:“夜小姐,你疯了吗?后面可是有两千追兵!我们只有五百人,打不过他们的!” 夜莺冷冷说道:“我曾经向浅将军立过誓言,就是死,也要完成任务。若是不能完成,至少也要保证其他人可以代替我们完成。将军安排了多支分队,就是为了防止万一,如果有哪支部队被敌人咬上了又甩不掉,就必须立刻停止进军,防备敌人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和计划。如今,我们已经不可能甩掉这个敌人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斗到死!” 一名士兵也知道那暗影的厉害,气结道:“夜小姐,那你带着一部分人先去吧,留下一半的弟兄阻挡他们!反正除了你,我们都不知道目标何处,任务为何,不可能泄露机密给他们。” 夜莺苦笑道:“这种办法我们又不是没用过。留下来的兄弟也的确成功拖延住了他们,可那个家伙不还是追了上来?他能根据我们路过的痕迹找到我们,我们不可能骗过他的。就算留下一半人,战死之后,他还是能迅速找到我们。到时候把他们带到地方,破坏了除石大计,我的罪过就不轻了。” 说到这,夜莺眼前闪过一丝晶亮寒光,扬声道:“我夜莺虽然是个女人,可同样也是军人!当初云家大小姐能为浅将军不畏强权硬闯军部,我一个想做将军的人,难道还怕了一群杂兵吗?就让他们追上来吧,也让他们看看我天风军人的豪迈本色,就算是女人,也可以英勇战死!” “英勇战死!”所有士兵的豪气在这一刻,同时被夜莺所激发起来。 战斗,在两个半时辰后打响…… 这是一场永远不会载入史册的战役,它的规模很小,只有不到三千人的规模。大部分的战士战死沙场,只有少数人被俘。 蓝城的士兵尽管都是降卒,但是他们还是表现出了英勇无畏的战斗精神。 就象以血性和不怕死为荣耀的护民军也会出现大溃败一样,降卒也同样有死战到底的存在。 我们很难用几句话来评说这是为什么,因为它牵涉到一个复杂的人性心理斗争过程,和封建时代特有的民族家国关系,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庆幸,在他们死前,他们并不知道碧空晴是如何赢得西部战场的那场战斗的,所以他们死而无怨。 此战,浅水清的一支旅队全军覆灭。 第七十六章 烽火情仇(3) 浅水清的眼皮突然猛烈跳跃着,一种强烈的不详的感觉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放下正在观看的书,站了起来,走向帐外。 帐外的繁星点点,璀璨出夺目的光辉,象什么? 浅水清想。 象眼泪,他突然想起夜莺说过的话。 她说那漫天的星星就象是天上的织女思念牛郎哭泣时掉下的眼泪,洒成了银河。 牛郎织女的故事还是当**莺躺在他怀里时,浅水清告诉她的。 于是她记住了,并很肯定地坚信,天上的银河,是织女的眼泪形成的。 浅水清问她为什么。 她说:“因为众生皆苦。” 众生,皆苦!浅水清无奈地摇头。 “将军,有什么事吗?”一名士兵走过来询问他。 浅水清摇了摇头,夜莺不在,他想找个人陪自己说说话都不行。 那士兵看出了浅水清的心事:“可是想念夜莺小姐了?” 浅水清笑:“只是有些不习惯她不在的日子。你知道女人总是比男人细心一些。” 士兵笑道:“可惜狗子也不在。以前夜莺没来的时候,就是狗子负责照顾将军的。” “是啊,他和夜莺一样,也不甘寂寞了,看在他跟了我这么长时间,常听我和沐少空晴他们探讨军事,想来也多少该有些进步,我也就让他去了≡了,你叫卫青凌是吧?” 卫青凌恭敬回答:“将军好记性。” 浅水清笑道:“我还记得是你当初第一个扔出珠宝,从而启发了我,才带着大家冲出包围的。” 卫青凌腼腆一笑。 他就是因为这件事,而被士兵赞赏,从而获得了提升,如今成了一名曲长,并在狗子和夜莺都不在的时候得到了跟随浅水清的机会。 下一刻,浅水清说完这句话后,呆呆地看着长天,他望着那满眼的星河,若天之垂泪,缓缓地说道:“你相信直觉吗?” “不知为何,我现在的心……很恐慌。”…… “前面应该就到乱石岭了吧?”望着丛林深处那片隆起的小山丘,狗子也有些摸不清自己是不是来对了地方。 这一带到处都是树,尽管地图上已经标明了方向,但是这些地图的准确性实在是太不可靠。狗子带着人已经在这丛林中转了两天了,却还是没找到拓拔开山他们。 “应该就在这附近,可是***怎么就找不到呢?”狗子急得要跳脚。 “我没把地图拿到吧?”他问身旁的战士。战士很苦恼:“没有,我到希望您是拿倒了,那咱们到有了希望。” “这真是见了鬼了。”狗子急得满地乱转。本书转载1 6文学网.16. 先头出发的几名战士到了那边的小山丘后又跑了回来,对着狗子摇头,显然依然不是他们所要寻找的集结点。 在这丛林中迷了路,要想再找到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为了隐秘和摆脱后路的追兵,狗子他们尽可能的朝深山老林里跑,结果再想绕出来却费尽了心思。 一个战士小心道:“要不我们先向北走,回到山区外再重新进来?那帮护民军追得太狠,咱们当时走岔了路才会这样。” 狗子立刻摇头:“不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明日午时之前必须赶到乱石岭,否则就会错失战机。” 想了想,他吩咐道:“你们几个,立刻在这附近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山民在这附近一带活动,无论如何要给我带个活口过来,咱们找人问路。” 大批的士兵被狗子派了出去,四处寻找活着的人,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个回来的士兵却都只是无奈的摇头。 一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为他们带路的人,狗子的脸上写满了焦躁。 “旅尉大人,有发现!”一名刚刚回来的荆棘营士兵对着狗子恐声大叫。狗子本姓苟,大家不敢叫他苟尉,只好直称官职。 “什么发现?” “人……很多人……”回话的士兵脸上写满了恐惧:“很多死人……” 狗子的心微微一颤:“是什么人?” “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那士兵泣声回答。 “快带我过去!”狗子大叫起来。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摆满一地,皎洁月色下,一双双圆睁的大眼写满了不甘,不愿与不屈服。 他们的手里还拿着武器,身上流着的鲜血却早已淌干,大地被染成一片赤红之色,数百具尸体写满了大地的悲哀。 风吹过,带出摇曳的枝叶低鸣,狗子的手缓缓地在一名战士的脸上抚过,为他合上了不愿瞑目的双眼。 “数过有多少具尸体吗?”他沉声问。 “差不多四百多具,是和咱们一样的游击编队。” “是谁负责指挥的?” “有战士发现了自己熟悉的人,当时分组时是分给夜莺小姐的。” 狗子的心一颤:“夜莺?她那一组五百人死了四百多人?” 回话的战士艰难的回道:“地上除了我们战士的尸体,没有一具敌人的。很显然,这一次是敌人大获全胜,把他们自己人的尸体全部带走了。所以……恐怕是全军尽没,其他的战士,估计不是路上被杀,就是被俘虏了。” “啊!”狗子愤怒地击出一拳,正击中身旁的大树,嘹亮的呼喊震彻山林,回荡在这空旷大地上。 半个时辰后,所有死难战士的尸体全部被埋进了一个大坑中。 战士们用刀剑砍倒一棵小树,削成墓碑插入土中:“铁风旗勇士四百三十二人,殁于此地。” 狗子沉着脸看着这一切,心中一片悸然。 他不知道,如果浅水清得到了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但是这场战争却还要继续下去。 每一个还活着的战士,都必须继续为胜利去努力,去奋斗。 良久,他才哑着嗓子道:“走吧,顺着阵亡兄弟们的轨迹向前,我们很快就能到乱石岭了。”…… 乱石岭,这里位于边荒丛林的内腹深处,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石岗,在这片茂密的丛林中,它光秃秃的地形就象是人脑袋上的一块斑秃,若从空中俯瞰,当真是扎眼无比。 春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冬眠的猎食者们在刚刚经历过长达数月的休眠期后,体内的脂肪已经被消耗大半,如今正是疯狂捕猎补充体力的好时机。 然而在这疯狂的年代里,猎食者亦被捕猎。 一只硕大的黑熊在丛林中晃来荡去,摆动着庞大的身躯在四处寻找着食物,看起来饥饿的它已经在这一带游来荡去了很久。 眼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它走过去,用鼻子不断嗅着,向着那片乱石缝走去。 然后,它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自己眼前逐渐升起,腾展出一片雄浑气势。 轰! 一记重拳轰在黑熊的鼻子上,血花绽放。 吼! 黑熊发出愤怒的巨吼,然而下一刻,它甚至还来得及有所反应,那个高大而粗壮的黑影已经将它高高举了起来,一个过背大摔,将黑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干得漂亮,拓拔将军!”乱石岭上发出了兴奋的呼叫。 拓拔开山随手抓住黑熊的脑袋,对着一块大石凶猛撞击撞,那黑熊彻底昏死过去。 拍拍双手,拓拔开山沉声道:“这是第三只,差不多够大伙吃一顿了,吩咐下去,今晚开肉席,大家敞开了肚皮吃。” 一个战士看着地上的黑熊问:“拓拔将军,熊肉好吃吗?” 拓拔开山阴沉着脸道:“能填肚子就行,想在这山区里活下去,必要时草根树皮都得啃。” 一个战士笑道:“熊肉好不好吃我不知道,熊掌可是好东西。苍天城四大名楼,一份烩熊掌就是一两金子呢。” 有战士嘟囔:“两千个人,十二只熊掌,一人一指头也不够分呢。” 后面有人在叫:“狗子他们来了。” 立刻有战士叹息:“唉,又多五百人,三只熊也未必够吃啊。” 下一刻,狗子出现在拓拔开山面前,面带悲戚之色,重重地跪了下去:“将军!夜莺小姐全组遇难,小姐本人目前生死不明!” 第七十七章 烽火情仇(4) 尽管说西部战场的辉煌胜利,是这场灭国之战最重要的起步,理论上来说,它就是那多米诺骨牌上第一个倒下去的点,将引发后面的一连串胜利,但是战争永远不可能完全依据理论去发展,去进行。 越是规模庞大的战争,越是充满了不可知的变量。 这些变量有些不会引起什么根本性的变化,有些却可能决定一场战争的成败。 在西部战场的胜利消息传来,并帮助和配合南部战场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之前,一个小小的意外如果处理不慎,便足以让整个计划流产。 军事上有句话说得好:一个计划制订的越完美,其执行时所要求的精准度就越高,其失败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风险度也就越高。因此,完美的计划并不是战争获得胜利的最佳途径,完美而切实可行,并拥有各种应变可能和后续准备的计划,才具备战争胜利的最大条件。 但是这一次,面对夜莺小组的遇难,天风军拿不出任何的应变办法。 夜莺失踪了。 现场没有她的尸体,她本人也没有到乱石岭和大家汇合。 她不仅是浅水清的女人,同时也是浅水清的贴身近卫,不仅掌握一支小队的生死,同时也是知道天风军所有高级军事机密和行动计划的人,包括了除石大计。 而现在,她很有可能落到了敌人的手里,在计划还没有完全展开之前,就出现了如此重大的变数,整个行动计划遭遇的是前所未有的风险。 是立刻改变计划?还是选择相信夜莺,继续将计划执行到底?拓拔开山的心中也没有底。 乱石岭上,月儿高挂,二千五百人的游击编队如今已经齐聚在此。他们是浅水清计划中的秘密部队,是一支在关键时刻将给予石容海出奇不意打击的人物,是唯一可以帮助沐血部这支弱旅战胜石容海的部队,可是现在,他们该何去何从? 拓拔开山站在岭上,望着眼前一片葱茏远景,心中也自忐忑。 “这么说来,夜莺小姐有很大可能是被敌人俘虏过去了,而且俘虏她的人不是石容海的人,而是当初从大梁城出来的追击队伍。也就是说,目前俘虏她的人未必知道我们的计划和行动目标,依然有很大可能认为我们只是亡命逃跑而进入了山区中。他们可能选择退回大梁城,也可能选择去和石容海部会合。” 狗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将军,我们必须立刻找到夜莺小姐把她救出来。” 拓拔开山叹息:“山区这么大,要想找到一支小股部队,何其困难。”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狗子急叫道:“拓拔将军,目前集结已经完成,下一步任务就由你带着大家完成吧,让我带几个兄弟去找小姐,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小姐找到!” 拓拔开山反问:“找到了又如何?易星寒对我部各路的追击部队派出的人数是四倍以上。首发也就是说,灭掉夜莺小队的那队人,至少有两千人。你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把她救出来?” “这……”狗子一时气结。 “目前当务之急是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我们应该立刻出发,离开这里!” “将军!”狗子大叫起来:“那可是夜莺小姐啊!难道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 拓拔开山无奈地摇头:“恐怕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计划虽然有变,但在证明其不可行之前,我们却没有拒绝执行的道理,石容海漫天撒网,沐将军那里一天比一天难过。他们人数众多,粮食有限,仅靠捕猎难以维持太久。” 狗子的心中一阵冰凉,他又何尝不知道拓拔开山是为大局着想,可是夜莺是浅水清的女人,也是整个铁风旗最受欢迎的姑娘。她虽然是个女人,却是个素来坚强的巾帼红粉,战士们都喜欢她,也愿意看到她。她就象是这铁风旗铮铮铁骨中的一缕柔肠,即使是在最困难的岁月,有这么一个女孩在军中,总能给大家带来无限希望。 可是现在,他们却要弃他于不顾了。 “将军!”狗子跪在地上痛哭道:“就让我带几个兄弟去找夜莺小姐吧。也许她没有被敌人俘虏呢?也许她只是失散在这丛林中,正等着我们的援救呢。” 拓拔开山一时楞然。 那个时候,一把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在他们的身后:“营救夜莺的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拓拔开山愕然回首,惊叫出声:“无双?怎么是你?” 一个淡漠的黑影从林中现身,英俊而坚毅的脸上现出一丝无奈:“我给大家带来一个坏消息,结果听到的却是一个更坏的消息。看来要想干掉石容海,这一仗,已经不再那么好打了。”…… 乱石岭上,因为夜莺的出现意外,使整个行动计划都处在了破灭的边缘,而远在他们数十里外的石容海却还对此茫然无知。 野草丛生,树木林密的栖凤岗,石容海的军队就驻扎在这里。这里离大碗凹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距离,路程极短,但是要想在这茂密的丛林中一路过去,却需要一路披荆斩棘。 一个是居高临下,虎伺四顾,一个是潜伏行踪,深居山窝,石容海的部队在气势上就远远强于沐血部。 此刻在昏黄灯光下,常败将军正入神地观察着这一带的地理形势图,越是仔细观察,他的眉头便越是紧锁。 凭心而论,对沐血的这一仗,打得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拼命般的逃窜,近似疯狂的斥候大战,山林处处充满杀机,期待已久的正面对决却迟迟不见动静。与那凌厉而狂野的前哨战相比,沐血的本部几乎不见任何动静,他们只是逃跑,拼命的逃跑,在这片山区中东躲****,却又始终不愿意完全摆脱敌人,只是引诱着敌人的追击,而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报!东面发现小股敌人斥候,刚与我部前哨交战,我部战死两人,重伤一人,余者轻伤≡手战死四人,余者带伤逃逸。” “知道了。”石容海头也不抬道:“何文,你看浅水清这次又想搞什么鬼了?” 今年才三十多岁的何文,也算是止水军中少有的年轻将领之一,自从跟了石容海后,他就成为石容海手下最得力的将领:“一个疯子将军,一群野蛮士兵和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除此之外我别无评价。” “说得好啊,浅水清的确是个疯子,我实在想不出他到底凭什么认为他铁风旗就凭那点兵力也想灭我护民军,竟敢堂皇叫阵。现在沐血进了这边荒山区,眼看着已经无路可逃,竟然还敢频繁出击,四处袭扰,如此打法,我是闻所未闻啊。”石容海叹息。 在追击沐血的这场战斗里,石容海也算是将自己所有的本事全部都拿了出来。尽管为了防止敌人有诈,他的追击速度并不敢太快,但是慢,未必就追不上快。 事实上,这位以防守出名的将军,这一次玩得以静制动,以慢制快的打法,完全合乎兵法正道,正在一步一步将沐血向绝路上逼去。 尽管边荒丛林很大,但是再大的地方,也总有其边界,再难行的山路,也总有其固定的路线,没有人可以带着上万人毫无章法一气乱窜。 为了追捕沐血部,石容海漫天撒网,却不冒险追击,他派出重兵把守各地要道,采用的是挤压战术对付对手。假如说沐血是一条灵活的游鱼,那么石容海就是一张阴险的密织大网,虽然行动缓慢,却不给对手任何逃逸的空间。 这张网在山区里缓缓移动,散而不松,组织合理有序,进度虽慢,却象一把大梳子将整个山区都梳理一遍。沐血不想被对手抓到,就只能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再也无路可退的时候,就是石容海收网的一刻。 到那时,沐血就如这网中的游鱼,无论如何扑腾挣扎,却终不可能逃过石容海的手掌心,石容海有绝对的把握将其一举全灭。 也正是因为这样,面对沐血部现在依然如此凶狠地放出前哨,不惜兵力损伤也要和对手打斥候大战的做法感到大惑不解。照正常情况来看,他本该收缩兵力,然后寻机突破才对。为了应对沐血的这种疯狂做法,石容海也不得不一再从本军中抽调兵员补充斥候队战力。 以前在千军万马之间,踹营陷阵,斩将搴旗的堂正之师,现在却成了月黑风高,小偷小摸,如针尖一样到处穿戳的斥候小兵。很多战士不愿意从事这种又辛苦又劳累的工作,干得是叫苦连天,可是石容海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手不和你玩正规战,你就不能死扳着过去的教条主义不放,只能见招出招,针锋相对。 战争这种游戏,玩的就是制定规则与打破规则,如今浅水清和沐血为他石容海制订了一套新的作战规则,他石容海就只能先遵守规则,然后才能考虑打破规则。无论如何的以静制动,这场斥候大战,他是避不开,也逃不过的。 想到这,石容海道:“我们如今后路畅通,粮草运输没什么问题,他们可就难了,这一带缺乏住民,仅靠捕猎难以维持太久。如果我估计的不错,他们的粮食再支撑不了几天,所以就让他先暂时得意些日子吧。咱们的网已经撒开,除非出现什么意外,否则现在的沐血就如笼中困兽,再蹦达不了多少时间。” 方辉立刻问:“石将军认为浅水清还会给咱们制造什么意外吗?” 石容海长长叹息一声:“战场之上,哪有会不出现意外之事。只是这意外如若出现,那我担心就出西,北两方之上了。” 石容海显然也已看清浅水清打得是各个击破的主意。 只是各个击破,未必就一定是绝妙好棋,各路大军实力强横,铁风旗兵员太少,分路出击固是好棋,下得不对却可能变成全线崩溃。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在他之前,先击破了沐血这支部队又会如何? 世上从无一法可策万全,当战争进行到了一定地步之后,要拼的不再是绸缪策划,而是拼士兵们的血勇,将军们的果决,还有老天爷是否愿意给予的那一点运气了。 同一时刻,无双起步出发,离开乱石岭前往寻找目下生死不知的夜莺。 那一刻,拓拔开山和石容海同时向上天祈祷:愿老天,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第七十八章 烽火情仇(5) 风劲吹,如刀割面。 仿佛一只猎豹在丛林中疯狂奔行着,无双的眼中露出如火的热潮。 他在丛林中尽情地纵横跳跃,就象一只灵巧的猿猴,只要抓住一根树枝就能将自己荡到对面的树上,然后在树上几个跳跃就又飞身上了另一棵树。对他来说,在树上跑路似乎比在地面上行走还要来得更快一些。不过他还是会时不时地跳到地上细心查看地面,寻找脚印,以确定敌人归去的方向。 根据无双对现场的观察和狗子等人的描述,敌人大约有两千人众,战斗的时间发生在昨日夜里。也就是说,敌人离开这一带已经有一天一夜之久。 要想追上他们,沿着敌人走过的路线一路前行显然是行不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析出他们前进的方向,然后抄近路,利用自己的单人优势和身轻体快的特点,在一日之能将时间抢回来。 在这里,速度决定一切。 无双在风中拼命狂奔。 “无双将军!等等我们。” 身后是数十名拓拔开山派来协助他的战士在拼命追逐着喊叫。 无双却头也不回,只是在路边树上刻下行进的指引方向。 在奔跑了好长一段路程之后,无双跳到一条小溪旁,喝了几口溪水。溪水清凉而带着些甘甜滋味。 在用溪水洗了把脸后,无双正准备继续上路,刚刚站起来的身子却微微震动了一下。 他回转身,仔细地看着小溪的另一头,那里,一簇黑发仿佛水带般飘来荡去。 闪电般急跃而过,溪水里浸泡的是一个死去已久的战士。 是蓝城兵。 无双轻轻板过他的尸体,背部,一支黑色小箭跃然出现在眼前。 无双的身体剧震,那支箭,竟是如此熟悉。 他终于明白了夜莺小组到底是什么原因全军尽没! 。。。。。。。。。。。。。。。。。。。。。。。。。。。。。。。。。。。。。。。。。。 2月15日,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因为就在今天,碧空晴的部队终于全面开到了大梁城下。 两天前,他们在西部安府川一带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如今,终于可以在这城下耀武扬威了。 曾经的屈辱,如今要加倍讨回,大梁城的主人势必将再换一岔。 八千人的部队开到城下后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放出大量侦骑四处搜寻,提防各路出击军队的回援。大批的战士开始砍伐树木,制造简易云梯,同时前往周边各处搜索攻城器械。 曾经的攻城器械,为了行军方便而被抛置,如今铁风旗又要把它们都给拾回来了。 尽管易星寒在大梁城里留下了大批的护民军,但是这些护民军,已经连战士都不能算上了。他们全部由难民组成,一生中唯一上过的一次战场就是攻打大梁城的战役。没有正规军队配合的日子里,他们什么都不是,连最基本的守城之术都不懂。 眼看着碧空晴的军队在城外安营扎寨,好整以遐地准备着攻城工作,不温不火地进行着战斗准备,护民军的人看在眼里,当真是急在心里。 有那心急火燎的,想要冲出去杀上一阵。 有那胆小怕事的,更愿意固守待援。 有那仇恨烧昏了理智,带着自己的人冲杀出去的,结果被碧空晴灭了个干干净净毫不费力。 有那心怀叵测的,打定主意不动如山。 没有了首领在城里做主下决定,护民军里上下不分主此不明的格局越发明显,一群泥腿子出身的汉子,平日里习惯了抡起锄头耕地,打个群架或许不错,如今上了战场却浑然找不到方向。有人开始惊慌,有人矢志出战,城中不安气氛再起,仅仅八千人的部队,已经彻底让整座城市胆寒。 那个时候,碧空晴悠闲地站在城前,白马素袍,一如浅水清亲自驾临,惟有脸上的阴沉与其主子浑然有别。 仿佛一双女人般的俊俏而充满妖气的脸孔,写满了屠杀来临前的快意向往。 “把羽熙等人推出来。”阴冷的声音发出冷冽的冰寒。 曾经高高在上的王室贵族,在灭国之后就成了最佳的战利品,为人们争来夺去,尽管有着降臣的身份,却无法享受到降臣的待遇。 对天风军中的每一个人来说,他们就是棋子,有着充分的,可利用价值的棋子。 大梁城下,数百名羽家王室齐聚于此。 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名持着鬼头大刀的刀斧手。 曾经的英勇战士,如今要扮演一回专门屠戮没有反抗之力的刽子手了。 碧空晴的手微微扬起,数百柄大刀同时扬起。 碧空晴的手重重落下,数百柄大刀同时砍下。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数百颗头颅滚出数百条冲天血束,在大梁城的城下绽放出鲜艳的生命之花,一国之君,万民之主,满门皆屠,无一幸存。 碧空晴眼望那片血海长天,眼中爆发出悠悠恨意。 然后,他缓缓说道:“通知城内,止澜宫里,有宫女近万,王室嫔妃上千,各豪门贵族门下侍女不计其数。凡有肯归顺我军者,一律记数,这些女人就是他们的。宫中财富可予取予求,我天风军不做阻拦。如若不降,则奖励我旗中子弟,鼓励其奋勇杀敌,所有抵抗人等,一律皆杀无赦。大梁城四门洞开,允许城中百姓逃离,三日之后,我军开始攻城,届时再不留情。” 大梁城内,军心越发不稳了。 。。。。。。。。。。。。。。。。。。。。。。。。。。。 日色将暮的时候,宿营地里鼎沸的人声逐渐平息下来。用过晚饭后,几缕炊烟消失在丛林上空,士兵们纷纷开始睡觉。 没有人注意到在丛林的幽暗角落里,一道黑色身影在林间月下拉出一道诡秘的长弧,仿佛猫一样的轻灵无声,却带着致命的迅捷与快速。 正是无双! 在经过一天的辛苦跋涉后,他终于在敌人的部队离开丛林前追了上来。 不能不说,护民军的警惕心与防备能力实在是过于差劲。丛林行军,最忌讳的就是行踪暴露,招来强敌暗伺。那几缕炊烟在很远就能为人所察觉,从而导致被敌人发现的概率大大提升。假如附近有一支天风军的军队存在,那么只凭这几缕炊烟,就能导致一场大屠杀式的战斗立刻展开,两千护民军将会死得非常凄惨。 在经历了一天的疯狂奔跑之后,无双终于赶了上来,追上了这支队伍。曾经的狩猎者,一转眼间,又将为他人所狩猎。 一名负责警卫的哨兵正无聊地打着盹,猛然间喉中一紧,一把阴冷的声音已经响起在耳边: “我问,你答,敢叫就死。” 那战士心头一凉,锋利的箭矢已经顶住了他的咽喉。 他吓得想点头,却又为那箭矢所慑而无法动弹。 “你们前天是不是抓到了一个天风女将军?” 战士颤声道:“是抓了一个,是不是将军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很重要的人物。” “她现在怎么样?” “被关起来了,听说要去送给大首领。” “易星寒?” “是。” 无双很快就从俘虏的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夜莺果然被这支护民军部队抓了起来。 如今,她就被关在营后的一个小帐之中,有四名战士看守着她。尽管护民军对她采用了严刑逼问,但她却死硬着不开口。大概是猜出她身份特殊,所以军中统领下令立刻送往大梁城,准备交给易星寒处理,夜莺虽受了些伤,却无性命之忧。 无双的到来非常及时,只要他能及时救出夜莺,则一切仍有挽回的可能。 听到这个消息,无双终于松了口气,自己总算是及时赶了上来。 这一刻,无双微微眯起了双眼: “你还有多少时间换班?”他问。 那俘虏无奈回答:“两个时辰,我才刚接班。” “那你可以去死了。”无双随手捏碎了他的咽喉。 曾经的热血少年,那个南门关上对着战俘不忍下手的无双,早在那一声示警的大喊后彻底死去。 年轻的丛林猎人,再容不下怜悯的情绪存在。 “孔晓。” “属下在。” 幽暗密林中,一名战士诡异现身。 远望着那片静寂的宿营地,少许巡逻士兵来回梭巡,无双的眼中露出不屑的嘲讽: “夜莺小姐就在那军营里,她明天就要被带回大梁城,然后一路送给易星寒了。要想救她出来,今夜是唯一的机会。” “请将军尽管吩咐。” “对方虽有两千之众,但是敌暗我明,在敌人哨兵换班之前,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存在,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有两个时辰的准备与行动时间。看敌人之布防,很显然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绝经不住我部精锐的突袭,我现在唯一顾虑的是,敌人营地里有一个非常擅长于刺杀与追踪之道的家伙。我以前和他交过手,论箭术,他比我还强一些。” 说到这,无双深深看了那名战士一眼。 “只要能把这个人引走,那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把夜莺救出来。但是这需要有人自愿牺牲。” 孔晓抱拳回道:“请将军尽管下令,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最好战死的准备了。只希望他日战场记功,别忘了有我们一份就行。” 那一刻,无双长长叹息了一声。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浅水清当初的心情。 身为领导者,一切都必须从大局出发,这场战争里,早没了个人情感,正义与良知就是获胜的最大阻碍。儿女情长优柔寡断者,注定了要被胜利所抛弃。 第七十九章 烽火青丑(6) 夜已深,护民军战士已经沉浸在梦乡之中,只有少数巡夜人员还在四处放哨。 行军扎营,放哨巡查,是检验一支军队素质的基本手段。 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战士们职责分明,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任务。在丛林中宿营,由于四面树木,利于隐藏,一旦有敌人偷袭,最可能遭受到的就是火攻。因此,安营扎寨最重要的是要寻找有水源的地方,地势应当居高临下。此外安排岗哨,应当多布暗哨,明哨最好以三人为一组,布以警戒吹哨,彼此间相互呼应,一方遇袭,其他几方会立刻有所发现。 树木,草丛,每处皆可设暗哨一到两人,每过一段时间更替一次,如果有马,还可以利用动物天生的警觉性,用战马作为示警。 假设大战将至,那么哨卫最远可达到数十里外,每过一段距离就会设置岗哨,严防密布小心有人偷营。 各岗哨之间的位置,更是将职能效率最大化,一方面要求以最少的人数进行巡逻,以降低战士体力的消耗,另一方面则追求最大的视野,最安全的周边环境。 尽管历史上的战争中,偷营壮举数不胜数,但是真正成功的,却少之又少,原因就在于一支真正优秀的军队,从不会给对手任何可以偷袭的机会。 这一点,不仅仅是将领的责任,同时也是士兵们的责任。 然而上述这些内容,护民军几乎一样都没做到。 也因此,他们永远无法想象仅仅是数十名敌人的偷营,就可以给他们造成怎样巨大的伤害。 数十道黑影这刻悄然展开着行动,月色朦胧里,杀机却已四伏于周围。 眼看着自己的战士已经布置好一切,无双轻轻点了点头,身边的战士立刻散开。 张弓。 搭箭。 凄厉的劲啸呼出杀戮来临前的风暴。 “啊!!!”伴随着一声长嘶,一名巡逻战士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四周同时火起,迅速蔓延周围,高大的树木,扎设的营帐都在顷刻间被点着,外面到处是惊慌的喊叫:“天风军来袭!!” 强敌来袭的警报瞬间响彻四野,还在睡梦中的战士甚至还没起床,外间已是一片大乱。 大火永远是偷袭者最好的帮手,突如其来的火光,汹涌猛烈的火势,重要的是大火产生的滚滚浓烟,使人根本看不清有多少敌人来袭,它们组合在一起,成为趋散,恐吓敌人的最好武器。 少数人偷袭多数人的营地,制造声势永远是必不可少的要素。 混乱是制胜的法宝,通过制造谣言,快速地杀死巡防敌人,大量制造起火点等一系列手段来达到目的,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能够在如此的混乱中保持清醒头脑的,必定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甚至可以从火的燃点,烟尘过来的方向,以及周围的喊杀声分析判断出来敌的多少。 可惜,护民军里这样的人才实在太少,纵有一两个,也不可能立刻扭转局势。 。。。。。。。。。。。。。。。。。。。。。。。。。。。。。。。。。。。。。。 大火一起,护民军营地不战而乱,到处都是冷箭暗射,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天风军战士专门射杀试图救火的老兵。丛林多树木,火势一旦燃起,便极难熄灭,一旦任其燎原,很可能整个边荒丛林都会因此而燃烧起来。但是为了救夜莺,无双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火在凶猛的蔓延,阻挡住两支交战方的脚步,使其彼此无法做短兵相接,弓箭的使用,成为这场战斗中决定胜负的天平。以有备打无备,天风军战士不停地拉动弓弦,肆意屠杀着因惊慌而忙乱如无头苍蝇的护民军战士。 宿营地里虽是火光四起,但是营地之外,却依然是暗夜重重,身居暗处的天风军战士,一箭一个,在火光的指引下箭无虚发。 一名军官高声大喊着:“不要慌,不要乱!大家听我指挥!” 扑! 一只劲箭正射中那军官的胸口,天风战士的眼光又狠又毒,专找领头的射。 迷茫慌乱的情绪,象潮水一般波涌到了护民军战士的心中,首领受伤更令他们不知所措。 “离楚!”中箭躺在地上的军官不甘心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营地中奔跑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仿佛豹一般的眼神在火光中狰狞出一片凶狠,那穿着黑色劲装的年轻人弯臂张弓,一箭就向着那远处无尽的黑色射了过去。 重物坠地之声响起,那是一名天风军战士从树上坠落发出的声响。 年轻人竟然仅凭来箭就判断出敌人的方位。 叫离楚的年轻人沉声道:“管统领,看对方射来的射箭密度,敌人应该不是很多,但有不少是射箭好手,可能是荆棘营的人。” “杀了他们!”那军官大叫道。 离楚的眼中闪现出一丝狠厉:“请统领放心!” 他冲着营地外纵身飞奔而去,黑色的身影在火光中腾跳扭转,就象是暗夜里的精灵,身形快而诡异。 火焰烧灼空气,身影在刹那间扭曲,黑衣青年的速度奇快,在火光漫舞中拉出一条奇特的弧线。他一边飞速奔跑,同时还不断向着暗处射出索命之箭,箭法奇准,射速极快。 一个又一个天风战士凄号着倒下,有人厉声尖叫:“快撤,对方有高手!” 数十条人影同时向林后奔去。 这场突袭来的快,去得也快,眼看着混乱已起,偷袭者疯狂逃窜,背后那条鬼魅般的暗影却如挥之不去的毒蛇,一旦咬上就再也不肯放松。 暗影如魅,飞箭如蛇,疯狂的追杀随之展开。 。。。。。。。。。。。。。。。。。。。。。。。。。 “将!”沐血笑眯眯地和自己的卫兵下棋。 那士兵抓着脑袋想办法,身旁是一大群战士在为他支招。 “输了就下去,换一个上来。”仿佛是不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处境有多困难,丝毫没有被人追着打的觉悟的沐血笑嘻嘻地催促手下。 象棋是浅水清带来的娱乐玩意,士兵们在闲暇时无事可做,就用刀剑砍削树木,刻上车,马,炮字样充作棋子,在石上划方格以做棋盘。象棋简单易作,下法又好学有趣,士兵们很快就学会了这种玩意,并在很短时间内成了军中流行的一种娱乐方式。 沐血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娱乐而和士兵们下棋,事实上,与兵同乐,正是促进兵将关系的一种良好方式。 许多方法虽然简单,但却实用。与士兵同甘共苦,永远是在任何时候都能大大缓和兵将关系,增加将军亲和力的一种表现方式。 在如今这个时刻,将军们表现得越是悠闲,越是从容有度,士兵们才会越有信心,越肯跟着你打仗。 一个每日里诚惶诚恐忧愁满面的将军,纵使操尽心力,其结果却可能换来士兵们的不信任与对未来的迷茫,最终面临败仗的命运。 一个士兵下去了,又一个士兵被换了上来,沐血兴致勃勃地和对手下棋,脑袋里转个不停地,却是为何无双到现在还未回来。 石容海的军队已经一步步紧逼过来,再这样下去,这支军队就真得要无路可去了。 一名士兵匆匆地跑过来,低头对沐血说:“前方十五里外发现敌人前哨队,看样子是冲着咱们来的。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位置。” 沐血长长的叹了口气,把棋子一扔站了起来:“常败将军发现我们了,兄弟们准备搬家吧。” 大伙同声叹气。 打了十多天的仗,跑了十多天的路,搬家已成习惯,到也不算什么。只有下棋的士兵有些不满:“算你好运,不然这盘棋我就赢你了。” 沐血笑呵呵地拍他肩膀:“小子,有本事和浅少下棋去,他下棋那叫一绝,能让你车马炮。” 士兵眨着眼问:“浅将军有那么厉害?” “凡是能和人比高低的东西,他就没一样肯放过的,天生的以**别人为快乐之本。”沐血很是尖酸地评价。 “沐将军,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给石容海那家伙一点颜色看看啊?老这么被人追着打也不是个事啊。”有士兵在发牢骚。 “你没听说过风水轮流转吗?等他不再追着我们打的时候,就是我们追着他打的时候到了。”沐血别有深意的回答。 第八十章 烽火情仇(7) “这仗打得不对啊。”石容海迷惑地看地图。 “甘树岭,十二峰,九龙沟还有大风山,沐血带着他的人跑来跑去,总是不离开西南一线。再这样下去,他的队伍早晚得被咱们给吞吃掉。” “那样不是很好吗?”何文笑呵呵道。 石容海立刻摇头:“不对,这里面有问题。沐血这个人我不清楚,但是浅水清敢派他来指挥南线战事,就肯定是有所依仗。他现在手里兵力不及我们,打,他打不过,跑,他跑得不积极。前哨打得凶,大军却不作战,如此一反常态的作战态势,乃我生平所罕见。浅水清这个人,打仗从不可以常理度之,耍诈是他的本性。要说他这里面没有阴谋,那我是绝对不相信的。” “问题是什么样的阴谋能算计到我们?” 石容海无奈叹息:“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这边荒丛林地方太大,地势崎岖,不利追击而利隐蔽,正所谓穷寇莫追,咱们从一开始就不该追出来的。” 方辉道:“可惜啊,护民军不是正规军,打别人还好说,打铁风旗咱们要是不追,战士们就得造反。” “这正是问题所在,我看浅水清就是算准了我们不能不出击,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套把戏。老实说,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我们这边,而是中兴那边啊。”石容海悠悠说道。 他的注意力从地图上移了开来,望向远方缓缓道:“如果我是浅水清,要想搞分而破之,聚而歼之的把戏,那么这第一口,就是一定是从林将军那里下嘴。” 天下用兵之道,总有其基本准则,在这一点上,石容海看得很准。三路大军同出,最好啃的那块骨头,就是林中兴的部队。 但是怎么啃,什么时候啃,啃过之后又该如何处理,就不是他能揣度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林中兴已经全然覆灭,而对石容海的这支部队,也已进入计划执行的范畴之内。 。。。。。。。。。。。。。。。。。。。。。。。。。。。。。。。。。。 天色渐亮时,大火终于被扑灭。宿营地里余烟袅袅,战士们垂头丧气地打扫战场。 昨夜的突袭,烧死烧伤数百名护民军战士,可以说给了这支队伍一个沉重的打击,但真正令人恼怒的却是到手的战俘被人趁乱救走了。 行走在枯焦的地面上,离楚的脸色铁青:“管统领怎么样了?” 一名战士回答:“中了一箭,不过伤得不是太重。” “犯人是什么时候被救走的?” “估计是混乱初起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过来,射杀了我们看守的弟兄,然后把人救走。” 四具尸体摆放在离楚的身边,咽喉中红色小箭鲜艳夺目。 离楚的眼中绽放出兴奋的光芒:“无双,原来是你来了。” 下一刻,他沉声对身旁的士兵道:“你去告诉管统领,来劫囚的是荆棘营营主无双,他现在带着犯人上路,跑不了太远,我这就去追击他。还有,昨夜纵火的天风战士总计三十二人,已全部为我射杀,护民军两千余众,竟为敌三十余宵小所趁,造成重大伤亡,这样的军队,实在没有可能打赢天风军。就算我们今天打败了铁风旗,日后天风大军开到,我护民军也只有败亡一途。我离楚从现在起脱离护民军,再不想继续这看不见希望的战斗,追杀无双与夜莺一事,就算是我最后为护民军做的一件事吧。至于他管统领以后何去何从,还请好自为之。” 说着,他已经跃身向林中纵去。无双带着一个人逃跑,再不可能轻易消除地面的痕迹,速度也不可能太快,以他的追踪能力,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 。。。。。。。。。。。。。。。。。。。。。。。。。。。。。。。。。。。。。。。 边荒山林中的山道上,一匹快马疯狂奔驰着,撕裂长风,呼啸出大战来临前的鸣啸。 隐藏在草丛中的无数双眼睛闪烁着狡黠的目光,目送着山道上快马的奔离,却不做任何反应。 良久,拓拔开山从丛林中站了起来,沉声道:“马势匆匆,神色惊慌,一路狂奔对周围环境不做丝毫检视,应该就是从大梁城出来的信使了。” 身旁的狗子也附和道:“看来碧将军在西部战场已然大胜,正在按计划对大梁城施加压力。大梁城不堪负荷,只有向外求救了。” 拓拔开山点点头:“要不了一天时间,石容海就会得到大梁城有危的消息。”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石容海这支部队,注定了要命丧我等之手。” 拓拔开山苦笑道:“要说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那也未必。至少夜莺小姐。。。她的事,就属于计划之外了。只不知无双现在可已找到她。” 。。。。。。。。。。。。。。。。。。。。。。。。。。。。。。。。。。。。 幽暗丛林里,一道人影在林中疯狂奔跑着。 踩断树枝,踏倒青草,一路惊起兽走鸟飞,向着林中深处漫卷延伸。 抱着怀里的夜莺,无双心中的愤怒已经蓬勃到了顶点。 被杀死的岗哨没有说实话,俘虏了夜莺的护民军在这两天里对她施尽了酷刑。如今她的身上几乎已经找不到一处完整的皮肉,到处都是鞭抽棍打的痕迹。即使是打算把她交给大首领,他们也没打算交一个完整的人过去。 尽管观澜大陆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提出大陆战争公约,不再允许交战双方虐待战俘,但是总有一些那么一些国家或组织视公约如无物。人们总是以为,那受到侵略的一方就必定是正义的,那奋起反抗的一方,也一定是充满仁慈与爱心的。 却不知战争抹杀人性,无论侵略方又或是被侵略方,都会在战争大潮的冲击中逐渐迷失,并最终走向疯狂与暴戾。 护民军虽是打着护民的旗号而成立,但是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人员加入,早使这支部队良莠不齐。你无法指望象这样的一支军队依然能遵守公约行事,哪怕连天风军都不虐待战俘,但是对战争胜利的无望心态却使护民军可以无视一切,竭尽所能的将他们的仇恨发泄到敌人的身上。 因此,哪怕夜莺是个女人,从她被俘的那一刻起,却也注定了要受到苦刑的煎熬。 或许唯一可以运气的是,由于那满身的伤痕,反而使她逃离了被**的命运,因为没人想在这样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上发泄自己的欲望。 从救出夜莺到现在,她始终都处于昏迷状态,鲜红的嘴唇咬出一道道可怖的牙印,显然是承受那巨大的痛苦所导致。 “夜莺姐,你要挺住!”无双狂奔怒吼:“你一定要挺住啊!我能救你出来,就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仿佛是回应无双的呼唤,怀里的夜莺微微呻吟了一声。 “夜莺姐!”无双大叫。 夜莺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茫的双眼露出一线微微的惊喜,游丝般呻吟出世上最令人怜爱的声音:“水清,是你吗。。。。。。” 无双的心一痛:“夜莺姐,我是无双!我是无双啊!” 夜莺轻轻地啊了一声,喃喃道:“真象一个梦啊,我还以为再也不能见到你们了呢。” 无双伤心得想哭:“夜莺姐,你不要说话了,你放心,我已经把你救出来了,再没人能折磨你了。” 夜莺微笑着摇头:“无双,把我放下来,你颠得我全身都痛。” 是啊,怎么能不痛? 她的全身布满了伤痕,处处都是皮开肉绽。军人的刑罚,简单而暴力,充满了凶厉,纯属于力量的发泄。再坚强的身体,也经受不住那样的折磨,又何况只是一个女孩子。 可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一双黑亮的眼珠绽放出月儿般的光彩。 无双轻轻把她放在地上,夜莺吃力地望着天上明月,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悠然说道:“自由的味道。。。真好啊。” “夜莺姐!”无双跪在她面前,几欲号啕大哭。 夜莺抬起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曾经的纤巧玉手已经不复存在,惟有那一片血痕斑斑,带给人狰狞可怖的感觉。她却轻抚着无双的头,笑道:“傻瓜,你哭什么,咱们当兵的人,受伤不是常事吗?要当兵,就得有战败被俘的心理准备。要当兵,就得有吃苦受罪的准备。要当兵,就得有随时战死的准备。” 她说:“我还活着,已经可以谢谢老天爷开眼了,你又何必如此难过。” “可是。。。。。。” 无双没有说,夜莺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轻轻堵住他的嘴:“可是会很痛,是吗?可是如此的伤势,将来一定会留下疤痕,对吗?你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容貌是很重要的。这种程度的伤势,如此大的面积,就算治愈也不可能不留痕迹,对吗?你在替我伤心?” 无双一时愕然。 夜莺的眼中闪过一线痛苦,却终于还是笑道:“原来当兵,真得不是女人该做的事,我想,我要让水清头痛了呢。” 无双呆呆地看着她,夜莺却闭上了双眼,她又再度昏迷了过去。 对她来说,或许睡着,真得比醒着,要来得幸福得多吧? “啊!” 那一刻,无双仰天发出愤怒的狂吼:“我要杀光你们!!!” 这一声吼,震彻四方,飘荡远方,直飘向那正在追逐中的人的耳中。 离楚的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烁出火般狂热。 无双,你的愤怒终于被点燃了吗? 那么,你我就再次较量一番,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丛林之王吧。 边荒丛林中,一场狩猎与被狩猎的游戏悄然展开。。。。。。 第八十一章 风鸣峡谷伏击战(1) 风鸣峡谷。 这里位于边荒山区西南六十里,由于峡谷里山风凛冽,因地形原因常会发出呜呜悲鸣之音,故此得名风鸣峡谷。这一带地势崎岖,山势险要,不易攀缘,且位于两峰之间,峡谷出入口狭小,一旦两头落石,居高临下施以袭击,则受伏者必败无疑。是典型的军事位置上的绝地。 远远的,一支军队从丛林的那一头走来,向着峡谷的方向走去,当先的士兵垂头丧气,带着久战无功的疲惫与无奈。 长达半个多月的拉网扫荡,最终没能找到敌人,全歼敌人,反而将自己累个半死,最终却不得不立刻停止一切行动,急急赶回大梁城。 对护民军来说,如此的往返奔波,实在是令人心神皆疲的一件事。 后方的一骑快马奔至,马上的骑士大声喊叫:“大家动作都快点,就快要到风鸣峡谷了,大家过了峡谷后再休息。你们几个,带些人去峡谷上方巡查,防备有人偷袭,快快快!” 说着又呼啸而去。 被点了名的几名战士呸的向地上吐了一口:“**!偷袭个屁!天风军现在在我们后面呢,他们除非插了翅膀,否则哪来这么大的本事飞到我们前面去设伏。妈的,这帮不打仗的传令兵到还有马可骑,我们却要在这里步行,看他们耍威风,狐假虎威,**!” “少废话了,上面有命,下命就得服从,这就是军人的使命。”有个老兵懒洋洋地回答。 前面的战士瞪着眼喊:“狗屁使命!国家都快没了,还使命个什么?他石容海也不过是个常败将军,我看照他的话去做得不到好,不照他的话做,咱们反而可能打胜仗。” “你他妈不想活了是不是?”有老兵给了那战士一下:“立刻去峡谷巡防,少废话,多做事!” 一群士兵,在这种怨愤不满的情绪中,渐渐离开队伍,向着前方的峡谷行去。 大梁城被碧空晴进犯的消息,彻底把石容海打懵了一把。尽管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考虑到林中兴那边可能会出事,但他还是没想到林中兴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铁风旗在西面战场取得辉煌大胜后,立刻展开了抢夺大梁城的行动,作为护民军唯一的根据地,也是整个国家最后不灭的象征,大梁城实在是不容有失。 这时,石容海才明白沐血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地在自己的包围圈中活动。 战术包围毕竟不同于战略包围,后者的范围要比前者大得多,也几乎无法改变,因为那是整体趋势,很难从一个点的改变去影响全局。然而战术包围,却受着整个战争层面的影响。此地得利,很可能会因为后方失利而导致全盘皆输。 大梁城一旦被碧空晴攻陷,那么沐血所遭遇的粮食问题会立刻转嫁到石容海的头上。对石容海来说,一旦后路被断,身处在边荒山区的自己就会成为碧空晴待宰的羔羊,所以他不能冒险继续强攻沐血,尽管他知道沐血已经撑不了几天了。 眼看着到口的鸭子就要这么飞走,石容海不甘,不愿,但却毫无办法。他必须立刻回兵解救大梁城,尽管大梁城里说起来还有数十万的护民军,但是这些人几乎全是难民组成,仅靠镰刀和锄头要想打赢装备精良组织有序的天风军,石容海实在不敢指望。 当然,即使要走,他也绝不会给沐血趁后突袭的机会。 在留下了一支五千人队伍保护后路之后,石容海的队伍开始转向朝着大梁城回师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大梁城至少能守到他回来之后。那时,他绝不会放碧空晴就这么轻易离去。 所以石容海被逼立刻放弃对沐血的围追堵截,匆匆撤兵回保大梁城。不出他所料,沐血一看对手撤退了,立刻收兵来追,典型的死缠烂打风格。 只是以目前沐血部队的作战实力而言,他的尾追看上去到更象是护送。面对石容海边走边布防的一万五千人的队伍,他看起来也拿不出任何象样的办法。 就石容海来说,他到是不介意沐血如此一路护送,等他消灭了碧空晴之后,再顺手将沐血部也一起灭了,在护民军中立下一笔辉煌之功。 。。。。。。。。。。。。。。。。。。。。。。。。。。。。。。。。。。。。。。。。 丛林里,无双用手中的小刀一下一下削着手中的树枝。他削得很仔细,很认真。 一支支木箭在削好后放进箭筒中,无双固定好每一支箭的位置,以确定自己在与对手作战时,可以不用低头去看,就顺利抽出长箭。 夜莺再一次醒来时,已经又过了数个时辰,奇怪的是,身上似乎已经不那么痛了。 她闪动着那依然清澈的眼神,轻声问:“你在做什么?” “你的伤必须立刻得到医治,我手里没什么药,不过碧将军那里有浅少给的生肌散。我们现在位于边荒丛林的边缘一带,与其深入其中找沐将军他们要药,到不如出丛林去与碧将军会合要来得快捷方便许多。我刚才已经找了些当地的草药涂在了你身上,这种药有止血功效,还可以帮你减轻痛苦,但同时会保持你的伤口暂时无法愈合。我知道你们女人最爱惜容貌,拼着痛也不会愿意让自己变得难看。生肌散是唯一有可能让你恢复伤势而不至于留下疤痕的药物,所以,我没有问你的意见就擅自做主了。” 说着,无双的口气有些懦懦:“要想给你上药,就得触碰你的身子。有些地方我不好下手,留着药在你手边,你可以自己上。” 夜莺微微呆了一下,仔细地看无双,此时的少年,已经脸红得无处可藏,看上去就象个羞涩的邻家大男孩。 她轻轻笑了一下:“你既然已经帮我上了药,又为什么不做完它呢?我们都是军人,又哪来这许多男女之别?当初我从军之时,浅少就跟我说过。人一旦当了兵,就总免不了要有些亲密的举动。战士们负了伤,彼此之间互相上药本是平常的事,是不可以拘泥太多的。我现在浑身皆伤,你让我自己上药,那岂不是为难我吗?还是你帮我把没做完的事做完了吧。” 无双一呆:“可是你是浅将军的。。。。。。” 夜莺已经淡淡打断了他的话:“水清如果是那种小鸡肚肠的男人,也就枉费了我对他的心意了。他与云家小姐倾心相恋,我本就是多余的一个。我可以跟随他,也可以离开他,此身自由,别人哪有权利干涉。我让你上药你就上药,再有多言,小心我不再理你。” 这不再理你的威胁,就好象是天下最可怕的威胁,无双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小心地为夜莺涂抹药物。他触手处,是那斑斑血痕,心中悸然,对护民军的憎恨也就越发强烈。 好半响,夜莺悠悠叹了口气。她说:“他快追上来了,对吗?” 无双浑身一震,夜莺苦笑道:“我刚才问你做什么,你却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些日子里,我被一个家伙追得很惨,他有怎样的追踪能力,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在那天的审讯中,他告诉他叫离楚,曾经打败过你。我本不信,现在看你慎重其事的样子,却不能不信了。无双,你不用瞒我。就算你带着我逃了出来,我们也还是没有脱离险境,对吗?有我在,你不可能甩脱他的追踪的。而你,却没有战胜他的信心。” 无双呆呆地看着她,面对曾经打败过自己的敌人,他的确没有信心。他怕的不是自己死,而是无法保护夜莺。 夜莺却在那刻吃吃笑了起来。她眼中的笑意,仿佛穿越春天的季节。微微抬起手,她抚摸着无双的脸颊,然后柔声道:“可爱的大男孩,身为军人,就该勇敢面对一切挑战,哪怕对手曾经是战胜过自己的人。如果我们不能打败敌人,那我们至少可以选择战死沙场。沙场之上,我们可以以少击众,那么现在,在这里,我们同样可以以弱抗强。天下没有永远的胜利方,你又何必迷惘,何必恐惧?” “我。。。。。。” 夜莺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准备战斗吧,无双,就让我相信你一次,等他来了,你一定要打败他!” 正在上药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无双的脸上,却已闪现出男人的坚毅。 那一刻,他缓缓站立起来,从箭筒中抽出一支长箭搭在弓上。 然后,他镇静说道:“他已经来了。” 反手就是一箭,带着无尽的威势,绽放出流星般的灿烂光华,飚射入身后那苍茫风中。 第八十二章 风鸣峡谷伏击战(2) 风,吹动了峡谷中的灌木丛,带动出哗哗的声响。树影婆娑里,杀机暗伏。 隐藏在灌木丛后的眼睛露出阴狠的目光,远处走来了几名探路的哨兵。 他们无聊地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劈砍在阻挡去路的小树上,牢骚被风送来,送进伏击者的耳中。 “真***无聊。我说头,别管什么队型啊,掩护的了。让大家在这里坐一会,然后出去汇报一下就行了。” 领队的士官同样有些提不起精神,无奈地挥手:“你们在这附近坐一下吧,我自己再去那边看看。” 做为老兵,多少还是有些敬业精神的。他小心地走在峡谷的腹地,四处梭巡着,口中还含着一个警哨。一旦有敌人在附近,警哨会在第一时间发出尖锐的呼叫,提醒自己人注意伏击。 2月末的风,已经开始带着新春的暖意,今日天气晴朗,视野开阔,老兵的心也随着一路的搜索渐渐放松下来。 看看四周无人,肚子里憋着的一股尿意再控制不住地想要奔流出来,老兵把手里的战刀往地上一插,提着裤子就往一旁的灌木丛中尿去。 随着唰唰的水声,减去一身重负的老兵只觉得浑身轻松无比,隐隐却察觉灌木丛里仿佛有动静。 他有些好奇,想可能是一只兔子藏在里面,便提好裤子,随手将自己身边的那片灌木丛轻轻扒开,然后小心地往里望去。 一双充满愤怒而残忍的眼神,赫然与自己四目相对,互相瞪视。 在那凶残的目光背后,是无数双狼一般的眼神在眼前闪跃发亮,老兵赫然间发现就在这片灌木丛的后面,竟已隐藏了大批着盔带甲的战士! 大张的嘴形再合不拢,那一刻,一道飞跃的银光闪过,咽喉中瞬间炸出一片蓬勃血花。血水顺着喉咙往气管里倒灌,将那喷薄欲出的呼唤淹没成一片血沫气浪。。。 老兵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一个顶着满头尿骚的高大威猛的将军赫然在灌木林中现身,颈间嘶哑出愤怒地低吼:“把所有探路的士兵都杀了,然后穿上他们的衣服,打出安全手势。” 风鸣峡谷是一条狭长的蛇形地带,这里的道路蜿蜒,地形险要,四周都是陡峭山壁,利于伏击而不利于抵抗。大军要过这样的地形,就必须加倍小心,防备突袭。 除了派出大量斥候探索地形,寻找有无伏兵外,最重要的一点工作就是派出前锋队抢先通过谷口,把守住要道关隘。 进谷口与出谷口都必须有专门的战士负责看住,这样才能放任大军通过。 前锋营和斥候队可以说是整支大军中担负责任最为重大的队伍,所谓的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指的就是这种在绝地情况下为大军所能提供的生存保障,而不是简单的字面上的,没山就挖洞,遇水就建桥。 事实上,在冷兵器战争时代里,山和水这两种地理形态,恰恰就是战争中最常用的伏击招数。碰到巍峨高山,要小心对手隐伏其中,居高临下发动攻击,过河时则要小心对手半渡而击。而碰上象风鸣峡谷这样的天险绝地,就更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既要为主力部队打通进军路线,又要占据道路两侧可通视一定范围的制高点,搜索密林和峰顶等可能设伏的地段,寻出可能潜伏的敌方大军或扫清小股骚扰部队。一旦遭遇到敌人,他们一方面必须在第一时间内通知后方,同时还要立刻展开作战。 往往两军乍一碰面,首先交手的就是双方的前哨部队。一旦某方的前哨实力强劲,在打溃了对手的前锋队后甚至可以采取反设伏,反冲锋,绞乱敌阵等做法,为后方大军的出击赢得胜利的机会。 这种集接触探敌,防备突袭,与敌正面交战,传递讯息等多重任务于一体的任务,可以说是极富难度与挑战性的,需要很高的战术素养和大无畏的战斗精神,不是多年征战的老兵和经验丰富的指挥官,绝难胜任。 因此,凡是负责搜索警戒任务的前锋营,不但大都是由骑兵负责担任,同时还都得是队伍中的老行旅,不仅经验丰富,就算说是军中最优秀的士兵也不为过。他们是斥候队的全面延伸,是群体精英部队的代名词。 而今天,在通过风鸣峡谷这段路上,仅通过其表现,就可以看出其前锋营战士的士兵素质,同时也可以分析出整支军队的素质。 探路的士兵发回安全的信息后,止水大军并没有立刻一窝蜂地钻进风鸣峡谷中去。 一支前锋营千人队首先穿过峡谷来到出谷口,在这里匆匆建立起一条临时防御线,同时命令两支百人卫队沿着山崖两侧做少许的向上攀登。 另一支千人队则盘踞在入谷口处,做着同样的防备工作。 经过正规训练的止水军人到底也没有抛弃他们所接受过的东西,在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上做得还是有模有样的。 这一切全部完成后,前锋营向后方发出安全可通过的信号。 信号旗在小坡上摆动,招展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旗语,不是精通此道的人,根本就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整个护民军里,也只有石容海的部队才有资格使用旗语鼓号表达意思。 然而山顶密林里,一双眼睛却在死死盯着山坡上的信号旗,做出同步的翻译:“山上搜索仍在进行,山下基本防御已经完成。目前没有发现任何敌踪,峡谷内道路通畅,马儿安静,顶峰处也没有惊鸟,确认安全可通行。” 战马,不仅是士兵们最好的伙伴,同时也是一种可以用来预警的有效动物。马儿天生的灵敏,对隐藏在附近的大批敌人总会早人们一步提前有所警觉。 惊鸟炸林,更是代表林中有伏兵的一种体现,不过这种表现并不是如人们想象中的尽善尽美,事实上如果林中出来了猛禽凶兽,也会出现动物炸林的情况。但是和其他察敌方式结合在一起,依然可以被认为是一种有效的察敌方式。 战争中总是充满了矛与盾,士兵们有观察敌人的方法与手段,同样也有躲避探察的各种方法。 有时候你所依仗的手段,要不了太多时间就会为敌人所破解,人们总是破解与被破解中相互学习,相互进步。而他们比的,就是谁比谁更早一步,更快一步罢了。 比如战马虽可预警,但是其预警范围过小,预警内容不详,遇上虎豹猛兽类更是会发出假警报,对静止的少量敌人却难以察觉。 惊鸟炸林更是可通过提前进入先一步驱逐鸟群为手段,避免大批飞鸟惊动从而引起敌人注意,因此世间万物,总有办法可应对,可解决,不存在一成不变的战术。 林中的声音在沉稳中带着不齿,显然是对对手的探察手段充满了不屑。 沐血部拼尽全力,也要和对手打斥候大战,为的就是要让对手便成聋子,瞎子,再没有得力的战士可以帮助石容海躲过这场早在计划中的伏击。 这是一场战争中的惊天豪赌,赌的是碧空晴一定会赢得西部战场上的胜利;赌得是石容海一定会在得到大梁城有危的消息后带兵回撤;赌得是对手的精英斥候在前段时间的大战中已经丧失迨尽,再没有多少优秀的士兵可以为这场早已准备许久的伏击战提供出可靠的安全保障. 这场赌局的策划者从一开始就把南部战场的命运和西部战场紧紧牵连在了一起,也从一开始,就为这场伏击战做族了精心准备。 没有西部战场的胜利,就注定不可能有南部战场的辉煌大胜,同样的,没有这边战士们奋勇无畏的献身,也不可能有今天这场伏击战的顺利进行. 在十数个日夜不停的奔逃过程中,他们忍受,他们拼杀,他们全力拼搏,将一切希望都放在战场之外的地方,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因为只有这样,石容海才有主动进入伏击圈的可能。 随着安全信号的发出,石容海的大军终于开动了。 他们变成一条长长的蛇形阵列,松松垮垮地走入谷中。后方的指挥将官们不住的大声吆喝着,催促着士兵快速通过。 他们或许并不相信,战争打到这种地步,还会有人在这里对他们进行截击,但是身为军人,天性就不允许他们将自己置身于这种险地之中。 那一刻,石容海看着大军缓缓没入这狭长而崎岖的山谷之中,一双眼睛却再次眯了起来。 不知为何,隐隐然间,他有种不测的感觉。 他说不出这种感觉由何而来,或许是军人天性对危险的直觉,或许是由于作贼心虚后对各方惊恐的无奈,或许是天性就不相信浅水清在南部战场的战争会这样草草了之,总之,这一刻危险的感觉就如一张遮天的大网紧紧地笼罩在他的头顶上空。 他沉声问:“为什么进去巡逻的士兵还不见出山?” 何文道:“哪里有这么快就出来,石将军怎么了?” 石容海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这段时间的仗打得有问题,但说不出问题出在哪儿。我现在有种直觉,好象前面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 方辉笑道:“浅水清是很狡猾,不过沐血部如今在我们后方,他们没能力跑到我们前面来设伏。碧空晴现在还在大梁城,他也没可能跑过来堵截我们。浅水清本人目前更是如丧家之犬,被易星寒追得惶惶不可终日。要说咱们刚刚领兵回撤,前路就设了埋伏,只怕他浅水清的能耐大得就有些过分了。别说他不可能算计到如此地步,就算他安排好了碧空晴一旦得胜就进攻大梁城,以逼我们回援,他又哪来的士兵来打我们的伏击呢?我看石将军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是啊,哪来的兵来打伏击呢?石容海微眯着眼遐想。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蓝草坡。 当初他之所以会上当中伏,就是因为浅水清突然变出来的那批士兵,让他错误的估计了形势,才导致了那场大败。 那一刻,石容海的眼神收缩如针,放出凌厉猛慑的光芒,大叫道:“不,不对!浅水清最擅长玩秘密藏兵的把戏!他肯定暗中调集了一支部队,他等的就是现在!峡谷里一定有埋伏!打旗号,后队转前队,立刻出山!” 轰! 随着旗帜招展,山顶一声轰然巨响,巨大的石块隆隆滚下,彻底阻断了石容海部队的归路。 。。。。。。。。。。。。。。。。。。。。。。。。。。。。。。。。。。。。 嗽! 红色小箭以裂云追日般的速度在幽暗密林中划出一条诡异长弧,奔向从林中奔出的离楚。与此同时,无双飞快地抱着夜莺躲在了一棵大树后。 冰冷而高傲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丛林的阴暗处,离楚敏捷的跳跃,轻易躲过了这要命的一箭。 丛林中最优秀的两名猎手在这一刻相遇,他们彼此熟悉,彼此了解。他们能够轻易地射中每一只猎物,同时也拥有躲避对手攻击的能力。往往对手的弓一扬,箭尖上的寒光一闪,他们就已经知道对手要射自己的什么部位,将以如何的角度发射,又该采用怎样的方法去躲避。 在这里,一对一的角逐之中,所有的军事技巧再不顶用,惟有猎人那接近野兽般的直觉,与自己超强的战斗技巧,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长弓在手,离楚站在一棵树的旁边,箭尖遥指无双那挡身的大树: “出来吧,别再这么躲躲藏藏了。当初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也同样不是。你不是已经做了荆棘营的营主了吗?你可知道,我就是为了你才参加的护民军。今天是个好机会,你和我,我们两个人再来一次对决。和上次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你我还只是切磋。但是现在,你我之间就只有生死对决。崖无双,不要再躲了,身为军人,战斗是你我的本职,退缩与躲避毫无意义!” 树后,无双低低的冷笑声传了出来:“肆意折磨一个女战俘,你也配做军人?” 离楚傲然道:“你可以问一声你身边的女人,我可有动她一根指头。你我都是丛林中长大的,我们杀人,杀野兽,布置陷阱,追踪猎物,什么事都经历过,但却都为了生存。折磨生命,那不是猎人应当做的事。护民军干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和你再交一次手。止水是灭也好,存也罢,都与我无关,不是每个人都会为这虚无飘渺的国家去卖命奋力。天风军固然凶狠,护民军同样不是善类,我没有兴趣和他们为伍。今天我站在这里,只是以我个人的身份和你做对决,这是我们猎人的尊严与骄傲,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大树后,无双的身影渐渐闪现出来,红色的小箭搭在弓上,引而不发。 他缓缓道:“既然这样,咱们就按丛林里的规矩来。” 离楚眼中升腾出兴奋的战意:“好,就按丛林里的规矩来!” 下一刻,两个人同时将弓往背上一收,向着林中的深处狂奔而去。他们飞速地奔跑,就象那离了弦的箭,彼此却死死盯住对手。 他们疯狂加速,在这丛林中如猎豹捕食,在那丛林的深处,一只凶恶的猛虎向天咆哮出山野之王的怒威,两支急窜的身影却不闪不避地冲了过去。 “开始!”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 双方同时将大弓从背上取下,红黑两色小箭搭在弓上,第一箭,竟是射向那林中大虎。 “吼!!!” 中箭的猛虎负痛狂啸,吼声震天裂地,无双与离楚却在这刻将各自的长箭同时对准了对手,射出了手中的劲箭。 野兽相伺,猎手交锋,丛林里的规矩很简单,也很直接--在最危险最接近原始生态的环境下交战,活下来的人,就是胜利的一方,他们不仅要比箭,还要比各自对这丛林的熟悉,比对野兽的理解,躲避与控制能力!在这丛林之中交战,仅仅拥有出色的射术,根本就无法与一个真正的猎人相对抗! 这,就是丛林猎人的交战法则! 第八十三章 风鸣峡谷伏击战(3) 伏击战,历来是战争中最值得令人称道的战争。 它总是很容易被写进战争史中,然后被后人评价。 历史上绝大多数伏击战,都产生于对手的无能上,而不是自家的英明。 因此,要打一场出色的伏击战,通常建立在两个基础上。 自己的优秀和对手的无能。 历史上的经典战役,本就多出自良才与庸才之间的交手,真正的优秀将军间的对决,反而大都平淡无奇,因为谁也不会轻易就上谁的当。 而浅水清,他就必须要在这种情况下狠狠地算计石容海这个并不能算是庸才的对手一把。 对石容海这样来的老军旅来说,每一次进出这样的天险绝地,必定会出入小心,派出大量人马探察仔细,把守各处战略要地,扼守出入路口,控制高处,然后再让大军分散通过,绝不给对手丝毫可以伏击和全歼的机会,必要时可能反过来利用这种地形给对手一个沉重的打击。 所以,要想在这种地形伏击石容海,最重要的是怎样完成伏击,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而不是完成之后怎样打。 为此,浅水清和沐血绞尽脑汁布下了这个请君入瓮的把戏。在沐血部一路逃亡的过程中,石容海带着他的人曾经不止一次进出过风鸣峡谷,那个时候,由于沐血在前,石容海在后,每一次,石容海都是小心翼翼派出大量战士控制周边才敢放心进入。但是在这段时间里,沐血却没有安排任何伏兵。他看上去就真得就象一只丧家之犬,被石容海追得根本就没有反击的能量,令石容海麻痹大意。以至于在回程之后,尽管石容海依然小心,但是其执行命令的战士,在心理上却已经产生了懈怠,从而使得执行力度也大大缩小。 而在暗处,浅水清却早已调动兵力埋伏在风鸣峡谷一带,等的就是石容海回援时给予的致命一击。 这个计划看上去简单,但在执行上却需要经过精心策划与准备。擅长于走钢丝的浅水清,总是在经过一系列精心策划与准备后做出惊天豪赌。 山顶之上,无数人影在同一时刻现身,为首的一人高大威猛,正是拓拔开山。他穿着阿提亲手为他缝制的锁子甲,站在顶峰,手上还举着一块大如磨盘的巨石。 “石容海!你完了!”拓拔开山高声大吼。 他将手中的巨石向谷下扔去,掀起漫天雄厚气势。在他的领头下,无数巨大的石块被士兵们所推动,一起轰隆隆的滚落下来,一路奔波跳跃,带出可遮天蔽日的巨大黑幕。 巨石以雷霆万钧之势砸下,落在谷口的两端,两支负责把守的千人队顷刻间被砸得人仰马翻。与此同时,上千捆茅草树枝连绵不断地从山顶扔下,大批的荆棘营战士手持火箭,向着谷中射出无数星亮火点。 巨石断路,火焚山谷,本就是峡谷伏击最简单,最直接,伤害最大的办法。 进入谷中的护民军,仿佛就是下了锅的饺子,转眼之间成了任对手揉圆搓扁的结局。 一场血雨腥风的屠杀式战斗在这刻上演,巨石如流星坠落,火焰掀起焚天狂潮,滚木倾砸,飞箭如雨,战士们在哀号,敌人却在疯狂的大笑。 随着火箭的不断射落,空中漫天的火流星带着死亡的呼啸将整个峡谷都点燃,大火升腾焚烧出炽天狂焰。 先头进入山谷的部队遭受到的打击可以说是毁灭性的。他们身处狭窄的路段,毫无防备且缺乏还击能力,只能任由对手肆意屠戮,发出惨烈的呼吼与哀鸣。 “防御!防御!全力防御!”尽管有将官大声呼喝,却依然无法阻止起有效防御阵线。 石容海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谷中悲惨的景象,心中升起绝望的凄凉。 败了,又败了,自己又一次败给了浅水清。 一骑飞纵,马上将官高声呼喊:“石将军!石将军!为什么还不发动反击?” 来者正是何文。 石容海眼神发直喃喃道:“反击。。。我们还拿什么反击。。。。我们完了。。。。” “不!我们还没完!”何文大吼起来,他一把抓住石容海的领子:“将军!你清醒一下,你最好看看清楚,我们入谷的只有两万多人!” “那又如何。”石容海似乎全不明白。 何文是真急了,大手啪啪给了石容海几个巴掌:“石将军!你还没明白吗?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有将近三万将士在等着你的指挥!山顶只有不到三千伏兵,身后只有不到一万残弱!石将军,我需要你带领我们重整旗鼓,今日一战,未到最后时刻,都不可认为是山穷水尽!就算是打不过他们,我们也要争取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权力!” 石容海呆呆地听着,眼中终于重新勃发出希望的亮彩。 是的,打不过你,至少也要争取那同归于尽的权力! ~~~~~~~~~~~~~~~~~~~~~~~~~~~~~~~~~~~~~~~~~~~~~~~~ 风鸣峡谷的这场伏击战固然是在如火如荼的上演之中,数十里之外的丛林边区也在进行着一场惊险无比的颠峰对决。 它比前者的规模要小得多,却更惊险,更刺激,更显个人能力,更能满足观众的眼球。 两道急速的人影在这刻如流电劲射,在丛林中翻腾跳跃,灵巧如猿,快捷似豹。一只吊睛白额虎仰天发出痛苦的怒啸,在山林中飘扬回荡,声威赫赫,尽展兽王风采。 嗖,长箭撕裂长空,带着凛冽风声劲射对手,无双一个巧妙的腾挪躲开,但是人尚在空中,身后的猛虎已经大张着血盆大口凶狠地向他咬来。好一个无双,竟然能在半空中仍自扭转身体,硬是躲过了这恶虎的临空扑击,人刚落地,红色小箭已经搭在手中,看都不看一眼,转手就朝着离楚射去。 一箭射出,无双转头就跑,连续几个直跃,单手捞住一根下垂的树枝,竟将自己整个人荡了起来,翻身便落在了树上。 那猛虎眼看着追无双不着,只能在下面疯狂咆哮。先一步抢上大树的离楚却嘿嘿一笑,眼神中喷射出兴奋的光彩,对准无双的落脚点又是狠狠一箭,誓要把他重新从树上逼下去,以饲虎口。 然而他刚刚发箭,却发现自己的脚下一空,原来却是刚才无双的那一箭射断了他脚下的树枝,直接将他逼回地面。 这一下,又轮到他面对猛虎了。 这两个人一交上手,就各显奇招,周围的环境虽然凶险恶劣,却纷纷拿来为己所用,杀手迭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格局。 这一刻的无双,再不是指挥千军的荆棘营营主,他的脑子里也再没有什么战略战术的布置,只有生死线上最直接的搏斗格杀。 长箭在空中劲射,对撞,激荡出灿烂星花,身后是猛虎狂追,嘶吼出动人心魄的吼叫。 两个人的身影如幻似电,一边要躲避猛虎嘶咬,一边还要不停地向对手射箭。一会是你遇险,一会又成了我遭难,谁的动作慢一点,反应迟钝一些,下一刻就可能被对手一箭射中,然后成为猛虎口中的饱食之物。 但是这两个丛林中的天之娇子,却似乎已习惯了这种悬崖边上的舞蹈。他们不停地奔跑,跳起,跃下,用速度和敏捷躲避猛虎的进攻和对手的射击,同时还要给对手以凌厉的进攻,务必要先一步杀死对手。他们的箭法精准,身形奇快,动作敏捷而迅速有力。 他们对猛虎的动作习惯与习性了如指掌,所做出的各种规避动作技巧而充满刺激。他们就象是调戏一只大猫般用各种手段将老虎的注意力转移到对手身上,同时还制造种种机会来阻滞防碍对手的闪避,必要时则会射出致命的一箭,亲手结果对手的性命。 这同时也象是一场极为惊险刺激的攻防转换的大战。谁的屁股后面被老虎追,谁就被逼着要采取守势,没有被虎追的那个人就会千方百计的抓住机会进攻对手,而另一个人则必须尽快摆脱猛虎的纠缠,同时将它引导向对手,为自己重新夺取胜机,抢得下一轮的攻击机会。 堂堂的山林之王,就象是武艺高超的高手手中的双锋巨刃,他们小心地挥舞着,用之伤害敌人,却不为其所伤。 这之间的攻防转换速度极快,每个人都想抓住眼前的机会尽快结果对手,却又总是被狡猾的对手用各种方法躲避,然后还以颜色。 眼花缭乱的射术,诡异变幻的身影,高超巧妙的狩猎技巧还有对丛林地形及野兽的熟悉与利用在这一刻尽显无疑,假如有人能在旁边看到这精彩的对战一幕,必定会赞叹当人的灵敏,知识,与力量组合在一起时,竟可以发挥出如此惊人的效果。 原来那漫舞在死亡边缘的丛林对决,竟可以如此充满令人赞叹的视觉效果。 然而,人力终有其极限,在不停的奔跑,躲避,拉弓射箭等一系列行为的背后,付出的是巨大的体力与精力的代价。再敏捷的动作,也会因为体力的流失而变得迟钝,再快速的反应,也会因疲惫而变得迟缓,再精准的射术,也会因精力的不支而导致命中率下降。他们会渐渐跑不动,跳不起,躲不开,并渐渐失去对战斗的主动权与把握能力。 在这种时候,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那只看上去仿佛对两个技艺高超的丛林猎人都无法产生威胁的大虎,也可能就成为影响战斗天平的一颗重要砝码,也许不止是砝码,而是那最后的赢家。 “无双!你死定了!”募然之间,一声大吼,离楚的口中喷吐出死亡的威胁。在这疯狂的搏斗快要到进入最后疲惫期的要命时刻,离楚终于决定尽早结束这场死亡对决,将战斗带入终盘阶段。 长箭当空直射,发出尖利的锐啸。 新一轮的攻防转换里,无双面对着恶虎的扑击,他的头顶,却是离楚疯狂劲射的无数黑色小箭。 仿佛裂云碎雨般发出死亡尖啸的箭雨狂潮,倘若不是亲眼所见,你根本无法想象那竟是由一个人射出来的。丛林中奔出的暗影带着豹的敏捷,腾闪着鹰的逍遥,拨动弓弦的手指就象是在七弦琴上弹奏出优美的音乐,咚咚咚鸣放出死亡之音。所有的力量,箭支,还有准备,都在这一刻付之一炬。劲箭在空中组成天罗地网,誓要让无双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疯魔连珠箭,这正是离楚引以为傲的箭术,他的箭,本就是以快速连射见长。 假如是在正常时刻,无双未必就不能躲过。假如说离楚的攻击是狂风暴雨式的狂澜大潮,胜在速度与数量,那么无双的攻击就是稳与准为主。虽只一箭,却可夺命慑魂。 对于疯魔连珠箭,他曾经经历过,见识过,在心中也做出过无数盘算,计较出各种应对之策。 然而这场丛林对决,两个骄傲的猎人的交手,再加一头不分青红皂白逮谁咬谁的大老虎,使他们的体力在短时间内大幅度下降,很多对策能想到,却未必能做到。 这刻黑箭如雨,如狂潮直泻,又狠又急,在空中织出一张戳天大网,身后则是猛虎直追,锲而不舍。 无双的眼中,却现出淡漠而从容的笑。 心底一个身影朦胧而起,仿佛女神般的微笑在向他召唤。 箭雨狂潮下,生命危在旦夕,他的心,却平静如水。 当那天边的骏马奔驰时,一只小小的夜莺固然在渴望着能降落其上,却可知天空中还有一只寂寞的候鸟,在期盼,在等待。。。。。。 人们总在追逐中向往,憧憬,并最终圆梦,碎梦。 他微笑,眼神穿越苍茫,那汹涌箭雨仿佛也便如这雨花丝丝,掀不其丝毫波澜。 夜莺姐,你说得对。 我们军人在战场杀敌,不是杀死敌人,就是被敌人杀死。人固有一死,却总要死得有所价值。 曾经的我,还太懦弱,不知道这世道的艰险,总以为丛林是天下最危险的地方。却不知这丛林的猛虎固然可怕,却又怎及得上人的可畏呢? 我曾经败给过他一次,但那不是因为我的箭法比他差,而是因为我的心比他弱。 但是经历了这许多时间战争的我,一颗心也该变得坚硬起来。 无论如何,为了你,我绝不会放弃,为了你,我都一定要赢他。 身后的大虎依然在咆哮,离楚得意而张狂的大笑,无双的嘴角却拧出一丝不屑。他喃喃道: “离楚,你错了。我早已不再是猎人,而是军人了。” 身形在那一刻劲射如电,无双竟然不闪不避向着那飞射而来的劲箭逆冲而上。 离楚的眼中升腾出不可置信的光芒,飞箭钉射在无双的身上,炸现出片片血花,冲击的身影却丝毫不见减速。 他一头撞进了离楚的怀中。 死死抓住离楚那持弓的手臂,无双的牙齿缝中吐露出森冷的冰语:“打不过你,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身后,巨虎那滔天的狂啸炸响在耳边,离楚大骇着放出绝望的呐喊:“不!!!” 第八十四章 风鸣峡谷伏击战(4) 风鸣峡谷。 峰顶之上,拓拔开山傲然独立,身穿战甲威风凛凛仿佛天神下凡,但是刚毅的脸上却露出肃穆凝重的神情。 风鸣峡谷阻击战,看上去打得极为顺手,但其中隐藏的危机,却只有他们几个为首的将官知道。 当无双急急从沐血那边穿越死亡封锁线赶到他们这里时,就已经向他们送来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就是:风鸣峡谷内的通道,比预料之中的要短一些。 简单的说法就是,当石容海的五万大军以长蛇阵列进入峡谷之中时,这支大部队所拥有的长度,远远超过峡谷的长度。 蛇可以吞象,却永远不可能吞下比自己体长的棍子。素来谨慎的石容海就算是被沐血疯狂追击,也不会一下子把自己所有的兵力全投入谷中,肯定会依照入谷习惯,特意拉长阵列。因此,风鸣峡谷并不能真正将对手所有的部队都包进伏击圈中。 伏击开始之后,尽管石容海的部队出现了慌乱情绪,但是其指挥中枢依然完好。在经过最早期的彷徨之后,石容海迅速清醒过来,旗帜摇动,大批的士兵开始尝试从谷外登顶峡谷,对谷上的伏击部队进行反击。毕竟是整个护民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他们也在此刻表现出不输于天风军的优秀品质,开始对着敌人发起反攻。 石容海也算是有经验的将军了,一旦有了希望,立刻明白了此战的关键所在。 为了战争的隐秘性,浅水清派来的伏击部队人数并不多,峰顶只有两千多人,只要能派出部队上去立刻全歼了这支部队,则自己就还有希望。 他将在谷外的部队分成四拨,两批自左右向峰顶攀登,一拨则立刻清扫谷口,试图清理出一条通道,帮助己方受困将士从谷中脱身,最后一拨则是殿后军,用来应对沐血从后发起的突击。 护民军战士在石容海的调动下,漫山遍野地向山上攀缘而来。整整一万八千人的部队凝聚成海潮般的巨涛波浪,如水银泻地般洒满在这两侧的山坡上,泛出一股汹涌狂澜。尽管谷内的地势崎岖难以攀登,但是谷外的山坡却是一个相对平缓的大坡面,大批的士兵从这里疯狂涌上,一眼望去,刀枪如林,箭雨飞贯,仿佛整片丛林都成了对手的士兵在大声呐喊,奔跑,冲锋。 山顶的奇袭部队,在这刻面临的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 “拓拔将军!”狗子从丛林中窜出来大叫道:“石容海和咱们玩命了!他把还在在谷外的战士大部分都往山顶派来了。看样子是存心先灭了咱们。可是碧将军的援军却还没有到!” 碧空晴带领的部队是风鸣峡谷伏击战中最后的应变部队。一旦石容海没有上当,没有进入伏击圈中,到时候沐血和拓拔开山还有碧空晴三支队伍就会从三个方向同时向石容海发起进攻,以三路夹击之态和对手做一场殊死拼杀。 战争中从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没有相应后手准备的战争,总是以负面居多。这也是为什么浅水清敢做此豪赌的原因。 当沐血等人发现风鸣峡谷的长度不足以完全吃下石容海的部队后,就知道这场伏击纵然成功,只怕也无可避免地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无双一路追寻拓拔开山,就是命他派人通知碧空晴,务必在石容海进入风鸣峡谷之前赶到战场。至于进攻大梁城,其实只是一个引诱石容海回师的幌子。 然而这刻大战已经开始,石容海也展开了他最后的反攻,碧空晴的部队,却竟然还迟迟未到。 难道说他在大梁城下玩得开心,竟已忘记了在这里还有一场艰苦的大战需要他的支援吗? “我看得见。” 本作品1 6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16 .n!拓拔开山稳稳地站在峰顶,沉声说道:“怕什么就来什么,本打算放他的先头部队过去,纵其两端,截其中路,先灭石容海,再扫残余。没想到这家伙竟提前有所发现,逼迫我们也只能提前发动,而碧将军却又迟迟未现,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况。石容海现在在做最后的疯狂反扑,想等碧将军已经来不及了,要打赢这场仗,咱们只能靠自己。”说到这,他苦笑了一下:“战场之上,从来都不乏意料之外的事,这种时候就只能比双方的士气,战力,和准备状况了。” 战争中没有一相情愿,总有各种意料之外的事令人想象不到。浅水清的计划虽然周详,但是却正应了那句老话:越周详的计划,越是需要精密的实行,只要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就可能导致满盘皆输。碧空晴没能按时带着部队赶到,即令人意外,却也不意外。而目前的情况就是,面对石容海疯狂的反扑,一个处理不好,那么这场计划中的完美的伏击战,很有可能因为兵力的不足和预料外的一些延误而导致最终被打成一锅夹生饭。 最可能的结局就是:石容海损失半数兵力,却最终消灭峰顶伏兵,然后逃之夭夭。 这刻望着山坡下洋洋洒洒,仿佛泼墨大写意般纵情于山河之间的大手笔之作,身处绝境的拓拔开山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兴奋:“两军交战,惟勇者胜,战争不能仅靠奇谋诡计去打,现在这种情况,需要我方将士发挥奋勇作战悍不畏死的精神。如今峡谷中火势已起,里面的敌军已不足为惧。谷外的敌人虽众,但我军居高临下,以有备打无备,胜负亦未可知。狗子,带着兄弟们跟我来,咱们跟他们好好打上一次,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勇敢的战士!” “是!”狗子大声喊道。脸上露出无所畏惧的决绝神情。 “沐将军!石容海部已经进入峡谷伏击圈,正被拓拔将军痛打落水狗。”前方斥候飞马回报。 沐血急问:“进去了多少人?” “不是很清楚,不过石容海正在调集谷外战士反攻峰顶,试图抢回峡谷高处的控制权,同时派出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部队拦截我部。据我目测,没有进入峡谷的护民军至少占了一半以上。” “峡谷北端没有反应吗?” “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碧将军的部队还没有赶到。” “该死!”沐血气得大骂,事情果然还是朝着最担心的方面发展了:“拓拔开山那边危险了。” “将军,我们怎么办?”有士兵急问道。 沐血闷哼一声:“咱们现在有多少战马?” 身旁一名卫校立刻回答:“军中大都是步卒,只有斥候有少许战马,数量不超过二百匹,有不少还是从对手那里抢过来的。” 沐血大叫道:“立刻给我组织起一支敢死队,冲击敌阵,我需要最优秀的战士!石容海想要玩绝地大反击,咱们就给他来个上梁再抽梯!兄弟们,能否取得此战之胜利,如今靠不得别人,就只有你我了!” “吼!!!愿与将军共生死!”所有士兵一起大吼道。 那一刻,沐血的心中却泛起一丝无奈。 这最后的拼命时刻,终于到了。 。。。。。。。。。。。。。。。。。。。。。。。。。。。。 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击大战在这刻正式展开。 成千上万的护民军战士山呼海啸着向峰顶蔓延冲击,迎接他们的是无尽的檑木滚石与疯狂箭雨。 战刀纵横出战士们心中最凛冽的杀意,长枪戳向天际,以刺破苍穹之势狂击。檑木终将有尽,滚石也会告罄,拥有数量优势的护民军战士们用生命开辟出一条通往峰顶的血肉大道。 他们在这国破家亡的最后一刻展现出自己真正的风采。 来自护民军的绝地大反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悲壮苍凉的意味,他们冒着箭雨的淋浇攀缘,往往走不到半道就先死在对手的箭下。对手居高临下的射击,将射程成几何倍数的拉长,一轮又一轮箭雨,疯狂而充满血腥之气。 山下,石容海的旗帜不断摇动,一批又一批战士呐喊着冲喝,杀死山顶的伏击军,已经成为这场没有希望的战斗中最后的希望,一个是死抱住这狂潮海浪中最后的救命稻草,还一个则是要彻底灭绝对手。 倘若高昂的战意和不可屈服的灵魂无法湮灭,那么就直接毁灭肉体,以完成一切。 称王称霸的道路上,素来不缺乏鲜血与死人。 “啊!!!”拓拔开山奋力狂吼,在扔出手中最后一块大石后,他面对的是敌人狂澜般的攻势,最近的敌人,已经离山顶不到五十米距离了。 摇动手中的大锤,拓拔开山狂叫道:“兄弟们!军人的使命就是战死沙场!有不怕死的,就跟我冲!” “吼!!!”战士们同时发出这一声狂呼。 敌人敢拼命,自己又何尝不敢! 他们举起武器,跟着拓拔开山的脚步向山下冲去。 山顶与山下,两股钢铁洪流在一刹那间对撞,轰,平地间生起一股巨大的波浪蔓延四方。 假如说下方的护民军战士,规模庞大而散乱,如汪洋大海般汹涌壮观,那么上方的天风军就如那乘风破浪的小船,在大海中翻腾摇曳却不颠覆。他们象一把利剑,凶猛地进敌军队伍里,然后一路穿插直入。 拓拔开山就是那锋利的剑尖,大锤所到之处,敌人筋折骨裂,望风披靡,而拓拔开山就这样用自己庞大的身趋挥舞出暴烈的劲舞旋风,一路狂卷着冲向山下。 当护民军战士们还在为登上山顶而努力时,山上的伏击战士们却开始了反向的逆冲,向着山下狂奔。 在石容海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这支部队在山坡上纵横出一条粗厚的黑线,将护民军五颜六色半的杂乱军队分割得四分五裂,鲜明的冲击态势看得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不好!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何文大叫起来。 做梦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拓拔开山竟然选择了直击石容海,来一次擒贼先擒王的斩首战术。 不同的将军,不同的作战风格,对拓拔开山来说,斩首战术,就是战争中最好的战术! 两军相逢勇者胜,再好的战术,也需要勇敢的战士去执行,以鲜血与生命为代价来进行最后的保障! 浅水清的伏击坑杀大计,石容海的绝地反击,还有拓拔开山的逆向狂冲,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战争中计谋与勇气的相辅相成。 与此同时,一名士兵飞速来报:“石将军,后方沐血部已经突破我军防御阵地,正率领一支精兵部队向着这里杀过来。” 石容海和何文等人愕然抬首,这才惊觉原来后方不知何时,竟也已响起漫天杀声。 两支军队,在同一时刻同时选择了强攻石容海指挥中枢的斩首行动。 他们是事先商量好的?还是在这一时刻,如此做法已经成为奠定胜利的最后举措? 战士们的血性刚勇竟然取代了所有的阴谋伎俩,成为这场伏击战中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眼前凭生起巨大的烟雾,那是战马扬起的条条蹄尘。从烟雾中奔出的一员战将,身后是成百上千的战士跟随,他们挥舞着弯月刺矛,仰天发出胜利的长吼,正是沐血及其部队。 “杀死石容海,全歼护民军!”沐血厉声狂叫。 在把所有的部队都派出之后,石容海的身边,所剩之人已寥寥无几。 石容海的唇角现出一片苍白。 他知道,此战,他终于还是无力回天了。 下一刻,由后路突袭而来的奔流,与山顶冲下的劲潮,在那条护民军的指挥中枢相逢相遇,两支经历了诸般辛苦,千般磨难的队伍,终于在这刻,在敌人的心脏部位,胜利会师! 在这场阴谋与刚强的较量中,两相兼具者--胜利! 第八十五章 风鸣峡谷伏击战(5) 幽暗丛林里,曾经打得热火朝天的土地上,如今已经是死一般的静寂。 惟有草地上的血花片片,映照出之前那战斗的惨烈。 两个人躺在丛林中,身旁伴着的,是一头巨大的老虎。 那虎上已插满了箭支,密密麻麻几乎被射成了筛子。 在丛林中最后的战斗里,到底是怎样发展,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能述说,惟有见证这一切的大树,在风中摇曳出低低的悲鸣。 “无双!无双!你在哪?”焦急的呼唤随着风送来,轻轻飘荡在这林中。 无双睁着大眼,无力地看着天空,只觉得身体中每一点生命都在随着那鲜血的流淌而逝去。 他的身边,离楚的胸口是一大团虎爪拍击后遗留下来的一大团血肉模糊,整片胸膛,几乎都已经被老虎撕烂了。 最后的拼博里,无双中了离楚的箭,却终于还是抓住离楚,限制了他的行动能力,借身后巨虎之力,给了对手致命的一击。在那最后的时刻,离楚最后的反击却不是冲着无双去的,而是倾尽所有力气,瞬间射杀了那只巨虎。 猎人与猎人的交锋,无论如何不能让猛兽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一刻,“咳,咳。”离楚咳出大片的鲜血:“想不到你小子这么狠,竟然跟我玩命,你比以前成长多了。” “可惜,还是没能杀了你。” 这两个人躺在地上,谁都没了再动一下的力气。彼此都身负重伤,口头上却依然不放过对手,恨不能用语言来杀死对手。 当夜莺的呼唤从林中传来时,离楚咯咯的笑:“你的帮手快要来了,看样子这一战我输了。” 无双冷冷道:“你不用激我,你我的事,不需要别人插手。” 离楚仰天大笑:“别说起来好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我这辈子没喜欢过谁,也没恨过谁。上一次和你交手的时候,你空有好箭法,却无博命的勇气,缺乏斗志,这才输给了我。现在见你,竟然都凶悍成豹子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和我玩同归于尽这一手,否则谁输谁赢还孰难预料。” “你的箭支比我多,准备比我充足。我赢不了你也是正常,不和你拼命,就只有死。” 离楚躺在地上,尽力地歪过脑袋看他,眼中却露出一点欣赏:“你中了我四箭,想不死怕是难了。我吃了那恶虎一爪一扑,要活下来却未必不能。如果你的女人不出手,这一仗,还是我赢。” “她不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大嫂。” “可你喜欢她,对吗?” “你***给我闭嘴!”无双大叫了起来。 离楚吃吃的笑了起来。 一个人,突然之间有了拼命的勇气,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他从军的经历吧?就算是军人,也要有值得自己守护的东西,并愿意为其抛弃一切。 风中的呼唤声逐渐远去,看来寻找的人正在走岔路。离楚深深地看着无双,他微笑着,猛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起来:“我们在这里!!!” 这一声吼,嘹亮而急促,终于送到了夜莺的耳边。 “无双,无双,你怎么样?”望着眼前的一切,夜莺焦急地摇着他。 无双费力地笑,只觉得身体中每一点生机都在随着话语而流逝,但他却不愿让眼前的人知道并担忧。少年的脸上露出阳光般的微笑,安慰着身边的人:“夜莺姐你放心,离楚那家伙的力气小得很,这点伤我还死不了。” 身旁的离楚继续大声地咳血,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是啊是啊,今天是死不了。明天是一定活不成了。” “我杀了你!”夜莺愤怒地大叫。 手却被无双抓住了:“不,夜莺姐,不要杀他。” 夜莺愕然回望,无双笑道:“丛林里的规矩,是每个猎人都要遵守的,输或着赢,自有我们自己去争取,生或者死,则必须各安天命。这一战,还是他赢了,他就有活下去的资格。他已经不再是护民军的人,你就是杀了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这,无双微微笑着:“夜莺姐,我怕是没法再送你出丛林了。丛林中长大的孩子,最终还是要死在丛林之中。我生于斯,死于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已经很满足了。” 曾经的执着少年,在这一刻面临死亡的命运,拥有的却是无比的淡定与从容。 夜莺呆呆地听,痴痴地望,一时之间,却终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轻轻将无双的头捧在自己怀里,眼眶中滚动着泪水:“无双。。(一路看小说网,手机站.1 6. n)。。。。” 躺在夜莺的怀中,心底泛起一丝温暖,孤独的猎人在这刻却突然找到了家的感觉。他轻声说:“夜莺姐,抱着我。。。别松手。” 。。。。。。。。。。。。。。。。。。。。。。。。。。。。。。。。。。 大战后的战场,是一片狼籍,到处都是破碎的尸体。 武器盔甲散落一地,鲜血涂满了整片山坡。 沐血和拓拔开山并肩立于风鸣峡谷的山坡上,谷中余烟袅袅,无数的护民军战士躺倒在峡谷中,升腾出千万不甘的灵魂,组成天地间庞大的怨气。 风鸣峡谷一战,石容海五万大军尽殁于此。 其中两万余人丧生谷内,还有两万多人则被拓拔开山和沐血的同时冲击撕裂而绞杀。石容海在此战中表现出自己最后的刚强,但是拼死一搏的他,依然回天乏术。拓拔开山和沐血同时冲进护民军内,当场斩杀敌将何文方辉等人,石容海不甘被俘,举剑自尽。 中枢既倒,士兵们缺了指挥立时成了无头苍蝇,仅凭血性与勇气却再无法与对手相抗。沐血和拓拔开山两军融合,组合成一支完整的战力,以完整的战阵形态进行对敌扫荡。敌人虽有仍有强大的人数优势,但是失去了灵魂的壮汉终究没可能打赢有头脑的对手。 最后战斗里,敌人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块部队,被沐血等人指挥部队逐一蚕食,最终将其全部消灭干净。 这场伏击战至此,才算是告一段落。 然而胜利者的心中,却是空荡荡失落无比。 一个国家将要灭亡,那最后的战士,总是国中最有勇气与血性之人。 如果可以,他们本可以成为这个国家的顶梁支柱。 战争无情,总是将最优秀的人才送到战场上去送死。天风军也好,护民军也罢,死去的优秀人物,都足以填充河海,而受益的却永远只是寥寥数人。 同为军人,沐血他们的心中又怎能不感慨,不惆怅。 “如果石容海能活着,他也算是个人物,我到是不介意和他交个朋友。”沐血悠悠道。 拓拔开山沉声道:“我已下令士兵将石容海和何文等人厚葬,这是我们能对他表示出的最高敬意了。” 沐血点头,算是赞同了拓拔开山的做法。 有士兵飞马来报:“沐将军,拓拔将军,碧将军带着人来了,此刻就在谷外等候。” 沐血和拓拔开山同时对望了一眼。 “到现在才刚刚来到?”沐血问。 “是。如今战士们正在搬离石块,清扫道路,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打开通道了,所以碧将军决定不再走山路,直接在路口等待我们。” 沐血微微楞了一下,心中一股怒气勃然而起。 这帮混蛋!他们知不知由于他们的延误战机导致了这场伏击战里自己两边打得有多辛苦? 半个时辰后,风鸣峡谷的道路终于打通,远远望去,铁风旗大旗飘展,扬洒出无尽气势。碧空晴一马当先,身后是楚鑫林和穆沙尔,却惟独不见方虎,整个铁风旗中,竟没有一个虎豹营战士的存在。 “碧空晴!你贻误战机,险些让石容海的反击最后翻盘,你到底存得是什么心思!” 人还未到,沐血单骑飞纵跃马而来,大声的呼喊炸响在风鸣峡谷的上空,飘摇回荡,无数声“碧空晴贻误战机”的喊声在谷中传扬,一遍遍的回声震彻四方。 碧空晴斯文秀气的脸上带出一点苍白。 他不急不燥冷眼看着沐血飞奔而来,直到他来到自己的身边,虎目怒视着自己,才悠悠说道:“浅将军危险了。出乎我们的预料,易星寒没有回援大梁城,而是挥师狂进,不顾一切追杀将军。” 沐血心中一骇,碧空晴的秀目之中已透出淡漠冰冷的寒光:“将军目前正被易星寒疯狂追杀,其势头之猛,远超你我想象,他现在每撑过一天,都是奇迹。” 所有人同时为这个消息震彻地四肢发凉。 第八十六章 最后的疯狂(1) 天水,濒水旷野 “冲啊!杀啊!” 战士们沸腾而起的喊杀声,洞穿了冷澈春空,一路向着远方的一个小山坡汹涌而去。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人的身影,影影从从,看不出多少,莽荒大地如一锅煮开的水,沸腾出狂暴的炽烈。 山岗上那片壮阔的绿色原野,本该抒情诗画般静谧的风影线,如今被一片血光之潮肆虐纵横着。 一道人影站在马上傲然而立,正是浅水清。 远处的平野,到处都是护民军冲杀的身影,和自己的战士打成一团,地面上布满了碎落寒悸的死尸遗骸,溢弥着苍澜的殷殷血光,流漾成死亡的絮语。 “杀死浅水清!” 这样的喊杀声,已经持续了太久,呼喊了太多。 浅水清依然还活着,并沉着指挥着战斗。 自易星寒出兵之后,对着浅水清就施以穷追猛打之势毫不放松。北部战场地势开阔,无险可阻,无缝可钻,易星寒不顾伤亡,不怕队伍脱节,不断派出快速部队对准浅水清死咬,务必要和他进行决战。 浅水清一次又一次甩脱,却又一次又一次被他追上,这场原本计划中的捉迷藏作战,最终还是演变成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沙场大战。 就连浅水清自己都想不到,他们会被易星寒一路追到天水来,再继续走下去,就能到蓝城了。 千里奔波,两支军队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一场场鏖战考验着双方将士的心。 在这里,浅水清终究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 当战争发展到一个极限的时候,人们的思维会变得极端,甚至疯狂,以至于有时全无理性可言。 对于护民军来说,失去了大梁城,就再没有了可向天风帝国叫板的本钱。即使灭了浅水清,也同时断送了所有保国的希望。 以灭国为己任的浅水清,所思所想所做的一切,终究都是以最快速度打下整个国家为其目的,因此所计划的一切都是以此为中心。然而易星寒的目的却不是为了保家护国,他仅仅是为了报仇。 尽管连易星寒自己都说不出他和浅水清有什么仇。 假如说,赤水镇兵变之前的易星寒,还是一个以保卫人民为己任的热血青年,那么在他拥有了如今的实力之后,他的目标,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转向了。 曾经的为民护坝的英雄,在这场看不到希望的战争中,最终发展成了凭借一时义气行事的莽撞领袖。 只知报复,而全无大局观念。 一想到这,浅水清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来: “人心若水,水深则浑,心大则浊。” 老人家一辈子做人,短短十二个字,却已经道尽人性。 浅水清不由苦笑:易星寒,现在的你,可还是当初的那个易星寒? 曾经为了保护百姓而去保卫大坝的你,曾几何时却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惜死伤千万,也要逞一时之快。 你可知道,如果没有你的反抗,止水灭国之战,本可以成为天下灭国战争中,死亡人数最少的一次。我挥屠刀而济世,虽杀戮天下而无愧于心。 你却以仁义之名再起战端,送葬了这止水以数十万计的精英人物。 你我之间,到底哪一个才是那真正的屠夫? 想到这,他微微笑了起来。 然后他轻声说:“至少我从未忘记,自己是为何而战的。” 此刻一名混身沾染着血迹,盔甲残破的将领匆匆跑回来大喝道:“将军,敌人在西线发起拉强攻,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正是雷火。 浅水清沉声道:“我看见了,命令你的部队稍稍后撤,和冯将军的部队逞夹角之势进行反击,我会命章秀易将军协助你,务必守住战场西侧。” 沉稳的声音略带了些嘶哑,这些日子,他不眠不休指挥作战,几乎已经将自己的体力透支到了极限。 “是!”雷火大叫着离去。 浅水清的眼神在那刻穿透苍茫,眼望着这一片刀枪戢丛,心中却是无比的冷静从容。 看淡了生死的人,无谓别人的生死,也无谓自己的生死。 如今,整个平原战场,天风军两万人被对手八万兵力所包围,大战打得如火如荼,其惨烈之处远超过人们所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役。 天风军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靠得不是高昂的士气,不是士兵们优秀的素质,而是浅水清出神入化的指挥水准。 旷野上,天风军结成了一个大圆阵,他们并肩而立,手持长矛坚盾,看上却象一个厚实的大石块。 护民军则象撒豆子般洒满整片旷野,看上去疏松而庞大散乱。 双方都在利用自己的特长作战。 护民军人多势战,擅长于乱战而非阵战。 天风军人数虽少,却都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擅长于指挥下的阵地作战,而非无头苍蝇乱打一气。 处于进攻态势中的护民军就象一道狂潮海浪,一拨又一拨的对准敌人进行强行冲击,而防守的一方则象是那拦海大坝,任你惊涛骇浪冲天而起,我自巍然不动,屹立如山。 进攻的大潮中夹带着凶猛的冲击力量,每一轮的冲击总能将这大坝削去许多的防御力量,血水纵横里,浇灌出一片红色土地。然而这大坝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每一次浪潮的来袭,总要将相当部分的激流永久地留在这里,使其无法回流。 铁狮营,这支军队中最为中坚的力量,在这刻担负起了救火队的任务。 在雷火的率领下,他们真正打出了天风军人的水准与能量。 西侧,是邵华飞亲自率领的敢死队在这里发动的死亡式冲锋。 这些敢死队员宛如一道道流掠而过的死亡风雷,接二连三地扎入天风军的阵营之中,用最蛮野血烈的疯狂冲击掀起了一蓬凄颤惊觫的血雨。生命在这里成为一个无意义的数字,所有的勇敢,奉献与献身精神都成为这场战斗中两个首脑人物争锋较量的牺牲品。 面对这种可怕的自杀式攻击,铁狮营战士用他们最传统的龟壳战术建立起一道铁壁防御线。 战士们就地蹲下,前排和侧翼的步兵将大塔盾高高竖立,后排战士将手中的盾牌翻腕横举,覆于头顶,构成屋檐,将整个方阵用盾牌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无数长矛从盾后的夹缝中伸出,戳出一片枪林,森亮的矛尖在日光下照射出阴寒铁光。 这不仅是一支大乌龟,同时也是一只大刺猬。 一只同时生长了龟壳与利刺的可怕铁壳大怪物。 然而面对敌人的不要命式的强攻硬打,再坚强的守护也会变得力不从心。 挥舞着重型兵器的敢死队员用生命去堵塞对手的长矛,用铁锤去砸烂对手的龟壳,将这道铁壁防御线砸出千疮百孔,被剥离出阵型的战士在顷刻间就会受到对手的绞杀。 浅水清的命令下得准确而及时。 面对邵华飞亲自指挥的自杀式攻击,铁狮营开始稍稍后撤。 整个天风军结成的大圆阵,在这刻有序的后撤中的,渐渐凹下了一角,成为一个半圆形的凹面。 敢死队步步紧逼,务必要在这里杀出一个缺口,却渐渐忽略了身旁。 一支步兵队从侧翼对对手发起了进攻,如一柄利剑横切进敢死队的阵营之中,将整个队伍切成两断,正是冯然的队伍。与此同时,章秀易的部队从另一侧开始补位,代替铁狮营展开了最前沿的防御。 一转眼间,勇悍的敢死队员们被浅水清的变阵套在阵中,两支军队对其进行交相绞杀,片刻就将对手杀得干干净净。 交插换位,引敌入槲,这一轮较量中,护民军再次失去了数千名优秀战士。 远处的易星寒,脸色阴冷,一如这天边的阴霾。 良久,他才说道:“若论战术指挥能力,天下怕无人能与浅水清相比。但是大局已定,又岂是小小局部战场上的胜利可以扭转的。我护民军固然无力可以回天,他浅水清也同样无法打赢根本不可能打赢的战争。此战,浅水清终是输定!” 第八十七章 最后的疯狂(2) 阳光下不仅有美丽的花朵,同样也有肮脏的污泥,阴险的毒蛇,和凶猛贪婪的猛兽--圣威尔联合公国诗人爱得兰斯卡。 一样土育百样人,在天风帝国攻打止水过程中,仅管人们看到了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英雄,如抱飞雪,商有龙,邹白永和易星寒等国之义士,但同样不缺乏楚鑫林,碧空晴,冯然等这类为了自身利益而出卖国家的奸臣。 当一个国家贫瘠,国主懦弱,百姓对其失望到顶点的时候,国民意志涣散,真正能够站起来为国出力的人便已少之又少。 尽管易星寒纠集了数十万的大军,却是他从北到南一路搜集号召而来,最终这点兵力之比,在全国范围比起来,依然是少到可怜的数字。 在这种情况下,真正是有多少人反抗,就有多少人投降。 有一位先哲说得好:在一场侵略战争中,通常会有百分之十的人奋起反抗,会有百分之十的人倒戈相向,但是更多的人,会选择沉默,选择明哲保身。 尽管我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那些关于英雄的传奇,但是真实的现实,更多的是冷漠与无奈,是鲜血与背叛,是残忍与血性。 一个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的匪徒,可以威胁十余个大汉乖乖就缚,并将他们一一杀死,三个拿着枪的军人,就可以屠杀整个村子,无一活口。在一个国家被灭亡之前,从来都不缺乏足够的降卒成为侵略国的一支主要作战力量。 当然,假如侵略方胜利了,那么降卒就是倒戈军,是义军。 假如侵略方失败了,那么降卒就是叛军,是伪军,是走狗,是典型的卖国贼和某奸。 天风人攻打止水的战争里,至少拥有一个大义名份--统一之战。 因为这两个国家,至少在根源上是属于同一个民族,曾经建立起过同一个国家,没有那种先天性的族外人侵略攻伐的对待,因此只要持以平和之势,总是能较为容易的取得当地人民的谅解和支持。因此天风人打止水,可以视作是秦始皇一统六国似的战争,虽同样充满暴力与血腥,却并分不可调和之矛盾。 相比之下,类似日本侵华这样的异族入侵所引起的反抗力度就要大得多。可即使如此,也仍然无法掩盖二百万日军压制住四万万国民和曾经拥有数以百万计的伪军事实。 究其原因,就在于那多数人的一方,大部分中依然是选择了沉默与明哲保身,尽管我们看到的,是那无数慷慨赴死的英烈,却正如海明威所说的那样--冰山之所以壮观,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于水面。 在这样的对比中,止水降卒的可利用性也就不显奇怪了。(早在蓝城利用降卒作战时,就有人对浅水清使用王者之气收服降卒感到不满,尽管我做出部分解释,但直到现在,才算完整解释出来,等到这一刻,我的心也有些累了。) 所以,尽管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历史上却从来不乏以降卒和雇佣军为主力,并取得大胜的例子。 纵向看,远到武王伐纣,近到太平起义,都有降卒为主,最终成为主战力量的事实。 横向看,汉尼拔讨伐罗马帝国,用的几乎都是雇佣兵,却创造了战无不胜的奇迹。 因此,我们不能不承认一件事--人的复杂性,远超过一切想象,有多少英雄豪杰,也就有多少狗熊混蛋。 但是谁要是以为,英雄豪杰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一首好歌之所以壮丽,首先是因为它是一曲悲歌。 所以,无论驭用降卒看上去是怎样的不可思议,但是在这饥苦的大时代里,这其实一点都不稀奇。 人们将民族,家族,看得比国家更重要。因为国与国经常更迭,反而是民族家族,更为持久恒远一些。宗教文化与民族血统上的同根同种,再加梁史案使得国民对王室的离心离德,均使得灭国战争中平民反抗的力度急剧缩小,降卒的使用便捷度也就大大高于一般人的想象。 浅水清要想让手下的降卒士兵打硬仗,如铁风旗士兵般英勇固然做不到,但是要驾驭他们,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当然,这需要他在形象上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变。 。。。。。。。。。。。。。。。。。。。。。。。。。 夜已深,又是一场大战过去,双方依然未分出胜负。 死去的战士固然已永久的闭上了眼睛,活着的战士却依然要坚守阵地。 在一天的奋战之后,浅水清按照惯例开始问候士兵,照料伤员。 姬若紫,这个代替夜莺在军中出现的女性,在这刻竟然表现出了与她平素为人截然不同的一面。 曾经纤细柔弱的手,就连喝碗粥也要下人捧来的高贵身份,在这刻全然无存。 她穿起布衣,拿起伤药,开始为战士们疗伤,包扎伤口,悉心问寒问暖。 曾经的皇宫贵妃,在这刻放下架子为自己的士兵服务,这对士气来说,不可不谓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浅水清本人则与冯然,韩伟,章秀易等人一起行走军中,在篝火中聊天,畅谈。 他们的态度谦和,神情从容,既不摆将军的架子,同样在言语中充满了对未来胜利的信心,尽管现在的形势看上去是如此的糟糕,他们却依然谈笑自得,完全没有大难将至的自觉。 到是有人害怕的,如那几个降将,可是浅水清不允许。 他笑着走在人群中,对大家嘘寒问暖。 “今天可吃饱了?” 士兵便回答:“有些不太够。” 浅水清便笑:“打了一天仗,体力消耗得多了,饭量也就增长了吧。” 士兵呵呵的笑,浅水清就说:“目前粮食是有些紧张,等打完了这仗,我请大家天天吃肉。” 那士兵问:“听说浅将军以前当佑字营营主的时候,你的兵就天天有酒肉吃?” 浅水清就点头:“做我的兵,比做别人的兵要累一些,得到的自然也要多一些。” “军饷也是翻倍吗?”有人问。 浅水清说:“打赢了这一仗,军饷我十倍发。” 大家便一起欢呼。 有人壮着胆子说:“浅将军,你看上去没有传说里那样凶恶。” 浅水清笑咪咪道:“传说里我是什么样子的?三头六臂九只眼睛?” 有人叫:“是力拔山河,两只眼有铜铃那么大,一张嘴就哇呀呀乱叫,能止小儿夜啼。” 浅水清认真道:“他们搞错了,那是拓拔开山,不是我。” 大家就一起笑。 可能是这些日子浅水清表现得太过温文的原因,终于有人的问题滑出了底线的边框。 有人说:“浅将军打下大梁城之后可还会再屠城?” 这句话一问出,所有人都沉默看他。 浅水清就是在那个时候,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他能说什么?解释自己为何要以血香祭大旗?说自己的屠城并非屠杀为目的而仅仅是一种手段?又或者是告诉大家其实每次的屠城,都是以屠城为名,行的驱逐之实,死去的无辜百姓其实少之又少?还是解释自己的做法其实是最大程度的保护了止水? 不,不,这些都是虚伪托词,说这些都毫无意义。 要建立一个恶的形象,远比除掉它容易得多。沾染了血腥味的手,怎也不可能轻易就洗刷干净。 但是。。。却未必就没有办法。 那一刻,他站了起来,对所有周军降卒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用诚挚无比的口气缓缓说道:“那曾经的过错,我不必否认,也无从辩驳。曾经在无数场战争中拼杀出来的我,和这世上太多的将军一样,在杀戮中迷失了本性,并导致无可自拔。” “在那段时间里,每一次午夜梦回,我都为那一场场杀戮所惊醒,深悔当日之过。” “象我这样的人,注定了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但是在我的结局来到之前,至少我可以选择做一些弥补。” “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太久,死去的人也已经太多,是该到结束的时候了。至少,不能让止水的人们再为一个飘渺无望的希望而去送死。” “所以,我不会血屠大梁城,也不会再以残忍手段对待任何一名曾经的敌人。相反,战事一旦结束,我浅水清将会散尽所得,将所有资财散于民间,帮助止水重建家园。或许我能做的,比我所造成的伤害依然太少,但是在我浅水清有生之年,我都会努力让止水人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 “我能够打下止水,也就能够保卫止水。”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却低缓沉重,表情痛苦而复杂,充满了愧疚之情。 道歉是一门学问,道歉本身不在于话语的内容,而在于表达者是否真正把自己的悔意表达了出来,并使对方接受。 在这一点,道歉者的表情表达方式,比内容更重要。 浅水清的态度诚恳真挚,却是所有人都第一次看到的,他们本以为面对这样的问题,浅水清会砌词狡辩,甚或恼羞成怒杀了问话的人,却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出人意料的答案。 当然,那段道歉的内容,同样也颇值得斟酌。 那是一段并不算太长的道歉语,却清晰无误地表达了多重意思。 浅水清把自己的行为,和历史上众多有着类似屠城行为的将军放在一起,使自己不再是孤立的,这是一个绝妙的举措。他通过打赢战争结束战争来**大家,通过未来的安康来吸引大家,并暗示自己将来终会被老天爷收拾以安人心。 至于那最后的一句话,更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共同的感觉--当两个国家并拢在一起时,浅水清,这个世之杀将名将,同时也就归属与止水人所有了。 这让周军降卒们,分外有着一种特别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自己被人吞并了,而是两个国家整合在一起,那曾经无敌的将军,也和自己站在了一起,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诚然,浅水清的这番道歉未必能让每一个降卒都相信并满意,但的确不可否认的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我们必须承认一个事实--人的心肠是软的,是很可以被拿来利用和欺骗的。 当浅水清祭起大旗的那一刻,他是屠夫,但当他放下屠刀时,他便剥下了那层血淋淋的外衣,用他那平和谦冲的态度去哄骗去对待这苍生黎民。人们或许不愿意承认,但是一个很显著的事实就是--放下屠刀的人,可以立地成佛,那从未拿起过屠刀的,却肯定与佛无缘! 那一刻,所有的周军降卒默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而姬若紫的眼中,却蓬勃出如火爱意。 她知道,这一刻的浅水清,已经真正领悟到了为将者更上一层的境界。 而雷火,却怔怔地看着浅水清。 那个时候,他真得非常非常想知道。 浅水清这刻的说话,到底有几分是虚情假意,又有几分是真情实意? 他立下的许诺会成真吗?他所有的保证,又是否会打上折扣? 但是不可否认,从今天起,浅水清已经打算甩脱曾经的形象,为自己重新正名了。 此时此刻,他再不需要背负那所谓屠夫的包袱以震慑天下了,打败护民军后,他将会有足够的震慑资本! 与次同时,丛林深处,一个女人背负着一个已经重伤昏迷的少年在丛林中艰难跋涉着。 她的步履蹒跚,几乎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倒。 无双! 你要挺住! 我们一定会走出丛林,找到碧将军他们的! 那个曾在敌营中受尽无数折磨拷打的少女,在这刻挺起胸膛,不顾伤痛而坚强不屈地走在道路之上。 丛林内,离楚静静地躺着,两眼向天,再无人知道他的死与生。。。。。。 第八十八章 最后的疯狂(3) 边荒丛林,一场争执正在展开。 “碧空晴!你是不是想置将军于死地而不顾?”沐血厉声喝问。 碧空晴脸色阴沉道:“沐将军,我若要置将军的生死于不顾,也就不必派虎豹营日夜不休前往增援将军了,更不会因此而耽搁了风鸣峡谷之战。只是我希望你明白,我们几乎已经把所有的骑兵都派去了北线,而我们自己还处在南线位置。劳师远征南北奔波,战士疲惫不说,身为步卒,能在多少时间内赶到战场,亦是难定之数。浅将军一路且战且退,今天得到的消息,到了明天就未必管用。就算我们及时赶到了地方,浅将军他们是否还在那里,又或被迫转移他处,皆是难料之数。北部战场形势非比西,南两地,早有预定之规划。北部战场作为牵引敌主力大军之动向,并未有具体歼敌计划,因此亦无死守某地之必要。我军千里跋涉而去,救援未必及时,位置更是难以掌握,所能发挥的作用实在太小太少。因此当前之际,应当先取大梁城,然后坐以观变。” “所谓坐以观变,就是置将军的生死于不顾?” “确切地说,是相信将军自有能逢凶化吉的能力。” “我放你妈的屁!”沐血大叫。 碧空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沐将军,如今论官职地位,我不在你之下。浅少临去前曾有言,两军若合并,军事以我为首,内务以楚将军为主,如今你所说的话,已经算得是上以下犯上了。不过我不会和你计较。我相信浅将军自会吉人天相平安归来,你沐少虽是将军的好兄弟,却未必比我对他更有信心。” 沐血一愕,碧空晴已悠悠道:“你现在更该关心的,是无双和夜莺他们的命运。还是赶快派出手下兄弟去找寻他们吧。相信将军归来之日,不会希望看到自己身边有两个人从此离他而去的。现在立刻听我命令,全军准备,即刻攻打大梁城!” 那个时候,沐血长叹一声,自己终究不是那指挥千军万马的人物的料。 如果可以,他情愿还是去做那个小小卫校,再不用为大军动向而烦扰担忧。 。。。。。。。。。。。。。。。。。。。。。。。。。。。。。。。。。 濒水旷野上,大战依旧。 充满了血与火的土地上到处是沸腾冲宵的杀气。 护民军的战士固然是悍勇绝伦,天风军的战士也同样表现不俗。 这其中,尤以经历过无数次大战考验的铁狮营战士为甚。 他们是最好的重装武士部队,拥有最精良的战甲,拿着巨大而厚实的盾牌,手中挥舞的锋利的长矛钢刀。 他们纪律严明,无论搜索探路、行军队列、殿后掩护,还是打尖宿营,都有章有法,中规中矩。大到战略战术佈置,小到旗号口令、格斗动作,都有统一的标准,执行得像时钟那么精确,像流水线那么有条不紊。 他们是依靠理性、纪律和制度来发动的一架严密的战争机器,而且,战争的规模越大,他们的优势就越明显。 在这场两万对八万人的战斗里,铁狮营玩起阵地防御的能力比起他们的对手高出了不止一截。他们进退有度,将士们配合密切,浅水清本人更是法眼无差,每每总能看准敌人的薄弱环节,命令部下予以准确而致命的出击。 他们不贪婪,不求功,稳扎稳打,在这充满血雨腥风的战场上,顽固坚强如一块千年不化的巨冰。 在他们的带领和影响下,本就是正规军人出身的周军降卒同样表现出了自己的一套独特的战斗水准。 然而,一天又一天的苦战厮杀,使得对阵两方都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大家都差不多在行将崩溃的临界点上苦苦挣扎! 进攻方可以通过大声的呼喊,处于优势地位相对较容易带来的士气鼓舞而刺激自己的潜力,暂时忘却体力的不支,防御方却永远在士气上经历更多的考验,从而导致更易感觉到疲劳疲惫,更容易比进攻方先一步支持不住。 谁能够在这个时刻坚持下去,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浅水清的部队,在这一点上无论如何不可能比得上对手,即使他有通天的手腕,却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何况易星寒的手中,自始至终还保留着一支数量高达两万人的预备队,几乎没有进入过战场。 “将军,弟兄们快要顶不住了,咱们撤吧!”冯然满身鲜血的退回来大喊。 撤?往哪里撤? 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对手的士兵,他们还能撤到哪里去? 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手下的部队也不是完整的铁风旗,可以如在大梁城下般杀出个生天来。 想要活下去,就得拼死战斗! 浅水清微微笑着,他问冯然:“咱们在这里打了多少天了?” 冯然回答:“有四天了。” 浅水清想了想道:“那就继续守着吧。咱们已经无路可退,守下去,坚持下去,这是你和我的使命。” 冯然呆呆地看着浅水清,浅水清却淡淡地说:“记住,冯然,你已经叛过两次。天风帝国,是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的。” 冯然一跺脚,终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去。 看看身旁的姬若紫,浅水清笑道:“你怕吗?” 姬若紫的脸色有些苍白:“总是有些害怕的,却不后悔今日之选择。” “哦?为什么?”浅水清挑起了眉毛。 “或许是对你有信心吧。”姬若紫笑:“水清,告诉我,此战我军可还有希望?” 望着远方那杀戮遍野,浅水清叹息道:“希望不在我这里,而在援军的身上。你我只不过是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 。。。。。。。。。。。。。。。。。。。。。。 马狂啸,追心似箭。 方虎带着虎豹营急急追赶。 虎豹营的骑兵,如今已经成为这场大战中最为中坚的力量,他们不仅要在战场杀敌,还要在平时多走比别人多上数倍的道路,要追敌,歼敌,最后还要担负起援救自家将军的任务。 他们不眠不休,做为最优秀的战士,同时也是最辛苦最劳累的战士,却毫无怨言。 因为他们要救的人,是他们心中的偶像,是能够带领他们打下无数次胜仗,将他们活着带回家乡,带给他们所有的荣耀与财富的浅水清。 当前方的喊杀声传入方虎的耳中声,他兴奋的声音仿佛一个惊雷炸响于地面: “兄弟们!前方就是战场!浅将军就在那里!大家跟我上啊!” “吼!” “天风--我武威扬!” “天风--我武威扬!” 伴随着这声撕天裂地呐喊,护民军的后方滚滚尘烟升腾起新的希望。 护民军中号令频传,多达两万人的预备队开始缓缓移动,向着方虎与他的虎豹营迎击而去。 易星寒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发出冰冷而残酷的声音:“是虎豹营的人?西南两地果然已是全军尽殁了吗?来得如此之快,浅水清,你的兵果然总是能人所不能呢。不过可惜,终究只有三千人!” 号令再下,护民军再一次发起了全力冲击,他们势必要在虎豹营的骑兵发挥效力之前,全歼浅水清,要让方虎眼睁睁地看着他易星寒亲手将浅水清的人头斩落! 被困死守的天风军压力陡增。 第九十章 战争终点(1)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走到了尽头。铅色的阴云低垂在天边,从云层之中传出阵阵雷声。雨点落了下来,那和着鲜血的泥泞不堪的土地上,到处都是零乱的肢体残块,尸体铺满了整片旷野,从这一头到那一头,跑马能跑上半天。 活着的人踩在血水堆中欢呼,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上透出狂妄的笑声。 浅水清近乎麻木地走在这片战场上,心中却充满了哀伤。 八万护民军,止水最后的勇士,几乎一战全殁。 今日之后,止水国中再无任何反抗力量可以抵挡天风大军的进攻。 帝国百年野望,到今日才终于出现第一阶段的告成,他浅水清可说是居功至伟,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 死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夺城之战,杀人盈城;夺国之战,杀人盈国;他终究做不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做不到以最少的杀戮换来最大的成功。 曾经的奢想终归是一场梦罢了,他浅水清。。。没那么大本事。 远处方虎用长矛挑着一名护民军战士的脑袋兴奋地跑过来,看到浅水清就跳下马,抱着他大叫:“浅少,我们赢了!” 大力的搂抱牵动了伤口,浅水清的眉头微微一皱,方虎忙关切问:“你受伤了?” “小意思,多亏了沐少的甲,要害没中着。” “哈哈,也是你本事够,我老远看着你一刀砍了邵华飞,你浅少是不负戚大哥真传啊。” “有日子没亲身上阵了,太久不提刀,手脚都生疏了,戚大哥在天有灵,看见了我的刀法怕被我气得吐血也说不定。” 方虎哈哈大笑:“戚大哥是真得显了灵的,不然中央军团的人怎么会在这么要命的时候赶到呢。” 浅水清淡淡的笑。 有些话,他终究没说,如果说了,方虎怕是会跳起来大骂的。 早在三方战场开战之前,浅水清就已经派人快马传书给了季狂龙,声明自己会亲调易星寒主力决战于天水一带,请他务必派兵来援。 就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大梁城一带时,谁也没想到还远在三山平原磨磨蹭蹭的中央军团,早已经暗派主力急赴天水了。易星寒固然是临时发疯不回援大梁城,他就是回援了,浅水清也会在背后拖着他磨着他,轻易不能放他离开。只是浅水清自己也没有想到易星寒的攻击会如此狂暴,如此疯狂。 这些日子,浅水清守得辛苦,又何尝不在心里暗骂中央军团的人来的太慢。与其说他们恰好赶到,到不如说是浅水清撑得住,撑得起,终于撑到了这最后的一刻。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不能告诉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兄弟。 因为方虎若是知道,一定会勃然大怒。 他不会理解为什么浅水清要把最后歼灭护民军的功劳转手送给季狂龙,而且不惜冒这样大的风险,险些让自己整个被护民军给吞了。 他能怎么跟方虎解释? 告诉他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的道理? 告诉他枪打出头鸟的故事?或者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 还是向他分析中央军团千里迢迢劳师远征,最后却为人作嫁,什么象样的战争都没能打一场,象样的功劳都没能立一次,这样的心情又会是如何?季狂龙及其属下军官又会如何看他待他?感谢他一个人抢走所有功劳? 做人,当适可而止!偶尔送一个大功劳给别人,没什么坏处的,铁风旗得到的战争好处,无论名或者利,都已经够多了。他们现在什么都有,什么都需要,惟独不需要在官场上再无谓结仇。 这样的道理,浅水清以前未必明白,就算明白也未必会做,但是现在的他,在经历了那一番坎坷之后,终于明白圆滑通润的手腕同样是身为名将不可缺少的重要一项素质。象烈狂焰这样的人,最终都要学会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又何况是自己。 自恃功高而无视天下群雄者,本身就已是寻死。天下英雄,纵豪气盖世,也是永不轻言树敌的。 他浅水清要的,是大梁城,是云霓。 铁风旗要的,是名与利。 如今大家都已得到所想要得到的,该放手时便需放手。 当然,他的一时放手,不但成全了季狂龙,却也同时成全了自己。若是真按原定计划去打这场仗,那么这刻自己只怕尸骨已寒了。 只是这些话,他不想也不能跟方虎说。 方虎是军人,不理解官场险恶,浅水清不希望他沉溺其中,如果可以,他希望方虎永远是那个直肠子的方虎。 那理解的人,有一个姬若紫,有一个碧空晴,有一个楚鑫林,也就已经够多的了。 这刻,他便只能笑着说:“算是吧,戚大哥是一直在保佑我的。” 方虎叹息:“可惜还是让易星寒这小子跑了。” 浅水清便继续笑。 他轻声道:“易星寒跑便跑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我大军已至,他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说起来,易星寒因为他的卤莽,几乎是将整个止水尚存之热血男儿,在此番大战中一起送尽,反到是帮了我天风一个大忙。此后统治此地,其反抗力度势必要小上许多,就长远而言是件好事。他若是不忿国难,大可再来找我的麻烦,若是没那个本事,就好好待在一处地方耕牧农田,做个良民,否则,只怕他连生存的机会都无。” 方虎呆呆地看浅水清:“浅少,你不会又是故意放走这小子的吧?” 浅水清给了他一拳:“怎么会呢?” 方虎不好意思地挠头。 那一刻,浅水清的眼神却飘向了远方,他心中悠悠想道:对不起虎子,由现在开始,我所面临的,即将是一场更加凶险的战斗。在这场战斗里,你帮不上任何忙,而且知道得越少。。。也就越好。 易星寒,他没有跑掉。 。。。。。。。。。。。。。。。。。。。。。。。。。。。。。。。。。。。。。。 一骑飞纵从后方赶来,来到浅水清的身边:“请问可是浅水清浅将军?” “正是我。” 那骑兵在马上向浅水清敬了个毕恭毕敬地军礼,然后恭敬道:“久仰将军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将军风采。季帅有请浅将军,请前往帅帐一叙。” 浅水清一笑:“多谢传话,我也久仰季帅之名呢。” 那骑兵笑着离去。 战场的各个方位,战士们正打扫着战场,彼此做着相同的问候,他们大声的寒暄,语气硬朗而充满了骄傲。 中央军团的战士与暴风军在盔甲制式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穿得是清一色的金色战甲,黄灿灿的金光耀花人眼。这是卫戍中央的部队特权,他们是皇帝近卫,选得是最优秀的人才,连盔甲都用得是最高贵的色彩。 他们之所以无法取带暴风军团成为第一军团,只是因为真正的优秀军人,总是在千锤百炼的战斗中成长起来的。 当那一骑白马素袍在人群中踏出悠闲的马蹄声时,士兵们向浅水清投来崇拜与敬仰的眼神。 以一个旗的兵力攻打一个国家,创造下无数辉煌成就的将领,总是很容易为人所钦佩。 此时,匆匆赶到的中央军团还未来得及设立帅帐,在那大纛旗下,几名坐在马上的将军正威风凛凛地各自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发出各种各样的命令。最中间的那个人,年纪大约五十左右,一缕长髯飘飘,眼中绽放出智慧而冷静的目光。 他就是季狂龙。 从表面看,那只是一位身躯高大,模样慈祥,长髯飘飘,精神矍铄的普通老人,但是这位老人从骨子里迸发的却是一股雄浑的气势。 正是这股气势,让他和所有人都有所区别。 假如说烈狂焰是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令任何人都感到害怕,惊畏,可景仰而难以亲近的话,那么季狂龙就是一座山,高大,稳重,令人望而仰止。 来到这样一个人的身边,浅水清的心中也陡然感觉到了一层压力在心中油然升起。 “浅水清见过季帅。”下一刻,浅水清跪倒在季狂龙的身前:“谢季帅挥师相救,水清这才得以脱难不死。” 季狂龙望着浅水清,良久,才悠悠说道:“自我军进入止水以来,我每日听到最多的消息,就是关于你浅水清的。只是短短数月时光,却再没有一个人如你般可震动天下了。浅水清,我是该夸你呢?还是该骂你?” 听到这句话,浅水清笑道:“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悉由季帅决定,我浅水清认命就是。” 季狂龙叹息道:“杀剐就不用提了,说却是要说几句的。至于我要说什么,你也该有数才是。说起来战争本是杀戮之事,死人在所平常,不死一人而夺天下者,为人之妄想,只可空谈而不可付诸行动。杀戮过多固然会引来些麻烦,但若能早早解决战争,避免国耗增大,却依然是有必要的有效行为。” “然,天下事,黑可以道白,白可以道黑,是非转变皆快,我等武夫虽擅长于沙场征战,却不擅于朝廷论辨。因此要是有人想借着这等杀戮之事污蔑中伤,陷害我天风有功之将,也未必就是稀奇之事。好在野王素来英明,轻易不为人所骗,但你血香祭旗之名过盛,却是很难遮瞒了。” “老烈是看重你的,多番来信向我举荐于你,人在西南,心却在止水,能让他如此重视的人不多,你浅水清算是头一个。以他的性情为人,想来是识英雄重英雄之故,而观你之表现,也的确当得上英雄二字。只是天下英雄,未必就都有好结果。此次大胜,相信要不了多久,苍天城内关于你的决定就会来到,浅水清,你最好早做心理准备,等待你的,未必就是嘉奖。” “这个时候,碧空晴应该已经拿下大梁城了吧?大梁城是你打下的,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入城办事。想做什么就赶快去做,一天之后,我便带兵入城,全面接管此地。” 浅水清恭敬回道:“多谢季帅照应!” 季狂龙却悠悠回答:“要谢,就谢你自己吧。我季狂龙和你只是初次见面,虽交浅而言深,给你的照顾,一来是承你让功之情,二来也是给老烈面子。我欠你一个人情,这次就算还了。所以,你也不用谢我。以后同朝为官,将来是敌是友,孰难预料。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季狂龙到底老辣,浅水清的让功,早为他一眼所看穿。 。。。。。。。。。。。。。。。。。。。。。。。。。。。 与此同时,无双与夜莺也终于走出了这幽暗的边荒丛林。 眼前是一片豁然开郎。空旷天地里,四野开阔,美好的阳光再不用经过顶上树叶的盘剥,而可以尽情地挥洒在人身上。 生命的坚韧有时候是如此的令人称奇,它所能迸发出的潜力有时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没有人能相信,两个连活下去都成问题的人,竟然能够忍受着伤痛的煎熬,一起相伴着走出丛林。 那无数的狼虫虎豹,崎岖的山路,还有复杂的地形,以及身上严重的伤势,都不能成为阻挡他们前进脚步的障碍,坚持与永不放弃的信念,成为生命动力的源泉。 在这种信念下,即便是再艰难的路,也总有尽头。 站在空旷田野上,夜莺轻抚着无双苍白的脸说:“坚持住,我们就要到家了。” 无双的嘴角间露出一丝笑容。 对他来说,或许生与死都不再是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那曾经的相处。 远方,马蹄声得得而起,一支部队正在向这边行进,天风大旗迎风飘展。 大概是发现了他们,一名斥候向着他们急奔而来,口中大呼道:“前面的可是夜莺小姐和无双将军?我军已大获全胜,我正奉碧将军之命寻找你们已有多日!” 夜莺喜极而泣,抱着无双大叫起来:“无双,我们得救了!我们真得得救了!而且我们打了胜仗了!” “这样说来,止水也已经覆灭了。”一个声音悠悠道。 两人愕然回首,离楚无力地靠在他们身后的一棵树上,坦露的胸膛依然是血色狰狞,他却笑得惬意而愉快: “早就说过了,我伤得比你轻,无双。如果我要杀你们,这一路上你们已经死了十次了。” 说着,他仰面向天,喃喃低语道:“这一回,轮到我做战俘了。唉,做战俘也总比在丛林里喂野兽要来得好些吧。” 说着,他无力地滑倒在树下,昏了过去。 看得两人目瞪口呆。 第九十一章 战争终点(2) 大梁城上,战旗高扬。 天风军的旗帜终于又重新插回在了这座止水国都的上空。 这一次,他们是做为永久的主人留在了这片土地上,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们离开。 护民军的崛起与陨落仿佛一颗流星,带给人道不尽的故事,却无法为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带来丝毫安宁与希望。 战争即将结束,一个新的庞大的帝国将在这片土地上诞生,没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而在这场战争中,浅水清的名字,已经彻底传彻四方。 这一次,他正式进入了大陆名将之林,与当初止水的抱飞雪,国内的云飞舞,惊虹的孤正帆等人齐名。或许,他现在的名头还比不上号称大陆东西两大战神的西蚩大帝国的西战神沙库而伦和东战神烈狂焰,但是假以时日,他将是大陆新战神名号最有力的争夺者。 在人们的心中,他已经继天风双秀之后,成为天风国内又一个烈狂焰的继任者的最佳人选之一。 但是这一切,在浅水清的心中却掀不起丝毫波澜。 他的心,早已经为远在天边的云霓所紧紧牵挂住。 云霓,你可知道,我终于实现了我们之间的誓言。 拿下大梁城,然后不顾一切回来娶你! 站在大梁城的城门前,浅水清已是热泪满眶。 沐血从城内飞马奔出,远远地看见浅水清就跳下马来,跑过去抱住浅水清大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浅水清轻笑:“我这人命硬,阎王不收。易星寒虽小鬼翻身,却还不够资格收我。城里现在情况如何?” “各方面都好,我们在四天前拿下的此城,目前碧将军已经开始善后工作了。” “立刻通知空晴,他还只有一天的时间,把所有该做的事都做好,该带的也都带走。” “这么快?”沐血惊呼。 “老季就在后面等着接管大梁城呢。” 沐血咧嘴一笑:“此战,我铁风旗酒足饭饱,中央军团却只有残羹冷饭了。” “粥少僧多,无可奈何之事啊。” 两个人相对大笑。 尽管止澜宫已经为天风军搜刮过一次,不过大梁城国之帝都,各层次富甲豪门还依然大有人在。浅水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这些人也搜刮一遍。 人,他是不杀了,敛财,却依然是要做的事。 假如说宫里的那十大车财宝是暗财,那现在的这笔钱就是明财。当兵的千里征战只为发财,他这般做为,换了谁看见都只能认可。 一天之后,中央军团大举开入,大梁城开始全面换防。 由这里发出的通报再次如雪花片般密集起来。 军事行动固然结束了,政治上的行动却才刚刚开始。 打下一个国家固然不容易,要想统治和管好一个国家却更加困难。战争令止水变得千疮百孔,人民的生活也变的苦不堪言,要统治,要管理,要重整,要把这片幅员辽阔的土地变成天风人可以依赖的大后方,对皇帝来说,对朝廷百官来说,都还有太多太多的工作要做。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是浅水清要操心的事了。 3月4日,浅水清终于接到调令。 调令命他立刻带着铁风旗诸将士集体返回国内,原周军降卒暂交由季狂龙节制。浅水清本人将带着碧空晴,沐血等一班人直接前往苍天城。 在那里,皇帝苍野望等着要见他们。 他很想见一见这个创造了无数传奇与辉煌的将军,到底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同时,也将落实在这场战争中,浅水清所起到的积极或消极作用。 是赏,是罚,皆在皇帝一念之间。 是升,是降,将在苍天城中出现答案。 而他浅水清与云霓,还有南无伤等人的关系,也将在那里,出现一个真正的结局。 3月7日,大战之后铁风旗将士与熊族武士一起踏上了归国的旅程,在那里,他们将迎来一个完全未知的命运。 。。。。。。。。。。。。。。。。。。。。。。。。。。。 马蹄得得,车轮滚滚,在大道上拖出一条漫长的尘烟。 这场历时近半年的灭国之战,如今终于落幕了。 马车里,浅水清轻搂着夜莺,为她细心地上药。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语气中充满爱怜。 夜莺张开她明亮的双眼,露出好看的微笑:“我是不是很没用?才第一次出战,就被敌人抓成了俘虏。” 浅水清笑:“不,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真的,那种情况下,你已经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你是个英雄。” 英雄?夜莺的眼中充满了惊奇:“我做了战俘,也能算英雄?” “不是只有杀死敌人,才能算英雄的。”浅水清真心说。他轻抚着夜莺的长发,手指从发中穿过,带着无尽的温柔。 经过悉心的调养,夜莺的伤势已经大见好转。浅水清眼中露出欲望的蒸腾,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意,夜莺主动舒展双臂迎了过去,送给他最热烈最温柔的热吻。 劫后的重逢,使彼此的心中都充满了爱意潮水,欲火短暂而猛烈,情爱却长久而深沉。 曾经的小夜莺,在经历了那一场苦难之后,越发变的成熟起来,小夜莺变成一只华贵美艳的金凤,娇羞中蕴含着坚毅,柔弱中隐藏着果决。 而在这刻,她的行动益发有力,充斥着主动性行为。 热吻带着浓重而强烈的需要,融化坚冰,焚烧情感,将浅水清整个人都包拢起来,春潮溢出了堤坝,深藏心底的**,终于喷薄而出。 马车里春意盎然,满室生辉。 在其后不远处的马车里,无双静静地躺着,他仿佛能听见,能感受到,那一点期许期盼,尽情地刺痛着他,握着长弓的手,益发紧了起来。 伤口,在一瞬间迸裂。 这场战争,带给胜利者荣耀,财富,与权利,但同时,也带来无数人的伤痛。 有些人因此而永远地长眠,再也无法回乡看到自己的亲人。 那曾经逝去的,固然已不复存在,那曾经存在的,却也未必会永留身边。 有些人,如戚天佑,洪天启,一个个战死者的名字就那样刻在了止澜宫的殿柱之上,成为天风人灭国时最好的英雄凭证,有些人,却只能黯然归去。 马车内,东光照一动不动地看着车顶天蓬,微然伥息。 他虽生犹死,此生再也无法骑马打仗了。 雷火接替了他,接管了铁狮营。如今,铁风旗已完全是浅水清的天下了。 而离楚,他静静地坐在囚车中,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易星寒。 这两个人,如今竟一起被浅水清秘密收押起来。 没有人知道,在那场大战里,易星寒并没有逃跑。 他一心带着自己的战士战死沙场,却被浅水清亲手活捉。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浅水清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易星寒的存在,所有看到他俘虏易星寒的人,都被他调为亲兵,下了封口令。 当他捉住易星寒的那一刻,他的口中吐出一句冰冷的语言:“易星寒,你已经是第三次成为我的俘虏了。我依然不会杀你,依然打算利用你。如果你有本事,你就反抗,看看我可否还可以象以前一样,玩弄你于股掌之上!” 。。。。。。。。。。。。。。。。。。。。。。。。。。。。。。。。 队伍一路向西行进,在十二日后走出止水地界,进入三重天。 在孤星城休息一晚后,他们继续向苍天城行进。 丰饶草原上,穆沙尔领着熊族武士向浅水清道别。 春季是万物复苏,野兽们繁衍后代的季节。熊族武士也要回去和族里的女人好好聚上一阵子了。他们要努力制造下一代,以保证自己种族的延续与壮大。此番出战,浅水清给他们的报酬是他们历年作战都无法得到的丰厚赏赐,有了这笔钱,他们就可以让自己的家人族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在新的战争到来之前,熊族武士们不会走出草原,他们要在那里过一段属于自己的,逍遥快活的日子,在付出无数鲜血与生命的代价之后。 一支队伍离去了,虽是短暂分离,却总着些离别的伤痛,浅水清远望苍茫,终究不能不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因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支在无数战火中成长起来的队伍,最终还将会有进一步的分离。而下一次的分离,未必就如现在般轻松,愉快。 夜莺偎依在他的身边,轻声说:“苍天城,我从没见过它是什么样子的。” 浅水清便轻声回答:“那里。。。是另一处战场。身为军人,我们无可逃避,惟有面对。” 下意识里,夜莺在他的怀中蜷缩得更紧了。 第九十二章 尾声 3月24日,铁风旗眼看着即将走出丰饶草原,再走不了多久,就可到丰仓城了。 浅水清高坐在飞雪身上,极目远方,眼前是一片海阔天空。 这是他自从军以来第二次踏上返程的道路。 与上次不同的是,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新立大功的士兵。 而现在,他立下的功劳已经多到自己都数不清了。 曾经的朋友,离去许多。新人来,旧人去,人事变迁,如沧海桑田,有时候快得令人几乎要窒息。 那曾经的倩影,如今依然无踪,所有的希望,却都在未来的远方,心中的沧桑,终究无人能理解。 对这一切,浅水清终究只能长叹一声。 沐血从后面追了上来,飞马赶到浅水清的身边:“前面就是风车陵了。” “是啊,还记得我们在那里跟熊族的武士干了一仗。。。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的作战,险些就战死沙场。” 沐血笑道:“可你还是活下来了,现在还做了将军。” “是戚少救了我。” 沐血微微滞了一下,戚天佑,那个豪气过人的汉子,他终究不会再回来了。 浅水清淡淡地说:“沐少,到了风车陵,让大家都休息一下。” “是。”沐少抱拳应命。 车队到了风车陵,不远处那处小坡上,正是浅水清第一次出任务,和雷火去侦察的地方。在那里,他们曾经杀死过一个强壮凶悍的熊族武士。 车队停下休息,浅水清招招手让雷火过来:“有没有兴趣跟我故地重游一下?去看看我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雷火咧着嘴笑了。 小坡上,浅水清和雷火并肩而坐。 浅水清极目穹苍,悠悠地说:“还记得那一天,我们在这里聊天的情形吗?” 雷火点了点头:“你说你很想看看天鬃马是什么样的,结果,你现在真得有了一匹。” 浅水清笑了:“记性不错。” “因为我话说得少。” 浅水清连连点头:“是啊,话说得少的,记住的东西,就总是能多一些。对了,我记得我还说过我为什么要从军,你还记得吗?” 雷火想了想,摇头:“记得,但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你说你从军,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没错。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会在这个世界。。。我知道人若有些了什么变化,就总该有意义。我浪迹三年,没找到自己生存的价值,所以就来参军了。” “那么现在你找到了?” 浅水清的眼神,变得幽暗深邃起来:“我不知道。。。或许,我的确找到了,也许,我始终都在寻找。” 雷火,就那样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和雷火聊天,是一件很闷人的事。 这个家伙永远不会主动挑起什么话题,碰到听不明白的,也不多问。他耿直,豪迈,即使是在战场之上,强敌当前,他也只是闷声不吭,挥舞着武器厮杀,从不大声叫喊,也从不得意张狂,即使是受了伤,他也只是皱一下眉头,在喉间发出低沉的狮吼。 不过浅水清喜欢他这样,因为只有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他才能放心畅述自己的心事,说一些摸棱两可的话,而不用担心对方听明白什么。 于是就这样,一个听,一个说,两个人到也相得益彰。 直到旗中的一名士兵向着这边奔来,放声高喊:“浅将军!有您的紧急密函!” 拆开密函,浅水清的脸色阴冷若水。 沐血关切问:“出什么事了吗?” 浅水清冷笑道:“是云霓托烽火送来的密函,南山岳那个老头。。。终于动手了。” 。。。。。。。。。。。。。。。。。。。。。。。。。。。 云霓送来的消息其实很简单。 浅水清再下大梁城后,苍野望有感于浅水清做事素来是立多大功闯多大祸的秉性,特别就他血屠止水,殿柱题字,诛羽家满门及私自将宫中秀女分发给旗下战士等一系列行为放到了朝政上商讨,对其功过进行评定。 对于浅水清在止水的这些做法,上表弹劾者有之,认为事属非常,为不得已而为之,为其求情者有之,认为功大于过,请命嘉奖者有之。 有趣的是,上表弹劾的官员,大都是些文官,而为其求情或请命嘉奖的,则大多来自军方。 文官们认为,浅水清的作为对将来管理止水极为不利,尤其碧空晴坑害降卒的做法更失民心,因此当严加惩处,好对止水百姓有个交代,就将来的统治管理会有极大好处。其殿柱题字分发秀女的行为更是伤害了皇室利益,视皇帝陛下如无物。 武官们则认为浅水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风帝国。对待敌国百姓,怀柔手段虽有效,却远不及震慑手段来得快捷方便,虽有后遗之症,总的步骤却是正确的。至于殿柱题字分发秀女的行为,更是为了鼓励士气振奋军心而为之。天风人得了止水,国势增强,本身便有了天大的面子,区区小事又何必计较。浅水清立功如此之大,若不奖反罚,岂不是要让天下将士寒了心了。 浅水清在止水杀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天风帝国内文武两派同样也在宫中争吵得风起云落。 文人称:“武将无德,害民以得天下,史书有记,将落千古骂名。” 武将们就笑言:“百无一用是书生,战争不是靠嘴打的,是靠战士用刀和枪杀出来的,天才哪有不死人的战争了。若是怕史书责骂,当兵的还不得个个怕鬼?真正是笑杀人了。” 谁说武将们就没有口才了?文官们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斗起口来固然头头是道,一口一个夫子曰;武将们却直指要害,句句不离战争之本:“一句有本事就自己用一个旗去打下一个国家,没本事就少来放屁。什么事都让我们做好了,要你们这些文人有什么用?用功臣来给战败国的百姓一个交代,妈的,老子还不如用你的脑袋给天下一个交代呢!”就还击了回去。 天风帝国以武立国,素来重视武将,文人们最爱说的匹夫之勇和无脑武夫之类的言词轻易不敢拿出口来,如此一来,一方学识渊博,一方气势逼人,竟是谁也争不过谁。 两边争得如此厉害,最终却还是一个人一句话一锤定音。 这个人就是苍野望。 在苍野望下决定之前,他特别召了南山岳去问话,问他对于浅水清此人的看法。 当时两个人到底谈了写什么,没人知道,但是有一句话,却被一个人无意听到。 听到这句话的人,叫苍敏。 一天之后,这句话传到了云霓的耳中。 而现在,这句话被白纸黑字写在了纸上了,清秀的字体,却凛冽出寒冬般的无情。 这句话是这样的: “观其言行,看其为人。浅水清此人有慷慨就义之勇,运筹千里之谋,却偏偏毫无忠君报国之心,因而此人只可利用...不可重用。” 一句话,道出无尽奸险,看得人心中发凉。 那一刻,浅水清轻轻将信揉碎,任着那漫天的碎花洒落,口中吐出冰冷的字语: “南山岳,你我之间,从这就算开始了。” 下一刻,他回头大喝:“传我命令,部队立刻出发全速行进,准备进驻清野城!告诉他们所有人,战争,还没有结束!” 第一章 新的对决 冬去春来,花开花谢,每一年的这个时候,老百姓总是分外的忙碌。 他们要忙着在河冻初开的季节里耕犁田地,拨洒希望的种子,然后焚香祈祷,祈求上苍能有个好收成。 帝国在这个时候也会特别忙碌一些。开春时节,皇帝会亲自上祭天台,与国师一起祭祀天地,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国之大事,惟祀与战。 每年一度的春季大考,在这个时候也已徐徐拉开了帷幕,帝国内各地的读书郎早已纷纷背起行囊踏上前往京城的路程。对于这些读书人来,春天,才是他们收获的季节。 前线的战事,基本已经尘埃落定,远征的将士也将戎马归来。天风帝国上下官民群起雀跃,老百姓们可以有机会分到更多的土地,而面对那片广袤的国土,也将会有更多的官员得到升迁的机会,而战士们的家人,则可以期盼到子女或丈夫或父亲的回归。 天风帝国百年征战,却从未有一次如今天般,给大家带来实质性的好处,让众人翘首以待。 清野城的百姓拥挤在道路的两旁,伸长着脑袋对回归的军队翘首以盼。 远方那展铁血大旗,道出胜利者无尽的威风。 一个个铁血将士出现在百姓们的眼中时,欢呼开始畅响,锣鼓喧天声中,浅字的旗迎风招扬。 与上层官员们的反应不同,底层老百姓对浅水清的喜爱和崇敬是发自内心的。 谁能为他们的国家打胜仗,带领他们的子女丈夫满载荣耀与财富胜利归来,谁就是值得他们拥护和喜爱的将军。 申楚才带着城中的官员亲自出现在城门迎接浅水清。 时移事异,尽管论官职,浅水清还大不过申楚才,他却再不敢以上官之威来压人了。 当浅水清出现在城下时,申楚才亲自向他鞠了一躬,笑道:“浅将军一路征战,荣成归来,此番辛苦了。” 浅水清忙跳下马来:“申大人怎么这么客气,该小将我给你行礼才是。” 申楚才苦笑:“浅将军威风盖世,整个止水都被你拿了下来,我还有什么面目在你面前称大呢。如今将军回京面圣,相信他日再见,已经是威震一方的诸侯了。” 天风帝国军制,乃是极为严格的中央管制,任何人都不得有割地称王的机会,申楚才这么说,明显是恭维大于实际。 浅水清也只能笑道:“我这个人,素来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能立些许功劳,也都是托了我天风军骁勇善战之福。反过来,立了些小功是不假,闯下了一些大祸却也是真。如今宫廷之上,为我之起落怕还在争执不休,我是掉脑袋还是升乌纱,依然是未知之数。申大人对我这样客气,小心将来我倒了霉,大人也跟着受连累啊。” 申楚才正色道:“浅将军国之功臣,为国立下旷世奇功,此事人人皆知,岂是旁人一言可蔽之。朝中的确有些小人试图对将军不利,但不过是无能者的妒忌中伤罢了。但以陛下之英明天纵,绝不会屈杀好人,更不会漠视如无物,请将军尽管放心。” 说到这,申楚才眉眼间堆起层层笑意:“来来来,浅将军,我先为你介绍一下我城中诸位同僚,上次浅将军行走匆匆,大家都不及拜访,这一次浅将军回京面圣,且不可走得再如此匆忙了。” 浅水清心中微叹,官场中人,真正可以说是个个皮厚心黑,申楚才上次为自己大大折辱,这番却仿佛全不记得了一般,反而能对他笑面相迎。这种脸皮功夫,自己就万万做不到。 他开始有些佩服起申楚才来了。 下一刻,手心里被人塞进了一个小纸团,放眼望去,却是申童的身影一晃而过。 浅水清低头看了一下,纸团上写着几个字:“今晚醉花楼见,有要事容禀。” 浅水清会心一笑。 这正是他急急赶来清野城的目的。 。。。。。。。。。。。。。。。。。。。。。。。。。。。。。 安顿下人马之后,浅水清孤身一人来到醉花楼。 听雅阁的包厢中,申童已经摆好了酒宴在恭候了。 “属下见过将军。” “起来吧,你已经不是佑字营的兵了,不用这么大礼。” 申童激动道:“一朝是佑字营的兵,终身是佑字营的兵。浅营主也永远是我的营主,不是什么别的人。” 浅水清微微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你哥哥呢?” “兄长去了京城。开春大考已经开始,不日将出结果。兄长希望能得中金榜,他日好为将军效劳。” “怎么不找你父亲出面,那样要做官也会简单许多。” 申童慷慨激昂地回答:“佑字营的兵,只靠自己,不靠家人。” 浅水清呵呵笑了起来。 两个人这才坐下。 随便吃了几口菜,问过申童最近的情况后,浅水清才说:“这么急着见我,出了什么事?” 申童压低了声音回答:“刚刚得到关于苍天城的消息。” “怎么说?” “南山岳老贼向皇上进言,说浅水清如今毕竟只是掌旗身份,按惯例之可掌六千兵。如今铁风旗人多势众,兵越打越多,说是一个旗,都快赶上一个镇了。如此下去,有喧宾夺主之嫌,建议皇上对铁风旗抽调兵员。” 浅水清冷笑:“不足为奇,不过想必野王不会答应吧?都是有功之臣,帝国的赏赐还未到,刀子先割了下来,皇帝英明,就不怕寒了人心?” “皇上自然是不允许的,只是却同意了分兵。南山岳建议将虎豹营和佑字营从铁风旗中分出去,由碧空晴自领一旗,也算对其嘉奖。原四营营主是为战时任命,不符合国家法规调度,所以请求皇上重新委任。” “呵呵,好提议啊,分我兵员,去我官将,南山岳也开始玩削其羽翼这一手了吗?陛下怎么说?” “陛下同意了前一半,认为由碧空晴自掌一旗也说得过去,但是对免去各营营主之位却拒绝了。陛下也是军人出身,知道当兵的轻易不肯服谁,除非是那无能的将领,否则轻易撤换,弄不好就是如赤水镇兵变那样的动乱发生。” 沐血等人营主之位可保,封将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让碧空晴自领一旗,显然是有意挑拨的做法。以碧空晴的为人作风,一旦权势在手,将来还会不会听命自己,可就难说了。佑字营是浅水清所建,虎豹营是浅水清从军所属,第三卫和浅水清关系更深,一旦被碧空晴带走,浅水清就等于被人抽了脊梁骨,再想如过往般威风就难了。 南山岳老奸巨滑,他不直接攻击浅水清,而是先从他的铁风旗入手,这显然又和那番宫室密谈有关了。 南山岳的那句评语,只怕是切切实实的指中了浅水清的要害,为将再有能耐,一旦心有不忠,也终究不会为上所容。 这一刻,浅水清闷哼了一声:“这个老东西,玩阴的可比他儿子强多了。他不会只来了这么一手吧?” 申童的面色沉重:“当然还有。为什么苍天城对将军你的功劳不闻不问,反而急急命你立刻带军返京?就是为了让你回京之后再出不来。南山岳已经请旨,到时候会封你一个大大的闲职。” “什么闲职?” “好象是什么讲学殿大学士,三品大员,可参知政事,地位崇高,却无实权。” 浅水清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堂堂武夫,竟然让我做大学士?他南山岳可真会开玩笑。” 申童的眉眼均搭拉了下来:“可是陛下却还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尚在考虑中。” “还有呢?”浅水清沉声问。 “南家长子南无忌与鸿家小姐本有婚约,因战事耽搁。由于大梁已下,止水覆灭,皇帝觉得是该让他们成亲的时候了。南山岳借机提出,南无伤和云霓小姐,也是到了成亲之时,不妨就定在长子成亲的一个月之后。所以。。。苍天城已经出了快讯,要南督即可从止水赶回苍天城,与云家小姐成婚。这件事,是陛下亲自点了头的。” “啪!”一记雷霆重掌敲在桌上,所有的茶杯酒碗全部跳了起来,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申童吓了好大一跳,浅水清的脸色已经由铁青转为惨白,再变化又恢复成了正常模样,惟有眼中的那点血红,透露出无限狰狞。 他淡淡道:“我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申童只能点头应是。 行走在苍茫的道路上,浅水清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战场上刚刚打完,还没回到京城,就要和人在官场上斗力。 南山岳不愧是官场上的老江湖,浅水清挟势而归,他便暗中使绊,你纵来势汹汹,也得小心脚下那一块又一块数不清的绊脚大石。 浅水清完全可以想象,一旦自己回了京,等待自己的,就是南山岳这个老狐狸用钝刀软磨之法,将自己活活磨死。 血红的双目狰狞出胸中万丈豪情,浅水清喃喃道:“南老头,你既已先我一步而出招,就总该有承受反击的能力吧。” 当天晚上,浅水清刚一回到军营,就接连下了几道紧急军令。 数十只飞鸽,数十匹快马纷纷从营地中飞走奔出,早在半年前就已安排好的一张密织大网,终于在这刻浅水清的妙手牵动下行动起来。 那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纷纷开始展露出自己的凶猛利爪,那早已安排好的计划,也开始纷纷付诸行动,一个个期待已久的人物,也终于渐渐粉墨登场,在这场天风帝国老青两代杰出人物的交手中发挥自己的作用。 云霓,苏云,林跃,申奇,那曾经的佑字营富贵兵团的战士们,一个个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纷纷接到了同一个人的来信,面对的,却是各自不同的任务。 行动,终于开始了。 第二章 姻缘断(上) 浅水清病了 一病不起。 据说是在蓝城时受的伤,为人行刺后的余毒发作。 如今重荷在身,连行走都颇为困难。 为此,铁风旗下诸将到处为浅水清寻医问药,至于那班师回朝的事嘛。。。。 先等等吧,反正我军立了大功,我们不急着讨要奖赏,京城中的皇帝自然也不用太过着急。 面对这种情况,苍天城自然也不好催之过急,只能等浅水清病好了再说,然而浅水清这一病,竟是十天半个月都未见好转,大有遥遥无期一直病下去的势头。。。 清野城,济善堂。 堂内的一处小厢房里,浅水清正在享受姬若紫无微不至的服务。 “官场与战场原来是如此不同的。”躺在姬若紫的怀抱里,浅水清眯着眼笑。 姬若紫为他揉捏着双肩问:“此话何解?” 浅水清就回答:“战场上,身为领袖,就算是受了伤,生了病也不能为人所知,惟恐被人知道了,会军心有失,为人趁虚而入。可是官场上,这生病却是一门绝好的法门,可以做最好的护身符,进可攻,退可守,来去自如。碰到那不如意的状况,随口来个抱病在床,就可以安然躲避,看着机会来到,自然就会病体痊愈,披甲上阵。这病,不是根据各人的身体生或者不生的,而是根据形势的需要来决定来或者不来的。” 姬若紫捧着嘴哈哈大笑:“那你这番生病,又有什么目的呢?” 浅水清坏笑着说:“南老头在苍天城挖了一个坑,等着我跳下去。我若是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走进去,想要出来怕就难了。挽狂澜于不倒固然是很爽快的事,不过别人布的局,能不踩还是不踩的好。我啊,我就在这里跟他耗着了。” 姬若紫一双眉目如水波流转:“就是如此简单?” “恩。”浅水清眯着眼不吭声。 “你若是能把你的计划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也说不定。” 浅水清睁开了眼睛:“这一次,我不需要你的主意,因为计划早在半年就已定好,我只是需要几个能帮我执行的人罢了。” “怎么?” 浅水清拍拍她的手:“怕是要麻烦你去跑一趟苍天城见个人了。” 姬若紫笑问:“男人还是女人。” “一个女人,身份嘛。。。其实比你还可怜。” “不是云霓?” “不,她叫乐清音。”浅水清缓缓道:“前段时间,我要她帮我做件事,但是这件事,她并不完全适合,有你在,这件事就可以变得完美了。” “什么事?” “去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 苍天城,国之帝都。 今天,这里喜气洋洋,因为三日后将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即将在城内举行。 龙牙军军帅鸿北冥的女儿鸿雁小姐要出嫁了。 嫁的不是别人,正是帝国相爷南山岳的长公子南无忌。 在前方捷报连连的同时,这样两位帝国顶级人物的子女的婚礼,自然要搞得格外隆重热闹一些。 原本早该在去年就成亲的一对壁人,因为这场战争的缘故,而不得不推迟婚礼。 而今大梁已下,止水将灭,所有曾经的辛苦都将成为过去,用一场别开生面的浩大婚礼来为这个非常时刻添些喜庆色彩,不失为一个好的做法。 唯一可惜的,或许就是新娘子的父亲如今还远在千里之外,带领大军指挥作战,新郎的弟弟也远在异国他乡,看来都是没法亲自参加这场早已准备好的婚礼了。 听说为此,皇帝陛下将特别参与证婚,以补鸿北冥和南山岳之遗憾。 男女双方虽各有亲人不能回来参加婚礼,不过心还是在同一时刻飞到了苍天城内。 南无伤派人送来了一对铁壁玉狮子,祝新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鸿北冥送来了一对翡翠同心锁,祝他们连理同心,不离不弃,就连苍野望也送来了一尊纯金铸送子观音,祝他们喜得贵子,花开圆满。 在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事刚刚结束,帝国全面获胜的前提下举办的这场婚礼,注定了要吸引来无数人的关注。 。。。。。。。。。。。。。。。。。。。。 龙牙军帅府。 鸿雁正在对镜贴花黄,心中却无限惆怅。 她只见过南无忌一次,那是在南无忌带着礼物来父亲府上求婚的那一次。 那次之后,鸿北冥告诉自己,他为她找了一个好夫婿,然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她知道南无忌是什么人。 她知道南家一门双杰,一文一武。南无伤领兵在外,功勋显赫,他的大哥南无忌则在帝国御乾院中任度支使一职,掌天下钱粮用度总调。年纪虽轻,官位品级绝不比南无伤低。 她知道南无忌为人谦恭礼貌,毫无世家子弟的纨绔习气,虽身居高位,却步步小心,从无逾规。虽偶尔有风流韵事,却也知节制检点,并不放纵太过。 这样的人,自己本该满足才对。 可是不知为何,她心中却偏偏总是不安。 苍天城里最近有些对南家不利的流言,说什么云家小姐与一名在外小将私订终身,南家二公子被人戴了绿帽子,却偏偏屡次都奈何不得对方。这种传言并不广泛,但隐隐却有扩散之势,由于涉及大家贵族,一般人不敢轻言,但终于还是传到了鸿雁的耳中。 那是真的吗? 云霓真得做出了那样的事? 是那个最近在苍天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浅水清?好象就是他,带着云家小姐远赴草原,颠沛流离了一段时间。 孤男寡女,处在同一片天空下,再无旁人可以依靠,出现什么样的感情,也当不以为奇吧? 她不清楚,但隐隐却有些羡慕云霓。 如果是真的,能够自己找到自己所爱的人,总比听父母之命而成婚要好得多吧? 可惜,我是没那个福分了。鸿雁苦涩想到。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容颜虽美,却终归只是给男人欣赏的。何时,自己才能有属于自己的自由呢? 她正惆怅间,门外有小婢恭敬说话: “小姐,轿子准备好了。” 鸿雁站了起来。 人们相信,婚礼三天前,去城外姻缘祠祈福保佑,能为自己一生带来好运,婚姻方可美满。 娉婷着步子迈出大门,鸿雁坐进了轿中。 希望这姻缘祠的香火,真能灵验吧。她不能祈求自己象云霓一样,遇上自己所爱的人,便只能祈求自己可以爱上自己所将嫁的人。 轿子一路向城外行去,渐渐地,消失于苍天城外,那之后便再未回来。 。。。。。。。。。。。。。。。。。。。。。。。。。。 相府里,南山岳的脸色一片铁青。 他的儿子南无忌坐在下首,脸色更是难看无比。 鸿雁竟然被绑架了,在今早去姻缘祠祈福的时候,这个消息令南家几乎要方寸大乱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举国上下都知道鸿大将军的女儿要嫁给南家,这个时候传出新娘子被绑架的消息,会是什么后果,不用脑子想都能知道。 今年已近六十的南山岳,生平遭遇的风风雨雨可算不少,这刻却还是为了这个消息而愤怒到险些失去理智。他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怒火,这才缓缓问: “无忌,今天陪同小姐去上香的,有多少护卫?” 南无忌忙回答:“一共是四个,身手都不弱,早年均跟随过鸿北冥。” “就她一个不见了?” “是的。四个护卫,贴身的丫鬟,管家,老妈子全部都在,惟独她一人不见。” “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这帮贼人到是了得啊。” 南无忌苦笑:“确实了得。” 勒索信,是在下午收到的。那个时候南无忌刚刚回家,信送得很准时,可见对他平日的行踪也很清楚。 信上写得很清楚:鸿家小姐已在我手,两日后城外姻缘祠,携八十万两白银可赎人。 八十万两白银,对方狮子大开口,要出了够养活一支军队的价格。 “父亲!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出银子救人?” 南山岳摇了摇头:“八十万两白银,无忌啊,身居高位者,做事需懂得时时在意,处处小心。对方为什么要劫鸿家小姐,真得是为了银子,才干下这杀头的买卖吗?或许他们要的不是鸿雁,而是我南家的身家性命啊。” 南无忌苦笑,他又如何不知这其中的种种危险。 一旦皇帝知道南山岳有能力拿出八十万两白银去救自己的儿媳妇,他会怎么想呢? 有些事,彼此心中有数也就罢了。可一旦挑明,情况就会有所不同。 相信自己的政敌会很乐意再参一本,弹劾他贪赃枉法的。 略想了一会,南山岳道:“立刻下令封锁消息,此事绝不能走漏风声,你现在先去姻缘祠看看可能找到些什么线索,我会将此事立刻禀告皇帝陛下。这般贼子胆大包天,竟敢行劫我南家媳妇,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放过。无忌,两日后的姻缘祠,劫匪只要稍有些头脑,必不会真正出现。你可带人伏击,却不必抱太大希望。此事之后,无论鸿雁是否回来,南家与鸿家联姻破裂都将成定局。对方在此时此刻下手,显然是看准了时机,动机也绝不普通,以后行事切记要小心在意,出府入宫更要带齐护卫。再把这些事告诉你弟弟,让他也密切注意东部所有可疑的人事往来,看看可能提供些帮助。” 南无忌恭敬应是。 老丞相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道:“前段时间,东部有我几个在外做官的门生弟子,突然离奇遇害,听说是草原马匪所为,说什么除贪官,惩污吏,又有我南家在东部生意的几个大商行,也被人劫了,帐簿失踪,负责人被杀。短短数月时间,我南家在帝国东部的根基几乎就要被人清空,虽看上去还都只是单独的事件,但要说没有联系,未免也就太巧合了一些。无忌,我要你去查一下所有发生的这些事,到底只是一连串的巧合,还是有人在暗中和我们南家作对。最重要的,是看看这些事,和今天鸿雁被劫一事,有没有必然的联系。” 南山岳说到这,眼中已出现一丝狡猾与狠毒之色:“断我财源,杀我门生,坏我姻联,败我家声。。。。。。一定有人在暗中搞鬼。”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出这个人!!!” 南山岳,这位朝中百官第一人,彻底发怒了。 第三章 姻缘断(下) 城外姻缘祠。 南无忌阴沉着脸在附近转悠。 几个祠堂里的下人都被找出来问了话,回答出奇的一致,鸿雁小姐进了姻缘祠后,便一直在祠堂里祈福,始终未见出来。后来姻缘祠的管事进了祠堂,才发现小姐不翼而飞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祠堂中凭空消失,说起来未免有些不可思议。鸿家派出去保护小姐的四名护卫都不是泛泛之辈,却眼睁睁地看着小姐消失不见。姻缘祠每日里进香人数甚众,也没一个人发现鸿大小姐的来去,实在是令人称奇,贼人的手段未免有些通天了吧? 南无忌越想,眉头便蹙得越发紧皱。他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祠堂,除了正门一个出入口,实在是没有别处可以进出这里,贼子们到底是怎么掳走小姐的? 高坐在祠堂之上的月老像,依然手执红线,笑看苍生,南无忌看着这月老像,一双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这月老像,你们多少天来擦一次?” 那管事的忙回答:“每隔十天半个月,便擦一次。” “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十天前。” 南无忌仔细地看着这月老像,口中吐出冰冷之语:“这月老可不象是积尘十天的样子,来人,把这月老像给我挪开。” 推开那祠堂上的月老像,一个乌黑的洞口赫然显现在众人的面前。 南无忌看着那洞口,心中的火气立时升腾而起:“混蛋!给我狠狠地打!” 一番毒打之后,祠堂管事终于供认,半年前有一位李姓商人来此于管事商议,出重金秘密包下了这座祠堂,说是要与情人幽会,因此这祠堂每日夜里就归那商人使用。管事的贪图厚利,也不问那商人到底会什么人,做什么事,因此也不知这祠堂竟被人秘密地挖了一条地道出来。 南无忌听得脸色煞白。 又是半年前? 也就是说,有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最好了劫持鸿雁的准备? 如此密谋,如此机心处虑,如此地不惜代价,难道真是为了那八十万两白银吗? 从半年前开始,南家的东部生意频繁受到打击,而有人在却在这姻缘祠里挖下了一条地道,然后在他大婚前劫持鸿雁?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巧合? 南无忌的脑子飞快转动着,心中一个又一个想法浮上心头。下一刻,他冷冷道:“立刻通知父亲,他的看法怕是未错,东部有异状,有人在针对我南家采取行动。鸿雁一事,怕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让他老人家多做提防。另外,再派几个追踪好手过来,咱们现在就从这地道下去,看看它到底通向哪里。” 一刻钟后,待南无忌灰头土脸地从城内一处荒宅中走出时,心中的怒火已经沸腾到了顶点。 谁也没想到,地道的出口竟是在城内,贼人们没有直接从城外溜走,反到是将地道的出口设在了城内。 令人可气的是,出口附近竟然是一个粪坑,粪坑旁赫然还写着一排字:南无忌,能找到这里,算你本事。没被大粪浇头,是给你一个机会,再找下去,只怕鸿雁小姐清白难保! 南无忌气得浑身发抖。 “传令下去!立刻展开全城搜捕!一定要给我抓到这帮贼人!不管鸿小姐是死是活,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南无忌放声下令。 苍天城,在一瞬间变得风声鹤呖,充满了山雨欲来之势。 。。。。。。。。。。。。。。。。。。。。。。。。。。。。。。。。。。。。。。。。。。 烟雨楼,是苍天城四大名楼之一。 它建在淮河之畔,淮河八大名景中,笼烟翠和夕河照便是要在此楼上才能看得清楚,看得仔细。 如今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晚霞漫天里,红光薄照,将整片河水都映红,水面泛起金色波粼,看上去分外迷人。 林跃坐在烟雨楼上,看着那静静流淌的淮河,水面上一艘小肪飘过,里面传来动人悦耳的琴声。 自从乐清音退出青楼后,淮河上的几大名坊便纷纷推出新人,以争淮河第一名妓的称号,象这样的河上奏乐,吸引名流的做法,便如商家的促销手段般变得泛滥起来。人人都玩那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做法,弄得好好的创意便得俗不可奈。 林跃鄙夷一笑,眼角扫过,是几个城卫府的人正在四处搜罗,挨家挨户的进行盘查。 眼看着这条街搜完没什么发现,城卫队的人又向另一边走去,林跃站了起来:“小二。” 随手放了锭银子在台上,径自离去。 下了烟雨楼,顺着这条街一直走,转入一条小巷后七拐八拐,确定身后无人跟踪后,林跃才敲开了一家破落大院的门。 里面的人开了门,很谨慎地向四周望了望,这才放林跃进入。 “情况怎么样?” “刚搜过,没任何发现。” 林跃一笑:“咱们找的人来了吗?” 守门人回道:“刚来。” “那就让她赶快准备,马上就开始。” “这么急?” 林跃淡淡道:“南无忌搜得急,这女人在咱们这里每呆多一天,就是一天危险,早点把事做好,早点安心。” 幽暗地窖里,鸿雁恐慌无比地大喊:“放我出去!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快放我出去!” 她是彻底吓坏了。 本作品16 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1 6.n!一辈子养尊处优,过惯大小姐生活的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被人劫持。这刻她进了这暗无天日的地牢,真正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有的尊崇在一刹那间离她而去,惟有阴暗与恐怖的气氛伴随着她。 她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待到地窖的大门终于打开是,那个朦胧的暗影吓得她连连后退,阴冷的声音若从九幽地狱中传来:“你很吵,知道吗?” 鸿雁大叫:“我父亲是鸿北冥,我未婚夫是南无忌,你们敢绑架我,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蒙面男人冷哼:“天下最无用的恐吓莫过于此,性命寄于人手,却发如此无用威胁,可笑啊可笑。你当真以为南无忌把你放在心上了吗?” “你说什么?”鸿雁心头一震。 “我们给南无忌留了言,要他两日后姻缘祠拿八十万两白银来赎你。在此之前,他若敢大肆搜捕,就别怪我们让你清白难保,你可知他的反应是怎样的?” 鸿雁呆呆地听,怔怔地不发一言。 蒙面人哼道:“他悍然发动全城搜捕,差不多已经要将整个苍天城搜个底朝天了。” 鸿雁的心中一凉,南无忌,他竟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死活安危? 那一刻,心中的悲凉无以言表。 看着鸿雁无助的脸孔,蒙面人也终于叹息一声,他轻声说:“我知道你不相信,不过若我告诉你,我们真正的目的,不是要劫持你,而是帮助你和你父亲看清南家人的真面目,你可相信?” “你说什么?”鸿雁一呆。 蒙面人微微摇了摇头,那一刻,他从内心深处同情这女孩,豪门大族的女子,从无幸福之婚姻,若云霓那样自择夫婿者,属离经叛道,为人所不容,但是今天,他们需要南家再多一个离经叛道的媳妇。 下一刻,他沉声道:“来人,动手。” 两名黑衣人赫然从地窖外冲了进来,一把抓住鸿雁的手脚,开始脱去鸿雁下身的衣衫。 “你们,你们干什么!”鸿雁吓得大叫。 为首的蒙面人冷冷说道:“给你留点东西,不用担心,一个月后,所有的痕迹都会消失,你依然会是鸿家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只是这一个月内,需要你多受些委屈了。” 鸿雁放声大叫,终拧不过两个抓住她身体的大汉,地窖外走进一个老妇人,眼中喷薄出兴奋的光芒。 她将双手放在了鸿雁**的小腹上。 一股冰凉的寒意,在一刹那间穿透身体,从下身起向全身蔓延开去。 鸿雁立时昏迷。 第四章 深宫 天下云家。 云霓的脸色一片铁青。 “赵鑫晨!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我现在还没有嫁到南家去,依然是云家的女儿。我到哪里去,去做什么,和你们南家无关。再要派人跟踪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云霓身前站着一名年轻男子,一身劲装,神色间自见从容:“云大小姐说得是,只是山公毕竟也是云小姐未来家翁,好歹也该对家翁的关心有所理解才是。如今世道不太平,到处都是强人横行,山公未防万一,不想云小姐未入南门便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特意命我等来保护云小姐,并无什么监视跟踪之意。云小姐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我等自然无权过问,只是还请容我等跟随在后,略尽保护之责。” 赵鑫晨的身后,站着四个清一色黑色劲装男子,看形容举止,皆是一流的好手,南山岳在鸿雁遭劫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云霓再有什么意外。 云霓冷哼道:“我天下云家自然有人保护我,用不着你们来操心。” 赵鑫晨只是赔笑道:“那是自然,天下云家是武勋世家,出类拔萃的高手自然很多,我们这些人是不能比的。只是山公对小姐有心照顾,就派了我们几个过来,虽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但是能为小姐做些鞍前马后跑腿之类的活计,也是一点心意。云小姐若执意推辞不受,我们只能回禀山公,到时再请他出面与云帅说项,我们几个固然要受罚,云小姐终还是免不了要接受派人的。既如此,云小姐又何必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为难呢。” 这赵鑫晨说话不卑不亢,井井有条,云霓一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闷哼: “那好,你们想跟就跟吧,正好我要去水秀街买些布料回去做衣裳,缺几个人帮我挑担,既如此,多几匹骡马也是不错。” 说着,云霓迈步就往门外走。 云家的仆从紧紧跟在云霓的后面,再其后,便是赵鑫晨和他的四个同伴亦步亦趋。 “大哥,这云大小姐的脾性可不怎么样啊?外界传言她温柔贤淑,我看怎么到象个朝天小辣椒,说话一股子辣劲。” 赵鑫晨瞪了他身后说话的那人一眼,冷冷道:“少说话,多观察,记着咱们的任务,可不仅仅是保护这位云大小姐的。” “是!”四个人同时躬身回答。 这一声是,整齐有力,前方刚要进入马车的云霓略略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充满愤愤。 南山岳表明了是派人来监视她的,鸿雁的失踪,他未必就不怀疑浅水清。 只是他或许想不通,若要劫人,当优先劫云霓才是,为何却要先对鸿雁下手。如今打草惊蛇,再想带云霓走,浅水清就千难万难了,难道他就真不怕南无伤回来后立刻与云霓趁亲吗? 。。。。。。。。。。。。。。。。。。。。 水秀街。 这里历来是苍天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 拥有最好的丝萝绸缎的宝织坊,名门淑女们最爱的珠宝首饰的奇珍阁,还有搜集来自天南海北各地特产,一些少见稀奇的小玩意供贵人们满足猎奇心理的万象轩皆在水秀街上。 这里是名门贵族,尤其是女人们最爱来的地方,也是她们销金的好去处。能够在这里置办产业的,其一个个的后台本身也是朝廷显赫。天下云家,南家,皆在此次有置业,整个天风帝国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大概也只有烈狂焰这样的战争疯子,才会视钱财如无物,至今清贫。 进了水秀街,云霓下了马车直接往附近的宝织坊而去。里面的掌柜一见是云家大小姐来了,忙热情相迎。 “掌柜的,你这里又进了些什么好货色吗?” 掌柜的忙道:“新从止水运来的天河锦,一共有四匹,已经被人订走了三匹,正还剩一匹给云大小姐留用。云小姐要不要先看看货色,绝对是上好的丝绸。” “不用了。”云霓懒洋洋地挥手:“包起来吧,还有这里的几匹布料我也要了,全部包起来带走,帐记在南家头上,到时候去结帐就可以了。” “好叻!”掌柜的大声吆喝:“天河锦一匹,计银十二两五钱,蜀缎两匹,计银四两七钱,南山秀女织一匹,计银三两二钱,宛绣三匹,计银六两。。。。。。” 掌柜的算盘珠子拨得应天响,转眼间一大摞包好的衣物已经交付云霓。 赵鑫晨对这种富家小姐的奢侈做风到也见多不怪,只是当云霓冷冷丢下一句:“把东西交给他们就行了。”就令人有些难以接受了。 从水秀街的这一头到那一头,林林总总的高档店铺少数也数十家。 云霓一家家的走进去,一家家的要货,女人的疯狂大购物行为在任何时代都是如此的令人惊叹。 赵鑫晨和他身后的四名护卫真正成了驮马,一个个背负大包小包,哪里还有南府铁卫的丝毫风采。 待到云霓连家具都置办的时候,赵鑫晨他们已经彻底明白,云霓哪里是来买东西的,她是存心来欺侮他们这帮人的。可惜,主子有命,下属不得不从。别说你搬了这水秀街的货物压身,你就是搬座山来,大家也只能受着。 最可气的是,云霓如此疯狂购物,竟然还把帐往南山岳的头上记,显然已经挑明了对南山岳的不满。 男人是最怕逛街的动物,古今亦然,在沙场上拼杀一整天都未必嫌累的勇士豪杰,面对这种疯狂的购物行为,心中掀起的却是无尽疲惫。 眼看云霓一家家进进出出,兴致昂然,毫无疲累的迹象,赵鑫晨几个却累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那紧盯不放的心态渐渐放松。 待到云霓再进一家店铺时,赵鑫晨等人再不愿跟着云霓进出每一家店铺,只好在外面守候。 等守了好半天仍未见云霓出来时,赵鑫晨心中隐隐有丝不妙的感觉。 他把包袱一甩,冲进店铺中,哪里还有丝毫云霓和她仆人的身影。 他揪着掌柜的脖子大吼:“刚才进来的云小姐呢?” 那掌柜的不慌不忙的斜了他一眼,这才慢条斯理道:“云大小姐从后门走了,不知您是哪位。可知这铺子是武安公的产业,不是什么人都能掐着本人的脖子问话的。” 赵鑫晨心中一颤,知道完了。 。。。。。。。。。。。。。。。。。。。。。。。。。。。 “哈哈哈哈!”苍敏捂着嘴狂笑:“云姐姐,你也太坏了,竟然把那帮男人当驮马来使,好一招疲敌之计啊。” 景隆宫中,清敏公主搭着云霓的肩膀又笑又跳,身后的李嬷嬷轻咳了两声,清敏公主无奈地重新摆出一副端庄姿态。 云霓轻笑道:“无非是南家的几条狗罢了,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给他们个教训。别以为是女人,就可以让他们不放在眼里。天下云家出来的人,就算是女人,也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小看的。” 苍敏笑:“他们好歹也是你未来公公的人,这样折辱了他们,南山岳那老头怕是也要脸上无光的,小心你将来进了南府被老头子教训哦。” “怎么你还帮他们说话?” “就事论事而已。” 云霓清翻白眼斜瞥了她一眼:“是哦,我到是忘了,好象你也快要成为南家的一分子了哦,难怪要帮他们说话了。” 苍敏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什么叫我也要成南家的人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云霓一脸的惊讶:“现在苍天城已是满城风雨了。听说前几日山公在朝上参奏,说清敏公主已届二八,到了出嫁之年。他特别为公主你挑了门好夫婿呢。” “该死!我还不想嫁!”苍敏大叫。 身后的李嬷嬷浑身一抖,眼一瞪,几名宫女同时把耳朵堵了起来,识相后退。 云霓轻声道:“山公有个侄子,叫南靖元,他希望能被陛下招为驸马。” 苍敏有些紧张:“那个叫南靖元的为人如何?” “绣花枕头一包草,比起南无忌南无伤差的太远。论起吃喝嫖赌,怕是没什么人能比得上他了,为人长得还丑陋不堪,令人恶心。倘若说南家兄弟是那草原的虎,那这南靖元就是一条狗,且是条癞皮狗。” 苍敏紧咬嘴唇:“那老头就要我招这么个货色做驸马?” 云霓叹息:“天下嫁女,最难莫过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句话,正点中要害。 人人都以为,公主嫁女素来没有困难可言,自然是人人都想抢着做驸马。 却不知公主为皇帝之女,金枝玉叶,就算招了驸马,也自有其权威。驸马一词,听起来堂皇,其实却苦不堪言。不说别的,就是成亲之后,平日里不经公主召见,根本就不可以进公主寝室,每次见面还得先以下臣之礼叩拜,然后才得以丈夫身份面对。驸马坐得不好了,公主还有权责骂,驸马若敢还一还手,皇帝一道旨意,能让你全家皆死。 公主们在宫中时是呼来喝去惯了的,好脾气的通常没有几个。因此对丈夫动辄打骂本是常事,而做驸马的却只有忍着受着。 做了驸马的人,本身更是不能入朝为官,一生前途算是丧尽。 做皇帝的想为女儿挑好女婿,可那真正有才有能想为自己图个好前程的,其实没一个愿意做驸马,那真正叫受尽窝囊气。那愿意做驸马的,皇家却是没一个能看上。 大梁帝国尚在时,曾有状元姜辉,生得一表人才,当时的皇帝见他人品出众,想召他做驸马,结果姜辉宁死不从,最终在家绝食自尽而死。止水当年也曾有过官员为了不做驸马而携家潜逃,投奔天风一事。 天风帝国曾有位驸马叫袁锦,本是风流绝代的人物,就因为在家中受尽公主的窝囊气,而每日里流连青楼不愿返家。结果当时的公主是位醋坛子,有一次硬是带着一群女人杀到青楼,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的驸马毒打一顿,然后将所有和袁锦关系不错的女子一律棒杀,再不许任何女人接近袁锦。 袁锦受此折辱,自忖做人活到如此地步实在无趣,于当夜悬梁自尽了。 这些还都算是普通的,若是碰上那性情**好**的公主,每日里无男不欢,把个驸马搁在一旁不闻不问,那就真正是为自己戴了顶天大的绿帽子了。 因此历史上为了不做驸马或做了驸马后自杀潜逃者,绝不在少数,皇家贵胄,天命之女,其实要想找个好人家,实在千难万难。 这刻云霓这么一说,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苍敏是真得慌了。 她自问自己将来绝不是虐待丈夫之人,但这话却无从解释,反倒是她性格活泼好动,在宫中常引起蜚语流言,到更让男人害怕。天下冤狱,本无上下之分。如今她父皇要为她找这么一个货色,她将来就是想好好对待怕也难了。心中焦急,抓着云霓的手就问:“好姐姐,你教教我该怎么办!我可不想嫁给那样的人!” 云霓叹息:“这样的事,怕是没什么办法的了。” 苍敏急得想哭:“好姐姐,你定要为我想个办法。” 云霓轻瞥了她一眼,这才慢条斯理道:“山公在朝中,素来是除陛下之外的第一人。他说的话,陛下常常是听得进去的。南靖元虽不济事,终究上面还有山公在,陛下怕是会同意这门婚事也说不定。若要不嫁,错非山公不再是山公,陛下也不再只听他一人之言。” 此时,两个人已离身后的嬷嬷宫女越来越远,估摸着她们是听不到自己的说话了。 苍敏小声道:“我只是公主,无权议政,又哪来本事管这些事了。” 云霓笑道:“那也未必,我到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不再受南山岳这老头的气,却是要你肯出手才行。” “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你一个人是不行的,务须和宫中的一些妃子联起手来去做,方有成事的希望。” 苍敏一呆,云霓已悠悠道:“难道你没听说过,天下有很多事,坏就坏在女人的手里吗?” 第五章 处处兵戈(1) 战争,无所不在--浅水清。 。。。。。。。。。。。。。。。。。。。。。。。。。。。。 随着鸿雁的失踪,云霓在宫中的献策,一场场阴谋的较量逐渐拉开了帷幕。 清野城与苍天城,就象是在朝在野的两股势力; 浅水清与南山岳,就象是新人与老人的两班人马; 他们一个是有着盘根错节般的庞大势力网的旧统治阶层,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的大官僚大贵族,一个则代表了平民阶层由下而上的努力,是声望如日中天,功勋盖世的天风英雄。 他们是文与武的两个极端,拥有着完全不同的两种思想文化,一个老谋深算,擅长借刀杀人,拥有良好的高层关系,是老而弥坚的山中虎;一个则年轻气盛,冲劲勃勃,拥有绝对的下层威望,是少年张扬的出林豹。 他们一个有经验,一个有智慧,一个有权柄,一个握重兵,一个权倾天下却目标明显,一个官位卑微却潜力无穷。 在这场权利与智慧的较量中,不能简单的说一定会赢,谁一定会输,但是有准备的那一个,肯定胜面要居大许多。 与南山岳不同的是,早在进兵止水之前,浅水清就明白一件事--要想娶云霓,他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南无伤,而是整个南氏家族。他要打败的,也不是一个南山岳,还有他背后无数依附于他的存在。 但是他凛然无惧。 军人们沙场纵横,早舍却了生死,能够用一万人灭掉一个国家,又怎么会怕你一个帝国丞相? 军人的风格,就是不动若渊岳,动则若雷霆.军事上可以有蛇吞象的壮举,官场之上同样可以。 南山岳固然是老牌政客,两朝元老,浅水清却是后起之秀,初生牛犊不怕虎。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浅水清不但要动南山岳,而且一动,就动得惊天动地,动得世人瞩目,动得豪情万丈,动得胆大至极。 生死沙场上经历过来的人,一旦要玩起阴谋来,便是无视生死,无畏前途艰辛,一心求胜,永不言退! 这一次,浅水清要让所有人都大开一次眼界,看看他一个五品小将,到底是怎么扳倒南山岳这棵擎天大树的。 。。。。。。。。。。。。。。。。。。。。。 柳州。 公孙石呆呆地坐在山中小亭,望着远山烟雨,心中惆怅。 曾几何时,这位曾经朝中最显赫的人物,如今已潦倒沦落至看守山林,做个牧园老人了。 他应该觉得庆幸,因为朝争历来残酷,那凡是失败的,大都难有好下场。 苍野望念他曾经也是两朝元老,虽犯有大错,终还是饶其不死,只贬为庶民,让他从此寄情山水,但对于曾经有过权倾天下的无限风光的人来说,这样的日子,未免过于清冷了些。 如今,他在这山中一守就是十余载,每日里除了栽花弄菜,就是做些诗词歌赋。曾经的门庭若市,早已成了冷落凄清无人理,他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静静地等待着最后归天的一刻。 一头白发映照出自己的凄凉,不是不令人叹息的。 当山下的行人走到这小亭中时,公孙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放声道: “若是来这山中寻幽探秘的风流雅客,不妨来这亭中小坐片刻,喝杯水酒,陪我老人家说说话。若是那有事公干的,那我老人家就不打扰了。” 上山的人戴着个大斗笠,听到公孙石的说话,放声道: “若是我有事公干,偏偏这公干的内容就是来陪您老人家说话的呢?” 公孙石一楞,执杯之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 “那要看说什么话了。” “南山岳!” 脸色一变,公孙石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戴斗笠的人笑道:“帮助大人您重回相位之人。” 杯中的酒,终于洒了出来。 。。。。。。。。。。。。。。。。。。。。。。。。。。。。 苍天城内,尚书省提学司,陈进忠陈大人府上密室。 今天,陈进忠在这里会进了一位秘密客人。 自春考以来,这样的秘密客人对掌天下学子前途的提学司大人来说每日里就是多不胜数,不过今天的这位,显然有些特殊。 因为,他并不是来为任何人打点关照的。 那一张汇通钱庄的巨额银票,其目的只有一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陈进忠看着那银票,眼中的贪婪已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但他终究是叹息一声道:“这位公子,你要求的事,干系未免大了些。若是需要我提携照顾某位考生,只要他文章还说得过去,自是一切好说,可是你现在却要。。。此乃考生之秘,是万万不可轻泄的啊。你要这样的消息,到底打算做什么?” 林跃坐在陈进盅下首,陪着笑道:“虽是机密,一到放榜,则天下皆知。我家大人其实只是想在此之前早做了解,也好未雨绸缪,有所打算。” 陈进忠微眯着眼问:“什么打算?” “我家老爷常说,天下资产,莫过于人。若是能在那才华之士穷困潦倒之际,施以一饭之恩,则将来收益无限。正所谓雪中送炭远胜于锦上添花。苍天城内考生济济,谁是良才,谁是朽木,我家老爷说了不算,大人您说了才算。我家老爷心有善心,想在那良才穷困潦倒之际,与其交个朋友,却还需要大人您的指点啊。” 陈进忠呵呵笑了起来:“你家老爷的心思打得到是不错,只是有些良才,未必穷困,不是你家老爷能收买得动的。” “总还是要陈大人提点一番才好,若是能知三甲属谁,那是最好不过了。” 陈进忠这才缓缓道:“大考头三甲,历来是由陛下亲点,本官只有荐举之权。” “却不知陈大人打算推荐什么人呢?” 陈进忠眯着眼想了好一会才回答:“要想出仕,不是只有一手好文章就可以解决的,总要有些身家后台,方可保证无忧。象那苍天南家的公子,姜家的公子,还有清野申家,燕南季家,西北郁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唉,老夫一时也不知道该荐举谁才好啊。所以,此事终究还是帮不了你家老爷的了。” 林跃开心地笑了:“既如此,那就不打扰陈大人了。” “慢走不送,这银票你还是收回去吧,帮不上你的忙,实在愧疚啊。” “哪里哪里,大人言重了,这银票是我家老爷孝敬大人您的,与此番帮忙却是无关。大人您为民为国,忧心忧力,一点小小心意,还请笑纳了吧。” 两个人彼此虚伪,互相客套。 林跃再不多作停留,直接就出了陈府。刚出陈府大门,林跃一甩刚才的奴仆相,上了等候他已久的马车,沉声说道:“杀死南瑞,绑走姜平,对季水郁杰等人制造些意外,不是生病就是受伤,务必要保证申公子能进头榜三甲,如果可以,最好是进去两个。” 赶马的车夫斗笠罩头,微微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 苍天城,鸿家大院。 天刚蒙蒙亮,一名下人已经打开了院门开始清扫屋子。 门外的那辆马车停得有些蹊跷,那下人不满地嘟囔:“谁家的马车如此乱停。喂,有没有人啊?快把马车牵走!老子要打扫呢。” 无人应答。 那下人有些好奇,看看四处无人,悄悄掀开马车的车帘向里张望。 然后他如见了鬼般的大叫起来:“小姐!是小姐回来了!是小姐回来了!!!” 鸿家小姐鸿雁,在离奇被掳一日之后,又突然被贼人送了回来。 这一事件,最终为人所知,并于不久后成为坊间巷尾的奇谈,人们纷纷猜测,鸿家小姐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南家,又为此做了些什么。 同一天的早晨,姬若紫站在苍天城的城门前,仰望那堵围城高墙,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 苍天城,我终于来了。 一连串的事件,正在浅水清妙手牵动下开展得如火如荼,在南山岳真正察觉和明白之前,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其实已形成了一股潜流汹涌的旋涡,势要将这位朝中的擎天柱卷倒,压碎,碾成粉身碎骨。 那一刻,姬若紫舒声道:“咱们。。。进城吧,去见见那位乐清音小姐。” “是,夫人。”狗子恭敬回答。 第六章 处处兵戈(2) 苍天城内,风起云涌,两股势力的生死角力已经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涡流。 这股涡流由起初的暗流汹涌,到现在的端倪初现,再到不久后的腾卷翻滚,席卷天下,其发展呈一种加速度的形式递进,最后带给人的是无限震撼的感觉。 而那推动这股暗流前进的幕后黑手,如今仍在清野城逍遥自在的“养病”。 他不急,却有人已经感觉到这股涡流的存在,从而急得再也按捺不住了。 这一天,浅水清尚在自己的房中看那本四极游记,外面传来了士兵的回报:“清野城主申楚才求见。” “让他进来吧。”浅水清淡淡道。 他太清楚申楚才是为什么来找他了。 自浅水清报病之后,老于官场的申楚才,就已经看到了隐藏在那背后的巨大杀机。朝廷之上传来的消息,对浅水清甚为不利,他虽立下盖世功勋,却有人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浅水清是什么性格的人,申楚才在那次满门被抄之后,就再了解不过。浅水清若是会坐以待毙,那是打死他都不相信的事。 唯一的问题是,这一次浅水清的对手,可不再是申楚才,而是南山岳。 做官,历来最重要的不是有才华,而是要有眼光。看人识人的本领,远比一切都重要得多。能否认清时势,做出正确的选择,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然而这一次,申楚才却完全看不出在这场文武争斗之中,谁才能是最后的赢家。 从局势上看,南山岳权倾天下,除烈狂焰等少数人之外,可以说无人能憾动他的地位,但是浅水清偏偏是那个屡次创造奇迹的人,总能带给人无限希望。这便让申楚才有些难以选择了。 赌局一旦出现,从来是有人旁观,有人押宝。押宝的人若是押对了,固然可以腾飞千里,若是押错了对象,却也可能从此万劫不复。政治上的赌局历来凶险,申楚才轻易不会涉入,但是这一次,他却是没得选择了。 他的两个儿子,跟浅水清走得太近太近。 所以,他是不能不来,不得不来。 他需要浅水清给他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或许会让他立刻翻脸,也可能让他坚定地站在浅水清的这一边。 。。。。。。。。。。。。。。。。。。。。。。。。。 申楚才进来后,浅水清终于将书合上,笑道:“申大人今天怎么会如此有空,到我这来看我这个病人来了?” 申楚才苦笑,想你精神好得可以打死老虎,哪里又象病人,但是浅水清这么说,他也只能道:“浅将军生病一事,如今帝国已尽知。听说陛下对此很惊诧,特意派了宫中御医过来为将军看病呢。陛下都派人探望你,我这做地主的又怎能不来。” 浅水清生病,苍野望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派御医过来,美其名为对功臣的恩赏,其实是一种变相的鞭策。浅水清若是识情知趣,自然该知道早些上路,免得被御医们没病诊出病来,才真得叫麻烦呢。 听到申楚才这么说,浅水清依旧笑得阳光灿烂:“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只是苍天城到清野,一路迢迢,路上未必就太平,我怕御医们没法顺利来到,路上万一有个什么岔子,就不太好了。” 申楚才的心一跳,浅水清挥挥手让他镇定:“申大人可以放心,如果真有歹人劫道,想必也是只图财不害命的,只是可能会耽搁他们的行程而已。” 话说到如此地步,显然浅水清已经是铁了心要把生病坚持到底,申楚才无奈苦笑:“若是如此,那么将军估计自己的病何时能好呢?” 浅水清随口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若没什么好消息能刺激我精神振奋,想来,我这病轻易是好不了的。” 申楚才心中一亮:“如今苍天城内的消息可谓不少,听说鸿家大小姐被人劫了,又离奇的送了回来,不知算不算是好消息?” “一般吧。”浅水清淡淡道。 “那将军的意思是。。。。。。” “令公子高中头榜头名状元,披红花骑白马,巡街三日以示恩宠,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 申楚才的心跳得越发厉害了:“犬子只怕没这个能力。” “总是要试试的。” “既如此,就先多谢将军了。”老于世故的申楚才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至少浅水清已经在暗中拥有了一股力量,来做到连他清野城守都做不到的事。 只是仅凭这一点,他依然不能肯定浅水清有多大能量。想来想去,他冒着触怒浅水清的风险,终于说道: “那么南无伤南镇督快马赶回苍天城,如今尚在路途之上,不日可抵京,与云家小姐成婚,这样的消息,却不知对将军来说又是好是坏呢?将军。。。又可有解决之道。” 浅水清的眼神微微在申楚才的身上扫了那么一扫,申楚才整个人只觉得仿佛有电流从身上通过,差点忍不住就要跳了起来。 他从没想过,一个五品将竟然会有如此凌厉且不怒自威的眼神。 片刻之后,浅水清才悠悠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怕南督他,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成亲啊。” 申楚才急问:“比如说。。。。。。” 浅水清眼中闪过一丝只有军人才有的狠辣决绝之势:“比如说,他南家突然有人罹难,满门吊孝,则婚事再不能成!” 那一刻,申楚才心头大骇。 他这才发现,他对浅水清的了解还远远不够深,而浅水清的毒辣手段与刚烈作风,也远非一个文官所能想象得到的。南山岳固然是官场上的老江湖,但以文人的心思来揣测武将的做法,注定要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误。 用南无伤与云霓的婚事来逼迫浅水清,南山岳做梦也不会想到浅水清的反击竟然会如此的刚猛与直接,而申楚才在听到了这句回答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再没有了做墙头草的权利。 看到了他人底牌的人,没有权利再在其他人身上下注了。 。。。。。。。。。。。。。。。。。。。。。。。。。。。。。。。。。。。 南安县南家村。 村口剥皮亭。 南焕林悠闲地坐在亭中品茶,感受春日温暖的阳光,身旁是一大群下人护卫小心伺候着。他如今年已过七旬,年纪虽已老迈,精神却仍矍铄,每日下午来此亭中喝茶,看着自己南府数千亩的土地,是他的一个习惯。 今天依旧如此。 远方穿来了嘹亮歌声。 “瞿唐栈道,剑阁羊肠,从来险路应嗟,人心似箭,贪肠如枪,自古宦途多难。。。。” 那唱歌的嗓音并不好听,却胜在声音洪亮,气势十足,唱得是望海潮,歌词却是自行篡改的。 南焕林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轻声问:“是谁在那边唱歌?” 一名下人回答:“当是个过路人,离的太远,听不太清。” 待到那唱歌的汉子挑着一担柴走近了,歌声也越发清楚。“鬼蜮会含沙,豺虎相为暴,如此手段,这般伎俩,安有容身处。前方血战沙场,后方陷害忠良,断头不过一次,剥皮却有两回。当悲切,屠夫手段尚需菩萨心肠,鬼蜮心计却有仁义皮囊,怎得立命所,斗法,当毁擎天柱!” 南焕林的脸色微变,立刻有下人对着走近的汉子大叫:“喂那外乡的,胡唱什么呢?” 那唱歌的刚走到小亭附近,一听有人叫他,笑呵呵地把柴扔下,高声回道:“我唱我的歌,碍着你什么事了?” 南焕林轻转了一下茶杯:“你这歌词,到是有意思啊。” 那汉子笑道:“怎么这位老爷对我唱的歌感兴趣吗?” 南焕林悠然问:“我听到你唱那断头不过一次,剥皮却有两回,心中一时有感,请问这歌词由来可有什么典故吗?” 那汉子便大笑道:“老人家有问,我自然就得有答了。这歌词的确是有典故来历的。天风95年,南安县令李亚为官上任不过一个月,接到乡民投诉,说本土有位乡绅,依仗家中势力,强占民田,欺男霸女无恶不做。当时李亚亲自登门拜访,请这位老人家退还他人耕田,但那乡绅是朝中三品大员致仕,人虽告老,门生弟子却广及天下,其亲子更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人物,因此毫不将一个小小县令放在眼里,竟当场命人将李亚打了出去。” 那汉子继续大声道:“李亚官位虽卑却一心为民做主,屡次三番请书上旨要求彻查这乡绅圈占农田一事,那老乡绅恼羞成怒,责人警告他,再敢上告,就剥了他的皮。李亚当时回道:人命只有一条,剥皮也不过一次,死便死了,有生之日,总要对得起这身官服。” “结果,那老乡绅纠集手下恶霸打手,闯上县衙,直接把李县令给抓了起来,带到一处小亭,当众剥皮。那老乡绅心念李亚说过,人命只有一条,剥皮不过一次,竟然命人吊着李亚的命,不许他当场死去,硬是在剥了他一层皮后,命人用盐卤其肤,然后对他说,旁人剥皮只有一次,我剥你的皮,却要剥两次。硬生生将他再扒了一层皮,务必要让他受尽苦楚而死!” “我这歌词,便是由此而来。听说那剥了李县令皮的地方,也已经更名为剥皮亭了。” “大胆!”南焕林唰的站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一只茶杯摔落地上,变成粉碎。“你到底什么人?” 那汉子嘿嘿一笑:“我是什么人,真得有这么重要吗?南老头。” 一大群下人打手呼啦啦就要冲出去给这汉子一点颜色看看,南焕林却止住了手下,他看着那汉子,眼中露出一点谨慎:“你知道我是谁?” 汉子笑得很开怀:“你不就是当今朝中丞相之父,当年的尚书省司封使,如今的南家族长,天下南姓的望属,更是十二年前剥了李亚县令的皮的那个南焕林南大善人吗?听说如今四品以下的官员路过你南府大院,都得骑马的下马,乘轿的落轿,以示尊重。如今的南安县令,更是年年要拜会您老人家,求您老人家给条生路,他这日子才过得下去呢。” 南焕林呵呵笑了:“好小子,原来是有备而来,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大群护卫已经将他遮挡在了身后,务不给亭外那汉子一点可趁之机。 那汉子笑道:“我姓苏,我叫苏云。您老人家可能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不过烽火的名字,该听说过吧?” 烽火?南焕林浑身一颤。 苏云猛然从身边柴中抽出一把长刀喊道:“南焕林,老子今天就是来剥你的皮的!” 随着这一声喊,苏云的身后,一支凶猛飙悍的铁血马队突然出现在村口。 他们张扬出浩荡长啸,肆虐出内心中最深沉的野性,手舞钢刀,横刀纵马,向着剥皮亭疯狂扑至。 为首一员女匪,长矛在手红巾遮额,正是风娘子。 她厉声狂叫:“除女人和孩子,南府满门所有,一律杀死,不得放过!” 身后的一大群骑士同时长刀指日狂嚣道:“杀!” 铁蹄劲踏出死亡来临前的惊惧,战刀挥洒出长天下的血杀。 一场纵情杀戮就此展开。 当晚,当朝丞相之父,两朝元老致仕还乡的南焕林被人剥皮悬尸于剥皮亭上。 数日后此事传至苍天城,震惊朝野。 第七章 处处兵戈(3) 清晨的吆喝贩卖声尚在耳边,鸿雁对镜自揽,心中却满是愁苦。 院外大批的家丁护院,几乎要把整座宅子围得水泄不通,有只野猫从梁上经过,都要引起一批人的关注,看看四周可有盗匪贼子。 自出了这件事后,鸿家也好,南家也罢,当真是处处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南无忌进府的时候,鸿雁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姨娘在外面和南无忌的说话: “她心情不好,谁也不愿见,所有的下人,贴身的丫鬟,想要伺候她的人一律被她赶了出来。请来的嬷嬷也被她命人用棍棒打了出去,还是你去劝劝她吧。。。有些事,终究是不得不做的。” 南无忌的声音很低沉:“我相信鸿雁不会有什么事。” 姨娘便叹息:“托你吉言吧,齐人自有鸿福。明日就是你们大婚之日,在这个时候出这样的岔子。。。唉,当真是天都要塌了下来。老爷现在还西南边境未回,若是知道。。。。怕是这满府上下没一个能日子好过的。” 南无忌轻声安慰了她几句,这才推了房门进来。 关上房门,南无忌站在鸿雁的背后,温言细语道:“鸿小姐。” 鸿雁的声音冰冷:“你出去,我不想见你。” 南无忌苦笑:“我知道小姐你心情不好,这也难怪。无论是谁遭遇这样的事情,总不免心中有气。我是你未来夫婿,你若有气,不必对外人发,大可以冲我来。我便站在这里,任你打,任你骂,总要让你出了这口怨气才好。但是这出去一话,却是万万不可说的。你我两家,都是朝中贵族,天下仰目之所,如今外头下人多,口舌纷杂,若是让人看见我刚进你房门就再出来,难免就要引人猜测,无端生出是非来。” 鸿雁霍地转身,一双妙目已经要喷出火来了:“现在的是非还少了吗?我被人掳走一天,有多少人现在在外面猜测我鸿雁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为何贼人一面开口勒索八十万两白银,一面又突然放我回来?下面的人在底下私论,说得是些什么话难道我心里不知吗?” 南无忌轻叹:“所以才需要证明给那些人看啊。” 鸿雁全身都颤抖起来。 她缓缓说道:“南无忌,我老实告诉你,验身一事,我不会同意的。我鸿雁以前身子清白,现在也是。但是我绝不会让那些无知女人的双手再触摸我的身体,鸿家大小姐的清白,也不需要那些市井无赖的证实与相信。” “若是如此,可否请姨娘出手?” “任何人都不可以碰我的身体!” “鸿雁,不要意气用事,你我明日大婚,此时此刻,不宜多出事端啊。” “那也不用你来管!”鸿雁疯狂大吼起来。 南无忌为这刻鸿雁的反应震惊,从没想过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在这刻可以发出如此大的脾气,一时有些目瞪口呆,他并不知道鸿雁在被绑架的一天内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是想来她既然自承并未失身,就该接受验身才对。 这是对所有人的一个交代,也是杜绝坊间流言的一个绝好做法。事实上,南无忌早就交代下去,哪怕鸿雁真得不是处子了,对外也要宣称是,这才可为鸿南两家保存颜面。但是不知为何,鸿雁自回来后,竟再不许任何人碰楚她的身体。 连洗浴之类的事情,也一概自行处理,再不劳丫鬟之手。 南无忌斟酌再三,小心翼翼说:“鸿雁,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早已嘱咐过那几位嬷嬷,一旦。。。一旦有什么不好的结果,都会对外声称你无事的。” 鸿雁的肩膀颤抖得越发厉害了,她苦笑:“我和你说过,我没有碰上那样的事,你并不相信,对吗?” 南无忌叹息:“我是为你好。” “你若为我好,就不会不顾贼子警告,大肆搜捕全城。” “南家的人,是不接受外人的威胁的。” “那么牺牲一个还没过门的媳妇,自然也不算什么了。” “你已经回来了,我依然愿意娶你。” “是可怜还是同情?又或是政治需要,给我父亲一个交代?” “这样不是很好吗?” “对我来说,这样不好。”鸿雁冷冷道。纤手指门,她说:“你出去,我再不想看见你。明日大婚之事,暂时延期吧。让它无疾而终,你南家再不必对我有任何承担。” 南无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南无忌出去了,在争议无果的情况下。他怎么也想不通,鸿雁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竟然死活不同意别人给她验身。 望着南无忌出门的背影,鸿雁却无力地坐在地上,眼泪哗哗地流下。 太阳底下能有多少阴谋可言? 真正可怕的,是那人心计较,而不是己身可正。出自豪门贵族的闲言碎语,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哪怕你身居高位,哪怕你是天之娇女。云霓去了一趟孤星城,回来之后,丰饶草原的故事便满天飞。 她是女中豪杰,身正不怕影子斜,任你那些无聊贵妇在一旁嚼舌头,搬是非,她却能站得直,行得正,哪怕你风刀霜剑,我自巍然。 自己却是不行。 她被人掳走一天,所有闲言再不可避免将生,但是她却偏偏不能向任何人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有些流言,比失了清白更可怕。自己的清白,尚可在一个月后再行证明,这件事一旦为人发现,却势必将再也无法洗刷得去。 那所谓忠心的丫鬟,老于事故的嬷嬷,哪一个不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女人? 女人最最不牢靠的便是一张嘴了,多少祸事便是由此而出。 若是让她们看见自己的身上多了什么东西,只怕从此鸿家的名声就真得完了。 那些贼子的心计,不是不歹毒,不令人悲观绝望的,他们没有夺走自己的清白,却让她欲诉无门。她不能说,不能言,不能用任何方法证实自己,只能在这刻吞下那口苦酒。 尽管她满心希望南无忌能真正关心自己一次,可他想要的,却仅仅只是一个过程,一个证明自己清白,和南家声誉的过程。对于真实的结果,自己的感受,他根本毫不在意。 不是不失望的。 那一刻,鸿雁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心中却泛起了云霓的影子。 做女人若能如你,找一个真正心爱的男人,纵然为他受尽苦难,却也终究是值得的,对吗? 。。。。。。。。。。。。。。。。。。。。。。。。 听香小榭里,姬若紫和乐清音彼此对坐。 她们各自用一种特别的眼光去看对方,同时为对方的美丽震惊,也讶异于到底是怎样的环境,竟能迫使两个身世如此近似的女人走在一起。 她们,都曾经是用色艺来吸引男人,依靠男人吃饭的女人。 所不同的是,一个要在不同的男人中打转,仿佛蝴蝶翩飞,吸引着无数男人的目光,却不能将自己陷于其中。 另一个,则是三千佳丽中冲杀拼搏,如那蜘蛛吐网,务必要将猎物牢牢缚于网中,不与他人分毫。 在这里,卖身或者卖艺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真正造成她们截然不同的气质的,是那相同又相反的生存环境。 乐清音讲究的是出污泥而不染,其气质如空谷幽兰,芬芳自赏。她出身青楼,每日里多的是贪花好色之人,不缺男人追捧,反以保身为要,因此在装束上素装淡裹,并不过分艳丽,务以艺取人,而非色。 天长日久形成习惯,便如那水中百合,清秀高雅,令人可远观而不忍亵玩。 姬若紫却是在万千红粉堆中杀出来的女性,她张扬,尖锐,不在意有多少男人喜欢她,但只要被她迷住的,就务必不可逃脱。她精于揣摩男人的心思,对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说话做事当谨慎时万分谨慎,当凶狠时则凌厉无匹。 因此,她的形象是多变的,令人难以捉摸的,人们看不透她,摸不清她,却会为其高贵所吸引,为其艳丽所痴迷。她那薄薄的嘴唇仿佛充满了对性欲的渴望,能够告诉每一个人,她能带给人怎样的欢娱。 当这样两个女人坐在一起时,男人们会渴望与乐清音交谈,和姬若紫上床,并认为那是世间最崇高最美好的享受。 而当这两个女人互相对坐时,那种自发的,攀比式的较量便在无形中升起,以至于场面会出现短暂的冷场,直到姬若紫肆怀的笑声打破这短暂的宁静。 “早就听说红牌坊中乐姑娘的歌艺琴艺天下无双,想不到今日竟有机会缘得一见,姬若紫在这里先见够乐姐姐了。” 乐清音轻语浅笑:“水清托人给我送了封信,说是会派人来帮助我完成我所无法完成的下半部分。我本心中略有不服,但是看到姬姐姐你,这下便终于明白了。听说姐姐以前是止水宠妃,想不到现在却成了水清的女人。” 姬若紫立刻叹息:“能不能做他的女人,还是未知之数呢。我现在只能先做他的仆人,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劳。万一将来大妇有命,不许我这不洁之人进浅家门,那就只有对天嗟叹了。” 乐清音立刻道:“你说得是那云家小姐吗?” “原来姐姐也知道啊。” “坊间流言,偶有听说。说起来,你我竟是同命之人,同时喜欢上了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呢。” 姬若紫是智慧的,乐清音也是聪明的。只是三言两语,便在同一时刻道明了各自的立场--同是倾心于浅水清的女人,却注定不会是他的最爱。彼此间没有不可解决的矛盾,反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浅水清敢派姬若紫来,或许就是表明了他的态度,如何处理,自有她们自己安排。 这一刻,姬若紫轻声道:“姐姐你是出污泥而不染的清水白莲,是心地纯洁善良的好姑娘,我却是无家可归的降国之妃,心计歹毒的恶女子,你我之间是完全不同的。” 乐清音却婉婉回答:“出污泥者岂有真正的不染之人,街巷流言,市井传说,又岂可尽信。我身虽洁,其心早污,见惯了豪门大阀的凶霸作风,又能在他们的爪牙下全身而退的,若还能是那心地善良纯洁之人,便真真要笑掉大牙了。所谓的保得清白,也未必是为了清洁自身,只不过希望将来从良时,能给自己卖个好价钱罢了。所以姬姐姐若是以为我心地良善,可就大错特错了。那外表,终究只是哄男人的。越是看上去不象坏女人的,骗起男人来才叫一个不偿命呢。” 姬若紫一呆,想不到乐清音竟会给她这么一个答案,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想不到在这里竟遇上了可诉衷肠之人。” 乐清音则笑道:“只是要论起那深宫争宠,系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本事,清音终究是比不上姐姐你的了。” 说着,乐清音已娉娉婷婷站了起来:“姐姐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什么人?” “自然是水清交代下来的,你我需要尽心**的一个女子。我已教会了她我之全部所长,若论琴律书画之能,已不在我之下,这剩下的事嘛。。。就要交给姐姐你了。” 姬若紫这才明白浅水清要她做的,是件什么工作。 。。。。。。。。。。。。。。。。。。。。。。 与此同时,清野城头,浅水清和沐血并肩而立。 这种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感觉是如此的畅快,感受着劲风的吹拂,浅水清却站得笔直如一杆风中大旗。 风是凛冽的,可将旗帜劲拂,却永远无法将其吹倒。 “林跃苏云他们都已经回了信息过来,计划到目前为止都在顺利进行着。南焕林已死,估计再过一天就会传到苍天城,他们将在消息进入的同时狙杀南山岳的侄子南瑞,绑走姜平,制造一连串的事端,务必使苍天城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浅水清问:“宫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沐血回答:“有点麻烦,不过应该只是暂时的。野王虽轻易不受后宫摆布,不过枕边风吹得多了,总能起效果。咱们在那里下了这许多功夫,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也就白枉了这番心机了。” 浅水清点点头:“苍天城一乱,南山岳自顾不暇,我们回苍天城的时机差不多也就到了。” 沐血苦笑:“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的,天天托病,也实在不是办法。” “这次进了京,咱们和南山岳之间就再没有缓冲的余地了。沐少,你可后悔这次与我一起冒险?” 沐血哈哈大笑,给了浅水清一拳:“浅水清,你小子再说这样矫情的话,就别怪我翻脸了。咱们沙场交战,连命都交到你手里了,现在陪着你和南家玩一把大的,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可是这次有所不同。沙场征战,就算输了,输掉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一条命。官场争锋,输的人可能会万劫不复,连带着一家老小都跟着倒霉。苍天城不是大梁城,我们若是被人给围了害了,就再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我浅水清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对我来说,在这里死,和在战场上死都没什么分别。但你们不同。你们是帝国军人,你们有家人在帝国,你们若是跟着我一起输,倒霉的可能不止自己。” 那一刻,沐血的声音决绝无比: “所以,我们这一次一定要赢,必须要赢!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跟随我们一起冲杀,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第八章 火中取栗 天风历4月20日,浅水清带着铁风旗的将士回归天风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 浅水清自抱病起至今也有二十日左右,在这段时间里,整个帝国接连发生大事。 先是鸿北冥的女儿被人劫持,然后离奇放回,却誓死不愿向任何人证明自己的清白,拒绝验身,引发民间流言;然后是南安县血屠震动朝野,依天风律例,南焕林的死,南府需要吊孝三年。吊孝期间,南门子弟至亲之人,三年之内不得有婚嫁红事,一年之内不可摆酒,三月之内不得远行,七七之内需披重孝,守灵棺,即便是国之重臣也同样不得例外。 浅水清这一手狠棋不但一下子断送了南无伤和云霓的亲事,同时也把南山岳从朝廷上拉了下来。 从南焕林的灵柩送抵苍天城的那一刻起,有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南山岳几乎无法以丞相身份处理政事,代为履行其责的是御乾院的历明法和尚书省各部要员。 与此同时,燕南边境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烈狂焰领着暴风军团将孤正帆打得龟缩不出,寒风关取代了三重天,成为天风人新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帝国大战刚定,止水新收,尚有大量工作要做,帝国本身也支付了大量的钱银,实在没有力气再发动一场战争,因此苍野望暂时不打算对惊虹动手,只是命令暴风军团暂时回撤十三州,分守各地,同时对战败后的鹰扬军团的重整工作开始,由于原鹰扬主帅水鸿光已死,副帅依然失踪,下落不明,因此急需有人负责起对整个鹰扬军团的重建之责。 新的鹰扬主帅中,呼声最高的就是原天风双秀,云岚和南无伤,和已经在对止水战争中大展拳脚的浅水清。 此时此刻,南无伤还在飞马赶回苍天城的路上,浅水清依然在清野城“抱病”,而云岚,却已从恶浪河悄悄地回到了苍天城。 天下云家。 云岚看着云霓,兄妹俩相顾无言。 。。。。。。。。。。。。。。。。。。。。。。。。。。。。。 在天风帝国最出色最优秀的三位年轻新秀中,假如说南无伤是那种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人中龙凤,虽有才华却清高冷傲难以亲近,且心计歹毒魄力不足的将军,那么浅水清就是那种严重的表里不一,外表温文尔雅,内心却刚烈而充满叛逆的将军。 云岚却与这两种又有不同。 他看上去有浅水清的斯文秀气之风,却也有南无伤的孤高冷傲之绝,骨子里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帝国军人,有着最严谨的家风,最狂热的爱国情怀,和对家人最深最重的爱。 如果把这三个人放在一起,那么南无伤就是一只独行虎,有着啸傲山林的威风,却有着目无余子的毛病,浅水清就是一只巨蟒,有着可吞下一只大象的胃口,和永远的伺服于暗处,有着永不惧怕任何对手并等待时机的耐心与果决。而云岚,却是一只草原雄狮,睥睨天下之余,却永不脱离于狮群之外。 如果说南无伤的性格,来自于文官世家的特殊环境,浅水清的性格,和他的穿越者身份有关,注定不可能盲从于封建帝国君王的统治,无条件地交出自己的身心,那么云岚这样的将军却是真正的帝国典型,军中翘楚,是值得所有人学习的榜样。 天下云家是武勋世家,自一世皇帝起,就世代为天风帝国效力卖命。 二世皇帝曾是天风帝国最善战的皇帝,每战必身先士卒,生平不知负伤过多少次,当时的云家先祖跟随其侧,为了救他也不知付出了多少云家子弟的性命。在有一次云家先祖云飞原再一次救了皇帝的命后,二世皇曾言:“天风帝国能有今天,云家人已经流了太多的鲜血,他日一统天下,我愿与云家共分享。” 云飞原自然知道这句话本身就是最好的赏赐,谁要想要求兑现,就必定是个大傻瓜,因此只是淡淡地回答:“臣等对享天下无兴趣,只对帮助陛下打天下有兴趣。” 皇帝大悦,赐号天下云家,意指将来天风帝国无论有着怎样的辉煌,云家人都有其不可动摇的地位。 假如说,烈狂焰是今天观澜大陆的东战神,是一颗辉煌而灿烂的巨星,充其量也只是耀眼那么数十年时间,随着其退役之后,终将隐没于历史长河之中,那么云家就是一颗永恒之星,已经辉煌灿烂了一百余年,且到今时今日,依旧风采耀人。 天下云家,自云飞原以下,云风舞,云岚皆是军中翘楚,从未让帝国失望过。他们领导的雪风军团,扼守恶浪河畔,使得天风帝国近百年都不用担心北方强敌的进攻,而可以专心攻略东南,统一大梁全境。 今天,云岚坐在这里,看着他唯一的妹妹,心中却颇有几分感慨。 “我这次回来,显然来得很不时候,苍天城里暗流汹涌,眼看着就要有大事发生了。” 云霓低偎在哥哥的怀里:“怕是又要有很多人死去了。” “或许吧。”云岚停顿了一下:“我这次回来,是为了鹰扬主帅人选一事。烈帅不知为何,今年格外心灰意冷,早早就向皇帝暗示了自己将辞去暴风主帅一职,要把帅位交还太子。这样一来,帝国两大军团就同时出现了两个主帅空缺。现在烈帅尚未回国,但是为了这两个位置已经有不少人争得快要打破头了,偏偏苍天城此刻竟然还接连出事。止水新收,百事待定,南安惊变,众起纷纭,今年是个多事之秋,各路人马,牛鬼蛇神早已经纷纷登场,中间再夹杂了个浅南之争,当真是热闹得可以了,若是不出流血事件,反到稀罕了。“ 云霓的心中微颤:“大哥你知道水清他。。。。。。” 云岚苦笑:“南焕林死了,天下震惊,南山岳再笨,也该知道会是谁在对付他了。天下除了他浅水清,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公然杀了南相之父?朝野上下,只怕已人人猜测,浅水清到底何时回京,好和山公撕破脸皮展开一场龙争虎斗。而在这之前,最感为难的,反而是我们云家了。也因此,我才要急急回来,和你说现在这些话。” 云霓不明白:“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你的事,让很多人都头疼。虽然明面上没有公开,但是暗地里已无人不知。父亲虽恼你辱没家声,但你终究是他的女儿,他也不能把你怎样。问题是浅水清咄咄逼人,和南家势成水火。他做了这件事,也就等于宣布了和南无伤南山岳之间是不死不休的结局。现在最头痛的是父亲,很多人都在看着父亲,想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又是如何表态的。偏偏这场情场恩怨,却因为浅水清和山公而变成了官场争锋,早不再是那样简单的了。父亲。。。他再不可轻易做出抉择。” “父亲的看法是。。。。。。” “云霓,你该知道天下云家在帝国能够屹立百年不倒,依仗的不仅仅是盖世之功,最重要的是,我们从不做那帝国之中最出风头之人,同样的,我们也永不轻易卷入任何事端的旋涡。” “可是这一次,我却成了旋涡的中心?” “所以我要你明白,你想嫁谁,父亲需要你嫁给谁,都已经不再重要。天下云家的立场,永远是站在胜利者的一边。除非浅水清能让我们看到他成功的希望,否则,我们不可能帮他。” “那么二叔的死。。。” “相比家族存亡,百年兴盛,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你是如此,二叔也是一样。只要浅水清能拿出实力来,他就有取得父亲原谅的本钱。否则,或许不用山公动手,父亲就会亲自来取了他的人头,以保证两家之和睦。” 云霓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大哥,云岚语重心长道:“鸿雁的失而复现,帝国东部的动乱频频,绝对和浅水清有关,鸿雁一事,使你得了一个强力帮手。从此以后,你再不用一个人面对天下的蜚语流长,而又多了一个姑娘将和你共同面对了。南焕林的被杀则使南家人再无法娶你,浅水清的布置简单而凶狠,凌厉非常直指要害,我相信他一定还有很多后手以备使用。但是山公也不是好对付的人。他以前是过于看轻了浅水清,所以才不愿拿出全部力气来教训他。如今被浅水清这么一刺激,他若不发狠下死手去对他,才真正叫人难以相信。他们两人的交手才刚刚开始,谁胜谁负孰难预料,父亲要我回来,是趁此时机火中取栗,为云家争取利益,所以你要冷静,因为到时候,如果形势需要,我也会对浅水清下手的。” “大哥!”云霓高叫起来。 云岚无奈的笑:“你是我的好妹子,你的幸福我不会不关心。但是父亲的命令我又不能不从,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山公漫天开价了。鹰扬军团主帅的位置,我是要定了,南无伤却绝不能做暴风副帅,而必须是我云家指定之人。天下云家从未有机会一举控制帝国三大军团,此其时也。” 云霓在那一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此时此刻,她的爱人在为能够娶到她而豁出一切,不顾性命地与比自己权利大上许多的敌人抗争,搏斗,而她的家人,却在想着如何利用时机,为家族,为自己取得最大的利益。 这世上,到底什么是爱?她不明白,但她知道,或许普天之下,她唯一能真正信任并全身心去爱的人,真得就只有浅水清了。 “那么。。。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总要先看看浅水清和山公后面的斗法,才能下决定的。再美好的承诺,也要有其实现的能力才可以。”云岚背负双手悠然回答。 。。。。。。。。。。。。。。。。。。。。。。。。。。。。。。。 苍天城相府。 曾经的豪门大宅,如今已经被一层阴惨死气所笼罩,整间大院插满白幡,时时可闻啼哭之声。 前来南府悼念的官员络绎不绝,南无忌子代父职身披重孝,代迎宾客,南山岳本人则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所有宾客一律不见,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就坐在书房里,书案上,那封红色信笺分外刺眼。 信笺上写着一首割,赫然是苏云当日在南安县唱的那首望海潮: “瞿唐栈道,剑阁羊肠,从来险路应嗟,人心似箭,贪肠如枪,自古宦途多难。鬼蜮会含沙,豺虎相为暴,如此手段,这般伎俩,安有容身处。前方血战沙场,后方陷害忠良,断头不过一次,剥皮却有两回。当悲切,屠夫手段尚需菩萨心肠,鬼蜮心计却有仁义皮囊,怎得立命所,斗法,当毁擎天柱!” 假如说,震动南焕林的,是那句断头不过一次,剥皮却有两回,那么前方血战沙场,后方陷害忠良,却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南山岳,谁才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 浅水清,他正式向南家发出了挑战书。 天下间其实没有几人知道,南氏家族虽然地位显赫,但是那高居帝国相位的,其实是个庶出。 南焕林活着的时候,对南山岳未必就好到哪里去,那曾经的同胞兄弟,也未曾给过他好脸色。年轻时的南山岳,同样是在煎熬中成长出来的人物,早在数十年的风风雨雨中磨练出坚强的心志。 父亲的死,并不令他悲痛,却令他有种分外的心悸。浅水清出手时的毒辣,的确使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人的性格之可怕。 他知道自己终归是小看了浅水清了。 官场争锋,在不到最后决胜的时刻,总不会把关系撕破到最决裂的地步,因为官场上永远充满了出卖与被出卖,盟友与敌人间的转换之快远超出人们的想象,为此,轻易是不可以下死手,下重手的,为的就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是浅水清和所有人都不同,他自始至终是军人身份,总在第一时间明确目标,然后不遗余力地对手进行全力打击。从南山岳对付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南山乐划进了敌人范围,所谓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和对人对己留些余地,对他来说都是屁话。用尽一切手段将敌人打倒打趴下才是真的。 南山岳用以往的思维来审度形势与对手,很明显就犯了这样一个大错误。所以他的出手远远没有浅水清那般的凌厉气势,反而充满了一股子小家子气,在浅水清这样的对手面前,虽是朝廷大员,却一交上手就小落了下风,被人打了个晕头转向。 如今,面对浅水清咄咄逼人的态势,南山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去对付了。 他所拥有的所有手段,在浅水清的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他的优势,被浅水清巧妙的回避,而半年来的苦心准备,却在这刻一步一步地将南山岳逼向难看的境地。 “我要如何。。。才能杀了你!浅水清。”这一刻,南山岳扪心自问,一个又一个方案从脑海中掠过,却又被他否决了。 突然之间,他发现以自己目前的权势,要想杀一个五品小将,竟然出乎意料外的困难。 惊讶之余,书房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老爷,二公子回来了。” 南山岳霍地站起。 第九章 欲之加罪 收到云霓的拜帖,鸿雁是很惊诧的。 世上每多跟红顶白之人。 自己在被绑架前,是名副其实的天之娇女,那个时候,她是鸿北冥的女儿,更是南无忌的未婚妻。 然而被人挟持又离奇放回之后,来看她的人就明显少了,曾经的门庭若市在一瞬间变得凄清冷落起来。她的父亲尚未失势,她自己却因那一连串的谣言而使城中宫闺名秀开始对自己望而却步起来了。 世事便是如此了,世态炎凉,人们不会说是鸿雁拒绝了南无忌,而是南无忌嫌其已非完壁而舍弃了他。于是她鸿雁便成了万民所指。 不是不辛酸的。 万万没想到云霓却会在这个时候来拜会自己,惊讶之余,也多了几分高兴。天下同命之人每相怜,同为南家未来的媳妇,云霓所遭遇的,只怕比自己更为不堪。 当天下午,云霓坐着小马车来了鸿将军府,穿得一身轻便装,步履间轻松怡然,毫无落难女子的窘迫,却有种女中豪杰的飒爽,看得鸿雁有些呆迷。 “云霓见过鸿姐姐。”来到鸿雁身边,云霓向鸿雁施礼,鸿雁忙回礼:“妹妹客气了,今天怎么会有空来看我。” “怎么姐姐不欢迎吗?”云霓笑。 同是武勋世家,云府与鸿府彼此间也多有来往,两个女孩子到是早认识的,交情却是不太深。 “只是不想坊间传言又多些好材料罢了。”鸿雁苦笑。 云霓叹气:“原来鸿姐姐竟是为别人而活着的。” 鸿雁惊奇地睁大眼睛,云霓却已经拉着鸿雁的手往门外去,鸿雁大急,问:“你带我去哪里?” “自从你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去,我啊,今天是带你出去晒晒太阳的。” “不要啊!” 云霓却拉着她就走:“怕什么?市井之徒的蜚语流言就能把你吓成这样?跟我来,咱们偏不怕那些世俗小人。他们爱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就让南门的两个弃妇在一起喝酒,好好骂一骂那些男人又有何不可。我们今天,不要再做那名门闺淑,偶而发一次疯癫,又有什么不可以了。” 鸿雁听得昏迷,竟然就这样被云霓一路拉出了鸿府。 百花楼上,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 云霓对鸿雁说:“我知道你喜欢吃些素淡小菜,但是今天,你我当如男人般活得潇洒一回。来,喝酒。” 那满口辛辣的酒下肚,瞬间在鸿雁的肚子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她昏昏欲吐。云霓轻拍着她的手说:“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苦,有眼泪,不妨就流出来,想哭,就大声哭一回。” 鸿雁痴痴地看云霓,半响,终于趴在台子上痛哭出声,一时之间,整个百花楼对这边望而侧目。 云霓却悠悠叹息着。 再没有谁比她更明白鸿雁心中的悲与苦了。 。。。。。。。。。。。。。。。。。。。。。。。。。。。。。。。。。。。。 南无伤跪在父亲的面前,身上的火云战袍已经变成了麻衣孝服。 他本是回城娶亲,最终却成了进京送葬,这一份打击,对他来说不可谓不大。 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南无忌从外面进了书房,说道:“父亲,来吊唁的宾客差不多都已经走了。” 南山岳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无伤,在前线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南无伤沉声回答:“托父亲的福,一切安好。前线战事顺利,各地反叛皆已扫清,止水一百余万公里土地已尽入我帝国囊中。“ 南山岳冷哼:“怕还是托了浅水清的福吧。“ 南无伤的身体巨颤了几下。 “儿子惭愧,浅水清虽是我的下属,我却已无法控制他了。“ “这不足为奇啊,浅水清。。。现在已经不是你可以对付得了的了。” “父亲!”南无伤大叫起来。 南山岳却摆了摆手,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 南无忌沉声道:“无伤,你要是以为浅水清杀你爷爷是一时冲动,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个人,比我们想象得狡猾,也要狠辣许多。就在今天早上,你可知道朝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 “陛下亲自宣布,命公孙石返回朝廷,出任太子太傅一职。” “什么!”南无伤大叫着站了起来。 南山岳却微闭上眼:“我南家虽家大业大,官声显赫,但是在朝时间久了,就总是无可避免地会有敌人。有些敌人,固然已被我等斩草除根,但敌人,却终究是杀不完的。浅水清很聪明,他不仅做小手脚,同样也玩大动作。杀我家人,树我政敌,拉拢盟友,交好后宫。。。再加上前面的那些所为,浅水清,你真得很厉害。” 南无伤还在诧异之中,南无忌已经冷冷道:“弟弟,你可知道由公孙石出任太子太傅一事,其实是由后宫之中的一帮女人提出来的。她们连续在陛下身边吹了多日的枕边之风,终于说得陛下心动,重新起用了这个老家伙。你当也知道,这老家伙是如何的难对付,他是当今大儒,威望崇高,父亲当年败他,不知费了多少力气,可是现在,浅水清又重新把他给抬了出来。” 后宫?南无伤震彻当场,原来浅水清竟把他的势力伸到了深宫之中去了吗? 南山岳则悠悠道:“我想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对头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公孙石,仅仅是其中之一罢了。浅水清,他是务必要使我们疲于应对的。” “混蛋!”南无伤恨得牙齿都痒了。 南无忌叹息道:“为了一个云霓,把事情闹到这一地步,的确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浅水清对云霓是志在必得,为此不惜和天下所有人作对,你我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在他眼中的价值,和他所可能采用的手段,因此才犯了错误,给了这个家伙可趁之机。如今我南家满门吊孝,七七之内,几乎无法干涉朝堂政事,浅水清趁虚而入,此其时也。” 后宫,南山岳从未想过浅水清竟然会把自己的触角与势力向这里发展与延伸。 这是整个封建王朝中最为特殊的一个角落,这里面的人,也是最为特殊的一个群体。 她们表面看上去并无任何实权,虽倍受景仰,享尽荣华,却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实权。 越是英明的皇帝,其后宫干政的能力也就越弱。 但是浅水清,还是把手伸进了这里。 因为对他来说,后宫是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最快最方便的地方。这里的女人,势利,孤单,欲望明显,便于控制。而后宫有着一个永远的优势,那是任何大家贵族所无法比拟的。 那就是天下从无一个家族可以永享富贵,正如不会有一个派系永远处于统治地位一样,但是后宫,却是所有的封建王朝中永不会没落之地。 就算是再英明再神武的君主,终其一生,也不可能不受到身边女人的影响。 所以从一开始,浅水清就不遗余力地为自己打造着自己的后宫形象。 这一切,几乎都要归功于云霓。 身为清敏公主好朋友的她,出入宫廷自由,经常有事没事就进宫拜见宫内的娘娘和公主们。 这些深宫女子,一生都难得有一次出宫的机会,碰上云霓却是前线归来,又身经历番大战,早为她的经历而羡慕不已。 于是,一个个关于浅水清的沙场故事,就这样在云霓的口中娓娓道来。 云霓本身出自世家,知书达礼,见识又比这些深宫女子要广博许多。一个个原本普通的故事,到她的口中也能变成惊险离奇的探险,又何况这沙场征战,本身就充满凶险呢? 她讲故事偏偏每爱卖关子,说到紧要处,偏偏就闭口不言,只说临时有事,边匆匆离去。 众妃嫔公主听得心痒难熬,自然就要想办法再请她入宫,于是一次次的入宫中,浅水清便成了那人人知晓的英俊威武的俊朗青年。他的手段毒辣,成了逼不得已;他的阴狠狡诈,也成了智谋在胸;他的胆大妄为,更成了为国为家不惜舍死,冒颜触上,只为公理的典范。 云霓不会说自己与浅水清的生死之恋,于是南无伤对浅水清的安排,顺理成章地成了妒贤嫉能的行为。宫中的女子们对南家的厌恶也便有所增加。 这个想起那南家老大每次入宫时都不正眼瞧自己一眼,仿佛自己从不存在一般;那个想起南山岳每趟入宫送自己的礼物还不够好,仿佛是看不起自己一样。 云霓的心思细密,绝不说南家半分坏话,只夸浅水清的好,以此来漳显南家的“恶”,于是那些原本甚至不能算是恶的行为,到了这刻,在众妃嫔公主的眼中,便成了罪大恶极。 女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她们一旦认准了一个人不好,就很难改变印象。而她们一旦不喜欢了某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枕边人或亲人身边不停地吹着枕边风。她们的枕边人或亲人自然就是皇帝。 皇帝纵然再英明,通常也是架不过这样凌厉的枕边风的。印象,会在长期吹拂中改变,如水滴石穿。浅水清打下大梁城分发秀女的行为,更是令整个后宫女子喜欢其做法。宫里争宠的女人已经太多了,再送几个过来,岂不是要了大家的命? 那些文官们指责浅水清这样做,妃子娘娘们可是巴不得浅水清把天下美女都纳入自己怀里,一个都不给皇帝。 因此少见的,后宫之中的女人竟然会同时喜欢并看重同一个不是皇帝的男人,并愿意为其说好话。 这些妃嫔公主们,并不指望自己能改变国家的局势,她们只是想和皇帝同喜同厌。如果皇帝不再是那么喜欢某个自己讨厌的人,那么自己心里也就会舒畅许多。 她们当然不会明白,就是这样简单的想法,却可以造成可怕的后果。 。。。。。。。。。。。。。。。。。。。 公孙石的出现,给南家敲响了一记大大的警钟。 此时此刻,再不是把浅水清看成是普通对手的时候了。 这刻南无伤愤怒道:“父亲,难道我们就拿浅水清没办法了吗?” 那个时候,南山岳悠悠说道:“浅水清之所以能以微末之将的身份,而和我南家做如此争斗,依仗的不过是其赫赫军功与那可保他不死的紫心勋章罢了。但是仅凭这两样东西,就想斗垮我南家,他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后宫的女人虽然可以帮他说话,但是一帮无见识的女人,今天可以帮这个,明天也可以帮那个。谁给的好处多,就会帮谁,如那墙头之草,是依赖不得的。他若把全部希望都放在后宫之中,我可担保他此番会败得很惨。” 南无忌也沉声道:“公孙石虽然复出,但是毕竟已经老迈,怕是不复当年之勇,虽尚有门生子弟在朝,根基毕竟太浅。后宫不是浅水清真正可依仗之处,他可利用,我们也可利用。真正令人头疼的,还是那枚紫心勋章。” 南无伤顿时明白了:“可是紫心勋章再大,也大不过皇帝。陛下给他的东西,也要陛下认可了,才具有不死之威力。” 南山岳满意地点点头:“没错,所以要想打垮浅水清,普通的罪名对他已经没用,惟有那叛国,通敌,篡逆等罪名才能真正起到效果。只要陛下认为,浅水清的能耐越大,对帝国的安全就越不可靠,那他浅水清纵有通天的本事也难翻身。” “可是浅水清屠戮止水,杀敌无算,要给他安上这样的罪名,怕是不易吧?” 南山岳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今天他可以不通敌,谁能保证明天他就不通敌了呢?你们忘了你们的师傅,是什么人了吗?” 南无伤和南无忌同时心中一亮。 浅水清,南家若是如此好对付,终究不可能屹立朝中数十载的。 与此同时,清野城。 浅水清背负双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南家在朝中的根基之深,远超你我想象。咱们给他们的打击再大,力量再猛,都不可能一下子铲倒这棵大树,而只要给了他反击的机会,咱们的麻烦就会立刻来到。要想一口气灭了南家,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们安上叛国,通敌,篡逆的罪名。这样的罪名下,是没有人能保得了自己的。” 在他的身后,楚鑫林恭声问道:“南家在朝中经营了数十载,要安这样的罪名,怕是不易吧。” 浅水清悠然回答:“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咱们。。。就走着瞧吧。” 不同的地点,不同的的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制订的却是完全相同的战略核心,但是其实行起来,却又是如此的天差地远。 第十章 三擒三纵 官场争锋,每每如草原上的两虎相斗,动辄在民间卷起巨大的波澜,仿佛巨石投于水面,掀起滔天巨浪。 浅水清与南山岳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反映在下层社会上,却已是一片动荡不安的局面。 苍天城这些日子是越发乱了起来。 随着鸿雁失踪,南安惨案等一系列事件的出现,精于揣摩局势,善于观察动静的朝野众官将都已经意识到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没有人知道这场风暴会刮多大,造成的伤害会有多深,但是可以肯定,必定会有一些人倒霉,失势。 浅南之间的角力,早已不再是浅水清与南无伤两个人单纯的为女人而争的行为,而是牵涉到了在朝在野的两股势力,涉及到了文与武的两套系统,牵涉到了权臣与功臣之间的纠缠离合。 两个各负盛名的人物在同一时刻摆下了一桌赌局,它没有沙场上的直接与残酷,却比战场更加凶险与无情。来自各方的势力开始关注,有人试图火中取栗,有人试图趁火打劫,有人则开始压下重注,将全部的身家性命放在其中一个赌客的身上。 在这场赌局之中,有一个人,是分外特殊的。 那就是天风皇帝苍野望。 任何一场赌局,争来争去,博得不过是权势,地位,而这些,都只有皇帝才能赐予。 在这场浩大的赌局面前,无论是谁获得胜利,输的一方固然要倾家荡产,赢得一方也可赚得盘满钵满,但是永不会有一个赢家,能赢得过开设赌场的老板。 于是,皇帝的态度,在这场赌局中,显得分外暧昧与神秘起来。 在这种近似纵容的态度中,苍天城的治安越显混乱。 谣言在这刻漫天乱飞。先是鸿府又传出了新的谣言,鸿家大小姐和云家小姐同命相怜,结成了闺房密友,现在只差一个情郎与鸿家小姐相会,便成当日草原上云霓故事的翻版,然后是公孙石的复出,意味着南家在朝廷上控制力的衰弱。 紧接着,是大考尚未放榜,接二连三的事件已经出现在苍天城中。 南相的一个远亲侄子南瑞,在一次饮酒中与人发生打斗,结果为人所误杀。行凶者已逃之夭夭。然后是朝廷御史姜承之子姜平,听说由于豪赌输了一大笔银子而被人给绑走,硬是勒索了一大笔钱财,结果等他好不容易归家后,却已经错过了殿试之机,落于头榜三甲之外。然后又有几个世家大族的子弟因各自的原因而失去了进入三甲的机会,最终是清野城城守申楚才之子申奇,毫无悬念地以其非凡文才和对帝国军政的理解获得了天风皇帝的赏识,被点为头名状元,并予三日时间跨马游街,昭示皇恩。 即使以南山岳的老谋深算,也远远没有想到苍天城内发生的这几起看似孤立的事件,竟然同是出自浅水清的手笔,更没有想到他借了这个机会,将自己大批的心腹放进了朝中,成为将来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4月22日,放榜日。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耐心等待之后,天下考生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翘首以盼的日子。 大考永远是平民百姓脱离苦海一飞冲天的日子,无数人充满希冀,无数人寒窗苦读,等的就是这一天。尽管这一季的放榜名单,比往常要多了许多,这主要得益于止水被灭,因此,这一季的春考要为国家提选出足够的人才使用。然而绝大多数的考生在看过放榜名单之后,还是只能摇头叹息,然后收拾行囊准备回家。 有些人或会就此放弃,从此专心在家务农,有些人则不甘失败,准备来年再来,务要博个功名。 少数高中的会大呼小叫,引来无数艳羡的眼光,曾经破落的门户,转眼间篷壁生辉,客似云来。 曾经的富贵兵团的子弟兵总计有三十六人进入了五百人的放榜大名单,且位列前茅,开始在朝堂这个主战场上露出自己的狰狞獠牙。 一连串的事件与故事在苍天城热热闹闹地上演着,戏中的人,戏外的人,都被浅水清的双手操控着,势将卷入这个巨大的旋涡之中。 然而来自南家的反击,也在这一时刻,悄悄开始了。 。。。。。。。。。。。。。。。。。。。。。。。。。。。。。。 苍天大道上。 一支前往苍天城的车队正缓速西行。 车队两侧的骑兵一律腰挎重剑,手举奇长的精铁刺矛,金戈铁马,神情肃穆,动作整齐划一,一望可知训练有素。 马车本身到是并不华丽,车上刻着太极图,整个车身由黑白两色组成,看上去到是颇显得有几分诡异。 架车的人,赫然竟是个小童,看他甩鞭子的架势,动作到也颇为熟练。 “师傅,前面就是苍天城了,要不要叫君真宪出来接我们?”架车的小童高叫道。 车中传出一把悠扬苍劲之声:“没大没小,君大人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吗?” 那小童吐了下舌头,全不已为意,看来是平日里被师傅宠爱惯了的。 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位面貌清癯的中年人,他脸型奇长,三缕长髯输理得分外整齐,手中还拿着一柄拂尘,看样子到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马车继续前驶,没过多久,苍天城已遥遥在望。 远远地,可以看到有人在那里驻足等候,遥首祈望。待见到马车时,张望的人兴奋大喊:“回来了,回来了!” 一大群守门士兵立刻匆匆搬开门栏,肃立两旁。大门中走出一员将领,正是苍天城南门镇抚君真宪。 马车驶近时,君真宪已经半跪于地,高声大喊:“君真宪见过国师,国师一路鞍马劳顿,为国辛苦了。” 马车里的人,赫然正是天风帝国的国师--五经道星月派宗祖,以一手占星术和冰雪功名振天下的赵狂言。 本作品1 6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16.n!这刻,马车里赵狂言的声音沉稳如旧:“君大人客气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我都是为国效力之人,谈不上谁苦谁轻松了。我急着进城见陛下,礼节客套就免了吧。” 君真宪随即站起,来到马车旁掀起车帘道:“国师若是不急,可否容下官先说上几句再进城?” 未经赵狂言允许,随意掀开车帘,这本是极度无礼的举动,但是车帘一掀,赵狂言赫然看到君真宪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青衣短装,小厮打扮,却是傲然独立,殊无下人的卑微之态。 赵狂言的身躯微微震了一下,点头道:“你上车吧。” 君真宪这才和身边的那个下人小厮一起进了车中。 那下人进了车后这才抬起头来,赫然正是南山岳。 。。。。。。。。。。。。。。。。。。。。。。。。。。。。。。。。。 一如南山岳以如此诡秘诡异的方式去拜访赵狂言一般,清野城内,浅水清也在秘密拜会着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易星寒。 仿佛宿命般的相遇,又仿佛宿命般的离合,交战,将这两个年轻人的命运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 然而今天,或许就是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真正较量。 书房之中,易星寒傲立于前,眼中依然充斥着不甘不忿。浅水清看着他,悠悠叹息了一声:“易星寒,你是一条汉子,我只希望,今天的你,依然能一如既往地识死如归,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谈上一谈的必要。” 易星寒冷哼:“想杀就杀,我们之间已无任何再谈的必要!” 浅水清吃吃地笑了起来:“这世上,又哪有什么事是不可谈,不能谈得了?你的存在,如今天下无人得知,人人都以为你易星寒战败之后,便落荒而逃,再无复仇复国之勇气,可若是有一天,你重出于世,那么必定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时刻。” 易星寒吃惊地看着浅水清:“你要放了我?” “我能放你一次,自然就能放你第二次。” “你就不怕我再找你的麻烦?” “我只怕你不来找我的麻烦。易星寒,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一点勇气,你就当继续不停地找我的麻烦,如此,才对得起因为你而死去的那无数护民军战士。” 易星寒的眼神收缩着,收缩着,良久,他才缓缓道:“浅水清,你依然还想利用我?” 浅水清缓缓点头:“你可以看作是利用,但在我看来,这只是一笔交易而已。” “什么样的交易?” 浅水清把唇凑到了易星寒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放了你,并给你一次刺杀我的机会。若你成功,你我皆死。若你失败,则你死我活。无论成功失败,你都已死定,而我,却还有一半生存的希望。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第十一章 曾参杀人 观天楼。 这里是苍天城中最高的建筑,也是国师赵狂言观星占卜之地。 那漫天的繁星,在常人眼中,不过如孩子们顽皮的眼神,带着无尽的希望,但在赵狂言的眼中,却是写满着未来的画卷。 那星空中的每一颗星,都代表着一个人的气数命运,或璀璨,或黯淡,如那人生起落,精彩纷呈。 楼顶上的那个大高台,赵狂言仰天独立,痴痴地望着那片星空。 台下,是南无忌在垂首等待。 良久。 赵狂言走下高台。 “师傅。”南无忌恭声道。 赵狂言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南无忌的心有些寒:“到底如何?” “我找不到,也看不到,就仿若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赵狂言回答。 “怎会如此?”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星。也并不是每一颗命星,都可以轻易让我寻获。” “还请师傅再试一次。” 赵狂言摇了摇头:“占星之术,是窥天之术,不可随意用之,有些人的命运,我可以看到,有些人的命运,天意不许我去看,我便不可逆天而行。” “可是父亲。。。。。。” “你父亲想要的,不是浅水清的命星,而是浅水清的命。” 南无忌微微沉默了一下。 他低声道:“师傅,二弟的心情。。。很不好。” 赵狂言微笑道:“为一女子,殊为不值。” “男人总要颜面。” “他的颜面,在杀敌立功上,不在争风吃醋上。” 南无忌只得长叹。 赵狂言轻轻拍拍南无忌的肩膀:“若是换了别人来求我,我是不会答应的。奈何山公与我,关系匪浅,你们两个又都是我的徒弟,我是怎么也要帮一帮的了。” 南无忌呆呆地看着赵狂言,赵狂言却回到了自己的书案上。 他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送到南无忌的手中:“我这次出使圣威尔公国,本是为了借道一事和那里的诸国相商,虽未有太大效果,好歹也取得了一些成绩。那夜我在异国他乡夜观星象,看我天风气运,忽然得到了这两句箴言,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想想,交给你们或许有用。” 南无忌低头看那张纸,上面赫然写了两句话:龙困浅滩,虎落平阳。 “师傅,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两句话,和我天风气运有关,我求得了答案,却不理解其中的奥秘,送给你们,或许会有大用也说不定。” 南无忌仔细咀嚼着龙困浅滩,虎落平阳这两句话,正迷惘间,赵狂言悠悠道:“你没听说过曾参杀人的故事吗?” 南无忌恍然大悟:“师傅的意思是。。。” 赵狂言一甩大袖,冷冷道:“你父亲要我帮你们做的事,我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要看你们自己了。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茫茫人海里,那真正的智者却是屈指可数的。所以,你们要杀浅水清,应该不会太困难了。” “多谢师傅相助!” 赵狂言却闭上了眼睛,南无忌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 。。。。。。。。。。。。。。。。。。。。。。。。。。。。。 天空中的信鸽带来了浅水清期待已久的信息,坐在飞雪的背上,他放首苍茫。 眼前,是一片空旷荒野。 他和他的士兵,为了等候消息,已经期待了太久太久。 是时候了,前奏已然结束,接下来的,将是一番狂风暴雨。浅水清喃喃自语,眼中,却泛出一点铁与火的豪情。 这世上总有些战争是无法避免的,既然避无可避,那便不如勇敢面对。冲上去,杀上去,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 那一刻,他的脸上绽放出点点微笑。 他轻声道:“方虎,沐血,碧空晴!” “到!”在他的身后,三个人应声出列。 “你们带两千士兵,跟随我去苍天城,我要你们在三天之内赶到那里。记住,这是一场战争,我要你们以战争的姿态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众人高叫:“是!除掌旗之命,其余命令一概不从。” “雷火,楚鑫林!” “到!” “你们带剩下的士兵去离苍天城八十里外的石村,在那里一直等候,直到我的命令传来。” “遵将军令!” “夜莺!” “到!”一把清脆女声传来。 “立刻通知楚城守,要他飞马传书苍天城,就说。。。我浅水清的病,好了!” “遵命!” 随着浅水清一道道命令的颁下,荒野中笼罩出一股浓重肃杀的气氛。 在他的身后,铁风旗战士们正傲然肃立于风中。 浅水清看着他们,看着这群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然后他猛然高吼起来:“我的兄弟们!曾经,我们是最勇敢的战士,不怕面对一切强大的敌人。我们打下一场又一场艰苦的战斗,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的奇迹!” “而今天,我们回到了自己的国家,站在了自己的土地上,面对的,却可能是比曾经的敌人更加阴险和凶狠十倍的对手!他们站在我们的背后,什么也不做,坐享着我们的努力,抢夺着我们的荣耀,肆意评价我们的功过,试图将我们应得的一切夺走!告诉我,你们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不能!”一万余名铁风旗战士同声狂吼,声威震天。 “没错!我们不能接受!”浅水清骑在马上,不停地转着圈:“我们不会接受那些上官们给我们的评价。什么杀戮太多,不利统治,去他妈的狗屁!我们是战士,我们上了战场,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我们死的时候,我们的家人在为我们哭泣,当我们活着回来的时候,整个帝国的人民,就都该我们欢呼!现在,我们立了不世之功,却要小心翼翼地看着上边的脸色,等着他们发落我们,就仿佛我们是犯了大错的逃兵,而不是立了大功的军人!” “这简直是荒谬!我们,铁风旗一万精英战士,用我们的鲜血和汗水,打下了一片辽阔的疆土,现在,是该帝国回报我们的时候到了!” “去苍天城,向陛下索取我们应得的奖赏!”浅水清如斯怒吼。 “吼!!!”所有士兵再一次同声长啸。 “天风--武威长存!” “天风--武威长存!!!” 所有的战士,喧嚣出自己心中最深沉的愤怒。 他们,终于再次踏上了前往苍天城的道路。 第十二章 进京 苍天城,做为观澜大陆上最古老的一座城市,矗立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有近二百年之久。 它最初是作为一座防御型要塞出现的,其主要目的是抵抗来自北面的麦加帝国的侵袭。大梁建国之后,曾数度败麦加于恶浪河畔,三度进兵圣洁走廊,创下过不世声威。 在将麦加人打回恶浪河后,大梁人控制了整片恶浪河以南流域,苍天要塞再不是边境,就如现在的孤星城一般,虽仍是军事重镇,却不再是帝国之门户。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大梁人迁都苍天城,将这里做为他们的行政中心。 大梁帝国分崩后,天风人继承了这片最富饶繁华的土地,依然以苍天城为其国都,并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扩建。 苍天城整个城堡呈正方形,外郭城墙横直皆为九千米,全以石料砌成,城墙分内外两道,每道厚十二米,外墙高十米、内墙高达十八米,每隔二十米设置一个石砌防御塔楼。其各类防御措施齐全,常年驻守中央军团十万军队,不仅担负着保护帝都的责任,在必要时会协助最北方的雪风军团共同对抗麦加人。 苍天城的城墙外是一道宽二十米,深五米的护城河,城门共有十五个,西,东,南为主门,分设四门,北门仅有三道。其中南北道就是天风帝国贯穿全境的苍天大道,一路直通孤星城。它与城内的另一条主干道西风古道,形成了一条分割城市的对称中轴线。 进了苍天城,沿任意一条中轴线一路前行,最终都能来到位于城市中央的那座皇宫--风雪宫。 这里,就是天风人处理国政的政治中心。 虽然没有止澜宫那样的富丽堂皇,风雪宫却更显出一种野性张扬的大气。 论其建筑规模,风雪宫其实远逊于止澜宫,三十五万平方米的的占地面积,房舍四千余间,正中大三殿分别为龙风殿,宝和殿和承平殿,龙风殿即为议政大殿。后三宫则是景隆宫,乾平宫和养心宫。 相比止澜宫那规模宏大,豪华壮丽的建筑气势,风雪宫不在奢华上取胜,却有着一个老牌军事强国特有的建筑色彩。 整个风雪宫,就是一座完整的军事要塞,这里虽然是皇帝的办公中心,但同时也是一个武备齐全的军事系统。 最外围的宫墙,高八米,宽五米,是标准的防御性城墙,城墙上可跑马,城门旁设夹道,墙后有石梯。 宫墙后设有八角望楼,可用于观察四方,也可改为射手塔楼,平日里可用来观察祭祀盛典。 用于百官祭拜的大广场,两边竟然铺了跑马道,不仅可视阅百官,必要时也可以用来阅兵。宫中那高大的祭天神台,同时也是最高最适合的了望台,皇帝和国师在这里祭祀天地的同时,俯瞰天下,也就难怪要豪情顿生,志在千里了。 整座风雪宫高大雄伟,同时处处弥漫着军事强国所特有的霸气,虽不繁华,却给人一种望而神惊的感觉。 .................................... 今天的早朝,御乾院上公历明法早早就来到了龙风殿。 时间还未到,皇帝尚未出朝,一干大臣们却已经在殿前等候了。 老远的,就看见了云岚,这位年轻的天风将军自恶浪河赶回来之后,还是第一次正式出席朝会。 云岚对着历明法鞠了一躬:“向历老您请安了。” 历明法呵呵笑着受了他这一礼。 天风帝国在官制上实行的是政,军,财三权分立制度。财权在整个观澜大陆的封建历史中第一次以完全独立的形式登上政治舞台,就是由天风帝国所兴起,由此可见天风帝国尚武崇军的同时,也有相当务实的一面。三权分立通过三个机构实现,分别是尚书省,军务府和御乾院。所谓乾者,钱也。帝国认为钱之一字太俗,因此用了乾字代替,当然,亦可理解为有钱就有天下的意思。 尚书省是帝国的最高行政机构,由丞相负责,有左右二部,设提学,司封,礼仪,祭祀,刑名,律令,人口,城建等十二道分支衙门。 御乾院有左右二部,设度支,盐铁,金,仓,粮,税赋,转运等十二道分司衙门。 军务府亦有左右二部,设武选,地图,车马,甲械,运输,司宪等十二道分支衙门。 因此,帝国的官制,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就是三公六部三十六道,几乎囊括了所有的机构。三公者,以丞相为首,而御乾院的上公历明法,其实就是财相,至于军务府上名,其实就是武相。如今的天风武相,就是烈狂焰。 如今南山岳在家中抱残守缺,满门吊孝,烈狂焰在前线指挥大军,与惊虹人时时摩擦,朝中三重臣中,就以历明法为首。别说是云岚,就是云风舞来了,也得向他行礼。 历明法道:“你小子不在恶浪河镇守边关,怎么突然就想到跑回京里来了?” 云岚苦笑:“本来是为了妹子要出嫁特别赶回来的,没想到苍天城最近的治安如此的不太平,连带南平小县都会出事。私事既已难成,只能转而求公事了。” 历明法眯着眼睛问:“什么公事?” “自然是鹰扬军团重建一事。” 历明法禁不住冷哼了几声。 本作品1 6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1 6.n!一个止水打下来,连带着,将朝中文武大臣们的心也都牵动得活跃了起来。鹰扬军团的重建,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却是在惊虹。多年以来,鹰扬军团的目标都是以惊虹人为中心的。去年的大败,是天风帝国遭受的一次罕有重创。但是随着鹰扬重建口号的提出,帝国的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已经指向了惊虹。 问题是,天风人还打得起这场战争吗? 历明法微抬头看了云岚一眼:“自去年八月我军与止水开战以来,战事持续至今,开支巨大,每日里入不敷出,国库已日见空虚。虽说近些年风调雨顺,收入尚可,但是一朝大战,便耗我十年积聚。出兵万人,每日耗钱以万计,天长日久,国家不堪重荷。如今暴风军团尚屯兵西南,每日里亦要耗去大量钱粮,重建鹰扬一事,劳财劳民,费时费力,此事非同小可啊。” 云岚笑道:“历老是天下财神,您若哭穷,岂不要掉了我天风赫赫威名。” 历明法翻着白眼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天下财神的名字听着不错,可其实却是架在火炉上烧烤。你们这些军人,但凡出征,哪一回不是找我要钱要粮?要是有个轻重缓急,误了谁一下,就冲过来对老夫大喊大叫,说什么前方血战沙场,连命都豁出去了,后方却在中饱私囊,真正是气死人也。难不成这金子银子还有那粮食都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我已经决定了,就在今天的朝会上向陛下请奏,鹰扬重建一事还是暂缓为好。此番大战,帝国至少需要休养生息三年时间,才能有资格准备下一场战事。” 云岚苦笑:“鹰扬军团是我帝国五大军团之一,多年来镇守南疆,尽保土安民之责。如今鹰扬战败,全军仅余两万余众,这半年来,军团上无主帅,下有残兵,士气低迷不振,再不作重建,我天风五大主力就要白白废掉一个了。历老,有些钱,帝国是不能省的。” 历明法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云岚说得对,而且苍野望只怕也是如此想法,但还是摇摇头道:“如今止水新收,各地皆有饥民。陛下已经拟旨,准备对原止水五省土地实行免税三年之政策。如此一来,止水这片土地,虽已归入我手,但是短时间内只能成我天风负累。偏偏帝国本身现在接连出问题。帝国东部马匪猖獗,西南一地,烈帅又还未搬师,苍天城治安急需加强,中央军团还远在天边,真正处处打仗,处处要钱,我这个财相,都快急得要去讨饭喽。” 云岚笑道:“历老还说漏了一件事,帝国之内,只怕还有一笔大大的支出是免不了的。” 历明法一楞:“还有什么支出?” 云岚颇有深意地道:“自然是奖励那有功之臣的费用了。” 历明法愕然,口中喃喃吐出几个字:“浅水清?” 云岚微笑着点头:“今早刚收到的消息,浅水清已经于三天前带着铁风旗的人进京了,而且这一次,他带了两千人进京。” 带两千人进京,历明法吓了一跳:“他浅水清是想造反吗?” 云岚眼中的笑意越发凝重了:“当然不是,事实上,是陛下亲自允许的。” 陛下? 苍野望怎么会允许浅水清带两千人进京?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这场可能的动荡之中,其实陛下已经选好了立场,决定站在浅水清的一边了? 皇帝重武将,那便意味着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在一刹那间,历明法的脑子里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 口中却随意说道:“这么说来,再过几日,老夫就又要为铁风旗大批将士的赏赐而费心了。” 云岚笑咪咪道:“正是如此。” 历明法长叹一声:“若是每摔一跤就能拾块金子,我愿从这风雪之巅直摔到苍天城外。” 云岚哈哈大笑,在那爽朗笑声中,朝会,终于开始了。 。。。。。。。。。。。。。。。。。。。。。。。。。。。。。。。。。。。 当天下午,苍天城外,战旗高展,那一支威震四方的赳赳铁狮昂首出现在地平线上是,劲洒出的铁血雄风,震惊了所有人的心神。 浅水清,他终于来了。 一如他在止水战场上的兵贵神速,从清野城到苍天城一路迢迢,他竟然命自己的部下在三天之内便赶到,仿佛一支奇袭的军队,震撼了所有人。 他挟功而归,乘势而来,锋芒正盛,无人可当。 假如说,此刻他是要进攻苍天城,那么他已经成功了一半。当他的战士站到城下时,苍天城上的守卫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兄弟们,咱们终于到家了!”浅水清站在马上大喝道。 所有将士一起高吼起来:“回家了!” 城上的守卫,百姓,还有城下的铁风旗将士同时在此刻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大门徐徐打开,铁风旗这支钢铁洪流的部队呼的一下涌进了城中。 迎接他们的,是苍天城对英雄战士的热烈欢迎。 无论上层的斗争怎样残酷,基层人民的感情永远淳朴,谁能为他们带来安全的保障,谁就是他们最可信赖的军队。 天风人的子弟兵,在这刻受到了国内民众最高规格的接待,一如他们一路所来。 那一刻,浅水清意气风发对沐血他们说:“沐少,从今天起,苍天城就是咱们的新战场。你看,我手下的兵,可不是只有铁风旗一万将士!” 沐血等人哈哈狂笑起来。一如既往地,他们对浅水清充满信心,无论前路怎样艰难,只要有希望,就有那无畏冲杀的勇气。 此时,朝会之上,历明法尚在就鹰扬军团重建一事所需颇大而历历陈词,那个时候的天风皇帝苍野望颇为玩味地说了一句:“真正的忠臣,有时不仅能为朕带来好的建议,最重要的是他还可以切实有效地为朕解决朕需要解决的麻烦。历爱卿,浅水清就要进京了。他不仅是来讨赏的,同时也是来送钱的,重建鹰扬一事,不必再议了。” 第十三章 釜底抽薪 天风107年4月28日,浅水清领着铁风旗将士正式进入苍天城,仿佛一道风暴平地刮起在苍天城中。 他不仅带来了两千名训练有素的战士,同时也带来了二十大箱的金银珠宝。这些都是当初攻克大梁城时从各地搜刮来的民财,浅水清一直珍而重之地保存完好。今天,他就要用这笔钱来告诉世人一件事,官场争锋,有时候金钱的魅力更大于权利。 苍野望之所以能同意浅水清带兵进城,无非就是为了这笔财富。浅水清的意思简单明白,若是不能带兵入城,则这二十箱财富也许半路就会被人劫走,如今世道不太平哪。 苍野望当然也知道这只是托词,但他更清楚浅水清绝不会指望用这两千战士来造反,既然如此,那便放他进京又如何。虽说天下皇帝没有哪个是不受臣子欺骗的,但是对于一个相对英明许多的皇帝来说,很多时候与其说是被骗过去,到不说是得糊涂时且糊涂。过于明察秋毫,只会让下面的官员离心离德罢了。 但是苍野望也没有想到,浅水清带着两千人护送财宝进城,刚一进入苍天城就先做出了一件令所有人都震惊非常的大事。 南门相府,一支呼啸的铁骑劲踏出苍天雄威: “将军回府,闲杂人等一律避开!”一名披袍战将在马上狂喊道,正是方虎。 两千名铁风旗战士排成整齐的两列纵队向着南门相府呼啸而来。 一名南府管家冲出来大喊:“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不知道这里是相府吗?” 方虎冷哼道:“怎么,这槐树胡同难道还只能住相爷一家了不成,其他人就不能住在这里?” 管家一滞:“你家将军是谁?” “浅水清。” 管家的心一跳,他强撑着胆子大叫:“混帐,浅水清什么时候在槐树胡同有府第了?” 方虎嘿嘿一笑,拱拳向天道:“去年8月,我家将军打下南北两关,陛下赏赐了一座宅子给我家将军。所以我家将军虽然从未回过苍天城,但在这苍天城中,却还是有产业的。” 那管家微微愕然,怎么皇帝赏赐的府第竟正好也是在槐树胡同? 那一刻,方虎已然大叫道:“兄弟们,还不入府!让所有闲杂人等一律给老子闪开了,否则别怪咱们粗鲁无礼!” “吼!”所有士兵一起大吼。 那管家怔怔地看着铁风旗将士进入槐树胡同,转眼间竟将整个南府都给包围了起来。 那一刻,方虎的眼中闪过狡诈与凶狠之意。 由现在起,整个南府就处在了浅水清的监控之下,只要他愿意,那么一声令下,南府满门就得齐齐人头落地。 南门相府。 所有人都已经惶恐成一团。 “老爷,大事不好了。浅水清带着兵进了城,而且刚一进城就重兵把相府团团围困了起来。老爷,浅水清他是要造反啊!”管家急急回报。 书房里,南山岳的脸色已经成了一片死灰。 反击尚未展开,浅水清的攻势却已经一波接着一波,务必要打南山岳一个措手不及,一如他在战场上的凌厉凶狠之势,一如他平素的为人做风,错非不动手,动则雷霆震动,天地摇憾。 南无忌从外面回来:“爹爹,我刚刚去查过了,原来浅水清早有预谋。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经派人秘密购置了槐树胡同一带的两处府第,并将陛下赏给他的那处府第,也以低价与他人置换。如今槐树胡同里,浅水清竟有了三处宅子,而且正好是在我左右两邻与对面,对我南府形成了包夹之势。浅水清把他的两千士兵全部放进了这三处府第,名是暂住,其实是围困监押我府。” 南山岳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点点头:“好一个浅水清,好一招釜底抽薪,先是以送财为名,带来两千战士,再巧施安排,明目张胆围困相府,他是铁了心要撕破脸与我公然对决啊。” 南无忌大叫:“我们去皇上那里告他!” 南山岳冷冷道:“只怕浅水清早有准备。” 南无忌一滞,南山岳已经冷哼道:“浅水清他是看准了帝国需财啊。他在止水杀了那么多人,立了那许多功,劫了这许多财,都是明面上的事,谁也说不得什么。他浅水清愿意献财于国,那是他的贡献,带兵入城,那是陛下给他的恩典,现在人进了城,财却尚未交库,你说陛下该怎么办?就连陛下也得忍着,总得等浅水清把钱银上交之后,才能命他撤兵离城吧?何况,他既然敢这样做,就一定还有其他可以打动陛下的手段。。。浅水清,他是蓄谋已久啊。” “可是我们小说整理发布于w.l6 .n...” 南山岳打断了儿子的说话:“放心吧,浅水清他不会攻打相府的。他只是震慑我们而已,一如他在止水战场的所作所为。当然,这也不失为一个警告。” “警告什么?” 南山岳的拳头蜷得紧紧的:“警告我们,他不希望输。若这场交锋里他败了,那么至少他还有和我同归于尽的选择。” 南无忌闻之骇然。 南山岳却悠悠道:“以微末身份,领兵围困相府,这样的行为,不说是否后无来者,到的确是前无古人了。他浅水清仅这份胆识气魄就无人可及,老夫我是佩服之至啊。无忌,叫上你弟弟,你我一起出府和浅水清见上一见,我到要看看他是怎样的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不但能抢走云家大小姐的心,更能将你我逼得如此狼狈不堪的地步。” 。。。。。。。。。。。。。。。。。。。。。。。。。。。。。。。。。。。。 苍天城南相府,如今已经被浅水清的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两千名战士,入住三间大宅,纵然是再大的宅子也要挤个满满当当。 院子里,宅门前,胡同口,到处都有铁风旗的士兵,他们名为把守,实为戒严,名为保护,实为包围,将整个槐树胡同纳于自己的掌控之中,置于自己的监视之下。 南府大院的城墙上,更是站满了手持刀剑的士兵。居高临下,赫然可将南府家人的一切动静皆收入眼中。 南府大院对门的宅门上,“虎威将军浅府”的字样已经挂了上去。 浅水清负手而立,正站于匾额之下。 长期以来,在军中步步小心,处处谨慎,为的就是不给南无伤一个可以刁难对付他的机会,而今天,他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可以在这刻扬眉吐气一番。 不是不紧张的。 带兵围困相府,这是朝中大忌。 杀南焕林,没有证据,纵然大家心知肚明又如何? 劫鸿雁,同样没有证据,哪怕鸿北冥亲来,他也凛然无惧。 可是围困相府,便着着实实给了可供人攻击的口实。 但他却不能不做,不可不做。 有些事,总要挑明了的,得让陛下知道一些情况,得让皇帝做出一些选择。 若是成了,则天下人将明了,那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真正的关键,在那一人,而非万人。 并不是每种荣耀,都可高枕无忧,也不是每棵大树,都不可扳倒。 若是败了,则所有后续计划再无意义。 在他的身后,方虎,沐血,雷火等人巍然而立。 同样的心情,同样的忐忑,但是面上却泛着铁一般镇定的光,纵然心中不安,却绝不可在此刻露出丝毫犹豫。 相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南山岳带着两个儿子走了出来。 这是浅水清第一次亲眼看到南山岳的样子,在那之前,他甚至连个模糊的印象都没有。 原来,终究不过是个看上去平常无奇的老人罢了。 他微笑,对着南山岳,然后深鞠一躬:“浅水清见过南相,南大公子,二公子。” 这一刻,他连南督的名号都省了,直接称呼二公子,南无伤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青。 南山岳微微点头:“后生有为啊,果然是一表人才。想不到浅将军不动声色间就已经做了如此这般精密布置,到是令老夫大看眼界。从此以后,你我比邻而居,每日里要常相往来了。” 浅水清笑答:“能和相爷做邻居,那是小将的大幸,为此,小将要买这宅子还真花费了不少力气,不少银两呢。” 南山岳笑道:“还好的你的苦心终未白费。” “却是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浅水清很自然的回答。 “手段岂有光彩不光彩之别,充其量就是成功与不成功之别罢了。浅将军是沙场豪杰,自然是不在乎用什么方法来打败对手的了。” “相爷是朝中老人,果然是深谙其中三味啊。” 面对浅水清语中带刺的还击,南山岳到是毫不动怒,这一刻槐树胡同箭拔弩张,所有无关人等早吓得缩回了屋里,大道之上,惟有两边的人对峙而立。 南山岳呵呵笑道:“我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有冲劲,不怕死,做事有够魄力,唉,现在的年轻人,处事之道与我们那个时候是大不相同了。” “相爷缪赞,水清愧不敢当。” “这么说来,你的兵是不打算撤出槐树胡同了?” “为保国财,不得已而为之,还请相爷见谅。” “也好,那就顺便把我这相府也一起保护进去吧。明个我就遣散府中侍卫,反正有浅将军两千大军在此,谅宵小们也不敢随意进入,从此以后,这槐树胡同里怕是连只鸡都不会丢了。” “能保得一方平安,正是我辈军人之责任。” 面对南山岳的说话,浅水清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却丝毫不做退让。 从没有人教过浅水清如何说官场上的场面话,如何话中带话,但是浅水清却是无师自通,一如他对战争的理解一般。这刻他的场面话说起来,丝毫不比南山岳逊色了,却深深地激怒了一个人。 正是南无伤。 曾几何时,那个跪在自己面前,还要属下部众为其求饶的浅水清,如今竟已可以嚣张大胆到兵困相府的地步。 曾几何时,他抢走了自己的女人,夺走了属于自己的荣耀,甚至还大模大样带着自己的兵来到了这里。 曾几何时,这些沙场男儿是只忠于自己的部下,而现在,却成了他浅水清的人了。 还有谁,还有哪个战士,将他这铁血镇督放在眼里? 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他跨前一步,沉声道:“两千人太多了,沐血,本督命你立刻撤走一千八百战士,只留二百人即可。” 他不招呼浅水清,那是他知道招呼了也没用。 沐血抱拳回答:“回南督,属下是铁风旗将士,士兵用命,惟上命是从,南督之命沐血不敢从之。” “难道我的命令就不是上命吗?” “却是要经过浅将军的转令,否则便是越级指挥,若掌旗反对,属下有权不从,此乃军规,不可轻易改变。” 南无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愤怒,却不出预料,铁风旗的战士,他早已指挥不动。 他看着浅水清,眼中喷薄着的火焰足可将人融化,却憾不动眼前这难缠的对手。 浅水清,由何时起你竟已变得如斯难对付了? 然而他终究还是冷冷的说道:“浅水清,你虽是铁风旗掌旗,却还是我铁血镇辖属,本督命你立刻撤出大部人马,你可打算抗命?” 浅水清微笑道:“南督有命,属下怎敢不从,只是南督现在戴孝在身,暂不在职,此地也不是军部,时间更不是处理公事的时间。南督的命令好象既就用得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了吧?还请南督先回一趟军部,在正确的时间和正确的地点以正式发函的方式命令属下,属下才敢有从。不过说起来,此番战归,铁风旗下将士都在假期。小将以私人身份邀请属下士兵来家中小聚,当也算不得犯了什么军法军规,南督若是硬要命我撤出他们,怕是手伸得太长,管得也太宽了些吧?” 他言辞彬彬有礼,语气却冰冷坚硬,刺得南无伤浑身发颤,良久,他才缓缓道:“浅水清,你说得对,是我管得太宽了。不过我要提醒你,只要你一天还是我的手下,你就一天要听我的命令。你还是先不要太过得意了。” 那个时候,浅水清把头凑到南无伤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就快不是了!” 第十四章 意在天下 简单而直白的话语,仿佛一支穿心的利箭,刺透了南无伤的胸膛。 浅水清的口气淡定,眼神自信,充满了无畏与果决。 这是一场非死既生的较量,再不会如前般点到为止。既如此,便豪言壮语一番又如何? 南无伤的胸膛起伏如浪,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强自遏制着自己不发作。铁风旗如今兵逼相府,眼前的局势,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南门一老二少,纵然在朝中可手眼通天,此时此刻,却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南山岳即使没听到那句话,也知道不会是好言语,干笑了两声: “看来浅将军是下定决心要在此驻扎了。好,好,做事雷厉风行,敢做敢当,老夫是佩服得很呢。假以时日,定是我帝国栋梁之才。改日老夫一定登门拜访,向将军请教这沙场纵横之道,到时候还得请将军一赐教益了。” 浅水清立刻道:“南相是当朝重臣,两朝元老,赐教于南相,那是折杀末将了。且末将一介武夫,不过是依仗一个杀与勇字,方敢为人所不敢为,实无其他长处。这登门拜访一事,还是免了吧。” 南山岳眯着眼看浅水清,口中咀嚼着浅水清说过的话:“不过是依仗一个杀与勇字,方敢为人所不敢为。。。原来如此,终是我看错了你。呵呵,浅将军说得好啊,虽言简而意赅,不过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正所谓朝闻道,夕死足矣,老夫是真心想向你请教呢。” 浅水清冷冷接口:“道不同不相为谋,相爷还是免了这一茬吧!” 南山岳的身体剧烈地震颤起来,却不得不压下这口气,忍了这一回。 南山岳哆哆嗦嗦着回去了。 尽管他一转身,就能回到自己的府中,这几步却走得如此艰难,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界。 浅水清目送着南家的人回到府中,看着那两扇大门缓缓合拢,浑身的压力逐渐舒减,心中也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剑拔弩张的环境,针锋相对的对话,笑里藏刀的问候,暗含杀机的眼神,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受,仿佛是在死亡的悬崖上行走,感觉每时每刻都能掉下去,却终须挺住喽,站直喽,才有资格和眼前这强大的对手做正面对憾。 感觉很累,却很舒畅。 “明天的朝会,怕是要很精彩了。”沐血突然道。 浅水清却悠悠道:“也许不在明天,也许就是现在。” 话音落,一骑快马从胡同外飞纵而来,马上是个小太监,对着浅水清等人叫道:“陛下有旨,命令铁风旗掌旗浅水清立刻进宫晋见,不得有误!” 苍野望的消息,来得到也够快。 。。。。。。。。。。。。。。。。。。。。。。。。。。。。。。。。。。。。。 勤政殿是皇帝批阅奏章,处理国事的地方,同时也是早朝之后接见一些官员进行特别谈话之处。 此刻殿中央的三足鼎正燃着袅袅香烟,皇案的背后,苍野望负手而立。 殿后大墙上,一张硕大的地图几乎铺满了整张墙壁,一直延伸到殿顶。 苍野望如今就在看这张地图,他看得如此认真,以至于值勤的官员喊了三遍:“铁风旗浅水清求见陛下。”他才刚刚听见。 “让他进来吧。”他随口说,却不转身。 于是浅水清进殿的时候,看到的第一眼便是苍野望那雄浑的背影。 “臣浅水清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苍野望缓缓转过了身躯。 第一眼看到苍野望的脸,你会觉得这是一张普通无奇的瘦长马脸,长在一个中年人的身上,有着一只显眼的鹰钩鼻。可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苍野望的额头很宽,圆润饱满,其脸轮廓的线条却极其粗犷。这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分外的强硬姿态,在加上那深凹的眼窝,如刀削般笔直的双颊,还有那望而令人生畏的眼神,不言自怒的帝王神情,分外让人有一种震撼之感。 真正的帝王之相,总是能在第一眼就让人兴起膜拜之感,苍野望,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了。 若从表面看,那么这个人,果敢,强硬,气魄恢弘偏还带了一点点残忍和凶暴。 苍野望的眼神在浅水清的身上仅是略停留了一刻,便淡淡道:“你起来,到朕的身边来。” “臣不敢!”浅水清大声回道。 “你若不敢,便是抗命。” 简单的话语,却充斥了不可违抗的力量。 浅水清站了起来。 苍野望重新转了回去,背对浅水清:“到朕的身边来,看看这张地图。” 这是浅水清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式面见皇帝,心中不是不紧张的。事实上大凡官员初见皇帝,总难免心中忐忑,惟恐举止失仪,皇帝怪罪。就算浅水清天生的胆大包天,在一国之君的面前,也还是有着极大的不安。但他没想到,刚一进殿,皇帝甚至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说,一个问题也没问,一句责难也没有,就是那样简单随意地说,到我身边来,陪我看地图。 自己该怎么做? 学习那些大臣们跪在地上山呼万岁,口称不敢与陛下并列,直到将脑袋磕出血?还是大模大样走过去,就这样照皇帝的吩咐去和他站在一起?真正是难煞人了。 可是,他终究是没有时间思考的。 浅水清不由苦笑了一下。 他走过去站在了苍野望的身边。 让他对皇帝下跪,他没意见。让他象条狗一样大喊大叫说臣不敢与陛下比肩这类的话,他自问自己做不到。 既如此,不妨坦然面对。 眼前的地图,赫然是一张观澜大陆的全图,图上山川纵横,河流分步,丘陵草原,河海江湖,一一分罗密布,用不同的线条将其勾勒,描画,并在图的下角做出注解,甚至还着以颜色,以做区别。也就是从这张地图上,浅水清才真正对整片观澜大陆的地形有了一个全面而清晰的了解。 假如把整个观澜大陆比作是一个尚算完整的正方形面积,且在这片大陆的中央划上一条十字线,将整个大陆进行四等分的话,那么天风,止水,惊虹以及其周边一些小国如山国,都市联盟等加在一起,不到四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差不多就是完整的占据了整个大陆右下角的位置,也就是东南一带。 相应的,拥有观澜粮仓库美誉的麦加,以恶浪河为其边界,正处于东北一带,这里除了麦加之外,还有就是极北之地的寒国,极东望角一带的涯国,及周边夹缝中生存的一些小国家。 惊虹以西,位于大陆左下角的位置,惊虹盛产的热带雨林向这一带延伸,最靠近惊虹的有枫国等多个国家。 大陆西北,是国家最少,幅员最为辽阔的地方。在这里,少数民族西蚩族建立起一个地广而人稀的草原大帝国。他们的面积不仅囊括了整个西北之地,更在整个北部边际拥有一条狭长的延长线,就象一条长长的触角,将整个大陆囊括于其覆盖之下。 国家最多,面积最小,力量最弱的,就属大陆中部地区。在这里,除了圣威尔公国之外,还有数十小国林立。圣洁走廊是贯穿整个大陆的一条国际走廊,因此围绕整条走廊,拥有了便利的地理形式的国家们展开惨烈杀戮。周边各国不希望中部地区拥有一个统一而独立的大国,更是竭尽所能,挑拨对立,彼此间各有异动,相互间总能找到支持者。圣威尔公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展起来的一个小国联盟。不到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竟然由二十多个国家联合组成,可见这一带战乱之复杂。 惊虹是雨林之国,极北寒天冻土,西蚩大帝国草原丰盛,但资源贫瘠,与天风人同样盛产骑兵,却比天风人更加凶狠,野蛮,粗鲁,但缺乏相对的组织性,其轻骑能力天下无双,重骑方面就要逊色许多。 海战强国是涯国,他们的海上技术比止水,惊虹以及麦加等都要强很多。 相比之下,止水惊虹在天风人的威胁里,其海战能力是被迫发展,是一种战略防御态势,拥有数量较多的水兵,却缺乏有长期续航能力的大海船。而麦加虽是水乡,位于澜沧江三角洲平原地区,但其水战能力虽然出色,却是因为国内河道纵横的原因,擅长的是小范围内的水陆协同作战,在狭窄范围的河道作战与宽广无垠的大海作战有着性质上的完全不同,因此也不属于海战强国。 西蚩大帝国由于位于极北之地,地处高原,冻土高原海拔极高,空气稀薄,这里的战士也分外艰苦耐劳。不仅盛产骑兵,还根据当地特色盛产一种特别的红牛兵,一种速度并不快,力量却可与重骑相抗衡的特殊兵种。 除冻土高原之外,这里还拥有世界上最高的山,天神山,和世界上最高的山峰,**峰。 据说**峰的海拔高达七千米以上,之所以被称为**峰就是因为从未有一个人能够爬上这座山峰的峰顶,并从上面活着下来。 相比之下,名气起得很牛气的连云山脉,其海拔不过三千米,而断龙山,盘山,不过两千米左右的高度。同样被惊虹人依为国之屏障的苍天山脉,最高海拔也不过在三千米左右。这些山脉比起天神山,简直就是孩子与大人的区别,只是由于地势陡峭难以攀登,而被人们冠以种种雄奇名称,成为难以逾越的天堑。 在西蚩大帝国的传说中,天神山,可以说是众生发源之地,没有天神山,就没有如今这许多生灵在大地上繁衍生存。因此,西蚩大帝国的人民一直都认为,整个大陆,数十个国家,都是依靠他们的母亲山天神山而生存的。尽管东,南诸地都斥其野蛮,视其为没有开化的土夷,西蚩民族却更加看不起他们。 不过这个说法其实也不算太离谱。 天神山上终年积雪,其蓄水量远高于连云山脉。连云山脉创造了一条月牙河,灌溉的不过是止水一地,天神山却创造了数十条大河,灌溉了整片大陆。 其中最出色,最长最大的一条河,就是格尔穆沙河。 格尔穆沙河一路蜿蜒,由西至东,横穿整个观澜大陆,一路分出上百条支流,灌溉土地不计其数。其中两条最重要的支流,一条叫媚儿河,一条叫澜沧江。 媚儿河向南延伸,横贯枫国,丘国等多个国家,甚至连惊虹人也有沾光,最后流向南蓝翎海,创造了大陆最美丽的一片国土。 澜沧江向北延伸,横贯大陆中部,穿过圣威尔公国等地,最后北进麦加,进入涯国,直通灵琴海与鍪海相交处。成为麦加与天风人最大屏障的天下凶险之河恶浪河,其实就是澜沧江的分支河流。 观澜大陆一名,其实就是由澜沧江而来,这条江与水势相对平静许多的媚儿河相比,河水湍急奔涌,狂潮凶猛,虽然常年灌溉着大批的土地,但每过些年头就会大泛滥一次,造成沿海数十个国家受到冲击,上百万平方公里土地被淹没,上千万人民的流离失所。 相比它的偶尔一次发威,就造成如此巨大的灾害,月牙河水坝的决堤毁坝所造成的伤害不过是沧海一黍,而凶名赫赫的恶浪河也不过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在澜沧江的怒潮汹涌拍打中,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圣洁走廊和澜沧三角洲,都不过是澜沧江长期冲积下的衍生品。人们因为这条江而生存繁衍,也因为这条江而受尽苦难,就象是倒霉的孩子摊到了一个恶劣的父母,受其教育,为其抚养的同时,也要每日里经受鞭抽拳打的煎熬。 无论是怎样强势的人们,在自然的力量面前,最终都是渺小而无力的。 而拥有观澜粮仓美誉,位于三角洲下端的麦加,差不多是受益最多,受害最小的国家。当澜沧江流到这一带时,其凶猛势头因为大量的分流而日见平缓。除恶浪河外,几乎再无凶流大河在麦加国内,反之存在的是无数小河在麦加国内,为整个国家的土地灌溉做出巨大奉献,才成就了这里的粮仓之誉。 与凶猛飚悍的澜沧江相比,媚儿河则成为南部地区人人喜爱的一条河。假如说格尔穆沙河孕育了一对子女,那么澜沧江是身强体壮的儿子,脾气暴躁而顽劣不驯,那么媚儿河就是柔媚乖巧的女儿河,尽展着水性的柔与美。假如我们从地理形势上来分析,那么媚儿河水流温柔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与她不属于格尔穆沙儿主流和起路分支过多有关,但不可否认的是,媚儿河一路南行,在灌溉大片土地的同时,造成的麻烦却的确极少。 因此,媚儿河流域里,越往南,其分流就越少,在穿越大片的土地配合当地炎热与多雨的气候制造出大片的雨林之后,最终平静地进入了南蓝翎海。 而这些内容,如今尽皆描述在眼前的这张地图之中。 尤其难得的是,整张地图长十二米,高八米,正去勤政殿强的面积相符,以至于浅水清不得不考虑到一件事,就是绘制此图的人,一定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将此图挂于这里的准备,因此在规格大小上才会有如此和谐的统一。 这是浅水清自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详细精致而清晰,对整个大陆地形地貌有如此系统研究并做出精确说明的一张地图,以至于他震撼到再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地图是谁做的?” 苍野望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秦仪的名字,你可听说过?” “是他?” “不错,就是他。当年秦仪游历大陆二十年,以二十年之心血绘成此图,将整个观澜大陆地形地貌尽皆绘于图上。人们只知他作四极游记与国论,却不知道,这幅旷古绝世的观澜大陆图,才是他真正的杰作。那本四极游记不过是他作此图时的心得随笔罢了。” 浅水清向着那地图深深鞠了一躬:“晚辈浅水清,当向前辈致敬。” 苍野望满意的点点头:“你不错。” 浅水清一楞。 “当年烈帅进京时,我父皇也是这样让他过来看这张地图。但是堂堂的狂龙武士,终究不敢与我父皇并肩。前朝丞相公孙石,中央军团季狂龙,雪风云风舞,云岚,南家山公,南无忌南无伤,几乎每一个朝中重臣,在第一次晋见时,都是和你一样,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命令过来看这张地图。可是近二十年来,你是第一个就这样走过来,站在朕的身边的人。” 浅水清立刻下跪:“微臣无礼,请陛下责罚。” 苍野望微微摇头:“起来吧,若要罚你,早便罚了。如今看来,论胆识魄力,就是烈帅比你,都稍有不足啊。难怪你敢领着铁风旗一万余人,就横扫整个止水了。将为军中胆,军胆既壮,则军士勇悍,战不畏死。你浅水清胆大若斯,能成此功业到也不算稀奇了。” 浅水清沉声回答:“不敢与烈帅等重臣相提并论。” “现在或许不行,将来却是难说。”苍野望悠然道。“浅水清,你可知为何每一名官员在第一次见朕的时候,都要先陪朕看看这张地图?” 浅水清犹豫了一下,终于回道:“指点河山,意在天下,陛下是想告诉每一名臣子,我帝国之宏伟目标!” 于是苍野望轻轻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正是意在天下。可惜啊,百年帝国,到现在连一统大梁的梦想都未能完成,直到你的出现。。。” 他看着浅水清,然后柔声道:“所以,朕是要感谢你的,因此才容忍了你的许多所作所为,毕竟,为此梦想,很多东西都是可以舍弃的。浅水清,你可明白?” “微臣了解,不敢当陛下一个谢字。” “既如此,你当知道朕对你的期望所在,又何必因为一个女人而把事情搞到如此地步呢?”苍野望悠悠说道。 身在宫中的皇帝,其实对外面的局势竟是了解得透彻无比。 第十五章 君王之道 苍野望的一句“朕之期望”是很能打动人心的。 浅水清不能不佩服这位天风皇帝的语言艺术,只是寥寥数语就具有如斯威力巨大的效果,几乎可令人立刻鼎礼膜拜,可他终究只能咬咬牙苦笑回答:“人这一生,总要有些值得追求的东西。” “既如此,为何不是那大好河山,锦绣未来?” “天下是陛下的,女人是臣自己的。陛下,臣愿意为陛下去打天下,只为换自己心中所欲。” “却也不必如此步步紧逼,你可知你让朕很为难。” 浅水清斩钉截铁道:“一万年太久,臣,只争朝夕。” 苍野望吃惊地看着浅水清。 好久好久,已经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了。 他背负双手,微微点了点头:“好一句只争朝夕,这正是你能在止水创下如此辉煌的原因所在,年轻人,终究是心性燥了一些。” 浅水清低头不语。 苍野望终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和浅水清多说什么,以他的身份而言,这种事其实还是不要轻易卷入的好。朝臣之争,历来是王庭中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的戏码,精于帝王之道的君主们在这种对权力的争夺中唯一所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那最大的利益获得者,而非卷入其中,随波逐流。 越是英明的君主,越是在感情上淡漠生死,不会因为喜欢某个臣子就轻易做出不符合利益法则的事情。反到是历史上昏庸的君王们,常常为情感所左右,就算明知道身边有佞臣小人,往往却因个人感情而置国家大事于脑后。 有太多私人情感的人,注定不可能成为伟大的君主,这是千古定律。 这一刻,苍野望的手指停留在了地图上的一角,厚重的声音如山岳压顶:“朕的心,如今在这里。” 浅水清甚至不用看,也知道他指得是什么地方:“陛下若想要,臣就去把惊虹取来送给陛下。” “用一个云霓来换,朕是愿意的,用一位帝国丞相来换,朕就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浅水清斩钉截铁道:“陛下所愿者,臣请之;陛下所不愿者,臣弃之。” “既如此,浅水清,你告诉朕,南焕林之死,与你可有关系?” “绝无关系!” 苍野望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说没有关系,那朕就信你一回,现在你可以下去了。明日早朝,朕自会对你的所作所为做出公正评断。朕,会给你你想要的,希望你不会负朕所托。” “谢陛下!”浅水清的这一声回答,有力而高亢。 望着浅水清退去的背影,苍野望悠然道:“出来吧。” 勤政殿的侧门赫然出现一个年轻人。 “孩儿见过父皇。” 正是当今太子苍澜。 “刚才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苍澜点头:“是,儿臣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这样,告诉朕,你学到了什么?” 苍澜微微犹豫了一下,小心道:“用人之道,在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浅水清说他与南焕林之死无关,父皇表示信任,想必就是出于这个道理?” “荒谬!”苍野望气得霍然转身,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什么狗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些哄骗世俗孺子的话你也能拿来,你将来怎么做个好皇帝?!” 堂堂天风野王连粗话都骂出来了,显然是真得怒了,吓得苍澜大声叫道:“是孩儿错了,父皇定是看那南山岳权势倾天,绝非朝之忠臣,想施以平衡之术,扶浅水清以制南山岳!所以。。。所以。。。。”他所以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所以不出来。 苍野望失望地摇头:“平衡之道。。。哈哈,君王之道难道就只有一个平衡之道了吗?难道非要臣子们之间杀得血流成河,皇帝的位置才能坐得安稳吗?你看看历史上那些有为之君,有哪一个是真正靠这种平衡之术坐天下的?平衡固然有用,但是搞得不好,就会把自己也给圈进去,平衡之道,本就是庸碌无用之主才用的伎俩!” 苍澜扑通跪在地上:“孩儿愚钝,还请父皇指点!” 苍野望阴森森道:“你飞鹰走马挑戏宫女时,到未见鲁钝了。” 苍澜吓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看着儿子这般无用,苍野望心里真正不是滋味,终究只能叹息道:“澜儿,你是将来要坐天下的人,有些道理,你必须明白是用来哄骗世人的。那些骗世人的东西,本身就是为君王服务的,骗黎民百姓可以,却万万不能用来骗自己。什么疑人不用,难道说某人确有能力,你却因一点怀疑就可不用吗?身为皇帝者,能对哪个臣子无半点疑心?若如此,岂不是天下就无人可用了?什么用人不疑,就算某人现在是对帝室忠心耿耿,你又怎么能保证他将来不会随着时间地位的变化而心思其变呢?人心善变,岂可因一时之忠而定其终身!为君者,万万不可说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蠢话。恰恰相反,疑人要用,用人要疑,以严明统治为手段,严格律法相督促,方可保得国泰民安,皇朝永固!” 苍澜连连点头称是。 “至于那平衡之道更是无稽之谈。若天子无能,仅靠臣子间的互相遏制,不但不能让一个国家长治久安,最终的可能反而是引发政治动荡,朝局不稳,则国势颓败啊!澜儿,用人之道,千变万化,其要旨在于把握人心所求。是人皆有欲,人有所求,惟皇帝方能给予,则可控。若无求,则再难掌控。古王今来,为何清廉之臣屡屡不受重用?未必是因为其犯颜直柬,天子无量,往往是因其所欲所求,非天子所能给予,其人有私,却是以大公之名成其大私!是以天子不可控之,难以用之啊。正所谓天子有所予,臣下有所报,则彼此可两利,若臣子有所求,天子难所予,则彼此两害。你需得明白其中利害!” 说到这,苍野望微微停顿了一下:“今天朕召见浅水清,就是想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朕又凭什么可以控制他,而现在朕已经知道了。” 苍澜脱口而出:“他想要云霓!” “不错,他要得只是云霓。所以朕告诉他,用一个云霓去换惊虹,朕愿意,用一个帝国丞相来换,朕不愿意。若是换了旁人,这样的事情怕是难以接受的,但是对浅水清来说,这已是天大的恩典。下有所求,上有所予,上有所需,下有所报,此方为上下用人之道,才是真正的平衡之道,澜儿,你需得给我记住了。” “父皇英明,用一个云霓换来浅水清之忠心,却是上上之策。” 苍野望冷哼道:“当初南山岳求朕做媒,朕本就是有些不情愿的。如今南焕林已死,南家与云家之联姻成空幻泡影,对帝国来说,这未始不是好事。朕可以帮浅水清解决云霓之事,这是朕所能给予的,他浅水清承受了,就得感恩。但朕不会支持他对付南相,南相对帝国依旧有大用,轻易不可撤之。对帝国来说,避免朝廷动乱是为大事,云霓是为小事。对浅水清来说,云霓才是大事,南公如何反而是小事了。所以,如此的结局是最好不过。有云霓在手,纵然浅水清如何骄横跋扈,桀骜不驯,却永远不敢反叛帝国,所以这样的将军,却是可以用的。相比之下,朝中众臣,人人贪权好利,他们要得越多,朕得的就越少,所以反是浅水清这样的臣子,能为朕所喜所容。他给了朕朕想要的,朕便给他他想要的,彼此君臣自然和睦。但是澜儿你要记住,人心善变,谁也不能保证将来会如何。也许有天,浅水清不再满足于眼下,也许某天,浅水清想要更多,或者他见异思迁,又恋上别枝玉叶,则这样的人,便再不可轻易信之用之。” “儿臣明白了。只是父皇如此,只怕南相会面上无光。” 苍野望怒喝:“他南相的面子,又怎么能和帝国百年大计相提并论?” “可现在南相与浅水清已经势成水火。。。。。。” 那个时候,苍野望脸上浮现出一丝霸气:“那又如何,朕不许他们斗,他们就不可以斗。朕要的是肱股之臣,顶梁之柱,在此非常时期,当一致对外,纵有杀父之仇,也要压下这口气,有本事就待朕殡天之后,再作纠缠!” 苍澜吓得浑身一抖,心中的那句话终究未敢说出口。 人间仇怨,岂可因皇帝一语而消?浅水清能如愿得到云霓,或可愿意放弃一切,但他南山岳,他能忍下这口气吗?南无伤,能受得下这口气吗?苍野望虽算英明,但毕竟还是失之于骄矜,太过自信了。 这或许也是古往今来天下皇帝的通病。 那个时候,浅水清刚刚步出风雪宫,他仰天长吁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来到。 自始至终,他从未忘记自己追求的目的是什么,云霓,你终将入我浅氏家门,做我永远的妻子! 想到这,他开心地笑了,相比之下,反而是和南山岳的明争暗斗在这刻尽诸抛于脑后。他知道,明天皇帝将给大家一个震惊世人的消息,但他同样知道,自己也将还皇帝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患,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改变这场终将到来的朝争。 这一刻,他尽情地呼吸着这世界的新鲜空气,从未感觉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眼前是一辆马车突然驶了过来,停在浅水清的身边。那马车上的纹饰是如此熟悉,一瞬间,浅水清仿佛回到了自己初入伍的那个时段。 架车的人用一只独臂勒住了骏马,用充满戏谑的口吻道:“浅将军若是不嫌马车跑得慢,不妨上车与我家小姐同行归府。” 浅水清的胸膛登时火热起来。 第十六章 欲火 马车里,浅水清和云霓相对而坐。 数百个日日夜夜,他们都积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讲,可到了嘴边却又俏皮地溜走,最后只能化作一个令人透不过气来的长吻。 这一对恋人,在经历了这许多时间的长相苦守后,终于又再一次抱在了一起。 香唇如雨点般落在浅水清的脸上,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压抑了太久的感情在这刻如火山爆发般释放,其熊熊爱焰足以将一切融化。当内心中升腾的情感再无法用普通的拥吻方式表达至尽的时候,更进一步的表现显得是如此的自然。 浅水清手忙脚乱地扒去云霓的衣物,云霓则匆匆迎合着甚至连欲拒还迎的矜持都已放弃。 他们转眼间变成**裸的两个人,彼此间的热吻再一次落在对方的身上,这一次,是要将整个人都吻遍了。 “水清,我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云霓,我要你,每时每刻都想要你。” 或许是男人和女人天生的不同,彼此间就算说着那亲密的话,也显得迥然有异。浅水清的感情更加狂暴而直接,爱与欲交迭,云霓则是充满无限爱意地迎接着心上人的一切粗鲁行为,甘愿为其奉献出一切。 小小的马车包厢里,爱与欲的火焰升腾出一片温暖空间,实容不下任何一个人闯入他们的世界,方豹轻轻将马车停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自己则坐到不远处,一边警惕周围,一边充满羡慕地看着马车晃动。 浅水清疯狂而卖力地在云霓的身上驰骋着,几乎要将自己所有的欲望与精力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尽情地交付爱人。 云霓则大声呻吟着,汗珠一点一滴地从脸上落下,在情欲之火的烧灼中,娇颜鲜红似火,她看上去依然是那样的美丽,却充满了粉红色的**,她的眼光落在浅水清的身上,一边承受着浅水清猛烈的冲击,一边却在洗数着那身上的伤痕。 浅水清变得有些黑了,那是长期在外,受风吹雨淋日晒的结果,却也变得更强壮了,如今的他,似乎离原本的那个儒生形象更加远了些,而更添了一份军人特有的豪爽霸气。 浅水清身上的伤疤也多了,但那却是身为军人的骄傲,是只有老兵才有资格指着伤口对人吹嘘的资本。 他看云霓的眼神也更加温柔了,那是在经历了一次次血与火的沙场征战后,唯一能让他放开心怀的人不再顾虑明天的女人,是唯一能让他舒舒服服躺在怀中一觉睡到天亮,再不用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的女人,是唯一可以让他心灵平静再不用面对那些血雨腥风的女人。 “云霓,我爱你,因为你是唯一能让我感受到家的存在的女人。” 浅水清如是说。 云霓便笑:“你是在外流浪的浪子,流浪的人,最思念的总是家。” 浅水清也笑:“是啊,正是如此。只有离家太远的人,才能找到回家的路。而如今,我终于找到了,得到了。” 云霓嘤咛着,满足着,在彼此间的甜言蜜语中陶醉着。 往日令人肠断的相思之苦,在这刻变成了一颗值得不断咀嚼的圣果,一卷苦尽甘来、回味无穷的甜蜜回忆,一段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心路历程。 执手相偎,所有的杂念都被抛之九霄云外。 得势失势,胜败输赢,功名利禄,尽皆自心中逃逸无踪,悉数从脑海祛除无形。剩下的,只有纯净的喜悦,感受到的,只有怀中温热的躯体。 马车里只剩下两个人浊重和娇羞的喘息声,并在那最后的一声长叹中,让所有的精力尽情泻洪,让双方同时升入那极乐的大潮之中。 待到春潮退却时,浅水清气喘吁吁地躺在云霓的身旁,纵然杀敌上百,却也及不上此刻的疲累,而云霓却娇羞无限地躲藏进浅水清的怀中,仿佛如此,就可以忘记刚才的羞人一幕。 然而曾经的热情,依然有那身上的香汗为证,有那爱郎身上的抓痕为据,原来刚才的自己,竟是那样的疯狂与渴求。 期待这一天的到来,终究是太久太久了。 她悠悠道:“每一次听到你的消息,总令人提心吊胆。” 浅水清便笑道:“从见到我的第一天起,你便注定了是要在惊涛骇浪中生存的了。” 云霓便仰起玉颜:“风高浪险,我不想你有翻船之虞。” “水手们爱唱的歌,叫不经历风雨,又怎见彩虹。” 云霓便缩进他的怀里:“那你现在可见到彩虹了?” 浅水清笑道:“何止见到,那云中霓虹早已入我手,连那最深层的秘密都看通看透,整个就已经属于我了。” 云霓笑得要打浅水清,却被他一把抓住,再次给了她一个深沉而热烈的长吻,直吻得云霓连气得喘不过来,小腿儿一阵乱蹬才奋力将他推开。 她撇着好看的媚眼瞪浅水清:“好象你得了的可不止那云中霓虹吧?那天上的夜莺,宫中的宠妃,甚至淮河水畔的名妓都已是你掌中之物。” 浅水清苦恼道:“吃醋好象不是这个时代的美德。” 云霓便瞪着眼道:“我却偏偏要吃醋了。” 浅水清只能陪着笑自认不是。 云霓素来是乖巧之人,眼看着浅水清自认理亏,趁此时机和浅水清立下盟约:一:不可贪新忘旧;二,先到者居长;三,就是要永远永远地爱护云大小姐,不可违背老婆意旨。 一个是心有歉意,一个是故作发怒,浅水清终被云霓吃得死死的,昔日驰骋沙场,所到之处,敌皆震慑的沙场豪雄在这刻真真正正成了妻管严,哪还有半点天风血狐的威风,被逼签立城下之盟,从此以后惟老婆之命是从,虽将受尽苦难,却甘之若诒。 得了好处的云大小姐越发的开心起来,望着云霓娇美的肌肤,圣洁的容颜,浅水清突然间心中的豪情再起,奋斗的意志再次昂扬,他轻声道:“我为你储存了所有的欲望与能量。” 云霓惊讶的睁大眼睛,她已经感受到了爱郎身体的变化,就在盟约刚刚定立成功的一刻,浅水清已经再次披甲上阵,二赴战场。 未来的付出,要在这刻加倍讨还,当云霓再一次深刻地感受到浅水清深刻而火热的进入时,她娇喘无限,已彻底迷失在那片欲望大潮之中了。 。。。。。。。。。。。。。。。。。。。。。。。。。。。。。。。。。。。。。。。。。 待到云收雨歇时,天色已将暮。 浅水清再接再厉,云霓梅开三度,两个人在彼此的世界中畅游,直到这刻才悠悠停了下来,浑然想起好象还有许多事情未曾交代。 云霓紧张地问浅水清:“陛下的意思如何?” “陛下已经同意为你我做主,将你许配给我了。” 云霓兴奋地送给浅水清一个热吻,这刻真正是乳燕归了巢,再无了后顾之忧。 浅水清又道:“不过陛下不许我和南相再斗下去,就他而言,天下臣子安分守己为国效命才属尚佳。” “怕是南相不会接受此结局。” “那是必然的,早考虑到有此可能,所以我才要在来苍天城之前先杀南焕林,否则以南山岳之隐忍,说不定就会忍我们几年,到时再想除他反而困难。如今南家可以忍我抢走你,却不能忍南焕林之死,更不能忍我兵逼相府之耻辱,那只会使他南家声望大跌,百官再无人可服他。可偏偏皇帝不许我们斗,表面看来是两不相帮,其实却是大大的帮了我。” “后面你打算怎么做?” 浅水清一笑:“这段时间我搞得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也该做个乖宝宝了。有些布置,目前还未到时候发动,需要时间去准备,去进行,所以就得暂时把主动权交出来。自古战场总有攻防转换,接下来就让南相腾出手来对付我吧。对陛下来说,为臣子的固然要有用,同样也要听话。我以前在外面,得不到陛下的旨意,可以随意乱行,现在陛下有了明确意旨,就得做个乖乖好孩子。陛下是英明的,越是英明之主,就越是难以欺骗。南山岳对我的攻击越狠,他在陛下眼中的形象就越跌。所以待明日我出过手之后,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将只挨打不还手,非到性命忧关时不会再出手,直到时机成熟,再一举定乾坤,彻底铲除了咱们的祸根。” “我怕南相的出手,你招架不来。” “我不能保证,所以你我皆未到可放心之时。不过只要他打蛇不死,我就必定可扭转乾坤。放心吧,明日朝堂之上,我已经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到那时,他南山岳才会明白我浅水清到底有何本钱可和他堂堂帝国丞相做此正面对抗。他或许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早就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之人!” 说到这里时,浅水清的眼中已经露出了如天的怒火。 对南家的一切行为,不仅仅是建立在对云霓的爱的基础上的,还有那份深藏心底的恨,无时无刻不敢或忘。 若只是为娶云霓,他本可以采取更为温和的做法,但是为了那曾经许下的誓言,和那为他而死去的英魂,他终不会与南家有任何和好的可能。 戚大哥,你在天有灵,看兄弟我为你报仇,我终将把他们逼到无路可走,最终陷入那万劫不复的境地。浅水清在心中如斯呐喊。 下一刻,他温情款款对云霓道:“你放心吧,从现在开始,除非南山岳立刻放弃对我的报复,否则他对我的每一次攻击,都注定了是给他自己的脖子上架上绞索,最终只能将自己套进去。” 云霓心怀大放,终于躺在浅水清的怀中再不言语,只是听着浅水清一步一步详述他的计划。 两个人直到此刻,才终于把事情说到正题,柔情蜜意过后,代之而起的,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阴谋伎俩。 不得不承认,这是极登对的一对壁人,他们在一起,将一桩蚂蚁憾大树的政治行为进行得完美无缺。 彼此间在身体上的沟通之后又做了一次心计上互相的沟通,在将一切行为细节反复审视,直到确认无碍后,才依依惜别。 这一次分手,要不了多久就能重聚,到那时,整个世界已全然改观。 第十七章 朝争(上) 天拂晓,龙风殿前,百官云集。 这是浅水清第一次正式上朝,在皇帝的决定下来之前,他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虎威将军,如果不是在止水立过大功,怕是连参加朝会的资格都没有。如今来到这龙风殿前,眼看着一个个官员最低也在四品以上,看来自己是只有敬陪末座的份。 然,众官员看他的眼神却是既惧且惊的。 天下能有几个五品将军敢杀相爷之父,兵困相府,到如今仍安然无事的?终是找不出几个。 无半点背景后台,仅靠那赫赫功名与一身杀胆,敢做出如此事情的人,哪怕是个街头乞丐,都能让人另眼看待几分。 永远的是官员等皇帝,所以时辰未到,百官已集体在大殿前等候,那个时候,申奇大概是唯一敢上前和他说话的人。 “终于又见到将军了。”声音里赫然透着几分喜悦。 “近来可好?”浅水清问他。 “托将军施援手,才赖以有今日,现在好得很。”申奇恭敬答。他如今已是朝中新任的中侍郎,官居四品,和他老爹同级,比浅水清还高一品。 走学术道路,是官场上永远的捷径,这是半点不假的。 “也需你自己努力。” “终不忘将军再造之恩。” “会有需要你回报的时候的。”浅水清淡淡道。 申奇笑道:“我先跟你说一下这里都有些什么人吧,省得一会朝会上,将军有剑却不知该捅向谁。” 浅水清也笑了起来。 按申奇的指点,站在自己左首不远出的那个山羊胡须的老头,就是太子太傅公孙石,此刻他连眼都不瞥自己一下,仿佛他的回朝与浅水清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到底是经过官场数十年侵**的人物了,不会如申奇这样的毛头小伙子这般急急过来示好。浅水清帮他抬他,也无非是用他靠他,彼此间谁都不必欠谁的,只需要一份合作的默契。正如浅水清和南山岳之间有化解不开的仇怨一般,浅水清并不担心公孙石和南山岳之间有可能有什么私下的秘密接触或交易。 他们的仇,同样大到难以化解。 殿正中央站着的老人是历明法,朝中地位仅此于南山岳和烈狂焰,再过去是尚书省提学司陈进忠,礼仪司沈昱,刑名司周良,司封蒋元,御乾院盐铁官吕长津,转运官师尚,军务府武选司朱丹心,地图秦浩然,甲械吕长恭等一干朝廷要员。 其中尚书省的干员几乎都是南山岳的死忠之将,南老头现在不能上朝,却可以通过他们表达自己的意思。而御乾院里也有不少人对南山岳是既畏且敬的,南山岳的势力终究不是浅水清可比。 反到是军务府的人,由于天生的文武对立,只有极少数会卖南山岳的面子。相比之下,他们看浅水清可能会顺眼许多。 军务府的一干大员中,有一员年轻将军,俨然如鹤立鸡群,显得分外挺拔,引人注目,一席紫色大氅披在身上,显得是如此英武不凡。 仅仅是看了他一眼,浅水清就已经知道那个人,正是云岚。他们兄妹其实是非常相像的。 “云岚于七日前回来,这些日子曾与南相屡有接触。”申奇小声道。 “云霓已经跟我说过了,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浅水清随意道。 两个人不再做交谈,旋又分开。 浅水清的目光停留在云岚身上,直到云岚转过身看向自己时,目光交接,云岚的脸上露出一线神秘的微笑。 那微笑,令浅水清分外动容。 朝会开始前,百官们是议论不休的,可随着那一声梆子响,龙风殿大门开启,传令太监放众官进殿,所有的声音便在一瞬间哑然而止。 今天的朝会正式开始了。 。。。。。。。。。。。。。。。。。。。。。。。。。。。。。。。。。 会议,是自人类有历史以来就一直存在的一种特殊的思想表现形式,它充分发挥集思广益的特点,将所有的问题都摆在台面上,供人们商讨,谈论,并做出抉择。它是人类作为生物顶端的最高级存在的一个基本明证,至少动物们是不会开会讨论任何问题的。 然而千百年来人类智慧的发展却总会将一切美好的东西逐渐演变成一场场肮脏的充满丑陋交易的事物,当会议发展到一个极端时,自然而然就成了一个充斥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存在。 朝会这种代表了封建帝制时代最高决议中心的场合,更是将这种形式推到了一个极至的颠峰。 在这里,朝会就仿佛是一个展现人性的大戏院,权力,财富,官场关系,统统是演员们用来表演的资本,指桑骂槐,栽赃陷害,扭直为曲,指黑为白的能力则是演员们长期苦练的基本功,彼此攻诃,弹劾,请功,辩护等一系列曲目,更是每次表演必然的保留节目,甚至于斗殴,撕打,拳打脚踢,暴跳如雷等一系列全武行式的表演在必要时亦可上演,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就是这大戏院唯一的观众,他静静地观赏,默默地评价,并最终确定谁的表演最为成功,谁的戏法最为漂亮,谁是今天最成功的演员。 有些演员因表演出色而上去了,成为剧团的台柱,有些则从此落幕,写下人生的最后篇章,还有些人败而后馁,推倒重来,哪怕从一个龙套开始,也带给人致命的威胁,也有人好花不常开,最终被后起之秀反超而过,遗憾退出这人生的大舞台。 今天,在这大戏院里,表演的主角是浅水清,出演的是压轴大戏。 朝会刚开始的时候,浅水清的人就象在空气里消失了一样,没有一个人提这个名字,他站在朝堂上,就仿佛根本无人看见,各臣工官员纷纷汇报自己的工作,抢着要把手里的事情先交代清楚。 总得先把事情处理妥了才能开战,否则一旦硝烟弥漫,只怕又不知得拖多少公事下来。 一个半时辰后,所有事情基本都已商讨完毕,耳听着苍野望问出:“还有什么事吗?” 立刻有人站了出来,正是礼仪司沈昱。 “陛下,臣要参人。” 苍野望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做了个手势让他讲下去。 “铁风旗掌旗浅水清,居功自傲,拥兵自重,目无王法,不遵王令,昨天刚进苍天城,竟然就带士卒兵围相府,如此以下犯上,是为大逆不道之举,请陛下严惩之!”沈昱大叫。 一句话如水进沸油锅,嗡的一声在朝堂上便炸了开来。附和响应者有之,气愤漫骂者有之,冷笑不屑者有之,闭目养神者竟亦有之。 浅水清看了一眼公孙石,公孙石微微点了点头,也站了出来:“陛下,臣要向皇上推举一位国之功臣。” 苍野望道:“讲。” “铁风旗掌旗浅水清,以微薄之兵,扫平整个止水,功高盖世,为帝国创下不世奇功,我帝国终于又出了一位旷世良将。如此英雄人物,帝国若不重奖重用,只怕要白白寒了军心了。” 沈昱怒目瞪向公孙石:“无德臣子,纵有天功,又岂可因公废法理法纪!” 公孙石冷笑回应:“挟财入京,一路需士兵卫护,又何来兵困相府之说。” 刑名司周良立刻道:“若非兵困兵逼,又何需两千人之多!” 新科状元,中侍郎申奇道:“这正说明浅将军为国尽忠,不遗余力!” 沈昱再接口:“偏要宅选槐树胡同,与相爷比邻而居?” 公孙石立刻冷笑:“莫不成沈大人是因为浅将军没有住在你家附近而心有不满?又或是沈大人你做南家忠狗做惯了,以至于都忘了连南相也是为帝国在效力!” “公孙石,你他妈的放屁,你才是浅水清的忠狗呢!” 公孙石摸着胡子笑:“沈大人掌天下礼仪,口出不逊,着实是令人失望啊。老夫要做,也只做帝国忠狗,做得心甘情愿,做得无怨无悔。” 朝堂上的热闹在一瞬间升到顶点,浅水清的名字就仿佛一个火药桶的引线,在顷刻间引发了一场朝廷上的争辩大爆炸。有关于浅水清的压轴大戏在这刻正式开始,于纷纷攘攘中演出这场描尽众生百态的人生大戏。 以礼仪司沈昱为开始,尚书省各部官员,如刑名司周良,司封蒋元等,与以公孙石为首,申奇等新晋官员附从,展开了一场堂而皇之的朝堂角力。 假如是南山岳在这里,他一定会惊愕发现,原来朝堂上支持浅水清的人,竟远比他想象得要多得多。绝大多数的年轻官员和武将,几乎都是站在浅水清的一边,而大多数的老臣子,则是站在南山岳的一边。 这是新与老两股势力的对撞,两股不同势力在朝堂上的角逐,不仅仅代表了两个人的命运,同时也影响着绝大多数人的命运。新人们渴望浅水清能出头,从而为自己踏着老一辈的尸骨更上层楼打下良好的基础,老人们则要捍卫自己的权力,绝不让新晋小子们有踩在自己头上的机会。 早在半年前,浅水清便已努力培养属于自己的新兴势力,在这刻突然拿出来的时候,俨然是一幅令人眼前一亮的新气象。 沈昱的声音在这刻高亢起来:“浅水清不听军令,骄横跋扈,杀戮止水,结怨天下,虽薄有微功,却凭功自骄,屡犯国法军规。在赤水镇,他纵容部下借粮生事,导致惊掌旗身死,方篡居其位,在大梁城,他分发宫女,殿柱题字,视皇产如无物,回到帝国,他又借病不归,拖延时日,月后方返,如今又兵困相府,以下犯上,更是罪上加罪!陛下,浅水清其人,手段残忍,目无法纪,心肠歹毒,这样的将军,别说是赏他封他了,就是让他留在朝中,都是对天下臣德的侮辱!” “正是正是!”一片附和之声响起。 公孙石也冷笑道:“浅水清领万人平天下,一切所作所为,皆为战争需要。礼仪与军事历来是冲突的两件事,沈大人每日修身,以恭谦温良为己德,不明军事,不知兵法,到也罢了,但是如此夸夸其谈掩其功名,彰其过失,你当陛下也如你般是个兵法白痴吗?” 那句温谦恭良本是用来形容对女人的要求的,这刻被公孙石用上,显然是在暗中嘲讽沈昱,连浅水清都不能不叹服姜果然是老的辣。 沈昱气得大叫:“公孙石你放屁!” 申奇立刻接口:“那沈大人的意思就是陛下其实果如你般不知兵法喽?” 沈昱没注意到公孙石话里有话,被申奇这么一搭一档,自己刚才的怒斥竟完全成了另一个意思,大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一句话,顿失了原来的威风。 朝堂中响起一片吃吃的低笑声,公孙石长期官场角力,纵然离开朝堂十余载,一朝回朝,竟依然是宝刀未老,只几句话就将对手逼到尴尬境地。难得申奇也有这份天赋,竟然一下就抓住对手的错漏,予以凌厉反击。 这刻公孙石笑道:“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大人就是自认不懂兵法了,既然不知兵法,又何必在这里谬言军人行为之对错,何不将一切交给皇上处理,陛下自会有公断。说起来,天风军律,凡在外统兵之大将,若遇坚城而下之,可以该城府库之财相赏。浅将军自入止水以来,一路下城无数,本可刮尽所有,尽归囊中,但其心念帝国大业,将所得丝毫不留,全部进献帝国,如此作为实为朝之忠臣,国之栋梁。为何诸位臣工反因此指责将军领兵过众呢?非要那无数财宝尽入贼人之手,大家才心甘不成?又或是妒其功德,反进小人谗言?!” 这番话,不是不凌厉的,着着实实的击中了对手的要害。 反驳之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苍野望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这场朝堂上的争锋,本不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其争执的力度却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军务府武选司朱丹心哼道:“沈大人掌天下礼法,本应以身做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不逊,连我们这帮粗鲁武夫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天下尸位素餐者本众多,无德无才而窃居其位者更不在少数,如今看来当以沈大人为此类翘楚了。” “朱丹心,你,你,你!!!”沈昱接连你了三声,那句放屁终究是不敢再说出来了。 朝廷上的热闹依然在继续,彼此你一刀我一枪,谁也不肯退让。 这是一场注定了的朝争,却仅是开始,而非结束。 那个时候,在这朝堂上愈演愈烈的激辩之中,浅水清的思想却忽忽悠悠飘向远方。 戚大哥,你说得当真对呢。这官做得大了,其实一点意思都没有。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带着云霓永远离开这朝堂之上,每日里与人吵架,可绝不是我的兴致所在。 他一时有些感慨,一时有些茫然,以至于朝堂上的那些辩论之话再入不得他的耳朵,只到苍野望的那一声愤怒大吼: “够了!” 才将他从魂飞天外中牵了回来。 原来苍野望,终于开口了。 第十八章 朝争(中) 这是一处永远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但是每日里的唇枪舌剑,有时比战场上的真刀真枪更令人难以提防。 与战场不同的是,战场上,永远是那鲜活的生者做为胜利一方的见证者,在这里,却有一个高于律法之上,高于一切权威的人,做那公证之人。 皇帝! 封建时代的朝廷论辩,其形式上很类似于现今社会的法庭辩护,法官便如皇帝般神圣,有着绝对的权利。然而相比之下,后者拥有一套健全的制度,讲究证据齐全,一切依法理办事,前者则缺乏这套制度的规范,同时参加的人数众多,场面便极易出现混乱。 这里,便需要皇帝以其绝对的权威进行震慑,在混乱上升到一个极限高度时将其降到一个可接受的水平。 在这里,不得不说这样一句:任何形式的会议,之所以会出现争执,吵闹,甚至撕打动手的局面,都与其各自维护利益,维护观点的需要有关,人们在意识深层次里,为了维护自身,总是会竭尽全力的相信自己,并全力淡化对手说话的影响,因此,几乎每个人都是不可被说服的。 会议的目的,从根本上不是让每个人都认同某一种看法,而是在最终的争执中确立一个明确的方向。在这里,后世时代的人们在长期的研究中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当争辩双方彼此拥有互相交流的权力时,最终的结果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且极易引发彼此间的人身攻击,相互漫骂屡见不鲜,从而导致会议的交流功能大大下降。 法庭辩护中,控辩双方不得互相交流,只可与掌握会议进行的法官说话,便是在此一结论下展开的,并用事实证明了其结论的正确性与重要性,从而成为现代法庭的一个基本特色----两个互相打嘴仗的人,永远的眼里没对手,只对法官说话。 而朝会,却没有这种限制。 从沈昱参奏浅水清,公孙石直言回辩那一刻起,这一场乱子便是注定了的。 即便是皇帝发了话,但除非他们不开口,只要一开口,就必定会引发新一轮的口舌大战。 面对这种情况,唯一能够依仗的便是皇帝的威望了。 还好,苍野望的威望还是够的。 这一刻,苍野望的一声够了,让朝堂上终于宁静了一小会,片刻后,御乾院的历明法站出来说道: “陛下,今日之争,无非是因为浅将军驻兵槐树胡同一事而起。浅将军之所以驻兵于此,也不过是为了献财于国。既如此,早早派人点收银财进宫,然后命浅将军撤兵不就可以了吗?何必让朝中的诸位臣工如此大动干戈呢。” 历明法虽是倾向于南山岳的一派,但本质上还是中立的。他这番话,谁也不得罪,彼此各给了台阶下,却也哪一方的意见都不能满足。 以沈昱为首的人,是渴望以此为由治浅水清的罪,而浅水清,却是势必要将兵困相府进行到底的。 那个时候,苍野望看了看浅水清,浅水清终于开口了: “历相所言甚是,只是财富众多,总需时日清点后方可移交。我旗下看守士兵众多,水清怕他们中难免有宵小之辈,万一做了那监守自盗之事,水清就百死难辞其咎了。所以,还请历相派人到我府上,与我一起亲自查验,验明一批送一批,如此可好?” 历明法问:“估计需要多少时间?” 浅水清微微一笑:“让别人点收,我是不放心的,务须我亲自来才行。水清估计,最快也就是半个月左右吧。” 朝廷一下子就又炸了锅了. “浅水清,你是存心拖延时日!”说这话的,是刑名司周良。 浅水清淡淡道:“周大人若是心急,不妨来我府上一起清点。” 周良打了一个哆嗦,没敢接口。 去浅水清的府上?开什么玩笑,这个人胆大包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没准自己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第二天浅水清就来个“周大人监守自盗,于是夜盗财出府,被我看守士兵当场棒杀。” 这种事别人干不出来,浅水清是一定做得出来的。 御乾院盐铁官吕长津立刻道:“既如此,不妨多派些人去和浅将军一起清点,总能使进度快些。” 浅水清笑道:“末将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了,历大人尽管派人前来,多多益善,我浅水清一定配合到底。我拿出一件,你们就记一件,然后经我审阅确认之后,再记下一件。” 吕长津苦着脸道:“你拿一件,他们记一件?那派来再多人又有何用?” 浅水清正色回答:“可以监督本将军有否中饱私囊!” 众臣差点吐血,钱都是你拿出来的,你有那不想交的,也早收好留好了,又何必在交钱时再中饱?只是这话不能说,会给皇帝一个大家都贪污有道的感觉,只能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浅水清。 历明法呵呵笑道:“我看也不用这么麻烦了,真要少了什么也就罢了,反正都是浅将军贡献之财,遗留在贵府,就当是陛下赏赐给你的也罢。直接命人去取了那些箱子就是。” 浅水清冷笑:“钱未到手,就打算过河拆桥,甩掉我这捐财之人吗?既如此,就依大人所言,历大人尽管派人来我府上,我浅水清一定把那二十个大箱子全部交到历大人的手中!” 他说这话时,箱子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历明法不用想都知道,若真如此,只怕派去的人回来后必定都是抬着二十个空箱回来的。 于是这刻,历明法也不敢说话了,他是财相,谁有钱,谁就拿捏着他的**,浅水清捐财于国,他就是金主。这刻历明法便只能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皇帝。 苍野望微微叹了口气:“浅水清,十天。朕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后,你必须把所有银财全部交入国库。朕不逼你,你也不许逼朕。” 浅水清一躬到底:“遵陛下命!” 在这里,不得不承认一句话: 政治,本身就是一笔笔以利益为目的的博弈游戏。 在这场游戏中,权利,未必是主导胜负的关键,利益才是。 上至皇帝,中到朝廷百官,下到黎民百姓,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为利益所驱使的动物。人们为利益驱使,从而产生交易的行为,而官场上,更是**裸的权钱交易。 即使是皇帝,和臣子之间也同样是需要交易的,苍野望深明这个道理。对苍野望来说,他给了浅水清一个发泄的机会,也让南山岳有台阶可下。十天之后,浅水清兵出槐树胡同,一切自然就又恢复了平静。 对浅水清来说,兵困相府十天,已经足够完成他所需要完成的事了。 而对南山岳来说,忍十日之辱,当也算不了什么。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当双方角力难分胜负的时候,要把宝,压在耐心上。南山岳是深谙此道之人。 于是这件事,就算这么解决了。 。。。。。。。。。。。。。。。。。。。。。。。。。。。。。。。 事情到了这一步,苍野望终于说道: “浅水清,你自从军以来,先后为朕拿下了三重天,平定止水,如今又重财捐国,对我天风帝国的功劳,朕是承认的。但是你所犯的过错从来也都不小。朕不想再历数你的功过,在这里,朕只想说一句话:你的功大于过,说吧,你希望要什么奖赏。” 浅水清跪地道:“谢陛下,臣领军出征时,就曾对旗下将士说过,凡我天风士卒,人人敢死争先者,帝国定不亏待于他。因此臣有三点请求,望陛下应准。” “说。” “一,止澜宫殿柱题字,为臣对属下之许诺,望陛下爱护,勿将其除去,让那些殿柱成为我铁风旗死难将士之纪念碑,永垂天下。” “准。” “二,赐我铁风旗下士兵,生者每人每户良田十亩,金一锭,银百两,死者良田二十亩,家人得金五锭,银百两,亲族兄弟可免十年徭役。” “准,但徭役只可免三年。” “谢陛下。三,我铁风旗战时增兵,如今已大大超员,虽说战后当各按军制重整,但水清不愿和兄弟们分开,望陛下开恩,允许铁风旗继续保留眼下建制。” 苍野望看了浅水清一眼:“就这三条?” “就这三条。” 苍野望笑道:“没有对你自己的赏赐?” 浅水清斩钉截铁道:“军人者,重义气,重兄弟,惟情义二字不可撇。只要陛下不让我和兄弟们分开,臣就感激不尽了,不敢再奢求更多。” “若朕同意了你第三条要求,你就是要继续做这铁风旗掌旗了。” “是!” “好,朕同意,立刻命人昭告天下,朕对浅水清以下,铁风旗将士之恩赏,同时拜浅水清为四品伏波将军,暂时仍继续统领铁风旗,封武威伯,赏千金,朕可不想让天下人对朕说闲话,说朕薄待有功之将。” “遵陛下旨!” 官没升,军衔品衔到是都上去了。此时此刻,浅水清才算是真正在朝廷中有了一席之地。 严格的说,这份封赏,相比浅水清立下的功劳,依然是小得太多。但是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待遇,对浅水清已经是极为厚恩了。毕竟天下有很多良将名将,却从不会有一个如浅水清般,惹下的麻烦几乎和立下的功劳等高的。 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却依然未至。 下一刻,浅水清叩首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苍野望闭上了眼睛,他太知道浅水清想说什么了。 点点头,他说:“你说吧。” 浅水清立刻道:“臣希望陛下能为臣赐婚。” “谁?”苍野望明知故问。 “云家大小姐,云霓。” 一石激起千重浪,刚刚才平息下去的朝廷纷争,转眼间又热闹了起来。 。。。。。。。。。。。。。。。。。。。。。。。。。。。。。。 新年了,缘分在这里给大家拜个年。 这两天编辑可能事多,有所耽误我替编辑申请大家原谅。下个月我争取多爆发些。 第十九章 朝争(下) 一直被公孙石严苛打压着的沈昱这一刻终于有了出头的机会。 这一刻,他摇摇摆摆,浑身都气得直打哆嗦:“荒唐!荒唐!一女岂可嫁二夫!云大小姐已经许配给了南二公子,身为下属,竟然和自己的上官抢女人,是为不忠不敬,违逆伦常!陛下,绝不可以同意浅水清的要求!” 公孙石冷笑道:“南二公子如今要守孝三年,云家小姐却已是出嫁之年,三年之后,大小姐已成了老小姐,到时候南二公子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真就要误了人家姑娘的终身了。” 沈昱大叫:“公孙石,你敢诅咒南将军!” 公孙石哼道:“将军难免阵上亡,如浅将军南将军者,皆有出征在外,就算有战死也未见稀奇,何来诅咒之说。云大小姐如今不能和南督成亲,这婚约也是该取消了,又哪里来的一女嫁二夫之说?再者云小姐曾在孤星城立下誓言,谁能拿下大梁城,谁就是她的夫婿。如今浅将军做到了,求娶云家小姐,属于天经地义之事。君子**之美,正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啊。沈大人死抱男女之道,却不知变通,实实是可笑可叹。” “你!!!”沈老夫子这回是真站不住脚了。 蒋元立刻接口道:“婚约取消,需经过家长同意,双方点头方可。即便再立,也需各自家长下书请函,一切需依律法规矩来办事。云大小姐如今上有父母,南家也未有同意解除,浅将军更是无人可为其向云家提婚,一切行为皆不符合规矩,如此便请皇帝赐婚,岂不是要陷陛下于世人骂名之中么?陛下,此事不可应准。” 这个蒋元,到是一语切中要害。 公孙石阴森森道:“却是只需女方家长同意既可的。否则男方娶不成亲,却不退婚,难道真要害苦人家不成。” 蒋元厉声道:“女方家长何来?” 公孙石嘿嘿一笑:“长兄如父。” 所有人的眼睛,同时看向了云岚。 谁也没想到,此时此刻,云岚,竟是决定了浅南之争的一个关键性人物。 。。。。。。。。。。。。。。。。。。。。。。。。。。。。。。。。。。 终究是免不了卷入这场旋涡的中心啊,云岚下意识里,忍不住摇头苦笑。 从朝会的问题涉及到浅水清开始,他自始至终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父亲给他的意思很明显,在浅南之争出现胜负前,不要轻易确立自己的立场。可以和南山岳做交易,也可以和浅水清做交易,但重要的是,一定要看准谁会是那胜利的一方。 就形势上看,目前浅水清虽咄咄逼人,但南山岳的根本未被触动,浅水清的打击均在其表面,尚不能憾动这棵大树,此时要下定论,云岚相信以有数十年官场斗争经验的南山岳来说仍有很大胜机。 但是妹妹的心却完全挂在了浅水清的身上,殷切期许,无尽哀愁,在今早自己上朝时尽付脸上。 她对自己说:“浅水清所败,我必自尽。” 不是不头痛的。 在浅南之争尚未分出胜负的一刻,公孙石将矛头指向自己,那显然是浅水清的授意。他是要逼自己表态,逼自己立刻站在他这一方了。 浅水清急需实力来充实自己,如果能有天下云家的支持,其胜率自会大增,但云岚却不敢就这样将宝押在浅水清的身上。 他尚在犹豫,尚在彷徨,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到底是明言解除婚约,还是暂时不解除婚约的路口徘徊时,踌躇之间,浅水清却已经站了起来。 他冷冷说道:“是否废除婚约,不妨让云兄先考虑一下,暂时不急于一时下决定。到是另外一件事,需要解决。” 这句话,令所有人都为之一呆,就连公孙石和申奇也不知道浅水清还有什么后招没有出手。 浅水清扫了朝中众官一眼,微笑道:“就是蒋大人所说的,浅家无人提婚一事。说起来,浅水清孑然一身,无父无母,自幼就是孤儿,实无人能为我主婚。天下云家是帝国世家,若说不嫁个门当户对的,只怕难免亏待了云小姐。云小姐为国誓言,有拿下大梁城者,可娶其为妻,实为帝国女性之楷模,但若是嫁个象我这般的小将,也未免太委屈了她了。所以,总要有点身家才能做云家的女婿。” 众人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连苍野望都听得莫名其妙,浅水清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半个月前,我在清野城养病,收到了这封信,是烈帅写给我的,并托我转呈陛下。当时我的身体一直没好,所以迟迟未到。今天终于可以完成烈帅的吩咐了。” 沈昱怒哼:“烈帅要给陛下写信,为什么要托你转交?岂不是目无陛下了?” 浅水清一笑:“看来沈大人对我真得是芥蒂深重呢,不过没关系,过一会陛下看过这封信,自会将此信公诸于众,到时候大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信,递了上去。 苍野望只看了几行,脸色就已大变,待到他读完信,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沈大人,就拜托你把这封信,给大家读一遍吧。” 沈昱一楞,接到信看了几行,整个人就象是被雷劈了一般,彻底呆住。 “还不读信!”苍野望的声音风雷阵阵,带着几分愤怒,却不知是对谁而发。 沈昱这才不甘不愿地读道: “陛下鉴: 臣烈狂焰自天风72年入我天风军以来,历两世,征三十年,战二百余场,杀敌千人,半生带甲,为国血战,虽造无边杀戮,却无悔无憾,自问对帝国已尽臣子之忠,仰可对天地,俯可望黎民,无愧己心。然三十年来峥嵘岁月,却有一人对其不住,有一事欺瞒陛下,有一心事至今未解。 本以为此事将长埋心中,再无可见诸天日之时,然天意昭昭,不可不顺天行事。。。。。。。” 接下来的话,就是烈狂焰把戚天佑是他亲生儿子的事,以及沙河屯一战之始末向苍野望合盘托出。末了,烈狂焰在信中写道:“天佑为吾之独子,烈家有后,为国尽忠,死而无憾,然狂焰不能将烈家香火传承,实愧对祖宗。浅水清为我烈家千人斩刀法唯一传人,臣有意将其收为义子,其将来所生子女,需得有一人姓烈,若陛下肯主持此事,则狂焰再无憾事。浅水清与云家小姐曾有落难草原之际遇,彼此情同意合,若陛下许可,臣愿以浅父之名,代水清向陛下提亲,望陛下恩准。臣烈狂焰犯欺君大罪,罪不可赦,本应早早辞去暴风主帅一职,听凭陛下发落。然,时止水未收,惊虹未定,天下乱局如麻,尚有狂焰用武之地,故压而不谈。今止水已定,天风帝国后起之秀已可替臣,臣子再无心愿,只待平定西南后便向陛下请辞。。。。。。” 不是不震惊的,满朝文武在顷刻之间议论纷纷。 原来烈狂焰竟然有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却已经被南无伤的借刀杀人之计生生害死。 如今烈狂焰明言要收浅水清为义子,将来浅水清的儿子,必定有一个会姓烈,这就是说,烈狂焰已经完全站在了南山岳的对立面,成为浅水清坚实的后盾。他将此信委托浅水清交给皇帝,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公诸于众,那是存心要给南山岳一个打击,以报其害子之仇。 同时,他也以浅水清义父的身份正式向苍野望提出求娶云霓的想法,真正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之举。 烈狂焰虽向皇帝请罪,但儿子已死,他依然孤家寡人,苍野望不可能真得治他,虽向皇帝请辞,却明言是要在平定西南之后,如今的他依然是军中第一人。 烈狂焰以退为进,把一生功名荣耀与权力转手间送给了浅水清,如此作风,这般作为,实在是令人惊诧而不得不反复思量的。 而随着这一封信的传出,即使是苍野望也不得不重新考虑浅水清的价值所在,即使是南山岳,也不得不震骇于浅水清的手段独到。 原来,他终究是有着完全可以与自己抗衡的实力的。 浅水清真正的后盾,不仅在那后宫深处,同样还有来自军中第一要员的支持。 当浅水清将这封信拿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浅南之争,原来根本就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的了。它已经因为一个女人,将朝中文武新老数股不同的势力同时牵扯了进去,演变成一场巨大的政治旋涡。 那个时候,浅水清看着云岚,他知道,云岚终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下一刻,云岚跪地请安,慷慨放言:“既有烈帅收浅将军为义子,又代将军提亲,南府又重孝在身无法完婚,浅将军本人更已完成臣下妹子的誓言,取下了大梁城,则婚约一事,当与南家废除。请陛下做主,将吾妹云霓许配浅水清。” 聪明人,总是知道做出符合时势的选择的,既然浅南之争的前途再不明朗,便顺了妹子的心意,也算是对家人的一个交代。 “准。”苍野望拂袖而起:“云南两家婚约解除,浅水清,朕给你一个机会,你当知道该用什么来回报朕。” 浅水清大声回答:“谢陛下赏赐,臣将用惊虹千里沃土,回报我主圣恩!” “退朝!”随着这一声喊,今日的朝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第二十章 天命(1) 从朝会上下来的时候,公孙石终于过来找他了。他拍着浅水清的肩说:“年轻人,底牌出的太早,未必是好事,有了准备的南山岳会很难对付的。” 浅水清诚恳回答:“期望南相如你般想法。” 公孙石立刻笑了,他知道浅水清一定还有后手。 公孙石离开,申奇也走了过来:“干得漂亮,将军,我对你更有信心了。” 浅水清回答:“你岂不是一直对我有信心?” 申奇呵呵的笑。 然后是朱丹心过来看看浅水清,然后道:“军务府早得过烈帅的意思,现在看来,其因就在于此。恭喜你,能做烈帅义子,不知将会羡煞多少人呢。” 浅水清认真道:“我欠戚大哥一条命,就只能用自己来偿还。如果可以,我是希望烈帅永远不需要有义子的。” 朱丹心一楞,诚心道:“烈帅法眼无差,看人果然没错,你是个有情有意的好汉子,对外残忍,对友重情,我朱丹心喜欢,有空我找你喝酒去。” “最是欢迎不过。” 一个又一个的官员过来恭喜浅水清,有赞他止水建功立业的,也有羡慕他能有烈狂焰为其后盾的,更有过来溜须拍马以防不测之人。 官场历来如此,谁的权大,谁就受重视,当浅水清有了和南山岳平起平坐的权力时,他的声望自然就水涨船高。何况现在整个相府都被他的兵重重围困,就形势上来看,南山岳反而落了下风----他现在连上朝议政都不行,只能在家守死人灵位。 云岚是最后一个过来的,看着浅水清道:“你和云霓早就商量好了吧?为什么不让她早些告诉我这件事?” “若是你能在我拿出这封信前先做出决定,我和云霓都会更加高兴的。” 云岚叹息:“这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本可以更美好一些。” “却乏了真实。” “真实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重要到我必须看清楚自己仅仅是云霓的丈夫,又或同时还是云家的女婿。” “若我父反对,此事依然不能成,你当说话客气一些。” “云帅一生纵横沙场,想来也不会喜欢一个懦夫做他的女婿的。” “却不该是你这种表现。” “却也要云家有相应的诚意才可。” “我以为云家的诚意已经在刚才的朝堂上表现了出来。” “却是不够。” “那你要怎样?”云岚的话中已经带了些怒气。 浅水清笑了:“总该有所合作才是。” 。。。。。。。。。。。。。。。。。。。。。。。。。。。。 南山岳很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这么说来,戚天佑的死,完全是因为你借了衡长顺这把刀了?” “是。”南无伤低着头回答。 他怎么也没想到,戚天佑竟然会是烈狂焰的儿子,此刻心中的后悔当真是无以复加了。 “然后你还命令不许将他下葬在英魂陵园?”南山岳的声音已有几分阴森。 南无伤尴尬道:“是我没想到。” “却白白激怒了烈帅。” “都是孩儿的错。” 南山岳长叹一声:“难怪浅水清在军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军务府的人更有大半站在他的立场说话,原来他们早就勾结在了一起。这一仗,我们败得不冤枉啊。” “父亲!”南无伤大叫。 南山岳挥手止住儿子:“没什么,云霓的心不在你的身上,解除婚约也省了大家的心思,以后就不用再必这个女人为借口了。云霓既走,则我们与浅水清的恩怨,也可公事化一些。有些事,反到更可放手去做。烈帅虽权势熏天,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朝堂之上,总有太多明争暗斗,终究不可能靠士卒来决胜。既如此,就让老夫好好和他浅水清玩一把吧。” 说到这,南山岳问:“吩咐你们做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南无伤恭敬回答:“消息已经散出去了,估计过不了多久,整个苍天城都会知道。” 南山岳立刻道:“暂时先不要急,尽量控制坊间议论,目前还不是发动的时候。” “为什么?”南无伤不解。 南山岳沉声道:“你没看见浅水清的人现在还围着相府呢吗?浅水清是什么性子的人,你我皆知。真要逼狗跳墙,让他与我们来个同归于尽,岂不更糟?还是等十日之后再行动吧。” 那个时候,南无伤深深叹息了一把。 他终于明白为何以南家的权势势力和他父亲老深算的智慧,对上浅水清竟会步步落于下风。 究其根本,就在于浅水清面对对手,是不遗余力,全力猛攻,而南家,却是在力争安全,务必不让自己在这场官场争锋中失去太多东西。 对手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因为惟有孤家寡人一个,自己这边却缚手缚脚,难以尽展所长。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赢浅水清,怕就要累上许多了。 只是这些话,他终究不敢对父亲说,只能期望在这十天里,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但他绝对没有想到,就在今天下午,岔子便已然出现,而浅水清的反应,更是凌厉直接得令所有人心寒。 。。。。。。。。。。。。。。。。。。。。。。。。。。。。。。。。。。。。。。。 从朝会上下来后,浅水清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府第,而是独自漫步在苍天城的大道上。 去了官服,褪下甲胄,此刻的他,便如这街头的一个普通书生般,虽看上依然风神俊朗,却不复原先的那股沙场血气。 一年了,没有人知道今天对浅水清来说,除了是官场争锋取得的第一场重要胜利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 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浅水清在新兵营遇上了戚天佑。 那一天,他杀死了三个新兵营中的逃兵,从而被戚天佑看中,选进了自己的那个哨,从此以后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一直以来,戚天佑虽然死了,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浅水清。 他永远忘不了戚天佑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忘不了他为了兄弟而在沙场上的拼搏,忘不了虎豹营曾经有个欠命团,欠的都是他戚天佑的命,更忘不了戚天佑对自己说过的那个预言。 在那之后,他在短短一个半月内立下了两个誓言,如今一个已经完成,他即将迎娶云霓。 还有一个,他却永远无法完成。 只要战争还存在,他就无可避免地会牺牲一些兄弟。 他唯一能够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他最关心的人,如沐血,方虎,雷火等人,他们都还活着,但他实在不敢肯定,在未来新的战争里,他们中是不是有人会离自己而去。 前途的命运,是如此的遥不可知,终令人心中忐忑。 走在路上,浅水清仰天长叹了一声。 苍天城是宏大的,也是热闹的。一路走来,店铺林立,贩卖声吆喝不绝。这里的商业相当发达,由于地处偏北,极靠近圣洁走廊,每日里都会有大量的异域货物来到此地,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蓝眼金发的异域商人,有相当多数来自圣威尔公国。 苍天城不仅是天风人的政治中心,同时也是交通与经济中心,在这一点上,作为国都的苍天城比任何一个国家做得都要出色。 严谨务实的国风,奠定了这个国家强大的基础,包括皇帝对浅水清的态度,皆是在此基础上展开的。 苍天城的主干道是八马道,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四车道,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可以说是相当宽阔的,浅水清行走路上,不时地就可以听到身后有官轿行过,行人避让之声,天子脚下,的确是官员多如牛毛。 身边不时地会有世家子弟,纨绔公子飞鹰走马扬鞭而去,一路耀武扬威,威风八面,路人避之不及,往往就遭遇一番迎头痛打。尽管天风吏治尚算清明,但只要特权阶层一日存在,这种仗势凌人的气象便永不可避免。 浅水清正在感叹间,身边忽然有人对他叫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浅水清回头一看,却是个算命先生,坐在一副卦摊前,上书两行大字: 批生死,判阴阳,前知五百年。 占祸福,卜吉凶,后知五百年。 浅水清笑了。 不出所料,那算命先生一看浅水清停下了步子,立刻摇头晃脑道:“这位公子,我看你。。。。。。” “你是不是看我印堂发暗,只怕近日里会有大凶之兆啊?” 算命先生一呆,显然是被浅水清给说中了,只是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笑道:“非也,非也,这位公子,我是看你眉宇之间隐有血煞之兆,主大凶,却未必应在己身,或许应在你身边之人亦未定,或可过来让老夫给你推算一番。” 浅水清笑道:“身边之人的概念太过广泛,对头,仇敌,朋友,亲人,邻居,上司,下属,皆可算身边之人,大凶一说亦难有准,牢狱之灾是为凶,血光之灾是为凶,以此推论,哪怕是手上掉块皮,见了点血,亦是血光之灾,先生你看得极准,诸如此类,上述之事,怕是我身边总会有所发生,却是不敢劳先生法眼为我推算的了。” 算命先生的身体抖了几抖,想不到世间竟还有如此反应伶俐之人,一时有些愕然,强自道:“总需公子你给出生辰八字,让老夫为你批上一回,才可得出准确结论。” 浅水清淡淡道:“可惜,我不信命。” 算命先生一听就急了:“天道轮回皆有其命理所在,怎可不信,年轻人可不要太过自傲,说话更须小心,否则易遭天谴。你不妨四处打听一下,老夫铁齿铜牙纪中,何时有批错过的时候。不信可上来一试,若有批错,老夫分文不取!”他竟是念念不忘要做生意。 浅水清笑了起来:“还是不要试的好,你若批错了,我不但不会给你钱,还会立刻揍你一顿。” 那纪中吓了一跳,却还口硬:“那我要是批对了呢?” 浅水清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你要是批对了,我立刻一刀宰了你。” 那一刻,浅水清眼中的凶光怒放,吓得算命先生连退几步,再不敢提批命一事。 身后是一把娇柔好听的声音响起:“如此骄横跋扈,蛮不讲理之人,本公子还是第一次得见。” 浅水清愕然转头。 第二十一章 天命(2) 说话的人,是一个翩翩公子,身后还跟着几名跟班与仆人,看得出来是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生得丰神如玉美少年,到是颇可令女子心折,只可惜,却是显而易见的是女扮男装。 倘若云霓在这里,她一定可以认出,这个人就是清敏公主苍敏。 可惜,她现在正在家里等着哥哥送回来的好消息,做那新嫁娘的美梦呢。 作为一国公主,苍敏实在是难得有机会能溜出宫门一趟,不过象今番这样的改装出游对她来说却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想到刚出风雪宫,就听见有人这么凶神恶煞地说话,她大小姐听不惯,立刻开口教训。 这刻不满道:“人家若是批命错了,到也罢了,竟然还说什么批对了就要一刀宰掉,真正是岂有此理。我看你也算是一表人才,怎么这样蛮横呢!” 她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普天之下除她老爹无人可管她,因此想什么就说什么,要不是顾忌自己现在不是在宫里,没准就喊了一嗓子:“来人,给我重重地打这小子一顿。”现在打是不能喊打,教训却是要教训几句的。 浅水清微笑道:“怪力乱神之语,若是错了,我到可以放手,若是对了,我却是无论如何要收拾的,你既不懂,我也不怪你。” 说着,他扭头就走。 苍敏一呆,叫道:“喂,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浅水清笑道:“小姑娘还是不要问这么多了,说了你也未必懂。”说着扬长而去。 他一口道出苍敏的女孩家身份,搞得苍敏目瞪口呆,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连连问身边的宫女太监:“他怎么看出来我是女人的?” 一干宫女太监吓得只是摇头不知。 苍敏气得连连跺脚:“以往溜出宫玩,从没人看出我身份,我不信这个蛮横家伙有这么厉害,肯定是我哪里没注意,才让他发现的。” 她身后的一干人等齐齐汗颜。 天下哪有真那么白痴看不出她女扮男装之人,只是这位清敏公主每次出宫,身后是必定要跟了一班人等,以确保其安全的。普通人一看那架势,就先被吓得去了三分胆气,又有几个人敢直说你易容之术当真很烂,瞎子都能知道你是女人了? 也惟有浅水清敢直面戳穿她的面具,并丝毫不理会了。 这刻苍敏在那里浑身乱看,到底自己哪里露了马脚,浅水清却在烟雨楼上自饮自乐。 他难得好心情,给自己放个假,出来透透风散散心,自然不想为刚才的小事烦恼,但他不想要烦恼,烦恼却找上了他。 一杯浊酒刚下肚,楼梯口传来噔噔的声响。 苍敏再次出现在浅水清的面前。 那一刻,浅水清微微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这小姑娘是存心要找他的碴了。 果然,苍敏马鞭一指浅水清:“你说,为什么那算命的人如果给你批对了,你就反要一刀宰了他?如果你说得有道理,本公。。。本姑娘就放你一马。”她本还想自称本公子,但是想想都让对方看了出来,也就不再客气,干脆就以本姑娘自称,以她现在的打扮,到是颇有些不伦不类。 与此同时,苍敏身后的一大群侍卫已经将整个烟雨楼二楼都占了下来。这班宫中侍卫,平日里在宫中谨小慎微,一旦出了宫,就个个牛气冲天。二话不说,就把所有的客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浅水清一个,显然是要让清敏公主好好审讯一番,以泄心头怒火了。 浅水清用一种奇异的眼光扫了苍敏几眼,才悠然道:“你不懂向人提问,应该是礼貌且客气的吗?” 看得出来,这是个锦衣玉食,出身于豪门大阀,世家贵族的姑娘,一言一行间,虽带了些孩子的顽皮,却不改往日颐指气使的风范,但显然,那不是她有意而为之。 浅水清叹息道:“开店做生意的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点生意,却都被你赶跑了。你刚才为一个算命先生抱不平,应该是个心有善念的好姑娘,怎么这刻却又不顾别人的苦衷了呢?” 苍敏一楞,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人把烟雨楼的生意已经搅了个精光, 苍敏脸一红,回身指着那班侍卫大喊:“你们所有人都出去,把酒楼的客人都给请回来!” 一大群侍卫呼啦啦全跑了出去,没一回功夫,被赶走的客人硬是又被架了回来,也不管他们有的人其实是吃好了正要走,有的人则是刚刚路过酒楼,反正统统是一起拉回来,并命令他们立刻点菜。 大概是看出自己的侍卫效率良好,办事质地却实在不怎么样,典型的有杀错没放过,苍大小姐干脆一拍小胸脯喊道:“今天本公子请客,大家敞开了吃吧。” 一阵欢呼声响起,浅水清却惟有摇头苦笑。 苍敏大马金刀的往浅水清面前一坐说:“我叫龙清,你叫什么名字?” 浅水清笑道:“路人甲。” 苍敏的大眼瞪了起来:“喂,你什么意思?” “你用假名示我,我用假名还你,天经地义,公道之举。” 苍敏的脸立刻红了,有些不好意思问:“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假名的?” 浅水清惟有再次苦笑。 苍天城下,能有如此气派,这般架势的,可以姓云,姓南,甚或姓苍,惟独是不可能姓龙的。毕竟苍天城内豪门大阀中,没有一家姓龙的可以如此作为,且龙清也是男人名字,分明是这位姑娘行走民间时用的。她忘了自己被浅水清看穿是个女孩,却依然用了旧名,又怎能不露馅? 这刻浅水清道:“名字不过是彼此称呼之用,方便即可。既然彼此都不适合说,又何必强求?既然坐在一起,那就是有缘,喝杯酒,交个朋友,来日有缘再聚,重新认识也是不错的,你说呢?” 苍敏想了想,俏皮地一点头:“算你说得有理,我看你这个人不象刚才表现得那样蛮横,也许你真有道理也说不定,来,路人甲,我敬你一杯。” 两个人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苍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女孩子终是不胜酒量。好在一直管她的李嬷嬷今天没来,否则定是要大呼小叫一番的了。 这刻红霞上脸,苍敏到更象是个俊俏小后生了。 她歪着头看浅水清,然后说:“喂,路人甲,现在你该告诉我为什么那算命先生若是给你批命批对了,你反威胁要一刀杀了他的话了吧?” 浅水清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人生在世,其乐趣皆在于对未来的无知。我们不知道将来会是如何,却惟因此,方可拼命努力。人生因未知而精彩。可要是有人能预言未来,人活在世,还有什么目标可言?还有什么追求可言?没有追求的人生,其实是最可怕的了。” 说到这,浅水清微微叹息了一声:“想想沙场上的那些铁血男儿吧,想想他们为什么而拼死奋战。因为他们渴求胜利与荣耀。他们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荣耀来临的那一刻,也正因为这份未知而奋勇杀敌。若是有一个人,站在他们的面前,告诉他们,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将会战死沙场,那么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失去活下去的信心,也失去了为此挣扎求存的欲望与努力。” 他看着苍敏,一字一顿道:“我有一个好朋友,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死去的。有人预言他会在那一天死掉,结果,他就真得死了。因为在那一天,他已经失去了为生存而奋战的勇气与动力。。。人是不可以没有希望,没有目标的。所以,我不接受任何对我命运的预言。若有那批错的,我会一笑置之,若有那批对的,我必千方百计也要杀了他!” 说完这最后一句,浅水清叹息:“跟你说,也未必会懂,算了还是不说了。” 在他的心底,戚天佑的死,是永远的痛。 尽管戚天佑是为了救他而死,是因为南无伤借刀杀人之计而死,但他更知道,倘若那天戚天佑在制住衡长顺的时候,奋力一击,将衡长顺击毙哪怕是击成重伤,他都不会死。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任着衡长顺用内力冲击自己,最终将他活活冲死。 为什么?因为他早无了生存的斗志。 若说杀死戚天佑的真正罪魁祸首,其实不是别人,正是那当初预言过戚天佑必死之人。 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个时候,对面的苍敏,却悠悠叹息了一声。她说:“不,我懂。” 浅水清愕然。 。。。。。。。。。。。。。。。。。。。。。。 长处深宫的日子,是寂寞的,是无聊的,那些冷清的岁月,常常可以把一个人折磨到发疯。 黄金打造的囚笼固然艳丽,终归还是囚笼。 苍敏出身帝王之家,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天之娇女,苍野望有三个儿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对其爱若珍宝,但是他终究不可能改变女儿的命运。 从小到大,苍敏就没什么想要得到而又得不到的东西,惟其如此,才越发心中有种不满足之感。 每于夜深人静时,常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甚至偶尔还会突发悲声,突然就号啕大哭起来,吓得一干下人跪地哆嗦。 惟其如此,却更让心中悲凉。 她不顾父皇责骂,千方百计也要溜出宫去,为的是要寻找开心,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却只能给她暂时的欢愉,终无法排遣心中的寂寞。 她不明白那是为什么,却到这刻,听到浅水清这么一说,恍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自己的一生,根本是毫无追求可言的。 当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在为前途和命运苦苦努力时,她的命运却早已经是注定好的,无法改变的。 就连世上最笨的人也可以知道,公主的一生,将是如此度过:长大,嫁人,生孩子,金枝玉叶,无人可比,却永无可追求之目标。 没有生存的希望与方向,对前途命运了然于胸,苍敏就象是被人预言了自己的一生都将在平淡而富裕的生活中度过一般,充满了无趣。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浅水清对那个算命先生如此恶言厉色了。 一滴眼泪掉在了酒杯里,浅水清怔怔地看着苍敏,被自己几句有感而发的话说得掉眼泪的,这还是第一个。 “看来是触动你的伤心事了,真抱歉。”浅水清诚恳道。 苍敏苦笑:“你这话,以后不要乱说,若是让我父。。。让别人知道,对你不好。” “为什么?” 苍敏正色道:“天风国师赵狂言,乃是我帝国第一预言大师,他的占星之术无人能及,对我天风气运,国运,更是每每有言必中。我父。。。我国皇帝陛下对国师欣赏有加,甚为器重,凡是他所说的话,必定珍而重之,绝不轻视。前段时间,他刚从圣威尔公国回来,若要听了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只怕会勃然大怒也说不定。” 浅水清点了点头:“听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 “那是自然。当今朝中,大凡有些身家地位的又有几个不向国师求批的呢?国师虽不掌朝政大权,身份地位却崇高无比,人人仰慕。当年南相想请国师收他两个儿子做徒弟,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如今苍天城中的那座观天楼,就是当年南相为国师而盖的。如季帅烈帅这般统领千军万马的人物,见了他人家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国师,要求其批命更是不知要费尽多少唇舌。国师的大占星术,当真犀利无比,精准无双,惟一年只可为三人批命,到如今,十年批命也不过三十人左右,到现在还有大批的朝中重臣元老排着队等在后面,期待国师为其批上一次,卜上一卦呢。象你这样,别人若给你批命批对了便要杀他的,那真是万中无一了。若让国师听见,哼哼,都不用他老人家出手,一批人愿意为他而收拾你呢。” 浅水清微微一楞:“你刚才说烈帅也曾请国师为其批命?” “是啊。”苍敏说到性子上,滔滔不绝起来:“命者,天道轮回也,可卜其寿命,仕途,家业传承等诸多内容,惟其各不相干,故一次只可批一样,且天机不可泄露,轻易不得传于他人耳中。听说烈帅当年还未曾任暴风主帅时,因其战功彪炳而得到皇帝赏赐,为此,皇帝特意请国师为其批命,国师得言,说烈帅将在此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故皇帝才放心将暴风主帅之位予他。”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浅水清心中震惊。 那就是说,烈狂焰最终将死在自己的任期之内? 可是烈狂焰已经明言待平定西南之后便将请辞,那是不是意味着烈狂焰最终将死在攻打惊虹人的战役之中,而且为时已然不远? 浅水清只觉得心中一阵凉意从脊梁处升起。 那个时候,他心念电转间,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你对国师的事知道的这么多,我有件事想问你,不知你可知道。” “你说,你说。”苍敏得意道。 “最近几年,烈帅可曾带人请国师批命过?” 苍敏哈哈一笑:“这件事你问我,还真是问对了。那是差不多三四年前的事了,烈帅的确有带人请国师批命,那个人我还见过。那一次他过来我宫。。。我家中,我当时正好无聊,眼看着烈帅带那么一个人过来,长得凶凶霸霸的样子,就让他来陪我玩,结果他不愿意,我就用手里的玉牌砸了他。” 说到这,苍敏的表情有些黯然:“结果,玉牌砸成了两半,他的额头也被砸出了血。为此,我父。。。我父亲还特地把我骂了一顿。那次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听说烈帅把他带去见了国师,请国师为他批命,但是结果如何,却是谁也不知道,连烈帅自己都不知道,因为那个人始终都不肯说。” “那个人他姓戚,对吗?” 苍敏的眼睁大了:“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浅水清的声音越发幽冷起来:“你砸他的那块玉牌,上面有个敏字,且事后也再找不到了,对吗?” 苍敏越发惊讶了起来:“是啊是啊,那还是我母...亲送给我的牌子,上面刻着我的名字,结果被我摔碎了,后来只找到了半块,还有半块就怎么也找不到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浅水清的手探入怀中,再伸出时,已是半块玉牌赫然在手,上面那个“敏”字,清楚无比。 “这块玉牌,我已经代他保管了一年,如今正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第二十二章 天命(3) 景隆宫里的那位小公主,历来是最受皇帝宠爱的,从没有人敢悖逆她的意思行事。 那一天,她在宫中耍得无聊,正见到那个长得仿佛一只雄狮般的烈狂焰烈大元帅,去宫里见她父皇。 她很清楚地记得,在烈狂焰的身后,站着一个如标枪般立得笔直的男人。 那个时候,自己正在玩女王游戏,她就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女王,她身边的宫女太监就是臣子。 下人们是无论如何不敢自称为臣的,这让她好生无奈。在见到那个男人之后,她看到那男人身上有一股傲气,就指着他说:“你,过来,做我的大将军。” 那个人笑着摇了摇头。 她当时就怒了。 后来的事情,是怎么发展的? 依稀有些记不得了。 好象自己发脾气骂了几句,烈狂焰小心地陪着说话,说什么要请国师为其批命,不能误了时辰。她就是不依,后来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好象很古怪,她一生气,就把颈子上的玉牌解了下来,正砸中他的额头。 她记得那那人的额头被她砸得鲜血淋漓,却始终站得笔直,不闪不避,还淡淡地说:“公主若是不解气,不妨再继续砸,惟臣有事,不能陪公主玩耍。” 她当时就哭了。 明明是她在欺负人,最终哭得却是她自己,仿佛受尽了委屈一般。 偶尔回响起童年的旧时,苍敏的耳朵有些发烧,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遍寻不得的那半块玉牌,却原来早被那个男人收了起来,自始至终,竟都未有丢弃,而是一直长伴左右。 她依稀还记得,后来那个男人又来了几次宫中,说是向她请罪的,却是陪她玩耍,那段日子里,她听他讲战场上的故事,听得入了迷,便原谅了他。而从那之后,她就一直都喜欢听战场上的那些故事,却是在那之后不久,便再无人可向她讲述。 她记得他叫戚天佑。 “没想到这半块玉牌,原来是被他收了起来。”苍敏缓缓接过那玉牌,声音有些酸涩。 再不是童年懵懂时,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是可以分析与猜测的。 “他现在怎么样?” “死了,一年前战死沙场,国师为他卜了一卦,说他二十五岁生辰就是他的死祭,他便果真在那一天死去。”说这句话时,浅水清的声音充斥了冰冷阴寒之气。 苍敏一时有些愕然,那个几年前被她砸得头破血流,给她讲故事的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浅水清倒:“你可知戚天佑其实是烈帅的亲生儿子?” 苍敏愕然摇头:“那个时候,烈帅只说他是暴风军中将领,从未多提其他。” “要不了多久,全天下人都会知道了。”浅水清自斟自饮了一杯淡淡道。 “那么你和戚天佑是什么关系?” “军中兄弟,虽非血亲,胜似亲生。” 原来,对方也是个帝国军人啊。苍敏点了点头:“我看你不是苍天城中人,昨日铁风旗掌旗浅水清带着麾下兵马入城,你不会就是铁风旗的士兵吧?” 浅水清笑了起来:“其实有些事不必知道太多。就象我知道你是豪门大户的人家出身,身世必然不同凡响,而我,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军旅之士,我们彼此对对方都了解一点,又不清楚太多,这样岂不是更好。真要全部弄得清楚,搞得太明白,反而让彼此有了距离,想坐在一起喝酒说话都难,你说是不是?还是难得糊涂一回吧。” 苍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说得对。” 两个人同时闭了嘴,不再谈刚才的那些话,包括戚天佑为什么会藏着清敏公主的玉牌不放,彼此又到底是什么人。有些事,的确不必知道太多,有些事,只能埋藏心底。 那个时候,浅水清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杯中的酒,喝没了就倒,再不停歇,惟如此方可止住心中的那股狂涛巨浪。 再没有谁知道,苍敏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对他造成的冲击是如何之大。 。。。。。。。。。。。。。。。。。。。。。。。。。。。。。。。 烟雨楼上逐渐清净了下来,没有了一开始兴师问罪的气势汹汹,众侍卫们只留下少数一二人,其他人都离开酒楼,省得公主不耐烦,嫌他们碍事。 苍敏与浅水清两个人坐在烟雨楼的一角,观淮河景色,听肪船小曲,彼此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却也难得逍遥。他们一个是沙场上拼杀惯了的,一个是后宫里呆腻的,各自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却都向往那片清净的天空,如今在这民间酒楼里,两个人相遇,同时戴上各自的面具,便再无心中的顾忌,反而可以畅所欲言,说出心中想说的话。姑且不说那名字与身份的真假,其中的感情却更见真挚。 “喂,路人甲,跟我说说你和戚大哥是怎么认识的好吗?” 浅水清摇摇头:“往事不再提,逝者不可追,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说,也无意义,到不如着眼未来,反更见实际。” “你要着眼未来,却偏不愿有人为你指明方向?” “我命由我不由天,若有人要借那天命之道阻我拦我,我必杀之。” 苍敏轻吐可爱的小舌头:“好凶霸的一个人,你们当兵的都这么凶吗?” “温良恭谦是你们女孩子的美德,不是军人的。” 苍敏俏皮地眨眼:“所以说,我不是好姑娘,你却是个好军人喽?” 浅水清苦笑:“在我眼里,你很可爱,还很有正义感,难得的是虽出身豪门,却不摆大小姐的架子,能和我这小小兵卒一起喝酒,我很荣幸。” 苍敏嘻嘻一笑:“你这人也很有意思,长得斯文,做事却霸道,难得说话却有条理。”她想了想道:“这样吧,把你的生辰给我,本姑娘也来给你算上一卦,看看算得可准。若是算对了,你可不许宰了我哦。” “日正当空,又没有星星,你怎么算?” 苍敏立刻故作惊讶道:“咦?你不知道苍天城中有二绝吗?赵国师有占星之术,本姑娘有观日大法。他老人家算人未来,本姑娘批人过去,各有所长啊。” 浅水清听得愕然,只是他的生辰却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总不能说是公元某某年某月某日,只好随便杜撰了一个给苍敏。 苍敏也是一时好玩而已,便有模有样的捻着手指算道:“唔,首先你呢,是一名军人。” 浅水清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 苍敏继续有模有样道:“你入伍的时间不长,但是作战很勇敢,家有双亲,还有一个和你青梅竹马的姑娘在等着你,和你订立了三生盟约。你最大的梦想就是将来和心爱的姑娘一起开个小铺子,然后一起做买卖,过日子,孝敬父母,养育妻儿,一家人其乐融融。” 苍敏一边为浅水清编织着他的梦想,一边摇头晃脑地说,末了还对浅水清眨眨眼睛:“怎么样?本姑娘为你推算的可算准确。” 浅水清叹息:“怕是要挨扳子了。” 苍敏嘻嘻笑了起来:“今个日头不好,要日正当空时才测得准,如今过了时辰,就不那么准了。平时我给家里的下人算命,从来都是一算一个准的。” “那是自然,便没有的,也要说有,否则你大小姐生起气来,他们便没好日子过了。” 苍敏一托下巴,苦恼道:“就是如此喽,哼,一个个都当我是傻子,连这都看不出来不成?也就是你,敢对我说我的测算错误得离谱,该吃板子。你说得没错,彼此不知道对方身份,的确要少许多顾忌。” 浅水清哈哈大笑:“赵国师算人未来,从未失手,龙大小姐卜人过去,从无正确,当真可说是苍天二绝啊。来,我敬你一杯。” 苍敏也哈哈大笑起来,对浅水清的话丝毫不以为忤。 待笑过后,浅水清的脸上突然现出了一点阴沉,他轻声问:“赵狂言的占星术,从未出过错吗?” 苍敏摇了摇头:“就我所知,从未有错。” 浅水清立刻道:“既然这样,那你可知赵国师可曾为当今丞相批过什么命?” 苍敏一呆,摇头道:“国师的批命,历来是天机不传二耳,除国师与本人知道外,一般人都不会知道。我知道南相的确有求过国师为其批命,但是内容如何却是不知,南相也从未告知过别人。到是国师为我天风气运批过几次命,其中有一条就是:紫气东来,十年鼎盛。如今应在止水覆灭上,却是准之又准了。” 说到这,苍敏有些兴奋起来,声音也跟着提高:“那个铁风旗的浅水清当真很了不起呢,带着一万多人就平定了整个止水,一路所到,战无不胜,国师说紫气东来,帝国将有十年鼎盛期,那定是半点不假的了,显然就是应在这个浅水清身上了。若有机会,真想见一见他,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 浅水清听得愕然,这才意识到,原来苍野望之所以会对他寄如此期望,只怕也正是因了赵狂言这句批命了。 苍野望很明显是极度相信赵狂言的,他认定浅水清就是那个能为帝国带来十年鼎盛之人。 谁也没想到,就在那个时候,邻座上竟然有一把不屑的声音传来:“只怕那浅水清既是兴邦之人,也是祸国之首,这位姑娘,却是不要高兴得太早的好。” 第二十三章 天命(4) 说话的,是个年轻后生,一脸的清高自傲模样。 他这刻话一出口,苍敏立刻怒了。浅水清可以说是她的偶像,云霓有事没事就进宫给她讲浅水清的故事,早在她心中培植起了这个人很厉害的概念。如今刚夸他一句,就有人冒出来说是浅水清是祸国之首,她怎么能不生气? 这刻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喂,那边那个家伙,你干什么的?凭什么胡说八道啊!” 那后生彬彬有礼对苍敏遥拱了一下手,这才笑道:“小生郑皓,是来京城赶考的,如今大考已过,正待回乡。刚才听这位公子夸那铁风旗的浅水清,心中一时有感,故此做那不忿之语。” 苍敏问:“你有什么好不忿的?” 郑皓啪地打开一把扇子,先是给自己摇了几下,做足了门面功夫这才道:“浅水清虽然战功彪炳,然其所依仗者,乃我天风士卒骁勇,将士用命,其人本身却是无甚才华,反到桀骜不逊,将来必为帝国大患。因此本人才作此说。” 苍敏一呆:“浅水清没有才华?你在开玩笑吗?” 那郑皓哈哈一笑说:“公子且听我一一道来,便知分晓。” 那个时候,一旁坐着的浅水清突然插了一句嘴:“你叫郑皓?” “是,如何?” 浅水清冷笑:“你说你是过来赶考的,请问你考中了么?” 郑皓的脸一红,收起扇子:“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也就是说没考中?” 郑皓的话没说完,就被浅水清生生地塞回肚子里去,有些恼羞成怒:“上官们有眼无珠,本人空有才华却无以报国。本欲就此离去,正听到你们谈论那浅水清,所以就想提点你们几句,没想到你这人不识好歹,打断别人的话头,反过来问我这些,这与浅水清一事有何干系?” 浅水清斩钉截铁道:“先打断别人话头的是你。” 郑皓再次语塞。 浅水清嘿嘿一笑:“龙清,其实我也会一点批命之术,不如我来给这位郑皓郑公子先算上一命,你听听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再听他解释为何浅水清是那祸国之首,怎么样?” 苍敏拍手:“好啊,到想听听你怎么算他的命。” 浅水清看了那郑皓一眼,这才悠悠道:“你知不知道,每一度的苍天城大考,都是天下学子们一举成名的好机会。但是这个机会,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握住的。古往今来,才华横溢之士众多,却个个自傲,眼中无人,总以为自己是最好的。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便是如此了。然一旦放榜,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是要傻眼的。他们寒窗苦读十载,为的就是一朝能博个功名,结果却失意而归。有些人无颜回去见乡亲父老,更有些人盘缠用尽,想回都回不去,日子过得着实可怜。” “苍天城是天子脚下,豪门贵族众多,每日往来总可见冠盖云集,若是有心钻营,其实也未必就没有机会。所以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即使大考放了榜,却也不甘心就此离去,反而是在京城之中恋恋不舍,渴望寻找一个机会,能碰上和能和某位达官贵人接交的机会,然后一展学识口才,期待能获人欣赏,甚而提拔,至不济也可做个门下食客,至少先解决了温饱之忧。” 说到这,浅水清笑看了一眼那郑皓,对苍敏说:“你刚才的表现可是很扎眼啊,那位郑公子偷听我们的谈话怕是已经好久了。”他指得,却是苍敏刚才的那一班侍卫将烟雨楼上的客人赶走又请回之事。浅水清观察力过人,早就看出这个郑皓其实就是被苍敏的侍卫误请回来的人之一。他被拉进烟雨楼时本胆颤心惊,一听苍敏说她请客,立刻连连叫菜,直到这刻吃饱喝足了才出来说话。 苍敏恍然大悟:“原来他的目的是。。。。。。” “没错。自古文武不两立,文人书生们动辄君子好生以德,当以德服人,以德治天下。浅水清纵兵止水,杀戮无算,与这些文人的酸腐气是完全不同的。他们看不惯浅水清,自然可以找出一大筐的理由来攻击他。若只是为了不喜欢而攻击,我到不会说什么,偏偏这些人心中却别有目的,明是指责,暗是抬举自己,渴望能有那识才之人欣赏自己,从此以后方可不劳而获,只凭满口胡言而饱食终日,碌碌无为。因此那浅水清是善是恶根本不重要,是否有才华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找到一个能给他说话发表意见的由头,借此时机,务必要哗众而取宠,一语以惊人,只要让他开了口,出了声,则必定会滔滔不绝长篇大论的抛出自己的一番见解,动辄以古人训,显示其才华能力,读书之多。那听的人听得新鲜,自然就想听下去,他的机会也便来了。至于所论之人,其实无非是他脚下的一块踏脚石罢了。” 他说到这的时候,那个书生郑皓已经是憋得满脸通红,烟雨楼上一众食客都暗自发笑不语。浅水清正要再说下去,郑皓已经急得大叫起来:“古人有言:天子兴王者之师,以仁义礼乐教化者,则无往而不胜,浅水清一路祭血香,杀人无算,结怨于天下,这样的人又怎能兴国兴邦。你这人不懂时世,妄自评论他人行为动机,真正是可耻之极!” 浅水清立刻还击道:“兵法亦有云:夫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如果杀戮止水可以让敌人不战而降,从而减少我天风士卒的伤亡,那么这种做法就是正确的。请问你懂兵法吗?” 郑皓大急,叫道:“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此为古人名言,天下兵事,历来是以有道伐无道,我天风起仁义之兵,伐其无道,当彰显帝王之德,岂能如浅水清般胡作非为,害我帝国于不义之中。” 苍敏立刻大叫:“咦?他果然一口一个古人云,你说得没错也!” 轰! 满堂大笑。 浅水清笑道:“所谓酸儒就是他这样的了,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见,只有古人之语,你若要听他说话,那必是满腹文章,字字珠玑,只可惜于国于家皆无大用,就是做别人的门下食客,只怕也难有作为。希望他还能写一手好字,或许可以卖字为生,为人写个状纸什么的,也比现在这样出乖露丑强得多。” 苍敏合掌大笑道:“正是如此!” 浅水清又道:“古人同样有云:是故趋诸侯者以害。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让别的国家屈服,就要用他们最害怕的事情来威胁他们。由此可见,威胁还是很有用的。所以,我是没兴趣听这位秀才高论的了。” 郑皓急得站了起来,跳着脚大喊:“你胡说,古人何时说过这话?出自何书?” 浅水清随口道:“孙子兵法。” 于是楼上的一群人一起苦苦思索,想不通何时帝国内有了孙子兵法这本书。 浅水清微微一笑,他自来到这里之前,除运动外也酷爱读书。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的故事那是他耳熟能详的。如今随口道来,一字一句皆正中对手的要害,郑皓自以为可以凭借如簧之舌说动苍敏,没准有机会做哪家豪门大阀的门下食客,没想到反给了浅水清一个表现的机会。 那个时候,浅水清看郑皓受窘的样子,笑而不语,隐隐间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从未用穿越者的身份为自己做过任何事,惟有那纵贯古今的思想,自始至终都在影响着他,如今他突然觉得,其实他来到这个世上,还是大有可利用的地方的。 至少,在这观澜大陆上,一本以孙子兵法为基础的浅氏兵法若能出炉,必定会引起世界轰动。 当年秦仪用一本国论和四极游记奠定了他大师的基础,直到现在还有无数人崇拜他,再没有谁比浅水清更了解文化战的作用。 假以时日,他终究是要进攻惊虹的,若能在那之前,利用一本兵书先奠定起自己的声誉,无论在朝在野,都便先有了一重更加可靠的保障。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来,便如跗骨之蛆,再也萦绕不去,连那郑皓指手划脚说了半天,他也没心思听了。 或许是被浅水清逼急了,郑皓叫道:“浅水清狼子野心,为求功名不择手段,自从军以来先后两次害死上官,天下无人不知。将来他若掌帝国兵权,必成帝国心腹大患,虽是开疆之臣,却也是祸国之民!” 他是真急了,才会这样说话,苍敏杏眼圆睁,大怒道:“姓郑的,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让人扒了你的皮。”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郑皓把话说到这一地步,其实已经退无可退,他冷笑道:“有些事可不是郑某一人胡说,如今坊间流言,姑娘怕是没听说过吧?”他断了做人食客的念头,也就豪不客气地喊对方姑娘而非公子了。 苍敏一楞:“什么流言?” 郑皓立刻说:“前几日国师赵狂言出使圣威尔公国,在异域为我帝国气运祈福,得一预示,说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众所周知,国师有通天彻地之能,因此国师之言,必定有其道理,但是这句话到底是何寓意,却是无人知晓。如今坊间流言说:所谓龙者,寓意指的就是龙风殿,也就是我天风帝国。因此,既然龙困浅滩,则帝国于不久远时,必有患难发生,因而方会龙困浅滩。” 众人听得皆是一惊。 苍敏大奇:“国师的批命,历来是不可外传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听她的口气,竟是也知道这句话,浅水清的心中微微一动。 郑皓立刻道:“都说了是坊间相传了,令人疑虑的是,观天楼内并未对此做出任何否认,可见空穴来风,并非无由。” 苍敏道:“那又怎么样?” 郑皓得意一笑:“关于此句批命,坊间有句解释是这样的,就是所谓浅滩者,字寓浅也,也就是那铁风旗掌旗浅水清!所以,龙困浅滩之语,就是说将来帝国命运,必定将毁于浅水清之手!由此可见,本人刚才所说的没错,浅水清虽是兴国之将,开疆之臣,却也注定将来必是那祸国之首,倾国之患!” 这一句话,如一道擎天霹雳,一下子击倒了烟雨楼上所有的听众。 第二十四章 天命(5) 回去的路上,正好有一段顺路,苍敏与浅水清并肩而行。 被刚才那个酸儒郑皓这么一打扰,两个人都有些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苍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喃喃道:“喂,路人甲,你说刚才那家伙说得是真的吗?” 浅水清笑:“你说呢?” 苍敏摇头:“我不相信。” 浅水清便说:“但是国师的确有过这句批命,对吗?” 苍敏无奈地缩缩小脖子:“那是两天前的事,但是那个时候,国师并没有说这句批命是什么意思。要知道国师批命,历来不喜欢解命的。批命与解命是不相同的两码事,旁人如何理解,在各人自有不同。” “可是坊间若有流言。。。” “那陛下就一定会找国师来解命,命他给出一个答案。”苍敏很肯定地说。 浅水清点点头:“我明白了,如果国师给出的答案是浅水清将来的确可能是祸国之人,那么只怕陛下就再也不会器重浅水清了。相反,他会尽想办法对付浅水清,甚至是直接找个理由杀了他。这应当就是。。。他们的计划了。” 苍敏吓了一跳:“不会吧?难道我父。。。难道皇帝真会因为一句批命而杀掉对国有功之臣?” 浅水清冷笑:“有功之臣死在帝王刀下的,难道还少了吗?历史上曾经有一位将军,为国征战,屡建奇功,终其一生皆献于国,敌人闻其名而丧胆,数十年难越雷池。但是结果呢?君主妒其功名,手下人投其所好,彼此勾结,意欲陷害那将军。可他们查来查去,总找不出那位将军一丝半点的罪证,想污其投敌,蔑其叛国,竟是太难太难。饶如此,权相不弃,上旨以求,竟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害死。所谓莫须有,就是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就这样,生生毁掉了国中一位擎天之柱,并导致最后异域入侵,国破家亡。” 苍敏听得骇然。 她虽是公主,对国中朝争终究了解得太少,从未想过皇帝如果要杀一个人,其实是不需要太多借口的。重点只在于,皇帝想不想杀。 天风国师赵狂言,是苍野望最为倚重之人,他说的话,苍野望几乎没有不相信的。 如果赵狂言说,将来浅水清必定是推翻帝国统治之人,那么苍野望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干掉浅水清,绝不会再如现在般重视他了。同样的,他现在重视浅水清,也确实和赵狂言以前的那句批命,有着极重要的联系。 与浅水清谋而后动,多管齐下的做法不同,南山岳的做法看起来简单,其实却是直指帝王人心,直插浅水清的根本。 与君相伴,其危险处历来胜过与虎同眠,今天的得意者,可能在明日就会被人敲响丧钟。通过在民间散步传言,再由赵狂言配合行事,上下用力,再辅以宫中群臣之力,浅水清就算是烈狂焰的义子也难保不死。甚至如果赵狂言说这句批命是应在烈狂焰身上,苍野望也一样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 南山岳用未来可能的反叛来攻击浅水清,真真正正是打痛了浅水清。 就算是浅水清,也不能不佩服南山岳的这一招其实是相当毒辣的。 这刻苍敏悠悠道:“当今皇上,是英明的,对吗?” 浅水清冷冷道:“再英明的皇帝,也不会在家土河山的问题上做任何让步,古今亦然。否则,他便不是英主明君了。” “这么说,浅水清死定了?”苍敏有些忧心。 浅水清笑道:“除非国师认为坊间流言失实。那所谓的龙困浅滩,根本不是指浅水清这个人。” 苍敏立刻拍着胸口笑:“那就好了。浅水清是国之功臣,又从未得罪过国师,国师一定不会害他的。” 浅水清笑道:“理当如此。” 终究是不忍心打击这天真的小姑娘的,浅水清也只能顺了苍敏的话来说。 一路走来,眼看着分手将至,苍敏突然问他:“喂,路人甲,你是铁风旗的兵吧?” 浅水清笑着点头。 “告诉我你的真名字,等将来我见到浅水清时,一定会向他提起你的,让他好好提拔你。” 浅水清笑道:“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我真得很高兴能认识你。我的名字,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等你回宫之后,一定会知道我是谁的。那块玉牌,还望你收好,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的。” 说着,他扬长而去。 眼望着浅水清的背影,苍敏撅了撅嘴唇,不满自语:“什么人嘛,还要故作神秘,说什么回宫后自会知道。他以为他是谁啊?一个无名小卒而已,竟然还指望本公主知道他的名字。哼!” 话音刚落,苍敏的脸色一变:“该死!他说回宫!他知道我家是皇宫!”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个路人甲,其实早看破了她的身分。 “这个混蛋!”苍敏咬着牙齿说,想想他竟然能不动声色和自己堂堂公主一起把盏论杯喝就聊天,到也的确胆识过人,心里又有些甜甜的滋味。 从来没有人,能在她这个帝国公主面前,表现得如此淡定从容,不卑不亢。 “好,就信你一次,看看回宫后怎么知道你的名字。”隐隐地,有个想法,那个家伙不会就是浅水清吧? 摇摇头,又把这想法去掉,浅水清那么穷凶极恶的一个人,怎么着也该是长得五大三粗,眼如铜铃,壮硕如山的模样,断无可能如此文质彬彬的。但是想想最初见他时的表现,又觉得不无可能。猜测越多,心思就越乱,越发的迷惘起来,芳心如小鹿般乱撞,却是全忘了浅水清目前所面临的巨大凶险。 。。。。。。。。。。。。。。。。。。。。。。。。。。。。。。。。。。。。。 回到将军府,沐血已经迎了上来:“南山岳那个老东西把城卫府的人调了过来,看样子是存心对着我们来的。” “不要上他的当,那只是他的表面文章。”浅水清沉声道:“你去把兄弟们叫过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待到方虎等人都过来时,浅水清这才把自己朝会后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众将心中皆是一片骇然。 方虎说:“浅少,你认为野王真得会因为一句无聊的市井传言就杀了你吗?” “多读读史书,你就会发现这并不稀奇。” “可是龙困浅滩要做如此解释的话,那虎落平阳又如何解释?” 浅水清一笑道:“这句话的完整说法本应该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到了这里,不知为何会有此改变。市井流言,说我浅水清身边有个狗子,所以这句话就应在了他的身上,就是说我浅水清身边的侍卫都比一般的官员要威风几许,正应了那宰相门前七品官的说法。” 方虎破口大骂:“他妈的,这样的解释也有?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是否牵强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想。目前此事还未传开,我猜可能和我们兵逼相府有关。南山岳的计划已经在行动中,但由于咱们的下手太快太猛,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为了避免鱼死网破的结局,所以他现在不敢让谣言太甚,也不敢让赵狂言现在就去游说皇帝,可一旦咱们离开了槐树胡同,一切就不一样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浅水清摇了摇头:“其实,我现在真正担心的不是我自己,而是烈帅。” 不知为何,赵狂言为烈狂焰所做过的批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深深地让浅水清感到一阵心惧。 戚天佑,洪天启,战千狂,所有曾经军中地位比他高,对他比较好的人,最终一个个先后死在了战场之上,命运仿佛里有只无形的手,将关爱浅水清的人一个个带离人世,或许只是巧合,或许自有安排,但浅水清却不得不谨慎对待。 如今烈狂焰不仅是他最大的后盾,同时也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有丝毫闪失。 “无双,你的伤怎么样了?” “差不多已经全好了。”在经历了丛林中那场大战之后,无双的人变得越发沉稳起来。 战争磨练一个人,曾经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如今已变成了心志成熟的青年。 浅水清提起笔写了一封信,然后交到无双的手里:“西南孤正帆,自出兵以来,其行为便处处透着诡异。这段时间,我的精力先是放在止水,后是放在国内政局,一直无心关注,但是不久的将来,我们早晚会进入西南,和惊虹人做正面对峙。陛下皇宫里的那幅地图,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所以我需要你在我军进入惊虹之前,先去那里一趟。一来,你帮我这封信转交给烈帅,要他这段时间无论如何小心行事,我担心孤正帆会有阴谋,二来,我要你亲自勘察惊虹的情况。我的要求是,从现在起,你不仅要遍查惊虹周边环境,还要搜罗那一带的所有书籍,凡是和惊虹有关的一切,包括地理地形,历史,政治环境等各个方面,哪怕是市井流言,你有一点搜一点,都要立刻送往苍天城来。但凡是我想知道的信息,你都要在我军正式出兵之前为我一一罗列,不得有丝毫疏漏。” “国中不是有我们的情报系统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去做这件事?” “国内系统对皇帝负责,你却只需要对我负责。我要你做的,是那些国中细作做不来的事,量大繁琐更胜于他们。我会给你半年的时间去完成这件事,还有足够的金钱供你去招募人手,告诉我,无双,你能做到吗 无双很肯定地点头:“浅少,我有个要求。” “你说。” “让离楚和我一起去。” 离楚?那个关在牢里的犯人?浅水清微微一愕。 “兹事体大,你要想清楚,带这么个家伙一起去,你就不怕他路上干掉你自己跑掉?” “止水已灭,他已无处可去。浅少,你给我的任务,不是人多就做得来的,我需要的是精兵,离楚和我一样,都是最好的丛林猎手,西南一带素多山川雨林,地形之崎岖复杂远甚于止水。只有我和离楚才能最好的完成任务。所以我需要他。” “好,我把他交给你。” 有什么样的将军,就又什么样的士兵,浅水清的胆大包天,毫无疑问也渲染了他的手下,将一名尚未归降的战俘带出去执行如此重大的侦察任务,也只有无双敢提出来,也只有浅水清,方敢答应。 人尽其才,只下任务不问手段,这历来是浅水清的办事风格。 “那龙困浅滩一事。。。。。。” 浅水清淡淡道:“天命若有数,那么南相的阴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失败的。你们可知南山岳所想做的事,对我来说,知与不知,其结果都是一样。” 早在郑皓出现之前,浅水清就已经知道,今晚,将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十五章 天命(6) 观天楼。 夜已深。 当天边的星星在乌云遮蔽中逐渐失去了光芒的时候,赵狂言的心突然一痛。 “师傅,你看西边,有一颗流星!”他的小徒弟清风大叫道。 赵狂言叹了口气:“是的,为师看到了。” “师傅,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月正西中,云蔽其空,有人将在今夜死去。”赵狂言冷冷道。 “是什么人?” “紫耀星是为师的命星,流星闪过时,两星相冲,今夜观天楼必然有变。为师昨日已为自己卜了一课,星岁犯命,今日怕是为师归去之时。”赵狂言沉声道:“你留在这里,有害无益,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清风心中骇然:“师傅,你在说什么?” 赵狂言苦涩一笑。 倘若命运的确非人力所能掌握,那么他赵狂言就算可窥天机,却永远不会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如今天机已现,他得已窥豹,心中波澜顿起。 他自习占星术以来,就曾得师傅教诲:“占星之术,偷窥天命,泄露天机,乃是天遣之术。凡在占星一道上有成者,最终皆不得好死。触犯天颜者,天必罚之,惟时候一到,则欲抗无能。” 这刻命星被冲,光芒顿黯,乌云蔽日,天起玄机,自己再不能解,再不能看,很显然,他赵狂言已为天命所抛。 这刻他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只能叹气道:“清风,今日之后,我怕是必死无疑。明日你可向陛下进言,我赵狂言一生占星,泄天机无数,此番不过是报应临头。但天风气运未衰,仍是大兴之时,故陛下不可大肆宣扬我之死,只说我鹤驾西游,羽化即可。” “师傅。。。。。。”清风跪倒在赵狂言的身前,抽泣不已。 。。。。。。。。。。。。。。。。。。。。。。。。。。。。。。。。 来人的脚步踏在木制的楼梯上,踩出一片咿咿呀呀的声音,脚步很沉重,显然来者根本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行踪。 坐在八卦图案的中心,赵狂言头也不抬:“来的是浅将军吧。” 浅水清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观天楼的顶层台上。 “浅水清见过国师。” 今晚的浅水清,黑衣劲装,背负长刀,虽未蒙面,却是一脸的肃杀。 “看来,大国师已经知道我今晚为何而来了。” 赵狂言轻轻叹息:“你是来杀我的。” “大国师果然洞烛先机,有神鬼莫测之能,只是既然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为何不事先做提防呢?” 赵狂言呵呵笑道:“我上窥天意,泄露天机,本就该死。既已知天意如此,又何必强作挣扎。何况浅将军要杀我,也未必能那么轻松吧?” “看来如我所料,国师早为自己批过命了。命里说,你今夜将死于我手,对吗?”浅水清笑得轻松畅快。 话音落,长刀划出一道凄厉雪光,迎风斩向赵狂言。浅水清不是喜欢多说废话的人,他来就是杀人的,不是谈心的。 “铿!” 一声清脆的鸣响。 赵狂言的长拂反手挥出,正荡在浅水清长刀之上,一股浑厚的内力传来,将长刀荡开。 浅水清顺势收刀,翻手又是一刀凶狠无比地向赵狂言劈来,这一刀气势浑厚,赵狂言再不敢坐在地上接,整个人刹那间如失了重量般飘了起来,长拂连摆,冰雪气劲层层而出,竟是连消带打地抵住了浅水清这凶猛的千人狂斩。 浅水清哈哈长笑道:“天道轮回,命数有定,既然国师自己也知道今夜当死于此地,何不束手就戮,又为何还要做无谓抵抗呢?” 赵狂言嘿嘿冷笑:“本国师一生批命,从未有逆天行事的时候,但是事关己身,不得不做最后一搏。只是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何原因要来杀我。” 冰冷透骨的寒气一瞬间弥漫了整个观天楼顶层,那是赵狂言的冰雪功运转全身的结果。 “怎么大国师无事不知,却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杀你吗?”浅水清长刀挥舞出烈阳眩目之色彩,所到之处,冰雪消容。 赵狂言长拂再摆,一层层冰雪气浪汹涌喷薄,身影在瞬间位移,长拂挟排山倒海之势劈头而下,左拳则如泥鳅钻水般穿越浅水清肋侧的防御圈,直捣其小腹,这一拳迅疾诡异,后发先至,其还击竟是同样的凶狠无比,走得却是精奇短小的武学路数。 浅水清长刀回收,身影凌空翻转,硬是险险地躲过了这一拳。赵狂言朗朗道: “凡事皆有因方有果,我虽能窥天机,悉果报,却不明白原自何由,还请将军解我疑惑。若是为那南相所求之事,浅将军大可不必如此冒险。我赵狂言虽名号狂言,但在星象命数上却从不打妄语。南相之所以要利用民间传说,无非就是因为解命一事,我并不能真正帮到他。龙困浅滩的真正含义,我也不知,也会以此如实相告陛下。南相只不过是希望借民间说法来奠定陛下的疑虑罢了。你可知,我若真要帮他,早早就可为他对陛下说项,一旦如此,以陛下对我之信任,只怕你尚未进城,就已身死。” 说着又是一拳击出,冰雪劲鼓动长拂如制冰机般造出一片小范围内的寒空冷气,浅水清则弓腰跃步,长刀则再次刮起烈阳般的光芒。他们两个人,一个阴冷如冰,一个熊熊如火,水火交融里,到底是冰封了火,还是火融了冰,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这刻赵狂言有问,浅水清立刻有答,长刀连连挥舞,霸气纵横,他的声音却如冰冷寒潮:“原来是我猜错了,我本以为国师会和南相狼狈为奸,上下用力,却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了国师操守,当说抱歉,不过对不起,今夜我还是非杀你不可。” “却是为何?” “原因很简单,我辈将士,在前线浴血苦战,以生命为代价,换来无数胜利荣耀,到了苍天城,只因为一位大国师的说话,就成了天意如此,天风当兴。” “我不服!” “我和我的兄弟奋战疆场,只信胜利是用自己手中的刀换来的,是用我们的血与泪争取来的.我们所有的成就,皆因未知而充满魅力。可是有了你,这一切便再无**,所有的阴谋,诡计,鬼蜮伎俩,因你的存在而变得毫无意义。我们的努力,也成为空幻泡影,再无价值可言。” “我是个相信人定胜天的人,我不相信天意弄人。” “没有你的预言,戚大哥不会那样轻易放弃希望,也未必会死。没有你的预言,这个世界只会变得更多彩。” “你对我而言是善也好,恶也罢,我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你活在这个世界上。” “否则这个世界,将因那一个个预言,而变成一潭死水!” 每说一句,浅水清刀上的威力便凭增一分。 这些话,是他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话语,是他用来憎恨这一切的全部力量源泉。从戚天佑死去的那一天开始,他便无时无刻不在憎恨着那个预言他将在那天死去的那个人。 他发誓自己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掉这个人! 当南山岳试图利用赵狂言的批命煽动民间传言来害死浅水清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想到,其实无论浅水清是否知道龙困浅滩这句话,他都会去杀赵狂言。 这是他一生中最想做的一件事,也是他做过的所有事中,唯一不受利益导向,而只和感情有关的事。 否则此刻听了赵狂言的说话,他当立刻明白,留下赵狂言不杀,只会对自己更加有利。 然,人这一生,总需任性一回。 今天,浅水清便是这样。 他决定任性一次,甘冒大险,无论如何都要宰了这个天风国师。 他再不想有朝一日,自己的命运为人所主宰,自己的一切功绩,都成为他人口中的天意。 天意不是不可违抗的,惟需逆者有那敢于逆天而行的勇气。 赵狂言却是没有。 他的武功本强于浅水清,浅水清的千人斩,是在沙场上纵横的大开大阂的路数,更适合于沙场作战,而不是小范围内的两人打斗,然而浅水清却有着不畏生死,勇往之前的勇气,有着与对手一命换一命的决绝。 赵狂言,却无法回避那个他看到的,属于自己的命运。 今夜,他将死于浅水清之手,这句批命如跗骨之蛆纠缠着他,使他的战力大打折扣。 “吼!”一声大吼,赵狂言奋力荡开浅水清猛烈如潮的进攻,他吃力大叫道:“那你可曾想过,你若杀我,便正是应了我的预言?” “没错,由此可见,命运本身也不认为它是可以被窥测的。既然如此,好不容易老天爷和我有了共同的看法,我便更该顺己心,应天命。” “你杀了我,准备如何对皇帝交代?” “不需要交代.今夜风高云淡,正是个杀人的好时机。大国师虽是神人,却也寿命有其终点。鹤驾西游,成仙得道,便是大国师对天下最好的交代。你放心,你死之后,依然是天风帝国古往今来的第一预言大师。我会告诉天下人,你早知今日是你归期,只是你肉体虽腐,却已羽化成仙而去了。” 却是与赵狂言对徒弟的交代不谋而合的。 赵狂言的身形在下一刻腾空跃起,雄浑的内力不断催发出冰雪之气,以漫卷狂野之势席卷对手,纵然要死,也得拼力反抗。 然而在风浪中逆流而上,恰恰是浅水清最擅长的事,长刀聚集出一点星寒之光,迎着对手扑面而来的寒冰大潮,刺出一道眩目之光,如宝珠分水,劈滔斩浪,直刺向赵狂言的面门。 无视生死,以命搏命,这是浅水清正在做的事。 若天意欲假他之手,除去这洞窥天机之人,那么死的那个人就不该是他。 那一刻,浅水清大吼道:“若天命不可违,你必死!若天命可利用,则为我所用!若天命于我不利,我便与天相抗!赵狂言,你凭天命而起,因天命而落,这是你的命,你是认命之人,我是用命之人,天道有轮回,非认命之人可抗拒,你的武功虽高于我,我却借天道之手以除你,所以你必死我手!” 赵狂言望着急刺而来的刀影,身形电闪后退,没想到身后的书案竟突然绊了他一下,他倒退过速,一下就摔倒在地。浅水清的长刀如横练穿过,正刺进他的胸膛。 胸前是一片血花绽放,顷刻间,他已身受重伤。 认命之人,天命不可违! 观天楼顶层内的冰雪在刹那间消融,赵狂言躺在地上大口地咳出鲜血: “哈哈哈哈,天命,天命要我死,我便无可抗拒。浅水清,老夫一生批命,终对天命无可抗之力,反到是你,看得比我透彻多了。你说你是用命之人,好,我等着你,我看你怎么摆脱命运的纠缠。” 那一刻,人之将死,赵狂言灵智却突然清明起来:“我看到了,我终于知道龙困浅滩的含义是什么了。哈哈哈哈,浅水清,如果我告诉你,天命要你死在惊虹,你可相信!” 浅水清浑身一滞:“你说什么?” “龙困浅滩,虎落平阳,那条龙,原来不是龙风殿,不是指我天风帝国。浅水清,龙困浅滩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赵狂言哈哈狂笑起来。 “你放屁!”浅水清高吼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你所说的话,我不信,也不服!老天要借我手除去你,我很高兴。可他要想害我,就得亲自来动手。天风的命运,我的命运,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而不是预言和老天来决定的!赵狂言,我告诉你,你人生最后一次批命,注定是错误与失败的!” 赵狂言狂笑道:“浅水清,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等着你,看你如何逆天改命!” 长刀指天,浅水清大喝:“那你就去地狱里等着吧!这个世界,不需要预言!今天,就让我斩断这预言的风潮,让一切重归于人手。” “请大师安心上路!” 长刀挥舞,血光四溅,赵狂言的头颅在下一刻高高抛起。 浅水清悍然收刀,观天楼上,惟他一人矗立在这天地之间。 第二十七章 待到山花烂漫时(1) 史书记:天风历5月13日夜,国师赵狂言于观天楼羽化成仙,其后观天楼焚于天火。 野史记:107年,5月13日夜,苍天城天现异象。观天楼神光普照,其辉若日,有白鹤自楼中飞出,向西而去,其下彩云飘飘。赵国师手持玉拂,立于鹤背,其状出尘,其人蒙雾,飘飘为仙,没入云中,须臾不见。其后天降红石,击观星台,观天楼引而自焚,苍天城百姓起而拜偈。 。。。。。。。。。。。。。。。。。。。。。。。。。。。。。 赵狂言的死,对苍野望甚至整个帝国的触动是极大的。 在此,不得不先就整个封建帝国制社会的统治进行一番论述。 封建社会里,由于生产力的极度低下,社会资源的极度匮乏,对抗自然灾害的能力较低,人们的生活水准普遍低下,所谓的富国强民,充其量也不过一个国家里大部分的民众不会处于饿肚子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对生存资源的需求,其实远远高于后世社会,因此而可能产生的各种问题也就极易影响整个社会架构。 为什么中国古代封建王朝里,除周朝外,再没有一个国家的统治能够延续三百年以上?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帝王一代比一代昏庸,事实上有相当多的亡国之君,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样无能。只是随着百年发展,人口的逐渐增多,社会资源分配的困难不断加剧,从而在后期社会中造成动荡的几率越发增大。 最早期的战争就是在这种资源分配的难以满足中产生的,它能帮助己方人员降低人口,掠夺资源,将灾难进行转嫁。 然而,战争从来都是一把双面刃,在通过战争获益,人们首先感受到的是它所带来的伤痛。 在这种情况下,封建帝国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进行辅助领导。 道德与神,便是两种最重要的工具。 在早期的文章中,我们曾经说过,道德的最早期出现,其实就是一种人类社会用来约束彼此行为的工具,它在封建制国家中最大的作用就是帮助帝王进行统治。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以下犯上是为大罪等法律就是在这种道德基础上建立的,它为君王统治阶层提供思想上的巨大服务,从而使民众在生活条件未达到最恶劣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为上驱使。 回过头来我们看看自己的社会,为何中西方在思想上,生活上,甚至法律上有着如此大的差异,很大程度就取决于基本的道德观念不同而导致的文化差异,从而催生出各类不同特色的文明。 但是任何一个不同特色的封建文明,却又都拥有一个最基本的共同点,那就是每一个民族的历史,都有其固定的神话传说。 相比道德统治,神这类虚无飘渺的东西,其实更是君王手中的一把利剑。 君权神授,奠定了帝王统治万民合法化的基础。 以神之名,可以使人们更加信服,并无条件地接受驱使。 轮回转世之说,更可使苦难中的人们有一份心灵上的寄托,从而忘却苦难,安于现状,并将一切寄托在未来转生,期盼下世幸福之上。 这种对心灵的控制,其效果有时尤甚于暴力统治的效果,它使人们结合而成为一个整体,用同一个声音说话,用同一份行动来表现出国家意志。 因此,越是生产力不发达的社会,其对神灵的崇拜程度也就越高,这其中有君王的导引,也不乏民众自我麻醉式的解脱。 也因此,作为天风国师的赵狂言,其身份地位,在帝国中可以说是相当超然的。 他不但是天风的国师,某种程度上也是天上神明的代言人,是最接近神的人。 本作品1 6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16 .n!皇帝若要在什么事上得到民意的认可,赵狂言就会以神之名义向民众说项。在战争展开前,赵狂言会告诉民众,一统大梁旧土,为奉天命而行,是为有道大业,使民众支持;当战争展开时,赵狂言更会以神的名义向士兵们祈福,告诉他们战死的将士将能魂归天国,荣登极乐,即使投胎转生也可过上好日子,从而使得士兵们悍不畏死,战斗力极具飚升;在战争结束之后,赵狂言更会以神之名义发表各种有利于君王统治的言论,以加强中央控制。 这两个人在天风国内一搭一档,总能将许多棘手的工作变得顺利非常。 然而,赵狂言突然飞天而去,天风帝国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一个苍野望,所留下的局面立刻令所有事情都变得棘手起来。 对皇帝来说,一个不成仙的国师,显然比成仙的国师要有用许多,而对万民来说,成了仙的国师在天界一定会保佑他的子民,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收,所以他们会很高兴。这两者之间巨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一下子就变得尖锐而冲突起来。 浅水清的出招,不是不狠辣的。 面对这种情况,苍野望是不可能压制的,他只能顺其民心,声称国师已经得成大道,背地却是大发脾气,严令国内的情报组织全力调查观天楼火焚之因。然,一把火烧了观天楼,且楼里找不到国师的尸体,只有一片残垣断壁,要想找到事情的真相,却是难之又难。 不过在这件事上,无论是苍野望还是南山岳,都没有想到杀死赵狂言的竟然会是浅水清。 至少就目前看来,赵狂言与浅水清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杀了赵狂言,对浅水清也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随着赵狂言的身死,神权掌舵人失去后出现的权利真空,以及其后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导致的人心变迁,竟会最终影响甚至改变了浅水清整个后半生的人生方向,这一点,却是浅水清自己都没想到过的。 。。。。。。。。。。。。。。。。。。。。。。。。。。。。。。。。。。 5月15日,浅水清兵困相府第四日。 “虎威将军浅”府已经更名成了“伏波将军浅”的字样。 姬若紫几乎是在一列列士兵贪婪渴欲的眼神中穿过槐树胡同来到浅水清的府第的,只有亲眼目睹,才会亲身感受到被一排排手持武器的士兵将自己府第团团围困住的感觉是什么样子。姬若紫也不禁骇然浅水清的胆大。 见到浅水清,她说:“你交代的事情已全部完成,接下来就是你手下的事了。” 浅水清一把搂过这绝世丽人笑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躺在浅水清的怀里,姬若紫悠悠道:“我到没什么,也无非把自己的一些心得传授给那个小姑娘而已,以后如何成事还要看你的手下安排。不过你的乐清音小妹妹却是想你想得厉害呢,如今每日里茶饭不思。你来苍天城这些天,也不去看她一次,也未免太把人冷落了。” 浅水清只好道:“这两天你代我先陪陪他,最近我实在有些忙,待有了空闲必定会去看她。” “忙着兵逼相府?浅水清,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你可知现在外界已传言纷纷,都说南山岳就要倒台了。” 浅水清笑:“那正是我所期望的。” 由于浅水清如今正兵封槐树胡同,虽不禁止人员出入言行,但是却等于将一切行动掌握皆收眼底。以前需要秘密来往相府的人,在铁风旗一只蚊子飞进相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情况下,再不敢随意进入。 各级各府的官员有哪个进过相府,为的是些什么事,统统都会传到浅水清的耳中,甚至是皇帝的耳中。 南家相府再不是可秘密处理任何事物商谈军机大事之处,反而成了太阳底下的一面旗帜,人人都可看见,却再不可轻易触碰。 那曾经的官场关系,在这刻被浅水清的重压之下一一逼断,想等人雪中送炭,对官场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皇帝的容忍,浅水清的嚣张,烈狂焰的认可,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一件事--浅水清,是有和南山岳并起并坐对着干的权利的。 南山岳势力未倒,却已经出现了门前冷落的迹象。 南家的势力,并不仅仅取决于一个丞相的位置,相位虽是百官之首,但除了皇帝认可,却还需要百官的拥护。如今浅水清上受皇帝重视,又有烈狂焰认其为义子,云岚也代表天下云家正式表示愿意把妹妹嫁给浅水清,浅水清的地位一下子水涨船高。 一个是朝廷故旧,两朝元老,一个是年少将军,功勋盖世,当官员们看不清楚谁会是胜利的那一方时,自然就会选择稳守中央。 浅水清兵逼相府的行为,不仅威胁住了南山岳,同时也震慑住了朝内官员,一如他在止水的血香祭大旗的作风,只是手段却比那时要更加高明了许多。 所以,姬若紫对浅水清的这一步兵行险招也是佩服不已的。 然,下一刻姬若紫便道:“那么赵狂言是不是你杀的?” 浅水清笑着点头。 “果然是你!”姬若紫叫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天风国师也敢杀!” 曾经的宫中宠妃,再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赵狂言于天风帝国的意义所在。 如果可以,或许苍野望情愿死一个南山岳,也不会情愿放弃一个赵狂言。 毕竟丞相的后补人选有的是,一个庞大的封建帝国并不缺乏行政人才,但象赵狂言般如此有水准的神棍,却是世间难觅,其作用更是难以估量。 “为何不可杀?”浅水清反问姬若紫,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不必否认自己做过的一切。 “且不说一但事机败露,你会有多大风险,仅是从国家角度考虑,赵狂言的存在也是极为重要的。天风帝国的民心军心甚至君主之心,皆需有人引导方可成事。借神权之名以统天下,是为天风帝国之一贯宗旨,惟民众接受,方可士卒用命。你如今杀了他,对日后作战只怕会大大不利!” “你错了,若紫。如今观澜局势,犬牙交错,错综复杂,国家不统一,神权也不统一。赵狂言在国内虽是一国之师,但在国外却什么都不是。在这片土地上,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神诋,他们不需要相信赵狂言一家之言,也不会受其影响。赵狂言所能产生的作用,其实有限得很,充其量是一针可以提神的药剂,能使国心振奋,却不可让对手软弱。” “那你杀了他又能怎样?” 浅水清一笑:“自可取而代之。” 姬若紫听得脑子里嗡的一震:“你要做天风国师?” “那到不必,只是赵狂言的作用,未必需要国师的地位方能施展。精神上的支柱,更不必非要由神棍来扮演。这些年来赵狂言之所以顺风顺水,皆因这个世界,缺了几样东西。” “什么东西?” 浅水清神秘一笑:“你就等着静观好戏吧,这段时间里,我将修心养性。待我出山之时,必是天下震动之日。” “你到底要做什么?” 浅水清正要回答,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外面有士兵叫道:“将军,有人持您的令箭,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你。” “什么人?” “他自称姓林。” 浅水清心中一跳。 是林跃?此时此刻,未经召唤,林跃就跑过来见他,浅水清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第二十八章 待到山花烂漫时(2) 随着赵狂言的羽化仙去传遍京城的另一个惊人消息,就是云霓与浅水清的婚约了。 曾经的市井流言,突然之间成了真实的事实,是格外令民众们激动的。相比之下,它比赵狂言的成仙和浅水清的兵逼相府更容易成为话题,且不会带来麻烦。 百花楼的小雅间里,云霓和鸿雁并肩而坐。 这些日子,两个曾经的南家媳妇关系是越来越亲密了。 在浅水清的计划里,破坏南鸿两家的联姻,不仅可以使南家缺少军方的一个强力支柱,同时也使云霓不再是天下公矢。凡事有了前例,则后事便有了名分。假如进行得体,甚至可以让鸿北冥反过来认为自己女儿在最危难的时刻,身为未婚夫的南无忌不但没有想办法全力营救,反而置其生死于不顾,对南家反目成仇也不知。 然云霓与鸿雁因此的惺惺相惜却是未在他的考虑之中。 此刻鸿雁几乎是搂着云霓又叫又跳:“你真得要做浅将军的女人了!太好了,恭喜你啊!” 云霓羞涩一笑,心中却暗暗想道,若是你知道那日绑架你,毁掉你美好婚姻的背后主使便是浅水清,只怕就高兴不起来了。 然,浅水清的做法,云霓却是支持的。 时至今时今日,浅水清为了对付南家已是不择手段。一旦南家落败,则必定是满门皆亡的格局,鸿雁若嫁进南家,必定也不会有好结果。浅水清虽害苦了这个姑娘,却也是救了她一次。 这刻鸿雁道:“这下可好了,坊间流言必定再起,说你云大小姐在草原与浅将军私订终身一身必然属实,以后你在街上,且要小心些了。” 云霓看着和自己同命相怜的鸿雁,笑道:“何必在乎这许多呢,你现在不也是一样为人背后所诽?” 鸿雁一笑:“我的流言却是很快就要终止了。” “却是为何?”云霓明知故问。 鸿雁低头轻声道:“我明日就要去找人来验身了。云霓,南无忌不信我未失清白,但我当时刚脱魔掌,有苦难言。如今,我的难言之隐已消,正是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了。” 云霓轻轻叹了口气。 她如何会不知道鸿雁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死活不肯证明自己的清白。 林跃命人在鸿雁的身上做了手脚,他们用一种特制的颜料在鸿雁的身上绘制了一副春宫图。 若是搁在现代,当不妨称之为人体艺术,可搁在如今这个年代,那却是比死都还要大的侮辱。 本作品1 6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16 .n!堂堂鸿家大小姐被人用彩绘描上人体春宫,这样的事,是无论如何不能传出去的,甚至连身边的贴身丫鬟也不可让其看见。这些日子,可算苦了鸿家大小姐了,沐浴更衣都是自己动手,不许任何人靠近。 好在这颜料在肌肤上能维持的时间最多也就是一个月,到时消失后鸿雁自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也因此,鸿雁才决定受此一个月之辱,为的就是今日能洗雪冤屈。 然,事情总非想象得那样简单。 云霓看着鸿雁,悠悠说道:“既如此,你又如何对外解释这一个月你始终不肯让人验身的事呢?” 鸿雁小嘴一瞥:“何需解释。” “你若真不在意,又何必如今来画蛇添足?” 鸿雁愕然:“我既被冤屈,自然当设法洗雪,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云霓便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了,或许会另有想法。” 。。。。。。。。。。。。。。。。。。。。。。。。。。。。。。 小雅间里,云霓婉转如黄莺般鸣唱的声音缓缓响起,鸿雁在一旁扶着脑袋细细倾听。 “故事,是当初浅水清在草原上讲给我听的,他说是取材于一个真实的却非我们所能理解的世界。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国家,以仁慈为基准,认为人人都没有杀害生命的权利,包括了普通平民,也包括了执法者。因此,那个国家是没有死刑的。” “故事的主人,叫费力,他和他的一个朋友一起合伙做生意。他们的生意很好,赚了许多钱。” “有一天,费力忽然发现他在钱庄中存放的银钱少了许多,不但刚做的一笔大生意所得来的钱不翼而飞,且连原本存放钱庄中的银款也消失无踪。费力大惊,欲找他的朋友问个清楚,没想到人尚未找到,他朋友的妻子却带着城卫找到了他,说是他杀死了他的朋友。” “这桩案子里,费力的朋友失踪无音训,城卫府经过查核之后,发现市井传言,的确是费力杀死了他的朋友,因此判其入狱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费力饱含冤屈,受尽苦楚,他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却没有任何办法。” “二十年之后,费力终于出狱,他发誓不管是天涯海角,也要寻到他曾经朋友的下落,证明自己的无辜。” 说到这,云霓别有用心地看了一眼鸿雁,鸿雁的心微微一跳。 “那他找到了吗?”她问。 云霓笑着点头:“是的,他找到了。原来他的朋友躲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在拿走了他们一起做生意赚来的所有钱后,他甩掉了自己的女人,试图重新过上全新的生活。为此,他明知费力是冤枉的,却也不出头为其证明,为的就是怕费力找他,拿回钱财。”?“这样的朋友实在可恨!”鸿雁气愤地叫喊:“那帮官吏也着实无能,既然都没找到人,又怎能判人杀人呢?那个费力当立刻把人抓回去,以让官府为自己沉冤昭雪。” 云霓吃吃地笑了起来:“让你猜对了一半,费力的确把他的朋友抓了回去,但他没有让官府为自己洗雪冤屈。” “那是为何?” 云霓笑道:“费力把他的朋友抓回去之后,对着那些曾经判他刑的人说:看,这就是你们在二十年前说我杀死过的人,现在他就活生生地站在你们的面前。然后,他突然拔出一把刀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将那个朋友杀掉了。” “啊!”鸿雁失声叫了起来:“他为何要如此做法?” “他说:这个人反正是我杀死的,只不过我预先服了刑,现在才来实现我的罪行。我之所以这样做,仅仅是因为,如此一来,我就不再是冤枉的了。” 鸿雁愕然,云霓看着她,却再不言语。 有些道理,不需要再费唇舌去阐述,有些道理只在那不言之中。 二十年的牢狱之灾,杀人的污蔑,精神上蒙受的打击,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的荒废,不是一两句道歉,和一些金钱赔偿就能弥补得了的。 费力用尽毕生的精力,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充其量不过是让那些认为他杀了人的流言制造者产生些许愧意,且在几天之后就会烟消云散,依然故我,并乐于制造新的流言。 这对费力来说是不公平的。 惟其成全了他们的错误判断,真真正正杀死了这个人,才能让他们嗅到自己手上因冤枉别人而染有的血腥味,才会一生一世的后悔与自疚。而从今日起,费力便再没有被冤枉的感觉,他可以认为他那二十年的判刑是罪有应得的,心中再无憾事。 无疑是个极具震撼力的故事。 当初浅水清给云霓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云霓的心是震撼的。 如今,论到鸿雁震撼与思索了。 原来坊间的流言是可以如此可怕的,不会因为你做了某件事便罢手停休,事实上只要你活在这个世上,并为人所瞩目,那就免不得会有流言蜚语。 倘若验明自己依然清白只是为坊间的闲言多一些新的借口,不会让对方有任何内心上的愧疚的话,此番行为,其实只是多此一举。 云霓想告诉她的,就是这个。 与其反击流言,到不如顺应其变,若可以,不妨用行动狠狠地给所有人扇一巴掌,一如现在的云霓与浅水清。 他们不用担心流言的侵害,因为那已不再是流言,而是事实了。 鸿雁苦笑:“可惜,我终究是没有姐姐那般的勇气的。” 云霓柔声道:“只是缺个支持你的人罢了。” “那南无忌他?” “他不是,永远都不会是。你当找个真心爱你,不介意流言如何之人。你的清白,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只要无愧己心即可。” “怕是难觅有情郎。” “皆因缘分未到而已。” 云霓笑着站起,走出百花楼,影姿绰约:“妹妹,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你便在这里好好想想吧。” 鸿雁怔怔地看着云霓消失在眼前,一时心中恍然。 正迷惘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长得极美,竟丝毫不比云霓与自己差了,粉色的脸蛋上透着青春的红嫩,一双眼眸仿如会说话般灵动。她怀里抱着琵琶,脚步婷婷,白皙的颈子总忍不住让人想亲上一口,就连鸿雁这样的女人也看得有些呆了,却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如此一个出色美人。 隔壁雅间的房门打开了,那姑娘抱着琵琶进去,鸿雁正好奇间,却看见了一个男人。 是他! 鸿雁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那个人。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人,哪怕当时他蒙着面,但他走路的姿势,还有那熟悉的背影早已深深地烙进了脑海之中。 。。。。。。。。。。。。。。。。。。。。。。。。。。。。 其动作一如那幽暗地窟里,招唤那纹画刺身的老太。 百花楼的包房里,南靖元破口大骂浅水清: “小小武将,竟然敢和我南家做对,他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惹急了老子,一刀劈他做两断。”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句话真真是不假。 南家固然一门双杰,却不代表每一个南家子弟都是出色的。 南靖元是南山岳的侄子,以往依仗南门势力,纵横苍天城,飞鹰走马骄横跋扈。 然,自浅水清兵逼相府之后,短短数天时间里,世界都已变了样。 曾经看见他都要低声下气的喊一声“南公子”的人,如今看见他南门子弟,个个都饶道而行。 既不巴结,也不畏惧,惟明哲保身,待事态明朗后再作行动。 这份落差,在南靖元眼中尤其巨大。 特别是在南门吊孝,招驸马一事再也无望之后。 公主虽难嫁,对宵小之流而言,依然是无价之宝,做不成皇亲国戚的南靖元便要分外失落一些。 也因此,往常一直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一些人,如今再来巴结他,反而为他所接受了。 林跃,这个岭南盐业联盟会长的儿子,一个考举不中的落第秀才,在此时的邀约也就顺理成章地为南靖元所接受了。 此刻林跃坐在他下手,倒了杯酒给南靖元陪笑说:“南公子何必动气呢,南相乃国之重臣,浅水清算什么?等到南相孝期一满,回朝执政,只怕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浅水清,何必急在这区区几日。” 南靖元虽是纨绔,却不糊涂,摇头说:“你是不知道,浅水清现在背后有烈狂焰那个老不死的撑腰,自己又立下灭国大功,皇上对他是相当欣赏。最可恨的是,他竟然利用后宫一帮无知女人来做帮手,怂动皇上重新启用了一批以公孙石为首的旧臣。如今朝上,公孙石和我们对着干,几乎每日里都要指责相爷的执政手腕。可恨我叔叔现在戴孝期间无法上朝,眼看着那帮贼子气焰嚣张,竟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跃奇道:“以皇帝之英明,怎么后宫妃子竟可干政不成?” “干政自然不行,但是有些东西却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还请公子指点。” 林跃的虚心求教大大激发了南靖元的虚荣心,这刻冷哼道:“公孙石之所以能上朝,完全是因为太子太傅这个位置。这个位置看上去不起眼,就是教导太子功课,但却是未来帝师。将来太子若登基,见了老师也要恭敬几分的。后宫诸女虽不可干政,但是太子太傅这个位置却是少有的她们可以说上话的位置。只要这帮女人对陛下说些,原太子太傅教导无方,太子无心学业的话,陛下日理万机,无法查辨,自然就只能听之信之。帝师一职,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惟其公私难辨,才会给人可乘之机。太子每日居深宫,与后宫诸妃也颇有交情往来,只要说动他同意由谁来出任帝师一职,则皇帝也不会放对。因此,公孙石才能如此顺利地出仕。” “原来是这样,照这么说,公孙石借此机会回朝,一旦让他悉心**太子,只要太子功课稍有起色,陛下必定会认为公孙石有大功。到时再给他一个大大的封赏,便可正式与南相分庭抗礼,可是如此?” 南靖元气得一拍桌子:“就是这样了。正所谓前门趋狼,后门进虎。浅水清与公孙石狼狈为奸,联合起来对付我南家,偏偏我南家满门吊孝,叔叔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头七早过,单是我今天和你偷溜出来喝酒一事,就能被叔叔打上一顿扳子。妈的,浅水清可害苦老子了,这些日子来,老子他妈的就没碰过女人!” 林跃笑:“算了还是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浅水清小人得志,总好不了几天。说到女人,小人到是有块宝,绝对是世之尤物,只是不知道南公子可有胆量碰她。” 南靖元的心头立时一片火热:“却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若真是世之尤物,说不定值得本公子冒一冒险。” 林跃嘿嘿一笑,双掌连击,包房门打开,那个怀抱琵琶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那一刻,南靖元的眼前为之一亮。 那一刻,鸿雁在房外,正听见林跃爽朗的笑声,看到他拍手唤人的动作! 其动作一如那幽暗地窟里,招唤那纹画刺身的老太。 第二十九章 我便奋力把花采 第二十九章我便奋力把花采 林跃是不能不来找浅水清了,且是带着鸿雁一起来的。 林跃把她装进了一个箱子里,直接塞进了浅府。 一听到里面装的是鸿雁,浅水清差点没蹦起来。 片刻之后,将鸿雁秘密收在一处小屋子里,不许任何靠近他,浅水清这才把林跃叫进自己书房,身边只留了姬若紫一个人。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浅水清的口气可不好听,却还是重新为林跃包扎手上的伤口,这到是让林跃感动不已。 林跃苦笑着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然后道:“我也没想到会如此巧合,更想不到的是,我当时已经蒙了面,却还是被她认出了声音,识出了动作。” 浅水清哼了一声:“这位鸿大小姐,到是有资格去担任国内细作了。” “只是行事卤莽了些,也幸好如此,否则一旦为人所知,只怕就麻烦了。” “现在的麻烦也不小啊。”浅水清摇头。 “将军,我们下面该怎么办?”林跃问。 浅水清立时苦恼起来。 还能怎么办? 杀人灭口?他浅水清自问做不出来。 挟持鸿雁,破坏联姻,将一个无辜女子卷入这场纷争之中,已经是他的道德底线。要他杀一个和他无仇无怨的女人,终究是下不了手的。 他虽立誓为求胜利再不择手段,哪怕血流成河,但那毕竟是敌对仇人,而不是一国同胞,尤其是这样一个弱女子。 放她走,却也不能。 鸿家一旦发现鸿雁失踪,只怕会立刻再起波澜。 鸿雁是在酒楼失踪的,这件事由于事起突然,做得并不机密,不象姻缘祠的劫持般是谋而后动之举,因此城卫府一旦要查,必定能查出些门道来。万一找上了林跃,只怕早晚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连浅水清都能揪出来。 “这件事。。。。头痛啊!”浅水清叹息。 还是姬若紫咯咯地笑了起来:“当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当初千方百计惟恐坏不了南家老大的婚事,如今人家姑娘自己送上来了,却又不想要了。” 浅水清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有办法,你就赶快说,不要废话。” 姬若紫娇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杀人,你不愿意。放人,又太过冒险。就这么留在身边,显然也不是个事,要解决,怕是只能另辟蹊径了。” “这么说你有办法?” 姬若紫送给浅水清一个妩媚的眼神:“女人了解女人,若要让一个女子心甘情愿为人保守秘密,怕是只有一个办法了。” 浅水清立刻明白了过来。 浅水清看林跃的眼神直让对方浑身发毛。 “不是吧?”他叫了起来,他显然也领会到了姬若紫话中的含义,实际上只看她那充满笑意与挪愉的眼神,也当可明白的。 浅水清嘿嘿笑:“说起来,你上次绑了人家姑娘,多多少少也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人家清清白白一个闺女,因此惹上这许多街坊流言,也是因你而起。你既害了人家,好歹也得给人一个说法。” 林跃急得大叫:“大人!这可都是你的。。。。。。” 浅水清打断他的话头,笑得越发无耻起来:“为人属下者,偶尔也是要为上司背一下黑锅的,你说可对?” 林跃张口结舌,姬若紫笑道:“鸿家小姐国色天香,林公子也是玉树临风,两人正是一对壁人。若公子不嫌,我到是愿意为你们做个媒人。” “这。。。这。。。这使不得。她现在恨我恨得要死呢!”林跃大叫。 “先结仇后生情,本是男女常事,我与云霓不也是如此吗?我看好你!”浅水清越发笑得得意起来。 自打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从未有一天能象今天般开心,原来为人做媒,竟是可以如此赏心悦目的一件事。 “浅将军你才是翩翩侠少,所到之处,天下女子倾心,将军还是饶了我吧。”林跃有气无力地说:“看在我为你鞍前马后做事的份上,何苦一定要我做这样的事呢。” “没办法,谁叫现在鸿家小姐只认准了你,林跃,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这一次,我可是帮不了你了。”浅水清干脆耍起了无赖。 林跃一张脸比哭还难看。 姬若紫皱着眉头说:“让你去讨姑娘欢心,又不是让你上沙场作战,这样的事情换了别人来做,只怕高兴都来不及呢,你怎么还如此不甘不愿的。” 林跃苦笑道:“我情愿上战场,也不愿面对那鸿家小姐。你可知她今天给我这一闷棍,打得我现在还脑袋疼呢。我若强上她,只怕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姬若紫哈哈狂笑起来:“浅水清,这就是你的兵,难道对付女人,就只有一个强字来解决吗?” 浅水清唉声叹气:“看来以后练兵之余,也当教导他们一些沾花惹草,引那良家闺秀自动来投的绝技了。” 姬若紫给了他一个好看的白眼:“那是自然的,浅将军吸引女人的魅力,才真正叫是立斩千人,无一错漏呢。” 浅水清顺手一把搂过姬若紫,狠狠亲了她一口,笑道:“你便是我那沟女千人斩的刀下亡魂之一了。” “正是正是!”姬若紫哈哈大笑。 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原本是放肆无忌的,大概也只有姬若紫这样的女人才会毫无忌惮的接受,反而放声开怀,笑得舒畅得意。看得林跃面红耳赤之余,浅水清的声音已经缓缓传来:“追女孩的第一要诀,就是皮要厚,心要黑,且莫怕被拒绝,一定要败而不馁,屡败屡战,宜将剩勇追顽寇。” 林跃听得目瞪口呆,浅水清已经挥手道:“去吧,现在就去找鸿雁,记住,两天之内,俘其芳心,这是你的任务,有何不解之处,就来找我,有我和你姬夫人在,天下情事,皆在翻掌之中!” 他这句话,说得豪气干云。 要说天下战事,他浅水清不敢夸海口说每战必胜,但要说虏尽天下丽人之芳心酥怀,他还真有几分把握,更何况如今还有个姬若紫这等情场一等一的高手在侧呢。 可怜林跃哪经得起这对狡诈狐狸的语言攻势,你一言我一语之间,他糊里糊涂便将这个极之难缠的任务接了下来,心中忐忑,却不知是喜是忧了。 小黑屋里,鸿家大小姐如今正芳心不安,满心想着贼人是不是要杀人灭口了,没想到待屋门打开时,走进来的那个林跃,却早无复当初的凶狠暴戾,代之而起的,竟是个手足无措的大男生了。 。。。。。。。。。。。。。。。。。。。。。。。。。。。。。。。。。。。。。。。。。。。 风雪宫里,公孙石正在给太子苍澜上课。 给未来的皇帝上课,素来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惟天下事愈难,愈发能体现出人的能力价值来。 老于官场政治的公孙石,在面对向来也跋扈顽劣著称的太子时,自有其一套处事方法。 此刻,他讲课讲到:“帝乃一国之魂,魂强则国强,魂弱则国弱。帝好奢华,则国兴土木,民疾国困;帝尚武力,则征战连绵,国力消耗;帝喜荒**,则国事不兴;帝性懦弱,则害国弱民;天下无道之君,各有各的毛病,有为之君却只有一种,请太子说一下,要怎样才能算是有为之君。” 苍澜懒洋洋地回答:“无非就是近贤臣,远小人,听逆耳之忠言,薄施徭赋,善待黎民,心怀苍生吧。” 公孙石呵呵笑了起来:“听说太子前任老师是个腐儒,只知道教导太子君子之道,却不知道君子之道并非君王之道,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 苍澜大奇:“难道不该是这样吗?” 公孙石溜着自己额下的胡须笑:“既然太子说要近贤臣,远小人,那么请问太子,如何知道谁是贤臣,谁是小人?天下佞臣与贤臣之间可有一个可以明确分辨的方法?” “此外,忠言一定就逆耳吗?谗言就一定好听吗?却也未必吧?” “赋税乃是国家收入,若为做贤君故,就随意降低赋税,使国入减少,国势衰微,这样的贤君,贤到是够贤了,只怕离亡国之期却也不远。至于说心怀苍生黎民,那到是对的,只是如何个怀法,如何个对待法,却是需要实际的行动,而非口上喊喊的。每日里喊着心怀天下而拿不出任何实质性行政策略之人,只怕最终对不起的,还是自己国家的百姓,空有善意,又能如何?” 苍澜听得直翻白眼,大有昏昏欲睡之势。 公孙石立刻道:“比如说现在吧,臣教导太子功课,太子却无心听讲,既如此,就不得不拿出些办法来。若臣能为太子带来些新鲜好玩的东西以吸引太子,则此类行为虽属佞臣所为,其目的,却是为太子好,如此一来,同样的行为就可做两般解释,忠奸孰难辨啊!” 苍澜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你说说,你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 公孙石摇头晃脑:“太子若肯听我讲完这堂课,臣就带太子出宫游玩,如何?” 好比是一笔交易,苍澜的精神大振:“这可是你说的,父皇要是怪罪下来,你得给我担着。” “只要太子能交出功课来,有再大的麻烦,臣也能为你担着。” “那好,你说我听。” 公孙石满意道:“那么刚才臣现在就告诉你何为君王之要,你以前学过的东西,臣怕是要给你全部推翻了,因为这第一件,臣就是要告诉你,天下无永远之贤臣与佞臣,惟有能臣与无用之人。君王眼里,贤而无用者,当去教书育人,而非执掌国政。因此君王之道,首在知人用人。。。。。” 这堂课,上了有整整一个半时辰。 太子少有的听话,没有做任何喧闹。 公孙石告诉苍澜,为君者不必事必躬亲,也不需要对天下任何事都能理解明白,最重要的无非是确立明确的国纲与行政目标,然后在这一基础上,进行对人才的选拔。在这里,君王的用人之道,看的是其行政能力,与其他一切喜好均无关。要对自己的官员有其能力上的理解,就要看他做过些什么,而不是说过些什么。惟行动方可证明一个人的能力,至于进他进的是逆耳忠言也好,媚世谗言也罢,这些都不重要,只需以考察政绩来说话即可。 而一个国家的行政目标,则根据不同时期,不同需要来进行改变。 比如现在的天风帝国,目前正值兴盛之期,正宜大力开拓,向四方延展,在这个时候,那进策说什么轻徭薄赋,减缓百姓压力之人,必定是无能之辈,不值得重用,反而是能为帝国开疆辟土之人,才值得大大注意。 而在一个国家打下了一片大大的疆土之后,就需要有人去管理,这个时候,必须的行政人才就凸显出其重要性。 而面对一片新领土,有着丰富的地方治理经验的老一辈官员,显然比新冒出来的后进们要更能发挥作用。 公孙石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为什么苍野望会如此重视浅水清的存在,哪怕他犯了再多的错误,甚至公然兵逼相府,苍野望都能默许,同时又不许他们相争的原因。 开疆辟土,那是浅水清的功劳,但如何让这片新疆土成为帝国日后稳定的财源,就得看南山岳的。 话说到这里,公孙石微微顿了一下,他道:“臣给太子留一份功课,若太子能把这份功课做好,臣便立刻带太子出宫,并保证能为太子带来一番新奇享受,太子看如何?” “怎样的新奇享受?” “太子若要做有为之君,当首问是怎样的功课。”公孙石笑咪咪道:“至于那奖励嘛,臣担保太子必定会满意。” 这份功课的题目就是:目前止水的各地地方官员,仍有大批止水旧臣,为稳妥计,需要派出一批天风本土之官员进行替换。 公孙石要苍澜做的,就是拟订一份京城外派之官员名单。 那个时候,公孙石有意无意地提醒了苍澜一句:“南相为天下百官之首,身在高位,且执政手腕自有一套,门下弟子众多,有许多是得其精髓传授的。太子若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不妨从中考虑一下。此事若太子能做好,陛下必定会龙颜大悦!” 第三十章 同命鸳鸯(1) 鸿雁看林跃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善了。 尽管林跃没有说明他的来意,但是他吞吞吐吐,期期艾艾,欲语还羞的表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僵硬身体,紧张得浑身都在发抖,仿佛一个刚上战场的新兵,脸却又红又紫的模样,都充分地暴露了他脑中转着的那个念头。 她鸿家的大小姐,曾收到过不止一个名门贵族子弟的求爱,对这种男人的特殊表达方式背后所隐含的寓意,早已清楚得没法再清楚。 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幕,如今竟会在这里重现,在一个两次俘获了她的仇人的身上出现。 这刻的林跃,哪还有半分当初贼人的凶狠与凌厉,惟有一个大男孩未经世事的害臊与紧张罢了。 他这刻“我,我,我”说了半天,也只是表达出了自己对绑架一事的“深切悔意”,其表现手法之拙劣,当可入天下沟女最差男之列了。 鸿雁冷笑:“林公子,你绑了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废话的吗?” “不。。。不是,鸿小姐你不要误会,其实我只是想说。。。想说。。。”林跃急得搔耳挠头,怎么这追女孩子的事,突然之间可以变得如此麻烦了? “是想说你家将军命你来勾引于我,以此方式来消弭我知道此事的后果,对吗?” 林跃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屋内的浅水清长声哀叹,屋内的鸿雁却已柳眉倒竖。 她霍然站了起来:“浅水清,原来真是你命人做的这一切!你给我出来!” 浅水清推门而入. “浅水清见过鸿家大小姐。”他笑咪咪道。 “果然是你!”鸿雁大叫起来:“这些日子,我日思夜想,到底是什么人要对我不利,为何要对我做出种种行为,却原来是你!也只有你,敢借我之手打击南家!” 浅水清正色回答:“为了云霓,我什么昧良心的事都可以干。” 原来是这样吗? 鸿雁的身躯微震,云霓,若是如此,我佩服你,羡慕你。 至少,若你我易地相处,那么浅水清面对受了难的未婚妻,绝对不会如南无忌般如此作为,更不会在自己回来后急急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么云霓这些日子与我的相处,也是你授意的了?” 浅水清摇头:“却是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鸿将军和南家联合起来对付我,破坏你们的婚姻,不仅可以让云霓从此有个同道之人,同时也使我在政治上减少一个对手。” 鸿雁点点头:“若是这样,我多少可以安心一些,至少云霓没有欺骗我。” “我只是告诉她,我与南家之争,谁胜谁负孰难预料,所以,她不反对我绑架你。毕竟南家如今已成旋涡中心,能不进去,还是不要卷进去的好。” 鸿雁大叫:“可你却还是把我卷了进来!” “上层纷争,又有几回能不牵累无辜?”浅水清反问。 鸿雁愕然。 。。。。。。。。。。。。。。。。。。。。。。。 拍了拍林跃的肩膀,浅水清叹气道:“面对沙场上的箭雨纵横,刀光剑影,血肉纷飞,和面对一个只见过两次,对自己毫无好感的女孩,两者间哪一个需要更大的勇气?” 林跃羞得无地自容。 浅水清淡淡说:“计划已然失败,你已尽力,不能说是你的错。毕竟情场不比官场战场,惟两心相愿方可成事,非强求可得。你既不是那块料,我也只能不再指望你。你下去吧,后面的事,我自己来处理。” 林跃躬身退去。 鸿雁狠狠地盯着浅水清:“你让林跃来勾引我,想必是不敢杀我了。百花楼一事,事出偶然,林跃无法保证不被人看到他的存在,一旦我失踪时间过长,必定会引人注意。你怕计划有变,所以想用他来控制我,保证计划不外泄,是不是?” “这并不难猜。”浅水清不否认。 “既如此,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还是亲自出手,看看可能哄得我自愿投怀送抱?” 浅水清摇头:“纵有世间情圣在此,怕也没法消除鸿小姐对我的不满,所以这样的事情我还是省些力气的好。不过你可知道,天下男女情事,有些时候是可以反过来做的。” 鸿雁一呆:“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大凡男女之间的情事,通常是先有情,后有欲,此为常规。然,世间男女关系,非一成不变,常有那先欲后情的,也不足为奇。鸿大小姐说得没错,要想俘获你的心,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做不到,可要是先得到你的人,却完全不难。”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重重地打在了鸿雁的头上,她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你!浅水清,你敢!。。。。。。” 浅水清的眼中已放出凶厉狠色:“笑话,天下间还有我浅水清不敢做的事吗?鸿大小姐,你既已得知了我的计划,我就不能留你在这世上。偏偏杀了你同样可能暴露事机,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活在这个世上却自动自愿地不将一切秘密说出。我今日便**了你,然后向鸿大将军提亲,我不但要做云家的女婿,还要做鸿家的女婿。你若不从,则天下皆知你再非完壁,丑闻将轰传天下。我就算输,至少也能拉个好姑娘陪我一起下水,你说我有什么不敢做的,你就任命了吧!” 说着,他已经一把抓住了鸿雁。 “啊!”鸿雁大声尖叫,拼命反抗,然而又怎么可能反抗得过浅水清? “我是云霓的好朋友!”她放声狂喊。 “将来更是闺中蜜友!”浅水清放声狂笑。 他笑的如此肆意,如此嚣张,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放纵形态,哪怕是最熟悉浅水清的人在这刻看见了,也会惊讶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浅水清吗? “你混蛋!”鸿雁的喊叫若绵羊在狼爪下的无力。 浅水清的长笑却回荡在整个府宅大院的上空:“我浅水清纵横一世,杀戮天下,双手沾满血腥,早就是混蛋了!再多做这么一件事,又有何不可。” 大手挥动见,鸿雁的一件帛衣已经被浅水清撕了下来。 小绵羊终将入狼口。 就是在那个时候,一声狂呼炸响起来:“将军,不可以啊!你不能这样做!” 本已离开的林跃,就在这个时候,又冲了回来。 他的双眼,在这一刻已是血红一片。 。。。。。。。。。。。。。。。。。。。。。。。。。。。。 抓鸿雁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浅水清看着林跃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林跃,你想干什么?” “将军!你不可以那样做!鸿小姐是无辜的。” 浅水清的声音冰冷阴森:“我杀过的无辜之人,可还少了吗?” “那不一样,将军!”林跃狂叫起来:“我们在战场上杀人,杀的都是敌人,哪怕对手是妇孺老幼,惟战场上,自己的战友生命却更重要。为了保护我们身边的人,我们纵情杀戮,虽有憾,却无悔!可是现在呢?你要**一个无辜的姑娘,那怎么可以?不提她是龙牙军帅鸿北冥的女儿,就算是我天风帝国的一名普通百姓,我也不能任你这样做!” “铿!”一声清脆的刀响,长空中划过一道寒光极电,浅水清长刀在手,刀锋所向,正指林跃的眉心:“混帐东西!什么时候起,你可以教训你家将军了?难道你不知道以下犯上是什么后果了吗?” “将军!”林跃也狂呼起来: “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初我们认识的浅水清了!为了功名利禄,为了打败南家,你什么手段都用,难道连最后的一点人性都丧失了吗?我不允许你这样做,你想**她,那你就先杀我吧!但我就是死,也不许你伤害鸿雁!” 说着,他竟然就从浅水清那凛冽刀锋,硬是从浅水清的手中一把将鸿雁夺了过来,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低声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 鸿雁已惊得呆了。 短短那么一小会时间,事情的变化竟是如此之大,曾经绑架她的主犯,如今竟为了保护她而与她站在了同一阵线之上,反而是浅水清,成了孤立无援之人。 或许是被林跃的表现气得呆了,浅水清的脸色已经涨成了一片紫红。 “吼!”他长吼一声。 然后,他奋然出掌。 铁掌在空气中绞动出一片空气的旋流,气势恢弘,仿佛整个空间都已为浅水清所主宰。 在经历了一年多的苦练之后,浅水清的千人斩刀法终有小成,此时此刻,以林跃的那点微末伎俩,怕是连浅水清一招都架不住。 铁掌携带着碎石裂碑的庞大力量凶狠地撞向林跃,那一刻,林跃双掌封堵,却挡不住浅水清气势雄浑的一击。 双臂在顷刻间骨折,发出劈啪的断裂之声,浅水清余力不衰,一只大手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林跃的胸膛上。 气血翻涌,林跃再遏止不住地喷出一大口地鲜血,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鸿雁的怀里。 “不!林跃,你不能死!”鸿雁放声狂叫,她怒视浅水清:“浅水清,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无良匪类,你是个混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她的喊声,如凤鸣九天,响彻云霄。 缓缓收回铁掌,浅水清面上的紫气逐渐消退。 他沉声道:“来人!给我把这对不知好歹的男女关进地牢里,你们既然这么想死,那就去做一对同命鸳鸯吧!” 外面立刻有士兵进来,将鸿雁与林跃一起拖了出去。 第三十一章 同命鸳鸯(2) 地牢,依然是那样的潮湿,阴暗,死气森森。 鸿雁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有第二次做阶下囚的日子。 和前一次以破坏联姻为目的相比,这一次的事情显然就要严重了许多。 而那个上次绑架她,祸害她的男人,此刻就躺倒在她的怀里,发出着痛苦的呻吟。 “林跃,林跃,你醒醒。”她低声呼唤。 林跃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鸿雁悲泣的脸。 “对不起,终是没能把你救出来。”林跃咳着血道。 此时此刻,他竟依然想着要救鸿雁。 “你又何必这样呢,本不就是你把我绑来的吗?又为何要为了保护而这样做?” 林跃苦笑:“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很奇怪是吗?当我在外头听到浅将军大喊要**你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就一痛。我听到你的哭叫声,是那样的可怜,无助。。。鸿小姐,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当兵的也不能做好人。在这杀戮的年代里,只有泯灭了人性,才能活得自在,活得开心。可是我做不到,我们不可能真正让自己成为一个疯子,一个为了目的可以牺牲一切的疯子。。。” 鸿雁哭泣说:“你是个好人。” 林跃忍着痛大笑:“你是在讽刺我吗?我劫持了你,而且劫持了两次。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来我杀了多少人?我买通官员,暗杀,劫持,绑架勒索,无所不用。为了完成将军的吩咐,我什么手段都干过,什么坏事都做尽,你却还说我是个好人?” 鸿雁很认真道:“坏的那个不是你,是你家将军。” 林跃的脸色黯淡了下去:“将军。。。他真得变了,变了许多。我几乎都要认不出他来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父亲常说,人在高位,若绝岭孤木,不胜其寒,惟有那满身带刺的针松刺柏方有生存的权利,普通的树苗,是不可能在那上面存活的。当人站在高位时,若不想从上面摔下来跌死,便只有变。” 林跃沉默了。 他想了好久,才喃喃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浅将军会变成那样的人。” 鸿雁大叫:“你到现在还相信他?” “他始终都是我的将军!”林跃也回喊,剧烈的震动刺痛了伤处,鲜血汩汩流出。 “你看看你,你的手是他打折的,你的肋骨也被他打断了,你还在为他说话。” “你不明白,一个优秀的士兵,永远都要听从将军的教诲。” “那你又为什么救我?” “总有些原则,是要坚守的。”林跃怅然回答:“这是将军教我的。人,要有忠义,也要有原则与底线。将军要杀你侮辱你,我不同意,可你要我辱骂将军,对不起,我还做不到。” “你简直无可救药!”鸿雁愤怒地大吼。 。。。。。。。。。。。。。。。。。。。。。 从石壁的小孔收回目光,浅水清的表情有些呆滞。 他走出了地牢,眼前的那片碧朗晴空,显得是那样的刺眼。 身后的姬若紫再遏止不住的狂笑起来。 浅水清淡淡问:“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林跃那个小子,竟然到现在还对你如此死忠,浅水清,我是真得服了你,若论带兵的能力,你比任何人都强,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把他们每一个都当成是我真正的兄弟就行了。”浅水清笑着回答,尽管他自己也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林跃竟依然对他死忠无比。 他曾经是如此地嘲笑这世间的忠义之道,从不信忠与义可以成为一个人纵横天下的砝码,但如今却不得不信,不能不信。 “那还打断他的双手和肋骨?” 浅水清长叹:“戏要做全套,不付出些代价怎么能成?对林跃来说,就当这次是个锻炼吧,可恨这小子食古不化,到现在依然嘴硬,他就不能灵活变通一些吗?” “惟如此,方为真英雄大丈夫也。”姬若紫笑。 浅水清瞪她:“那你的意思就是我是小人喽?” 姬若紫笑:“你如今不就是在做尽小人吗?” 浅水清一呆,也放声狂笑起来:“没错,我现在就是在做尽小人,不过总有得拨开云雾的时刻,到时,只望他们不再恨我这个媒人就好啊。” “天下月老,若都如你般牵线,那可真正是无路可走了。” 浅水清傲然回道:“惟如此,方显我浅水清之与众不同。哼,眼前的局面,若不下狠招,又怎能收奇效。” “却也未免险了些,若是林跃不冲进来救人又如何?” “那我会对林跃非常失望。” 于是,姬若紫怔怔地看着浅水清,眼眸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那一刻,她说:“你是我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人。” “哦?为何如此说?” “敢抢自己上司女人的将军,不多,鼓动纵容属下抢自己女人的,同样不多。” 浅水清笑:“鸿雁不是我的女人。” “那么夜莺呢?” 浅水清的脸色突然大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若紫的声音越发低沉了下去:“你不觉得,自从风鸣峡谷一战之后,无双将军看夜莺小姐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吗?” 浅水清的身躯猛然一震。 良久,他才喃喃道:“你也看出来了?” 。。。。。。。。。。。。。。。。。。。。。。。。。。。。。。。。。。。。。 萌动的少年情怀,终究是瞒不过任何有经验的老江湖的。 就连无双自己都未必知道,他那埋藏在心底的火热,其实早被人看了通透,如灵魂洞穿,早无遁身之所。 然,浅水清自始至终未说过任何一句话。 若可以选择,他不愿放弃夜莺,但他至少知道,自己可以给夜莺的,或许永远不会比无双能给她的更多。 夜莺虽从不要求什么,但每逢夜里,梦回低泣之声,却可以让他明白,这个女孩,同样有着属于自己内心深处的骄傲。 她可以不用介意名分,却无法不介意浅水清一心一意只为云霓。 只是她终究什么都没说,默默无语地做着自己本分的事情。 然,浅水清明白,姬若紫也明白。 偏偏就在这刻,姬若紫将之捅了出来。 浅水清只觉得一阵嗓子眼的干裂:“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只是觉得,如今正是大好机会。” “什么意思?”浅水清眼神已变,带着寒冬的凛冽。 “无双不是被你派去了寒风关吗?如果可以,就让他永远留在那片土地上,不要再回来了。”姬若紫冷冷道。 浅水清一呆,已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一个旋风般的转身,大手电闪伸出,正掐住姬若紫的脖子:“你给我记住,永远永远不要试图伤害我的兄弟,你若敢派人去杀他,我必第一个先宰了你。” “可他喜欢上了你的女人,你能保证将来他们之间不会发生任何事吗?”姬若紫勉强挤出声音道。 “如果夜莺愿意跟他,那就让她去。记住,我永远不是南无伤!”浅水清冷冷道。 说着,他甩开姬若紫向自己的书房走去:“此事以后永远不许再提!” 望着浅水清远去的背影,姬若紫捂着自己的颈项却笑了起来。 笑得如此妩媚,多情。 “浅水清,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真正懂得如何去爱女人的男人,我跟定你了。”她喃喃说。 。。。。。。。。。。。。。。。。。。 i,竟然连爱女人三个字都屏蔽,也太扯了点吧? 第三十二章 同命鸳鸯(3) 牢房的夜饭送了过来,连带送来的还有伤药。 有人唱黑脸,自然就得有人唱红脸,姬若紫送饭来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同时还带着满面的惋惜。 云霓还没能正式入浅家门,如今浅府里惟有两个女人可以做浅水清的主,姬若紫便是其中一个。 “你伤得没那么重,是骨裂不是骨折,大夫说了,修养一到两个月就会全愈。”给林跃检查完伤势后,姬若紫如此道。 美目流转间,她又苦笑着摇头:“考虑这么久做什么,也许你连两天都活不过去,我很少见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这话令鸿雁的心分外颤悸了一把。 林跃静静地躺在地牢的石壁上,一句话也没有接口。 待到姬若紫出去后,鸿雁看着他:“浅水清真得会杀了你?” “也许吧,我不知道。如今的我,已再看不透将军了。” 鸿雁心中酸楚,轻轻躺在了林跃的怀里:“是我害了你。” 林跃笑:“是我害了你才对。” 两个人便一起相顾无言。 一如浅水清与云霓在草原上的相逢相识,一如拓拔开山与阿提在京远城密道的相依相偎,如今的他们,也是一对患难与共的同命鸟,尽管不知道这只是浅水清苦心为他们安排的一场戏,却深入其中而无法自拔。 既已身陷槲中,鸿雁到也想开了,到不如死前把那些未解的疑惑先解开再说,总好过做个糊涂鬼。她问林跃:“浅将军到底计划如何对付南家的?要知道南家一门三杰,在朝中地位显赫,浅水清四品将领,在朝中根基薄弱,根本没理由能对付得了他们才是。” 事情到了这一步,林跃到也不必再隐瞒了:“早在半年前,将军就已经计划好了今天的一切。南家固然财雄势大,但是再大的权利,也大不过皇上。所以,将军早早安排好了应对之法,就是借陛下之手对付南家。飞烟,便是此招之关键一步。” “那个飞烟是什么人?” “她是将军当初托我物色的一个江湖女子,特别交给了乐清音教导她诗书礼乐。那个飞烟,本身就是相当有才华的一个人,再得名师教导,其声色歌舞的技艺自然更是飞增。尤其青楼歌舞,与宫廷歌舞别有不同,分外妖娆,对一些深处宫中之人,是特别有效的。那飞烟本就是擅于媚惑男人的女人,在经过我们精心准备之后,对付特定的目标,自然更有办法。” “所以你们就绑走了我,并在我身上做下那样不堪的事情,就为了对付南无忌?” 林跃苦笑了一下:“如果只是这样,那你就太小看将军的计划了。飞烟真正的目标,不仅仅是南无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 “那是谁?”鸿雁大奇。 “当今太子苍澜。”林跃悠悠道:“浅将军的计划,是丢一饵,引二虎。” 他看着鸿雁的眼睛,轻轻说道:“他要让飞烟怀着南无忌的孩子成为太子妃!” 这一句话,若天上惊雷炸得鸿雁再不知所措。 。。。。。。。。。。。。。。。。。。。。。。。 一直以来,南山岳都很奇怪一件事,那就是当浅水清采用如此咄咄逼人的态势来对付南家的时候,就势必把事态发展到一个无法转圜的余地。两方一旦相争,就真正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然,浅水清的手段虽毒,但对南家造成的真正伤害却是微不足道的。 东部虽然动乱,伤得不过是肌肤皮肉;南焕林虽然身死,为的却是云霓;公孙石纵然复出,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和南山岳正面抗衡的权力;鸿南婚事破裂,对南家也无太大影响;即使兵逼相府,得意也不过区区十日而已。 哪怕现在浅水清已成烈狂焰义子身份,但其一日未娶,未有子嗣传承烈家家业,其地位依然有限,且终究比不得南山岳自己的实力。 浅水清做了这许多事,固然激怒了南山岳,削弱了他的实力,大大折损了南家人的脸面,然政治纷争从来都是看谁是笑到最后的人,浅水清所击既不在其要害处,就不可能给南家以致命打击。 所以老谋深算的南山岳,一直怀疑在浅水清看似嚣张的举动下,其实有一招真正的狠棋,直指其要害核心。 浅水清所做的一切,在明面上固然掀起一次又一次的波澜,终究难不倒有着丰富经验的老船长,惟有在南家这艘大船的底部,悄悄凿开一个大洞,方能使其沉没于汪洋海浪之中。 然,就象浅水清不可能算出南山岳对付他的计划一样,南山岳也不可能天才到算出浅水清的计划。 浅水清真正的杀手,却是放在南无忌的身上。 喜欢读书的浅水清,曾经了解过两个世界的历史,他清楚的记得,在自己的那个时代的历史中,有一位大商人是如何问鼎天下至尊的。 那个叫吕不韦的商人,把自己心爱的宠妾送给当时落难的太子,并让其怀上自己的孩子,于悄无声色中,完成篡夺天下的行为,其手法之高超,令人叹为观止。 或许只是传说,或许确有其事,然无论如何,这样的计谋,的确是可以实行的。 只是浅水清从未忘记过自己在大梁城战败的那一刻所得的深刻体会--天下奇招,皆为险招,一时不慎,则满盘皆输。 那看上去如此高明的谋略里,其实也蕴含着巨大的风险。 所以,浅水清干脆反其道而行之。 他要帮南无忌实行这个他压根就没想到过的计划,直到某天阴谋败露,皇帝震怒,以篡逆谋反之名处死南家九族。 则从此浅水清可高枕无忧。 从一开始,飞烟就是一个用来被牺牲的棋子,这一点,除了浅水清,就只有负责实际行动的林跃知道,甚至连乐清音及飞烟自己都不清楚。 而浅水清前面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是为在为后面铺路,他只是要让南山岳为自己的攻击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去翻查自己的底细,以免计划的败露。只是浅水清也没想到,意外竟会出现在鸿雁的身上。 在林跃向鸿雁解释过这一切后,鸿雁终于彻底明白。那时,林跃苦笑道:“所以,劫持你我并不后悔,因为你若真嫁进南家,只怕将来南家覆灭,覆巢之下,再无完卵。” “如此说来,你才是浅将军计划中的核心人物,你了解了他全部的秘密,如今又背叛于他,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放你离开的了?” 林跃点头:“如今你也知道了,所以你也走不了。” 鸿雁微微咬牙:“除非。。。。。。” “除非什么?”林跃奇怪地问。 那个时候,鸿雁的脸上飞过一瞥潮红:“除非我做了你的女人。” 林跃愕然,鸿雁却已经把身躯轻轻靠进了林跃的怀中。她低声喃喃:“我不想你死,林跃。云姐姐曾经跟我说,女人是很自私的动物,不会关心男人是好是坏,只会关心那个男人是不是真得爱她,是不是愿意为了她而牺牲一切。所以,浅水清凶狠毒辣,却对云姐姐情深意重,云姐姐便对他痴心无悔。南无忌虽是人中之杰,心里却根本没有我。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云姐姐找到了,我却没有。姐姐说,我只是缘分未到,待到时,自然一切水到蕖成。姐姐这话说得对,原来缘分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却还不自知。” 林跃怔怔地看着鸿雁,她却自顾自地说着:“你那天劫持了我,看过了我的身体。我受到的伤害,泰半由你造成。可如今你又为了救我,身陷囹晤,对我有恩亦有仇。我若要找你报复,自当嫁你,要你今后好生待我,伺候我,方可解心头之气;若为清白故,也只能嫁你,方可对父母有所交代;若为报恩故,还是只能嫁你,将来好好对待夫君;若为生存故,亦是只能嫁你,方可解将军心头之忧。云姐姐尝说:人若为自己故,当不避飞短流长,惟其成全了流言,才对得起自己。这话真正是说得太对了。我如今便要成全那市井流言,则从此不负此心,再不必觉得天下有谁亏欠了我。这些流言因你而造成,你将来也就要和我一起承受。别的男人娶了我,或许还会因为蜚语流长而心头疑虑,你却不会有此顾虑。你既曾对不起,与我一起承受那无妄之灾,也是份所应当。所以,你说我不嫁你,还能嫁谁?” 这一番分析,说得透彻明白,听得林跃目瞪口呆。 他自跟随浅水清以来,从未考虑过家事,更从未奢想过有一天能娶鸿北冥的女儿,做鸿家女婿。然而今天,鸿雁却对他说出了这番话。 一切的一切,就象是天意昭昭,早有其安排。 鸿雁看着林跃的眼神,却是越发温柔起来:“你要答应我,从今以后,好好待我,便如那浅将军对待云姐姐一样。” 林跃傻傻地点头,鸿雁却羞红着脸,嘤咛一声,扑进了林跃的怀里。 轻轻地,她吹灭了蜡烛。 漆黑的牢房里,悉索的声音响起,却是鸿雁已褪去了自己的衣物。 他能够感到那股温热,从小腹中升起,逐渐弥漫全身。 然后,他脱口而出:“鸿雁,我爱你,从劫持你的第一天起,我便爱上了你。” 回答他的,是那张小巧樱唇,带着点点温柔吻了上来。 林跃若再不知该如何去做,便真正成了傻子。他的双臂虽伤,胸口也受不得重力,但男人的本钱与功能却具都完好。下一刻,他已斗志昂扬。 再没有哪一间牢房,如此处般充满了柔情与温暖。 。。。。。。。。。。。。。。。。。。。。。。。。。。。 第二天一早,姬若紫来到时。 鸿雁将一块带着点点血迹的布帕交给了她。 “我已明白浅将军的用心良苦,但我永远不会感谢他,尽管。。。他帮我找了一位好夫君。” 姬若紫一呆,却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只要你不恨将军便成。” 鸿雁妩媚一笑:“那是自然,由今日起,鸿家将与浅将军一起,携手通力,共对南家。” 姬若紫一呆,终没想到结局会在这刻如此美好,惟有林跃迷糊问:“你们在说什么?” 鸿雁与姬若紫对望一眼,同时大笑起来。姬若紫说:“真是个糊涂的男人。”鸿雁则立刻回道:“他若不糊涂,我便不嫁他。别看他得了我身子,却也休想我从一而终。” “理当如此!”姬若紫大叫道。 林跃是一头雾水,在外偷听的浅水清却苦笑无语。 原来鸿雁,终究还是猜出了自己的这出好戏,却想必是在昨夜之后了。 女孩在成为女人之后,往往智慧会出现飞跃性的突增,男人却往往恰恰相反,真正是古今亦然啊。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已经由一个坏消息,最终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好消息,令他欣慰非常。 然,斗争仅仅是刚入**,一切,也才刚刚开始。 浅水清兵困相府第六日。 太子苍澜完成功课,获准由太子太傅陪同出宫,游玩一天,等待他的,将是极尽逍遥乐事的一天。 而在南府,一身孝服的南无忌,也在听着南靖元夸张地诉说着那日所见,那女子的惊世美丽,与傲人才艺,心中亦不禁砰然心动。 南府大门前,一名年轻的陌生来客敲响了南家大院的门环。。。。。。 勤政殿上,苍野望则第一次对太子的功课出现了满意的赞赏。。 阴谋如一条巨鲨,在波澜壮阔的海下滑行,当风浪中的飘着南字大旗的那条船还在对浅水清明面上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真正的威胁已悄然浮现于水面。 第三十三章 知音何处觅 五月的苍天城,虽山雨欲来,但在表面上却依然充满了祥和之气。 自赵狂言鹤驾飞升之后,天风帝国的子民对帝国的神圣崇拜已到了一个极度狂热的地步。 这段时间里,一向行事高调的浅水清,竟然也变得突然低调起来,自朝上重重地赢了南山岳一仗之后,他几乎便再不上朝,只是缩在自己的将军府里,也不知在做些什么,任朝中浅烈两派的人在那里争得风起云落。 一如他对云霓说过的那样,皇帝不要他们斗,他便不再去挑起事端,惟是南山岳终不会放过他。 四天后,浅水清兵困相府十日之期已满,财相历明法带着手下取走了所有浅水清带来的财宝。 铁风旗下两千将士终无理由再继续逗留将军府,三天内先后调走一千八百士兵,只余二百亲卫守卫将军府。 曾经被守卫的蚊子要想飞过去都得打个报告的槐树胡同,终于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与此同时,南家守孝七七之期也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 在忍耐了长达一个多月的时日,及最后这十天的苦熬之后,南家似乎也要迎来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曙光。 没有人怀疑,一旦南山岳重回朝上,以他的老辣手法,和对属下百官的控制能力,及那丰富的政治斗争的经验,能很轻易地将浅水清玩死。 然,一切终不是那么简单。 南门相府书房。 “这么说来,这几日浅水清一直都把自己锁在书房之中,几乎没再见过任何人?”南山岳背负双手,沉声问。 “是的,父亲。”回答的是南无伤。 这让南山岳心里有些不安。 他深明一个道理,饿虎扑食,历来是要将猎物捕杀之后才会罢手的。 没有道理雷声大,雨点小。 这些日子里,南山岳忍气受辱,暗地却早已命南无伤悄悄将铁血镇下另外两旗,血风旗和鬼风旗秘密调往苍天城附近,其目的就是监视住铁风旗的动向。 同时,浅水清虽困住了南府,对其一举一动皆有所了解,但无可避免的,自己的举动也落在了对方的眼里。 这刻南山岳点点头道:“有些事,靠猜是猜不出来,惟有等对手发动之后才能得见端倪。浅水清占了先手之利,所以你我都要谨慎。谁要是再小看这个家伙,只怕就会有苦头吃。这段日子,你们都辛苦了,待为父回朝之后,面见陛下,陈述厉害,自能扫平一切。” “孩儿也是如此想的。” “你大哥呢?最近几天,怎么总是不见他的人影?” “大哥说他心情烦躁,所以出去走走。” “哼!”南山岳一甩袖子:“他那风流脾气我还不知道吗?怕是又出去找女人了吧?” 南无伤嘿嘿一笑。 南山岳叹了口气:“其实无忌是个好孩子,男人嘛,风流一些没什么的,只要能做大事就好,千万不可玩物丧志。如今事态非常,你让他凡事注意些,千万莫着了浅水清的道。” “大哥为人谨慎,轻易不会相信别人。这次听说是靖元为大哥物色的一个绝妙女子,而且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是江湖庸粉。” “靖元?”南山岳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原来是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不过这样也好,总能让我放心一些,只是却要注意行止。七七之间,南门子弟不在家守孝,偷偷溜出去找女人,让人知道了总是麻烦。这种违逆孝道之事,自当谨慎。” 无论是南山岳,还是南无忌兄弟,其实对南焕林的死,就感情而言,都没有太多触动。 本出身世家贵族,但却因为是庶出而得不到继承家业的资格。年纪轻轻的南山岳,就表现出其非凡的才华,是为出名才子,曾在一次才子聚会中以苍天城为题,做“苍天赋”一首,寓意深员,表达出天风帝国统一诸国的鸿鹄大志,并一时之间成为街巷名谈。 他年轻的时候,还是四世皇帝在位。天风帝国强就强在历代几位君王大都属于中兴之主,个个雄才大略,才能历数代而不衰。当时的四世皇帝感其才华,在来年春试大考中有心看他表现,他本人到是表现出色,没想到到时他的兄长嫉妒其能,却买通考官,指出其文章中有忤逆之言,是为不忠,硬是要杀他。结果还是皇帝保了他不死,考虑到其言行的确有跋扈之处,就给了他一个县官去做,也算是挫其锐气,磨练其心志。 那个时候的南山岳,原本年轻气盛,遭此挫折之后这才明白官场黑暗,即使自己有能力,皇帝英明,但是终究免不了还是要按规则来玩游戏,于是他大彻大悟,由热血青年开始走向权奸之路。 这第一步,就是大肆搜刮乡里。 当时的天风帝国,吏治尚算清明,但是要说众官清廉若水,那还是差远了,只是盘剥乡里总见分寸,不敢过于触怒民意,讲的是剥削也要有手腕。 而南山岳,就是典型的剥削高手。 他上任后不久,就去视察乡里。看到有百姓养鸡,就问现在鸡价几何。 百姓回答:“大钱200枚。” 南山岳又问:“鸡蛋价几何?” 回答说:“大钱5枚。” 于是南山岳就拿出200两银子说:“全部用来买鸡蛋。” 当时的换算比例是大钱1000枚为银1两,小钱10枚为一个大钱。 200两银子对普通平民来说可算是天价,用来买鸡蛋可以买4000只。 南山岳买了这批鸡蛋后,什么也不说,全部交给当地百姓,每人几只,交由他们代为孵化并养大。 半年后,南山岳过来问:“鸡可长大?” 回答说:“鸡已长大。” 于是南山岳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过半年,南山岳再过来,又问:“鸡下蛋几多?” 回答说:“50至100不等。” 南山岳大手一挥:“取其中间,就算75只吧。全部孵化,半年后我来取。” 就这样,又过半年,南山岳来了。这一次,他所拥有的就不是4000只鸡了。而是4000只鸡再加其中2000只母鸡每只下的75个蛋,孵化后拥有的150000只鸡。 以每只鸡2钱银子计算,15万只鸡就是3万两雪花白银。 这还不考虑这15万只鸡成长期间,那2000只母鸡所下的蛋。 在这里,南山岳用了一种极为巧妙的手法,转转手就用二百两银子从当地百姓手中剥削到了大批的银两。 假如是从数学上考虑,南山岳的做法就叫做理论价值最大化。即把理论上的贡献换算成实际。 实际上,鸡蛋不是每只都能孵化,总有那孵化不了的鸡蛋。 而每只小鸡也不是每只都能长成大鸡的,总有那被黄鼠狼叼去,或者因别的什么原因而死去的。 此外养鸡也要喂饲料成本才能养好。 可是南山岳大手一挥,就把所有这些成本全都抹掉,所有风险全部转嫁。鸡养得不好,那是农民百姓不好好做事,与他无关。他只要负责投资200两银子,然后剩下的成果全部回收。 转嫁风险这一手,让南山岳的贪污剥削一下子变得正当而合法起来。用此种手法在县里各处上演一遍,短短三年时间里,南山岳就为自己攫取到了数以百万的银两。 南山岳任职三年,虽贪墨巨大,但是由于手法巧妙,却很难让人抓到把柄。当时的数学不发达,理论上缺乏风险统计这类概念,南山岳贪墨了大批银钱后,为乡里铺桥修路,大搞政绩建设,为上官所喜,没多久就受到提拔。后来有人抓住他不给养鸡饲料钱一事对南山岳大加攻伐,南山岳言辞凿凿,说自己取之用民,用之于民,这修桥铺路的钱,就是从饲料上出来的,说得驳斥者哑口无言,可见其狡猾。 提升之后,南山岳恼恨其兄陷害他,随打定主意要报复。 在那之后,他策划了一出精彩的陷害大戏。 当时天风帝国与周边交恶,随着止水人与天风帝国战火连连,惊虹人对天风帝国也多有鹾渥。 当时的南家长子也在朝中为官,为立功勋,亲手策划了策反惊虹大将袁中旭。 袁中旭原本是惊虹将军,因不与朝中政敌对抗失败,而最终不得不落魄逃往天风。当时他叛变,除了带来两万亲兵外,还带来了自己的一家老小,他的侄子袁申,更是其中的领兵大将。 四世皇帝对袁中旭的叛降极为高兴,亲手赐他宝刀,提拔重用。 南山岳的兄长也因此受到嘉奖。 南山岳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他口中不言,却默默进行着陷害其兄的计划。 当时的袁中旭虽然反叛,但是其部下诸将却多有不满,其侄袁申更是多有怨言,与袁中旭曾多番发生冲突。南山岳知道这是个突破口,就特别找了一天假意请袁中旭入府赴宴,并称要看其宝刀。袁中旭身为降将,在朝廷根基不深,南山岳当时虽还没有权倾天下,他却也不敢随意对抗,只能带刀赴宴。宴席上,南山岳灌醉袁中旭,把皇帝亲手赐给他的宝刀偷了出来。 趁着袁中旭酒醉之机,南山岳拿着刀跑去找袁申,对他说,你虽然降了我天风,但是心中多有怨气,你的心还在惊虹。皇帝对此已经有所察觉,所以命袁中旭亲手杀你。袁中旭如今在我府上喝酒,正大醉,等他醒过来,你就死定了。不信你看他连刀都带了过来。 袁申自然知道袁中旭是如何疼爱此刀,一看果然是皇帝赐给自己叔叔的刀,吓得立刻没了主意,当天晚上,就听从南山岳的劝告,带了三千人秘密逃离。 他到逃到数百里地后,眼看着都要到了惊虹了,才醒悟过来这原来是南山岳的奸计,但是此时已经太晚。 袁申一逃,袁中旭立知不妙,很有可能会立刻有人告他假意投降,让皇帝杀他。他宝刀已失,向皇帝也无法交代,南山岳趁机恐吓,袁中旭再不顾一切于第二天也带着大批士兵逃跑。自此,南山岳的兄长策划的策反大计,被南山岳给全盘破坏。这两人逃走之后到是想明白了过来,可当时却全然没意识到南山岳有心陷害。而皇帝得知袁中旭逃跑之后,更是勃然大怒,认为其兄无能,没过多久就把他给撤职。 南山岳则凭其诡辣心机一升再升,最终成为帝国之相,两朝元老。 借刀杀人一词,在观澜大陆就是由于南山岳的做法传来出来。 南无伤惯于借刀杀人,可见是承其父之衣钵,自有其由来去处。 也因此,南家上下,对南焕林这个人,其实只有表面的尊重,没有私下的深情。南焕林死后,南府固然恪于孝道,满门守孝,但是没一个真正将南焕林放在心上。南山岳对南无忌的风流,也全不已为意,只望他玩得别太出格,弄得街知巷闻就好。 说起来,自己的两个儿子都算是比较争气的了,他也实在没有太多理由可以挑其不满。 惟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南无忌正躺在飞烟的**,奋力驰骋,而在那不久之前,飞烟的第一次,刚刚献于当今太子。 一切的一切,都在按浅水清的计划行走,女人要勾引男人,其难度总是比想象中要低上太多。 。。。。。。。。。。。。。。。。。。。。。。。。。。。。。 淮河上的画肪里,乐清音一个人苦守着那盏清灯,心中的酸楚却无人可倾诉。 自浅水清来到苍天城后,从未有一次过来找她,令她心中亦难免有所怀疑,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装着她多少。 想想忽然也觉得好笑,自那次清野一别之后,不知为何,自己就倾心于他,一见钟情这种事,她本从来不信,却没想到真真就应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他固然接受了自己的一片深情,却又有多少可回报的呢? 他若心里真得有自己,至少在这许多时日里,也该来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是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想到这,乐清音越发的心中不是滋味起来。 云霓待嫁的事情,已经传遍了苍天城,如今人人都知道当年丰饶草原的故事一语成真,纷纷雀跃,然又有几人知道,几人关心,她这个曾经的淮河第一名妓? 若真知道,怕也只会被说成是破坏他人好事的无良女子吧。 天色已晚,乐清音轻轻叹了口气,正欲吹灭灯火回屋睡觉。 船外响起一片清澈的乐声。 那乐声悠扬悦耳,奏琴人不懂琴律,却琴声咚咚,充满了欢快心情。独特的韵律几乎是弹奏在乐清音的心房上,听得她浑身一颤,赫然正是当初她在清野城醉花楼上弹过的那首将军令。 一声爽朗的自报家门,则彻底地令乐清音激动起来: “浅水清求见乐清音乐大小姐,还请乐大家的赏面一见。” 乐清音冲出舱门,淮河之上,浅水清白衣飘飘,独坐船首,身前摆着乐清音当初送给他的那架古琴,身后则是姬若紫在为他含笑摇撸。 他,终于来了。 小船靠近画肪,浅水清步上船头,圆月高照下,心中爱郎的身影显得越发伟岸高大。 浅水清轻搂住乐清音那盈盈蛮腰笑道:“我知道我这些天没来,怕是委屈了你,怎奈何事务太多,不得不先料理好才能过来。” 乐清音羞红了脸,低声道:“人家又没说非要你过来不可。” “却是我自己想来见你。” 这话说得乐清音满心舒畅。 “这次我来了,便在你这里呆上些日子再走可好?” 乐清音惊骇抬头:“你要住在这里?” 浅水清微笑道:“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日。我要做一件事,非清净之处不可为。苍天城纷扰之地,除你这画肪,只怕再无别处令我可寻清净。” 乐清音大喜,扑进浅水清的怀里,心中再无遗憾。 第三十四章 天涯有芳草 淮河之上,画肪轻摇,伴随着河水流淌,一路随波逐流。 船头上,浅水清一人独坐,面前摆放的是一张小书案,铺了上好的书纸,正在奋笔急书。 在他的左侧,乐清音正在操琴,琴正是当年她送给浅水清的那具,这刻在乐清音的妙手挥动下,奏出靡靡天籁之音,听得两岸听众纷纷驻足,不忍离去。 姬若紫则为浅水清端来一盘点心,玉手轻拈,取出一块松糕,送进浅水清的口中。 好一副迤俪画卷,就这样在淮河水畔上演。一个是后宫三千佳丽中的绝色翘楚,一个是曾引得无数才子尽相折腰的民间花魁,若论声望名气,谁也未必差了,若论才德技艺,又各有所长,却同时倾心于一个男人,共同伺候一个男人,天下笔耕者,再无人可有如此福分。 来到乐清音的画肪上,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里,浅水清不问世事,对外面的世界竟似再不关心。 胸中有丘壑,万事自有法,浅水清求得其所。 只是这些天里,他与乐清音发于情,止于礼,每日里朝夕相对,却是彼此并不做进一步的肌体接触。 他全心全意在做的是自己那天在酒楼上突发其想的一件事--撰写兵书。 纸上的大笔在龙飞凤舞中翻腾,游龙引凤般写出一篇篇文章,字字力透纸背,待到浅水清最后一记潇洒的收笔,终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说:“用了三天时间,终于写好了。” 姬若紫捂嘴轻笑:“天下写书者,大概再无一人有将军般如此快速了。” 浅水清哈哈大笑:“三日写成一本兵书,我却已经觉得够慢的了。我在这画肪上呆了三天,清音便为我奏了三天,淮河两岸之民有福,就跟着享受了三天。我这人小气,巴不得快快写好,然后好抱着清音回家,只我一人,可听她无双之音,再不允他人分享,又怎能不尽力为之。” 乐清音闻声停指,乐律嘎然而止,她轻轻瞪了一眼浅水清,却是说不出的妩媚多情:“油嘴滑舌,早知如此,再不必为你如此辛苦。” 姬若紫大笑着把乐清音推给浅水清:“少瞥清了,你啊,都巴不得他早早完成,然后好主动投怀送抱呢。” 乐清音大急,挥手要打姬若紫,却被她大笑着躲过,随手拿起兵书说:“不要吵,你们两个在一旁呆着亲热,我要先看了这兵书再说。” 说着,她已经开始高声朗读起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诡道也。” “咦?”只这兵书开头的第一句话,就令姬若紫微微吃了一惊。 自浅水清说要著兵书以取代赵狂言在国内的神之地位以来,姬若紫便一直对此事半信半疑。 她相信浅水清是一名出色的战将,但若要说出书著作,撰写兵书,那毕竟是一代兵法大师才能做的事,浅水清虽是天风帝国后起之秀,新一代年轻名将,终究离兵法大师的境界还差了一个层次。 然,这本兵书开篇立要,尤其是那句兵者诡道也,便令她心神震动。 她这刻被这本兵书深深吸引,再克制不住地细读下去。 “故能示之有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姬若紫越看越心惊,她原本不认为浅水清用三天时间能写出怎样的军事著作来,只当他是一时兴起,虽佩服浅水清是战争天才,却也不认为可以发前人所未想,开古今之新战争格局。 然浅水清用三天时间写就的这本兵书,姬若紫用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将其全部读完后,她的眼神已经由诧异最后变成了全心膜拜与佩服了。 “此书,必将成天下奇书,流传千古。”姬若紫由衷说道。 浅水清微微一笑,搂着乐清音的腰微微紧了一紧。 那是自然的,又有何稀奇之处。 孙子兵法本就是自己那个世界的第一兵法奇书,传承两千年,不知多少人瞻仰其名,多少名句流传后世。 自己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从未有借过异世之利,却还是在今天借用了一回,这一借,就借的惊天动地,将整本孙子兵法都抄袭了过来。 惟如此,他仍嫌不够。 真正的孙子兵法,其实总共不过万余字而已。 孙武的年代,书以竹简,撰写不利,故此那时候的文字记录,素来是言简意赅,恨不能一个字可以作一句话的意思使用。一本仅万字的孙子兵法,在最初写成时,却是用车装的满满一大车竹简。 所谓学富五车,就在于此。 因此虽只有万余字的孙子兵法,所囊括的内容,却包罗万象,几乎囊括了孙武一生对兵法战争的理解。 倘若搁在现代,一万字的内容搁在网络上,写手们三个小时便可完成,又何必劳他孙武大驾,费时三年著作,穷尽一生心血。 可见文字的质量与数量是如何的不成正比。 网络写手们若如此写,那是连免费章节这一关都过不了,纵然是天下奇书,作者也只有活活饿死的份。 年代不同,需要便不同。 天风帝国如今所处,已经是一个完成了造纸术与印刷术的后封建时期,各种封建时期重大发明均已出现,战争也走到了仅差火器的地步,这种情况下一本书动辄十数万字是极正常的。因此浅水清不仅照记忆抄写了一本孙子兵法,甚至连三十六计,古今战术大全,及各朝各代对兵法战争的详细理解一鼓作气都写了进去。 假如说孙子兵法原是一本高屋建柃的著作,写得是一种兵法思想,而无具体细节,因此适用于任何时代,那么浅水清就是在这一基础上,补充了两个世界足够多的战例,用实际战争来讲述和完善此一思想,不仅有着古人非凡的智慧结晶,更具备了后人超时代的眼光和完美的细节完善。 观澜大陆并非没有兵法书,只是在浅水清看来,这个世界的理论水平却是远远低于其实质操作水平。这想必是和这个世界曾经缺少的那个文化繁荣的时代有关。 也因此,浅水清下定决心要写一本浅氏兵法。 如今的他,算得上天风帝国的一代名将,后起之秀。然没有一本兵法理论著作,终不能算是一代兵法大师。 惟有将其对战争的心得体会,著书成作,一经问世,则可成功奠定自己的真正兵法大师的地位。 这件事看起来简单,其实却影响深远。 赵狂言以神之名成为天风国师,然神太飘渺,天太遥远,终不能成为人们行为的每日指向。 兵书则不同,一旦成功,则天下都将永记这兵书作者,并为其所拜服。 同时,它也将是自己在朝中最有利的一把护身宝剑。 这本兵书虽耗费了浅水清三天时光,字数八万左右,可一经出炉,却注定将是举世震惊的。 这本以孙子兵法为原型,在此基础上进行再创造的兵书甚至已更超于孙子兵法。 因此以姬若紫这样一个并不是真正懂军事的女人来读此书,竟也读得酣畅淋漓,读得汗毛直竖,以至于自己对战争的理解在那么一刻一下子竟也上升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 就连乐清音这种对军事更是完全不懂的女人,如今听来,竟也是津津有味,终于明白战争一道,竟可以有着如此丰富的学问,并不是双方各逞武力,看谁更不怕死就可以解决的事。 惟其如此,两个女人看浅水清的眼光越发的充满了崇敬,对浅水清的爱意也便更深了一分。 得郎如此,夫复何求,浅水清天纵将才的名气,在这一刻,到是真正坐定了。 这刻姬若紫读完这本兵书,再克制不住心头浓浓爱意,一下扑进了浅水清的怀中,深情说道:“浅水清啊浅水清,到如今,我是真得服了你了。我姬若紫自认不如,从此以后,再不敢在你面前耍弄那些小聪明了。” 乐清音则悠悠道:“此书,是在我乐清音的画肪上所书,从此以后,清音画肪将随其名而传,清音亦将与其一荣俱荣,浅郎待我如此,我心中怎会不明,在此,先谢过浅郎了。” “终究要有所报答才是。”浅水清含笑回答。 姬若紫捂着嘴娇笑道:“既如此,何不用更直接的方法呢?” 这话太是露骨,乐清音羞得面红耳赤,低着头再也不语。浅水清放声狂笑:“我本打算七日写就,想不到却只用了三天时间。既然还有四天时间,为何不就在这画肪上多留连几日,正好弥补清音相思之苦。” 乐清音大惊,浅水清却已经长臂一伸,将她抱了起来,向着那船舱内走去。 此时此刻,完成著作的浅水清心情大好,他再不用有任何顾虑,要一口将这个已对他期待了太长时日的好姑娘吃下去,以弥补她多日来对自己的期待,填充她那空虚的心房,满足她那内心深层的深重需要。 火热情怀在这刻充满了小小的舱房,画肪随波摇动,摇曳出两个人内心的情欲爱火。 乐清音双臂紧紧搂住浅水清的脖子,美眼充满迷恋,流转着幸福的光波。 浅水清的唇,印在她的薄薄唇片上,仿佛直印到了心底,大手在身上游走,身上的衣物片片滑落,顷刻间解除了所有的武装,**出那无限美好引人遐念的玲珑玉体,却无任何不自在的感觉,惟有身体的火热欲望燃遍全身。 她从未有过一刻象如今般渴望被一个男人占据和拥有。 倘若说才华是最能打动一个女人心思的东西,那么浅水清的才华,已足以粉碎最骄傲的女性所拥有的壁垒,并在随手间将其得到。 浅水清将她搂于怀中,两个人的身体接触,彼此交换着各自的温度,感受对方的体温与那片深情的火热,也感受到各自身体的变化。 不需要任何语言,也不需要任何解释,浅水清做出了最直接的行动。 那一腔炙热在进入乐清音的身体时,直欲将她带入最深处的*,仿佛漫游云端,又仿佛潜泳海底,心情随着浅水清的动作而起伏飘落,从天上到地下,起起落落,来来回回。她大声呻吟着,放开心中情怀,再不顾忌一切,全面承受着爱郎的冲击,甚至连那**一刻的痛楚,也在瞬间为那唾手而来的幸福感冲击得无影无踪。 浅水清也完全陶醉于这一刻,乐清音曼妙的声音哀婉动人,充满了**的**力。毕竟是在青楼红坊间长大的女子,虽是完壁,在床第间却充满无限风情。她对浅水清的爱是真挚的,因此在这刻的付出也是全心全意的,没有欲迎还拒的虚假,也没有奉献己身时的忐忑,惟有彼此相对两相互补时的满心愉悦。 乐清音是真实的,在爱与欲之间,无丝毫虚假,并用她那天籁般的嗓音,鸣唱出世间最动听的床乐。伴随那红潮翻滚,形成一道独特的歌舞。 此乐此色,惟只有浅水清一人可独赏。 画肪停止了摇摆,舱房的门轻轻打开,姬若紫偷眼看向那对**男女,眼中同样充满了爱与欲望的火焰。 她是不忌世俗意见之人,想要便去争取。 下一刻,她轻轻步入舱室,随着脚步的移动,红萝华衫零落于地。 赤足轻踏在木板上,不发出半点声响,直到从背后完全搂住浅水清宽厚的背脊。 乐清音发出羞急的尖叫,紧闭双眼,再不敢眼前这羞人的一幕,姬若紫却轻笑道:“若有些事早晚将至,那么无论是好是坏,都早些来到的比较好。水清你说可是。” 浅水清大笑着搂过姬若紫,将她搁在身下:“既如此,我今日便一箭双雕。” 姬若紫娇笑:“承郎所愿,不敢相却耳。” 乐清音的粉拳却如雨点般落在浅水清的胸膛,再不置一词,惟有默默承受。 舱房之内,一室皆春,这是浅水清有生以来第一次的荒**行为,却发现原来是可以如此的快意人生的。 第三十五章 驸马(1)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浅水清一生戎马生涯中难得的清闲时光。 两个绝色佳人相伴在侧,每日里听乐闲话,彼此相亲,日子过得甚是逍遥。浅水清左搂右抱,享尽齐人之福的同时,也不禁感受到快乐的日子原来是如此的短暂,时光流逝之快,竟是转眼间四日便过。 苍天城里风起云涌,也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今天,是南山岳正式结束守孝,回朝执政的日子。 而自铁风旗士兵撤出槐树胡同后,南山岳精心准备的反攻大计也已悍然展开。 如今苍天城内,到处都充斥了关于龙困浅滩的流言,纷纷声称,浅滩者,字寓浅也,天风帝国百年大业,只恐最终将毁于浅水清之手。 谣言尘嚣日上,若说没有传到皇帝的耳中那是不可能的。 据说朝中每日为此事争得天翻地覆,苍野望是如何的想法看法,如今不得而知,赵狂言已死,没人能告诉他此句批命如此解释可算正确,然浅水清的逍遥态度,就分外耐人寻味了。 整整七天,他呆在乐清音的画肪上寸步不曾离开,直到七日期满,浅水清才从佳人怀中逍遥离开,带着数不尽的温柔滋味。 回到将军府时,等待他的人已经急得花开花谢,仿佛三秋已过了。 “浅少,南山岳用心狠毒,制造流言,诽谤你的为人,再不做出反击,只怕我们后面的日子就要难过了。”说话的是沐血。 “这件事,我们不是早在他发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吗?”浅水清到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你却没有做出任何应对之法。” “只是时候未到罢了。”浅水清笑道:“对了,今天是南山岳上朝的日子吧?” “是。” “看来朝上又是一番龙争虎斗了。” “主心骨回来了,压抑了这许多日子的闷气自然也要好好发作一番,公孙石他们怕是招架不住。” “没关系,我不是早说过了吗,官场之上总要有攻防转换的。口舌之利,便让他们去逞,这种程度的威风,我们不要也罢,只要公孙石能顶得住,他南山岳越威风,陛下就越不满意。你不要以为陛下什么都不明白,如今谣言为何如此盛行,陛下心中只怕也是有数的。” 沐血迟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陛下知道这是南山岳的诡计?” “终究只能是怀疑罢了。赵狂言之死,令陛下很恼火,但找不出真正原因,只怕也难免疑心于我,所以,我们还是必须可以作出证明自己的事情。” “怎么做?” 浅水清微微沉吟了一下,正要回答,外面有士兵匆匆跑回来:“浅将军,有人求见。” “什么人?” “他说他叫龙清。” 清敏公主?她怎么会来找自己? 。。。。。。。。。。。。。。。。。。。。。。。。。。。。。。。。。 今天的清敏公主,依然是昔日初见时的装扮,只是少了几名侍卫,看浅水清的眼神却再不相同。 她果然已经知道了当日的路人甲,就是如今名声鼎盛的浅水清。 将军府后院的小花园里,只有浅水清和苍敏两个人,浅水清微微站得靠后一些,这是对公主的基本礼节。 苍敏露出一丝苦笑:“浅水清,你说得没错,彼此公开了身份,的确是有几分尴尬的。我们再不能象上次那样坐在一起喝酒了是吗?” 浅水清笑:“公主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找臣喝酒吧。” 苍敏走到一处石凳前,坐了下来。小手托着下巴,似在思考什么,良久,才轻声说:“这些日子,出了很多事,不是和你浅将军有关,就是和南府有关。我虽然不知宫外之事,有些事,却也听得见,想的到。” “比如什么?” “比如,你如今已成烈帅义子,原来戚大哥真是为救你而死;比如,云姐姐原来是真要嫁给你的,你和南家的关系,想必是傻子都能猜出来了。” “这不能成为公主来找我的理由。” 苍敏便叹了口气:“国师仙去,朝廷动荡,父皇虽昭告天下,国师已然成仙得道,但是暗地里却派人四处探察。惟国师到底是成仙了,还是被人杀了,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我却是能猜出一二的。” 浅水清神色丝毫不变:“只怕未必能猜中。” 苍敏看了浅水清一眼:“我若有猜错,将军是否又要打我的板子?” 浅水清轻轻笑了笑:“酒后胡言,不可当真,醉打金枝,不敢想也。” 苍敏微点了点头:“原来,那为你批命准确者,你浅将军当杀无赦这句话,属于酒后胡言,或者我真该找父皇评评道理,看看这样的话,到底是不是胡言乱语,可有实行之可能。” 浅水清丝毫不乱:“国师小徒弟清风,曾于数日前亲往皇宫,证明国师羽化成仙。浅水清酒后胡言,恐吓的是江湖骗子,却非国师这等神人仙术,公主过责,臣心惶恐。” “你看上去可不象惶恐的样子。” “公主看上去,也不象是要找陛下论理的样子。” 苍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啦,算你有本事,怎么吓都吓不倒你。国师到底是成仙了,还是被人害了,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那天回宫听说原来戚天佑是烈帅之子,同时也是浅水清的结义兄长,这才明白原来你这可恶霸道蛮横不讲理的混蛋坏蛋路人甲,真得就是那胆大包天,无恶不作的浅水清,一时有些气不过,就来找你算帐来了。” 这一番话,终于又回复了她本来的样子。 浅水清大感好奇:“我又哪里得罪公主你了,竟得了如此评价?” 苍敏撅起小嘴:“别告诉我她是什么人,你要是不发兵,就算她是野王之女,天风公主,我也照杀不误。哼哼,这话可是你说的?” 浅水清大汗,这都老黄历的事了,没想到竟还被苍敏翻了出来,算自己的后帐。 偏偏他这话可是的确说过,且被无数人证实了的,这刻竟也无言以对。 苍敏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哼哼,浅水清,这下没话说了吧。” 浅水清苦笑:“公主要打要罚,悉随尊便吧。” 下一刻,苍敏的脸色却变得无奈起来:“若打你便能救你,我到是不介意打你一顿的。” 浅水清一楞,苍敏已悠悠道:“还记得咱们在酒楼听到的那个郑皓的胡言乱语吗?谣言已传到了宫里,也传到了父皇的耳中。今日的早朝,听说南相刚一回朝,便为此事上奏了一本。” “结果如何?” “南相说,帝国之所以能百年兴盛,其要旨就在于君臣一心,上下同力,上有所命,下必赴汤蹈火,无怨无悔,以为国献身为帝国子民之荣耀。以下犯上者,是为重罪,若有偏袒,则无异于宣告天下世人,但凡有功,就可无分尊卑,请天下人以效之。长此以往,君将不君,臣将不臣,反叛逆臣必多,内患激增,纵得天下,亦难免落他人之手。” 浅水清长长地叹了口气。 姜终究是老的辣。 南山岳的确不好对付,一出手,就命中了浅水清的死穴。 浅水清的两次上位,分别受益于衡长顺的死和惊风展的死。 以下犯上,谋逆篡位,这是重罪。尽管他立下再大的功劳,在皇帝眼里,此人终究有着非同他人的胆量与狠劲。假以时日,如果让浅水清坐到了烈狂焰的位置上,他要再想上升一步,就只能谋朝篡位,自封为帝了。 谁能保证,将来的浅水清不会这么做,这么想? 南山岳的这番话,就是指出苍野望现在的政策中一个最大的问题:因为浅水清有可用之才,就对其放手重用,将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浅水清虽为天风帝国开疆辟土,但结果却可能是天下不再姓苍,而要姓浅了。他当然不会直说,但曲里拐弯的意思,却已经给苍野望提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番话直指要害,苍野望是不可能不警惕的。前段时间,浅水清兵逼相府,南山岳有招不敢使,惟恐浅水清被逼急了给他来个同归于尽,如今十日已过,自己也终于服完孝期,自然是有多少力气拿多少力气来对付他。 如今在野,谣言密布,都说他浅水清就是困龙于滩之人,在朝,南山岳则以政治格局和浅水清过去的作为来游说皇帝。正所谓以镜为鉴,可正衣冠,以人为鉴,可知行止,以史为鉴,可明兴替。在朝在野,过去事,未来命,南山岳随手拈来,矛头直指浅水清,很显然,他也已经彻底撕下脸皮了。 这才是文官们在政治斗争中最爱用最善用也最常用的路数,诬陷,栽赃,翻敌人的老底,各种手段无所不用,而不是浅水清这般勇武猛断的作风。 这刻,浅水清也只能笑笑道:“多谢公主特别跑出宫来告诉我这事。” 他终于明白清敏公主为什么跑出来见他了。 苍敏有些诧异:“你真有办法解决?” 浅水清点点头。 “那你说。” 浅水清一呆,苍敏已经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怎么能不相信?萍水相逢一次,苍敏却已经巴巴地跑过来警告自己南山岳的所作所为,虽说这些事,浅水清自己早晚也会知道,但终究是早知比晚知好。 想了想,浅水清点头:“其实那天听到郑皓这么说,我就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说出来也很简单。” “什么办法?”苍敏很惊奇。 浅水清道:“你听说过有人养虎吗?” 苍敏一呆:“虎是兽中之王,如何能够饲养?” 浅水清笑道:“但是偏偏有人,就有这个能耐养老虎。而且他不是关在笼子里养,而是放在家里养,每日里同吃同睡,同住同寝,养得舒心安逸,养得逍遥自在。” 苍敏奇道:“这是为何?需知虎本烈性,纵于人相交为友,但是天长日久,谁也不能保证那猛虎什么时候便发了野性,一旦作起恶来,就会伤人。” “正是如此,即便是那养他之人,也知道仅凭天长日久的相处,要想保得自身平安,却也是极难的一件事。所以,在他养那老虎的时候便同时做了一件事。” “何事?” 浅水清冷冷道:“拔掉那老虎的尖牙与利爪,每日里以肉粥灌食,从此虎威尽失,虎性尽去,再不虞有伤人之能。” 苍敏听得呆滞,浅水清已淡淡道:“我已准备上书求表,请陛下收云霓为女,封公主。待我平定惊虹之后,便与云霓正式成亲,做天朝驸马,从此兵权尽赦,再不为官。同时,我亦将向陛下宣誓,立家规,浅家子弟,从此将永世不得入朝为官!浅水清纵为猛虎,惟甘愿自废爪牙,陛下却可高枕无忧。” 第三十六章 驸马(2) 院子里,苍敏痴痴地看着浅水清。 在她遇到浅水清,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爱可以有多深。 她羡慕云霓,尽管她从未听过云霓讲自己和浅水清的故事,但她知道云霓和浅水清之间的那种生死相恋。 唯一遗憾的是,从未有一个人,能叫她有这般感觉。 公主的婚姻,是由不得自己来做主的。 哪怕高高在上,却对关系自己一生幸福之事无能为力。 她可以私服出宫,可以任性妄为,这些都是皇帝对她的宠爱,也同样是因为,她不需要担负肩挑天下的责任。 学女仪,懂礼乐,固然重要,然,就算不懂不通,又能如何? 惟对自己的婚事,她却丝毫无能为力。 公主难嫁,难的是嫁有情郎,有为君,那有才之士又有几人肯为一女子舍弃天下荣华的? 然浅水清可以。 坐在小池塘边,苍敏把脑袋搁在双膝上,抱着一对玉足:“真羡慕云姐姐,能有你这样的好男人。” 浅水清便笑:“我只是用事实来回击那流言罢了,神鬼莫测之言终及不得当机立断之行。” 苍敏点头:“我明白。你这样做,自是冲着那驸马不得出仕之律。有了此律,我父皇再不用担心你的将来,父皇甚至不用担心天下人说他薄待功臣,因为一切都是你的请求。对别人来说,招做驸马,那是等于被贬了,等于是削官去职,从此尽失荣华尊贵,但对你来说,却是得尝所求。” “你到是明白,非如此,我不能应对流言。” “可你若不爱云姐姐,只怕也做不到如此吧?高官厚禄,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世人景仰,如此的生活,终将离你远去。” “我以前就是个无名小卒,能得到心爱的女人,心愿就了了,放弃这一切,也没什么不可以。” “天下百官,能有你这般洒脱的,怕是寥寥无几了。” “我只是累了而已。” 一句累了,却已道尽浅水清心中的疲惫。 战场上与敌人厮杀,回到朝上,还有与自己人争斗,一步不可踏错,步步皆要小心,实在是太累太累的感觉。 他当年立誓,为的是云霓,为的是戚天佑,如今赵狂言已死,南山岳已尽在掌握,功成身退,也未必就不可以。南山岳以为他可以用这一连串的毒计来陷害自己,对他来说,却根本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他以退为进,求招驸马,在平时,或许会被看成是异想天开之举,但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却真正是成全了苍野望的心思,表面上是苍野望给浅水清的恩惠,暗地里却是浅水清效法烈狂焰,不教皇帝有任何威胁之感。给足了皇帝面子,还宽了皇帝的心。 拿得起,放得下,这是浅水清与南山岳最大的不同,南山岳老于官场一辈子,怎么也不会想到浅水清可以用这样简单的方法回避掉最为凌厉的一击。惟其是他,换了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做法。 天下权臣,恋栈权势,又有几个肯轻易放下的? 浅水清为云霓起,为云霓落,无愧此心,因此早在他听到酒楼传言的那一刻,他便想哈哈大笑。他笑南山岳以己度人,笑自己终于不用担心在这最重要的时刻,承受不住南山岳的反击。 南山岳虽狡诈凶狠,终究是看不透他浅水清的。 他的方法,用错对象了。 也因此,他才敢力杀赵狂言,不用担心一切后果。 为驸马者,至少有一个好处--他又多了一面免死金牌。 。。。。。。。。。。。。。。。。。。。。。。。。。。 苍敏轻轻脱掉了鞋子,双足在池水中翻腾,无聊地拨弄水花。 她本以为今天得了这个消息,急急送来给浅水清,必能得其重视,没想到他却早有准备。 心中不知为何,却有些失望起来。小说整理发布于w.l6.n 那天回宫,她特地找人去问,听说戚天佑原来就是浅水清的结义大哥,这才明白路人甲果然真真正正就是浅水清本人,心中好气又好笑,想自己听他故事如此之多,没想到真人到了面前,竟不认识,反到一起喝了一场酒,说了半天的闲话。 想想也不奇怪,自己那天说漏嘴那么多次,是个聪明人都能听出自己的身份,但惟有浅水清这样的人,才能知道后依然不动声色,假作不知。 他拿出那块玉牌的时候,想必就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了,然却依然敢和自己肆意说笑,甚至说自己的批命该打板子,换了是旁人,只怕早就大拍马屁,务必让公主对自己留下好感了。 惟有他,根本毫不在乎。 惟如此,反更见其真性情,是为大丈夫,非宵小之流可比。 一念及此,每日夜便常常想起这个人,辗转反侧,夜不能眠。 她不知道什么叫爱,什么叫情,却极羡慕那些说书故事里的儿女情事,总认为非得经历一些大喜大悲,悲欢离合之事,才能见真感情。所以不相信自己已为浅水清所迷,偏偏却又怎么也忘不了这个人,就只能吩咐手下到处打探关于浅水清的信息。 今天知道了南山岳借民间流言一事大肆攻击浅水清,心慌意乱下,就跑出来要警告他,偏偏找不到理由,就假装兴师问罪,哪曾想,浅水清凛然不惧,竟是吓不倒他。 到现在,知道了浅水清的想法,她心中便油然生起了一种怪怪的感觉。 原来,浅水清是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的感情放弃权势地位,不惜招为驸马的人。 只可惜,他为的,却不是自己。 若是。。。。。。 苍敏的耳畔一阵阵发烧。 这该死的浅水清,既愿意招驸马,又何必舍近求远,求皇帝收云霓义女呢。 假驸马又怎么比得上真驸马? 她一想到这,腮帮子都红了个透,浅水清看得出奇,却不好问为什么。 他毕竟想不到这小姑娘这辈子几乎没见过什么优秀出色的男人,也没指望自己将来能嫁个什么优秀男人,所以一直对自己的婚姻是不抱指望不抱希望的。这刻浅水清的一记反击,在苍敏的心中竟然掀起了如此的渲然**,以至于浮想联翩,越想便越入神。 那个时候,苍敏悠悠说道:“本宫和你,虽只见了两次,惟交浅而言深,也该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浅水清笑道:“若不是当你是朋友,我又怎么会和你说这些?” 苍敏一笑:“既然这样,你上书请表,我帮你去拿给父皇,你觉得可好?” 浅水清一呆,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 苍敏随即站了起来:“我来这里也是偷溜出来的,所以不能留太长时间了。该说的话,也说过了,这就回宫。你的事,两天之内,必有消息。” 望着苍敏远去的身影,浅水清心头微微有些疑惑,却终究说不出来那是为什么。 第三十七章 驸马(3) 兵不血刃地化解南山岳的必杀一击,对浅水清来说本只是小事一桩。 然浅水清也没有想到,有时世事的发展是可以如此离奇的。 两天之后,浅水清还在家里继续修改他的浅氏兵法,力争精益求精的时候,有士兵来报:“军务府朱丹心求见。” 还没等浅水清有所反应,外面朱丹心已经跨着大步走进了进来:“好小子,我们每日里为了你在朝上争来吵去,你去一个人躲在这里清净。早说要让你请我喝酒,你却不见动静。还好我老朱脸皮够厚,今个一下朝,就自己来讨酒喝了。” 浅水清也笑了起来。 这些日子里,朱丹心代表军务府可以说是力挺浅水清,没有这帮武将撑腰,单凭公孙石要想和南山岳对憾,那是差得太远。 浅水清是领兵将领,在京无公职,因此无事可以不用上朝,可把朱丹心等一干人给忙得够戗。 搁下笔,浅水清说:“朱大人这样奔忙,跑到我这小宅子,不会只是为了讨杯酒喝吧?” 朱丹心大眼一瞪:“就是为了讨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大梁城止澜宫可是搬出了不少好酒。你铁风旗的人进止水的时候是战斗兵,出止水的时候全成了运输兵。那些个物资都是用车拉回来的,你要不好好贿赂贿赂老子,别想老子今后在朝上跟你说好话。” 浅水清哈哈大笑:“狗子,去把那坛子子御酒给我捧出来,今天我要和朱大人好好把盏一番。” “这才对嘛!”朱丹心拍着大腿叫。 自浅水清进了苍天城以来,这其实还是第一次和朝中大员真正有所交集,朱丹心是豪爽汉子,也是烈狂焰的肝胆兄弟,浅水清既是烈狂焰的义子,那他便是怎么都要照应他得了。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军中汉子历来如此。朱丹心虽进了军务府,已经不再带兵,但早年也是沙场上的一条好汉,在龙威军任过镇督。 这刻朱丹心既来,浅水清刻意嘱咐伙夫多烧几个好菜招待。朱丹心也不客气,一边喝一边和浅水清随意闲聊,说得不过是昔日战场上的一些趣事。 待酒罢三巡后,朱丹心这才叹了口气道:“今天朝上发生的事,你还不知道吧?” 浅水清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还请朱大人明示。” 朱丹心摇了摇头:“浅水清,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一口一个大人。你这个人,面上永远比谁都斯文客气,可骨子里,只怕除了烈帅,你是一个也不会服的。连相府你都敢围,试问天下还有什么英雄能在你眼里?” “大人言重了。” “言不言重,你我心里清楚。我告诉你,就在今天的早朝上,陛下刚刚拿出了一份名单,是即将派去止水的官员名单。” 浅水清心里一跳。 朱丹心哼哼着说:“浅水清,你这一招高明啊,不显手,不露水,不动声色就坑了南相一把大的。我本来以为你只会玩那套江湖上的把戏来对付南相,比如杀人了,兵困啦,没想到还有今天这一手。” 浅水清赔笑:“我不明白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丹心哼道:“不明白?还要我给你说得再透彻一些?太子苍澜按公孙石的意思做了一份功课,就帝国外派官员做了一份名单。名单做得相当不错,可以说人尽其才,量才而用,看得皇上龙心大悦。惟有一桩,就是这上面列明的外派官员,几乎个个都和南相有关系。不是南相的嫡系门生,就是对他死忠之人。这一份名单一旦实行,南相在朝中的势力必将大大削弱,到时候南相要对付你,只怕又要难上加难了吧?” 浅水清正色回答:“我浅水清只是小小领兵将领,朝政大事,无权干涉,而且这些事,我也不懂,要怎么做,那是全不明白。不过据我所知,京官外派,那可是好事,是肥缺,怎么南相对这个结果不高兴吗?” 朱丹心哈哈大笑:“那是当然,的确是肥缺,是升官,惟可惜啊,那是对他们自己而言,却不是对南相而言。此去止水,一路千里迢迢,天高皇帝远,皇帝管不到地方,地方官更是插手不得中央政治。南相目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没有你,或会高高兴兴接受这个安排,可有你在,他是如做针毡,又怎么舍得放一大批自己人出去呢?” 浅水清别有用心道:“既如此,南相若不喜欢,大可从容反对。以南相之口舌与头脑,总能说出大把的理由来的吧?” 朱丹心冷笑:“他到是想反对,可他也怕寒了人心啊。” 浅水清咪咪笑道:“又要笼络人心,又要不想自己人离开,这到是有些难办了。” “所以说你浅水清这一招棋高明呢。” “却是和我无关。”浅水清随口推托。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可以了,象那南涣林的死,便是如此。要浅水清亲口承认,那是万万不能的。 朱丹心点点头,显然也是对浅水清的城府极为佩服,半响,他才冷冷道:“今日朝上,还有第二件事发生。其实,我过来,也是为这第二件事来的。首先,我要恭喜你浅水清就要做当朝驸马爷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当机立断,敢放下一切功名,不恋栈权势地位,这一点,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你浅水清做到了,我朱丹心佩服。所以,我先恭喜你!” 清敏公主果然已经圆满地完成了这件事。 一碗酒敬上,朱丹心和浅水清两人一饮而尽。 喝了这碗酒,朱丹心才继续说:“民间谣言刚起,你就请命迎娶公主,断了自己的后路,也为自己开了生路,不过浅水清,你真认为这是值得的吗?” 浅水清点点头:“在这世上做事,总是需要付出些代价的。我累了,也怕了。” “怕死了?” “是,怕死了。”浅水清毫不犹豫地承认,到让朱丹心一楞。 浅水清站起来,看着窗外,缓缓说道:“我当年参军,不是为了锦衣玉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甚至不是为了吃口饱饭,只是为了我不知道自己存在这个世界有什么意义。我来到这里,用敌人的鲜血和生命证明自己,但到头来,我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证明不了。我曾立誓要保护自己的兄弟,可是只要战争还在继续,我的兄弟就总会一个个死去。我浅水清可以带着他们打胜仗,却永远无法让他们一个不死地回来。” 他回过头,看着朱丹心:“朱大人,你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你知道自己的战士死去时那种心情的,对吗?” 朱丹心一时有些愕然。 浅水清继续道:“为了云霓,我已经做了太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可是我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个人,还有属于自己的底线。可我不知道的是,如果我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走到那路的尽头,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戚大哥死了,洪营主死了,战掌旗死了,东营主身负重伤,从此只能躺在病榻上,以后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去,每一次,都象是在我心上插了一把刀子。” 浅水清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朱大人,我浅水清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胜利,我什么手段都不在乎,可至少,我还在乎我的兄弟!我不想再看着他们死去,就那样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所以,如果可以,就这样让一切结束也没什么不好。” 朱丹心点点头:“我明白了。如果是这样,那我问你,假如现在南相愿意和你求和,你会同意吗?” 浅水清呵呵笑了起来:“其实,能娶到云霓,要我现在就放下一切我都心甘,问题是,南相会同意吗?朱大人,你我都不是傻子,有些事,话虽不用说得太明,但彼此都是心里有数的。”说到这,浅水清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南相不倒,我浅水清又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地交出兵权去做驸马爷呢?” 朱丹心死死地盯着浅水清,良久,他才说:“你的想法,我已完全明白。既如此,我还有一事不明。” “大人请说。” “既然你一心只为云家小姐,甚至情愿为她放弃一切,陛下也已经同意为你赐婚,那你为什么这次还要向陛下请求迎娶清敏公主呢?” “你说什么?” 仿佛一个惊雷劈下,浅水清差点没能站稳。 第三十八章 打金枝 “云霓姐姐,你不要怪我哦,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你也知道,作为公主,能给自己找个好男人的机会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苍敏低着头,对着手中的玉牌自言自语。 景隆宫里,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在,将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赶走后,这位清敏公主便一个人在这里做着祷告,祈求云霓不会为此大发脾气。 她手里拿着玉牌,小脸蛋红通通的,心中亦是羞意大盛。 “其实,那个浅水清也没什么好的,人虽然长得还算可以,但是又凶又蛮横又不讲道理,又打仗又杀人的,我也不是真的就稀罕他了。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啊。你也知道做公主要嫁个好男人有多难得啦,相比南靖元之流,这个浅水清还算不错得啦。。。你不是常说,机会要自己争取的吗?你不是还说。。。还说世上有许多事,坏就坏在女人的手里吗?” “喏,我跟你说哦,我没让他不娶你。我不是妒妇,只要他将来对我好,我可以容忍很多的,我也知道他风流。不过男人都风流的嘛,你看我都可以忍这么多了,你也不会介意多我一个对不对?” “哎呀说这么多干什么。哼,本公主堂堂天之娇女,肯嫁给他简直是他上辈子积福啊!所以呢,我坐得正,行得直,有什么好怕的。。。。。。” 自说自话到这步,苍敏的心情渐渐稳定了下来,想想觉得好笑,又抱着那玉牌笑个不停。 只不知,浅水清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么想法呢? 外面突然传来了吵闹声,李嬷嬷的声音又尖又脆:“公主正在游玩,未经允许,任何人等不得擅入,就算是驸马爷也不行。啊。。。啊。。。。啊。。。。。” 后面那几个啊声叫得分外凄厉一些,苍敏只见到一个人影在空中一掠而过,飞过头顶,直没入后面的花丛中。 再看向前方,却是浅水清气势汹汹地向她走来。 李嬷嬷那一声驸马爷,彻底激怒了浅水清。 “你怎么来了?”苍敏惊呼出来。 浅水清怒哼:“你说我为什么来了!” 下一刻,苍敏撒腿就跑。 “你!” 浅水清气得脸都紫了。 他本就是胆大包天之人,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他连李嬷嬷都扔了出去,这刻也不在乎再多做些什么了。 眼看苍敏逃跑,他便举步就追,两个人竟是在景隆宫里直接就你追我赶起来。一大群宫女太监眼看着浅水清追苍敏,驸马爷追公主,呆得眼都直了。 只是人人只管看,那上前说上一句的,却是无人。一干宫中侍卫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知。 “你停下,我有话要问你!”浅水清大吼。 “你不要问,我什么都不知道!”苍敏一边跑一边摆手。 “你不知道你跑什么。”浅水清没好气道。 “我怕你打我板子。” “你放心,你是公主,我不敢打你的。” 苍敏这才想起来,连忙停下,紧张地看着浅水清,一边气喘吁吁,一边紧张地说:“喂,你不要过来哦。你说的,我是公主,你不能打我的。不然我父皇问斩你哦。” 浅水清大踏步走了过来:“你那么怕我打你干什么?告诉我,你到底给你父皇说了些什么?陛下怎么会让我娶你的?” 苍敏小脑袋一缩:“不关我事啊。。。你写的那份上表,我交给了我父皇的,怎么做主那是他的事。” “可我在请表上明明写的是请封云霓为公主的。” 苍敏点着头,越发不敢看他了:“是啊。。。我知道。。。。可是。。。我那天回宫,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 “然后怎么样?” “然后。。。那份折子就被弄脏了呗。后来。。。。后来。。。。我就只好重新照你的口气和笔迹誊写了一份。” 浅水清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把我的请表给换了?”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 “还把请封云霓为公主那一段也删除了。” 苍敏快速接口:“其他的内容可是一字未删。” 浅水清险些吐血。 苍敏重新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只是忘了加那一段而已。” “那你父皇决定把你嫁给我之前,就没问问你的意思?” “问了啊。” “那你怎么说?” 苍敏扭捏着回答:“自然是一切都凭父皇做主喽。” 浅水清已经连气都气不动,欲哭无泪了。 他自从军以来,沙场纵横,从来都是他玩的对手团团转,年纪虽轻,却堪称老谋深算,就算是当初易星寒兵逼大梁城,他照样从容来去,最后反败为胜,创不世奇功,没想到就这样,竟先后被两个女人给狠狠玩了一把。 上一次被姬若紫戏耍的时候,好歹姬若紫还是后宫宠妃,心计深沉,多少是有点能耐的女人。 可这一次,他却被宫里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给骗了,而且骗得是那么深,那么惨痛,那么得令浅水清不知所措。 对此,浅水清也不得不叹息一声:女人永远是骗死人不偿命的那类动物,再英明的男人落到她们手里,终究也难落个好下场。 不过这一次,浅水清可算是终身都被苍敏给骗了过去。 。。。。。。。。。。。。。。。。。。。。。。。 “我的公主啊!”浅水清抱着头惨号,若让发现战无不胜,豪气干云的浅将军此刻竟会有如此的沮丧表现,只怕真是要人人跌碎眼镜了。浅水清几近可怜的说:“你怎么就看上我了呢?我到底哪里好啊?我改还不行吗?” 苍敏可怜兮兮地说:“也不是啦。其实我也不是非你不嫁才行。” 浅水清心中油然生出一丝希望,可苍敏下一句却是:“可是要找个比你强的,却是挺难。” 浅水清急道:“难道宫里那么多男人,就没一个你看得上眼的?” 苍敏撅起了小嘴:“不是太监,就是木桩子,每天看见我,就跪下来请安。谁嫁人愿意嫁给磕头乌龟啊。” “那苍天城里官宦人家的好儿女也多得是啊。” “有那好的,个个都奔着前程去,谁眼里会有公主?有那不好的,到是愿意招赘驸马,可也得有个人样才行啊。” “就真一个也找不到?” “那到不是。可那段时间,云姐姐天天进宫来,跟我讲你的故事。时间长了,总觉得天下男人,就该如你般纵横沙场,有着非同一般的豪气,才叫真男人。京城里的公子哥,俊俏是有了,可豪气是大大不足,所以。。。。”苍敏羞红着脸回答:“总觉得比起你还差得太远。” 浅水清“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苍敏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浅水清欲哭无泪:“没什么,我现在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了。” 苍敏颇感委屈:“公主没那么可怕吧?” 浅水清诚恳回答:“公主不可怕,你比公主可怕。” 苍敏的眼窝多红了。 浅水清看着她,那委屈可怜样,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想仰天大叫,上天为什么这样弄人,想想又一句都说不出来,末了只能叹息道:“陛下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答应那份请表。现在最糟糕的,老实说不是我多娶你一个,而是有个身份问题。你可知道,我心里只有云霓,她永远都是正妻的地位。但是有了你,她苦守了这些日子,最终的结果,却是只能做妾了。你说这结果会是怎样的?” “啊?”苍敏呆滞,这才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地位,那是无论如何不能为妾的。 偏偏以天下云家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忍受让自己的女儿为人做妾。 苍敏只想着把自己嫁给个自己看得满意的男人,并未想过要破坏云霓的婚事,但是这一刻,浅水清却真正是左右两难了。 看着苍敏那刚刚才想明白过来的小脸,浅水清越发的气了起来,想我辛苦耕耘了这么久,图的不就是云霓?没想到在这刻,却全被你给搅和了。 浅水清心火上涌,再顾不得一切后果,竟是一抄手把苍敏拦腰抱了起来,转手把她横了过来,举起大手,啪啪啪对着屁股就是三下。 这三掌打得又急又重,苍敏吃痛,哇的一嗓子就大哭起来。 第三十九章 浅氏兵法(上) 苍敏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屁股是在什么时候被人打过了。 遥远的岁月里,依稀的记忆,似乎五岁那年,被自己的父皇狠狠地打过一顿屁股,原因是她差点把整个景隆宫烧成一团灰烬。 太久太久,不知道痛是什么滋味。 太久太久,不知道羞是什么感觉。 然在今天,她被浅水清狠狠地打了三下屁股,痛极,羞极,也惊诧之极。 景隆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看傻了眼,侍卫们更是几欲要昏了过去,惟有浅水清,轻轻放下苍敏,冷冷道:“要做我的女人,首先得学会听话,哪怕她是公主。” 然后,他便那样扬长而去。 呆呆地坐在地上,浑然忘记了痛,苍敏就那样看着浅水清的背影,泪水在脸上停留,凝固在那一个瞬间。 5月28日,浅水清掌掴清敏公主于景隆宫内,此事轰动朝野。 南山岳再起奏折,称:“浅水清目无王法,痛打金枝,藐视皇家尊严,无视天子威仪。清敏公主是金枝玉叶,不可受丝毫肤发之伤,浅水清三击公主,触犯天颜,当立刻问斩处死,以正君威!” 惟苍野望此时对浅水清依然极为器重,君臣正属蜜月期,因此对此事只淡淡道:“小两口伴嘴,偶有动手亦属正常,是为亲热之举,虽有失斯文,却无碍皇室尊严。”就这样将此事轻轻揭了过去。 或许是看出苍野望的心思,南山岳再未多语,惟按下心思静等时机。 而浅水清也只能自认倒霉,在被苍敏祸害了自己一把后,还只能对着皇帝谢恩。 清敏公主的事,他不是不想拒绝,而是实在欲拒无从了。反到是云霓,对这件事竟然丝毫不见反对,甚至还劝慰浅水清说:“假驸马终究及不得真驸马令人放心。皇帝待你也算不薄,特别将公主赐给你,怕也是想宽慰你的。” 浅水清苦笑道:“我到是希望陛下不来宽慰我的好。” 云霓便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陛下对此已有考量,早传书恶浪河,允许我和苍敏以平妻身份入浅家,我二人无分大小。平妻一事,史有前例,野王也不算开先河,因此父亲也只能接受。” 浅水清认真道:“在我心里,无人能与你平起平坐。” 话是这么说,心里的郁闷却无人可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终决定还是发在南山岳的身上。 。。。。。。。。。。。。。。 多日之后,浅水清将兵书正式修好,终于决定将它拿出来公诸世人。 这本兵书的出炉,如一枚新的重磅炸弹轰然在苍天城炸响,这一响,一如赵狂言的死,对后世影响之深远,远超当代。 自天风有建以来,帝国每多雄兵良将。帝国尚武之风甚浓,子民以效死报国为先,然,从未有一位世之将军可著书成作。 当年的天可汗沙思汗,纵横驰骋草原之际,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兵法之道,存乎一心,无一定之规,无常用之法。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兵法之道,没用固定的规矩和方法,用兵不可拘泥,不可一成不变。因此,在这样的思想基础上要想写一本军事兵法著作,其难度可想而知。 兵书不同于普通的文章,文章可以作得花团锦簇,只要写得漂亮,自然可人人称好。兵书,却是要天下武将阅读,用自己的亲身经验去体会,去认可认同,甚至于去学习。 当年烈狂焰初领一营,战败之后,潜心学习兵法,在这里,他真正学习得不是用兵之道,而是带兵之理,战阵相生相克之术。 浅水清曾经说过,这个世界缺少了一些东西,就在于这个世界,缺少一本真正的以如何用兵为理念的军事著作。 自他从军以来,也曾遍阅大陆军事著作,然所有的著作,几乎都与用兵之法,战阵之道有关,更多的是讲习战术布局上的学问,却鲜少战略大局方面的考量。在这里,战略并非不受重视,而是在这个缺少百家争鸣的文化盛世的年代里,人们很难用一本单纯的军事理论著作,来系统的描述战略全局的概念。 而浅水清的浅氏兵法,就是在吸收了孙子兵法的精髓之后,借鉴于自己的带兵经验和这个世界特有的一些用兵法门所写出来的。 也因此,这本兵书一经问世,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 天风历107年6月12日,浅水清正式将这本兵书拿了出来,呈献世人。 此一举动,令朝官震惊。 兵书之举,看似简单,却意义非凡,影响深远,文化战的魅力与能力,别人或许不知,南山岳却是清楚明白得很。 谁也没想到这段时间浅水清窝在自己的将军府里什么事也不做,到最后竟然会倒腾出这么一本兵书出来,这一招,虽不是对南山岳的打击,但却胜似打击,且其沉重处,远超以往。 而苍野望当时对浅水清搞这本兵书也是吃惊非常的,然在他看过之后,终忍不住拍案叫绝。 这一天的朝会,因为浅水清的这本兵书,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礼仪司沈昱受南山岳唆使,当堂指出,以浅水清的带兵资历,根本不够资格撰写兵书,此举实为哗众取宠之道。朱丹心等军务府诸将则对其冷嘲热讽,称天下有能者居上,不看资历只看实力。沈大人资历是够了,这能力嘛,却着实是欠缺了些。 一场口舌大战随即展开,哄哄嚷嚷气得苍野望当场喝骂。 随后,苍野望亲自授命章修阁大学士文邈当庭解读此书。 随着文大学士将这本浅氏兵法一一读来,庭上倒抽凉气的声音是越来越甚了。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何况于无算?以此观之,天下战局,胜负于绸缪前可先见分晓。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则军食可足。故兵未拙速,未闻巧之久,兵久而国利者,未闻之。不尽知道用兵之害者,不能知用兵之利。” “故兵贵胜,不贵久。用兵之法,当以全国为上,破军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而为之,损将折兵而城不下,攻为之灾。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惟以逸待劳,以实击虚,知己知彼者,可百战而不殆。” “兵者,勇武之道,谋略之法,无计不可用,无法不可施,死生之地,当弃君子之道!用兵之法,无常胜之道,却有不败之法。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则不败之将,由为常胜之将,是故以其不败而胜之。” 随着浅水清这本兵书一字一句的道来,朝上众人听得可以说是个个目瞪口呆。 这不是一本简单的抄袭之作,浅水清加入了大量的自己对战争的理解,仅是上述的几段话,对帝国诸将来说,就可算是发聋震馈之语,从未有人从全国,全局的战略角度,对战争进行如此细微周到的分析。 浅水清的论述精辟直接,直称战争乃是国之第一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一场优质的战争,首先就在于其未雨绸缪之处,惟准备越充足,则战胜的把握就越大。此外,用兵不贵久战,贵速战速决,谋略之道,可无所不用其极,不必顾忌法理,战争更非君子之道,当请君子走远一些。 最重要的是,浅水清从根本上指出,战争没有常胜之法,只有不败之道。古往今来的名将英雄们,之所以能够创下一个个的战争奇迹,不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某种胜利的法门,而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如何不去打败仗的诀窍。当两个优秀的将军碰在一起时,谁离不败更加近一些,谁的胜利希望就大一些。 常胜遇上不败,不败者胜。 完全颠覆了帝国有史以来曾经的军事思想,一方面以积极主动的进攻态势来看待战争的重要性,一方面却指出战争的深邃内涵,朝中众人听了是不能不震惊的。 然,这份震撼仅仅只是开始。 这本浅氏兵法,浅水清将其分成了二十个篇章,分别就国家形式,战略总体考量,形,势,谋,地利,天时,兵勇质素,资源供应,练兵策略,用兵之赏罚等诸方面进行了系统的阐述,更有大量的军事实例做基本参考。 兵书指出:“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于无形,神乎于无声,能为敌所司命。进不可御,冲其虚,退不可追,速不及。故我欲战,攻其所必救。” “是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故用兵之法,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其阴,动若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 当听到这一部分时,朱丹心再遏止不住地大叫起来:“好一句以诈立,以利动,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浅水清,你在止水的做法,正是如此啊。我朱丹心今天算是服了你了。” 浅水清只是微微一笑道:“此书仓促写就,还有许多需要修改之处,还请诸位听完后,给予指点。” 朱丹心说:“怕是要劳浅将军指点我们了。此书绝对是我老朱自从戎以来所看到的最好的兵书,真可谓字字珠玑,浅将军果然是天纵将才,不仅能打胜仗,更能出书立传,后世有知,仅凭此书,浅将军必定名留千古。” 浅水清向着朱丹心微微躬了下身子:“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再回头,南山岳的脸色一片死灰。 。。。。。。。。。。。。。。。。。。。。。。。。。。。。。。。。。 这一天,浅水清拿出自己精心准备好的这本兵书,结结实实震撼了天风王庭一把。上至皇帝,下至百官,无不对这个天资横溢的青年将军佩服无比。这本兵书可以说是浅水清在未来奠定自己兵法大师地位最重要的一部著作,虽然在那之后,浅水清又曾多次以翻写,补充等方式写过一些新的军事理论著作,但再不会有一篇如这本般引起大陆轰动。 其后不久,这本浅氏兵法开始在大陆范围内的广为传播。 这本兵书,以其犀利的笔法,对战争的熟稔,还有全方位多角度的视野,以及恢弘博大的战争思想和超新超前的战术理念震慑着整个世界。几乎每一个看到这本兵书的人都为这本兵书所折服,所叹息。各国出名的军事将领更是纷纷惊呼,天风帝国后继有人,浅水清势必将继承烈狂焰之衣钵,成为东大陆战神,甚至有可能成为大陆第一战神。 据说寒风关守将孤正帆在得到这本兵书后,第一时间将其全部翻阅完毕,其后思索良久,终于说道:“惊虹之未来大敌,不是烈狂焰,而正是浅水清。此人不除,惊虹永难有安宁之日。” 麦加王侯塔兰,在读过此书后,立刻上表麦加皇帝,要求分发此书,给所有麦加军中高级将领阅读,务必悉心学习浅水清书中所述用兵之道。 圣威尔公国大元帅斯波卡约在看过这本兵书后,长叹一声:“一天有浅水清在天风,圣威尔公国怕都得夹着尾巴老实做人了。” 除天风周边诸国之外,甚至远在极北的涯国,极南的枫国,极西的西蚩大帝国,均对此书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响,惊讶于浅水清天纵之才的同时,亦对其表示深深的叹服。 枫国国主甚至直接说出了“观澜千年以来,从无一人可对用兵之道做出如此细致而精妙的论述,浅水清天纵英雄,其后百年,将无人可攀其峰。” 甚至连西蚩大帝国的神风悍将,赫赫有名的西大陆战神格龙特,据说在看过这本兵书后竟做出了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三天不出的举动。 三天之后,格龙特出书房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完全吃透了这本兵书。浅水清,你将是我最渴望与你交手的那名对象,我期待着能在战场上与你相遇。” 伴随着浅氏兵法的风传天下,浅水清的名望水涨船高,再没有人怀疑,这个凭借一万多人就拿下整个止水的少年将领,凭的仅仅是运气和对手的孱弱无能。浅水清一代兵法大宗师的位置,却是因此书而牢牢坐实了。 随着这本兵书的出现,浅水清在苍野望心中的地位也越发牢固,与之相伴而来的,是南山岳感受到的那重强烈的压力。 第四十章 浅氏兵法(下) 浅氏兵法的推出,随着其传播范围的越来越广,对整个观澜大陆所产生的军事格局的影响都是深远而巨大的。 在浅水清的这本著作里,浅水清不仅揭示出战争本身的残酷与无情,同时也将其与政治和经济的关系做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诠释。 书中指出:军事与政治,经济,并非不可调和的对立个体,事实上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国家组成部分。一个国家的国力并非只在于疆域的辽阔,更在于富、强二字。大而弱,小而强的国家,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因此,假如说政治是国家基石,经济是国家的梁柱,那么军事就是那遮风挡雨的瓦片,是那钢铁铸就的大门,是那拴在篱笆墙上的恶狗!因此,两个国家一旦展开战争,就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较量,同时也是政治与经济上的较量。 没有稳定的政治做后盾,充足的经济做支持,再天才的将领也无法打出一场优秀的战争。 在这里,从浅水清灭止水一役就可看出,尽管由于浅水清出色的军事才能,使得这场灭国之战打出有史以来难得的轻松战局,但倘若没有后方自己国家强大的经济和人力物力的支持,同时对手又是如此的孱弱无能,浅水清终不可能创下如此奇迹。 因此,浅水清在书中指出,在一场战争开始之前,首先要做的军事准备工作,不仅仅包括己方军事动员和训练及物资上的准备,同时也包括了对敌方的渗透,引诱敌人做出错误的政治决定及在经济上破坏对手。 这种将战争的范围扩展到全局的观念,自观澜大陆有史以来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尽管出于军事保密需要,浅水清并没有举出实际的做法来印证自己的论断,但是他的这种战略全局思维却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与此同时,浅水清更是指出,所谓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个道字,其实指得是战争之道,君王之道,而非君子之道。得道者,拥有的是对战争之道的理解; 而战争之道,其本意是残酷与狡诈,永远于仁心仁术无关。 身为君主固然应当心怀天下,以万物苍生的生存为己任,但是菩萨心肠,永远需要屠夫手段! 当然,浅水清也并没有一味推崇阴谋伎俩,事实上,他认为两军作战,离胜利最近的一方,永远是更加勇敢的一方。勇气永远比战术巧思更加可靠,在长期性的战争中尤其如此。这也就是为什么聪明的文明人难敌蛮族野人的真正原因。 一支军队最关键的当然是指挥体系和组织架构,而维系和保证军队进行有组织的战斗,则倚赖于士气。不惧死亡的战士,是这个时代最可敬,也最可怕的人。一位聪明的将领和一位擅长组织、常能激发部下斗志的将领,永远是后者更比前者更有价值,且更体现价值。 因此,浅水清在书中说:“两军相逢勇者胜,拥有大智慧的将军,固然会极力避免死战的格局出现,然而当决战无可避免地来到时,同样要有勇于面对与决死沙场的勇气。战争永远是勇气与阴谋的结合体,拥有前者的是虎将,拥有后者的是智将,惟同时拥有两者,方能成为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大将名将,不败之将!” “然而,无论是什么样的将军,他们可以体贴下属,可以礼贤下士,可以与兵同乐,可以奋战当先,每一个成功的将军都可以有不同的做法,但永远不会是将敌人百姓的生命放在自己士卒生命之上的将军!所以,天下良将,无有仁将;仁将者,败将也;” 浅水清的这本兵书,就象是一场风暴,席卷了整片大陆,为一个世界带来震撼。 当将军们捧着这本书如获至宝,对其进行不知疲倦的学习,研究,分析,理解和掌握的时候,来自各个国家的文臣们却同时表现出了截然相反的不同言论。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指责着浅水清,称他不仅是世之屠夫,满手血腥,同时还妄自尊大,口出狂言,谬论天下军事,实在是误人子弟。 麦加公然指责浅水清狼子野心,为祸天下。 圣威尔公国的几位大公则发表联合声明,声称天风人正意图再次挑起天下大战,其胃口不小,周边诸国益当谨慎。 天风人反唇相讥,说一本兵书都能引起各国惊动,真正是天下无事,庸人自扰。 惊虹丞相益子谦则声称惊虹人绝不畏惧天风,浅水清若有真本事,就请他来寒风关前试试手段,惊虹人会叫他知道什么叫碰得头破血流。 反到是远在天边的西蚩大帝国,对浅水清的这本兵书表示出了无限赞叹期许之情,堂堂的西战神格龙特更是说出了“若浅水清能来我西蚩帝国,我愿拱手将大元帅之位相让”的骇世之语。不过对于格龙特的这番“盛情”,浅水清敬谢不敏;敌人的吹捧,有时是对自己最好的陷害。大陆西战神一出手,就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果然不是普通人可比拟。 一本兵书就引起了一番来自周边诸国的口舌大战,就算是浅水清也不能不叹服自己兴风作浪的手段的确非同一般。 。。。。。。。。。。。。。。。。。。。。。。 南相府。 “混蛋,混蛋!全是混蛋!”南无伤一个凶狠的飞腿将府中下人踢飞了出去:“全部都跟我滚出去!我再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浅水清的消息!” “放肆!”南山岳沉着脸走进来:“堂堂铁血镇督,碰到些许挫折就这个样子,你还有没有一点大将之风?” “爹!”南无伤高叫起来:“浅水清现在挟兵书之势,声望如日中天,你让我怎么沉得住气?就在今天早上,公孙石那个老混蛋联合天下云家,一起向皇上提出了,将止水一地划分为天风五省成立鍪海群的建议。皇帝已经同意了他们的建议,由季狂龙领中央军团临时出任鍪海群军事总督一职,而行政总督竟然交给了楚鑫林那个叛将!你又让我拿什么去忍?” “这件事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本来我们和天下云家彼此已经商议好,鍪海群军事总督一职由你出任,可自陛下赐婚之后,云风舞那老匹夫就出尔反尔,白白便宜给了季狂龙,更抬举了楚鑫林这样的叛臣,浅水清的实力也因此再上层楼。” “爹,现在要对付浅水清是越来越难了,我们必须想个办法啊。” “如果着急和乱发脾气能解决问题,那我到不介意你在这里有多大脾气就发多大脾气。” 南无伤立时无言。 南山岳这才沉声说道:“浅水清喜欢跳,我们就让他跳,他跳得越欢,我们也越高兴。朝廷之争,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他做得事越多,犯错误的可能也就越大。除非他有把握将我南家一击必杀,否则,浅水清迟早都将死于我手。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成大事者,首需沉得住气。。。” “是,孩儿明白了。”南无伤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就在这时,突然有下人来报:“老爷,府外有人求见。” “什么人?” “是个书生,自称姓闵,叫闵江川。” “没听说过,不见。” “是,老爷,可是那人说,他此来是有要事求见老爷,说。。。。” “说什么?” “说和老爷的身家性命有关。” “混帐!”南无伤大怒:“什么人敢如此放肆?” 那下人吓得瑟瑟发抖,连声回道:“小人本来也觉得那人太放肆了,可那个姓闵的说,他此来,是和咱们对面的宅子。。。。有关的。” 对门? 那不正是浅水清的府第吗? 南山岳的眼中精光一闪:“既然如此,那就把那个人带进来吧。对了,他说他叫什么名字?” “闵江川。” 南山岳微微眯起来眼睛,这个名字,好象在哪里听说过? 。。。。。。。。。。。。。。。。。。。。。。。。。。。。 将军府。 “早上刚刚得到的消息,鹰扬军团重建一事已全面展开,由云岚总督其事,计划在三个月内完成初步重建,一年之内,可将其训练至具有初步规模之战斗力。另外,西南各州也已经开始了战前动员的准备。” 说话的,是刚刚升任鍪海群行政总督的楚鑫林。他于三日前就已经被浅水清秘密从石村调来。 人事任命永远是政治斗争的一幕重头戏,在调离了南山岳的门下官员去止水后,浅水清兀自不放心,亲自为楚鑫林争取到了这个行政总督的位置。有他在,南山岳在鍪海群就再翻不出风浪来。从来都是攻占容易统治难,重建政权,清点财产,收编军队,安抚民心,恢复各城各地的秩序,绝对是一件艰巨、繁琐而又耗费脑力与时间的工作。楚鑫林是老牌政客,有着丰富的从政经验,对止水的了解又远比一般人要来得清楚熟悉,担当此任可算游刃有余,同时也算天风帝国对有功之臣的褒奖,正可用来夸示天下。 这一次,依然是浅水清棋高一着。 此刻浅水清手里拿着笔,在惊虹的地形图上划来划去,随口道:“这么说来,陛下打算进攻惊虹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 “半年之内,必然成行。” 浅水清点了点头:“那就是在年底了,离止水大战过去一年有余。看来陛下依然是打算以暴风军团为主力。” 楚鑫林笑道:“好钢总是要用在刀刃上的。” 浅水清淡淡道:“此去止水,你算是回到了自己的故乡。鍪海群一地行政总督,当有你大展拳脚的空间,说起来,你现在的官职可是比我大。” 楚鑫林连忙道:“浅将军永远是我楚某人的将军,一日也不敢或忘。” “你能记着就好,这次回去,把楚英也一起带过去吧。” 楚鑫林不由一呆:“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浅水清抬起了头:“你我相识到现在,彼此也是老朋友了。老是扣着朋友的儿子不放,不是相处之道。楚鑫林,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谢将军信任!” 想了想,楚鑫林问浅水清:“我这次过去,将军可有什么吩咐?” 浅水清想了想才缓缓说道:“说起来,吩咐到是没有,不过需要你小心在意的事到是有那么几桩。” “将军请说。” “第一,就是防止土地兼并之风再起。土地一事,事关国家的气数命运,我曾在我那本兵书中也略有提及。古往今来,凡衰亡之帝国,在其破败之前,皆有土地兼并之风盛行之事。从政治的角度看,一个以自耕农为主体的国家,其政权的稳定性远高于以佃农为主体的国家。从军事的角度看,国家的兵员素质也能得到保证。因此,这次止水被灭后,曾多番有官员上书求旨,希望分发土地,奖励有功之臣,却被我联合公孙石,烈帅等人上书求止。为的就是国家长远规划。止水被下后,国内有许多投机商人趁机前往,以低价购买土地,运用种种手段巧取豪夺。一个国家但凡被灭,类似这样的事情,便总会有所发生。以长治久安计,当坚决杜绝,不予人可乘之机。” “第二件事,就是止水临海,海军势力比我国要强很多。一个国家没有足够的海上力量,要想开疆辟土,扬威域外,势必就会有许多困难。历史上拥有强大海军力量的国家,都是极富进攻性的国家,完备的海军力量,是一个国家称霸世界的基础。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是属于战略层面的重要改变。所以,我希望你能抓住时机大力进行海军建设。” “第三件事,就是鼓励商业发展了。。。。。。” 随着浅水清的说话,一个庞大的计划从他的口中缓缓流出,听得楚鑫林心惊肉跳。 第四十一章 运筹 “止水之所以衰弱,其实在根源上就在于当时的止水土地兼并之风盛行。农为国之本,不仅是一个国家的核心经济,同时也是封建时代一个国家的主要税收来源。土地分配制度的不公正,会导致土地被大量兼并到少数地主手上,农业人口中的绝大部分沦为佃农。” “土地兼并的最终结果,就是地租畸高,土地产出中的很大比例以地租形式落入地主口袋里,佃农所得仅能糊口,则一旦遇上天灾人祸,年景不好,佃农马上就陷入连糊口之食也挣不到的困境之中,若再加上官吏的横征暴敛,官逼民反就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然而土地兼并,却是一个人人都明白其可怕后果,却又无法控制和避免的走势。” “为何土地兼并如此的难以控制?说出来其实很简单,经济原因,是土地兼并无法控制的根本症结所在。。。。。。。” 将军府里,浅水清依旧在侃侃而谈,他难得有兴趣如此高谈阔论,且谈得不是自己最擅长的军事,而是政治。此时,浅水清所说的正是一个封建国家最为重要的土地政策--反土地兼并政策。 土地兼并,是封建时期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避免的趋势。 一般来说,当一个国家的农业发展到成熟阶段后,土地会自然而然地集中到少数更善于经营的人手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规模效益,才能获得更高的产出率。这是一种无法抵挡的趋势,是由经济规律所决定的。土地兼并之初,会带来产出效率的提高、税收的增长,对国库岁入有利。因此很多君主在急需用钱的情况下,对这种情况总是睁只眼闭只眼,最终导致恶性循环,土地兼并现象越来越严重,一旦出现灾年,民不聊生,国家顿陷危局之中。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参与兼并者,往往是开国立业的有功之人,手中既握有权力,君主也难以对其下手。一旦强行遏止,就会触犯一大批权臣重将的利益。 土地兼并受经济力量的驱使,反土地兼并则为政治稳定和军事强盛所需要,两相较劲的结果,永远是政治与军事占有短期优势,经济却占有长期优势。反土地兼并的工作,因此而任重而道远,从来都不易为之。 曾经的止水,如今的惊虹,都有这种大量土地兼并之风的现象存在,同时也是导致国家贫弱的一个重要原因。 天风人在土地分配制度上历来是有着严格的制度的,这与天风当初建国的方式有很大原因。当年的草原王苍黎,为人高瞻远瞩,早早就意识到了土地兼并的危害,因此曾经严格律法,禁止土地兼并。 由于没有经历一场残酷的战争就得了天下,使得当时的天风帝国能够保持住前梁的经济稳定,可以用大量的银钱来派发功臣,而不必采用土地分封方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头,再加一以贯之的执行,这才是天风帝国能保持百年强大的根本原因。 然而这一套制度,却是在天风人已有的国土上。 面对如今已经打下的这片辽阔区域,是继续严格地遵循自耕农制度,还是将大量土地奖励给国内重臣,天风国内就出现了完全不同的两种声音。 一种声音,坚持以天风本土民众为受益主体,实行分级管理制度,这种做法有利于得到本土民众的最大程度支持,拥有一支核心的武装支持力量。 另一种声音,则是坚持平等对待,对原止水地区,现鍪海群地区继续推行现有天风土地制度,保证国家政策的延续性和稳定性。 南山岳是帝国旧阶级势力的代表性人物,以他为首的一班朝廷大员,个个都是大地主阶层,而以浅水清为代表的帝国新一代精英人物,则更注重于实业和功绩。因此浅水清无论在公还是在私,都是反土地兼并的一员干将。 此刻,在详细阐述了土地兼并禁而不止的直接原因及其对国家造成的危害性后,浅水清继续道: “所以,一个国家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坚持自耕农家有其田的基本土地政策,坚决杜绝土地兼并之风的盛行。如今我帝国大战胜利后,由于获得了大量的新土地,就有很多人眼红。从战败国民众的手中抢土地,毫无疑问要比从本国民众上抢夺来得容易得多。帝国官员对本国子民也会多加照顾,很多事必定睁只眼闭只眼。却不知这样的做法,正是在为土地兼并之风大开先河。天风帝国兴盛百年的根基,很有可能因为这一次的土地兼并,而最终而走向坍塌。所以,绝对不可以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楚鑫林听得大感佩服,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浅水清用如此专业的态度去阐述国家经济政策,由衷道:“将军说得很对,土地兼并,是一个国家衰亡的根源所在。我这次过去,一定会严明律法,不许任何人强取豪夺。” 没想到浅水清却摇了摇头:“仅靠律法禁止,终究不是办法。正所谓人性如水,堵不如疏。靠严格的律法来强行制止,并不是好策略。经济动机导致的土地兼并,最终还是需要动用经济手段去解决。” “经济手段?”楚鑫林听得迷茫,浅水清却肯定地点头:“没错,就是要用经济手段。一亩良田所能够产生的价值,永远不可能比得上同面积的一块商铺。出于经济动机而萌发的土地兼并,最终不如将其导向于商业市场,如此一来,民间大量的闲资注入,反而可以促进经济,焕发商业活力,为国库增加岁入,从而也大大减缓因经济目的而带来的土地压力。天风帝国之所以能百年兴盛,土地控制得当,其很大程度上就再于并没有如其他国家般重农抑商。然而这种务实态度,仍有进一步开放的空间,惟有大力促进工商业的发展,才能使一个国家更进一步的强盛起来。” “可是民以食为天,商人们不事生产,坐地起价,盘剥渔利,一旦国家鼓励,则民风趋利,道德教化再无作用。如果我们大力促进工商发展,一来会有碍于民风淳朴,二来,只怕也会导致百姓无心向农。” 浅水清哈哈笑了起来:“你说得这些,都是历史上一些文人书生们自以为是的想法。商业经济的发展,不但不会影响农业,甚至还会进一步促进和刺激农业生产。至于说道德人心,那才真正叫可笑之事。道德只能使人们心存向善,但是不会阻止罪恶的发生。国有律法,是以惩戒与教化恶行而存在,以法代德,才是国家发展的大势所趋。否则若人人都是良民,天下还要法律何用?你去了鍪海之后,不妨照我说的,大力推动那里的商业经济发展。止水是沿海之地,资源丰富,不仅有林地,平原,丘陵,山谷,同样还有汪洋大海。海上的贸易当大力发展,不仅要重新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海军,更要组建一支颇具规模的商队。想想商业联盟的那些商人们,为什么在弹丸之地可以发展出如此充裕的经济?还不就是利用海洋的优势充分发展海上贸易的结果。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止水人太过忽视了海洋的作用,我们不应该再重蹈他们的覆辙。” “这些话,你可曾可和陛下说过?” 浅水清摇头:“政治上的改革,永远的压力巨大。有些事情,我们只能慢慢来,一步一步地走,等做出了成绩再说。你先照我说的去做,三年之内,我保证止水会变成帝国最富裕繁华的地方。到那时,才是全国推广之机。如今止水百废待兴,你这个行政总督在那里正可将一切推倒重来,若不抓住这次机会,只怕以后就很难有这样的变革时机。” 政治的一个基本特性,就是永远不提倡任何非必要的改革。尽管在历史上,改革一词听起来是如此的激动人心,似乎每经历一次改革,就会带起一个国家的兴旺。但事实却是,历史上因为成功的变革而使一个国家兴旺昌盛的例子固然很多,因为错误的变革而使一个国家走向衰亡而败落的例子同样不胜枚举。政治对稳定性的要求大于一切,每一次变革,都意味着一场巨大的风险。 历史上任何一次成功而伟大的变革最终都是来自于危机。在没有真正达到非变不可的地步时,任何改革都势必会遭遇前所未有的强大阻力。 浅水清没有兴趣做搬山的愚公,如今的天风帝国,并不需要他用21世纪的理念进行改造,但是却不妨换一种方式来进行一些和风细雨式的润泽,使其在已经强大的基础上出现进一步的腾飞。而这块实验田,浅水清就落实了在新成立的鍪海群上。 这一刻,完全明白了浅水清意思的楚鑫林终于叹服道:“想不到将军对政治竟也如此精通。” 浅水清意味深长地回答:“军事与政治本就不可分家,军人虽然以暴力手段来完成特定政治任务,但越是高层指挥官,越需要高超的政治手段。不懂政治的军事家,终其一生,其成就都是有限的。我若不懂政治,我又拿什么来和他南山岳对垒到现在呢?” 反土地兼并一旦成功,南山岳的势力必定再次受到极大影响,对浅水清来说,这样一举两得的事,又怎能不多做呢? “此去之后,我在这就帮不上将军了。在此先祝将军对南相之争,功德圆满,旗开得胜。” “你放心,我为南山岳准备的,可是一套连环大礼包,他逃不出,也赢不了。”浅水清从牙齿缝里迸出这句冰冷的话语。 。。。。。。。。。。。。。。。。。。。。。。。。。。。。。。 丞相府。 这是闵江川第一次有幸能和堂堂天风丞相如此近距离地相对,然而他的脸上,却浮现着胜利的笑容,仿佛他此刻面对的,不是堂堂帝国相爷,而只是一个普通老人。 面对成名已久的大人物,能保持这份镇定的人并不多,闵江川越镇定,老丞相就越摸不透他的底。不过长于官场厮混的老人,做事说话自然是滴水不漏的,心中焦急于对方的来意,脸上却还是笑呵呵地向这位也算国内小有名气的文人问好,嘘寒问暖,极尽礼贤下士之道。 越是困难时期,越是要平易近人,老丞相最近对人待物的态度,可比以往要好得多了。 打着哈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问候话,南山岳这才有意无意地把话题扯回到正题上:“闵先生这趟特别跑来见老夫,想必是对朝政之事有何见解吧?” 闵江川自然知道南山岳话里的含义,拱手回礼道:“老相爷在上,晚辈也不敢虚套客气,有什么话,晚辈就直说了。” “直说好,直说好啊。” “听说南相最近与帝国正大出风头的浅将军,关系有所不睦,不知这件事,是真是假?” “只是政见不同,说不上什么有什么大的矛盾。”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就放心了。” 南山岳不说实话,闵江川也就给他来个装糊涂,老丞相有些坐不住,看看闵江川,这才说:“当然,闵先生要是听说了些什么街坊流言,不妨也拿出来给老夫讲讲。虽未必准确,却也可以当个故事听听,正宜作闲来消遣。” “说到故事嘛,晚辈到的确是有,不过却未必适合做消遣之用呢。” “哦?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故事?” 闵江川啪的一声,打开扇子,给自己摇了几下,这才慢条斯理道:“故事有两个,每一个,都和南相的身家性命有关。” 南山岳的心,剧烈地跳了一跳,然后不动声色道:“说来听听。” “这第一个故事,就是浅将军和草原东部马匪据说有所勾结。听说当年草原马匪在帝国东部大肆杀戮相爷门生,破坏相爷的生意不说,还连带着得到了一些不该得到的东西。如若拿到朝廷上去,怕是会对相爷有所不利。” 南山岳倒吸了一口凉气:“继续说。” “如今这些东西,全部都在草原烽火组织苏云与风娘子的手上。听说他们最近已快马加鞭派人送往苍天城,不日可到浅水清的手中。” 南山岳嘿嘿一笑:“山长水远,那些马匪们只怕没那么轻易到得了苍天城吧?” “相爷英明。”闵江川鞠躬施礼:“如今道路不靖,马匪们劫人,也免不了要被人劫一回的。” “那这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却是与长公无忌有关的了。”闵江川的声音突然压低,把扇子一收,低声说道:“相爷可知,无忌公子就要大祸临头了。。。。。。” “啪!”南山岳手中的茶杯再拿捏不住,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第四十二章 寒风关 当苍天城的角力正斗得风生云起的时候,让我们把时光倒退一下,看看天风西南吧。 五月的西南,晨光明媚。 矗立风中,无双的长发随风飘扬。 再往前,过了小梁河,就能看到那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雄关--寒风关了。 想到这,无双的心情有几分磅礴起落。 天风以南,蜿蜒如蛇的接天山脉形成了天风人与惊虹人的天然边界。 接天山脉巍峨横亘,不仅山势陡峭,而且整山连贯,浑然一体,一直连到圣洁走廊带,几乎完全阻断了惊虹人与天风人的联系。 由于惊虹地处南纬,气候暖润、土层增厚,雨林密布,因此到处覆盖著莽莽苍苍的丛林,整片惊虹防线就若一条绿色飘带横亘于两国之间。 对天风人而言,要想进入惊虹,无非有以下三个选择: 一:走圣洁走廊,借道圣威尔公国,绕过接天山脉进入惊虹。 很显然,对于圣威尔人来说,这样的要求是绝不可能同意的,赵狂言的出使,便是为借道一事游说诸国,最终亦是无果。 二:走海路,借道都市联盟。都市联盟与惊虹之间有一道海峡相阻隔,一头是海,另一头则是蛮荒丛林。 丛林里密布着厚墙一般的藤蔓缠绕著参天古树,灌木丛生,野草滋长,飞鸟如云、鹰舞雀蹈、野兽怒吼、蟒蛇横行,更没有道路行进。擅长平原作战的天风若敢冒冒失失地闯进惊虹雨林,迎接他们的会是小蛇般大小的山蚂蝗,旱蛭。它们成千上万,饥渴难耐地挤满在草茎和树叶上,一遇有人或动物气味,立刻争先恐后地聚拢来,张开吸盘,只需数分钟即可将一匹马或者牛吸成空壳! 每逢大雨前后,日夜交替的时分,便有山林瘴气在林间成团游荡。这种雾团似烟似雾,若隐若现,远看好像空气颤动,近看酷似炊烟袅袅。 奇怪的是这种雾气并不随气流飘动,而是像长了耳朵,会循人畜声而来。一旦给它笼罩,才会发现哪里是什么烟雾,分明是亿万只细小难辨的毒蚊纠结在一起! 它们无孔不入地攻击你身体的一切部位,将毒液病菌刺入皮肤,侵入血液,深入体内各处。。。。。。 人遭遇到它,往往九死一生。 其他各种危险,更是数不胜数。在农业文明时代,征服这片禁区几乎不可能。 因此,要想通过都市联盟进入惊虹,就必须穿过三角海峡。对于更加不擅水战的天风人来说,一旦水上遇袭,只怕大军尚未到敌人领土,就会全喂了海中的鱼虾。 第三个选择,便是强攻寒风关。 然,寒风关城高墙厚,布置层层设防,其防御坚度更胜过当年的三重天。因此,即便是如烈狂焰这样的战神,面对这样一座雄关巨隘,最终也只能长长兴叹。 倘若说,攻城拔寨者,无三倍以上兵力不可下,那么面对寒风关这座钢铁堡垒,没有五倍的兵力,烈狂焰都不愿轻易动之。 这座号称观澜第一雄关的巨大城关,初入人眼,给人的感觉便是壮观,气势雄浑。 与三重天这类将大自然的神工鬼斧与人类能工巧匠智慧的结合利用到极至的天险重堑有所不同的是,虽然寒风关也是依山而建,但它彻彻底底是一座人工建筑,且是观澜有史以来,耗资最为巨大,动工时间最为长久,要塞坚固程度最为可怕的一座城关。 寒风关的城防,其特点在于层次分明,守中带攻。 寒风关的阵地从城外15公里便铺展开来,由外向内划分为荒芜圈、警戒圈和城防圈。 距城15公里范围内是荒芜圈,实行坚壁清野,能撤进城的全部运走,如果必要,还会将带不走的付之一炬,并向水井投毒。 离城5公里处,就进入了警戒圈。延警戒圈边缘,每隔一定间隔,在制高点上设3人侦察哨一座,形成一道警戒线。侦察哨之后,每隔1.5公里设一联络哨,保持侦察哨与城池间的联络。白天的联络信号是,发现敌军举一帜,接近警戒线举两帜,进入举三帜,向城市而来举四帜,接近城郊举五帜。晚间则以火代帜。此外,各要道和关卡,还要设置3人一组的机动小队,负责侦察和反间谍。这道三位一体的警戒圈,会在敌军进至城郊,即将围城时撤回。 城上远射兵器射之所及便是城防圈的边缘,在此范围内的城外地物一律铲平,以扫清射角和视线。 在距墙根10米外是防御措施齐全的护门墙体系。 护门墙后,附加一道木篱或夯土的矮墙,后面部署士兵,待敌军进入护门墙范围,配合城上守军,以武器杀伤或柴草熏烧之。再向内,是宽2.5米的拒马带,主要用于阻碍敌军云梯接近。在守军出入的地段,拒马会浅埋成易于移动的状态,并在城顶加以标志。最后,在距墙2.5米以内,是5行高出地面0.5米的交错尖木桩,兼有阻碍敌人攀城和刺死坠落之敌的功能。 接下去才是城墙,这是攻入城池的最后屏障。寒风关的城墙高达15米,墙顶宽度足有7-10米,守军可在上面自如的机动和战斗。延墙两侧有厚1米、高0.6-1.4米的女墙,其中外侧女墙较高,开有外宽内窄的射击孔。除了城角建有永久性的角楼外,战时还要延墙添置大量临时楼台。每隔60米,建一座突出外侧城墙1米的观察楼。每隔180米,建一座突出外侧城墙3米、用以消灭城下死角和夹击城下敌军的木楼。同样,每隔180米,还竖有一堵3米高尖木桩连成的横墙,平时开小门供穿行,敌军登城后封闭作为路障。最后每隔360米,再建一座突出内侧女墙4.6米的木楼,以备攻击入城之敌。 寒风关的墙根厚达20米,甚至40米,即使城基被挖空,也不至因失去重心坍塌,而只会下沉。每隔约200米,由内向外挖掘,接近外侧5-6寸时停止,即形成一道暗门,留作突击杀出之用。暗门内侧还备有带风箱的窑灶、柴草和障碍车,以备敌军发现,从中杀入时,加以烟熏和堵塞通道。 城楼之下,城门洞内外侧都设城门,门洞中部还有辘轳升降的悬门。三道门都设有活动射孔。为了防御火攻,除了在城楼中预备水罐水盆及长柄麻袋外,还用间隔16厘米、突出2-3厘米、交错排列的圆头木桩在门外侧包裹上铁皮。 与城外的步步设防相比,城内却是一幅畅通景象。城楼两侧和城角的宽大登城道,连接着延墙铺设的环城路。环城路与各要道相连,构成城内四通八达的网路。不过城内也并非**之地,必要时,环城路之后会修筑一道夯土矮墙,墙前再挖一道深3.5米,宽3米的壕沟,内塞柴草。一旦敌军入城,即引燃柴草形成火墙,并据墙与城墙友军夹击之于环城路上。 此外,寒风关守军的标准密度是,正规兵每1.84米1人,征集的百姓每2.3米1人。占征集百姓25%的成年男子担任兵员,占50%的成年女子负责工程作业和运输战材,剩下的老弱担任后勤杂务。武器配发则按照,每50-90米设抛石车一座,每20米存放修补城墙工事的柴捆20捆,每45米设置锅灶、水瓮及沙土,每4米存放弩,戟,斧,椎各1把,及一些石块和蒺藜等的原则。人员或武器不足时举旗为号,狼表示需要敢死队支援,羊表示这里需要大队人马,飞鹰表示需要补充远射兵器,虎表示需要补充格斗兵器,赤表示需要火战器材,白表示需要滚石等等。 十三道围城大墙,全钢铁结构的防御设施,地下暗道处处,驻有雄兵十万,这就是寒风关的钢铁布防大阵。它虽只有一道关口,却比三重天更加难以震撼。 倘若要选择,在三条可进攻路线中,寒风关或许是天风最不愿面对的,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它就象一颗钉子,牢牢插在天风人的进攻脚步前,无论做怎样的战略绸缪,都是不可饶过的一座天堑。 。。。。。。。。。。。。。。。。。。。。。。。。。。。。。。。 半年前,孤正帆领着惊虹军且战且退,天风军就一路进逼,直到寒风关下。 自从大梁城被攻陷的消息传来之后,止水战场便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向西南一带输送各种攻城器械。 尽管暂时没有掀开新一轮战争的意图,但是天风人的动向已经表明,战争的爆发只是迟早间的事。 数以百台大大小小的投石机,其中包括一百台巨型投石机、一千多架重弩机、上千具各类云梯、百余台移动式攻城高塔、三百多辆冲车和撞击槌,都已经制造完毕或者从后方运抵。尽管寒风关已经坚壁清野,将附近的树木砍伐一空,但是天风军士不辞劳苦,从数十里之外拉来大量的石块和树木,制作木弹,石弹。 除此之外,暴风军团还在寒风关前二十公里外的地方建设起一个巨大的前沿阵地。 天风人在这个前沿阵地上搭建军营,修筑堡垒,挖坑掘道,布置陷阱,安置岗哨。 蒺藜、尖桩、钩刺、鹿角,在夏风的吹拂下,像野草一样茂密滋长,到处都是壕沟,土墙,拒马和数不尽的翻板陷阱。战争将一片辽阔的土地变成一片充满杀机的墓园,任何人未经过允许踏上这片土地,等待他的都只有死亡的命运。 寒风关的荒芜圈被天风人搞成了一场规模盛大的聚会,数以万计的天风军人在寒风关城前忙碌,丝毫无视于主人的感受。 惊虹人当然也不会任由对手在自己的家门前如此嚣张。 小摩擦会因此而不断发生,斥候刺探、游骑骚扰、试探性进攻等,每天都在进行。 他们彼此都在测试对方的底线,在真正的大战来临之前,总是试图尽最大可能的为自己争取到有利的形势。这场摸底的结果是惊虹人最终选择放弃外围,困守中央,而天风军则步步紧逼,直到进入对方的火力边缘处。 在这种局势压迫下,惊虹人被逼不得不再一次提高他们的防御力度,加强警戒,随时防备敌人的进攻。 双方的战场指挥官,烈狂焰和孤正帆,每日都会亲自巡查军队防御,鼓舞士气,偶而的,他们也能彼此远远地见上一面。 “前些日子,陛下已经向惊虹孤正帆发出了正式通牒,称止水临海公主目前仍在惊虹国内,要求孤正帆立刻将人交出,看样子,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不了多久,就要全面攻打寒风关了。”说话的,是龙牙军帅鸿北冥。 战争从来都需要一个借口,向孤正帆索要止水公主,不过是为了师出有名罢了。根据天风人的说法,天风太子苍澜对临海公主那是“倾慕”已久,天风人若能得到她,自会对其爱若珍宝。当然,这两个人一旦成其婚配,天风人合并止水一事,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了。 至于她现在还是别人的儿媳妇一事,天风人则自动忽略了。政治场由来如此,只选对自己有利的那面去做。 孤正帆当然也明白,自己无论交不交人,天风人都不会放弃攻打惊虹,所以他对此通牒置之不理。这样一来,天风人便有了对惊虹宣战的最好借口。 这刻鸿北冥这么说,显然是指离全面开战已为期不远。 烈狂焰的目光投注在那片高大的城墙上,悠然问道:“寒风关内,如今情况如何?” “孤正帆已召开誓师动员大会,声称他必定会全灭我军于寒风关下,暴风军团虽为我天风主力,最终亦将步鹰扬军之后尘。” “哼,好大的口气。” 鸿北冥笑道:“口气再大,终究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的。古人有云:拥有骄傲而无能的敌人,是一种福气。” 烈狂焰也笑道:“孤正帆的确很骄傲,不过要说无能却也未必。” “正因此,能在这里击败他,也就更显我军神威。嘿嘿,对手就是要有些水准,打起来才过瘾呢。” “却只怕,又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了。”烈狂焰轻轻叹息。 后方一名传令兵突然飞奔而至,高声大喊:“报!铁风旗浅水清帐下,荆棘营营主无双求见,称有紧急军务要见烈大元帅 第四十三章 追索(上) 营帐里,烈狂焰静静地看着浅水清写给他的信。 在他身旁不远处,是无双独自一人立于帐下。 看完信,烈狂焰微微想了一会,才说道:“你家将军,除了要你带这封信给我,还有没有跟你说过些别的什么?” “我家将军说,天风惊虹两国,百年来从未有过和睦相处的日子。这些年,天风人的战略重心一直都放在止水身上,对惊虹人的动向观察,只怕会有欠周全,而惊虹人却一直在对我国虎视耽耽。年前孤正帆出兵,正是在这种蓄谋已久的情势下出手,其大败鹰扬军团绝非一时侥幸。也正因此,孤正帆才敢于出兵和我天风军对峙。如果单纯的将惊虹人的出兵,看作是一场利益**下的战略败笔,只怕会反中对手的阴谋,因此劝烈帅一定要小心谨慎。目前浅将军在朝中还有些待办的事未办完,等他办好之后,就会向陛下请求出兵西南,届时他将与烈帅一起征战沙场,请烈帅在他来之前,暂勿对寒风关发起全面战争。” “那么他有没有跟你说国师批命之事?” 无双犹豫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烈狂焰深深叹了口气:“水清的意思,我其实很明白。他是在知道我将是我今生最后一场大战后,才有的忧虑与担心。其实,他真正怕的,不是我暴风军团在这寒风关下出现不利的战局,他所担心的,只不过是我一个人而已。不过可惜,他这份担心却是多余了。” 烈狂焰站了起来,背负双手朗声说道:“我烈狂焰戎马一生,几乎一辈子都是在打仗中度过。曾经的一味只靠勇武打仗,到后来才潜心修读兵法。我的成就,是踏在敌人的尸骨之上,却也是踏在了自家战士的尸骨上。很多时候,为了求取胜利,我不得不狠心送自己最优秀的战士上那血肉沙场,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那里,成就的,却只是我一个人的荣耀。” “当年国师为我批命时,说我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可知我听在心中,反而感到无比欣慰。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和自己的战士一起战死在沙场上,那么我也算死得其所,死而无憾。至少,对那些因为我或对或错的命令而造成的一个个战士们的牺牲,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烈帅!”无双高叫起来。 烈狂焰却挥了挥手:“为将者,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是为至高荣耀。我烈狂焰若能战死沙场,则此生无怨,正好与天佑一起,做那护国英魂,虽死而不灭。所以,水清没有必要为我担忧什么。当然,他心里有我这个义父,特别差你过来警告于我,我心中亦可告慰,算是没有白收他这个义子。” 说到这,烈狂焰哈哈笑了起来:“当然了,我知道他如今在苍天城忙着做些什么,他如今能派你过来做这战前准备,想必已稳操胜券了吧?” 无双恭敬回答:“浅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力,小将向来是心悦诚服的。” “只可惜却失之于阴毒。下次你见到他,帮我转告他一句,战争,是没有取巧之道的。止水之战,可一而不可再,他曾经犯过的错误,再不可犯第二次了。” “末将遵命。” 烈狂焰点了点头:“浅水清在信里已经告诉我,要你沿路注意搜寻敌军动向,同时探查年前鹰扬军团战败一事之详细经过。这件事他安排得很好,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在细节方面,他做得比我出色。关于年前鹰扬军团败战一事,文书那里有详细记录,你可以前去索要资料,就说是我的命令。” “谢烈帅。” 老帅却悠悠叹了口气:“对惊虹的一战。。。将来也许就要靠他了。” 无双听得心中一颤。那一刻他突然由衷地希望,未来的惊虹一战,但愿永远不会有浅水清大展神威的时刻。 从营帐里出来,离楚一个人站在外面,背着他那把黑弓,冷冷地看着无双。 无双的头不由一痛,这个麻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呢。 。。。。。。。。。。。。。。。。。。。。。。。。。。。。。。。。。。。。。。。。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帮我?”无双问离楚,庞大的军营,两个人的身影在一排排士兵间穿梭,走向那存放敌人档案资料的地方。 “一天你不赢我,都没资格收买拉拢我。” 游说是一门深奥的学问,不仅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关键还得把握住对方的心理需求。这方面,浅水清拿手,无双的表现就差得太远,虽不至于是笨嘴笨舌,却也是硬桥硬马直挺挺地向对手表达自己的愿望。 这一路过来,无双好话说了一箩筐,离楚的脾气却是依然古怪。他既不逃走,也不配合,既不捣乱,也不反抗,典型的非暴力不合作主义,你爱带我去哪就去哪,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是想我帮你?门都没有。 “止水已灭,你报国无门,又何必死忠死守。” “要想人为你卖命,总需有拿得出手的回报。” “你想要什么?” “那得看你有什么。” 无双气结,再不理这家伙。他开始有些怀念当初浅水清当初把自己拉进军营的状况了。 。。。。。。。。。。。。。。。。。。。。。。。。。。。。。。。。。。 要想从海量的资料中分析出当年那场大战的情景,不但必须资料的分析者有着丰富的战场指挥经验,还需要有着良好的对情报信息组织分析的能力。不但要能根据这些资料,即时性地了解战场上的每一分动态,甚至还要从片语只言的记录中,分析出一切潜在的可能。 孤正帆与鹰扬军团的那场大战,当时可谓打得惨烈无比,数十里战场上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尽管鹰扬军团并不属于天风帝国的第一主力军团,但是在老将水鸿光的带领下,也曾立过无数辉煌战功,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小梁河一战,两方主帅彼此在常年的接触中也算是知根知底,十万对十万,无论兵员质素,指挥水准,战前准备还是地理地形,都可以说是旗鼓相当。然而就是在这样的一场战斗中,孤正帆却奇兵突出,派出两万游骑从后方袭杀而至,大破鹰扬军团于当日,使得这一场战事的结果出现根本性的逆转。 孤正帆到底是怎么做到让这两万人迂回敌后的,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历史上,一场优秀的高质量的战争,经常是建立在对手的无能之上。千里突袭,迂回折突,永远是听起来好听,要做到却异乎寻常的困难。小股敌人的短距离穿插还好说,如死亡荆棘之战里,洪天启领三千人规模的绕后击敌,就在于其相对规模数量要少许多。可是两万人的大阵容,上百里的长距离,走到任何一处地方,都不可能轻易隐藏自己的行踪。 水鸿光是老牌的军事将领,带兵打仗自有一手,要说他没有派出大量斥候在附近游弋,保证自己后方与侧翼的安全,防止敌人的穿插,那是显然说不过去的。可就是这样,孤正帆还是做到了瞒过水鸿光布下的无数耳目,对鹰扬军的后方悍然发动了强攻,这一点就委实不得不令人称奇了。 小梁河大败之后,浅水清曾以沙盘推演之术试图重现当日战况,可无论他怎么排兵布阵,设套打伏,哪怕是不惜牺牲士兵,发起斥候大战,布设迷局,却始终无法做到让对手无法发现这两万人的绕后奔袭。寒风关一带高山峻岭,要想做到从关内出兵而不被敌人察觉,就好比到在主人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总有着太多困难。 也因此,这场战事的成功显得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暴风军团对这场战役事后的资料搜集相对要齐全很多,尽管无法就此战的结果做出根本性结论,却不妨碍调查此战的人寻找资料。战后大批鹰扬军团活下来的士兵都被暴风军团的人找到并询问口供,一整间的几乎满是士兵们对那场大战的口述记录。无双看着这黑压压的一大屋书卷资料,几乎头皮都炸了。 他很爽脆地做了一个决定--立刻将这些资料发回苍天城,由浅水清亲自分析,这种动脑子耗精神的活,他决定还是不干的好。 一个月后,在经历了艰辛跋涉之后的这些书卷资料,终于齐齐整整地摆放在了浅水清的书案前。 。。。。。。。。。。。。。。。。。。。。。。。。。。。。。。。 将资料送给浅水清后,无双也没闲着。 做为天风与惊虹两国天然的分水岭,接天山脉沿西南一线,一直延伸到圣洁走廊地带,划出一道长达百里的大陆波纹带。狭长辽阔的接天丛林,和高耸入云的山峰成为阻挡天风脚步的最好绊脚石,使天风人除了强攻寒风关外,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入境的通道。 但是这片丛林山石虽然是人类天然的禁区,却不妨碍某些艺高人胆大的狂徒在里面纵横来去。 再没有谁,比无双和离楚这种丛林中长大的猎人,更喜欢那幽邃深暗的丛林环境了。 “有没有兴趣跟我去接天山里走一走?”无双问离楚。 “去那里做什么?” “如果我千里迢迢跑到这西南来,只是为了把暴风军团已经搜集好的资料送给浅将军的话,那我也就太没用了。去丛林那一带转转吧,浅少觉得,孤正帆之所以可以将两万骑兵带到鹰扬军团的后方,很有可能就是在丛林中找到了一条可以通向我国内部的道路。我必须去证实他的猜测是正确还是错误的。” “丛林里不可能有路。” 无双歪了歪脑袋:“就当去游山玩水好了,总得去过才知道。浅少可是命我把这一带的丛林地形图都给画出来的呢。功课总得做了才能交。” “好,若可以,我不介意再和你在丛林中杀上一场。” 无双嘿嘿笑了,眼前突然浮现一个身影,那是夜莺曼妙美好的身姿在脑海中不断晃动。 第四十四章 追索(下) 深邃幽暗的接天丛林里,一只金线雪猿正爬在树稍上警惕地望着四周。 她看上去是如此的美丽,雪白的绒毛,火红的屁股,一条金色细线从背脊处升起,一直延伸到脑门。 这种雪猿是接天丛林特有的产物,它们灵巧,聪明,且生性活泼,喜欢吃鲜果,偶而也吃一些核桃,榛子。它们聪明的头脑和灵巧的双手已经懂得借用石块等工具砸开坚果那硬硬的外壳,然后掏出里面鲜美的嫩肉。 这只雪猿在警惕地张望了四周后,确定四周没有对自己能产生威胁的生物存在,这才放心地跳下大树,来到一块大石头边。 它的爪子里握着一把坚果,身上竟然还挂了一只小雪猿。 这是一对母子。 母亲很认真地砸核桃,每砸开一个,就送到孩子的嘴里。看得出来,它很疼爱自己的孩子,又要砸坚果,又要喂孩子,这使母亲一时间有些忽略了四周的动静。 风送来了不安的气息。 **地雪猿母亲浑身的白绒毛都竖了起来,它抱紧孩子,紧张地看着四周。 “吼!”一声凄厉的长啸,上空扑出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只丛林巨虎。 巨虎的动作又快又猛,一下子蹿出来,将雪猿母亲的整个头部都吞进了嘴里。 有力的下额收缩,血泉从无头的雪猿颈部喷射出来。 “吱!吱吱!”小雪猿吓得狂叫。 巨虎贪婪地吞咽着雪猿的尸体,从它的身上撕下一大块肉,同时还好整以暇地看着小雪猿。 这个小家伙没有可能逃脱得了。 弓弦声响,犹如阳光里鸣啭的尖镝,一左一右,同时射进了巨虎的两只眼窝。 巨大的咆哮正震天响起,失去了视觉能力的巨虎再辨不清方向,仓皇地逃进丛林之中。 用不着猎人的追杀,要不了多久,这只老虎不是饿死在丛林之中,就是被其他的凶猛生物吞噬掉。 下一刻,无双和离楚的身影缓缓出现。 。。。。。。。。。。。。。。。。。。。 抱着小雪猿,无双苦笑:“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妈妈没了,它该怎么活下去呢?” “有四个月大了。”毕竟是丛林出身的经验丰富的猎人,一眼就看出了小雪猿的情况。 无双拿起一颗核桃,用力一捏,将核桃肉从硬壳中剥离出来,然后把核肉送进小雪猿的嘴里。 果肉香甜的气息让小雪猿忘记了失去母亲的痛苦与忧愁,一把将核肉吞吃了下去。它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张着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无双,显然还没吃够。 “看来今天晚上,这小东西是不会有好梦了。”无双无奈道。丛林法则永远是弱肉强食,这种事情他们见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把它留在这里,不出两天,它就会活活饿死。” 离楚有些惊讶:“你不会想收养它吧?” “为什么不可以?”看得出来,无双很喜欢这小东西。 “我以为身为一个军人,你应该已经不再有良心这种东西了。对动物都这么心软,你还怎么做军人?” “浅少说过,一个军人,很容易在杀戮中迷失本性,如果可以,当时时警醒自己。所以,偶尔心软一下没什么不好。我看这小东西和我很投缘,你看,它趴在我肩上都不肯走了。我喜欢它,我决定了,收养它。” 无双说这话时的态度很认真,离楚发出不齿的冷笑,大步向前走去,再不理会这个家伙。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继续在丛林中搜索,漫长的道路如此难行,那只被无双一时好心收留下来的小雪猿便成了派遣寂寞最好的玩具。 小雪猿如今已经有了个名字,叫“小挠”。 因为这个小家伙实在是太调皮了,平日里对离楚总是抓挠并用,还经常骑在无双的脖子上拉屎拉尿,有事没事还喜欢在树上爬高窜低,到处乱叫。 丧母之后的小雪猿,从悲痛中苏醒过来后,便化悲愤为力量,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如何折磨无双和离楚的身上。 后母难当啊!无双不得不发出这声无奈的叹语。 当然小挠也有让人开心的时候,活泼调皮的小东西已经学会翻跟斗,耍把戏,经常能逗得无双和离楚哈哈大笑。 这段日子里,小挠也在迅速地长大,金丝雪猿的成年期大约在六个月左右,六个月后,它们就可以跟在母亲的身后在丛林中自由来去,寻找食物,尽情玩耍。已经五个月大的小挠正在迅速地告别挂在无双脖子上的时光,开始自由觅食,或许要不了多久,它就会意识到无双不是它的妈妈,然后开始独自的生活了。 丛林的道路,永远是那样的崎岖难行。 到处都是树木,藤蔓遍地,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泥土松软,一脚下去有时能直接在地上踩个深达半尺的大坑出来。这里的环境也远比止水的边荒丛林要凶险得多,除了山蚂蝗,旱蛭和毒瘴气外,这里还有大如拳头的毒蜂,每一次出动,都是成群结队,遮天蔽日。它们性情凶悍,领土观念极强,任何生物侵犯到它们的领域,都会遭到它们的群起围攻。 这里的山蚂蚁同样大得吓人,一只蚂蚁的大小差不多可以有人的半个脚掌那么大,成年的军蚁还长有毒刺。它们同样是成群结地出动,从地上的每一个角落冒出来,肆无忌惮地攻击任何大型生物。 无双和离楚就曾亲眼见过一群山蚂蚁将一只山猫在数分钟的时间里吃得干干净净,皮肉无存,空留一副骨架。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拔腿逃跑。 天上有毒蜂,地下有毒蚁,丛林猛兽,凶豸毒虫,处处陷阱,步步危机,离楚和无双这一路走得辛苦异常。 他们实在很难想象,孤正帆的奇兵,如何能够从丛林中穿插到鹰扬军团的后方,发动奇袭。 “这都搜索了一个多月了,也没找到任何可能存在的道路,也没有找到任何大队人马经过的痕迹。虽然事隔了将近一年,可是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些痕迹不可能没有保留。我看孤正帆的那两万骑兵不可能是从丛林里过来的,否则仅是非战斗人员就得在一半以上,如果不小心迷了路,全员死在这丛林中都不稀罕。孤正帆不可能冒这样的险,浅水清异想天开,而你则是在浪费时间。” “尽人事而听天命,什么事都要尽了力去做,才能有所交代。”无双冷冷回答。 “听天命?哼,那好啊,我们就看看天命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着,离楚从袋中摸出一枚铜钱来。“我把它抛向空中,落地时要是这铜钱正面朝上,那我们就继续向里走,不过要是反面朝上,咱们就出林。你觉得怎么样?” 无双一呆,正要表示反对,离楚已经把铜钱高高抛起,落地时,正面朝上。 无双立刻答道:“我同意。” 离楚却笑咪咪道:“你还没听我说完呢。我说的是,每天一次,抛铜钱,只要一次反面朝上,咱们就出林去。” “妈的!”无双气得大骂,离楚却哈哈大笑着向林中走去。 小雪猿在无双又蹦又跳,看样子很是不屑离楚的诡计,无双只能无奈地摇头。 第二天,铜钱还是正面朝上。 第三天,依旧如故。 第四天,还是正面。。。 一连七天,都是正面朝上,离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无双却笑得合不拢嘴。 “天命要我们向里走,你就是玩诡计也没用。或许我真该和你打赌,若正面朝上,你便跟我归顺天风军,那么你小子这辈子就别再想跑出我的手掌心。” 离楚没好气地叫道:“那是你一时运气罢了。老天若真有眼,就该给我们在这丛林中指出一条明路来,象这般没头苍蝇乱撞,就是撞上一年,也不可能找到任何线索。若天命有示,至少当给我们一些线索,好让我们寻索而往。” 话音落,风起,空气中一阵腥风扑鼻而来。 小雪猿滋溜一下钻进了无双的怀里,眼中闪烁出警惕的神采。 一道小小的人影突然从林中穿了出来。 却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一身的野性装扮,在荆棘遍布的丛林地中行走,竟是如履平地,转眼间就从他们的身边掠了过去。 男孩口中还连声大叫:“还不快闪开!大暴发疯了!” 两人听得一呆,同时向男孩身后望去,眼前是一只庞然大物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只奇大无比的山林黑熊,它的高度几乎顶得上无双和离楚两个人加起来。 仿佛山一般大的身躯,浑身上下都挂满了黑色的厚毛,巨大无比的头颅上两排尖利的獠牙简直可以媲美人手中的宝剑,铜铃般大的眼睛闪动着令人生畏的恐怖凶光。厚实的身体只是轻轻一撞,就将一棵大树拦腰撞断,其力量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吼!!!”那大黑熊突然对着逃跑的男孩放声长啸,震动山野,显得愤怒无比,熊掌大力震踏地面,就象是制造出了一场小范围内的地震,无双和离楚险些没摔倒在地。 如此巨大凶猛的黑熊,无双等人还是第一见到,离楚高声尖叫起来:“我的天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双呆呆地回答:“线索。” 两个人对视一眼,突然同声高叫起来:“快跑!” 追着那男孩的身后,一路狂奔而去。 第四十五章 授人以柄 将军府里,浅水清一人独坐书房。 他的眉头微微蹙紧,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头痛的问题。 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浅水清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林跃推门而入,面色凝重。 “我们碰上麻烦了,将军。” “出了什么事?” 浅水清的声音依然镇定如常。 如今的他,已经越来越具备大将风度了。 “今天是苏云派人进京的日子,我在约定好的时间去了指定地点接他们,但是没有看见一个人过来。” “有派人去找吗?” “去了。结果在离城二十里外的地方,发现有一批人死于非命。” 浅水清的头抬了起来:“多少人?” “十二个,商人打扮,来自东部。看上去象是死于强人之手。” 浅水清想了一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应该是南山岳派人下的手。” 林跃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 “怕是早有准备,东部的动静如此之大,有些事早晚都能查出来的。”浅水清淡淡答道。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台面,浅水清闭上眼睛思索良久,才说道:“林跃,官场争斗,无所不用其极,小看了对手,是一定会吃亏的。南山岳非比寻常,要想对付他,就得走一步,算三步。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我的预料之中,你不必太紧张,做好你的事就可以了。” “我?我现在还要做什么?”林跃一呆。 浅水清笑道:“养好伤,然后准备跟我去寒风关,拜见你未来的老丈人。” 林跃的脸瞬时变得通红。 一想到要见赫赫有名的龙牙军帅鸿北冥,林跃的心便慌了起来。他如今攻不成名不就,仍只是佑字营的一名普通小兵,却不知鸿北冥能不能将他这个女婿放在眼里。 浅水清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有我在,有惊虹在,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就有的是。” 此话一出,林跃心中大定,浑然忘了浅水清到底为何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全然不在意。 。。。。。。。。。。。。。。。。。。。。。。。。。。。。。。。。。。。 南相府。 南山岳的咆哮如雷动九天。 “我南山岳做过的善事还少了吗?什么报应,竟然生下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那个女人是个什么货色?竟能将你勾得如此神魂颠倒?说是什么商人之妹,其实和街头婊子没什么两样!这些日子在苍天城里,她可是风光的很呢!又是青楼,又是淮河,吹拉弹唱,迎来送往,她是无所不为!也不知和多少男人睡过,怕是她身上有几个毛孔都曾被人细数,长有几个胎记都已为天下人所尽知!可你却为了这么一个小婊子竟然放着祖宗的灵位不去拜,爷爷的灵柩不去守,跑出去沾花惹草自命风流,和一干凡夫做一床同好!这件事若是捅了出去,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我们南家?怎么看你这个堂堂的御乾院度支使?朝廷上大把大把的银子到底是怎么消耗的?难不成都让你这个度支使拿出去花天酒地了吗?” 南山岳指着南无忌的鼻子跳着脚大骂。飞烟如今在苍天城里也是名声大噪的女人,南山岳的身份竟亦不仅是听说过。 南无忌尽管已是成年人,且任有公职,可是在南家大院,南山岳就是土皇帝,说的话一言九鼎,无人敢抗。 他也不是不争气,奈何有人算计,终究是入得槲中而不自知。 老爷子一听此事,就知道大事不妙,还好消息来得及时,尚有挽回余地。 这刻南无忌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颤颤惊惊听父亲的痛骂,老爷子骂得尽兴,连带着把南靖元也一起骂进去。 而他。 则冷冷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充满好笑。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还会再次和浅水清合作,却是以这种方式。 用另一个人的脸,另一个人的身份,进入这南府大院,以出卖浅水清的方式,来获得南山岳的信任与重用。 此时此刻,对浅水清来说,或许再没有比这个好更快的解决对手的方法了吧? 即使是他自己,也惊讶于浅水清的狡诈,惊讶于浅水清分析人心的能力,惊讶于浅水清孤注一掷的魄力与决心。 谁会想到,浅水清竟会把对付南山岳的真正杀手放在自己的身上了呢?在那之前的一切做法,仅仅只是用来迷惑和激怒南山岳的手段而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南山岳相信,浅水清对南家能产生足够的威胁,惟有如此,南山岳才会在重压之下,犯下致命的错误--信任一个陌生的来人。 “没出息的东西就是没出息的东西,永远学不了好。跟着自己大哥不想法图个功名,有点长进,却带他到处搞女人。什么样的货色生养什么样的品种,这种败坏门风的东西不要也罢,早早被人害死也省了我的心思,也免了整个南家被你祸害到败落!” 声若洪浪,气若天火,连南靖元的父亲也一起骂了进去,南靖元却吓得半点声都不敢吭。他父亲是南山岳的亲兄长,关系一度僵持到彼此做梦都恨对方到咬牙切齿的地步,尽管近年来有所缓和,但终究也好不到哪里去。 南涣林一死,维持两家人依然在一起的线崩然断裂,南山岳对南靖元再不必有好声气。 背着手在两个人的面前踱了两圈,南山岳指着南无忌的鼻子道:“这种事,若是在往日,我不屑于说你。可现今是非常时期,须得格外谨慎,步步小心。可你到好,他浅水清挖了个坑,你就主动往里面跳,还跳得欢天喜地,跳得不亦乐乎,跳得惟恐不深,惟恐不死~!” “父亲,孩儿知道错了!” “知道错有个屁用!要不是闵先生及时报信,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浅水清。。。”南无忌咬着牙哼出一把冷声。 他知道,这时候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欣然笑道:“相爷何必动怒,如今浅水清的阴谋已被我揭穿,则再无能力对付南家。以相爷的身份与手段,还不是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南无忌有些疑惑地看看他,这个人,他却还是头回认识。 犹豫了一下,南无忌低声问:“请问闵先生是怎么知道浅水清的阴谋的?” 他尚未回答,南山岳已经替他答道:“闵先生智慧过人,见微知著。这些日子,我们和浅水清闹得不可开交,天下尽知。闵先生去年在清野城曾与浅水清认识,彼此相交的并不愉快,浅水清口出恶语伤人,闵先生早看他不惯。你可知,浅水清的那本兵书是在什么地方写的?” 南无忌摇了摇头。 南山岳道:“是在一个青楼曾经的红歌女的画肪上。” 南无忌突然想起一个名字,失声叫道:“乐清音?” 南山岳嘿嘿冷笑:“我听说,那个飞烟就是乐清音在大半年前收的一个弟子。确切地时间,是去年的十月份,你当知道,这个时间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东部草原马匪猖獗之日!浅水清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做下了一连串准备。乐清音和浅水清是什么关系?”南无忌刷地站了起来。 “还能是什么关系?一对狗男女而已!”南山岳大叫道:“谁让你站起来了?” 南无忌吓得又跪了回去。南山岳怒哼:“要不是闵先生早知道这两人有隐情,在听说飞烟是乐清音弟子之后,暗加观察,猜出其中详情,我南家现在也不可能知道浅水清的阴谋诡计。这一趟,真是要好好多谢先生了。” “南相客气了,我早看那浅水清不惯,骄横跋扈,无所不为,苦于无缚鸡之力,难以对付这个家伙,还好总算及时揭穿他的阴谋,令其诡计不能得逞。南相若能借此机会反击浅水清,也算是为帮闵某出了口气。” “没错!”南山岳冷笑道:“浅水清阴谋害我,一旦失败就反遭其噬。这些日子我苦思对付他之良策,没想到先生却为我送上门来。哼哼,如今他计划泄露,那么明日就是他败亡之时。我将向陛下揭发他的一切罪行,包括他和草原苏云之勾结,杀害我父之毒辣,媚惑太子之阴谋,如今一切都已铁证如山。我看他浅水清还拿什么和我斗!” “那么明日殿上。。。?” “你将做为证人,与我一起晋见陛下。” “谢丞相!能得见圣上天颜,正是江川一生所望。” 南山岳阴森森道:“闵先生是才智过人之士,我看你有如此智慧,善于推敲人心,分析时弊,也算是我帝国人才。若是闵先生没什么去处的话,就来我南府做个参席吧,一来算我回报闵先生报讯之功,二来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向闵先生多多讨教一番。” “南相看得起小人,小人自当为南相做牛做马,肝脑涂地以报之。” “我不要你为我做牛做马,我只要你为我铲除异己。” “小人定竭尽全力,只为杀那浅水清!”他说这话时,脸色格外的狰狞,语气分外的冰冷。 。。。。。。。。。。。。。。。。。。。。。。。。。。。。。。。。 别看熊的样子又憨又苯,一只普通黑熊的奔跑速度,在最快时其实可以达到3秒钟50米,远比人类百米飞人的速度要快得多。而且它们维持高速奔跑的能力可以达到三公里之远,其耐久力也要比人强许多,和熊比赛跑,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奢想。 眼前的这只黑熊,比一般的黑熊更要大出一倍,它每踏出一步,就顶得上常人跑出好几步。尽管无双离楚步履如飞,可是后面追逐的大家伙却还是越来越近了。 “妈的,它还阴魂不散了!”离楚愤怒大叫。他干脆停下脚步,回手又是一箭。 依然无功。 “吼!” 巨大的山林黑熊仰天狂啸,声浪汇聚成无边海浪,拍打着接天山丛林地带。 狂风吹过,人连站都站不住。 嗖,嗖,嗖连续十数支长箭射在那熊的身上,却连皮毛都无法射穿,反而引得它愤怒得连连大叫。 它一下子人立而起。 这一立,仿佛一座山横亘在两人的面前。 一只普通的成年黑熊,一般在四肢着地的情况下,身高大约1。5米,立起时最高可达2。7米,但是眼前的这只黑熊,四肢着地时就已经达到了三米多高,它这一立起,眼前立刻是一片巨大的黑影扑面,身长差不多有七到八米,几乎与树等高。 它这一立起,巨掌拍下,身旁的一棵大树被它一掌拍断,巨大的树干破空飞起,掀起一片凛冽风墙,向无双他们轰然撞去。 “快闪开!”无双大叫。 两个人同时往旁边一跃。 前面奔跑的那个男孩反应就是出奇的敏捷,直接往地上一扑,大树干擦着他的脑袋飞过,轰的撞在地面上,砸出老大一个坑洞,漫天的枯枝败叶乱飞。 “别惹它!你们不是它的对手!”男孩大叫,爬起来继续跑。 “射它的眼睛!”离楚大叫。 “它的脑袋在不停地晃,我们没有时间瞄准它!”无双大叫。 离楚猛然停下脚步,他回身看向那只正向自己扑来的巨大黑熊,就象是在仰望一座高山,眼中突然露过一丝凶狠。 “老子做了一辈子猎人,还从没被一只畜牲追得到出乱跑过。我就不信我杀不死你!” 下一刻,他从箭匣中抽出长箭,缓缓对准了那只大家伙。 “吼!” 大黑熊再一次仰天狂吼,一个急跃扑向立在那里的离楚。 与此同时,离楚手中长箭也劲射而出。迎着雷霆,长箭化成一道织熠生辉的光电,这一箭的奔击速度比前更快更惊人,在风的流影中化成一道急电风雷,狠狠地扎向那只大黑熊的眼窝。 “吼!”天摇地动,怒熊的吼叫溅跃出纷蹈起伏的狂潮,巨灵熊掌对准他凶狠拍下。。。。。 。。。。。。。。。。。。。。。。。。。。。。。。 就前文部分内容做个解释。 苍野望不可能不知道清敏的作假,但是为了女儿的幸福,偶而装一下糊涂也属正常。具体情况我在书评里解释过。我本来以为我写过这部分的解释,但没想到却漏掉了,只是口气中露出明白之意。 第四十六章 以快打慢 夜凉如水。 站在那片林阴树下,浅水清看着头顶那片灿烂星空。 一年了。 自打从军以来,转眼已是三百多个日夜过去。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所有曾经发生的一切,仿佛都还只是近在眼前。 只是时移事异,短短一年的时间,所有的一切就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己再不是当初的那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兵,天风帝国的版图也已扩大了一大块。 新的战争尚未来到,官场上的胜负,却已逐渐要见分晓了。 夜莺从房里出来,为他披上了一件大衣,小声埋怨道:“更深露重,小心凉了身子。” 看着她瘦削的脸,浅水清心中也是一阵感动。他扶着夜莺的香肩说:“这些日子,我是不是有些冷待你了?” 夜莺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很忙,和南相的争斗,一刻也疏忽不得。其实也没什么,我闲着无聊的时候,就跑去石村,和雷火他们一起练练兵,学习一下兵法,现在没事的时候还在研读你的兵书。” 说到这,她微微顿了一下:“写得真好。。。” 浅水清轻笑:“放心吧,明天之后,你我就不用再为南相之事头痛了。” “这么快?!”夜莺瞪起惊讶的眼睛。 浅水清却淡淡道:“是很快。以一个小小武将的身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就要扳倒当朝丞相,几乎是不可能的。惟如此,才要以快打慢。我是不能不快啊。。。” 一直以来,浅水清其实都很明白一件事: 南山岳是代表着旧地主阶级和传统势力的保守派,浅水清则是代表广大中下层阶级和年轻势力的激进派。文与武的的对立,传统与激进风格的对立,老派势力与新派势力的对立,注定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绝对不会产生妥协的两股势力,无论是从私人感情,还是政治观点上考虑,他们都不会有交好的可能。 在这里,并不是旧与老的东西,就一定意味着错误与失败。恰恰相反,旧有势力,由于其长期的经营,实力如老树盘根般纠缠错节,根深蒂固,因此要想憾动它们,意味着极大的风险。而新生势力,虽然由于其新派的观点和急进的作风,容易引来上层的关注和下层的支持,在短时间内可以得到实力上的突飞猛进,但是这种缺乏根基的冒进,其后果往往是一旦被翻盘,就满盘皆输。 所以尽管浅水清对南山岳的打击是相当凌厉的,甚至已经极大程度上降低了南山岳在朝中的威信,削除了他的党羽,但是只要一天南山岳还在丞相这个位置上,他就随时可以翻盘重来。 一天不盖棺,一天不定论,这是政治的基本特性。 所以真要在政治场上和南山岳这样的老牌政客做角斗,他根本就不可能是南山岳的对手。 他之所以现在能屡屡占得上风,原因不外乎就是他一来拥有先手之利,半年来的准备,突入其来的打击,打了南山岳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只要南山岳一天不倒,给了他喘息过来的机会,南山岳就必定可以重整山河,对他浅水清反攻倒算。 而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象南山岳这样的政客,是典型的稳字出头的人。 稳,几乎是南山岳一生从政的第一经验,是他行走这凶险世界的第一座右铭。 象南山岳这样的政治场上的老帮菜,很多年轻官员遇到他们,与之对垒,有时候完全就是一种心灵上的煎熬,令人疲累不堪。对付这样的人,要么凭借雄厚的实力摧毁之,要么以非常规手段出奇招妙策击败之。可糟糕的是,经验丰富的老东西们,基本上对于一般的小花招、小伎俩免疫,普通骗局难以蒙骗他们那双老辣的眼睛。你若这么做,经常不仅无法令对手上当,反而叫自己露出破绽。 因此,浅水清无论怎样攻击南山岳,他都是稳如泰山。南山岳深知一个道理,政治场上,有时和战场一样,两相对垒时,许多重大战役的胜负,其惨败往往是失败方自身的错误所导致,而并不见得胜利方的战略有多么高明。或者也可以这么说,胜利方战略的高明之处正在于小心地保持自身安定,然后耐心地等待对方出错。 政治场也是一样,没有耐性的人,往往先出局。 也因此,浅水清很明白一件事,要想和南山岳比耐性,拼时间,玩政治手腕,他肯定不可能是南山岳的对手。 可是浅水清同样明白一点,稳字当头的敌人,最怕的不是慢打,而是快攻。 急功进取之人,固然会失之与急燥,有可能一击不下,后力全无,但如果安排得当,却同样可能一战而成。 急先锋碰上队伍未整的敌方大军,永远只有两个选择。 一:强攻直上,趁敌不备,击其士气,乱其步骤,灭其全军。 二:就地待援,缓图大战。 这场政治斗争里,浅水清就是急先锋,但是他没有援军,他唯一能做得选择就是趁敌人准备不足,反应较慢,士气不振的当口,发动所有力量攻击敌人,毕全局于一役。 所以,当南山岳还在计划以他最擅长的方式来对付浅水清的时候,浅水清也同样在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来教训南山岳。对南山岳来说,他的反击也许才刚刚进入起步阶段,对浅水清来说,这场绸缪已久的对决却已经进入尾声了。 以快打慢,一但不成,则满盘皆输,这一次,浅水清也是豁出去了。 那一刻,浅水清对天自语:“易星寒,你若是有骨气之人,就莫要让我失望啊。” 。。。。。。。。。。。。。。。。。。。。。。。。。。。。。。。。。。。。 “离楚!”看着巨熊一掌拍下,无双大叫起来。 好一个离楚,反应竟也敏捷如猿,眼看着那巨熊的脑袋就要拍在自己头上了,竟然大喝一声,大弓往熊掌上那么一搭,竟是借着那如山巨力身形急退。 “砰!”长弓碎裂,离楚已经躲开了这要命的一击,下一刻,无双箭似飞蝗,不停地向黑熊劲射,狂喊道:“快跑!” 离楚嘿嘿笑道:“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妈的!”无双气急:“你的弓断了,我的箭也快没了!” 离楚一呆,这才意识到原来两个人的箭早就快射空了。 入了丛林这一个多月来,没有补充的机会,大部分的箭虽然在射出后回收,但总有那收不回来的箭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的箭其实也越来越少。尽管可以削木为箭,但是木箭毕竟不可能和真正的弓箭相比。离楚之所以急着要离开丛林,这也是一个原因。没想到却在这要命的时候碰上这射不死的超级黑瞎子。 这刻大黑熊受伤,已经彻底发了怒。熊掌连连挥舞,整片丛林顷刻间受到它的肆意破坏。大树折断,树叶飞舞,吼声连连,鲜血激扬。 它一只眼被离楚射瞎,这刻是恨透了离楚,对着他狂追不已。离楚仗着身体灵巧,勉强躲避。但那大脚如山般践踏,巨掌频繁挥舞,眼看着擦个边都能让他筋折骨裂。刚才那一下借力后退,就让他整只手臂又酸又痛,现在更别提和这黑瞎子对抗了。 山林中平地卷起的这股风暴又强又烈,离楚却如汪洋中的一条小船,危在旦夕。 此时,无双的箭也终于射空,却没有一支能射在那黑熊的要害,瞎了一只眼的大暴,对自己的另一只眼保护得格外谨慎,一只熊掌时不时就竖起来挡住眼睛,竟是聪明之极。 无双是真急了,再这样下去,离楚非被黑瞎子给活活拍死。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用东西扔它!” 无双连忙把弓一扔,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团泥扔向黑熊,正砸中它的脑袋。 离楚狂叫:“妈的,你射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准?” 无双的声音很委屈:“这么近的距离,射的是直线。刚才那一下是抛物线。” 离楚险些吐血:“老子没读过书!” 嘴上斗归斗,手里不停,无双拿什么砸什么,黑瞎子却也精明,就是不上当,对着离楚死追不放。 旁边的灌木丛里,小男孩的身影恕然出现,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物事。 他对无双喊:“用这个!” 无双看也不看,接过来就扔出去。 随口问:“那是什么?” 男孩回答:“蜂窝,恭喜你,你死定了。” 无双浑身一颤,空中飞翔的那个大蜂窝已经稳稳地落在了那只大黑熊的头上,砰,砸了个粉碎。 大片大片的野山蜂从蜂窝中飞了出来,在空中形成了一片怒织的乌云,黑压压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 无双和离楚的身体同时抖了一下,男孩已经大叫起来:“还不快跑!” 两人拔脚狂奔。 空中无数轰炸机自动地飞成两股,一股落在了大暴熊的头上,引发这巨大的动物的连连咆哮。 还一股,追着无双的屁股再不放过。 “小兔崽子,你陷害我!”无双狂奔中不忘高声喊叫。 第四十七章 秋水剑 这一夜,大战降临,注定了将成为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易星寒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耳中回响的,却是战场上无数兄弟倒下时的惨烈呼号。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冥冥里仿佛有只手,摆弄着他的命运,让他在这片血潮中跌宕起伏。从最初的草原追杀,到后来的梁史案,再到护民军,又到现在,他与浅水清之间,始终是敌非友。他们的命运交相织错,却彼此互相推动对方。 然后每一次,都是他败给浅水清。 今天,是浅水清第三次把他放掉了。 也是最后一次了。 “或许,命运到这次为止,就将终结了。”易星寒低声苦笑。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易星寒随口道:“进来。” 南山岳进来了。 “闵先生,今日示警之恩,南某无以为报,特命下人准备了一些薄礼,还请先生笑纳。” 击掌,身后是四面下人端着用红丝缎铺着的盘子,上面拜访的金银财宝。 “金锭百个,银锭百个,各色明珠玛瑙翡翠各十串,还望先生满意。”南山岳笑道。 易星寒摇了摇头:“南相太客气了,不过这些东西我不需要。” “哦?可是嫌礼薄了些?如有需要,大可以告诉我,我会再命人送些过来。” 南山岳不相信这些金银财宝会无人动心,就连皇帝都能被钱买通,何况一个小小文生,虽然民间评价他生性狂狷,不过对现世的文人来说,大多都只是自抬身价的手法罢了。 易星寒想了想,终于说道:“其实,我是真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不过,南相既然大量,也许还真能满足我一个小小要求。” “先生请说,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位先生做到。” 易星寒立刻道:“我听说南相府上有一把名剑,叫秋水,斩金断玉,削铁如泥。如果可以,我想那把剑。” 南山岳一楞,没想到对方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说:“这把剑,是我儿无伤出征前,我为他重金求购所得。奈何宝剑虽利,却是把短剑,不适于沙场征战。后来无伤用不着它,就把它还给了我,让我用来防身。呵呵,说起来,老夫一生虽偶而也有遇险,但终究是靠府上护卫,而不是手中宝剑,就是送给先生也是无妨。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他看着易星寒说道:“先生明明不会任何武功,为何需要此剑?” 易星寒直接回答:“若南相明日无法扳倒浅水清,我便亲自用它来杀浅水清。” 南山岳听得目瞪口呆。 当然,他终究只能将此话当作是一时气话。以如今易星寒的身份,朝廷又怎么可能同意他带剑上朝呢? 片刻之后,秋水剑拿了过来。这短剑晶莹剔透,不仅锋刃无双,光寒若水,且精美至极,携带方便,可隐藏在衣内,是用来刺杀的好工具。 剑柄上刻着秋水两个小字,易星寒的手指在上面柔搓了半天,才轻轻叹息一声,向南山岳施了一礼:“谢相爷赐宝剑。” 南山岳点了点头:“江川,今天,虽是我第一次看见你,不过对你也算是小闻其名。下午我教训无忌的时候,发现你谈及浅水清时,眼中有浓浓杀意,心中就小有奇怪。到了晚上,你一不求财,二不求官,千里报讯,竟只为我能送你一把秋水剑,现在想来,你真得是和浅水清有着切齿大恨,才会如此。我自问眼光不差,旁人若要在我面前做戏,那是万万骗不了老夫的,所以我可肯定你绝非做伪。惟如此,老夫却更加想不通,浅水清到底有何仇恨,让你如此恨他?如果只是为了醉花楼上的一番言语侮辱,想来不致如此。” 易星寒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三个冰冷的字:“乐清音。” “原来如此。”南山岳恍然大悟。“夺爱之痛,杀子之仇,古今两大仇怨起由。浅水清最喜夺他人所爱,既如此,是当与他终身为敌才对。” 他自己的儿子就是为浅水清夺了女人,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闵江川也是一个。这样的理由,到的确说得过去了。 原本以易星寒初入相府的身份,要想获得南山岳的重用,没有三年以上的跟随,那是根本休想的事。古今用间,从来都不容易,官员们挑选佣仆,首要标准就是信任,其次才是能力。即便易星寒初入相府,就为南家立下大功,但这种带着功劳投奔敌人,以获得信任与重用的事历史上同样屡见不鲜。但凡有这样的事发生,通常总是要先查一下对方的身份来历,证实其的确可信方可。当年袁中旭为何能被南山岳轻易陷害,就是因为他是降将,皇帝不会轻易信任他。易星寒假冒他人身份,只要给南山岳以时间,揭穿身份只是迟早的事。 因此,要想获得南山岳的信任,其实殊为不易。然,南山岳一生官场,眼光老辣如炬。当易星寒一谈到浅水清这个名字时,从心底里流露出的那股切齿痛恨,却让南山岳一下就明白,这个人,绝对是浅水清的敌人,而不是朋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官场上的不二法则。 所以,他才能一下就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相信他会为了对付浅水清而使尽全力。当时,必要的调查工作总是要做的,不过在那之前,想必浅水清已身败名裂,再无存于世上了。 这刻在明白了易星寒为何如此痛恨浅水清后,这个理由到是与传言中闵江川曾做过乐清音的入幕之宾有几分相似,南山岳再无怀疑,随自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易星寒的心中却是冷笑起来。 敌人的敌人,未必就一定是你的朋友。你的眼光的确很准,但成也在此,败也在此。浅水清纵横沙场,一直都坚信一句话:一个人最大长处,往往就是他的短处。 想不到在这官场之上,竟同样如此。 南山岳不会了解,身为一名战士,易星寒不屑于阴谋诡计,而更愿意用堂正之战,杀死对手。 或许,一直以来,浅水清才是最了解他的人。 。。。。。。。。。。。。。。。。。。。。。。。。。。。。。。。。。 天色渐渐暗了。 白天喧闹熙攘的丛林终于恢复了平静。尽管还有许多凶险在等着探索的人们,但是对经验丰富的老到猎人来说,黄昏时的丛林,是最安全的。 小男孩拿着木棒在前面开路,不停地用手里的木棒敲打附近的地面,以寻找可能潜藏的危机。偶而,他会挑起一条长长的细蛇,远远地抛到一边,然后向无双他们介绍说:“竹丝蛇,有巨毒,被它咬一口,通常你的心脏跳动次数不超过三十下。” 无双两人心头一阵恶寒。 丛林里的危险无处不在,无论是蛇,蜘蛛,蝎子,又或是其他什么动物,每种都有属于自己的看家本领。有的擅长逃生,有的擅长伪装,有的擅长潜伏,有的擅长布置陷阱,但凡是攻击性的生物,并非是越大的越危险,往往是那些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带给人的威胁却是致命的。 无双和离楚都是丛林的好猎手,他们对丛林也并非一无所知,然而接天山这一带的丛林,他们却是第一次来,这里的物种太丰富,有许多却是他们也未见过的。越往里走,就越是人类禁区,各种奇形怪状的毒物,生物,令无双等人也大开眼界。 男孩是在丛林里长大的,对这一带的情况相当熟悉,每种生物有什么特性,该怎样对待,他完全知道的清楚明白。 这刻,在脱离了危险之后,三个人终于可以彼此了解一番了。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男孩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安全地方,坐下来休息,随口问道。 “我叫无双,他叫离楚,都是丛林猎人。这是我们进丛林后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这一带活动。”无双没有正面回答男孩的问题。 “这是我今年第一次看到丛林以外的人。”小男孩的回答同样老气横秋:“这一带是我的地盘。”他说。 无双和离楚都笑了起来。 “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无双说。 “我叫八尺。” “有趣的名字。” “爸爸给我取的,希望我能身高八尺。” 脸上还带着被山蜂蛰过后的青肿后的无双,唏嘘了一阵,然后叹息道:“那只大黑熊是我见过的可凶猛最厉害的丛林生物了,我说你是怎么惹了它的?” 八尺白了他一眼:“这算什么。大暴还不是这里最可怕的动物呢。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你看不见的小东西。比如你现在坐的那块石头下面,经常就会有一些毒蜘蛛在里面。如果它们对着你的屁股来上一口,你就不用再担心你的脸了。” 无双象被针扎了一下,立刻跳了起来。 “别担心,它们一般只在晚上出来活动。” 两个大人同时哑口无言。 离楚随手把自己身上的箭囊解下来,扔给无双:“我的弓毁了,你的箭没了,这些给你。” 还剩六支箭。 无双苦笑:“你也不省着点用。” 离楚用白眼翻他:“我的箭法是连珠箭,你的箭法是穿心箭。你的箭比我先用光,那才叫奇怪呢。” “废话。刚才为了救你,我把所有箭都射空了。”无双气得叫。 离楚看他的眼神,突然闪过一点感激。他看着无双,缓缓道:“谢谢你。” 无双一楞,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交情,由最初的不死不休,到这刻竟成了生死与共了。 命运有时真会开玩笑,在不同的环境中,为不同的人创造机会,使他们成为朋友,情侣,战友,仇敌,并在这无数的关系中转换不定。 短暂的聊天,让三个人彼此间有了些了解。男孩很好客,在得知他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后,立刻向他们发出了友情的邀请,欢迎他们到他家去坐坐。 阳光透过高大的树冠洒下班驳的光影,照在三个人的身上,带出一圈圈光与暗的交错迷彩。男孩的脚步矫健而有力,踩在沙沙落叶上,却不发出太大的响声。在走过长长的一段路后,男孩带着两个人来到一处布置好的陷阱旁,猎夹已经逮到了一只大山鼠,长得肥厚饱满,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的样子。 “哈,这下有饭吃了。嘿,我说你们两个,来帮我拿一下这东西,到了我家后,我请你们吃烤山鼠!” 离楚松开猎夹,正要去拿那山鼠,原本已毫无生气的山鼠突然跳了起来,闪电般窜入林中。 离楚一呆,男孩急的大叫:“嘿,装死是那家伙的本事,你们怎么搞的,把我的午饭弄丢了!” 无双一笑:“别担心,我们这就赔你。” 无双拉弓,放箭,劲箭直射那逃离的山鼠,嗖的一声,将那山鼠钉在了大树上。 男孩看得眼发直:“哇哦,好箭法。” 无双和离楚相视一笑。 离楚道:“想学的话,我们可以教你。” “真得?那太好了!”男孩高兴的跳起来:“那样我就可以为爸爸报仇了!” 两人一呆,同时问:“你爸爸怎么了?” 男孩的眼中闪过一线黯然:“他死了,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 “怎么死的?” “被惊虹人杀死的。”男孩无意识地挥打着手里木棍回答,将身边的草丛拨得哗哗直响。 两人顿时愕然。 消息的得来,有时是全然不费功夫的。 无双也不能不感慨,原来世间真有踏破铁鞋无觅处之事。 无双急问:“惊虹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片丛林里?丛林里根本没有路可以走!” 男孩回答道:“丛林里的确没有路,可是有河。” 无双和离楚的心中同时泛起了巨大的波澜。 第四十八章 决战风雪之巅(1) 穿过接天丛林的那条小河,狭长弯曲,它一直通向丛林外部,在那里汇聚成一个小湖--沁阳湖。小河的源头,是接天山上的积雪,由于地处偏南,积雪不丰,小河的流量也不是很大。 无双亲自下去测试了一下水深。 水流虽不是很急,但是要让两万骑兵从这条河涉水而过,依然有许多苦难。 男孩对此解释道:“每年的六月到九月,这条河的水量都会大大降低,水势渐缓,水深不超过半米。” 原来是这样。 离楚的眉头一皱:“可是这也不对啊。我们在丛林中搜索了一个多月,早就远离了寒风关一带。如果现在由这片林子出去,那么进入的是天风帝国的中南位置,转向东北,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进入天风帝国的中部。如果惊虹人是为了绕到天风军的后面去,实在没必要兜这么大一个***。” 无双也道:“是啊。寒风关离此有百里之遥,与这条河是不相交的两条线,就算惊虹人可以借河道走出丛林,他们要从寒风关来到这条河,也得在丛林中穿梭百里距离。这样的距离,如此凶险的丛林环境,只怕就算走过来了,也没多少人能活下来吧?” 男孩两手一摊:“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去年的时候,惊虹兵就是从这条河过来的。当时我和爸爸就在河边捕猎,结果碰上了他们。他们说,他们的行踪需要绝对保密,所以要杀死一切看见他们的人。就这样。。。爸爸被他们杀死了。” “这里面肯定还有问题。”离楚望着那条河道。 “要知道答案,怕是只能顺着这条河一路搜索过去了。” “没错,咱们就沿着他们经过的这条路,一直找回去,也许可以有什么发现。” 这个时候,离楚和无双到是终于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 天风107年6月23日。 晨。 天色尚朦胧,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一片。 南府下人打着灯笼,迎接老爷和大公子上轿。 南无伤跟在一边,轻声说:“父亲,这次的朝会,就是我们和浅水清见真章的时候了。此战若胜,陛下纵然想包庇他,只怕也难对百官交代,可否让我也跟着一起上朝?” “你是不是很想看浅水清落败时的那番落魄嘴脸?” 一句话说中南无伤的心思,他低头不语。 南山岳却叹了口气:“今日之争,皆因你而起,惟如此,你更不可去。” 南无伤一楞,南山岳已道:“我南家与浅水清为何不和,陛下不是不知。正因为如此,你若去了,就等于是在提醒陛下,所有的一切,我们都是在公报私仇。官场之事,最忌讳的就是私事公办,哪怕真这样做了,总要在场面上有所交代才可。我与浅水清明争暗斗这许久,从未提过你和云霓一字,就是因为,我们不能将这场争斗显得私人化。所以你的上朝,只会对即将落败的一方有利。记住,官场之上,只说官话,永远不要将私人感情放在上面。” 南无伤这才警醒过来:“孩儿明白了。” “那就好,对了,李规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自浅水清回到苍天城后,南无伤早就秘密派人调了血风旗李规回来,以准备对付浅水清布置在石村一带的八千精兵。 这刻南山岳问起,南无伤立刻回答:“已经秘密来到半个多月了。昨天夜里,我派人传了信息给他,命他立刻向石村一带调动。一旦我们这边得手,他就会立刻对石村发起攻势。石村虽有铁风旗近万将士,但血风旗六千士兵以有备打无备,大有胜机。没有浅水清坐镇的铁风旗,其战斗力怕是要大大下降许多。” 说完这句话,南无伤突然警觉失言,原来自己的内心深处,早已经承认了浅水清的指挥才能。想到这,他越发的心有不甘起来。 “很好。”南山岳满意点头,老家伙的脸上露出一线凶狠:“浅水清一直欺我南家是文官家族,手下无兵,所以才敢兵逼相府,折我声望。他以为我不敢和他玩硬的,我就偏要跟他来一次。咱们文要斗,武也要斗。不但要灭了他在朝上的势力,也要灭了他手下的兵员。我看他浅水清还拿什么来跟我兴风作浪!” “可是陛下那里。。。。。。” 南山岳大手一挥:“一切有我,你尽管放心。只要我老头子不倒,再有天大的事,我也能撑得住!” 这句话,到是显示出了一代当朝丞相的雄浑大气。 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南山岳斩钉截铁道:“你就留在家里,等候我们的消息。若赢,则什么也不用做。若万一我们败了。。。。。。” 南山岳突然靠近儿子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听得南无伤愕然:“父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山岳冷冷道:“未算胜,先备败,官场风云难测,永远要为自己准备一条不测之路。我相信我们用不上走这条路,可总要有个两手准备,方可放心。” “是,儿子这就去准备!”南无伤大叫道。 老丞相回首身后,看着易星寒:“闵先生,今日朝会,就要拜托你了。” “请老相爷尽管放心,闵江川与浅水清不共戴天,必定竭尽全力,诛杀浅水清。” 南山岳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这个人,一口一个诛杀浅水清,当真是笑话之极。官场之斗,争的是帝王之心,权术之变,哪来的诛杀之道。不过这刻,他到也无心纠正这个人的错误说法了。 那个时候,他正要上轿,突然有一个人跑了过来,对着南山岳跪下大叫:“叔叔,叔叔,今日朝会,就让孩儿也参加吧。” 竟是南靖元。 南山岳一楞,怒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南靖元大叫:“叔叔,浅水清以**之计陷害大哥,这都是我无能惹的祸。此番指正浅水清背后捣鬼,鼓惑太子,正需要我出来做证。叔叔,好歹我也是南家的一分子,纵然再不争气,心也是向着南家的啊。我犯了错,叔叔就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全不象平时的纨绔公子。南山岳为之一怔,南无忌已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父亲,靖元这次看来已有悔意,到不如就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南山岳想了想,这才答应道:“你小子进了宫后,注意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宫中不比民间,可以任你肆意胡来。若再有犯错,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南靖元大叫道:“若侄儿再有犯错,苍天城南府就再无南秋源一脉!” 南秋源,正是南靖元的父亲,南山岳那同父异母的大哥。 面对侄子这刻的毒誓,南山岳终究也无话可说了。 与此同时,南家对面的将军府,中门大开。 浅水清骑着飞雪,从将军府的大门缓缓踱了出来。 那一刻,南山岳与浅水清目光交汇,在空中闪现出无数电光火石。浅水清坐马上向南山岳拱手道:“向南相问好。” 南山岳嘿嘿一笑:“住得近就是好啊,每日里总有碰头见面的机会。怎么浅将军今日也要上朝吗?” 浅水清哈哈大笑道:“虽然在苍天城没有公职,无事可以偷懒,但是偶而去听听朝上百官的争论,凑一下热闹也是不错的。我今天心情不错,起了个大早,眼看闲着也是闲着,就不如去陛下那里报个到,跟他老人家说说闲话,聊聊家常。” 南山岳从鼻子里哼出冷气:“但愿浅将军的心情,能一直如保持如此才好。” 浅水清笑面依旧:“也但愿相爷您老人家,能一直长命百岁,阖家无忧。” 明捧暗讽的对话,谁都不甘示弱,浅水清暗藏杀机的回答,令南家上下人等齐齐哼了一声。 南山岳的脸色变了数变,终究还是哈哈干笑几声,然后利落地钻进轿子里去。 此时此刻的斗嘴,谁占上风都没有意义。就让他浅水清再逍遥一阵又如何。 那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浅水清与那站立一旁的易星寒,彼此已经对换了一个凛冽灿烂的眼神。 易星寒的手指微微指向浅水清,做了一个充满杀机的手势。 这个手势,却是只有浅水清看见了。 随着南府的渐渐离去,浅水清远远望着易星寒的背影,心头终究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今日的风雪之巅,注定了要充满一片腥风血雨。 第四十九章 决战风雪之巅(2) 天拂晓,黎明前一片黑暗。 龙风殿前汇聚百官。 作为这一小撮掌握国家命运的社会精英,封建时代的顶尖人物,不管其善也好,恶也罢,权势薰天也好,仰人鼻息也罢,终逃不脱早起的命运。 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永远不能例外。 由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为什么历代昏君经常没事就散朝,不理朝政,不问政事。 对大部分人来说,尤其是惯于享福的人来说,不能睡个好觉,实在是一种天大的折磨。 但是对于南山岳,浅水清这种一躺下去,脑海中就浮现出千万条政务军务交相织错,就是睡上几个小时都未必能睡着的人来说,早起却成了一种解脱。 他们更愿意清醒地面对一切困难,而不是每晚担心一觉睡下去,再睁眼时,天已巨变。 因此在历史上,大凡英雄人物,皆是精力旺盛之辈,否则身体早早就先垮掉,何来成大事之言。 今天南山岳几乎是最后一个来到龙风殿的人,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他后面还有个浅水清。 这两个人,同时踏着早朝开始百官进入的鼓点而来,时间到也拿捏得巧妙,惟是落在百官眼中,显得如此的诡异莫名。 不少官员看到浅水清出现在这里,就知道今天怕是又会有大事要发生了。 由于易星寒只是相府门客,他和南靖元要入宫,都必须经过搜身程序,因此没人能带任何凶器进入龙风殿。反到是象南山岳浅水清这类人,可以免除这类搜身,当然,他们也是不允许带任何武器进入的。 殿门大启,随着小太监一声唱诺,百官鱼列进入,只留下易星寒,闵江川等少数外人在殿外等候,除非相关传召,否则不得进入。 文武两班臣员分成两列,先后进入,其中文班赫然就以南山岳为首,历明法其次。武班则是天风帝国的武勋元老周涵杰为首,浅水清位列最后,从这个排位上看,浅水清能和南山岳斗得如此热闹,也实在是少有的异数了。 进了龙风殿,苍野望已赫然在座,旁边下首的位置是太子苍澜,苍澜的身旁,站着的是帝师公孙石。 众官向苍野望一起鞠躬,喊了声“万岁”,这就算礼毕了。 中央集权的封建王朝,并不是每个时代都有三跪九叩之礼,事实上,在中国那也是明清之后开始的事,在那之前,从无官员要对皇帝每日三跪九叩。三跪九叩其实是中央集权统治发展到极点的一种外在表现,由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天风帝国的中央集权,在很大程度上,是皇帝与朝官建立起的一个统治阶层共同体,而非皇帝,百官,下层社会的简单三阶梯结构。 今天的朝会刚一开始,就透露出一股不和谐的气氛。 南山岳第一个出列:“陛下,圣威尔公国于昨日向我国发来抗议书函,指称我帝国擅启战端,刚刚灭掉止水,又屯兵寒风关,是为制造天下乱局,要我们立刻退兵,依臣的看法,攻打惊虹一事,当暂缓些时日。” 苍野望冷哼:“只怕不是一个圣威尔公国的威胁吧?” “是,麦加人也已经发来了抗议信,是前些时候的事了。咱们如今的动静很大,周边的这几个国家都有些坐不住了。” “那是自然的。”苍野望笑笑:“没有哪个国家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不过可惜,朕心意已定,两个月内,我军必须兵进寒风关,各方准备早已开始多时了。” “陛下,圣威尔公国特使已经扬言,一旦我军进攻寒风关,就将切断圣洁走廊,实行军事隔离,麦加人也将会在恶浪河畔增加十万精兵。对付一个惊虹,天风或有余力,万一三国联手,只怕我帝国就要。。。。。。” 苍野望唰地站了起来:“一统大梁的时机,已经近在眼前,什么样的阻力也不能阻止我们。朕已经派出两路特使,分赴两国游说,为我国拖延时日。” 说着,他看向浅水清:“浅水清,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再上战场了。烈元帅如今就在寒风关,朕期待着你们父子,能为朕打出一场好仗来。哼,只要你能给朕拿下寒风关,周边再有异动,朕也自有把握对付他们。” 苍野望说话可以这么牛气,不是没有原因的。 举凡灭国之战,动辄耗银百万计,此外将士牺牲在所难免。一场场大战下来,常常就把己方最精锐的勇士送葬无数,因此一个国家通常在消灭一国之后,不会再有多余的能力发动第二轮战争。 然而浅水清灭止水,虽然杀戮太重,却是真正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了最大的成果。中央军团不战而收止水降卒,几乎未有战死兵员,铁风旗长趋直入,在连番血战后也仅战损三千余人。对一个国家来说,这样的兵力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也因此,天风帝国目前是可以说是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其战斗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苍野望自然就不轻易接受他国威胁。 这刻浅水清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南山岳沉吟了一下,终于开口道:“陛下,浅水清这次怕是不能出征了。” “为什么?” 南山岳缓缓说道:“浅水清勾结草原马匪,杀死臣父,物色妖女,媚惑太子,谋夺中宫,如今臣已人证物证俱在,还请陛下惩处。” 。。。。。。。。。。。。。。。。。。。。。。。。。。 苍野望很头痛。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一贯坚持的东西是否真得正确。 作为一名曾经历过沙场生涯的皇帝,他一直都相信,平衡之道永远是君王在处于弱势的时候才使用的手法,为了保住君权而采取挑拨群臣关系,使其对立的做法,只会让一个国家陷入不停顿的动荡之中,使政令处理不及时。 但是有些事却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不搞平衡之术,下面的人不代表就一定会一团和气。 这些官员们彼此攻诃,对立,拉帮结派,勾心斗角,每天不是你弹劾我,就是我弹劾你,御史台的大夫们永远都要忙个不停,不是为查这个徇私舞蔽案,就是查那个贪赃枉法。 苍野望不明白的是,这恰恰是由于他是强势皇帝的原因。 我们可以用合纵与连横来解释这种官场关系。 作为封建帝国的领导者,皇帝拥有最大的权利。 当皇帝弱势时,官员们意识到自己可以从皇帝手里争夺到更大的权利,向这个无尽的权利源进行争夺,显然比自相倾轧要来得方便得多。于是,官员们往往会主动联合起来,采用各种方法诸般手段。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破解众志成城的官僚体系,反而是皇帝的一大工作。这便是官场上的合纵。 而当皇帝强势的时候,官员们会发现,向皇帝伸手要权,其所可能付出的代价是相当巨大的,于是他们就会转移目标,将手伸向自己的同僚,希望通过争取皇帝信任,打击同僚,来扩大自己的权势地位。这种情况下,如何保持内部的和谐稳定,就成为皇帝的一大工作。这便是官场上的连横。 浅水清与南山岳之间的争执,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如此。无论他们用怎样的诡计,手腕,政治手法去陷害,污蔑,栽赃对手,最终的核心方法其实都只有一个,就是将皇帝拉到自己这边来。 皇帝帮谁,谁就赢! 在这里,浅水清依仗的是自己曾经的功劳和未来的战争,而南山岳依仗的则是自己赫赫权位。 从这一点来分析,不难看出苍野望的心为什么倾向于浅水清更多一些。 就好象在董事长的眼里,董事局的董事从来都是从自己手里分钱的,而那些优秀的部门经理才是帮自己赚钱的。尽管前者地位很高,后者却更有实用价值。 所以对于南山岳的弹劾,他是真得非常火冒,但是他还不能不听,不能不做出公正的姿态。 尤其是此刻,南山岳说出的罪名,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一些。 “南卿,南涣林之死,目前已知是草原马匪所为,你说是浅水清指使他们干的,需要拿出证据来。不过朕不明白的是,这物色妖女,媚惑太子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朕从未听说过?” 说到这,苍野望有意无意地横扫了一下旁边的儿子一眼,吓得苍澜大叫:“南相,我敬你是朝中老人,不过你也不能胡说八道,什么妖女?我怎么不知道?” 南山岳立刻道:“这件事就要问公孙大人了。我听说前些日子,公孙大人让太子做份功课,言明功课做好,就带太子出宫游玩。听说那天太子可是享尽了艳福。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过烟花女子多不洁,太子还当自珍自重才好。” 苍澜大怒:“混帐,竟敢打探太子私事,再说这和浅水清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浅水清秘密训练妖女送入宫中,媚惑太子,图霸中宫。那淮河上红牌坊曾经的名妓乐清音就是为他训练妖女之人。怎么,难道太子想说,太子不认识一个叫飞烟的女子吗?且这名女子,正是那乐清音的高徒!只要想想浅水清的那本兵书,是在乐清音的画舫上写出来的,就可知二人之关系。太子外出,本是体察民情,却被那公孙石带入青楼红妨,极尽人间逍遥,更将其列入后妃名单,难道没有此事吗?” 这番话一出,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后妃名单里,的确有个叫飞烟的女子,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是浅水清训练出来的。要不是这样,南山岳也不可能轻易相信易星寒所说的一切。 让人没想到的是,苍澜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南相,我看你这次真得是老糊涂了。太子妃备选人中,的确有个叫非烟的。不过你自以为是,把非烟说成是烟花女子,可就大错特错了,而且你这次可真要大大得罪人了。” 南山岳听得一呆,脱口道:“得罪谁?” 一把令他震惊的声音突然传来:“得罪了我。” 说话的人,赫然竟是天风财相,历明法。 他抬起头,看着南山岳,脸上露出一线愤怒:“南相,老夫素来也算是敬重的了,可是你为何却要如此待我,将老夫的孙女说成是攀龙附凤的烟花女子?”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第五十章 决战风雪之巅(3) 假如战场上还可以说勇气比头脑更有价值,那么官场上,就只能是阴谋者的天下--浅水清。 。。。。。。。。。。。。。。。。。。。。。。。。。。。。。 当历明法说出那句话时,南山岳立刻就晕了:“飞烟怎么可能是你的孙女?她明明是。。。。。。” 历明法哼道:“没错,我知道外面有个飞烟,最近甚是惹火。可是天下同名之人如此之多,此飞烟非彼飞烟啊。那个在选妃名单上的飞烟,她的名字叫历非烟,一字之差,读音相同罢了。” 南山岳听得大惊,看着历明法怎么也不相信事情竟会是这样。 那个时候,甚至苍野望也轻轻叹息了一声:“南相啊,这次你是真得搞错了。朕怎么会为澜儿选一个毫无来历的女子为妃呢?只是天风律例,为避免朝官争夺,太子难择,公平起见的情况下,所有太子妃人选,在太子正式选定之前,一律不得暴露身家门庭,只显示才艺学识的能力,所以除朕之外,无人知道哪个女子是哪位大臣的眷属,即使是各位大臣,也只知道自家女儿进了后妃人选之例,但在雀屏中选之前,谁也不知道其他还有谁。” 这一点,是天风帝国有别于其他封建王国的一条很重要的法律,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朝官借送女入宫,影响皇帝,干涉朝政。南山岳对此自然再清楚不过,所以才会只知其名而不知其身份,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选妃中的那个非烟竟然不是浅水清秘密训练出来的那个女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南无忌也急了:“可是陛下,选妃之中,有才艺论断,听说那名叫非烟的女子极擅音律,正是乐清音的徒弟!她怎么可能是历相孙女?” 历明法是真得怒了,他一把扑过去揪住南山岳的胡子大喊道:“没错,非烟的确是乐清音的徒弟,极擅音律,可谁说她乐清音一定就只能收一个徒弟了?谁说老夫的孙女就不能学习音律了?南山岳,你们父子不要欺人太甚,我家非烟现在还好好的待字闺中,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烟花女子,甚至与太子有过一夕情缘了?她还是个大姑娘呢,你们这样,让她以后怎么办?” 轰! 仿佛一个炸雷在南家父子的耳边炸响! 乐清音竟然不止一个徒弟? 那个时候,浅水清微微抿起嘴唇,微笑起来。 。。。。。。。。。。。。。。。。。。。。。。。。。。。。。。。。。。。。 在止水之战之前,飞烟一计,的确是浅水清所能想到的,以他目前的身份所能对付南家的最好办法。 但是这个计划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无论他找来怎样的女子,纵然再如何国色天香,都有一个问题解决不了--身份问题。 皇家娶亲,可不是只看脸蛋漂亮就可以的,总要对方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才行。 浅水清可以培养一个多才多艺的**,可以想办法**太子,**南无忌,惟独没有办法解决入宫问题。不能入宫,就没有正式身份,就算是飞烟同时和南无忌与太子上床,甚至怀有身孕,对南家也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 因此,那个时候的浅水清,对飞烟的用途并不是如此明确。 然而易星寒的出现,却给了浅水清一个新的希望,使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成功的计划固然可以打击对手,一个失败的计划,同样可以打击对手。 所以,他最终将这个计划做了一番修改,这一点,却是连林跃都不知道的。 乐清音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历明法的孙女,叫历非烟,还一个,就是那个在百花楼上出现过的飞烟。 这是浅水清精心策划的一出好戏,目的就是为了让南山岳有此误会。 飞烟之所以叫飞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非如此,不能让南山岳相信,非如此,不能让南山岳入套。 当然,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朝堂之上的争论,一转眼间风云巨变,刚刚还在试图弹劾浅水清物色妖女鼓惑太子的南山岳,如今被历明法揪着官袍再不肯放,口口声声要他解释清楚,为何要如此诬陷他孙女的清白。 朝中百官交相议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站在南山岳这一边帮着说好话的,也有站在历明法这边指责南相欺人太甚的,当然更不乏如浅水清般静立一旁看好戏的。 要想让浅水清倒台,就得为自己拉拢足够的力量,哪怕这只是暂时的。 至少今天,南山岳注定要失去相当一部分中立派的支持了。 而这恰恰是最重要的,决定性的一天。 今天,朝堂上的这场乱局已然注定。 。。。。。。。。。。。。。。。。。。 “够了!”苍野望大吼起来:“看看你们,身为朝官当庭斗殴,成何体统!这里是朝堂,是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是让你们比试武艺的演武场吗?” 这刻的南山岳,胡子被历明法揪掉了一把,历明法的官袍也在混乱中扯出个大洞,两位当朝元老,朝廷相爷,竟直接在朝堂上动起粗来,还害得一大批手下官员跟着相帮,有些人甚至鼻青脸肿,也不知道是谁打的。 南无忌的官帽甚至直接被人一拳打掉,他找了半天才找到,却发现已经被人踩扁,这刻只能哭丧着脸重新戴上,头顶的灰尘扑扑地直往下落,弄得他欲哭无泪。 历明法一头跪倒在苍野望的身前大叫道:“皇上,老臣的孙女历来洁身自爱,与外界从无来往。虽喜欢音律,却也只是陶冶性情之事,于国于家皆无伤害。去年十月,乐清音主动上门,愿意将音律之艺传于我孙女。老臣考虑到乐清音出身不洁,本予不准,却又碍不住孙女喜欢此道,因此便告同意,但只允许那乐清音秘密交授,不许为人所知。没想到今天,南山岳这老匹夫竟然污蔑老臣孙女,一个好女孩的一世清白就要毁于他手,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他连老匹夫都骂了出来,可见心里火气之大。这也难怪,谁的孙女被说成是烟花柳巷,人尽可夫的女人,都会让人受不了,哪怕确有其事,都要百般抵赖,更何况是无中生有呢? 苍野望的脸色也是极为不豫,历非烟是备选太子妃,被人这么污蔑,他的脸上又岂能好看? “好了,这件事的确是南相行为有失妥当,你也不必这样哭求了。” 历明法可不干:“陛下!今日朝上,百官相争,群臣动武,人多口杂,事情早晚会传将出去。陛下也当知道,街妨流言最易走样,一旦民间传言说,老臣的孙女的确是烟花女子,而非烟又选妃不成,让她今后如何是好呢?” 不愧是老江湖,老牌政客,浅水清心中暗赞了一句。原来历明法竟是故意作态,为自己要好处。 果然,苍野望也犹豫了一下,知道历明法所说的事也不无可能会发生,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这次的选妃,我看正妃就用历非烟吧。如此一来,谣言自失,也算是对令孙的一份补偿吧。” 历明法喜,叩头拜叫:“谢陛下开恩!” 一场争斗,竟然白便宜了这个老东西。 就连苍澜都忍不住火火地看南山岳,他心中本有所属,这刻自己喜欢的姑娘就只能屈居侧妃了,而这一切,都是南山岳这个老混蛋搞出来的。 看南山岳的眼神,也分外的不善了。 那个时候,苍野望叹气道:“南相啊,非烟之事,就到此结束吧,所谓物色妖女,媚惑太子,纯属子虚乌有。那浅水清勾结草原马匪之事。。。。。。” 苍野望看着南山岳,一字一顿道:“你若拿不出证据,当知后果了。” 南山岳长长地叹了口气,此时,他也只能将希望放在这件事上了。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几封信件说道:“陛下,这几封信,是草原马匪首领苏云,亲笔写给浅水清的,臣于昨日得到,并有人证可证明,去年八月,浅水清回清野城征调兵员,当时的苏云,就是佑字营属下士兵,不信可查阅军部档案,看看可有其人的卷宗资料,顺便也可核对笔迹。” 这些信,就是根据易星寒提供的情报,在截杀了从东部过来的那批商人之后得到的苏云写给浅水清的信,这其中就包括了苏云声称已经按照浅水清的指令杀死南焕林一事,等候后续指示云云。 南山岳是谨慎的,尽管在他看到这些信后,发现原来苏云竟曾经是佑字营的士兵,立刻意识到这些信的意义所在。还是命人进入军部核查笔迹,索来苏云档案,核对事实,发现确有其事,笔迹也与留在军部的签名等相符,他甚至连信纸都仔细检查了一番,的确是用得东部的信纸,绝无作假的可能,这才放心拿出来。当然,那些指控南山岳贪污受贿的帐本和信件则全部被他收了起来,统统销毁,不留证据。 尽管在选妃一事上,吃了浅水清一个暗亏,但是南山岳相信,这些证据,却可以称得上是铁证如山。只要能证明是浅水清勾结草原马匪,杀死遗老南焕林,那么苍野望就算有心包庇也不行了。 第五十一章 决战风雪之巅(4) 苍野望看那些信的时候,脸色十分的难看。 攻打惊虹在即,当朝丞相却不遗余力地攻击着他最寄予厚望的浅水清,他心底的恼怒也就越甚。 章修阁大学士文邈则直接说道:“陛下,臣已经查阅了军部留档,证实苏云的确曾是佑字营士兵,这几封信上的笔迹也已进行核对,有九成把握,的确是苏云所书写。” 这个消息令苍野望更加愤怒。 他愤怒的不是浅水清杀了南焕林,而是这个混蛋这么没用,竟然被人给抓到了证据。 长长吸了一口气,苍野望看着浅水清:“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浅水清道:“有,可以让臣看看这些信吗?” 苍野望一挥手,旁边的小太监把信送到了浅水清的手上。 浅水清一边看,一边笑嘻嘻地随口问道:“请问丞相是怎么得来这些信的?” 南山岳冷哼:“苏云命令草原马匪冒充商人,由东而来,被我家丁所截获,因而得到。怎么,浅将军有所怀疑不成?” 浅水清摇摇头:“那到没有,哦对了,昨天我也听说城外好象的确有批西归的商人被杀了,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相爷说的草原马匪。或许问问孔将军,他应当知道。” 孔将军,就是苍天城外城统领孔熙,算是朝上中立派的一位人物。 这刻浅水清突然提到了他的名字,孔熙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古怪。 他看看南山岳,然后跪向苍野望道:“陛下,昨天下午,的确有批商人,总计十二人被离奇杀死,来自东部,臣得知消息后派人去调查此案了,没想到。。。” 南山岳哼道:“这件事的确是我命人所为,一批马匪而已,皆是该死之辈。” 孔熙微微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南相怕是又有误会了。” 南山岳一楞,孔熙道:“那批死去的商人,下官已经派人调查过来历了,他们的确是身家清白的东部商人,在各地皆有商号,从无与马匪勾结之历史。” “你说什么?!”南山岳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浅水清的声音已冷冷传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丞相大人既然自承杀人,过一会还是去刑名司报个道吧。” “浅水清你!”南无忌大叫着冲了出来。 浅水清随手把手上的一大叠信甩到了南无忌的脸上:“南大公子,商人是真商人,信却是假信。你南家三番五次栽赃陷害下官,看来真正是权势熏天,目无王法了呢。” 。。。。。。。。。。。。。。。。。。。。。。。 石村。 玲珑坡,附近有片小树林。九千八百名铁风旗将士如今就隐藏在这里,冷眼看着林外的一切。 远方是一支队伍正徐徐开来,正是血风旗战士,为首的是一员虎袍战将。 “那个人,就是李规了。”说话的,是沐血。 “轻装简从,饶道而行,果然是准备打我们一个伏击啊。”碧空晴森然说道,阴婺的粉脸露出一线浓重的杀机。 在他的身后,沐血,方虎,拓拔开山等人赫然在列。 方虎嘿嘿一笑:“浅少果然是算无遗策,时机,地点,均把握的天衣无缝。” “纵然算无遗策,也不可能将南无伤胆大到打算吞吃我军的想法一起算到,只怕浅少是另有安排,所以才得了消息的。”还是沐血看事情要冷静许多。作为一名帝国军人,面对眼下的这种情况,他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高兴之处:“自己人打自己人,每死一个,都让人心痛啊。说起来,李规在他的位置上,干得还是不错的,血风旗的兵,也有许多勇敢战士,曾经在沙场上舍生忘死。如今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却要死在自己的人手里了,想想也叫人心寒。” 方虎等人立时无语,同是帝国军人,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想自己人打自己人。 碧空晴沉声道:“如果能一举击杀李规,血风旗群龙无首,咱们再大军围困,或许可以令其不战而降。” 方虎道:“主意到是不错,但是李规可也不是那么好杀的。无双不在这里,荆棘营虽有出色的弓手,但未必有把握让其一击毙命。一旦突袭不成,李规有了防备,再想杀他就难了。千军万马中取敌项上人头。。。总是听起来比较美好的事情罢了。” 碧空晴一阵阴笑,听得众人头皮发麻,温柔的语调如女子般柔美:“诸位小看自己是可以的,但是要小看了我们的拓拔将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千军万马中取敌项上头颅这等事情,那可是他最拿手的好戏。” 众人愕然,热点书库向那魁梧如山的拓拔开山。 他一言不发,却缓缓解下了身上的铁链巨锤。 碧空晴道:“今日,诸位就有幸目睹拓拔将军的生平绝技,说起来,拓拔将军的武技虽然威猛盖世,但是他这轻易不出手的一招,名字却是起得煞是好听呢。” “叫什么?” “千里姻缘一线牵。” 众人听得发笑,却只见拓拔开山已经走出了丛林,来到一片开阔的小坡上。 由此居高临下,死死盯住远处的李规,拓拔开山手持铁链,已经开始抡锤。 虎虎生风的舞动中,大铁锤在空中激荡成一片幻影,仿佛一个巨大的鼓风机,平地生起一片漫漫风烟。 铁锤在空中越转越快,几乎连影子都看不清楚的时候,拓拔开山猛然大吼一声,炸起一股风雷,长链劲甩,铁锤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粗长的铁线,如流星陨落,闪动着星芒光华,凶狠冲向那血风旗的掌旗李规。 那仿佛博浪沙般的狂暴一击正中李规的胸口! 一锤毙命! 。。。。。。。。。。。。。。。。。。。。。。。。。。。。。。。。。 “浅水清,你不要信口雌黄!这些信都已经过验证,的的确确是苏云亲笔所书,你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南无忌大叫道。 浅水清冷笑:“说起来,这些假信做得也当真不错了,无论笔迹,日期,甚至信纸,各方面都做得相当好,不知道的人看了,怎么都会相信这些信是真的,只可惜啊,南相虽贵为朝廷丞相,却还是不了解我们军人的通讯方式。” “你说什么?”南家父子同时一呆。 浅水清已对着苍野望说道:“陛下,苏云的确曾经是佑字营的一员。但去年剿灭马匪一战中,苏云曾为马匪所擒。此人贪生怕死,为免被杀,就此投了马匪,因此为臣所除名。红土岗一战,他侥幸逃生,竟然又重新拉起了队伍,干起了马匪行当。臣御下无能,还请陛下见谅,不过这些信嘛,是真真正正地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 “这些信,无论笔迹,用纸,甚至说话语气都的确与草原马匪的行事风格极象,惟是如此,才正可证明苏云与臣毫无瓜葛,反到是南相拿出这些信来,到是有些居心险恶了。” 南无忌怒吼:“浅水清,你说这些信是伪造的,就拿出证据来!” 浅水清轻轻一笑:“我当然有证据,证据就是我的那本浅氏兵法。” 朝官们皆是一呆,不明白浅水清搞什么鬼,浅水清却已经朗朗说道: “用兵之道,在于知己知彼。知敌之所短,方可攻之,知己之所长,方可用之。惟此,一切用兵之法,皆在于一个秘字。行军当秘,战法当秘,战术当秘,通讯当秘。。。。。。” 这段话,是他写在浅氏兵法中的一段话,朝堂众官大多是看过的,但在他这刻念出来的时候,南山岳突然浑身一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什么错。 果然,浅水清已经朗声说道:“这其中,通讯之秘,就在于隐匿军情,轻易不可泄露。为达到此目标,凡军中传令者,皆要做到以密令传讯,且密令密码每常修改,非首脑人物不得而知。如此一来,飞鸽传书也罢,快马送讯也好,一旦路途有误,为敌所得,因不通密令,故读信如读天书,每每不知所云。如此,方可保机密不失,战争无碍。” 一段话,说得所有人都立刻明白了过来。 军中的通讯,都是采用密令通讯的方式,根本不可能用直白的语言直接叙述所有事情经过。往往是一大段话里,夹杂了几句重要的字眼,除非军中首脑人物,知道密码才能破译,否则就算得到了密信,也根本没法读懂其中的意思。 浅水清做为近年来天风帝国最优秀的军事将领,对这种细节的把握自然是精到之极。事实上,他是第一个建议并采行这种通讯方式的人,在他之前,密令通讯的方法并没有广为人知。 如今的铁风旗,内部通讯几乎都是采用这种通讯方式,而苍野望也是极为欣赏,并准备将其大加推广的。 也因此,南山岳根本没想到,这封无论笔迹,纸张,哪方面都没有问题的信,其最大的问题就是--它不是采用密令通讯方式,而更象是一封封家书。 假如苏云的确是浅水清的属下,且肩负重要任务,作为重要首领的他无论如何都会采用密函,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的通讯法的。 “可是,可是。。。。。。。”南无忌想说,可那些信的确都是苏云写的,却终于意识到,那也许真是苏云写的,但其目的,却就是为了让他们发现,其目的,就是留下这个致命的破绽。 这个对于南山岳这样的文官来说,无论如何不可能看出来的破绽。 毕竟他不是军人。 那个时候,浅水清轻轻叹了口气:“南相,南老爷之死,其实我也很难过。老人家天不假年,就此归去,实在是可惜了一位栋梁之柱,但是南相一再向我栽赃,却又何必呢?我与云霓情投意合,南相大人大量,又何必耿耿于怀,非要拆散我二人方才甘休?南相若真看我不过眼,大可直接教训我,又何必借此公报私仇,栽赃陷害于我呢?” 南山岳连连倒退了几步:“浅水清你,你!。。。。。。” 那一番话,表面上听起来是浅水清肺腑之言,其实却是在指责南山岳公报私仇,故意陷害。这话几乎人人能听明白,南山岳看到苍野望愤怒的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了。 正如浅水清所料,南山岳对浅水清的攻击越狠,苍野望对他不满也就越增,如今他是真得对南山岳极度不满起来了。 南山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叫道:“陛下,是臣无能,误中了歹人奸计,挑拨陷害我与浅将军的关系。臣甘愿受罚,并愿当众向浅将军道歉。” 浅水清暗叹,南山岳毕竟是老江湖,拿得起也放得下,他这样说,那就是把所有的过失都推了出去,声称有人陷害,一转眼间将自己由害人者变成了受害者。他毕竟是当朝丞相,虽小有过失,却无大碍,自愿受罚,甚至肯拉下脸面向浅水清道歉,就连苍野望也说不得什么。 只要他还在这相位之上,那今日之仇,就总是能报的。 可惜啊,浅水清悠悠地想,今天,是无论如何要把你拉下马来了。你若再不死,我就得被你给害死了。 然后,他冷冷说道:“只怕南相不是为人陷害的吧?说起来,我在前些日子正好认识了一位朋友,或许他可以为南相做一个证明,这些信,到底是他人书写,故意为南相所得,还是南相自己做得栽赃陷害。” 此话一出,南山岳彻底呆住。 “浅水清,你说什么?你有人能证明老夫故意陷害于你?” 浅水清微微一笑:“或许吧,我也不确定,不如我们一起找他出来问问如何?说起来,这个人就是你们南家的人,而且他现在也就在龙风殿外。” 说着,他看向苍野望:“还请陛下宣南靖元入宫晋见。” 一听到这个名字,南山岳和南无忌的心同时坠入了冰湖底。 第五十二章 决战风雪之巅(5) 小人,自有小人的用处,永远不要看不起小人,因为你随时都可能死在他们的手上。 南靖元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其貌不扬,缺乏才华。南门相府里,南秋源这一脉,永远比不上南山岳这一脉,无论是老子还是小子。 然而小人们背后捅刀子的能力,却是任何人都不具备的。 他们的眼里没有家族,血缘,亲情,惟有利益。 早年的南山岳,与自己的兄长不和,曾不惜用借刀杀人之计,把袁中旭吓跑,顺便也拉了他大哥下水,让自己上位。如果没有南焕林在,或许这兄弟二人早已正式反目。 今时今日的南山岳,声望如日中天,权势彪炳,他的大哥也不得不仰其鼻息,然而在骨子里到底有多少亲情纽带,却是谁也不得而知的。 南焕林的死,为这层亲请蒙上了重重的阴影。 官场之上,父子反目,兄弟成仇,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可能会出卖自己,又何况是南秋源南靖元这样的亲人。 这一点,南山岳自然明白。 然而有些事明白归明白,一旦落自己头上,终究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当听到南靖元这个名字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为何浅水清对自己可以如此事事掌握主动了。 这是一条真正的毒蛇。 南靖元一进殿,对着苍野望就是三规九叩,尽管天风帝国没有这样的规矩,小人们却总是可以主动做出这样的发明。 “草民南靖元,叩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句天风帝国原本没有的贺词,终于在南靖元的口中呼喊了出来,听得浅水清都目瞪口呆。 苍野望沉声道:“南相弹劾浅水清勾结草原马匪,杀死你爷爷南焕林,此事你可知道?” 南靖元大声回答:“回皇上,此事与浅将军根本无关。自那日皇上做主,为陛下赐婚云家小姐后,我大哥二哥皆有不忿,因此总想要报复浅将军。我曾对他们苦心规劝,婚事是皇上定下来的,他们何苦如此。如今南门守孝,二哥根本无法成亲,何不就**之美。怎奈大哥二哥心有不甘,叔父他老人家也妒其功勋,所以就想法陷害将军。此事草民本不想说,但是考虑到国家大义,国有国法,不可徇私舞弊,只能大义灭亲,说出事实,请皇上明察!!!” “闭嘴!”南无忌大吼起来:“南靖元,你这混蛋,我不是你大哥,你还算是南家的人吗?” 南靖元一脸正气地看南无忌:“大哥,你可以不认我,但是我不会不认你的。陛下乃是宽厚仁德之主,只要你向陛下认个错,相信陛下还是会原谅你的。我南靖元虽诗书读得不多,却也知浅将军为国之栋梁,不可因你一己之私而废,为正气故,只能如此。” “你***混蛋!”南无忌再受不了这小子的丑恶面目,一把揪住了南靖元的领子大叫道:“浅水清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投靠他?” 南靖元嘿嘿一笑,他轻声对着南无忌的耳旁说道:“爷爷死了,我和父亲就再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这些天里,你们是怎么对我们的,你当我们没感觉吗?你们不死,我们又怎能活得愉快?所以。。。是我主动去找浅水清的。就在那天我告诉你飞烟的事之后,我主动去找了他。我们。。。已经有了新的靠山。” 不是不震惊的。 官场之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收买拉拢这类的事情,可以说是屡见不鲜,然而总需对方主动,甘辞厚币,甜言蜜语,用尽办法,使尽手腕才能做到。即便如此,有些豪门子弟平时或许不争气,一到关键时刻却总能挺直腰板捍卫家族利益。 这是为血缘关系,也是极为重要的一层关系。 然,南靖元却主动投到了浅水清的门下,主动将有关于南家的一切事向告知浅水清,使其可对症下药,施以痛击。 这好比是敌人还未打上家门,自己便巴巴地跑出去,象只狗般讨好对方,请对方来攻击自己,全无廉耻,尊严与荣誉。 南无忌听得浑身冰凉,南山岳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噗的一声,他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坐在地上。他长叹:“孽障啊,孽障!” “父亲!”南无忌跑回去扶南山岳,南山岳却只是摇了摇头:“这一场,我们已经败了。” 他跪回于地,对着苍野望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然后说道:“陛下,臣无德无能,犯下大错,自甘领罪,这丞相一职,再不胜任,惟有向陛下请辞,退位让贤了。” 此时,他知道再不主动提出卸任,怕是后果更糟。 南无忌近乎绝望地大喊起来:“父亲,你不能请辞啊!皇上,皇上!是我父子中了歹人挑拨离间之计,是那个闵江川告诉我们这一切,我们误信了这一切,所以才铸下大错。如今那闵江川就在殿外!皇上可宣而问之,皇上明察啊!” 浅水清轻轻摇了摇头。 南无忌到底比他父亲还嫩了一些,此时此刻,他本不该再提闵江川这个名字的。 南山岳很显然已经意识到了闵江川不可靠,物证被推翻,自己的侄子成了对方的人证,此时再传闵江川,很可能只是为对手打击自己再添份力而已,因此绝口不再提这个名字。但是南无忌却做不到就此放下一切。 那个闵江川,已经成为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南山岳的做法,尚可为自己留得性命,全身而退,静候将来东山再起; 南无忌的做法,却是彻彻底底将自己全家推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 顺着小河一直往源头方向而去,走了两天两夜后,终于来到了那片高耸的山脉前。 在这两天里,无双两人和八尺也逐渐树立起感情,彼此了解了很多。 八尺的父亲,本是是这天风帝国的子民,因为触犯帝国法令而逃入山中的。这个人也当真好本事,在这毒物猛兽纵横的丛林里竟生活得如鱼得水,自由自在,日子过得无比逍遥。 他没有象无双离楚那样的好箭法,却自有一套对付丛林猎物的手段,就是布设陷阱。 他对这一带生物的习性了如指掌,总能根据需要设计出各种极度巧妙的陷阱机关,假如说无双离楚是这丛林中游击射猎,以硬碰硬的高手,那么八尺的父亲就是设套打伏,以巧降强的大师。 八尺在父亲死后之所以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他父亲传给他的这些丛林生活的诀窍。 那天惊虹兵的出现,八尺当时不在河边。他亲眼看着敌人将自己的父亲杀死,却竟能忍住不冲出去暴露行踪,这个男孩的隐忍能力也确实了得。但是在心底里,他对惊虹人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无双离楚的出现,可以说为八尺带来了一线报仇的生机,所以他自告奋勇带着两人前往寻找惊虹人来时的路线。 “前面就是挂甲峪了。”八尺指着前面的那片山谷说。 眼前是一片瀑布,正从山上流下,激荡山下,冲击成一片积水小湖。小河的源头,就是来自这片瀑布。 八尺说:“每年的六月到九月,这片瀑布就会断流,河水会因此降低水位,要从河里淌水而过,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们看这瀑布,已经没有多少水量了。” 离楚道:“要在这河里走上三天三夜,怕也得把脚泡烂了吧。” “所以他们才要全是骑兵。”无双接口,指着远方的一棵树说:“你们看那里。” 树上挂着一条牛皮,离楚拿下来看了看,很肯定地说:“是给马裹蹄用的,上面还沾着河泥。两万名骑兵,八万只马蹄,光是给这些马用来保护蹄子的牛皮就要废掉不少牛了。惊虹人还真舍得下本钱。” “战争从来如此,怪不得孤正帆会在九月出兵,原来是受这条河所限制。”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是怎么来到这条河的。”离楚道。 无双冷笑:“这还用问吗?” 丛林里,一条人工开辟出来的道路赫然在现。 离楚沉声道:“寒风关到此地,绵延百里,一路崎岖难行,周围到处都有猛兽毒虫。别说开辟这样一条道路耗费人工颇巨,没有十年二十年难以完成,就算开出来了,一路走来,依然免不了要受到虫蛇侵袭。” 无双点点头:“事情的确诡异之极,但总是要走上一走,看一看,方才甘心的了。” 他看看八尺,轻声问道:“我们要去探惊虹人的老底,你是回去还是跟我们一起走?” 八尺轻撇嘴唇说:“你们没我不行。” 无双和离楚一起笑了起来。 两天的接触,他们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孩子,甚至连那只可爱又可恨的小雪猿,都已经挂在了八尺的身上,再不肯离去。 三个人继续踏向寻找惊虹人神出鬼没的征程,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条人工开辟出来的丛林之路,竟然短得出奇。 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路的尽头。 那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崖,如刀削般直立大地。它看上去浑然一体,成为阻挡天风与惊虹两地的天然屏障。 但是崖壁之前,却被人开辟出一片方圆数百米的空地。在这片空地上,树立起三个军帐,赫然驻扎着约有六十名惊虹士兵。 如果要想知道,惊虹人是怎么出现挂甲峪下的这片山崖下的,那么他们的后方,那片山壁中一道狭窄的山缝,给了所有人一个明确的答案。 离楚趴在林中,小声惊叹:“我的天啊,这是。。。。。。” 无双的声音透露出无限的兴奋:“一条山间密道,那是通往惊虹的。。。。。第四条道路!” 第五十三章 决战风雪之巅(6) 易星寒站在这大殿外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那一声传召。 步入殿中,思绪便如烟花飞扬。 依稀记得七岁那年,自己因顽皮而跌断了手臂,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却被父亲痛斥一番,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十一岁那年,止水新逢大败,耗资无数,为弥补亏空,国中大肆搜刮民财,适逢那一年国内饥荒,于是国中饿莩处处,国人易子而食,生活惨不忍睹。那个时候,为了填饱肚子,他去偷了人家的一把米,结果却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说:“做人要有骨气,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 他很幸运地活了下来,父亲却在那一年死去。 埋葬了父亲之后,他提着一把刀,加入了当时的风雷十三道,成为那里年纪最小的匪盗。 父亲临死前,告诉他:“人,固有一死,惟求死而无憾!活,当顶天立地,为人中之杰,死,也当惊天动地,成为传世神话。” 三年后,他成为那里最年轻的十三当家,却始终无法忘记父亲对他说过的话。 十八岁那年,他毅然从戎,来到三重天,用自己出色的武艺和过人的胆识得到了抱飞雪的欣赏,成为大名鼎鼎的飞雪卫中的一员。 而今,三重天已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飞雪卫也只留他最后一人。 往事历历在目,一一重现,易星寒的心情却平静无比。 人们都说,当人快要死的时候,就会看到自己的一生,这是真的。 死前的每一分回忆,都显得如此珍贵,如此的有价值。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他喃喃自语。 然后,他看向这宏伟高大的龙风殿。 在他成为护民军首领的时候,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这里,来亲眼观看这强大帝国的行政中枢。 不过很快,世人就要一切仰望他了。 走过龙风殿那层层用汉白玉石铺成的阶梯,穿过那一个个持戈肃立的宫廷武士树起的枪林,易星寒步履稳健。 路很长,终有尽头。 龙风殿很宽敞,四周立支着十二根盘缠着形态迥异的蛇龙状的水晶圣柱,华丽的饰壁上尽是斑斓五彩的图腾雕画,两侧皆是这个国家最高级也最重要的司政官员,殿中站着浅水清,殿下匍匐着南家父子。 这一刻,他来到大殿的中央昂首挺胸,看向那坐在豪华彩锦的绵椅上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笑了,带着一丝不屑的神采。 天空中回荡起庄严的声音:“闵江川,你好大的胆子,见了皇帝竟不下跪!” 易星寒笑得越发畅快了。 他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来下跪的。” 迎着那一众官员惊愕的眼神,毫不畏惧他们愤怒的目光,他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看向那正在走向殿中,有意无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皇帝的浅水清,看向那匍匐于地,早失去了往日风采的丞相父子,他轻声漫语:“还有,我的名字,不叫闵江川。” “你说什么?!”朝上惊呼。 易星寒的脸上,泛起一丝邪邪笑意:“止水护民军首领易星寒,见过天风皇帝陛下!” 下一刻,一道秋水寒光在他手中彗星般崛起,如鹰击长空,白虹贯日,就那样用尽所有的力气凶猛地刺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苍野望。 这一剑, 义无反顾! 。。。。。。。。。。。。。。。。。。。。。。。。。。 烈狂焰的眼皮突然连连跳了几下,象是预示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将要或者已经发生。 他不知道远在苍天城,此刻正在上演一出刺王杀驾的惊天大戏,但是眼前的寒风关,却正在出现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动向。 来自前方士兵的情报显示,孤正帆已经将大批的投石车拉上了城门第一线,开始准备与暴风军的远程对轰了。 与此同时,城墙上也出现了大批的骑兵穿梭的身影。 寒风关的防御情势再一步加强,士兵们挨成排站在城头,虎视耽耽地看着远方的天风军。 一副出城决战的准备。 孤正帆到底想干什么? 有士兵飞速来报:“大帅,寒风关射来飞书。” “拿过来。” 一纸信笺送到烈狂焰的手中。 鸿北冥,舞残阳,劫傲等军中重将一起围了过来。 烈狂焰只扫了那信笺一眼,表情就变得怪异无比。 他扬起手中的信笺说:“孤正帆向我们下了战书,要求七日后,与我军决战小梁河。他要我们立刻收兵后退到小梁河一带,与他展开正式对决。” 军中重将听得齐齐发呆,孤正帆他到底搞什么鬼? 他真以为凭他寒风关的守军,就可以力抗暴风军团的十余万大军不成? 鸿北冥沉声道:“孤正帆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和我军正面对战?我看他是去年赢了一仗,被胜利冲昏头了。” 舞残阳则道:“那也未必,寒风关虽有守军十万,但孤正帆不可能拉出所有人和我们对仗。他至少要留下一部分人守关,以防我军偷袭。也就是说,无论兵员素质,士气,将官水准,武器装备,他都比不上我们。这样一来,他根本就是在打一场毫无胜机的战争。孤正帆虽然骄傲,却并不愚蠢,保不准他另有阴谋诡计。” 劫傲道:“战争之道,以正合,以奇辅,不可能次次都靠诡计打仗。小梁河一带是我们的地盘,孤正帆要想在我们的地盘上耍阴谋,太难太难了。” 舞残阳立刻道:“可他却还是成功偷袭了鹰扬军团。” 鸿北冥傲然道:“暴风军可不是鹰扬军,孤正帆想要故技重施,怕是没什么机会的。” “还是当谨慎为好。” 这场对决,到底打还是不打,军中诸将议论纷纷,各有己见,然最终的决定,却还是取决于烈狂焰。 那个时候,烈狂焰眉头紧锁,反复思考,良久才终于沉声说道:“孤正帆已经向我们下了战书,打与不打,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做主得了。他有阴谋也好,纯是骄傲过了头也罢,我们都没有回避的理由,否则不明白道理的士兵会认为我们畏战,那将白白失去军心士气。” 说着,他看向军中诸将:“我暴风军团自成立以来,身经百战,战无不胜,无论敌人有多么强大,怎样狡猾,我们都无所畏惧。我们是一只愤怒的雄师,而敌人却是一只缩头的乌龟,面对这只长着坚硬外壳的乌龟,我们不怕它伸出头来,只怕它不肯出来。它既然出来了,我们就要掐着它的脖子,将它一刀两断!” “所以,我已经决定接受孤正帆的邀战,七日之后,我们与惊虹军决战小梁河。孤正帆想要在那里重演去年的辉煌,我也同样想在那里洗刷我天风军曾经的耻辱。” “当然,为防孤正帆故技重施,我们也将扩大斥候游弋的范围。从苍天丛林开始横向布防,一直延伸到小梁河一带,均要布下大量游骑斥候,除非他惊虹军肋生双翼,能从接天山那头飞过来,否则没有任何机会从我军后方突袭。” 说到这,烈狂焰突然大吼道:“诸位同僚,我烈狂焰一生征战,杀敌无数,从未对战争有过害怕和退缩的时刻。敌人固然凶狠,我们同样顽强而不可战胜。敌人若是看不起我们,那我们就伸出我们的拳头,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此战,我军将与敌人做一次正面较量,绝不予对手任何机会!” “谨遵帅令!”诸将同时大吼起来。 。。。。。。。。。。。。。。。。。。。。。。。。。。 完完全全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大发现,身为荆棘营营主的无双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条新的,通往惊虹的道路,如今就在他们的眼前。曾经横亘于天风惊虹之间的这道苍天山脉,原来并不是如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完整无暇。 眼前的那条山缝,崎岖狭窄,仅可容一人单骑通过,两侧是高高的悬崖,难以攀登。通向对面国度的这条通道,阴暗狭窄,往里看,几乎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但是黑暗的尽头却是光明。 “看来,浅水清立功的机会来了。”离楚趴在草林中小心说道。 “绝对是个大发现,可惜是先让惊虹人找到了这条出路,若是先让咱们找到,只怕天风军已经踏上了惊虹领土,可怜八尺的父亲也不用死了。” “难怪孤正帆对上暴风军团会这样有恃无恐了,有这么一条秘密通道在,去年大败鹰扬军团的大战他随时都可以再次上演。” 无双冷哼一声:“可惜还是被我们发现了,他的两万鬼骑再想玩这套把戏,只怕就来得去不得了。” 离楚嘟囔:“是啊,只要瞅准他们出兵的时间,在小河两岸埋下伏兵,然后予以凶狠一击。。。别说两万人了,在这丛林里,就是十万人也能把他们全给灭了。” 话音刚落,八尺突然一指前方道:“你们看!” 两个人一起仔细看前方,只见那条山道里,一名戴着鬼脸面具,手持长矛的惊虹骑兵,竟已然从山道中走了出来,马蹄上赫然还包着防水牛皮。 随着那名骑兵将领的出现,在他的身后,竟是一个又一个的惊虹骑兵出现在营地上。 他们的行动颇有效率,极有组织,最先出来的骑兵将领大声吆喝着,命令营地上负责警戒工作的战士立刻扩大警戒圈,同时收拢所有杂物,给后续部队足够的空间。 那条狭长的山道就象是一台生产骑兵的流水线,源源不断地在这片山崖的终端位置上放出一个又一个骑兵,转眼之间,那片有两个足球场大的空地上就已经站满了两千名骑兵,而后续部队依然在不断开出。 先前出来的骑兵将领大声吆喝了几句,然后开始沿着那条通向小河的道路打马前行,看来是准备做第一批渡河的部队。 后方骑兵紧跟相随。 每一名惊虹骑兵,都戴着插有双角的狰狞鬼面,黑盔黑甲,长矛利刃,武器精良且训练有素,尽管人数众多,却是人无喧哗,马不嘶鸣,除了指挥官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任何战士的说话,可见这是一支训练如何有素的精兵部队。 战场上,最怕的就是碰上这样的敌人,尤其是当他们从背后杀来时,快捷如风,奔腾如雷,杀戮如潮,再加上那鬼脸面具带给人的神秘感和凶恶感,的确可以给敌人造成极大的心理打击,从而产生一击即溃的效果。 然而这一刻,敌人的出现,深深震撼了隐伏在林中的三人。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惊虹骑兵竟然会提前出现在了这里,并且已经开始向着天风帝国的内部进发了。 毫无疑问,他们打算再度上演一次去年的那场大战。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被打败的,将是由赫赫战神烈狂焰亲自指挥的,天风帝国第一主力军团--暴风军团。 无双一拳捶在自己的手心上,低吼道:“糟糕,我们发现得还是太晚了,寒风关将有变,暴风军团要危险了,必须立刻阻止他们。” “怎么做?”八尺的声音很兴奋,能杀惊虹人,是他的一大梦想。 “放火焚林。”无双恶狠狠道:“然后杀人夺马逃跑。就算害不死他们,至少能耽误他们一把,没准会让他们以为中了埋伏,就此撤退。” “不可以!”离楚突然说。 无双吃惊地看向离楚:“为什么?” 离楚冷冷道:“你若是不想让惊虹人知道这条密道已经暴露,就不能做出任何卤莽行动。别忘了,你出来前浅水清交代过你,一切以大局为重。” “可是暴风军团即将遭受袭击,难道我们就见死不救?” 离楚冷冷道:“放心吧,以暴风军团的实力,充其量就是吃上一次败仗罢了,想要全灭他们,他们的实力还不够呢。” “但仍会有很多兄弟死去。” “战争,为胜利故,从来都是需要牺牲的。” 无双呆呆地看着离楚,那一刻,站在他面前的,仿佛是浅水清。 第五十四章 决战风雪之巅(7) 宫变乍起时,浅水清是反应最快,最直接的一个。 从大殿争辩开始,他就走出行列站在大殿的中央,易星寒进殿后,他便一直站在皇帝身前的直线距离上。 易星寒的惊天一刺,固然是刺向皇帝,同样也是刺向他自己。 但是他却不能躲,不能退,因为他的身后是苍野望。 那一声狂澜凭空炸响:“护驾!” 与此同时,浅水清内息更是以疯狂的速度在周身流转,双掌如铁爪,对着易星寒,或抓,或拍,或击,或打,易星寒却是痴心不改,一意孤行,直扑殿上皇帝。 龙风殿上一片大乱,持矛武士纷纷冲出,然而谁的速度也没有易星寒快,惟有浅水清,是横亘在易星寒与苍野望之间的那颗钉子。 两个人眼神在那一刹那间对碰,激荡出无数火花灿烂。 两人的心神同时一颤,在那刻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那个晚上。 。。。。。。。。。。。。。。。。。。。。。 “你又想利用我为你做什么?” “我需要你去南山岳的身边,以另一张脸孔,另一个身份。在他那里,你将因为出卖我而得到他的重用,也将因此而得到刺杀我的机会。” “如何得到杀你的机会?” “很简单,只要你告诉南山岳我对付他的种种计划,他一定会让你做人证。你我必会当堂对质,到时,你就拥有在朝廷百官面前公然杀我的机会,想必那将是令你非常惬意的一件事。” “你有了防备,我要杀你并不容易。” “朝上有皇帝,有南山岳,有我,而且我们都不能带武器。你实在有太多机会可以成功。如果你成功了,你将杀死我,也算为你自己报了仇。如果你失败了,你至少也将一位帝国相爷拉下了水,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境,也算为国家报了仇。” “那我何不将你的计划直接告诉南山岳,借他之手来杀你?” “武士不假他人之刀,若你是真英雄,你不会这样做。且南山岳是国内地主阶层,主张兼并止水土地,将国内民众分为上下两等,你若为止水子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他。天风帝国无论是相爷死,还是我死,都势必产生一场动荡,对你来说,这是好事,也算是最后为止水做的一次贡献。你纵死,亦无憾。你若告诉了他,他也同样未必就杀得了我,就几率而言,反而是我的建议更加有效。” “就为了对付南山岳,你甘冒如此大险?” 浅水清便笑:“我用自己的命,来赌你的行刺,你用自己的命,来为止水人报仇雪恨。我敢陪你赌这一铺,难到那个曾经打得浅水清狼狈而逃的护民英雄还会缺乏这最后一搏的勇气吗?我死了,你固可以笑,你死了,也同样可含笑九泉,因为我这样的人的存在,对天风来说,未必是件好事。此番出手,你无论成功与否,都不会空手而回,史书彪炳,你的名字将永不褪色。” 易星寒看着他,浅水清的眼中,是那无畏无惧的决绝。 一如现在。 。。。。。。。。。。。。。。。。。。。。。。。。。。。。。 人影一闪,血光一闪,一朵血的幽莲在空中慢慢飘浮而起,悠悠绽放着,然后碎散成百千粒细细密密的血末,消没在凌冷的空气中。 两条急速飞过的身影交错,沐浴出一片血末尘雨。。 易星寒脸色铁青肃穆,手中秋水剑飞扬出点点血沫,那是来自浅水清肩头的伤。 浅水清中了他一剑,他也挨了浅水清一掌,飘舞的破碎衣服正空中翻花般翻滚坠落,在宫中汇成一片空中柳絮。 易星寒眼神中暴起精芒,这一眼,却是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苍野望的。 “吼!”他大喝一声,长剑再刺,却是刺向那龙椅华服的皇帝。 浅水清给他的,是刺杀他自己的机会,易星寒却未必只能杀浅水清。 杀死眼前的皇帝,让整个天风陷入一片动荡之中,岂非比杀死浅水清更来得有价值?! 秋水剑再刺,在空中划出凄厉炙锐的光弧,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带着慷慨就义的从容。 浅水清铁掌连挥,重重拍打在他的身上,他却不理不顾,宝剑劲刺。这一剑来得太快,太急,太势不可挡,周边的武士才刚刚反应过来,甚至来不及抵挡,一剑当空,已刺向苍野望的眉心。 那一刻,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苍野望脸上震惊,震怒,还带着丝丝惊恐的表情。面对那惊世骇俗的一剑,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同样无力反抗。 “啊!”那是浅水清发出的大吼。 易星寒心神一震,浅水清竟直扑上前,一把抱住苍野望的身体,一个翻身滚下龙椅。 剑刺龙椅,真气激荡出漫天碎裂的木屑,可见这一剑之凶狠。 一剑无功,易星寒收剑再刺,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有再刺出第四剑的机会了。 此时浅水清力道方衰,再挡不住这要命的一击。 那个时候,他却做出了一个易星寒没有想到的选择。 他一个翻身,将自己完全压在了苍野望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来抵抗易星寒这要命的一剑。 扑。 血花迸现,一剑穿胸,正刺在浅水清的胸口上,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身体内。 易星寒愕然看向浅水清,对方的脸上,同样是决绝无畏之情。 “易星寒,不怕死的不是只有你一个。” 曾经的话语,赫然回荡在易星寒的耳边,他看着对手慷然就死的表情,竟再刺不下去。 长矛武士们终于在这要命的时刻赶到,无数长矛利刃从背后穿透他的胸膛,几乎在一瞬间将他捅成了一个浑身露血的大筛子,更有无数武士飞身而来,压在浅水清和苍野望的身上,誓死护主。 痛楚如一汪湖水,淹没了他的身体,眼前渐渐浮现出那片金碧辉煌的意象,他仰首喷出一口凄厉的血箭,在旋转的时空中仿佛触摸到群星闪烁的冬的荒漠。 真的吗? 我就这样死去了? 易星寒看着那片穹顶殿顶。 好辉煌的圣殿啊,曾几何时,也渴望驰骋沙场,保家卫国,却原来,一切都只不过是梦幻一场罢了。 武士的长矛在他的身体里穿捅辞挑,几乎将内脏挑烂刺碎,他却依然屹立不倒。 眼前浮出点点笑意,那是看向浅水清的。 嘴唇蠕动,仿佛是在说:“三次释放,一次还清。” 他本可以就此杀了浅水清的,却在最后的一刹那放手了。 砰! 身体重重地倒在这龙风殿的大殿上,双目圆睁,死死盯着上空,仿佛想要看清什么,单手虚抓,又仿佛要抓住什么,再不肯放。 浅水清缓缓站了起来,看着易星寒的尸体,心中亦是一片怅然。 为什么?为什么他最后时刻有机会杀了自己,却放弃了? 他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他说过,自己的存在,对天风帝国未必是件好事。 又或是因为,他突然觉得杀死自己已经毫无意义? 他不明白,也不知道,自以为可以看透世间人情的浅水清,在这一刻,却亦茫然了。 身后,响起的是苍野望厚重的声音:“浅水清,你救了朕一命。” 浅水清恍若不觉,捂着胸前的伤口看向那已经被惊得完全无措的丞相南山岳。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喃喃自语。 。。。。。。。。。。。。。。。。。。。。。。 “喂,八尺。”离楚突然喊。 “什么事?”男孩无精打采地用手里的木棍挥打着草丛。 难得在这袅无人烟的丛林中认识两个朋友,他们却很快就要离开了。 惊虹人的骑兵已经顺着那条小河一路向林外走去,无双和离楚不可能再继续逗留在丛林中,尽管为大局故,他们不敢做出骚扰举动,但依然要立刻向自己人报信,不管来不来得及。 “反正你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了,不如就跟我们出丛林吧。” “出丛林做什么?”八尺问离楚。 “恩。。。上学堂啊。你帮我们找到了惊虹人的密道,浅水清肯定会赏你的,以后你就不用担心生活了。” “浅水清是什么人?”小家伙常居山林,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一个打仗不错的家伙,但是很阴险,很狡猾,还很。。。凶残。”离楚不愿意说浅水清的好话。 没想到八尺却突然跳了起来:“那太好了,我决定了,我要跟浅水清去当兵。” “啊?”无双和离楚都吃了一惊:“你还是个孩子,而且浅水清。。。。。。” 八尺大叫:“别看我年纪小,在这丛林里,就算你们来了,也未必能躲得过我的陷阱。当兵打仗,只有杀人和被杀,那有什么凶狠不凶狠的事。只要是能打胜仗的将军,就值得追随。只要浅水清能打胜仗,我就跟他。我跟你们出林,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我大哥,咱们就是丛林三杰。” 年少好玩的心性,让八尺随口说出了这个极具江湖气息的别号,谁能想到,这个一时兴起所取的绰号,竟会在日后令所有敌人闻名丧胆。浅水清爱徒诡八尺之名,更是享誉整片大陆,最终成为继浅水清之后的又一位出色的战将。当然,如今的他,还只是一个未成熟的孩子罢了。 在决定了跟随离楚出林之后,无双和离楚立刻分道扬镳。 无双负责前往寒风关,通知烈狂焰小心敌人的后方突袭,离楚则带着八尺一起,急急前往苍天城,将发现丛林密道的消息通知浅水清。不知不觉间,离楚渐渐开始认同了浅水清,这一点微妙的心理转变,却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由于天风帝国内的军鸽传讯系统,并不是每地皆有,尚未形成网络化结构。各地军鸽,大部分都是直接与苍天城往来,其余各地的相互通讯,依然是使用驿站方式。也就说,无双找不到更快的方法,只能用两条腿来和敌人的四条腿赛跑,相比之下,离楚二人,到显得不那么迫切,且有信鸽系统可供使用。 丛林里,三条并行的线路同时向着林外移动,中间的那条小河,一支多达两万人的骑兵部队已经延绵成一条粗长的黑线,仿佛一条贯穿丛林的毒蛇巨蟒,蜿蜒游至,对着远在百里之外的目标猎物吐出咝咝蛇信,一副凶恶狰狞之相。 寒风关前,烈狂焰指挥大军徐徐后退,他们期待着,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 玲珑坡上,碧空晴指挥大军围困住的血风旗战士,终于放下武器全面投降。 一切的一切,都在走向结束,却又仿佛刚刚开始。 第五十五章 铁血镇督浅水清(上) 天风历107年,6月24日,原止水军首领易星寒,于龙风殿上图谋行刺当朝皇帝苍野望,浅水清舍身救主,易星寒当场身死。 这惊天一击,成为这一年历史上的几件大事之一,也彻底宣告了南山岳父子的末日来到。 易星寒以南家门客的身份出现,持的是南家的秋水剑,一切的证据都已昭示南山岳罪无可赦,他是冤枉也好,蓄谋也罢,除了一死谢罪,再无其他路可走。易星寒进宫前经历搜身,当时身无短剑,因此每一个人都相信,是南山岳进宫后把剑交给了易星寒。 惟有南山岳本人彻底明白,真正帮助易星寒带剑入宫的,只怕正是浅水清本人。 没有人会想到,他竟如斯大胆。偏偏这一场戏,演得如此真实,易星寒与浅水清之间的生死之搏使人不可能想通这其中的奥妙,甚至南山岳都想不明白,到底浅水清用了什么手段,哄得易星寒做出如此惊人举动。 不过他已经不用想了,官场之上最不需要的就是回忆与后悔。 南山岳南无忌父子本当场收押,革除所有职务,南府一干老幼皆受株连,无人可以逃脱。 当天下午,在刺杀过后的一个时辰后,浅水清奉命查抄南相府,南无伤为第一要犯,他的铁血镇督之位在第一时间被剥夺,皇帝苍野望甚至不需要动脑子,转手交给了浅水清。待所有事情结束后,再对其进行封赏。 浅水清亲带二百亲兵包围南府,他要亲手抓住南无伤,以慰戚天佑在天之灵。 一大群如狼似虎的战士冲进相府,就象是狼入羊群,有几个南府的护院没搞清楚状况,还想恃强抵抗,被当场斩杀。片刻之后,一大批男女老幼统统被押出南府,狗子冲过来大声回报道:“报将军,当场格杀南府家丁十二人,其余上下一百三十八人已全部带到。” 看着那一群曾经显赫的南府家人,浅水清心中亦是一阵叹息。 管你曾经位高权重,名声显赫,一旦落难,尽受株连。这是一个充满杀戮的时代,实在是容不下半点温情。 一大批妇孺这刻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不住地向着浅水清哀求饶命,浅水清摇了摇头,然后问狗子: “南秋源一脉的人在里面吗?” “他们已知机回避,不在株连之中。” “很好,为什么没有看到南无伤?”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回将军,南无伤不在府中。” 浅水清立刻对着跪地众人道:“谁能告诉我南无伤的去向,我可以保他少受些皮肉之苦,要是能给我把南无伤交出来,我就请皇帝特赦了他。” 一名妇女连忙叫道:“就在你们来之前一小会,有人送来了老爷出事的消息,无伤一接到消息就走了。” 浅水清一惊:“这不可能!易星寒死后,整个龙风殿都被封锁,所有官员未经皇帝允许一律不得外出,所有和南家有亲密往来的人也都在监视之中,怎么可能会有人通知他宫里发生的事?告诉我,是什么人告诉你们的?” “只知道是个青衣小厮,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也不知道。”那妇女哭哭啼啼地喊:“事情一出来,大家都慌了,没想到二公子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往哪个方向去的?” 女子颤颤惊惊回答:“我当时没注意。” “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二娘。” 浅水清冷哼一声:“看来南家果然是人才济济,不仅有借刀杀人的优良传统,还有出卖亲人的薪火传承,南靖元如此,南无伤也如此,连你们这帮女人也一样,南家不倒真是天理不容。” 对于浅水清来说,他这一年都是在战争中度过的,患难兄弟同生共死,用自己身体为兄弟挡刀的数不胜数,可在这里,看见的却只有出卖,利用,尔虞我诈,也就分外地鄙视一些。 他回头大喊道:“立刻通知城卫府,派人封锁全城,仔细盘问各门守城官兵,务必要查出南无伤是否还在城内。” “是!”属下的几名传令兵大喊着分头行事。 斩草要除根,南无伤不死,事情就没有完。 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感觉。 片刻后。 胡同口飞来一匹快马,骑马的人正是云岚,他对着浅水清狂声大喊:“混蛋浅水清,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南无伤带着二百亲卫,杀上了天下云家,把我妹妹掳走了!” “你说什么?!”浅水清面色大变。 最糟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再无后顾之忧的南无伤,这次一出手,就对准了浅水清的死穴。 “我说南无伤把我妹妹抢走了!浅水清,我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为她抵命!”云岚狂吼道。 “他带着云霓往哪个方向去的?” “往东。” 往东?浅水清心中一惊。 他大叫起来:“狗子,立刻穿书石村,命方虎即刻带领虎豹营前往苍天城,听我调遣,血风旗若被拿下,由碧空晴接任指挥,其余各部谨守其位,未得我命令不得擅动!” 云岚大叫:“你知道他要去哪吗?” 浅水清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天大地大,他却只有一处地方可去。” 。。。。。。。。。。。。。。。。。。。。。。。。。。。。。。。。 夜,凄清冷漠。 两百余人的队伍终于在一处旷野上停了下来,生起篝火。 南无伤再无复当初的英姿飒爽的形象,火云战袍上风尘仆仆,一路急奔,他便如条丧家之犬。 也确无说错,如今的他,已真正无家。 篝火旁的云霓依然镇定,看着南无伤的眼睛闪动星般光芒。 眼前的这个男人,险些就成了她的丈夫,然而命运轮转,天意难测,未能成夫妻的二人,却成了仇人,且在这种情况下被捆绑到了一起。 南无伤看着她,眼中喷出火般仇恨,他抽刀对着云霓叫道:“事情到了这一步,都是因为你这女人而起,你不守妇道,勾引男人,还引狼入室,害得我南家家破人亡。不过还好,我南无伤到底也没全盘输尽,你如今落在我手上,可知道后悔?” 云霓泛起一丝微笑:“那你呢?你施计坑杀戚天佑,又多番设计害浅水清,连累我二叔,又可曾有后悔之意?” “你这个女人!”南无伤一把揪起她的头发:“你现在就在我手里,还装什么高傲,就算我南家已亡,至少你云家也不会好过。纵然是死,也要拉你这浅水清最心爱的女人一起死,让他活都活得不是滋味!” 他疯狂大喊,云霓却凛然无惧,直视他道:“就算落到你手里又怎么样?浅水清不会抛下我不管,他一定会来救我,你就等着死在他的手里吧。” 南无伤疯狂大笑起来,脸部肌肉扭曲成一片狰狞血厉:“哈哈哈哈,没错,浅水清一定会来救你,不过我又岂会让他轻易如愿?我在孤星城还有六千鬼风旗精兵和两千亲卫队,我只要在浅水清来到之前,先布下圈套等着他,然后趁机发兵,就可消灭掉他,我怕他什么?!” “只怕到那时,他们已经知道你南家的结局,不会再听你的了。” 南无伤嘿嘿一笑:“可惜啊,他们不会知道。因为我已经杀死了所有由苍天城飞往孤星城的信鸽,刚才一路过来,又毁掉了好几个驿站。他们就算飞马传讯,也不可能赶在我的前面了。” 云霓的心微微一惊,随即笑道:“果然是准备充足,不过你的八千人,却未必对付得了浅水清。” 南无伤暴怒大吼:“你以为浅水清是个什么东西?战场上他真能赢得过我吗?我呸!他不过是凭着一时运气罢了,这一次,我就要让他好好看看我南无伤是怎么用兵的!” “那是自然,连打败堂堂丞相也是运气。” “闭嘴!”南无伤甩手给了云霓一巴掌:“你这臭女人!你现在落在我手里了,竟然还口气这么硬?那好,就在浅水清来救你之前,老子就先把你玩个痛快!为了你,我南家失去了一切,我的锦绣前程,皆因你而毁!我若不好好玩玩你一次,又怎么对得起自己!不光我要玩你,我还要让现在跟着我的这些兄弟一起玩你!让你被千人骑万人上!老子把你下面捅成一个锅,我看浅水清到时候还拿什么来疼你爱你!” 没想到云霓听了这话不惧反笑:“那好啊,你就上吧。从我被你抓走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你会这么干。你们男人还有什么本事对付女人?除了**就没别的了吗?你南无伤好歹也是堂堂铁血镇督,对付女人就连一点花样都没有?你以为我会害怕?我告诉你,如果我做了你的妻子,别人如此对我,我或许会害怕,因为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爱。可是我现在的男人是浅水清!他爱我,他不会在乎我被你怎样对待。你就算是让一千个一万个臭男人来**我,他也只会加倍的爱护我,疼惜我!这就是浅水清和你最大的不同!所以,我怕什么?你来啊,来**我啊,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过不了几天就好了,我依然是我,天下云家的云霓,浅水清最爱的女人。哼,凭什么男人**了女人,女人就要哭得死去活来,就算是失去了贞洁,我也依然活得顶天立地,活得无愧此生。南无伤,你伤害我越深,他便爱我越重,我又何惧于你!” 南无伤听得愕然。 他没有想到,云霓的反应竟会如此直接,如此令他匪夷所思。明明已成俘虏,她却依然高傲,依然自信,依然无惧无畏。 点了点头,南无伤凄然道:“好,好一个天下云家,子孙后代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就算是身为女子,也巾帼不让须眉。” 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南无伤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干脆成全了你。来,兄弟们,今天,你们为我南无伤抛生入死,舍却一身荣华,我南无伤感恩戴德,无以为报,就把这小娘们赏给你们,大家就好好玩个尽兴吧。” 云霓的脸上骇然,她刚才的口气虽硬,却终究只是硬着头皮强撑罢了,长期以来的妇女三从四德的思想教育,又岂能让她真得毫不在乎?她固然相信浅水清不会因此嫌弃她,却同样不甘忍受这帮人的**。 一群人已经缓缓逼近于她,她心中暗想:他们在上前一步,我便嚼舌自尽。 幸好那个时候,南无伤派在外面担任警戒的卫兵突然跑了回来,大叫道:“二公子,我们快走,前方有大批府衙官兵追过来了。” “前方?”南无伤一惊:“前方怎么会有人?” 那卫兵叫道:“只怕浅水清早已遍撒军鸽,命令沿路各处的府衙立刻对我们进行追捕。二公子,咱们现在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了!” “所有人全部上马!”南无伤大叫起来:“目标孤星城,星夜赶路,不得停留!” 云霓一颗紧提着的心,暂时算放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铁血镇督浅水清(中) 浅水清的追击速度之块,动作之迅猛,回应之暴烈,远远超过南无伤的想象。 一路东行,他们几乎都是在马不停蹄地狂奔之中,连饮食休息几乎都在马上,累毙的马不计其数,若不是南无伤身上带了足够的金银用来买马,只怕他们根本到不了孤星城。 饶是如此,这一路逃亡也充满了艰辛。 尽管南无伤杀死了飞往孤星城的信鸽,但是他毕竟没能来得及毁掉所有信鸽,浅水清利用信鸽通讯网络,在全国各地范围内调集人马,追捕南无伤一行。他将整个天风帝国变成一片天罗地网,同时高价悬赏南无伤的人头,称有举报南无伤一行下落者,赏金五百,能交出其人头者,赏金三千,救出云霓者,赏金一万。 显然,浅水清把救出云霓列为了第一要任。 如此丰厚的悬赏,足以让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亡命徒行动起来。 大量的武人开始沿着南无伤经过的痕迹寻觅而来,试图在他的身上得到发家的机会。 因此,一路走来,南无伤几乎是在不停地骚扰中度过的。 每到一地,他们都没有足够休息的时间,只能做短暂的休憩后立刻匆匆上路。 因为整个帝国的子民都已为这笔数额巨大的悬赏而疯狂,浅水清运用手中巨大的财力与权力,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帝国东部上。 此外,浅水清手下的第一杀将,方虎,已经亲自带领虎豹营三千骑兵从后方全力追赶,他们轻装简从,抛弃一切辎重,只为提高速度追上他们。 这一路,骚扰,暗杀,伏击,几乎已成为南无伤生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他们再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一个看上去普通无害的农夫老者,都可能一转眼变成伺机暗杀南无伤之人。他们的人数太多,动向明显,南无伤本人名气太大,人尽皆知,要想瞒住天下人的眼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还好,由于时代科技的限制,无论通讯,交通等方面都有极大的缺陷,因此逃亡之人,只要速度够快,总能在危险来到之前,先一步离开。此外他们的运气更是不错,浅水清传令各地府衙出动兵力,却只能扼守要道,不可能每处地方均有人,因此只要走偏僻小路,就总能及时避开。尽管一路行色匆匆,却总是有惊无险。 尤其是来到丰饶草原之后,一片苍茫寂寥,到处都是空旷之地,到处都是路,浅水清布下的天罗地网,在这草原上无可避免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疏漏,这便给了南无伤趁隙而入的机会。 在经过了近十天的亡命狂奔后,眼看着即将离开丰饶草原,累得连马都坐不稳的南无伤终于放声狂笑起来: “浅水清啊浅水清,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如今整个帝国的所有兵力几乎都已为你调动,全国都是一片风声鹤呖,你却依然没能把我抓住。你真是枉为天风血狐了!” 人在落难时,通常有两种表现,一种是自暴自弃,自怨自哀,还一种,便是如南无伤这样,故意说一些打击对手的话,以此来鼓舞士气人心。尽管南无伤身边在经历一路逃亡之后,只有还不到二百人了,但那却是他最后的可信任的班底。他们都是南家的老人,是最忠心于南家之人,即使南家已倒,他们也会对主人不离不弃。每个大人物的身边,总会有一些如这样的人存在,正因此,他们中才总有一些人有着东山再起的机会。 南无伤这样说,固然是存了打击对手士气,扬己威风的用意,同样也有安抚大家,让他们相信自己将来还可以重铸山河的目的。 “二公子。”这刻一名亲兵对他道:“后面的追兵来势汹汹,一路猛赶,估计离咱们只有不到半天路程。若是就这样到孤星城,只怕咱们来不及调动兵力进行反攻,此外您没有陛下的亲笔手谕,要令鬼风旗攻打自己人的部队,只怕颇有些困难。” 南无伤冷冷道:“放心吧,火萤飞也算是惊风展的心腹爱将了,没有惊风展和我,他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惊风展死了,他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火,就算看出有问题,说不定也会装一把糊涂,咱们赌这一铺,只要浅水清在追兵之中,他就一定跑不了。” “如果浅水清不在呢?” 南无伤看了一眼云霓:“他一定会来,他绝不会放过任何救他女人的机会的。” 说到这,他大吼起来:“兄弟们,你们跟随我南无伤出生入死,在这最危难的时候,也对我南家不离不弃,我南无伤感谢你们。此战之后,我南无伤在天风将再无立足之地,有愿意跟着我的,就一起去惊虹,投奔孤正帆,我相信,以我南无伤的声望能力,孤正帆一定会重用我们。我南无伤若能有机会重享荣华,你们就是我的生死兄弟,与我共享富贵!” 对着未来画大饼,这是此刻南无伤对部下唯一能安慰的东西了。 “属下誓死效忠二公子!”所有人同声大喊起来。 那一刻,南无伤看向云霓的眼神分外阴毒:“到了孤星城,大家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到时候,我会把这个女人赏给你们,让你们好好乐一乐的,也算是对大家跟随于我的一份感谢吧。” 云霓的心中一寒。 。。。。。。。。。。。。。。。。。。。。 孤星城,南无伤成名立万之地。在这里,他曾以两万人的兵力封住止水人的大军两年之久,数度击退击败敌人,为自己建立无边声誉。然自从浅水清声誉雀起之后,南无伤的名字就逐渐消失在人们谈论的话题之中,使很多人忽略了这个事实--南无伤,其实也是一名优秀的统帅。 而孤星城,更是他成立功业的根本之地。 没有人能保证,有多少人会对他南无伤忠心耿耿。 远远望着那片城墙,南无伤心中唏嘘。在经历了一路的艰难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这里,来到这孤星城下。 如今天高皇帝远,只他布置得当,就一定可以给浅水清以凌厉打击,想到这,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派出人去通知城内的火萤飞,南无伤已到,要他带领属下士兵迎接,有亲兵不解,问南无伤为何此时还要摆出如此架子,南无伤淡淡道:“越是现在这个关键时候,越是要有从容之相。绝不可以让火萤飞看出问题。我们的衣衫可以破,马儿可以倦,人却不能没有信心。只要人的威势还在,纵算衣表破烂如乞丐,也自有其威严,令人不得不从。” 事实证明了南无伤是正确的,片刻后,孤星城内飞出一彪铁骑,为首者正是鬼风旗掌旗火萤飞。 “属下火萤飞,见过南督。”火萤飞跳下马半跪于地大叫道。 他看南无伤落魄的样子,大感好奇问:“南督怎么现在这个样子?” 南无伤闷哼一声:“赶路赶得急,脏了些罢了,回头准备些热水,我要洗澡。” “是,不知道南督匆匆而来,可有什么要事?” “的确有急事。”南无伤扫视了一下周边,这才道:“你们也算是本督的亲信了,不妨直接跟你们说了吧。浅水清已然叛国。” “什么?”火萤飞一脸震惊。 南无伤冷哼道:“不过他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浅水清如今正亲率虎豹营星夜赶往孤星城,试图先夺此地,再图止水,凭借他在止水一带的威望建立起一支军队,以与帝国抗衡。我匆匆赶来,就是为要通知你们立刻防范他的进逼。” “是,谨遵南督令,浅水清奸贼叛国,当杀无赦!”火萤飞大叫道。“请南督先跟我们进城去休息,属下这就集结部队,给浅水清一个教训。” 南无伤点了点头,一颗紧张的心也随之放下。 几名士兵上前来搀扶他下马,还有几名士兵则去搀扶云霓。 云霓是被捆在马上的,为避免她多嘴坏事,南无伤还特意让人用布条封了她的嘴。这刻看到有士兵去搀扶云霓,南无伤心中一动,对火萤飞道:“萤飞,你怎么不问我,云家大小姐,怎么会和我一起过来,且被绑在马上。” 火萤飞微楞了一下,立刻笑道:“南督,您与云家小姐的事,大家多少也是有点数的,浅水清叛变,只怕云小姐也有份,被您绑来也不稀奇。” 南无伤眼神中闪过一丝凛冽:“那么天下云家呢?他们是否也背叛了国家,你就不问一声?” 火萤飞脸色大变,正要说话,南无伤突然大喊一声:“动手!” 呼啦啦一批南府亲兵突然同时举起手中家伙对准了出城迎接的一干士兵,南无伤更是亲自将剑架在了火萤飞的脖子上。 火萤飞脸色惨白道:“南督,你这是干什么?” 南无伤嘿嘿冷笑:“火萤飞,你演戏的本领,比你打仗的本领可差了许多啊。” 然后,他猛然高叫起来:“浅水清,是个男人你就给老子出来!” 城头之上,浅水清的身影赫然出现,白衣飘飘,状若出尘。在他的身后是无数鬼风旗士兵,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对准南无伤一行。 “浅水清见过南二公子。”浅水清的声音悠扬传来。 。。。。。。。。。。。。。。。。。。。。。。。。。。。。。 小梁河,两军对峙。 第二次小梁河战役即将打响。 天风军背靠小梁河,摆下阵势,严阵以待惊虹人,而惊虹军也果然出了寒风关,总计八万大军,一路以浩荡之势横扫而来。 八万对十二万,这是两方的军力对比。 惊虹军来到之后,在距离对手五百米以外的地方开始布置战阵,天风军则严阵以待,并不骚扰。这到不是天风军斯文有礼,先礼后兵,而是此时出击,除了把对手吓跑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孤正帆摆下的是一个中央突进的尖锥阵,是以中央为主要突破力量,目的是撕裂对手,制造分割包插对手的机会。 烈狂焰布下的则是一个两翼齐飞阵,将主要兵力集中在了左右两侧,目的是包围对手,全歼对手。 不同的实力,不同的心态,导致的是不同的战术变化。孤正帆的兵力比暴风军团的人数少,想要包围数量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显然是不合理的战术,因此利用局部优势,强突中央,分割敌人,打一个中心开花战术比较理想。而烈狂焰则要充分利用自己的兵力强大优势,尽可能地从这一战中捞取到最大的胜利果实,最好就是自己的两翼能够直接杀到敌方的后路,然后在后路中央会师,如此,就可截断惊虹军的归路,使其再没有逃逸的空间。 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战术思想碰撞在一起,是典型的以己之强,攻彼之弱,到底谁胜谁负,还要看各自的指挥水准,当然,也要看一些战场之外的因素。 如今小梁河战场上,这两大阵营碰在一块,那璀璨着黄金之色的,是天风军。数量多达四万人的步兵大方阵,以传统的嵌套式方阵体系开局。每五十人组成一个基本作战单位──小型方阵,每二十个小型方阵组合成一个中型方阵,每十个中型方阵构成一个万人大型方阵。远远望去,一个个小型方阵,就如一块块麦田。当几个大型步兵方阵在战场上铺展开来,无数方方正正的小块麦田嵌合邻接,仿佛变戏法一般,原本平坦荒芜的原野上,一下子长出一片无垠的麦浪! 这种方阵体系的特点是灵活性高,适应性强,可密可疏,可攻可守,在大多数地形条件下都能够使用。 两侧,则是暴风三纵,三万人的骑兵部队再加四万步兵,形成凶猛的两翼齐飞态。在这里,骑兵在前,摆成松散阵型,利于穿插冲刺,后方的步兵则布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前突阵容。假如说中间的大阵,是用来防守的,那么两侧的士兵就是用来进攻的。 由高往下俯瞰,天风军阵就如一支张扬舞爪的大闸蟹,用要凶狠的利钳撕裂消灭敌人。 于其相对应的,是惊虹军的军阵。黑盔黑甲,是惊虹战士的传统装束。与天风军相反,孤正帆将骑兵摆放在了军阵的最中间,其后才是步兵。两侧则安置以防御能力最强的重装步兵,配以大量的弓箭手。整个大军阵看上去还真象是一只大铁龟,中央**突前,四周是铁壁防御,往那里一趴,除了**摇摆,凶猛噬人外,其余地方均不好啃。 这场战争,大闸蟹碰上了大铁龟,导致了后世就有人称这第二次小梁河战役为龟蟹之战。天风人是传统的进攻犀利,惊虹人防御强劲,到底是金蟹挥舞利爪粉碎敌人的坚硬外壳,而是黑龟依仗浑厚防御,用那凶猛的龟口将敌人撕咬成一团烂肉,却是谁也说不清得了。 远远望着对方的鼎盛阵容,烈狂焰也赞叹说:“孤正帆带兵,的确是有一套的。你们看,他的这个阵,不可单单是纯粹的防御。事实上他的排兵布阵相当合理,重装甲士,弓手,长矛兵,再辅以护卫甲车,典型的守中带攻,一旦时机来到,随时可以给对手以凌厉反扑。而进攻方一旦强攻对手,不但很难咬开对手的防御线,一个弄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撞个头破血流。” 鸿北冥笑道:“由此可见,孤正帆到底是个守惯了的家伙,打惯了防御战。不过可惜,这里不是寒风关,他那套凭险而守的习惯战法,用得就有些不是地方了。” 烈狂焰点点头:“也正因此,我才担心和忧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家伙胆子这么大,敢伸出脑袋来和我们玩这一手。” 鸿北冥立刻道:“烈帅,大战之时,最忌讳的可就是犹犹豫豫,前思后想了。” 烈狂焰笑道:“那是自然,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打这一仗,就怎么都要全力以赴。” “请烈帅放心,此仗,我军必胜。” “希望如此吧。”烈狂焰淡淡道。 远方,进攻的号角已经响起,惊虹人的骑兵已经开始向着天风军移动了。 一场大战,就此展开。 第五十七章 铁血镇督浅水清(下) 浅水清不是不遗憾的,没想到南无伤在经历了这许多时日的亡命奔逃之后,不但没有放松警惕性,反而越发地警觉起来。 火萤飞的确不是演戏的料,事实上绝大多数军人都不是,只是可惜了他的这个计划,却无法找别人去扮演。 从得知南无伤劫走云霓的那一刻起,浅水清就算到了两件事。 一:他要杀云霓报复自己。 二:他要借云霓的存在引来自己,连他浅水清一起杀掉,以报家仇。 当得知飞往孤星城的所有信鸽全部被杀之后,浅水清就知道南无伤试图利用孤星城一带地处偏郊,信息难通的缺陷,领兵反击自己。 但是南无伤显然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飞雪的存在。 作为一匹天鬃马,飞雪几乎是世间跑得最快,脚力最足的马。只可惜跟了浅水清后,浅水清极少有单独行动的机会,飞雪的脚力再健,终不可能抛下大军不管。因此,在很长时间里,除了景深门前那惊世一跃,飞雪一直没有什么出色表现。 但是这一次,浅水清却利用了飞雪的快捷,早就先来到了孤星城。 南无伤之所以一路逃亡,却总是有惊无险地逃出生天,不仅仅是因为他自身却有本事,更重要的是,浅水清下的命令,就是各地府衙,凡是有组织大规模的追寻,都必须在一定条件下给南无伤放开缺口,使他顺利逃逸,还不能让南无伤有所发觉。 这条命令的执行极为困难,但是浅水清的口气很硬,有做不到的,不是削官丢职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掉脑袋,使得各地不得奋力表演。 之所以这样,浅水清是有考量的。 云霓已经落在了南无伤的手中,一旦将他逼急了,他很可能会挥刀杀人。如今救出云霓是头等大事,诛杀南无伤是次等,所以他不愿意让云霓冒险。相反,他利用飞雪的速度和畅通的道路,一路直奔孤星城,展示皇帝手谕,在追捕南无伤的过程中,浅水清拥有对各地的号令与生杀大权,火萤飞自然不敢相抗。 故此才布下了这个圈套,试图将南无伤骗进城中,先救走云霓,再图杀南无伤。 谁能想到,南无伤心细如发,从火萤飞的一点不合理表现上,就立刻推算出浅水清已经来到了呢?不能怪火萤飞不够努力,只能说天意弄人,南无伤因为这一番磨砺,反而变得更加坚强,也更加谨慎起来了。 功亏一篑,浅水清对此也颇感无奈。 。。。。。。。。。。。。。。。。。。。 “很好,很好。”南无伤站在城下,点了点头:“浅水清,你果然够厉害,难怪我一路逃亡,虽然惊险不断,却总能顺利摆脱,追兵虽紧,却与我不离不散,这一切都是你的心理战术吧?不仅要让我以为追兵尚在身后,更让我疲累交加,只想早些进城休息,以防计划败露。” 城头之上,浅水清点了点头:“你是聪明人,不点也透。” 南无伤放声狂笑起来:“可是现在,你的计划失败了!浅水清,你不但没能把云霓救回去,还把火萤飞也搭了进来,你现在怎么办?” 浅水清轻轻一笑:“这个时候,总可以让云霓说话了吧?有些风度好不好?现在占上风的是你。” 南无伤点点头,有人将云霓口中的布条扯开。 “水清!”云霓对着浅水清大叫起来。 浅水清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路逃亡,她这次是吃了不少的苦。 温柔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爱意,他对云霓说:“你放心,我会救你出来的。” 南无伤放声狂笑:“浅水清,你是痴人说梦!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说救人?” “为什么没有?”浅水清反问:“你在军中这么多年,当知道我的习惯就是,每当作战时制定出一套计划后,为防止计划失败,总会相应制订出其他相应的补救措施。” 南无伤一呆,浅水清已经道:“所以,我这次的补救措施很简单,我要和你做笔交易。” “我们之间还可能有交易吗?” “当然有。”浅水清傲然回答:“只要你放了他们,南无伤,你就有机会和我做一次公平决斗。你当知道,我在龙风殿上为了救驾,受了易星寒两剑,我为了追你一路赶来,马不停蹄,几乎未有机会治疗。我如今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其实是强自支撑,若要你和单打独斗,你的武功本就在我之上,你有大把的机会可以一刀宰了我。到底是杀我还是杀云霓,你总有得选择吧?” “水清!”云霓再次大叫:“不要啊!” 浅水清报以自信的微笑。 南无伤:“老子才不信你的鬼话呢。” 浅水清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上斑斑血痕。秋水剑造成的伤势,其实并不小,只是浅水清一直未有机会养伤,这刻看来,他身上一片血肉模糊,显得分外狰狞一些。 南无伤哼道:“我情愿让你用立刻自杀来作为交换云霓的条件。” 浅水清摇了摇头:“你现在是入了巷的穷狗,见人就咬,你说的话,我不会信。我若死了,你一定会杀云霓。既如此,我情愿看着你杀了他,也不会自杀。我虽爱云霓,却更愿意两个人一起活着相守,而不是死能同穴。你若杀了她,我会继续活下去,活得更精彩,更逍遥。所以,我不会接受你的威胁,不信你不妨一试。” “啊!!!”南无伤愤怒狂叫,手中的剑挥动,险些把火萤飞的脖子砍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这对狗男女都那么离谱?一个说被**也无所谓,一个说自己的女人死了也没关系,你们这样***算什么爱情?” 云霓对着城头高喊:“我们就是这样,浅水清,我支持你!他若杀了我,你就把他一剑干掉,为我报仇。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你要活得更精彩。” 浅水清笑得越发畅快自然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底,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在起伏。 和南无伤这样的对手较量,绝不能在心理上先输给对手。一定要让他相信,就算他杀了云霓,也不会对浅水清造成多大打击,惟如此,才会对手上的人质不再那么重视。 这刻,浅水清继续道:“考虑考虑吧,你杀了云霓,我不过是伤心一时,却不可能伤心一世,感情这东西,最经不起的是时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和云霓在一起时,身边就有不少女人,她要是去了,我只会有更多女人。我虽然爱她惜她,却不会因此就随了你的心意。所以,你杀了她,对我的伤害终究有限。我如今给你机会,你若放弃,那是你自己愚蠢,与他人无干。我猜,你本来的计划,是在这里杀了我之后,不是逃亡到惊虹,就是圣威尔或麦加吧?你想必许诺给了部下许多好处,但是现在计划已败,再不能成行。你南无伤固然已是死定,那些跟着你的人又怎么办?哼哼,难道你就不为他们着想吗?若是你无视手下人的性命,他们又何必为你卖命?” 这一番话,当真是恶毒之极。如今将刀架在云霓脖子上的,正是南无伤的手下,浅水清随口几句话,已极尽挑拨离间之能。南无伤的亲兵固然对他忠心耿耿,情愿为他去死,可若是主子无视下属性命,只怕也会叫属下心寒,在此危急时刻,却是万万动摇不得军心的。 南无伤狠狠地看着浅水清:“你到底想怎么样?” 浅水清轻轻叹息了一声:“很简单,一笔交易而已。你放了他们所有人,我也放过你的所有属下,让他们回家务农,以后也绝不找他们的麻烦。你我之间公平一战,你无论是赢是输,都只有死路一条,无论是陛下还是我都没可能放过你,但是你至少有机会与我同归于尽。想想吧,这是你唯一可以选的路了。” 南无伤怔怔地看着浅水清。 浅水清的武功有多高,他是知道的,他负的伤,他也看见了。 有一句话,浅水清没说错,自从孤星城被浅水清抢先一步来到之后,他南无伤已再没有可能逃出生天。 惟人固有一死,却总要想办法将那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一起拉下水,方能死而无憾! 南无伤固然想杀云霓,却知道他毕竟没有两个都杀掉的可能。 如果可以,他自然更愿意选择杀浅水清。 他冷冷道:“我若放了她,你真能遵守诺言?” 浅水清笑道:“你我都是领兵打仗之人,当知为将者,首重信诺。今天我在这孤星城的城头之上,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向你作下这份保证,如若食言,以后还有谁会信服?战场上欺诈敌人到也罢了,那是为大多数士兵的生命在考虑,在这里,你我决斗,只关系到你我的生死。我若临战后退,只会让天下人认为我胆小怕死,你什么时候听说,我浅水清怕过死?你又什么时候听说,我对自己的兄弟失过信了?” 南无伤哈哈大笑:“你说得对,现在只有我相信你的份,没有你相信我的道理。从来只有弱势方看强势方的脸色行事,被动方接受主动方的建议。浅水清,你果然是一贯如此,哪怕自己的女人都已经落入我手里了,还要处处掌握主动。好,浅水清,我尊敬你是个人物。我就用云霓和火萤飞他们的命,来换我部下的安危及你我一战的机会。” “对嘛,这才算是个男人。”浅水清笑道。 “二公子,不要啊!”南无伤所有的部下同时大叫起来。 南无伤已经收剑后退。 火萤飞危险一临身,立刻反抽出剑来架在南无伤的脖子上,同时大喊道:“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放开云大小姐,否则我一剑斩了他!” 南无伤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城头上的浅水清。 这一刻,就看浅水清如何表现了。 浅水清悠然说道:“萤飞,你不用如此紧张。南无伤已放下武器,你不要伤害他。先请他进去,好好洗个澡,吃顿饱饭,然后明日清晨,我会与他决一死战。” “浅将军,你真要和南无伤决斗?”火萤飞大叫起来,此时此刻的浅水清,实在没可能赢得了南无伤。 浅水清黯然一笑:“作为老对手,南无伤其实是了解我的,所以他相信我。” 说着,他已转身下了城头。 那个时候,南无伤突然大叫道:“易星寒!” 浅水清的身体一颤。 南无伤看着浅水清,一字一顿道:“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为你所用了。” 浅水清只是淡淡一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然后转身下了城头。 南无伤毕竟是聪明人,显然已经想通了事情的关键。但他在这个时候喊出这句话,显然还是想揭浅水清的底,若浅水清得意忘形,就会当众承认了。这两个人一对上面,彼此已各过了一招。 。。。。。。。。。。。。。。。。。。。。。。。 风劲吹,如刀割面,无双拼命策动跨下骑乘,丝毫不爱惜马儿的体力,内心处充满了焦灼。 由于先前是步行出林的原因,又是在惊虹人之后起步,无双已经晚了敌人一步,他必须尽快追上敌人的脚步,抢在惊虹骑兵的前面,先一步通知烈狂焰这一重要军情,否则暴风军团必定会重蹈去年鹰扬军团的覆辙。 还算他运气好,出林之后不久,他遇到了有人骑马而过,无双再不顾一切,将那骑马的小后生推翻在地,抢了他的马就跑,那小后生气得在后方大骂,无双只是大喊了一声:“我是天风军人,有紧急军情去前线,你可去苍天城找浅水清,让他赔你马。” 那后生愤怒大叫:“我的马你们赔得起吗?浅水清的兵都是强盗!” 到的确是匹好马,健步如飞。 可惜,无双无心爱惜。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赵狂言的那句批命如跗骨之蛆不断地在无双的脑海中响起。 不!暴风军团不能败,烈狂焰也不能死! 他可是戚天佑的父亲,是浅水清的义父,更是帝国军魂! 不断地鞭打着那匹枣红马,无双的心已经飞到了远方前线。 与此同时,一只信鸽在空中自由翱翔,在经历了约三天的路程之后,终于落到自己思慕已久的家。信带到,碧空晴收信一看,脸色立刻大变:“快,火速派人前往孤星城,有十万火急军情要禀告将军。” 第五十八章 烈焰守护 小梁河,大战正进行到如火如荼的关键阶段。 为了打赢这场战役,两方主将可以说是各出奇谋,殚精竭虑。 烈狂焰之所以能成为观澜大陆赫赫有名的东战神,可不仅仅是因为他那一套万人难敌的千人斩刀法。这个人在沙场指挥上,有着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尤其擅长于这种大开大阂大规模的沙场阵战。 他当年就是在丰饶草原上以少敌多,大败止水唐易而一战成名,如今以多打少,面对惊虹的孤正帆,更是游刃有余。 与以往所有战役不同的是,第二次小梁河之战,如果不是后来的战场变化,在起初完全是一场打得既无**,又无波澜起伏的战役。双方都是带兵多年,经验丰富的老将,是各自国家的头号军事人物,彼此间互有顾忌,互相提防。 孤正帆虽然人少,但他依仗的是后靠寒风关,打不过可以随时后撤,且暗伏杀招,不急于表现,因此稳扎稳打,烈狂焰兵精将猛,却因为好不容易等来对手伸出脑袋的机会,始终不肯全力扑击,总在小心寻找对手的破绽,务求将对手一击而溃,最好能打得对手落荒而逃,自己跟在敌人的屁股后面直进寒风关,因此也是亦步亦趋,大打太极。 双方都是异常的谨慎,都是典型的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此这场大战,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打得是中规中矩,实在无甚出彩之处。 然,所谓平凡的战役,指得永远是战略战术上的变化,而非战场上的以命搏命,事实上两军一旦作战,撕杀拼命起来,其惨烈永远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尤其是这种正兵对决,更强调士兵的战斗素质和勇敢顽强的拼命精神,双方以力搏力,拼的就是一份战斗精神和不怕死的血性,因此就愈见残酷性。 中央战场上,由鸿北冥和舞残阳亲自坐镇指挥的中路大军,正遭受到敌方骑兵的凶猛攻击。 惊虹人的骑兵,向来比天风人差了一截,寒风关更是以步军为主要守关力量,但是孤正帆的这一万五千名骑兵,却可以是说全惊虹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尤其难得的是,这一万五千骑兵中,有足足三千名精甲重骑兵作为冲锋陷阵的主要力量。 这三千重骑兵,就是孤正帆的亲卫队--血杀卫。 与这片大陆所有的将领最大的不同的就是,孤正帆的卫队,全部都是装备精良的重骑兵,这一点,无论是抱飞雪的飞雪卫还是烈狂焰的烈焰卫,与其相比,都只能羡慕其财大势雄,国主宠爱,竟给他如此多的金钱,允许其组建如此强大到恐怖的近身武装力量。 由此亦可看出,孤正帆在国内的地位,是如何的超然。 三千血杀卫,组成了攻击阵容的第一线,带给鸿北冥与舞残阳的压力是巨大的。他们披坚执锐,手持烈日长枪,勇猛冲击,势不可挡。中央战场的那片土地上,双方士兵来回冲杀,将这里演变成战斗最惨烈,搏杀最激烈的死亡之地。马掌、人腿,在这里来回践踏,箭矢、标枪、投斧,也在这里密集地砸落,泥土,血液与汗水混杂,染出一片血色风采,喊杀声,钢刀入肉声,金铁交鸣声,指挥官指挥战斗之声,汇聚成滔天声浪。 声与画的双重刺激,血与火的重重煎熬,令战场上的每一名战士都陷入癫狂状态。他们挥舞着武器,拼命地挥砍,杀!杀!杀!再不知胆怯与后退。 战争就是如此,在上战场之前,你或许会害怕,或许会退缩,但到了战场之上,夹杂在庞大的人流中,跟着所有人一起不能自己的前冲,就再没有选择后退的权利。他们的神经开始麻木,大脑也停止思考,畅意屠戮,纵情厮杀,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在战场的中央,天风军遭受到了孤正帆亲卫队的强力攻击,孤正帆不顾损失与牺牲,一上场就派出自己最宠爱的士兵,可见对这一仗的志在必得,因此天风军的庞大中路,在这种局势下,无可避免地出现了萎缩状态,呈现出一个凹形,且在继续地向内里凹进。 而在战场的两侧,暴风三纵在己方大量步兵的配合下,也在拼命地撕扯对方的防御阵线。天风人的骑兵是强大的,从来都是天风帝国建功立业的第一功臣,他们勇往直前,前仆后继,不畏死亡,向着敌人发起强悍而暴烈的进攻。 同样的,惊虹人也不可能抵挡住天风人进攻的脚步。 天风人的大凹阵形由此越来越凹,而惊虹人的前凸,也由此显得更加扎眼。 正如惊虹人要把天风军阵扎个底掉一般,天风人也在试图将惊虹人完全合围,并在对手的后方胜利会师。所有的战士都是越杀越勇,越杀越猛,一名又一名战士倒下,跟上来的却是更多的战士。他们踩踏着自己人的,与敌人的尸体,顽强的战斗,直到战役出现最终的结果。 烈狂焰眺望远方,眼前血潮狂起,泛起一片又一片的海涛波澜,心中却是一片平静。他没有参与战斗,因为他是军中的首脑,是掌控全局之人,他与他的五千烈焰卫,同时也是这场战争中最后的预备队。 正面对决,两军交锋时,留多少预备队,是一个相当考验对手的问题。 预备队的存在,其目的是防止变化,留得少了,一旦情况有变,只怕回天无力。留得多了,参与战斗的人就会少,对战局所能起到的帮助也就会小。 因此,很多时候两军交战,为留多少预备队的问题,常引发领兵将领的头痛。一些只知杀戮的莽汉型武将,就是那种提倡从来不留预备队,一股作气杀他娘的类型,其结果就是一旦情势有变,动辄全军覆没。而保守谨慎的沙场老将们,则喜欢多留预备队,因此在战斗时,常常由于兵力的不及时投入,而给予对手可趁之机。 烈狂焰这一次,在战场上先后保留了一万五千名预备队,其中一万人,是用来做战场支援的,他们的任务是在必要的时候,出现在必要的地点。比如左翼强攻时,出现了极大阻滞,烈狂焰就调了五千人过去帮助攻击。而中央战场出现危急状态下的败退迹象时,他又调了五千人过去协助防御。 然而自己和这五千烈焰卫,却是再不可轻动得了。 这五千人,是战争最后的保障,也是烈狂焰手中的一张王牌,非到最后时刻,轻易不可以撒出去。 与孤正帆破釜沉舟式的进攻,一出手就尽派铁卫相比,老元帅这一次,到显得稳重许多。或许,第一次小梁河大战,鹰扬军团的覆灭,也给了所有人一个难忘的记忆吧。 打到现在,双方的兵力数字其实没有太大意义了。因为当战争进行到一定规模时,再多的人也不能对战争做出决定性改变,惟有新的情况,新的变化,才可以确定战争的方向。 然而,新的变化很快就要出现了。 。。。。。。。。。。。。。。。。。。。。。。。。。。。。 由于是在敌人的国土上行进,两万惊虹鬼骑其实是极为小心的,他们尽量挑选荒无人烟的道路行军,一路马不停蹄,但凡有人发现他们,直接杀无赦,不予任何人报信的机会。不过他们在速度上,却还是不免落了无双一筹。大规模的部队行进,永远不可能比同样状况下的个人速度更快。毕竟人越多,效率就越低,古今如此。 但就算是这样,无双要想赶超这些惊虹骑兵,依然费尽了所有的力气。 几乎是用生命在奔跑,跑到最后,马儿早已经支持不住,无双不住向马儿体内灌输内力,维持它的生命,只盼它能坚持,眼看着快要到达地方,那匹马却终于彻底累毙。 此时,无双和惊虹兵已经站在了一条并行线上,有所不同的是,惊虹人在荒野,而无双则在大路上肆无忌惮地前冲。 望着死去的可怜枣红马,无双叹息一声:“对不起你了。” 然后他发足狂奔。 这是一次战争史上的生死时速,谁拥有更快的速度,谁就可以取得战争的主动权。 一场高质量的战争,有时不仅仅是一场整体素质的较量,同样也不乏个人表演的舞台。 个人英雄主义虽然不适合出现在战场指挥官的身上,但对于斥候来说,有时却恰恰是一种极重要的品质。 一名优秀的斥候,有时可以主导一场战争的胜负。 而今天,无双便是如此。 远方巨大的喊杀声渐渐传来,一路狂奔累得筋疲力尽的无双知道自己终于来到了战场上,他大喜过望:“啊!”一声长啸,狂喊起来,尽情抒发这几天没日没夜狂奔后的激动情怀。 下一刻,他站在了烈狂焰的身前,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惊虹人发现了第四条通往国内的通道,并且利用那条山道秘密运兵,从战场的后方杀来,且马上就要来到这里,这样的消息就算是烈狂焰般山崩地裂也沉得气的人也感到震惊无比。那个时候,他立刻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秘道之事先做为军事机密,除我之外,只可告诉皇帝和浅水清,不可由其他人知晓。现在战场上处于胶着状态,一旦从战场收兵回撤,必定会引发乱局,极可能导致大败。鹰扬军团的战况不可重演,我们一定要稳住军心,所以不能从战场上调兵回来。” “可是烈帅,惊虹骑兵就要到了啊!” 烈狂焰豪情万丈:“那就由我和烈焰卫,为这个国家,为这支军队,做一次守护者吧。” 无双目瞪口呆地看着烈狂焰:“烈帅,你要亲自上阵阻击对方?” “没错,此时此刻,除了我们这支预备队,我已无人可用。”烈狂焰怅然回答。 远方的地平线上,惊虹骑兵身影初现,尘烟条条而起,他们果然已在这要命的时刻,出现在了暴风军团的后方。 。。。。。。。。。。。。。。。。。。。。。。。。。。。 战场上,有时候一分钟,就可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我们很难评断,第二次小梁河战役,暴风军团之所以没有输得太惨,到底与殿后士兵的英勇顽强悍不畏死有关,还是与烈狂焰的临场指挥得法,稳定军心有关,但是无可置疑的,无双的到来,的确将暴风军团从死亡的边缘上往回拉了一把。 事实上,无双只比惊虹鬼骑早到了一分多钟。 然而就是这一分钟,却使得烈狂焰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及时派出传令兵,通知各路指挥军官,发出各种应变指令,不至于慌手慌脚打一场没准备的战斗。 此外,在第二次小梁河战役中,暴风军团和鹰扬军团虽然都是在小梁河战场上与对手交锋,但有一点不同的就是。 第一次小梁河之战,鹰扬军团退到了小梁河之后,是放惊虹人过了河再打,其目的是让惊虹人回城不便。 而这一次,却是暴风军团背河而战。 小梁河是天风帝国内的一条普通小河。这条河并不深,水流也不急,人可涉水而过,对战争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毫无疑问,涉水而过的人,因为人在水中,在行进速度和敏捷上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战争中无所不用其极,每一点地形,每一点形势,都要加以考量。烈狂焰之所以选择背河而战,下意识里,就是防备孤正帆这一手。尽管他不相信孤正帆拥有仿佛五鬼大搬运般的神通,却还是选择了在强攻的背后,为自己留一点防守的余地。 就是这一点余地,与五千烈焰卫一起,组成了暴风军团背部,最后的生死防御线。 眼前,是两万名惊虹骑兵,人覆鬼面,来去如风,气势汹汹地杀来,身边,却只有五千战士做抵挡。烈狂焰眼望苍茫,虎目中露出点点精光。 他缓缓抽出腰下的战刀,对着身边的五千烈焰卫战士大吼道:“儿郎们!” “吼!” “你们看,敌人的两万骑兵,已经从我们的后方杀过来了。他们正试图重演去年打败鹰扬军团的那一幕戏!可是你们说,我们能让他们如愿吗?” “不能!”所有穿着旭日战甲的烈焰卫成员同时大吼道。 “没错,他们不能!因为我们是战无不胜的暴风军团!哪怕敌人再强大,再凶狠,再狡诈,再野蛮,他们都斗不过我们!我们是最强的!” “我们是最强的!” “那好!就让我们一起,顶住他们的进攻,绝不让他们穿越我们的防线,我烈狂焰,将与尔等一起,奋战沙场,死亦无憾!” “天风--浩气长存!” “天风--浩气长存!” 。。。。。。。。。。。。。。。。。。。。。。。。 所有烈焰卫勇士,同时上马,高擎起手中的武器,冷冷望向正呼啸而来的敌人。战争中,有死亡,有鲜血,有杀戮,更有那满腔豪情与忠勇无畏,烈焰火卫誓死一搏,力抗强敌。 “杀!” 当惊虹骑兵冲锋而至时,烈狂焰那充满悲壮的声音狂呼海嚣。 “杀!” 五千战士同声大吼,迎头冲上。 两方对撞,平地声卷起一股血色涡流。马匹与马匹对撞,战士与战士撕杀,铁与血的较量在这大阵的后方再次展开。 作为主帅的亲卫队,他们平时享受最好的待遇,配备最好的装备,接受最严格的训练,同时也专打最艰难的战争。 五千烈焰卫,用自己的生命与鲜血组成了一道血肉长城,硬是死死抵住敌方骑兵的进攻,不让敌人踏过雷池半步。那条小梁河,就象是两军的分水岭,谁先过来,谁就挨刀子,会被几十把长矛捅穿,被十余把钢刀劈碎。 惊虹鬼骑遭遇对方的强烈阻击,尽管他们呼喝狂嚣做出慑人之态,却根本吓不住已经有了准备的战士。敌方的后路进攻,无法起到灭敌士气的作用,穿插战术无法成功,被敌阻击于河畔之上,这场精心策划的奇袭大计,就已注定失败了一半。那所谓的狰狞鬼面,原来不过如小丑的玩具般令人发笑而已。 杀!烈狂焰手中的长刀幻化出炽天的烈焰,向着敌人的头颅狠狠砍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杀死了敌人,但是他却真正是杀出了兴子。 好久,没有杀得这么痛快了。 千人斩再祭神威,长久以来难以得到发泄的宝刀纵横出迷天神彩,血的光芒笼罩全身,面对着海潮般汹涌的敌人,恶狼般残暴的敌人,老帅杀得狂性大发,围绕在他的身边,是无数战士前仆后继。 当一名又一名惊虹骑兵被他砍倒在马下时,烈焰卫杀出了血气,也杀出了信心,竟领着烈焰卫硬是牢牢挡住了敌人的进攻,使其不能攻其后路。 擒贼先擒王,大批的骑兵呼啸着冲向烈狂焰,务必要将他斩杀当场,灭敌士气,以竟全功。惊虹人想要斩敌首,立天功,天风人则要全力护主,烈狂焰所到之处,一片血肉纷舞,仿佛生命的绞肉机,将两个国家最英雄最优秀的战士一一送葬,鲜血顷刻间染红了小梁河,血水,污泥,碎肢勾勒出一幅凄美绝伦的画面。 一名戴着鬼面具的惊虹骑将从后方急驰而来,眼神凶狠地看着那驰骋沙场,无人能敌,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的烈狂焰,低低哼了一声,然后,他对准烈狂焰弯弓搭箭。 那一箭,射出了刺向天际流星般的璀璨,如毒龙钻体,狠狠扎向烈狂焰的身体。 “烈帅!!!”无双声嘶力竭地大吼。 第五十九章 命丧虎口(上) 孤星城。 摘月楼。 云霓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心态与以前却已大不相同。 那个时候,她是南无伤的未婚妻,心里挂念的是浅水清。 如今,浅水清却已经成了铁血镇督,前任督主却变成了阶下之囚。 世事如沧海桑田,变化之快令云霓也感到惊叹,一年之约终于完成,若没有明日那即将到来的一战,云霓已可说幸福无比了。 不管怎么说,如今苦恋的爱人,终于又团聚在了一起,在经历了这一番波折之后,再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把他们分开。 在洗去了一身的铅尘后,云霓扑在浅水清怀里,死死搂住他,一刻都不得放松。 一路奔波,多少辛酸,多少苦难都受了过来,只为心中有一个梦想,如今梦想好不容易实现,云霓自然要紧紧抓住,再不肯放松。 她轻声说:“如果我劝你明天不要和南无伤决斗,你是不会听的,对吗?” 浅水清轻抚着她的长发,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我不是一个为了虚名而逞强斗狠的人,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就这样和你一起远走天涯,就算我耍了南无伤一把,那又如何?只可惜。。。。。。” 云霓微抬螓首看向爱郎:“可惜什么?” “可惜现在我还不能和你走。我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解决南家,最终靠的是陛下的力量。陛下要的是惊虹,我就要拿给他。可如果我不敢和南无伤对决,自毁诺言,做了个言而无信的小人,那么在士兵们心目中的形象就会一落千丈。云霓,你也知道我现在能立下这许多功劳,和士兵们对我的盲目崇拜不无关系,很多时候,我交给他们的任务,都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他们之所以能接受,能毫不犹豫的去赴死,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将军是可靠可信任的。我不能让他们失望,那会毁掉一切,我也就再没有把握能带他们打胜仗了。” 倘若浅水清说什么君子者,当重信守诺之类的话,云霓是一定不会接受的。 大多数的女人,即便再温柔,再体贴,再大方,在事涉自己男人生死的问题上,都会显得极度自私。女人的眼光有时是极其狭窄的,当她们把自己的男人看成是天时,就无论如何不会让这天塌下来。云霓也是一样,平时的她可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但涉及到浅水清的生命安危,她就无论如何难以接受他去冒险。 但是这刻,浅水清把这场决斗和他们的未来联系在一起,她便再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深情凝望着浅水清身上的伤,手指他的肌肤上滑来滑去,思索良久,她才终于点头:“好,我要你平安回来。水清,多少难关我们都已经闯过来了,在这最后的一战里,我要你无论如何都坚持下来。” “你放心,我一定会赢的。”浅水清抓着她的手抚慰:“其实我们早就赢了,要不是公孙石那个老混蛋横插一脚,也不会有今日之变。” “公孙石?”云霓一惊:“你难道是说,是公孙石秘密派人通知了南无伤,告诉他南家已败,然后他才能提前一步离开南府,去抓走了我?可他不是和南家是死仇吗?” 这个消息,实在是令云霓震惊无比。 “没错,就是公孙石这个老匹夫暗中报信,才给了南无伤可趁之机!官场之上,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和朋友!”浅水清愤怒地一掌拍下,将整张小几拍了个粉碎。 在南无伤截走云霓之后,浅水清一面加紧派人追捕,一面也在苦苦思索,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和他作对。 那个时候,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的政治盟友公孙石上来。 但是当时的宫中情况就是,凡是曾经和南家走得亲密的官员,一个也不许出宫,其消息也不得外泄。收拢易星寒刺杀皇帝,这是帝国头等大事,是势必要查出还有谁是从犯的,在确认只有南家之前,所有人都属于被怀疑对象。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绝对不会被怀疑的,这些人中,除浅水清外,就有公孙石。 在起初,浅水清将怀疑对象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公孙石暗中给他下了绊子,直到他快要到孤星城的时候,遥望三重天那高峨壮观景象,引发他对当年攻打止水的回忆之后,才突然想起楚鑫林当初在大梁城说过的一番话。 楚鑫林说:“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盟友。敌人随时可以变成朋友,朋友也随时可以变成敌人。而决定这一切的,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而是利益。利益是人们永恒的争夺基础。” 这句话,一下子令他茅塞大开,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南山岳父子倒台之后,其实所空出来的职缺可不是简单的丞相与度支使两个位置。事实上,一朝天子固然一朝臣,一代相爷,同样也有只属于自己的班底人马。南山岳一倒,尚书省所有跟南山岳亲近,靠他提拔起来的官员差不多都要倒下去,留下来的将是一大批的官位空缺。 尽管浅水清已经向公孙石承诺,必定将他扶上相爷之位,但是公孙石如果没有底下人的支持,却是成为丞相也无实权。而在两个人的政治交易里,尚书省将来至少要安插一半属于浅水清的人马,也就是依靠大考进入的,属于浅水清的富贵兵团嫡系子弟,新生代的骨干中坚力量。 这笔政治交易,对于当时无权的公孙石来说,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力,但是当他有了一定的身价之后,他的胃口自然也就大了起来。 尤其值得引人注意的是,其实公孙石本身就是老字辈的大地主阶层,和南山岳其实是同等性质的人。他之所以会和浅水清联手,完全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可是当这个敌人消失之后,他们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就立刻出现。 对于公孙石这样的人来说,他要的只是南山岳的权力,对南山岳目前执行的国内政策,反到没有多大抵触,因为他们的政治观点其实差别不大。但是象浅水清这样的小字辈激进派,政治观点与其就大相径庭。敌人未倒时,他们可以抛下不同政见,携手合作,敌人一倒,立马就要展开窝里斗了。 完全不同的政治观点,政治需要,人事利益的纠纷,使公孙石不可能一直和浅水清亲密无间地合作下去。 不过这个老东西自从经历了这番大起大落之后,做事也算是谨慎多了,非到南山岳不倒,他绝不会对浅水清出手,且出手时也颇有学问。 他派人通知南无伤,那是因为他知道南无伤和浅水清之间的恩怨,南无伤一跑,浅水清绝不会就此放过他。时值这刻南家倒台,正是政权交替的关键时刻,浅水清如果为了追击南无伤离开,那就等于是放弃参与其后的利益分配,这样一来就是他公孙石大把捞权的好时机了。 当然,公孙石抢权归抢权,他并没打算直接和浅水清对抗,毕竟他也知道如今的浅水清正如日中天,对抗永远不及合作来得愉快,因此,他只是暗地里搞小动作,扯一下盟友的后腿,大动作却不做,也算为彼此相见留些余地。这与浅水清和南家的恩怨就大不相同了。 至于南无伤劫走云霓一事,老东西是绝不会想到的,纯属意外,他也知道云霓对浅水清的重要性,如今只怕在苍天城也正后悔不已呢。 他想从浅水清那里捞好处,却绝不会想和浅水清正面翻脸。 在听到了浅水清的解释之后,云霓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她惊得满脸骇然,看着浅水清:“难道说,我们今后还要再多个公孙石那样的敌人?” 浅水清立刻摇头:“我毕竟对官场只是初涉,所以终不及这些个整日里在政坛上打滚的老东西,他们到底怎么想,怎么做,其实是很难猜透的。我这次使尽全力,勉强才打败南山岳,其实已经很冒险很侥幸了。如果真要和公孙石在官场上再斗一番,目前的我,绝不会是他的对手,至少皇帝就不会再支持我。”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我和南山岳斗,还可以说少年气盛,义气用事,江山换美人之举,与权力争夺无关,和公孙石斗,那就是真正的权力之争,这是陛下最不喜欢的。其实公孙石也不想和我闹僵,他绝不会想到南无伤会玩出这么一手,要知道你如果死了,他就等于同时得罪了我和天下云家。我猜他现在也在后悔,只盼我能把你救出来呢,这样他和我日后也可以有转圜余地。” 云霓拍拍胸口喘息道:“不斗就好,其实这些日子,我已经担惊受怕受够了。” 浅水清却是一笑:“不斗归不斗,总得给老东西一点教训,才能让他知道我浅水清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云霓一呆,浅水清已经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云霓听得大讶,眼看着浅水清得意的坏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就教训教训这个老东西也不错。” 这一笑,终于把明日决斗所带来的阴云一起吹尽,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看着因为一路奔逃而疲累交加的云霓在自己怀中轻轻睡去,浅水清将她放到**,为她铺上小被,极尽温柔,这才离开房间匆匆来到那间地牢。 南无伤就站在牢里,身躯笔直如枪。 看守的士兵见到浅水清来了,同声叫了起来:“见过浅督。” 这一声称呼,熟悉而又陌生,浅水清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是新一任的铁血镇督。 他微微有些楞神,终究还是摇头苦笑。 铁血镇督浅水清。。。唔,听起来是要比铁风旗掌旗好听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貌似自己这次的升职,又是踩在上面人的头上上去的。 原来,自己果然是那种一路踏着自己人尸骨上位的人,说自己天生就是窜位弑上之人,其实也不算错啊。浅水清心中苦笑。 “火萤飞。”浅水清随口道。 “属下在。”火萤飞抱拳道,由于事关至大,南无伤这个人犯他亲自看守。 浅水清淡淡道:“把他放出来吧,让他洗个澡,给他个好房间,好好休息一夜。” 火萤飞一呆,忙道:“浅督,明日您要与南无伤决斗,已经是冒险之极,要是再让他得到充分休息的话,只怕。。。。。。” 浅水清点点头:“我知道,照我说得做。” “是。”想了想,火萤飞轻声道:“浅督,是否需要属下先给他来个。。。”他做了个捅刺的动作,浅水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是要先让南无伤受伤。 他有些诧异,火萤飞怎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但随即便恍然大悟。火萤飞是惊风展提拔起来的,因惊风展之死,对浅水清未必没有芥蒂,但是南家已败,浅水清俨然是他的新首领,他对浅水清有芥蒂,只怕还比不上浅水清对他有戒心,为人为己,还是早表忠心的好。 这刻他明白了过来,对面牢里的南无伤却发出吃吃的冷笑,显然对火萤飞的为人充满不屑。 浅水清淡淡道:“不必了,我要他明天生龙活虎地和我一决生死。” 南无伤终于开口了:“这可不象你的为人作风。” “偶尔,也是想做一次正人君子的。” 这一刻,两位铁血镇督同时彼此对望,所有的恩怨情仇,竟在一刹那间同时放下。 就让一切,伴随明日的决斗一起烟消云散,了却这段恩怨,那是两个人共同的想法。 眼看着牢卒打开牢房,带走南无伤,浅水清的心中竟亦有了些淡淡的感伤,这个人,毕竟也是条汉子,毕竟也曾是威名赫赫的风云人物啊! 离开牢房的那一刻,南无伤突然道:“浅水清,看在你这次的表现不错的份上,我给你句忠告吧,明日之战,你必会死与我刀下。” 浅水清身躯不动,背对南无伤说:“就算我受过伤,你也没那么容易杀我的。” 南无伤却轻笑道:“浅水清,你真以为我是那么容易相信你,然后就和你决斗了吗?不,你错了。” 浅水清一愕,南无伤已经说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死在你手里,所以才答应你的条件的。” “什么意思?” 南无伤眼中飞出一点星芒:“当年我师傅曾为我父子三人批过命,你知批的是什么?” 批命,又是批命,浅水清一听到赵狂言的批命,突然就浑身汗毛倒竖,这个神棍就是死了也让人不得安生。 南无伤已说道:“我父亲和大哥的批命是一样的,就是遇水而亡!” 浅水清的脑子嗡了一下,这岂不正是说得自己?这个老神棍也未免太可怕了些。 南无伤遗憾地摇摇头:“可惜我父亲和大哥当时都以为,所谓的遇水而亡,就是水中溺毙之意,所以曾下严令,不许家中任何人靠近江河湖海。也因此,我父亲与大哥从不近水,甚至连喝口茶都小心翼翼。直到我父亲上殿参你的那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也许遇水而亡,指的不是江河湖海之水,而正是你浅水清,所以他才命我早做准备,一旦失利,就立刻下手劫夺云霓。” “正好还碰上公孙石那个混蛋派人助你。” “原来你猜出来了。” “这并不难猜。” 南无伤仰天哈哈狂笑:“公孙石自以为得计,却不知早先后被你我看穿,老东西空有胃口却无能耐,只会打打小算盘而已。不过也算他运气好,明日我杀了你,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浅水清,我想你也该明白了,师傅给我的批命,可不是遇水而亡,也就是说,我不会死在你手里。所以,你我二人要说只能有一个活下来,那就只能是我! 他回过头,死死盯住浅水清的背影道:“师傅给我的批命,是命丧虎口。也就是说,明日一战,我不但将杀了你,还将从这里逃脱,或许我会被孤星守军千里追杀,最终误入山林,一身伤势,然后死于虎口,但是明天,我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死的。我不死,浅水清,明天你就一定会死!” 第六十章 命丧虎口(下) 第二天一早。 米家坡上。 浅水清跪在戚天佑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给他上了一柱香:“戚大哥,浅水清来看你了。你死的那天,我在你的坟前立过誓,曾说过势必要杀南无伤为你报仇,没想到今天,这一刻竟终于来到。我就在这里,和南无伤做最后的生死一搏,相信戚大哥你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我的。” 环目四顾,米家坡上的野草由于乏人清理,已经越长越茂盛了,草丛里一片片的墓碑,都是这一带死去的百姓。 三重天十年征战,死去的人已太多太多,将好好一个米家坡,变成了一片乱葬岗,而浅水清就要在这里,在戚天佑的坟前和南无伤做一次生死对决。 百米之外,孤星城的守军凝然肃立,总计两万八千名战士在米家坡下,已经排成一片汪洋人海。其中两万人是中央军团的战士,六千鬼风旗士兵,两千火云卫。他们齐齐仰起头颅,看向那片小坡。 在那里,两位铁血镇督,将在今天将做一次生死决斗,这样的事情,就算不是绝后也算空前了。 多少绸缪,几番心血,在刀光剑影中成长,终于迎来这要命的一刻,老天爷冥冥中的那双手,推动命运之轮,将他们放在对立面上,且用那根无形之线,将他们越拉越近,最终走向那生死互搏之路。 不是不感伤,不是不心动的。 遥看南无伤,浅水清抽出了手中的战刀,这一刻,千人斩对上冰雪劲,惟有个人的战斗技巧决定双方命运,所有的兵法知识却再无用处。 “来吧,南无伤,就让我看看你继承了你师傅多少功力!” 不远处南无伤仰天长吸了一口气,一张俊脸突然变得雪白。 长刀所向,寒气森然,周围的气温陡然下降,南无伤的身周竟已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 “去死吧!”南无伤大吼挥刀,一刀劈出无边雪浪。 。。。。。。。。。。。。。。。。。。。。。。。。 仿佛要将整片山岗变成一片冰天雪地,南无伤内力不断摧动,与其师赵狂言相比,却更见威猛。 谁说徒弟就一定要比师傅弱的?长年处在战场之上,经历过那一次次的战斗之后,南无伤所拥有的不仅仅是浑厚的内劲与刀法,更重要的是游走在生死边缘上的那种坚韧。那是技巧所无法取代的,是勇气与经验的结合。舍却生死,无畏无惧,南无伤的刀法竟隐然已进入大成之境,抛却私人恩怨不说,南无伤的确是一个文武双修的杰出人才。 这一刀劈涛斩浪,凶狠无比,直向浅水清的头顶落去,务要将对手一刀两断,浅水清反手出刀。 铿!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撕裂长空,直到百米之外众士兵的耳中,依然苍劲。 千人斩大开大阂,在这旷野之上大展雄风,竟同样不输于对手。 浅水清亏在身上受了伤,却胜在早先曾和赵狂言交过手,对冰雪劲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这种功夫最讨厌的就是借助周围气温的降低,迟滞麻痹对手的行动,使其反应不再灵敏,从而为人所趁。 然而热血澎湃的血液,岂是轻易可为外界所干扰,冰雪劲若是那冬的化身,千人斩就是夏的代表。当冬与夏碰撞,雪浪迎上热血,激荡起一片冰火狂潮。五月的阳光碰上腊月的寒潮,两人的厮杀竟映出一片冬日暖阳的奇景。 从南无伤出刀的那一刻起,米家坡上,两个人的人影就翻飞不断,彼此不断交错,刀与刀碰撞,激荡出无数星火,人与人相搏,翻滚出邪厉肃杀。刀光掀起雷霆,血雾弥漫苍茫,两个人的身上不停地冒出大片血花,在那小小的坟前竟形成一片雷电血雨交加之势。风雨和雷电嘶鸣的狰狞血目之中,飙腾出一股无法形容的疯狂怒潮, 只是一转眼间,彼此便过手数十招,刀刀凶狠,招招凌厉,直朝对方的要命处招呼,务求将对手一击格杀。 同为军人,他们的出手都简单而凌厉,不擅长闪躲腾移的躲避,却擅长于拼命,用自己身体不重要的部位去换取对手的重伤。所以只几个照面下来,就彼此皆已受伤。 浅水清的胸口,腹,背等处皆被南无伤划了几刀,丝丝冷气往伤口里直冒,冻得他血液几乎都要凝结,南无伤的的小腹却被浅水清捅了一下,好在入肉不深,但那血洞狰狞,痛得他几乎难以站立。 两个人在一个交叉换位,各自又互换了一拳一掌之后,彼此弹开,用刀支地大口地喘息,看着对方的眼神,却充满了凶狠与仇恨。 “浅水清,我说过你今天是死定了的!” “那可未必,这里是我大哥的安息之地,有他保佑我,我就不会死。” “国师之命,从无出错,他说我不会丧于你手,我就一定不会死!” “在我身上,他正确不了,因为连他都是我杀的。” “什么?”南无伤身躯一震,浅水清借此时机提刀而上,划出凶狠一击。 吼! 南无伤咆哮着迎上。 两人再次战成一团,凶狠的打法,不惜与敌同归的以命搏命,几乎令观战的士兵窒息。 若冰雪劲是巧的峰巅,那么千人斩就是力的终极,在这场生死互搏里,力量与技巧的对悍,已经达到了一个极端的地步。 再不会有一场战斗,如今天般同时充满狂暴与艳丽两种色彩。 在这不断地拼搏,厮杀,互殴中,谁先撑不住,谁就先倒下去。 。。。。。。。。。。。。。。。。。。。。。。。。。。。。。。。。 远处的云霓看得几乎要死了过去,她拉着火萤飞的手道:“火将军,水清不会有事的,对吗?” 火萤飞却苦笑道:“我到也希望是这样,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有伤在先,一路匆匆赶来,不及治疗,体力消耗太大。千人斩固然威力绝伦,但是每一刀出去,几乎都使尽力气,务求以最快速度将对手击杀,这本就是战场征战之要,然而两人对决,久战无功,就要出问题了。浅督短时间内可以和南无伤平分秋色,可时间一长,他的身体肯定吃不消的。他毕竟受了伤。” 云霓的心立刻沉入冰湖之底。 仿佛是一个预言,决斗场上的浅水清,的确开始撑不住了。他吃亏在早就有伤,难以久战,千人斩又是极耗体力的刀法,不适合两人死战,因此时间一长,他体力消耗,渐渐就不是南无伤的对手。火萤飞的眼光还是很准确的。 这刻南无伤一刀斩过来,浅水清竟没能架住,硬是被他劈得连连倒退几步,眼前是一片头晕眼花,那是即将脱力的预兆,看来他是再支撑不了多久了。 南无伤哈哈狂笑起来:“浅水清,我说过你今天会死在我手上的!” 低低冷笑一声,浅水清冷哼道:“那可未必。” 目光中熠熠炙闪着激昂的情愫,眼看着南无伤再次冲上,浅水清大吼一声,嗥——痛怒的音喉发出了雷鸣般的巨吼,战刀狂挥仿佛雷霆火焰,在激昂的血烈亢奋之中,在生与死的边缘上徘徊,绝不放弃的信念带来的斗志竟在他的身体里暴滋出新的力量狂潮,那四周扫荡的力的气浪,竟生生地将南无伤的身体震得连连倒退,在其周遭都激荡出一片嘈杂喧嚣的锐利气波。 铿! 两把战刀在这充满力量的对撞之后,再受不了狂暴之力的肆虐,同时断为两截。 烈家千人斩的最后一式,竟然在这要命的时刻被他悟通了。 无生无死,一刀斩千浪! 可惜,他悟通的晚了一些,因为挥出这一刀后的浅水清,力气也终于用尽。 南无伤本人也在受了这一击后,挡不住那雄浑力量的侵袭,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冰雪消融,他的力量显然也快要走到尽头了。 但他却还是大笑起来,“烈家的千人斩果然厉害,你能在一年时间内就尽悟精髓,也算是个奇才了,但今天,烈狂焰唯一的传人就要让我给杀了!” 说着,他大步向浅水清冲去。 两人再次撕打在一起。 这两个人手上的兵器都已断裂,惟有用拳头互较胜负。他们现在是生死之搏,虽然都已无力,但是下手处却尽挑对手的伤口打,务必要将对手的软肋撕开,扩大,使其流血不止。两个人同时做出这般选择,都可谓是阴毒之极,于是一转眼间,风雨雷霆不见了,互斗的两人却已浑身浴血,成了血人。 他们用拳头打,用头撞,用手撕,甚至用牙咬,这哪里还是两名将军在做搏斗,根本就成了泼妇打架,然而如此凶狠要命的泼妇,大家也是头回见到。 浅水清的胸前一大块皮肉都被南无伤给撕了下来,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狰狞景象,南无伤小腹处的要命部位,也被浅水清打了重重一拳,血如泉水狂涌。这两个人打到现在,都没了力气,甚至连周围的一大片墓地都被他们翻腾得墓碑倒塌,青草飘扬,整个地方一片狼籍。 最终,浅水清的力气还是耗尽,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南无伤站着的身体,虽摇摇欲坠,却显然犹有余力,至少杀死对手不成问题了。他终于狂声大吼着笑道:“我说过,我会是那个最后的赢家!浅水清,你现在终于明白了吧!” 躺在地上,望着那片蓝天白云,忘却痛苦,浅水清轻笑道:“是啊,你赢了,看来今天,我要和戚大哥同穴共枕了。可惜,我终究还是没打赢你。” 所有的恩仇,终于在这刻消散,突然间,心头一片轻松。 他向戚天佑的坟前爬去,抚摩被他们刚才激烈搏斗弄倒的墓碑,上面还刻着戚天佑的名字。 “对不起,戚大哥,我终究没能为你报仇。”他喃喃低语。 南无伤大跨步地向他走来,他一把揪住浅水清的头发,手伸向浅水清的脖颈,只要这么一拧,就可以把他的头颅拧断,如此一来,这场对决,自己就算是赢定了。 突然。 浅水清说:“南无伤,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正欲拧断他脖子的南无伤一楞,手劲也微微松了一松。 浅水清低垂着头,轻声道:“以你现在的体力,怎么可能再逃得过两万大军的追杀?又怎么会有机会进入丛林为猛虎所噬?如果那所谓的命丧虎口,指得不是丛林猛虎,那么今日一战,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死?” 南无伤愕然,正思索间,浅水清猛然回头,手中竟赫然出现一把晶亮短刃,凶狠无比地扎进了他的胸膛。 嗥!!! 南无伤痛苦地长啸起来,连连后退几步,短刃脱离身体,竟在他身上扎了一个硕大的血洞,血泉劲飙,如血河飞瀑。 “怎么可能!!!”南无伤捂着伤口大叫起来,他圆睁大眼:“你哪来的武器?” 浅水清却已用最后的那点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冷冷看向他说:“这把刀的名字,叫虎牙,是一年前我埋在戚大哥的坟前的。我从没想到过还会有再用它的一天。。。。。。我说过,戚大哥在天有灵,他一定会保佑我的。” 浅水清的确到是早就忘记了这件事,然而老天有眼,他的虎牙本就埋得不深,戚天佑的墓碑倒下,竟连带着把那把虎牙也掀了出来,露出一点手柄。他两人打斗激烈时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这刻浅水清临死也要死在戚天佑的墓前,却正正发现了那把虎牙,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所谓老天有眼,冥冥中自有安排,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南无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那一刀,正刺中他的心脏。 “命丧虎口。。。。。。哈哈,命丧虎口。。。。。。赵狂言,你这个大骗子!!!”南无伤不甘心地狂嚎起来,然后就那样重重地倒了下去,溅起漫天的尘烟。 一代铁血镇督,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交接。 望着他倒下的身体,浅水清也只觉得浑身无力,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他昏迷前,他看到大批的士兵正向他狂奔而来,其中有喜极而泣的云霓。 。。。。。。。。。。。。。。。。。。。。。。。。。。。。。。。 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浅水清受的伤其实不算太重,大多都是表面伤,虽然血流了一身,但却不致命,只是脱力而已,睡了几个时辰,身体竟已经大为好转。不过他当时满身浴血的景象,可是着实把人吓了一大跳。 这刻一睁眼,首先看到的竟是方虎。 这个家伙在浅水清受伤后没多久就赶到了孤星城,这刻看着被包得象个木乃伊的家伙终于醒来,他开心得跳着脚大骂:“你个***,怎么不死呢!怎么不死呢!你好啊,竟然和一个阶下囚做生死互搏,你***想不开想寻死,自己抹脖子上吊都方便些,害得我们这帮人跟着担心做什么?啊!” 他眼眶里还含着热泪,那是激动与开心后的眼泪。 浅水清有气无力地笑:“军规有令,下属辱骂上司,轻则八十军棍,重则可革职查办,你小心本将军报复哦。” 方虎指着他鼻子叫:“你少给我来这套,我就骂你了,怎么着!我都恨不得打你一顿呢!” 浅水清嘿嘿笑了起来。 兄弟就是兄弟,不会因为你做了多大的官就象别人那样动不动就又跪又拜,但他们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最深最重的兄弟情谊,是最可信任的伙伴。 这刻方虎也抽着鼻子笑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道:“奶奶地,老子来得晚了些,不然我先你一步,一刀宰了南无伤,那他也叫命丧虎口!” 浅水清不屑冷笑:“得了吧,那你得用嘴咬死他。你要是真这么干了,你就成食人魔王了。” 方虎哈哈大笑:“只要你小子能不死,我吃人也干。” 浅水清有气无力地给了他一拳。 兄弟情谊在这刻尽露无遗,一旁的云霓似乎知道此刻的自己,在这里到显得多余了,聪明的退了出去。方虎道:“南家已经倒台了,你和云小姐再无后顾之忧,你曾经的誓言,如今也多半实现,以后的日子,咱们就将是光明大道了。” “是啊,历尽艰险,终于换来了明日的甘甜,这一切,却是不知值或不值呢。”浅水清也叹息了一声。 那个时候,外面有士兵匆匆来报:“报将军,苍天城的快马传书,有十万火急之军情禀报。” “拿进来。” 信是碧空晴送来的,解读之后,只有一句话:“接天丛林有秘道。孤正帆已遣骑两万,奔赴暴风军团后方,欲做奇袭。” 浅水清唰地站了起来:“义父危险了!” 第六十一章 血色鹰翼 西南。 暴风军团驻地。 从来不可一世的暴风军团,如今有些蔫了。 横亘在寒风关前的十里连营,冲天而起的是一股凝重的哀伤气息。 士兵们走路时都是低着头,脚步匆匆,偶而竟还会发生互相碰撞的事情。一些中基层的军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偶尔或会交谈几句,看到有高级军官过来,便又闭口不言。 整个军营笼罩在一片灰色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忧愁,焦虑,不安的神情。 那个时候,无双就坐在一顶军帐前,兀自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神呆滞,空洞,仿佛失了魂般,事实上暴风军团好多军官都是如此。 这或许是暴风军团的第一次集体失神,他们看上去是那样无助,那样可怜,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中央红色大军帐中躺着的一个老人--军魂烈狂焰。 正午时分,暴风军团外突然响起一阵**声,天边一道雪色光影拉出亮丽长弧。 有人高叫:“什么人敢擅闯暴风军营?立刻停下!” 苍劲进有力的声音大喊道:“浅水清去见义父,哪个敢拦!” 只听飞雪一声长啸,竟径直从军营拒马前飞跃而过,直接跳进了军营中。利用飞雪的强健脚力,浅水清竟一路匆匆从孤星城赶了过来,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势。 浅水清这个名字,令所有人士兵一呆,同时大叫起来:“浅水清来了!浅水清来了!”声音中竟带着无限喜悦。 无双心神一颤,只见远处浅水清坐在飞雪上,风尘仆仆的样子,面无血色。 “将军!”他大叫起来。 看见无双也在军中,浅水清忙跳下马对着无双喊道:“我义父有事吗?快说!” 无双眼泪都快下来了:“中了惊虹人一箭,跌下战马,又受到践踏,断了好几根肋骨。烈焰卫拼死相救,终于把他救了出来,可是他身负重伤,岌岌可危。大夫说能否支撑下去,就要看天意了。” 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浅水清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大叫道:“快带我去见义父!” 。。。。。。。。。。。。。。。。 中军大帐。 鼎内燃烧的香气,掩不去浓浓的药味,鸿北冥,舞残阳,劫傲,三军军帅,还有柏安国,陌伏,须明夜,三个骑兵纵队长,如今都神色凝重地守在病榻旁。 烈狂焰如今就躺在病榻前,胸前还包着药膏纱布,只是数天时间,人已瘦了一大圈。 “报:铁血镇浅水清求见!”外面是守护士兵轻声道。 鸿北冥眉毛一挑,正要说话,烈狂焰已经发出低低的声音:“哦?是水清来了吗?速度很快啊,让他进来吧。” “是!” 浅水清大踏步走进军帐。 看到烈狂焰如今伤重不起,奄奄一息的样子,哪里还有昔日米家坡上,狂龙武士那横扫千军的风采,分明就是一位可怜老人,浅水清心里一酸,扑通跪在他的身前:“义父,孩儿来迟了!” 烈狂焰的脸上露出欣慰笑容:“不迟,不迟,来了就好。来,到我身边来。” 浅水清忙来到烈狂焰的身边,凝神看着烈狂焰,沉声问:“是谁干的?” 风纵柏安国将一支沾血长箭交到浅水清的手中。 细长的箭身上刻着一个“寞”字,浅水清眼神收缩:“寞子欧?” 众人一起点头,鸿北冥道:“不错,就是他,孤正帆的手下爱将,两万鬼骑兵就是由他亲自率领,小梁河一战,也是他亲手射出的这一箭。” “我必手刃此人,为义父报仇。” “那也得等拿下寒风关后。”舞残阳冷冷接口。 烈狂焰却低低道:“水清,战场之上,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哪有什么仇恨可言。你不要被怒火蒙蔽了理智,就当射出这一箭的,是名普通士兵吧。” 浅水清一滞,只能低头道:“是!” 看着烈狂焰苍白的脸,浅水清轻声道:“大夫对义父的伤怎么说?” 鸿北冥回答道:“大夫说,能挺过最初的这几天,烈帅最危险的时候算是过去了,不过接下来也不可疏忽大意。按大夫的意思,至少要静养个一年半载才能略有气色,没有半年时间怕是下不了床的。在这段时间里,忌生冷荤腥,每日只能吃些小米粥,至少需要二十日时间方可正常进食。半年之内切切不可动气,否则伤势必发,到时再想救治就难了。别的都还好说,就是烈帅的脾气太过火暴,我们现在可是真怕了他,惟恐他发脾气呢。” 烈狂焰不耐烦道:“一帮庸医,总喜欢把事情夸大,这个不许,那个不行的,如此一来,万一有个什么差池,他们也好推卸责任。什么忌生冷荤腥,不可动气,全是胡说八道,不用理他们。老夫该吃还是吃,该喝还是是喝。让老夫二十天不近肉食,那才真正是叫老夫死呢。” “义父!”浅水清凄惶叫道:“你就听大夫一次吧。” 看着浅水清伤心的表情,烈狂焰也只能无奈道:“好吧,好吧,你是我干儿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听你的,二十天,就这二十天啊。二十天后老夫要好好吃一顿。” 暴风军团的几位重将同时笑了出来,烈狂焰脾气执拗,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生性除了脾气暴烈外,对肉食和杯中物也极爱,如今要他不能二十天不能吃肉,到也是难为了他。大家劝他都不听,还是浅水清说话有了效果。 那个时候,烈狂焰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和我的儿子好好说些私话。” 众将只能同时向烈狂焰拱手告退,帐中只剩下烈狂焰和浅水清两人。 看着浅水清悲痛的神色,烈狂焰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刚才有军中诸将在,他不想显得自己太弱,说话虽然无力,言语中却充满豪气。这刻只有浅水清了,他也便不再强撑,声音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孩子,能见到你,我很欣慰。你能来到这里,那说明你在苍天城的事都已经办好了,是吗?” “是!” “那就好,不必伤心,我还没有死,也还撑得下去。我烈狂焰沙场纵横这么多年都没死,这次也不会死。” 浅水清欲语还休。 他很想说,如果不是赵狂言那该死的批命,他也不相信烈狂焰会有事,但是赵狂言的批命却如那跗骨之蛆,令他浑身难受。还是烈狂焰看出他的心事,轻拍他的手道: “放心吧,以前我受过比这还重的伤,许多大夫都说肯定救不活了,结果呢?我烈狂焰不还是又生龙活虎地活过来了?我记得有一次,我身负重伤,昏迷了三天三夜,连心跳都停止了,都要准备下葬了,结果呢?一天后,我突然就又醒过来了。而且这一醒过来啊,又什么事都没了。呵呵,却把准备我收殓的士兵们给吓了一大跳,以为我诈尸呢。” 说到这,他连连咳嗽几声,吐出点点血丝,浅水清忙为他拍着后背:“义父,你伤势很重,不要多说话。” 烈狂焰摆摆手:“不碍事的。咱们军人,既然上了战场,这条命就不在自己手里了,不是今日死,就是明日亡。我烈狂焰半生征战,杀敌过千,欠下的人命债早就还不清喽。就算老天爷索了我这条命过去,又哪够一千多人分的。我心既甘,纵死无撼,就是可惜啊,你和云霓还没能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请义父放心,水清一定会为义父多生几个孙子,继承烈家香火。” 老头欣慰地笑:“那就好,那就好。” 大概是因为浅水清的这句安慰,就象一剂强心针,竟使他精神也好了许多。 想了想,他指指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小盒子道:“去,把那个盒子给我拿过来。” 盒子拿过来,里面放着一样东西,一枚刻着飞鹰图案的勋章,那飞鹰栩栩如生,展翅欲飞,上面赫然还有一记血色刀斩之痕。 血色刀纹鹰章? 浅水清心中一颤。 在天风帝国的勋章制里,按规矩,杀敌百人可得金质勋章,杀敌千人可得鹰翼勋章,杀敌万人可得紫心勋章,杀敌十万,可得护国勋章。 在这里,当然不是只有按杀人数才能颁发这些勋章,只不过这种方式是帝国承认的一种可以得到勋章的方式罢了。 然而在天风历史上,最多也就只有百人斩,刀纹金章成为既普遍又难得的勋章,但从未有人获得过血色刀斩的鹰翼勋章。 烈狂焰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鹰翼勋章上那记血色刀斩的痕迹,充分显示了这名曾经的狂龙武士的强大与可怕。那一记刀斩,劈出的是一千名敌人的鲜血与灵魂! 看着这枚血纹鹰章,浅水清的心,也微微颤抖起来。 军中获得鹰翼勋章的人并不少,但从未有人有资格在这上面留下刀斩血纹。这枚勋章以前不曾有人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人拥有。 千人斩,将永远成为一个传奇。 烈狂焰颤抖着双手拿起那枚刀纹鹰章说:“对我来说,紫心勋章虽然难得,护国勋章虽然罕见,但终究不是不可追求的东西,惟有它,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骄傲。因为除我之外,再无人可有如此一枚鹰章,它是我一生戎马生涯最好的见证。今天,我就把它送给你,你要答应我,将它流传下去,交到你的儿子手里,让它和千人斩一起,成为我烈家最大的骄傲,遗留后世。” 这,算是交代遗言了吗? 浅水清心中颤栗:“义父!你不会有事的!孩儿这就带你回苍天城,咱们去找最好的大夫,去找御医!” 烈狂焰呵呵一笑:“我把它交给你,不是因为我认为自己会死,只是放在我身上,已然无用,到不如给你,等将来你和云霓有了孩子后,这就是我送给我孙孙的礼物。唉,虽说我的年纪大了,不象以前能抗了,可要说就这样轻易死去,也没那么容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至于回苍天城嘛。。。呵呵,不必这么麻烦了,我还不打算回去呢。我若走了,军心必散,战士们会认为我烈狂焰活不久了。军中无首脑,各路军帅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谁也不会服谁,军心必乱。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浅水清心中一阵感伤,烈狂焰一生戎马,即使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自己的责任。他对烈狂焰,也只有无尽钦佩。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烈狂焰把秘道的事跟浅水清说了一下,让浅水清自己把握分寸,看看如何可以利用。 可能是话说得多了,烈狂焰只觉得浑身一阵疲累,昏昏欲睡,他躺回去道:“你能赶来看我,我已经知足,上天待我不薄,你也就不用苛求太甚。我看你脸色苍白,怕是身上也带了伤吧?不用装着没事了,你义父这双眼睛,可是毒得很呢。这里没你可操心的事,你还是早早回苍天城,处理善后把伤养好吧。” “可是义父你现在身边无人照料。。。。。。” “什么叫我身边没人?暴风军团十几万人都在这呢,还怕没人照顾我?让你去你就去,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丢人现眼,男人就要有个男人样。你若不走,我就命人把你赶出军营,你可要我如此?” “是,义父。”浅水清心不甘情不愿道。 手中一紧,那枚刀纹鹰章已被烈狂焰放入他手心中,老人的眼神中带着欣慰的笑。他轻声说:“去吧,好好去做一番大事业。” 浅水清躬身退出中军大帐,看着浅水清退出去,烈狂焰轻轻叹息一声,喃喃道:“军人的宿命,就是战死沙场。” 然后,他沉沉睡去。 。。。。。。。。。。。。。。。。。。。。。。。。。。。。 出了中军帐,浅水清翻身上马,烈狂焰没死,却又受重伤,他心中既担着心,也放下心,这种矛盾的心情,却是说不出的难过滋味。 不过现在他没功夫考虑这些事,苍天城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他必须立刻在第一时间赶回去了。 轻拍飞雪的颈子,浅水清道:“飞雪,又要辛苦你了。” 飞雪低低嘶鸣一声,然后扬起双蹄飞奔而去。 后方是无双匆匆跑来,大喊:“将军!将军!”眼看着浅水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外,他气得大骂:“怎么来了就走,我还有事没跟他说呢。” 想想不甘心,大叫道:“给我一匹马,我要去苍天城!” 第六十二章 幕后交易(上) 苍天城! 龙风殿惊变之后,南家父子倒台,引发的是一场剧烈的政治动荡。 浅水清说得没有错,只要易星寒在殿上刺出那一剑,那么无论他有没有杀死对手,他都已经为天风帝国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自那天之后,苍天城内到处都是城卫官兵,除持有皇帝手谕之人,其他人等一律不可轻易出入,整个城市一片风声鹤呖,大批大批的百姓被抓进城府,严加盘查,务必要给皇帝一个交代。 在这场大搜索中,总共抓到嫌犯一千三百余人,个个都有图谋不轨的嫌疑,仿佛一夜之间,人人都想刺杀皇帝。 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理,真正是有罪的也抓,无罪的也抓。 主持这件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苍澜与公孙石。 短短数天之内,日月换新天,所有曾经和南家有关的官员,撤职的撤职,查办的查办。来往密切者,视为同党,一起下狱,关系一般者,盘根究底,搜其罪证,或徇私舞弊,或贪赃枉法,凡有过错者,皆抓无赦。 官场之上就是如此,很多倒霉的官员不是因为你犯了法,而是因为你站错了队。 派系胜利,你便是清官好官大忠臣,派系失败,你便是贪官脏官大奸臣。 由此可见,犯政治错误不可怕,犯组织错误才可怕。 老百姓们到是可以欢呼一把,认为国家锐意进取,打击贪官,尽管他们并不明白为何贪官总是杀也杀不绝。 尚书省一大批的官员倒了霉,提学司陈进忠,礼仪司沈昱,刑名司周良,司封蒋元等一大批重要官员全部被革职,便宜的是公孙石。借着四处纠办南家同党的机会,公孙石手上权利大增。他说谁可能是同党,谁就可能是同党,他说谁是无辜,谁就无辜,就连如今代理尚书省工作的历明法也不得不对其礼让三分。这其中一分敬他是前朝元老,一分敬他手中生杀大权,还一分则敬他的盟友浅水清,与公孙石本人却无太大关系了。 借着这个机会,公孙石向历明法递交了一份新的尚书省人事任命的建议名单,里面绝大多数都是他自己曾经的心腹,这些人当初因为自己而受牵连,不得流落各地,如今又有机会被重新启用了。 但是历明法又如何愿意让公孙石一个人独占好处呢?他同样提交了一份名单,却是与他自己亲近之人。 这两个人都是政坛上的老狐狸,这瓜分利益之事,又如何肯轻易让步。 于是乎,南山岳倒台了,浅水清被调虎离山了,一大批人也倒霉了,新的委任官员却迟迟无法出台。历明法代理尚书省,每天忙得昏天黑地,还要和公孙石讨价还价,他到是不急着委任官员,再忙也心甘情愿,虽辛苦却是其乐融融,巴不得自己每天都如此繁忙,多忙些时日。这两个人为了权力的争夺,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在这场拉锯战里,政治黑幕层出不穷,政治交易每天上演。彼此用手中的权力做筹码,交换,堆叠,买卖,或威胁,或利诱,或哄骗,各施手段,然后各取所需。 7月4日,苍天城终于收到了关于第二次小梁河战役的消息。 小梁河一战,由于烈狂焰应变及时,率领烈焰卫拼死阻挡,战场上各级军官又及时接到了新的作战指令,鸿北冥,舞残阳等人纷纷将自己的亲卫队抽调出战场,奔赴后方支援烈狂焰,因此孤正帆的两万鬼骑并没能趁机打乱天风军的阵形,给予天风军以喘息之机。 然而烈狂焰本人却在那场战争里身负重伤。 孤正帆手下心腹爱将,鬼面郎君寞子欧,也就是两万鬼骑的首领,一箭射中烈狂焰,将其射落马下。是役,仅是为了救烈狂焰,烈焰卫就付出了二百余条生命。战后五千烈焰卫仅余不到三千人,死伤惨重。 但最终天风军成功守住后方,合力向一侧退缩,惊虹突袭骑兵眼看任务无法达成,只能悻悻离开,否则在这天风人的地面上,一旦对方有援军,就想回都回不去了。当然,他们这一次没有再原路返回,而是直接与孤正帆合兵一处。天风人的龟缩,为他们提供了畅通的道路。龟蟹之争一转眼掉了个个,天风军缩成了大铁龟,惊虹人则顺势将伸在外面的那只利钳回收,然后匆匆返回寒风关。 这场大战,打到最后双方都不满意,各自死伤惨重不说,且均没能达到自己的军事目标。 孤正帆没能毕其功于一役,甚至连战俘都没抓到几个,白白辛苦了一场,却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天风军更是损兵折将,没能打败敌人不说,军中主帅烈狂焰还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当然,战后双方都向外扬言,第二次小梁河之战,以自己的胜利而告终。 孤正帆的胜利依据就是,天风军主帅烈狂焰如今已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只怕随时都有毙命的可能。 而天风军也毫不客气地回应,他们的主帅现在身体好得很,昨天还一口气吃了两个肘子,一大碗饭。由于这次是孤正帆主动带兵出击,如今又被他们给打了回去,自然应该算天风军胜了。 孤正帆立刻表示,那是他老人家心怀大度,对天风人手下留情,不予造过多杀戮,因此只给天风军小小教训。 于是天风军就喊:来啊来啊,再来给我一次教训,保证叫你来得去不得。 孤正帆不齿冷笑,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又能奈我何。 天风军回应:**历来如此,想伸就伸,想缩就缩。 这场注定了没结果的嘴仗,打得凶猛,但是真实情况却是双方的这场大战,除了各自送葬近万士兵,添了几万伤员外,几乎什么好处都没有。 暴风军团打出了有史以来最窝囊的一场仗,孤正帆也失去了志在必得的一场战役。彼此都心中不甘,便只能在嘴上讨个便宜,大陆各国看得一头雾水,终究也没搞清楚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 然而真正令人关心的一件事就是,烈狂焰看来的确在这场战争中受了伤,那么他伤得到底如何?可还有复原的可能?又或是就此殒命,大陆从此少掉一位绝世悍将? 但是关于这个消息,暴风军团却始终未给出一个确切答案,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7月9日,离龙风殿遇刺已经过去了十余天,历明法与公孙石的讨价还价也终于出现了结果。在这场讨价还价之中,这两只老狐狸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一个拥有纠察之权,事必祭起纠察不法的大旗,一个拥有代理之位,动辄拖拖拉拉拖延时日,却终于还是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刻。两个人共同拟订了一份名单,将尚书省所有官员的位置做了一个大致的划分,差不多各占一半,浅水清的势力却被彻底划分了出去。政治就是如此,有时出力最大的,得到的好处未必最多。浅水清联合烈狂焰,天下云家,公孙石,甚至借助后宫之力等所有他可以拉拢的力量,好不容易打趴下了南山岳,结果受益最大的,却成了历明法和公孙石。 名单交到皇帝的手里,苍野望看后不语,却始终未下决定。这个时候,原本稳如泰山的两只老狐狸反到又开始着急了起来。 7月13日,浅水清一路马不停蹄,终于从西南赶了回来。 来到苍天城的第一天,他便匆匆来到公孙石府上,他要先好好和公孙石算一笔背后陷害自己的旧帐。 。。。。。。。。。。。。。。。。。。。。。。。。。。。。。 公孙府。 如今的公孙石,已经大非昔比了。 当初浅水清捧他回来的时候,他住的还只是个破落院子,如今却已换成了可与当时的南府相提并论的大宅院,门前有恶仆,不塞点银子过去都休想拜见公孙大人。 浅水清给了两个恶仆一顿鞭子,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叫浅水清。” 此话一出,两个仆人算是白挨打了。 公孙石匆匆从里面出来接浅水清的时候,一看这景象,就知道浅水清气不顺,八成是有所察觉,老狐狸装糊涂的本领那是一等一的了得,当场大叫起来:“哎呀,贤侄啊,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些天我对你是日思夜想。对了,那南无伤可曾被抓住?云小姐现今如何?” 浅水清捧他和南山岳作对时,他从未和浅水清如此亲热过,这刻两人却仿佛相知多年的莫逆了。 他扶着浅水清的手臂就往里走。 “托您老的福,南无伤已就戮,不过云霓却受了些伤害。”浅水清笑咪咪地说。 公孙石忙问:“云小姐受伤了?当无大碍吧?” “难说啊。”浅水清叹息:“如今是生死一线中。恶浪河那边已经传书过来,说云帅听闻此事大怒,定要找到那为南无伤通风报讯之人,事欲亲手杀之而后快呢。” 公孙石心中狂跳,脸上却笑咪咪道:“既如此可有线索?” 浅水清摇了摇头:“难啊,此事怕是难了公案,无法追查了。不过可恨的是南无伤那个混蛋,他人都死了,竟还在死前污蔑中伤公孙大人,试图挑拨你我二人关系,竟说是公孙大人为他通的风,报的讯,你说可气不可气?” 他说这话时一脸愤愤,公孙石眼皮狂跳,呵呵干笑道:“当真该死之极,贤侄对我有知遇相携之情,我怎么可能去帮他南家,我巴不得他南家的人都死光呢。” “那是那是,天下恩将仇报之人众多,但绝不会有公孙大人,我会亲自书信一封恶浪河,向岳父大人解释,您绝不是幕后黑手的。”浅水清笑咪咪地说:“只是云霓重伤,我很担心岳父大人他不讲道理呢。” 一听到云霓重伤这个消息,公孙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刻只能诚心道:“愿上天保佑云家小姐平安无事吧。”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公孙石府上,公孙石秉退下人,亲自给浅水清送上一杯茶,浅水清先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这才缓缓道:“对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朝局如何?” 公孙石立刻长长叹息,一张脸变得要多苦有多苦:“唉,说起来,老夫也当真无能啊,尚书省如今被历明法一手把持,老夫现在无权无势,尚无法与之抗衡,前番商量好的事,竟然未能履行,实在是惭愧惭愧。如今朝上,是他历明法的天下,他一人就说了算,真正是。。。。。。” 浅水清冷笑打断道:“可是我听说,新的官员委任名单尚未经陛下点头,也就是说,还有转圜的余地喽?” “这个。。。。。。”公孙石沉吟不语。 浅水清立刻道:“我看陛下之所以不肯点头,怕是那些人事任命里,有些是陛下也不喜欢的。也许换上一些人,陛下就喜欢了也说不定呢。” 公孙石立刻明白,浅水清显然是在索取自己应得的报酬了。 云霓重伤垂死一事,着实吓坏了这个老东西。他如今刚刚还朝,全靠浅水清托动,虽有纠察大权,却是暂时的,所以才要拼了命地为自己抢实缺,拉拢壮大力量。但是云霓若死,云风舞定不肯善罢甘休,浅水清更不可能放过他。他刚才说那番话,显示是在暗示自己已经知道是谁在搞鬼。他现在就是借云霓受伤一事,在要回自己应得的好处。公孙石到底也是老奸巨滑,一想到浅水清这种情况下竟还有心思向自己要权,那只怕云霓就算受伤,也没他说得那么严重,否则只怕早提着刀杀了过来,一如他对付南家一样,哪有这般斯文有理的。 但是云霓到底受没受伤,伤得有多重,他也不知道,心里没底,就多少有些忐忑,这刻只能无奈点头:“老夫再为浅将军努力一把,对了,中侍郎申奇公子颇具才华,如果让其掌管提学司,你觉得如何?” 浅水清冷冷看着公孙石,笑道:“只怕历相不会同意吧?” 公孙石要卖,也卖别人的位置,提学司是历明法的人出任,他自然就顺水推舟送了出去,鼓励浅水清与历明法打对台,但是浅水清既然来了,又岂有没准备之理。那份委任名单并不是秘密,有申奇苍敏等人在,早把具体情况透露了给他。尚书省提学,司封,礼仪,祭祀,刑名,律令,人口,城建等十二道分支衙门,差不多公孙石和历明法每人六个主要部门,公孙石拿别人的好处送给浅水清,浅水清要能同意才怪了。这刻,他饮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提学司我要了,此外刑名,律令,和驿传人选,也由我指定,你看如何?” 提学司负责选拔天下学子,刑名司负责刑事审讯,律令是帮助丞相确立国家律法的,驿传则负责国内通讯,浅水清要的这四个部门,皆是尚书省相当重要有实权的的部门且不多不少,一人四个,正好和历明法公孙石瓜分,还是一人手里抢两个。 公孙石一阵心痛。 “另外,御乾院度支使一职,本来是南无忌的,如今我看就由南秋源顶上吧,他南秋源父子既然大义灭亲,好歹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是不是?此外税赋与转运,就随便挑一个给我吧。” 既然历明法已经把手伸进了尚书省,浅水清自然也要还他一份厚礼,把自己的手再伸进御乾院去,公孙石老脸一阵抽抽,只能悻悻道:“老夫会就此和陛下说项的,只是陛下会不会同意。。。老夫就不敢保证了,毕竟历相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浅水清随口道:“历相那边我来跟他谈,我相信他也该知道,我浅水清的处事为人与做事风格。顺便说一句,暴风军团一战无功,对帝国来说不是好事,但对我来说,却未必是坏事呢。” 暴风军团在寒风关前的受挫,势必将使苍野望更加依赖于浅水清,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历明法把手伸进浅水清的口袋,从他那里抢食吃,但却也绝不会愿意和浅水清正式翻脸。问题是,浅水清要价太狠,除了要夺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外,反过来还把自己的手也伸进了历明法的袋子里,这一点,历明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意的,公孙石看着浅水清淡定自信的表情,一时也有些迷惑,不知他哪里来的这许多把握。 还是浅水清淡淡道:“其实,我猜历相做这财相的位置,做了这许多年,想必也早厌了倦了,早想挪挪位置了。南山岳既倒,丞相之职不可一日有空缺。这些日子以来,历相代司其政,也算干得有声有色,你说就把他代丞相的代字去掉,你觉得如何?” 公孙石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正正打在了头上。 第六十三章 幕后交易(下) 天风三相,永远是尚书省丞相之位最大,为三相之首,百官之尊,拥有人事任命,罢免,行政审查等权力。凡国之行政命令,哪怕是皇帝亲笔下的手谕,丞相都拥有驳回的权利。这一点,与中国历史上的三省六部制有些相同。 贞观王朝的三省职权划分则初步体现了现代化政治特征dd分权原则。中书省发布命令,门下省审查命令,尚书省执行命令。一个政令的形成,先由诸宰相在设于中书省的政事堂举行会议,形成决议后报皇帝批准,再由中书省以皇帝名义发布诏书。诏书发布之前,必须送门下省审查,门下省认为不合适的,可以拒绝“副署”。诏书缺少副署,依法即不能颁布。只有门下省“副署”后的诏书才成为国家正式法令,交由尚书省执行。这种政治运作方式很有点类似现代民主国家的“三权分立”制。 但在天风帝国,丞相却是集发布,审查命令为一身的,因此拥有绝大权力。不过这种权力却另有局限性,就是只能在尚书省范围内执行,而不可以在其他两部执行。但丞相同样对其他两部的行政命令拥有干涉和审查的权力。也幸好只是干涉与审查权力,否则浅水清即使隶属军务府也难逃南山岳的控制。 天风帝国的制度,是按照其工作性质进行划分,相信的是业有专精,于中国古代一体大同的政治思想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但是不管如何,由此可见的是,丞相一职的权力之大,其实还是远超御乾院的。 要历明法付出御乾院两个要职,换来自己做丞相,这对自私的人来说绝对是合适的。何况他在尚书省内可以安排四个要职,也不吃亏,但是对公孙石来说,他就亏大发了。 本来他是极有希望成为尚书省首脑的,毕竟他是前任丞相,不存在资格问题,甚至比谁都更拥有这份资格,但这还是需要浅水清的支持。如今浅水清对皇帝有救驾之功,他说的话,对苍野望肯定是有影响力的。但是这次他一搞小动作,浅水清反过手来就给他一巴掌,浅水清要是明言反对,公孙石想上位就难了。 纵然如此,公孙石也是不甘心的,公孙石还是干笑道:“这个。。。。恐怕不太好吧。历相在财院干了这许多年,早已做得相当出色,贸然调离,只怕他不太适合啊。” 浅水清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有能力的人,到了哪里都能发挥作用,我看历相就很有这个本事呢。当然了,历相终究不可以一直都身兼二职的,我看历相离开后,这空缺下来的财相一职,就交给公孙大人您老人家不错。你觉得如何?” 对公孙石,浅水清也不想做得太绝,总还是给他留了些余地。 但公孙石却还是冷哼一声:“浅将军,我知道你目前正值皇帝欣赏,但是这毕竟不符合咱们当初说好的协议啊。老实说,如果浅将军不反对,那么老夫有绝对把握,皇帝一定会同意让老夫来出任丞相一职。毕竟老夫也是任过此职之人,正当合适呢。” 话里的意思明白不过,只要浅水清保持中立立场,他自有把握让苍野望将丞相一职交到他手里,也就是说,没他的帮助,老头也能起来,但浅水清要是明言反对,那就是正式和他为敌,这中间的性质就变得大不相同了。 这两个人,到目前为止好歹还是盟友关系,虽为利益纠葛而扯皮,暗算,各搞小动作,但是绝不会接受把矛盾升级,成为正式敌人。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听到云霓受伤,公孙石立刻让步的原因。但是要他不做丞相,屈居财相之位,他却是大大不甘的,所以也要表明立场,捍卫自己的权益。他从浅水清里夺了权是不假,可浅水清回来后,要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拿回去也就罢了,偏偏还要附带利息,还是属于高利贷的,那老头就无论如何不愿意了,所以拼着撕破脸,也要警告浅水清做事不要太过分。 浅水清淡淡道:“正如您老人家在我回来之前所做的,不也是不符合咱们协议的事吗?” “那时你不在,老夫没法为你争取啊,历明法也不是好对付的,浅将军应当明白。” “可现在我回来了。” “那你我便应携手同心才是。” 浅水清却吃吃笑了起来。 “那您老人家的意思是。。。。。。” “在尚书省,给历明法留两个位置,其余照旧。” “不成。”浅水清立刻摇头:“度支使必须是南秋源的,这是我答应了南靖元的条件,不可反悔。此外转运与税赋,也必须有一个是我的,此条件不能更改。我看您老人家还是委屈一下吧。” 度支使控制国家钱粮中转,转运使控制地方,税赋则是国家财政最主要的来源,这三个职位均是要职,浅水清要取两处,就等于把御乾院进半的权利取走,若无丞相一职吸引历明法,历明法绝不会同意。 公孙石怒的胡子都吹了起来:“老夫若是绝不同意,只怕浅将军也未必能得到好处吧?若是你我相争,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历明法?浅将军,你我二人才是盟友啊。” 浅水清低笑道:“我们永远都是盟友,这点不会变。不过我和历相他老人家同样没什么冲突,这点也不会变。” 公孙石冷冷看着浅水清,再不说话,心中犹自盘衡得失,浅水清却已悠悠道:“其实,在我第二次入殿参政之前,曾经再一次见过陛下。那个时候,陛下跟我说起过一件事,此事,却是除我之外,无人知晓。” 公孙石一呆,浅水清已经站了起来,他说:“一直以来,陛下都有一个隐忧,那就是太子。” 太子?公孙石心中一动。 太子苍澜,可以说的确是苍野望心中的一个痛,一个封建帝制的国家要想长期存在,没有英明的皇帝是不行的。天风帝国百年昌盛,固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历代皇帝均很出色,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但是太子苍澜,作为天风第六代君主,却是毫无实料,令苍野望心焦无比。相比之下,他的另两个儿子昌王与康王,到是颇有乃父之风,但可惜由于不是长子,没有继承大统的权力。 苍野望和浅水清说的就是这件事,他说:“将来烈帅退位之后,澜儿就要成为主帅,我很担心他,怕他不能胜任,把我帝国第一军团送葬敌手。如果不是帝国律令,其实我很希望再破第二次例,由你来出任主帅的。但是一来,澜儿年纪已到,再不让他出帅,只怕于他名声不好,百姓会认为太子无能,将来他管理天下必有障碍,二来,你年纪也太轻,且缺少带领十万以上大军对战之经验,我若交给你,只怕百官会有不服。可要是连你都不能交,那澜儿岂不是更糟?我有意将来由你辅佐太子,虽然你娶了敏儿后不可掌兵,至少也可以参谋身份随太子出征,但我怕他年轻气盛,不肯听你的,所以颇感矛盾。” 这是典型的既要马儿跑,又不想马儿吃草,要浅水清出主帅的力,担副帅的责,却只给参谋的权,这样的事大概也只有皇帝才能说得出口。但是对皇帝来说,这种想法的存在却是再正常不过了。也正因此,说这番话时,他特别用了个“我”字而不是“朕”字,算是以示亲近,让浅水清感动感动。那个时候,浅水清也只能说,臣定尽心竭力辅佐太子。但是今天,他却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公孙石就不能不谨慎了。 公孙石能有今天这份荣耀,不仅仅是与浅水清捧他有关,他是太子太傅,将来苍澜做了皇帝,他就是帝师,可以说,苍澜是他今后一生荣华的富贵保证。他之所以敢说只要浅水清不插手此事,他就有把握稳为丞相,就是因为这份依仗。但是浅水清一提出这话,他就立刻紧张起来。 浅水清说:“其实太子是很聪明的,他之所以无心向学,是因为他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长子继承,不可轻动。”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在苍澜的心目中,作为太子的自己并不需要营营役役,颠扑辛勤地建立功业。 自古以来的王朝,姑勿论有多少能干的子孙,始终传位给长子。 长子继承,是王朝存在的一个重要凭依,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将继承人以法律形式确立下来,避免无意义的争斗。 若无长子继承制,最大的可能,不是一个庞大帝国每次都能挑选出最好的那个帝子来继承皇位,恰恰相反,引发的可能是皇子们之间的互相残杀。 很多事情,不是简单凭想象臆测而决定的,当人人都认为长子继承制正是那个使太子无能,国主昏庸,一代不如一代的罪魁祸首时,同样是长子继承制,保证了一个国家的政局稳定。要知道,即使是在长子继承制度的前提下,太子与皇子们还经常彼此相斗,若是公然允许废长立幼,那必定是引发一轮又一轮的兄弟反目。而所谓废长立幼择优为帝的政策,并不能保证让每代帝王都出色,却肯定会让每一代都混乱互斗。因为优秀这种概念,没有固定标准,什么样的叫优秀?各有各的说法。法律不允许有模糊标准,所以当法律不能确定某种行为的意义时,那么在这种基础下建立的法律,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它的发展方向,必定是朝着最糟糕的一面,而不是朝着最好的一面发展。 苍澜很聪明,他很清楚这中间的状况,他认定了,不必为父亲卖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最稳当的。他赌苍野望一定会顾念他那长子嫡孙的崇高地位,而不会少他半点利益,最终的皇帝只能是他,而不能是其他两位皇子。也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营营碌碌,做这做那,未必就是好事。做得好了,那是你应该做的,做得不好,万一有什么差池,给老父抓在手内,一定不会留下好印象。这种徒劳而未必有功的事,还是不做为好。 就是在这种心态下,苍澜才可以肆意胡为,每日里飞鹰走犬,不务正业。事实上,大多数太子都有这种心理,天风帝国五代君王都杰出,已算异数,却终不可能延续下去。 而苍澜的考虑也的确没有错,至少目前为止,无论苍野望如何忧心烦恼,他都没打算改变长子继承制的制度,否则必定会为以后的君主继承制度打下毁灭的根基----子孙后代对于借鉴祖法中有利于自己的政策,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正是因此,所以苍野望才和浅水清说了那些话,但在浅水清当时的心里,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就是中国百年来,唯一解决长子继承制的人--雍正皇帝。 中国封建时代,由秦以后两千多年历史,真正解决了长子继承制这个问题的人,就是雍正。他所经历的那个年代,是皇子们争权夺利最疯狂的年代,九子夺嫡,最终输的都没好下场,死的死,押的押。雍正皇帝艰难获胜,最终痛下决心,废除了长子继承制,而改用了另一套更加优秀的继承制度。 就是由他开始,不再设立太子之位,而是直接将继承人写在一份金帛上,封入箱中,然后悬挂于正殿中梁之上,由卫士看守,任何人不得接近。直到皇帝驾崩,百官才可同时开箱启阅,确立新皇帝。在此期间,皇帝本人可以随意更改继承人名称。而在他死之前,没人知道谁会是继承人,儿子们只能争相向皇帝献媚,却不会再自相残杀,更不会出现所谓的篡改圣旨的情况。 这个制度的确比长子继承制要先进得多。由于没有明确的攻击目标,所以皇子们的争夺大大减少,虽然也争,但至少不再那么凶残了。毕竟你费尽千辛万苦搞下去的兄弟,未必就是皇帝眼中的宠儿。就是这一点小小的改变,使帝国的继承制度前进了一大步。 浅水清当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此法可以杜绝太子曾经的念头,让他从此向学,但是他终究没说。 原因很简单,他当时还需要借助公孙石的力量来对付南山岳,扳倒太子,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是今天,他却把这个方法说了出来,说给了公孙石听,末了,他还斯文有理的问了公孙石一句:“公孙大人,您觉得这个方法如何?” 这一记猛药,吓得公孙石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终于知道浅水清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了。 浅水清早捏准了他的要害,公孙石目前最可仰仗之人,除了浅水清就是太子。 一旦浅水清向苍野望提出这个建议,以苍野望的魄力,说不定就会接受,到时候太子就不再是太子。以苍澜的能力,万一真做不成皇帝,公孙石也就不再是帝师了,那他还有什么可以和历明法,浅水清叫板的本钱? 这刻浅水清看着公孙石,好整以暇,公孙石长叹一声,点头道:“好,就依将军的意思办吧。” “那就好。”浅水清放下茶杯道:“历非烟是历相的孙女,也是太子妃和未来的皇后,同时也是清音的徒弟,有了这层关系,咱们三方当可相处融洽,太子,非烟,清音,正好各代表一方。不过说起来,我还是有些担心,虽然我派了若紫去教导了她一些东西,但是时间太短,宫里的事又太过复杂。非烟是咱们三方联合的重要人物,我不希望她有事。” 他是直视着公孙石说的,公孙石最了解太子秉性,如果在非烟一事上做什么手脚,只怕这三方的关系就会大出问题。 公孙石点头道:“这一点浅将军大可放心,只要太子是皇帝,非烟就一定是皇后。” 他的意思也很明白,你的那个主意,还是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要说出来的为好。至少不要在苍澜登基之前说出来。 “最好如此,不过我还是打算派个人入宫去陪她,也算是帮她解解闷。” “谁?” “姬若紫。” 公孙石气得想吐血,自己控制太子,浅水清就控制太子妃,务必对他步步紧逼,以姬若紫的能耐,在宫中行事那还不是游刃有余,只怕太子妃以后就可以专宠于前了。但是他如今却只有点头的份。 浅水清笑道:“姬若紫要入宫,还需要个身份。” 公孙石立刻道:“老夫可以收她为义女。” “如此最好。” 有了这层关系,便为两个本已上罩冰霜的盟友又多少添了把薪火,三方关系互相纠缠,谁都不会再轻易对谁动手了。如此一来,大家也乐得安享太平。能联合在一起,总是比互相斗要好得多。 这刻事情交代完了,浅水清向公孙石鞠了一躬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惊虹有了新情况,我要去见皇帝陛下谈一下惊虹战事,就不多作逗留了。你我今后,希望可以永结同盟。” “那是自然。” 话,永远是说得漂亮的。 这出肮脏的,丑陋的,无耻的幕后交易,到此就告结束,虽然最终还需要通过皇帝的点头,朝会的认同,但已经不再重要了。 交易永远是以幕后为主,朝会上的过场,终究只是走走罢了。 至于历明法那边,浅水清是绝对不会担心他不同意的,老东西什么力也没出,得到的好处已然够多,自然也不会愿意与浅水清结仇。 此时此刻,浅水清要面对的就只是惊虹战局了。 第六十四章 秘道(上) 7月15日,龙风殿遇刺之后的一系列政令终于正式出台,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人事任命了。 历明法出任丞相一职,而公孙石则接替历明法成为财相。其后一系列相关人员职位都有了结果,正如浅水清所说,尚书省四部,还有御乾院的度支,转运二职,均落入了浅水清的腰包,以申奇为首的一批富贵子弟兵皆获高升,正式成为朝堂上的一支具有主宰性的力量。 南山岳,南无忌,固然被一起押入大牢等候发落,南秋源却接替南无忌,成为新任御乾院节度使,重新开始了他的仕途之路。 对南秋源南靖元来说,投靠浅水清的选择显然是正确的,小人永远只计算自己的利益。 而这其中,最显眼的就是浅水清本人了。 浅水清本人因护驾有功,再受恩典,加封勇昌侯,羽林将军,接替南无伤之位,成为铁血镇督,辖下建制不变,总计两万四千人。赐天风护国勋章。天风护国勋章为救国勋章。可惜,天风自立国以来,除立国三军获得过外,再无人得过。因为天风国势鼎盛,从未到亡国一步。当然,按照天风国勋章制度,你要是能杀敌十万,也可以得到这枚勋章。与其盼望以这种方式得到护国勋章,还不如盼望天风亡国可期来得实在些。 但是没想到,浅水清今天却得到了这枚勋章。不过话说回来,救帝如救国,在皇帝的心目中当是如此。 假如说紫心勋章是免罪勋章的话,那么天风护国勋章就彻彻底底是一面可以在官场上攻掠天下的无敌宝器了。凡拥有护国勋章者,在外统兵不但拥有生杀决断大权,甚至可以做出战略性决定,对整场战争都有着无可比拟的指挥性。倘若浅水清在攻打京远城的时候有这枚勋章,那么根本就不需要向烈狂焰请示一天的领兵权,成为暂时的临场指挥,而是直接就可以说:“今天这仗我来打。”此外,护国勋章拥有直接参政议政,决定军国大事的权利,不受职位限制,也就是说浅水清以后看那个部门不顺眼,都可以说得上话,当然,直接下令的权利还是没有的,但却可间接干涉。 这枚护国勋章的颁发,实在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连浅水清都不明白,为什么苍野望会给他如此之大的权利。 不过在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就如烈狂焰为什么可以当上暴风军团的主帅一样,浅水清同样是将来不会对帝国产生威胁的人物。曾经的苍野望,面对浅水清的赫赫之功,最担心的不是这个人没有能力,而是没有忠心,南山岳的挑拨离间之计,毕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然而先是求娶公主,再是舍身救驾,终于让苍野望对浅水清彻底放下心来。 即将到来的惊虹一战,他仍要依赖浅水清,既如此,索性大奖其功,以弥补浅水清在止水建下的功业,也算是给天下一个完美的交代,其算计不可谓不周全。 如此一来,浅氏系统的班底,俨然占据了朝上半壁江山,浅水清的风头,一时之间赫然无两,只是这一次,他再不是昔日的那个卑微小将了。 即使是站在朝班上,他的位置也是从前往后排数,正正列于云岚之后,论权利却不丝毫不比前面的人小。 对此,浅水清也不能不作一番苦笑。 他当初在止水立了那么大的功劳,也不过是品衔升了一级,如今扳倒了南山岳,却一下就成了朝上三品大员,可参政议政的大人物,当真是有多少能力不重要,立多大功劳不重要,踩了什么人的尸体往上爬才最重要。 政治斗争永远比建立功业更容易得到实惠,前提是只要你别失败。 。。。。。。。。。。。。。。。。。。。。。。。。。。。 当天下午。 “哇哦!苍天城好大哦。”八尺抓着离楚的手,惊呼起来。 这个在山林中长的孩子,生平到过的最大的地方就是林外的一个小镇子,在那之前,他甚至连一个象样的城市都没见过。 然而今天一路走来,他见到的是一路繁华鼎盛的景象。 布衣,华服,车,马,轿,甚至路边的小摊,小吃,小玩艺,样样都吸引他的眼球。然而再没有一个城市,如苍天城般豪华大气。 离楚笑道:“喜欢的话,你以后就住在这里。” “不!我要去当兵,我要给爸爸报仇,杀死惊虹人!”八尺大喊大叫,尽管已经十二岁了,毕竟还是未成龄的少年,稚气未脱,总想着上战场打仗。 “好啊,要是浅水清同意,我没意见。” “那个浅水清到底有多厉害?为什么我一路走过来,人人都在谈他的名字?” 离楚苦笑:“应该是很厉害吧,反正我的国家,就是被他灭了。” “止水?” “你竟然还知道止水?” “我又不是从没出过山林,就算是野孩子也该知道些最基本的东西,再说我还有爸爸教我。”说到爸爸,八尺的眼睛有些红红的。 将军府很快就到了。 不过府名再改,已经成了“勇昌侯府羽林将军第”。 浅水清入京时间不长,府第名称却一改再改,节节高升,到也不失为苍天城一景了。 而曾经与他打对台的那个对门大宅院,如今已门庭冷落。离楚深深看了一眼,长长叹了口气,这才终于走了进去。 看到离楚带着个小男孩进来,浅水清微微有些愕然。离楚把八尺的来历大致说了一下,浅水清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那么这个小家伙,就是帮我们发现秘道的功臣喽?”浅水清弯下腰来看看小八尺:“嘿,你叫什么名字?” “八尺。”男孩傲然道。 “那你姓什么?” 八尺咬了咬牙,却是不肯说。 浅水清大奇:“为什么不肯说自己的姓?” 八尺低着头回答:“我的姓不好听。” 浅水清哈哈笑道:“姓哪有不好听的,该姓什么就姓什么。八尺,你要记住,姓是你的祖宗传下来的,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你。你可以忘记自己的名字,但永远不可以忘记自己的姓,哪怕再不好听。告诉我,你姓什么。” “我姓诡,诡计多端的诡!”八尺大声回答。 浅水清眉毛一挑:“好姓!” 八尺瞪大了眼睛:“你说这个姓好?” “那是当然。兵者,诡道也。诡之一字,可是集人之智慧为大成,无脑匹夫,岂可称诡?姓得好!我都恨不得姓你这个姓呢。” 八尺呵呵笑了起来:“可是那个时候老有人笑我们,说我们诡姓不好,太难听,所以爸爸有一次就为此和人打了起来,结果打伤了人,逃进了丛林中,后来就死在惊虹人的刀下了。” 浅水清哈哈大笑道:“世人无知,自然会嘲笑了。你可知这世界为何总是少数人管多数人吗?” “为什么?” “那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是笨蛋,所以只能少数人管多数人。想我浅水清纵横止水,不知有多少人骂我咒我,希望我死,我若是和你父亲一样,一言不和大打出手,那我不是要活活累死?诡八尺,你给我记住,你不需要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只需要本本分分地把你该做的事做好,如此,长大后自有成就。否则活在他人眼里,你自己活得辛苦不说,只怕终生难有所成。明白了没有?!”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尤其大声,诡八尺狂喊回答:“明白了!”竟然颇有几分军人的气势。 就这样,这对未来的师徒,第一次见面,就彼此喜欢上了对方。 后人称诡八尺作战,凶狠毒辣处更胜乃师,只求成功不择手段,就是和浅水清最早期的这份教育有关。此话虽有些偏激,却也不无道理。 有趣的是,后期的浅水清作战开始变得大气成熟,如止水般急功近利的行为渐渐减少,但他的徒弟,却始终没有变化,越到后面,打法越见凶狠,越是令人畏惧。 这刻两个人聊得开心,正要继续说下去,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离楚,你这个王八蛋!我杀了你!!!” 赫然正是无双,从门外冲了进来。 。。。。。。。。。。。。。。。。。。。。。。。。。。。。。。。。。。。 烈狂焰的重伤,是天风帝国所有人都关心的一件事,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烈狂焰本可以不必受伤的。 作为丛林中的宠儿,无双有太多办法一边拖延惊虹骑兵的前进,一边报讯,但却因为离楚一句话,而最终不得不放弃阻挠,转而奋起直追。 也正因此,才直接导致了暴风军团战而无功,烈狂焰身负重伤的事实。 从小梁河回来后,无双就一直懊恼愤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拒绝离楚的建议,他越想越后悔,一股气就全撒在了离楚的身上。人从来就是如此,不知道从自己身上找教训,却总是喜欢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所以他急急赶回,速度比离楚快了许多,结果竟和离楚撞了个前后脚,这刻一进门就是一箭射去。 还好离楚是躲箭好手,无双又是出声在前,他轻松躲了过去,大骂:“崖无双你疯了?” 无双大喊:“如果不是你,烈帅怎么会负伤!” 浅水清一把抓住无双的肩膀,急道:“先别激动,到底怎么回事?” 无双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浅水清,只能把当时惊虹鬼骑出现的事情再说出来。 听着无双一字一句,把当时林中的情况说出来,浅水清叹息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当时之所以同意离楚的意见,是因为你认为如果我在那里,我也会选择这样做?” 无双点头。 浅水清冷冷道:“不,你错了。实际上我绝对会立刻阻挠惊虹骑兵。因为我从不会为了胜利而放弃自己的兄弟家人,无双,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更何况在我看来,那条所谓的山林秘道,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别说它比不上我义父的一条命,就是让我用一个营主去换,我也会觉得吃亏了。” 这句话,令未来的丛林三杰都吃了一惊。 第六十五章 秘道(下) 很多人自以为他们懂得战争,了解战争,就好比离楚看到那条丛林秘道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既然惊虹骑兵可以从这条秘道杀过来,那么天风人自然也能杀过去。以天风人的战力而言,远比惊虹强大,一旦暴风军团全面进入此地,必定可以将惊虹杀个人仰马翻,也因此,他才会阻止无双阻挠骑兵,防止他们发现秘道已泄。 但是他自以为了解军事,其实却还没真正把握到战争的真谛,甚至还差得太远。 这刻离楚不服气道:“要说秘道没有价值,惊虹人两次袭击天风人,又算什么?鹰扬大败算什么?烈帅受伤又算什么?浅水清,我是看你真有几分本事,敬重你,才在那次帮你一把,你却这样说,好啊,你要想为你义父报仇,你就杀了我好了,不用找理由。” 浅水清微微笑了笑:“我不会杀你,就如你说的,你不是我的兵,你只是提了建议,无双遵循了,这其实是他的错。不过你要说秘道有价值,那好,你告诉我,如果是你,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这还不简单,拉上人马杀过去。” “多少人?” “十万就够。” 浅水清呵呵笑了起来,他招招手,让他们几个坐下。烈狂焰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他的心也放宽了许多。 大家坐在一起,让夜莺给大家上了杯茶,招呼着夜莺也坐下,浅水清这才说道:“离楚,你虽然是止水人,不过也是条汉子,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对你也很欣赏,不过你太过心高气傲,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拉着十万人从那条秘道钻过去,就能将惊虹人打得落花流水,你大错特错了。” 离楚听得愕然,浅水清悠悠说道:“实际上,你要是拉了十万人过去,不出一个月,就得全部死那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看着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浅水清道:“先不说秘道两头都有士兵把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当咱们顺利地解决了守卫士兵,成功通过了秘道,我问你,粮草问题你怎么解决?” 离楚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浅水清已经冷笑起来:“十万人。。。十万人你知道每天要吃多少粮食?那狭窄得只能勉强挤过去一名骑兵的密道,能通过粮车吗?要攻城总要有攻城器械吧?告诉我,哪种攻城器械是小到可以通过秘道的?” 离楚张口结舌无言以答。 “就算不考虑这些,咱们以战养战,把整个暴风军团都送进去,以二十万人数计算,可那又如何?我相信,以我们的战斗能力,一定可以给惊虹人带来很大的伤害,我们的士兵也必定能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可那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国家。后勤粮草,辎重,兵员补充,我们一无所有。对惊虹人来说,只要他们守住了寒风关,再抢回了通道,然后把通道那么一堵,让我们回都回不去,告诉我,接下来会是什么后果?暴风军团就是再厉害,也只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我们就算能取得一百场一千场胜利,最终也只能被活活耗死累死饿死在那片异国土地上。暴风军团的凶猛,依靠的不仅仅是战士的素质,还有身后那庞大帝国的支持。没有了帝国后盾,暴风军团仅仅只是一群游兵散勇。别忘了,惊虹一国有上千万人民,而整个暴风军团全盛时期也才二十万人。惊虹举国之力,还灭不掉你二十万无后援的暴风军团吗?他们就是打没了一百万人,一转眼就又可以再拉出一支百万大军!你还十万人?哼哼,不够看啊。” 离楚急得浑身大汗。 天风人虽然能利用这道天险反出奇兵,但是由于道路过于狭窄,溪水阻碍,运兵过于不便,一些大型辎重甚至根本无法运送过来。因此天风人进入之后或许在短期内可以对惊虹人造成心理上的优势和暂时的战术胜利,但长期看来,其实并无多大意义。战争打得就是后勤,一旦暴风军团离开那条秘道,那里就一定会被惊虹人抢回去,并趁机堵塞通道,断了天风军的后路,所以,大军利用这条狭窄的通道进入惊虹,等于是自寻死路。 浅水清这么一解释,离楚这才明白了过来。 他有些弄不明白地问:“那为什么惊虹人的骑兵敢于在天风境内如此来去自如呢?” “原因很简单。一:他们有寒风关在手,只需要从秘道出来,却不需要从秘道回去。二:秘道也是由他们控制的,主动权也在他们的手里,而起初,我们甚至不知道有这条秘道的存在。这两处地方都是天险,秘道尤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处,对惊虹人来说,两国兵力对比,他们属于战略防御状态,我们属于战略进攻状态,所以他们不怕堵死通道,大不了大家都不利用,他们继续防御就是。而由于寒风关和秘道都在他们手中,那么在局部进攻方面,却又是他们有优势。这样一来,在秘道的利用上,他们远远比我们占便宜得多,所以他们可以用,我们却很难。这里面的关键就是寒风关!谁有寒风关,谁就可以利用秘道突出奇兵。很可惜,寒风关不在我们手里,它也就没有多大意义。不要忘了,秘道既然在对方的手中,那么只要我们一过秘道,对方很快就会察觉。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天风地界,我们却很难做到不被他们发觉。秘道的价值,首在一个秘字,既然已不秘了,就只能算小道,而非秘道了。发现一条窄得如此难行的小道,很值得稀罕吗?” 离楚听得大汗淋漓:“也就是说,原来我们根本无法利用这条秘道奇袭惊虹了。” 他在无意中竟然用上了我们这个字眼。 浅水清点了点头:“即使是孤正帆使用这条秘道,也只敢让他的骑兵在短时间内突袭迂回,却不敢**,也是怕被我们拦住后路,进退不得。这条秘道,即使是对惊虹人而言,也不过是让他们占了点战术优势,一旦发现,就优势全无。离楚啊,不要以为有了一条秘密通道,就可以肆无忌惮了。若如此,惊虹人可是先发现的,又为何还要被我们压着打呢?也正是因为它并不能起决定性作用。” 那个时候,八尺突然说了一句:“所以这也就是惊虹人频繁出击不怕我们发现的原因对吗?他们不希望我们发现秘道,是因为他们要打我们的伏击,但是却并不怕我们打到他们里面去,对吗?” 浅水清笑了:“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可以这么说。与其说不怕我们打进去,到不如说不相信我们会犯这样的错误。毕竟打进家门这种事,对谁都没好处。进攻的人,固然会遭遇全军覆没的结局,被进攻的人,同样也会受到极大的伤害。战争,拼的是智慧与力量,而不是谁死得多,谁就合算。假如是这样的话,我到不反对让整个暴风军团都进去。十余万大军,进去后利用奇袭优势见人就杀,保证能杀至少二十万以上的人,造成的经济破坏更是可以在一个军团的价值之上。可是没人会想要这样的结果,如果我们不珍惜自己的战士,把战士拉过去送死,战士们也不会答应。所以说除非我们能将秘道的战术优势转化为战略优势,否则,为它舍死拼命,牺牲自己人,没有任何意义。” 八尺立刻叫道:“那你就把它转化为战略优势呗,他们不是都说你很厉害的吗?” 浅水清一时愕然,一双眼睛却眯了起来。 心中的一点高傲之火,竟被这小男孩给挑了起来。 想了一会,他才点点头:“其实,真要利用这条秘道,也不是不可以,至少,我们还有一个优势。” “是什么?”无双和离楚同时急问。 “就是到目前为止,惊虹人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这条秘道。若能将此点好好利用。。。烈帅已经为此而受了重伤,总不能让他伤得全无价值。” 说到这,浅水清站了起来:“你们都退下吧,离楚,你好好读读兵书,战争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事。我现在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怎样才可把这条秘道充分利用起来,你们就不要打扰我了。” 那个时候,离楚冷冷说道:“若你能用这条秘道为烈帅报仇,我就做你的兵。” 他的心里,终究是对上次的行为产生了深深的悔意。 。。。。。。。。。。。。。。。。。。。。。。。。。。。。。。。。。 离楚无双他们离开后,浅水清站在原地静静思索着。 对离楚的做法,浅水清并不赞同,其实原因并不仅仅因为受到伤害的是烈狂焰,也不仅仅是因为秘道的难以利用。 止水一战,让浅水清明白了很多道理,屠夫手段仍需菩萨心肠。他本就不是为了胜利可以抛弃自己兄弟的人,同时也由于赵狂言那该死的批命不得不怀疑这个世界真有天命。老天若有眼,就总会就人们的种种行为降下报应。 浅水清屠戮止水,受到易星寒沉重打击,三千战士一役而殁,这是报应。 南无伤借刀杀人,受到浅水清疯狂报复,功勋世家一夜铲除,这也是报应。 离楚为保秘道而建议放弃阻挠惊虹鬼骑,导致烈狂焰伤重不起,没准哪天也会将报应降到他们的头上。 浅水清并不是迷信的人,但他渐渐开始明白,就算自己问心无愧,只对兄弟负责,如若可以,还是应当尽量少采取些激进手段。随着他官职的一步步升高,他站得越高,看得也就越远。以前他是靠着天赋打仗,后来靠经验,但是现在,他是靠对其内在的理解。 这种变化是任何行业任何人都会遭遇的情况,视不同人有不同的发展。就象练武一样,一开始靠天赋,学得很快,然后靠拼杀经验,拥有了技巧,但到最后,还是走向大巧不工的地步。战场上又何尝不是如此,历史上哪一位常胜将军是天天靠出奇制胜打仗的?不是因为他们出不了奇,而是他们明白,奇有多大,风险就有多大。 就好比这次的秘道,就象个大糖块放在眼前,**十足,若是不明白军事道理的人,看到这条秘道还不就是拉齐人马冲了进去,自以为可以一路杀伐,风光无限。结果呢?寒风关在别人手里,人家只要后门一堵,他进得去就出不来了。 **固然大,风险也大,如何利用,如何把握,就要考验将官的水准了。不敢进,固然会错失良机,贸然进,就更是白白送命。 在这里,再没有比制订一个详细而切实有效的行动计划更重要的了。 正如八尺所说的,要想利用这条秘道,对惊虹人造成致命的打击,就必须把秘道本身的战术优势转化为战略优势。 想到这,浅水清越发沉思起来。 一夜无眠。 第六十六章 作战计划(上) 第二天,西南消息再传,称烈狂焰伤势已然有了起色,短期内当不会有性命危险,苍野望和浅水清都松了口气。 既有起色,性命便是无忧,如此便好。 当天下午,浅水清直接去了皇宫,将秘道之事告诉苍野望,和皇帝探讨惊虹之事,如今如何攻打惊虹,他已经是直接和皇帝商量探讨了。 君臣之间的蜜月期,由易星寒的那一剑惊天直刺直接上升到顶峰状态。 由这天开始,浅水清变得格外繁忙起来,一桩桩的事情也随之出炉。 首先是碧空晴正式成为血风旗的统领,但是火萤飞与鬼风旗却被浅水清还给了赤血镇计显宗,反而将灵风旗水中棠给调了回来。 理由很简单,鬼风旗本来就是赤血镇的人,也是时候回去了。水中棠眼看目前寒风关前无战事,到也不介意重回铁血镇,浅水清肯定不可能放过寒风关,他要想报父仇,亲手诛杀孤正帆,跟着浅水清显然更有把握。 暗地里的原因,则是浅水清看不惯火萤飞的为人作风,也信不过他,所以还是不用他的为好。 火云卫由于曾是南无伤的忠实卫队,为免不测,被浅水清全部打散,重新整编,全部进入别的旗,铁风旗却是一个不让进,同时又从其他旗中另选两千精锐担任浅水清的卫队--清风卫,同样不挑选来自铁风旗的战士,而铁风旗的掌旗,这一次,却不是大家以为的沐血,而是方虎,虎豹营营主之位则由拓拔开山担当,其余三营依旧是沐血,雷火和无双。 太子选妃一事终于在三天后尘埃落幕,姬若紫也以公孙石义女的身份正式陪伴历非烟入宫,干起她的拿手好戏,而乐清音成了历明法的义女,算是历明法对从浅水清那里得到好处的回报,也使两人正式建立同盟关系。林跃,这个东西竟然一下子成了朱丹心的义子,并直接在血风旗内出任营主一职。为此,浅水清可没少给朱丹心好处,硬是被他敲了三大坛止水宫廷御酒,毕竟林跃要想做鸿家快婿,没点身家总是不成。 浅水清自烈狂焰之后,其手下和枕边人都拜义子义女成风,撒了一批人出去拜干爹,当真是做到了拉拢一切可拉拢的,打压一切可打压的。 云霓拜的干爹最大,直接被苍野望收为义女,封了个云水公主,与苍敏成了姐妹,一起进宫,待浅水清得胜回归后,将与两位公主成亲。这一手,苍野望玩得是真漂亮。苍敏是削权的借口,云霓则是人质,只要有她在,就永远不用担心浅水清反叛,且对天下云家也是市惠。而公孙石看到云霓无恙归来,则气得大骂浅水清卑鄙无耻,自己心爱的女人他都可以说成是受伤欲死,手段简直令人发指,终究是无可奈何。 在这里,我们明显可以看出明君与昏君的最大区别。 庸碌无能的君王,总是想当然的以为,天下人都应当崇拜自己,仰慕自己,无条件地忠君爱国。因此浅水清这种把云霓看成他的一切的臣子,会引发他们的雷霆震怒,认为臣子不忠。 而英明有为的君主,则恰恰喜欢这种有着明显的目标与追求,且不会与自己的利益相违背的臣子。有些时候,他们甚至会主动挑拨起臣子们心中的这根欲望之弦,然后再加以技巧的利用。 浅水清正是看准了此点。 此后不久,草原马贼苏云,在东部径直声称自己“仰慕”浅水清不败威名,愿弃暗投明,领草原五千马匪拜于麾下,供浅水清趋使。浅水清盛赞其为人,称“浪子回头金不换,苏云既愿弃暗投明,则一切自可既往不疚。”然后对其直接收容,并编入血风旗下,建云字营。 这一句既往不疚,就算把南焕林之死一事轻轻扯了过去。人人都明白,苏云和浅水清早就是穿一条裤裆的家伙,但是这两个人既然惺惺作态,却也只能感叹浅水清魅力无穷,连草原马匪都能感化,马匪既然从军,草原东部到算是安宁了许多,老百姓们到是又要对浅水清感恩戴德一番了。 那个和南无忌和太子上床的飞烟,浅水清直接为她买下了三间青楼,让她经营,但除此之外,她还负责一件事--苍天城内的情报搜集,这是浅水清成立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情报系统,在这方面,浅水清给了她最大的支持,并为她派去了得力手下--风娘子。 此时,风娘子已然与苏云成亲。 马匪头子改行做老鸨,竟同样干得有声有色,只是脾气一旦发作起来,着实可怕,硬是敢将欠费的嫖客**裸地从被窝里掀出来索要银两。 这就是习惯的力量! 然后就是云岚正式成为鹰扬主帅,主持重建鹰扬一事,浅水清的这位大舅子,大手一挥,硬是把投诚浅水清的五千马贼给要了两千过去,给他充作骑兵之用,让浅水清心痛欲死。他能把南家扳倒,把公孙石教训,和历明法做买卖,甚至收买贿赂皇帝,却惟独对自己的大舅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打了秋风。 最后就是惊虹秘道一事。多日以来,他一直在和苍野望探讨的就是这件事,并为此制订了一套详细的作战计划,而这个计划,到目前为止就只有苍野望,浅水清和烈狂焰三个人知道内容。为此,前段时间浅水清特别亲自去看望了一次烈狂焰。 老头的伤势大有好转,目前已能坐起来吃东西了。 由于烈狂焰始终未离开军中,因此目前军心稳定,不过暴风军团的具体事务则交给了各路军帅负责。 浅水清看烈狂焰伤势正在日渐好起来,心中大感安慰,在和烈狂焰商讨好全部的作战细节后,再匆匆返回苍天城。 回到苍天城三天后,南山岳和南无忌被处死,南家所有人等,一律株连,甚至连鍪海群的一批南府旧属,亦受牵连,楚鑫林借此机会,正式建立了自己在地方上的势力和权威地位。而浅水清则开始了大练兵,要求铁血镇下每一名战士都要立刻转成骑兵,且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同时断绝一切对外联系,包括各部将领。两个月成为骑兵,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好仅仅是非战状态下的骑术,但浅水清给大家的任务就是,马上行军,马下作战,两者兼得,但也要有一定马上作战的能力。这最后一条可要了大家的老命了,浅水清的意思就是,必要时,还是要进行马上作战的。 这可把所有人累得叫苦连天,一个个胯部都被马鞍磨出了血,但是如此大强度的练兵,显然也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战争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艰辛和非常态打法,否则不会让步兵马上行军的。最轻松的就是那些骑兵了,可以天天乐呵呵地不用如此辛苦。 时间转眼便过去了两个月。 9月14日。 在国内政局稳定,各方势力互相制衡,不虞后顾之忧后,浅水清终于决定出兵惊虹。 将军府。 自浅水清回来之后的第一场军事会议正式召开,列席会议的有:碧空晴,方虎,水中棠,沐血,拓拔开山,无双,雷火,苏云,林跃,等铁血镇下众掌旗和营主,夜莺,和狗子也有参加。这是一次营主级别以上的高级会议,不过此外还有三个人参加,分别是姬若紫,离楚和诡八尺。 诡八尺这小子精灵可爱,又是帮助找到秘道的功臣,对秘道一事基本了解,所以瞒着他也无用,就干脆带了他和离楚出席。姬若紫则是浅水清离开后最重要的坐镇后方的人,所以他们三个也就有幸参加这次会议。 尽管如此,浅水清还是郑重而严肃地说: “此次会议,属于军事绝密计划,在会议结束后,不得有任何人泄露关于会议的任何消息,哪怕只是吐露一个字,一句话。。。。。。” 他看看场中诸将,不发一言,所有人同时大喊:“斩!” “不。”浅水清冷冰冰吐出这个字眼:“是诛其九族。” 所有人的心中皆是一寒。 。。。。。。。。。。。。。。。。。。。。。。。。。。。。。。。 “首先告诉大家一件事。”浅水清淡淡道:“这段时间由于你们一直都在练兵,所以有件事你们还都不知道。” “什么事?” “早在一个多月前,野王就已经对外宣称,由于浅水清居功自傲,傲慢无礼,所以撤除其铁血镇督之职,重新降为铁风旗掌旗,令其闭门思过。” 所有人的脑子都嗡的一声:“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浅水清微微一笑:“放心吧,这只是我和野王一起演的一出戏,主要是用来骗外人的,实际上我依然是你们的镇督,这点不会变,只是对外则宣称,新的镇督为碧空晴,这一点,只有我和空晴知道,很抱歉到现在才告诉大家。” “为什么要这样?”沐血忙问。 碧空晴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 “因为我们要进行一次大胆而又疯狂的针对惊虹人的进攻计划,这个计划需要我以铁风旗掌旗的身份出现而不是铁血镇督。而明天,我们就将踏上征程。” 方虎嘟囔了一句:“在最后一天才告诉我们全镇的作战计划,浅少,你这份绝密小心把自己套进去,作战将至,我们却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对战局会极为不利的。” “事出无奈,不过放心吧,这份作战计划,是我和野王陛下还有烈帅联手拟订的,在此之前,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在此之后,也只有与会之人知道,而在此之后的一月内,都不会再更有多的人知道这个计划了。就算是暴风军团的鸿北冥舞残阳他们,也只会在最后一天知道战斗计划,并实施行动。你们得庆幸你们知道的比他们这些军帅还要早一个月,尤其是林跃,你可以用这份消息去讨好你老岳父,但是小心我扒你的皮。” 大家一起哈哈笑了起来,林跃更是面红耳赤。 “到底是什么计划这么神秘,竟连暴风军团也牵扯进去?”沐血问。 浅水清若无其事地回答:“无双在接天山丛林,发现了一条通往惊虹的秘密山路,两万惊虹鬼骑,就是从那条山路上过来袭击我们的。” 与会众人,除了无双四人,这刻全大叫了起来。 雷火更是兴奋大叫道:“这可太好了,这样一来,咱们天风军就可以**,杀他娘的了!” 浅水清无奈叹息,看来自己军中将领还有很多是只知道打仗的莽夫,而所有人中,除了无双他们四个已经知道情况,竟只有碧空晴和水中棠一笑不理,显然是明白其中的危险。到是方虎和沐血略有所思,显然也开始有所体会。 浅水清只能把两个月前教训离楚的话再说一次,听得众人汗颜。 碧空晴道:“浅督说得没错,贸然冲进去,以我们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守住秘道,一旦被断后路,徒死而已,只是既然这样,又为何要提起此事?” “无双,你先来给大家介绍一下那里的情况吧,其余的话,我回头再说。” 第六十七章 作战计划(下) 展开一份地图,赫然是从苍野望的勤政殿里临摹下来的那份观澜大陆地理地势图的摹本,正是关于惊虹的那部分。 无双说:“我们是在接天山挂甲峪一带发现的那条秘道,可惜的是秘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浅少得知此事后,立刻去查了一下地图,发现这条通道的对面,就是藏马谷。根据四极游记的记载,藏马谷一带地形偏远,路途却并不难行,地方很宽敞。因此,只要我们能够通过那条秘道,就可以顺利出林,这方面不是问题。” “根据浅少的推测,为了这条秘道的保密性,同时也由于秘道本身的易守难攻性,所以惊虹人布置在藏马谷一带看守秘道的守军不会很多,但必定个个忠诚。只要我们能出奇不意,解决掉守在那里的士兵,我们还是很容易就可以过去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进去做什么,怎么做,做了之后怎么出来。” “两个月前,浅少就根据这条秘道制订了一份作战计划,这份计划,就是马上要告诉大家的。” “什么计划?” 浅水清冷冷道:“奇袭寒风关。” 众人均是一惊。 浅水清的计划,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由于无法依靠秘道输送大量兵力,支持长久战争,因此,通过这条秘道来彻底打败惊虹人,完全是不可能的,就算奇兵突出,也只能在短时间内占到便宜。 但是浅水清却想起了他攻打三重天的战斗。 在那次战斗里,他一天之内攻陷南北两关,就是在南门关被下之后,从后方袭击的北门关。 所有封建时代的城关要隘,凡是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型的,全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面对自己国家的城防力量,肯定比面对敌对国家的城防要弱许多,原因就是方便自己抢回来。 寒风关虽是天下第一雄关,但是再强大的城关,也没可能永远不被敌人抢走,抢走了,就得再夺回来,所以,没人会给自己设置障碍。 所以他最终意识到,要想把秘道的战术优势转化为战略优势,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秘道偷袭寒风关。 只要铁血镇借用这条秘道,迅速而秘密地从敌人的后方对寒风关发起致命袭击,同时前方暴风军团主战力量再行配合,则寒风关必可拿下。有了寒风关在手,帝国的物资人员才能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为打一场长期战争提供服务。这比直接干掉一支部队,偷袭一个城镇,要有战略意义得多。 只是这一次的奇袭难度,要比上次背后突袭北门关难度要大上许多,仅是两地相隔的距离,就差上好几天路程,寒风关的守卫力量更远比北门关强。 如果把整个暴风军团从秘道送进后方,直接打过去,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机动性也越差,在非沙场阵战的攻城战里,面对长度有限的城墙,并不能充分人数众多的规模优势。反过来,一但被敌人守住城关,则面临整个军团覆没的危险。且象寒风关这样的雄关巨隘,要想在一天之内攻陷,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惊虹人放弃全部城防,只打巷战,拖上半个月都不稀奇。时间拖得越长,对处在惊虹内部的暴风军团就越不利,敌人的援兵会不断开到,暴风军团将遭受前后夹击的命运。 再就是这条秘道太窄了,要想让暴风军团十多万大军人马都通过,只怕需要两到三天以上的时间才行。那就意味着可能暴风军团还没出藏马谷就已经被敌人发现,到时候连回都回不去,就被敌人重兵围剿,活活坑死。 投入太大,风险太大,投入与风险不成正比,自然只能不作考虑。 反到是东西两路夹攻寒风关,更有可靠性。 所以浅水清决定亲率铁血镇进入此地,由铁血镇官兵对寒风关的后方发动的进攻将会成为孤正帆的噩梦。只要配合前方主力部队,突破城墙,寒风关就完蛋了一半,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要想在寒风关重演北门关上的辉煌,还有几个绕不过去的坎。 首先就是双方的配合问题。 如果不能和暴风军团同时动手,而是分别动手,那么其结果就只能是被孤正帆一一击破,损兵折将。而如何保证两方的配合同步性,在这个缺乏通讯手段的年代里,唯一的办法就是--约定好动手时间,在同一时刻,对寒风关发起进攻。 可是这个问题,却同样有着两个难题需要解决。 第一个问题就是由于天风人几乎从未有过进入惊虹领土的机会,对那里的地理环境的认知其实是极差的,尽管有少数细作通过迂回路线走圣洁走廊进入惊虹,但由于从没想到过藏马谷一带会有秘道,连秦仪也没有发现,所以也不可能绘制出那一带的详细地图。秦仪到是绘制了一份详细的观澜大陆图,但毕竟不是军事地图,不可能将乡镇村庄各地小路也都绘进图中。如此一来,天风人就不能精确把握到,从挂甲峪出来之后,到底走怎样的路线,可以保证行军的隐秘性,又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及时赶到寒风关,保证不会延误战机。 当初惊虹人之所以可以有如此精准线路,和准确的时间,那是因为是惊虹人首先发现了这条通道,所以才能预先派人摸清天风帝国的地理地形,从而顺利地完成伏击。但是那之后,惊虹人就派遣了士兵把守秘道,天风人要想派出斥候探索地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无法预知地形,就很难下出结论。时间短了,怕赶不及,时间长了,又怕增加暴露的可能。 再一个问题就是,秘密行军,同样由于秘道守军的存在处于极大的风险之中。由于不知道秘道守军换防时间,也就意味着不可能知道,自己多长时间会暴露,万一对方每过几天就换防一次,那么天风人进去的消息就必定会传出去。这样一来,孤正帆这样老于军旅的家伙,就不可能猜不到,自己国家境内有这么一支部队在偷偷摸摸地进来,他们想做什么要做什么。 这两个问题,当时让浅水清夜不能眠,和皇帝烈狂焰都做着反复探讨,研究各种可能。 到最后,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要想不让惊虹人发现天风人进入,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是,要想让惊虹人错误地估计他们的战略意图,却是大有可能。天风人做不到不让惊虹人知道自己进来,但是如果想想办法,却是可以做到不让惊虹人知道进来了多少人。 所以,浅水清终于做出了决定,就是大摇大摆地进入惊虹,然后一路在惊虹杀过去,杀得他们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让他们误以为天风人的意图是进攻惊虹帝都--霸业城。 这个任务,可以说是最危险最艰难的任务,将由铁风旗负责。 与此同时,浅水清将另外带一批人秘密藏于山林之中,先派出斥候打探地形,估算行军时间,找到最后的隐藏地点,直到最后关头再出现。 因此,当铁血镇进入惊虹地界之后,他们不可能马上进攻寒风关,而是要先隐藏一段时间,否则大军一路过去,万一走到某个城镇上,那就真糟糕透顶了。 铁血镇将在9月28日那天进入惊虹,然后进入隐蔽阶段。 而暴风军团将从23日凌晨起,开始攻打寒风关,为奇袭军做出提示。铁血镇将在暴风军团攻打寒风关的战役开始后,同时对寒风关发动突袭。 如此一来,也给了斥候足够的时间去寻找秘密路径。 唯一的问题就是,方虎率领的铁风旗,将受到被惊虹人四处围追堵截的巨大压力。 为此,浅水清特别为铁风旗的行军路线画了一个大致路线图。这一点,秦仪的那张地图还是能提供作用的,毕竟方虎不需要秘密行军。 这张路线图,从挂甲峪到寒风关,直接划了一个半圆。 浅水清的意思很简单,从挂甲峪一直往西北方向进发,做出直扑帝都状,但在半道上,转向东南,再绕回寒风关。假如时间掌握得好的话,那么25日那天,浅水清将和暴风军团合力拿下寒风关,此时,方虎已在回寒风关的路上,而他的身后,只怕也跟了至少五倍十倍甚至二十倍的敌人。 方虎将直扑寒风关,同时,暴风军团也将在浅水清的带领下立刻营救方虎,并直接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不但要一举拿下寒风关,还要再度消灭敌人大量的有生力量,为后面的战局胜利奠定基础。中央军团将会从止水离开,苍野望也会再度从地方上抽调兵员,两大主战军团再加地方士兵,会建立起一支人数四十万以上的大军,一举冲进惊虹,将这个国家完全纳入自己的版图之中。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大胆。 而这个计划里,最关键的三点就是;一:必须让惊虹人相信天风人的目的是攻打帝都,而非寒风关;二:必须保持另一支部队的高度机密,不可以让惊虹人发现;三:必须拿下寒风关。否则,铁血镇全体官兵必将死于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历史上,有很多英雄,很多将军创造过奇迹,却从无一人,能在被围困在一个国家后的情况下翻盘,尤其是这样一个尚保存着自己完整的军事实力的国家,浅水清也没这个本事。 所以,这次的任务真正是只有成功,没有失败。这也就是此次行动为何要如此绝密的原因。由于寒风关在惊虹人手里,秘道又是惊虹人先发现的,完全可以想象,他们借这个机会必定会派进大量细作间谍,对天风人的动向进行侦察。为了避免消息泄露,这次的行动计划就必须极度保密,毕竟这涉及到包括浅水清在内的两万七千条精英战士的性命。 难怪苍野望要和浅水清谈这么长时间,也难怪浅水清要如此训练自己的士兵,这次的战斗,将会始终在马上进行,直到寒风关被拿下。速度将是决定一切的基础,为此,苍野望不惜一下子拿出五万四千匹战马配备铁血镇,也算是大手笔,让每名战士都有两匹马,可以用于换骑。若整个暴风军团都出动,让他拿出四十万匹战马和与其配备的防水牛皮,他还真不大能做到。也因此,浅水清这一次没有召唤熊族武士,让这帮家伙骑马,骑术还没学会呢,马先累死了。 这刻浅水清解释完整个计划之后,看着方虎。 在这个计划里,最危险的就是方虎了。一旦不慎,他必将落入敌手,整个铁风旗将会无一幸存。 他低沉着声音对方虎说:“要想让惊虹人相信铁风旗是去打惊虹帝都的,你就必须打我的旗号,声称是由浅水清亲自带队,但是很可惜,我却不能真正参加。” 方虎当然明白为什么浅水清不能参加吸引敌人的活动,因为攻打寒风关必须有他的指挥,他必须尽最大把握拿下此关,哪怕铁风旗因此全员战死,也在所不惜。 “我想。。。会有很多将军要杀你的。”方虎笑着说。 浅水清点点头,如今的浅水清,人的名,树的影,真正是一个香饽饽,谁能杀了他,便可就此扬名立万。也惟有浅水清,才敢做出一万天风军去打惊虹国都的事,因为在此之前,他在止水正好上演过一次这样的戏码,才不过一年前发生的事,想必很多人不会忘记。 只要打起浅水清的名号,人们就会相信,这个家伙又想重塑在止水的辉煌了,而杀了他,辉煌将归他人所有。苍野望对外宣称浅水清居功自傲,贬去其职,浅水清愤怒不满,领铁风旗杀入惊虹,欲再创辉煌,让皇帝不敢小看他,这样的理由也说得过去,且恰恰符合浅水清的性格与一贯作风。 “所以,你这一路将会很艰难,而你的任务就是逃命,逃得越快越好。” 方虎哈哈大笑起来:“浅少,别说傻话了。谁不知道浅水清不是怯战的主。如果我一路带着铁风旗逃过去而不是杀过去,只怕没人相信我就是浅水清。这一次,我不但要深入虎穴,而且我还必须打,至少要打上一次象样的大胜仗,才能真正让他们相信我方虎就是浅水清。” 浅水清呆呆地看着方虎,一把抱住他,轻声说:“兄弟,你知道吗?我正在违背自己的诺言。。。我把整个铁风旗都拉上去送死了。” “你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只是信任我们。。。信任,是做兄弟的基础。再说除了我们,没人能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 “你放屁!”水中棠大叫起来:“让我灵风旗来干这事,你就和浅少一起先藏起来好了。” “不行!”浅水清立刻回绝:“你们灵风旗是三旗之中唯一和孤正帆交过手的,寒风关的情况你最熟,攻打寒风关我不能没有你。” 碧空晴立刻道:“那我血风旗呢?” “也不行。李规死后才不久,血风旗还有不少士兵对我心存不满。让他们打仗也就罢了,让他们去做这种近乎送死的任务,我怕他们会泄露我们的军情,他们做不好。反到是铁风旗。。。这里面的战士全部都是和我一起打过大梁城的,一个忠诚军士该有的他们都有了,我们该赏他们的也都赏了,论忠心我信得过,论战斗力更是在其他两旗之上,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带的不是铁风旗四营兵将,只怕惊虹人也不会上当。哪有浅水清带别的旗去进攻的道理。换旗号也不行,敌人没那么容易上当,要动就得动真格的,除了我浅水清不在,其他人都在。” 那时方虎道:“可我长得不像你,被人看出来怎么办?我估计惊虹方面应该有你的画像。” 浅水清随手拿出一张鬼脸面具:“用这个,无双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浅水清为父报仇,戴鬼脸,袭惊虹,愤而出击,又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会再交你几招千人斩,那可是烈帅不传之秘。” 方虎把那面具在手中抛了几下,然后往脸上一戴,笑道:“这玩意不错,以后有机会,给咱们铁血阵每名官兵都发一个。” 浅水清继续道:“我会把飞雪也交给你,这样就更加可信,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飞雪绝不让除了浅水清之外的第二个人骑乘,但其实它还是很讲道理的,至少开山和夜莺就都骑过它。” 方虎点点头:“还有什么问题?” 浅水清一笑:“你得先去拍飞雪的马屁,和它套套交情,今天晚上你就在马厩搂着它一起睡吧。” “***!”方虎破口大骂。 所有人都哈哈狂笑。 “你要帮我照顾好它。”浅水清最后说,带着无限不舍。 第六十八章 出征! 作战会议上,关于如何利用秘道对惊虹人发起进攻的讨论正在激烈进行中。 每次作战之前,是势必要有这样一个过程的。 这不仅仅是为了完善一份作战计划,更重要的是,可以通过这种讨论,提高大家对作战计划精髓的理解。战场上瞬息万便,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只理解其中步骤,而不了解其精髓意义,必定会导致作战思路死板,不知变通的结果。倡导大家对作战计划提出意见,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一次,由于为了误导惊虹人的思维,防止泄密,浅水清等人不得不直到最后时刻才把计划拿出来交给大家,即使如此,也还是需要所有人提出各自的看法。 方虎就提出一个问题:“既然秘道如此狭窄,惊虹人也不是傻子,会不会在自己的骑兵回来之后,立刻封堵住秘道,只在需要利用时打开,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呢?” 无双立刻道:“这不可能,因为那条河过去后,有一片人工道路,是惊虹人开辟出来的。一旦我天风帝国有人顺流而上,发现了那条路,走不了多远就会发现。以前秘道是藏在林中的,要被人发现很难,可现在开了路出来,要不被人发现就不容易了。所以惊虹人在那里专门安放了六十名士兵,为的就是看守秘道和杀死一切可能看到秘道存在的人。前段时间我们搜集了一下关于在那一带的失踪的民众资料,发现有数十人之多,大多数都认为是进了林中后被那里的毒蛇猛兽杀死,但同样有可能有部分人发现这条路,而被惊虹人杀死,小八尺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所以惊虹人必须守在那里,为此他们就不可能堵住通道。” “如果斥候无法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前往寒风关的小径怎么办?”沐血问。 浅水清:“根据四极游记记载,接天丛林向天风帝国的一面,多原始丛林,大军无法通过,但是向着惊虹的那一面,其地势相对比较平坦,类似于止水的边荒丛林,虽同样是高山丛林,在里面行军却绝无问题,我们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我们能否及时找到合适的隐藏地点,包括在藏马谷一带,也包括在寒风关一带,直到攻城开始之前,我们都不能暴露自己,这是最重要的。在这方面,一半靠努力,一半就要靠运气了,必要时我们可以放弃这次计划。” 小八尺突然道:“秘道狭窄,如果有人在另一头堵住路,咱们这边的人不就是过去一个死一个了?” 浅水清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对,所以我们必须在夜间行进,利用模糊的视线,和对方大部分士兵都已经睡觉的机会出秘道。同时,我们要派出最强的战士顶在前面。这一点,无双,拓拔开山,方虎,还有我,咱们这些做将领的,一个都跑不了,都必须第一批冲出去,拓拔开山,就由你打头,怎么样?” 无双立刻道:“还是我和离楚来吧,我们是猎人,擅长于潜踪匿迹发现敌人,只要夜间哨兵不是每分每秒都盯住秘道,我们就一定能出去。” 浅水清笑道:“相信我,天下永无如此自觉之人。因为那会是非常累的一件事。” 拓拔开山沉声问:“估计藏马谷那头会有多少敌人?” 无双道:“这头是60人。” 浅水清道:“我估算了一下,如果是我安排士兵把守秘道,不会放超过100人,咱们算他200人顶天了,所以只要我们过去二十个人,守住秘道口,援军就会源源不断地过来。” “这么少?” 浅水清笑:“谁会安排几千人去守个可能几百年都不会有人发现的耗子洞呢?”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可这次,我们就要去钻这个耗子洞了。” “是啊。”浅水清意味深长道:“两万七千只耗子,够他们惊虹人喝一壶的。” “会不会有烽火传讯?” 浅水清摇了摇头:“我最担心的就是有这个,因为那样一来,只怕我大军刚出秘道,敌人援军就已经开始逼近了。但是考虑那边也是山林,烽火传讯及易引发火灾,当不会有此准备,而军鸽系统更不可能在山林中存在,毕竟之前不会有人在那里驯养军鸽,因此更大可能就是军哨传音和飞马快讯方式。如果是用警哨报警,那么就会一路设置传哨点,工程浩大,且也容易为惊虹内部平民所发现,惊虹人严守此秘,想来也不会如此。所以应该还是利用快马飞传方式进行示警,要是这样的话,只要我们及时干掉那里的守军,应该问题不大。” “为什么要把奇袭定在我们进入的第25天,时间会不会太长了些?要知道留在敌人后方的时间越长,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浅水清答道:“孤正帆并不是一个好骗的人,铁风旗一旦展开进攻,无论他是否相信铁风旗的目的是霸业城,他都不可能不加强后方防御。无法在进入之后立刻发动奇袭的我们,如果不想在孤正帆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去碰硬钉子,就必须等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是因为,在历史上从没有一支突袭部队,可以在敌人的后方潜伏到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空晴,这个问题或许你可以帮我补充一下。” 碧空晴笑道:“凡千里奔袭,绕后迂回者,最不可回避的一个问题就是粮草问题。轻装简从者,注定不可能携带太多食草。一般来说,十五天的个人携带是一个极限数字,再往上增加,人与马都会不堪负荷。大陆战史上,突袭战耗时最长的,是目前的西蚩大帝国在二十年前由沙库而伦家族创下的那场突袭大战,八千名游牧战士,只带了十二天的粮食,却凭借他们的坚韧与耐力整整坚持了二十一天,这是一个创记录的数字。而最标准最教科书式的突袭战,却是前大梁帝国的李飞将军书写的,两万名骑兵,每人携带十五天的粮草,历时整整十五天。当他们回到出发地时,正好将最后一口粮草吃完,其作战效率可谓完美。顺便说一句,上次我带飞雪卫袭击粮队,带的是十四天的粮草,我回到南门关时也是正好粮食吃完,可惜,由于突袭战没有成功,史上不会记载碧空晴的名字。”众将同时呵呵笑了起来,他若成功,如今也就没有浅水清了。“所以,我想浅督的意思就是,当我们坚守过二十一天这个目前已有的极限数字之后,即使孤正帆有所怀疑,他的后方防御,也会无可避免地松懈下来。因为从没有人在后方能够无声无息地隐伏这许多时间。我想大概是为了防止这个家伙太过看得起浅督,浅督就又把数字又多加了三天。” 大家再一次大笑起来。 突袭或伏击战都是以隐秘为第一特性,所以注定不可能就地抢粮,只能带多少粮食就吃多少粮食,也因此,历史上的突袭战从无长时间的隐匿与守候的,而这一次,浅水清要打破一个新的突袭记录了。 “那我们凭什么能做到潜伏这许多天?”有人问。 浅水清竖起一根手指:“一:铁风旗的双马是用来换骑的,而灵风血风两骑则是用来负载的。二:我们和史上所有的突袭伏击战最大的不同点是,他们需要做到千里奔袭,绕后迂回等一系列复杂行为,才能完成伏击,所以不可能负重过甚。而我们则只需要通过一条狭窄的通道。别人是千里奔袭,我们却是只要百米奔袭就可以绕后,在不必考虑速度的情况下,我们有资格突破负重限制,大大增加负重量。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带足两个月有余的粮草。如果不是考虑到时间越长,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我其实很想创造一个潜伏六十天的记录.至于铁风旗,则将只带十天粮食,然后就地取粮。” 这一次,浅水清是真正打破了常规思考。 越是有所成就的将领,对战争的理解程度越高,也就越容易陷入一种思维的误区之中。 突袭战不可能在隐匿敌后一个月后发生,这几乎是每名优秀将领的共识,惟如此,当这个常规被打破时,它带来的后果才会是灾难性的。实际上历史上每一位出奇制胜的将军,几乎都是在某个方面采取了打破常规这种做法,在突破了某个人们认为不可能的障碍之后做到的。 孤正帆穿过接天山脉袭击暴风军团的后路,是如此。 浅水清利用同一条秘道来打破另一个常规也是如此。 战争就是在不断打破常规和建立新的规则中反复,成功的将领建立新规则,失败的将领则承受苦果。 在这里,也许有人会嘲笑,凭什么孤正帆要这么愚蠢,不能用同样打破常规的心态去看待浅水清。那是因为没有人能够清楚看到对方的每一步计划。 正所谓战局如牌局。任何一场战争的主将,能掌握的信息都是有限的,就像打牌时,你只能看到自己手里的牌,而看不到对方的牌。你只能根据牌桌上已经出现的牌张、对手的表情神态、出牌势头及习惯性的打法风格,来推断他手里的牌是好是差,揣摩其意图。在此基础上,你才能根据自己手里的牌型特征和实力状况,拟定应对策略。 可以说,绝大多数将领的绝大多数军事决策,都是在不充分信息条件下作出的,而且在很多情况下,还必须迅速地决断。 因而在决策过程中,除了去伪存真、条分缕析、按最大机率行事外,战场的感觉也非常重要,指挥经验的作用也正体现在这里。 后世某些狂徒们,往往坐而论道,指指点点--粪土当年万户侯、某名将有何不可理喻的失误、某大臣有何弱智的愚行……为自己超越了智者、战神而飘飘欲仙,沾沾自喜。就象南山岳之败,注定将会在史后为人指点,声称南山岳如何不谨慎,贸然相信易星寒才导致大错铸成,却不知当时的具体情况和种种局势逼迫使然。 这些狂徒们恰恰忘记了,他们是在回翻史书,知道了两家,甚至三家、四家的底牌,方能做以上狂言。 因此,墨守成规固然不会成为天才般的将领,一昧地只想着敌人出新出奇,也同样是不切实际的做法。否则堂堂东战神烈狂焰也不可能为孤正帆奇兵所趁,就因为战争中这种打破常规的战术,本身其实是非常罕见与困难的。 历史上不乏疯子战胜天才的战例,就是因为他们疯狂到因为某种渺小的可能而不惜付出一定代价去做无谓的绸缪。这种人或许可以得意一时,却不可能得意一世。当后人孜孜不倦地学习这种战例时,结果就是纸上谈兵。因为那并不值得学习。而对付这样的疯子或者说蠢蛋,最简单的办法不是出新出奇,而是直接在正面战场上和他比基本功。 在这样一连串的提问与分析下,大家也越来越觉的这个计划的执行性的确很高,心神也纷纷为之雀跃起来。 浅水清最后道:“大家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疑问吗?” 那个时候,小八尺突然插口说了一句:“如果是我,我就会在那条秘道摆放一个巨石陷阱。如果有敌人冲过来,只要启动机关,大石就会堵住洞口。这样一来,后面的天风军就再过不来,既简单又省事。哪怕只剩一个惊虹兵,都能挡住所有天风军。” 浅水清微微一呆:“这个问题我考虑过,但是那里的山壁很陡峭,巨石太重,翻板无法支持,要做出这样的陷阱怕是不容易吧?” “不必一定要放在洞口上方,只要在洞口的侧面堆起一个斜坡,放上铁制滑板,平时用铁桩固定,做好套结,要用时一拉就会冲下来。如果怕大石冲过头,就在洞口另一侧修筑矮墙,防冲撞的栅栏,地基打得厚一些,能挡住巨石的冲击就够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浅水清则呆呆地看着八尺,好半天,他苦笑对大家说道:“谢谢你,八尺。如果对方真是这样做的,你已经立了头功。” “不用谢,只要你肯教我打仗就行。”八尺得意洋洋。他是机关陷阱的专家,在丛林就靠这个吃饭,别的东西现在还不行,这类陷阱之类的玩意绝对难不倒他。 在经过一番探讨分析后,所有的问题基本都已提出与解决,浅水清也不得不叹服人多智长,且竟是长在那个貌不起眼的小毛头身上了--他是唯一一个突破自己两个月的周密计划,找出自己思虑不周的人。 浅水清道:“无双离楚,你们两个负责前头开路,先观察环境,如果确如八尺所说,务必要想办法先干掉看守机关的士兵,拓拔开山,你第三个出去,如果他们没能完成任务,你要给我顶上。我是第四个,雷火,沐少,虎子,第五第六第七。” 随着浅水清的点名,一次史无前例的作战计划就此展开。。。。。。。 待到会议结束后,所有将领都已明白了自己的作战任务,纷纷离去,浅水清看着姬若紫,后者眼中满含泪花。 她轻轻搂住浅水清的腰说:“此去一路凶险,如果不行,不要强撑。” 浅水清点点头:“我不在的日子里,国内政局的稳定就要靠你了,公孙石那个老东西不可信任,历明法也不可依赖,到是朱丹心不错,只可惜他不是他们的对手,以后还得你自己多想办法,总之一切小心,我把狗子和卫青凌留给你,再加一百个弟兄,有什么事还是多找申奇他们商量,还有就是记住我给你的交代。” 姬若紫恩了一声:“我知道该怎么做。” 浅水清看看男孩八尺,这家伙正对他送去一个谄媚的笑,浅水清道:“这孩子不错,就交给你了,帮我看好他,以后家里的事就需要你费心了。” “不行,我要去当兵,我要去当兵!”八尺跳着脚大喊。 “你还小,还没到你能当兵的时候,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去。” 八尺无限委屈,浅水清已扭头而去,姬若紫紧紧抱住八尺,泪水终于流下。 对于没有上过战场的孩子来说,战场似乎永远是男子汉才能去的地方,他不会明白那其中的艰苦,惟有亲自经历过之后,才会明白那远比他生活过的丛林要可怕得多。 。。。。。。。。。。。。。。。。。。。。。。。。。。。。。。。。。 9月15日。 繁忙的两个月,辛苦的两个月,劳碌的两个月。 整整两个月的大练兵,几乎让所有铁血镇的官兵都瘦了一大圈,整整两个月的集中强化训练,终于完成了任务。 不过今天,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石村。 两万七千名铁血镇官兵,五万四千匹战马,远远望去,士兵们形成一片金色海洋,若那天涛天波浪,在阳光下闪烁出粼粼波光。 无数的长矛,战刀,戳天而起,竖起一片刀山枪林,大纛飞扬,旗帜飘舞,在烈烈大风中挥动,钢铁般的战士策马风中,安静得若一尊尊石像,惟有跨下的战马,偶尔还不安地踏动马蹄。 每一个人都知道,今天,只怕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上战场了。 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铁血镇督浅水清坐在飞雪上,他的身后,是碧空晴,方虎和水中棠三位掌旗以及各营营主。 身披白色水云战袍,那是云霓亲手为他缝制的,衬着飞雪的白色,在这天地间凝立成一片雪影。 望着眼前的战士,浅水清大声喊道:“我的兄弟们,今天是一个大日子。” “因为今天,我们就将离开这里,踏上通向荣誉,鲜花,金钱,胜利,还有鲜血与死亡的道路,这条道路并不好走,或许会有许多人死去,但是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不过至少我们拥有选择胜利和奋勇战斗的权利!” “这场战争,我已经等待了太久,你们也已经训练了太久。等待让我的心焦躁,让我不安,让我渴望冲到战场杀敌!而训练,则让你们疲劳,让你们伤痛,让你们同样渴望早日将训练得到的东西发挥到战场上去!” “假如说等待靠的是耐心与毅力,那么行动就是比拚勇气与斗志。大战即将到来,鹰扬和暴风军团已故战友的亡灵能否得到安慰,身后的父母妻儿能否享受和平安宁的生活,帝国百年宿愿能否在一朝成就,就要看我们这一次的行动。” “在前面等待着我们的,绝不是一场轻松的战争。敌人狡诈奸猾,且熟悉地形,拥有后勤补给优势,国力也比止水强,将会是迄今为止我们遇到过的最强的敌人。在这方面,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不可存有任何侥幸念头,但是我们无所畏惧!” “我将带领你们,在敌人的国土上作战,而在这样的环境下战斗,坚毅耐劳胜过一时勇猛、头脑冷静比鲁莽冲动更有价值,因为我们必须成为凶残的狼群和狡猾的狐狸,在追逐与被追逐中打击敌人!” “我们的所有战术,只有一个!就是运动战与游击战!我们的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象一把刀一样**他们的身体里去,把敌人的五脏六腑搅得稀烂,就象病菌一样无处不在,让他们不得安生!然后撕开他们的防御,打破他们的大门,杀死每一个敌人!这,就是我们即将走过的道路,一条充满鲜血与死亡的道路!” “我无法向你们保证你们的将来,一个都不会战死,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将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胜利,而胜利则必定属于我们,因为我们是铁血第一镇!” 这一刻,所有的战士终于同声呐喊起来:“铁血第一镇!铁血第一镇!铁血第一镇!” “很好,在这里,我要补充一句,所有的士兵,都曾经是新兵,但不是所有的新兵,都会成为老兵。在经历了一次次痛苦的战斗之后,我们经受历练,然后成长,到现在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这中间付出的是无数鲜血与痛苦的代价。这种代价是用你们的身体去记忆的,是你们刻在自己心上的宝贵经验,是你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你们应当明白和理解一切军事行动服从性的重要!所以,在战争开始之前,我的第一条命令就是服从,服从,再服从,无论怎样的艰难,艰巨,甚至要牺牲自己的任务,我都需要你们去勇敢的承担起来!” “我的第二个命令,就是禁口令,行军期间,营以下所有士兵不得谈论任何与军务有关之事,哪怕是你们的镇督是谁,你们现在的部队是什么番号,你们的部队有多少人,这种天下尽知的事,也一律不得谈论!战斗等待期间,禁口令将会升级,除了基层指挥官发布命令的声音外,我不会希望再听到任何声音!这个命令在我宣布解除之前,始终有效,如有违反者,立斩。请不要怀疑我执行命令的决心与勇气。” “我的第三条命令,就是禁出入令。正常行军,安营扎寨期间,一切非指派外出人员,均不得以任何借口离开队伍。哪怕你是要解手,也必须通过基层指挥官的允许,并为你指派一名战士随从。没有战士相随而肆意离开者,一律视为敌国细作,当场击杀,同样,我们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我们,凡有非本镇士兵靠近者,一律驱逐,有敢尾随窥视者,基层士官可当场格杀。” “这将是一场生死难卜的大战,但我情愿将生命,将一切都托付上天,去用我和你们的命,来赌我们的胜利,也不愿放弃这建功立业的机会,那么你们,敢不敢陪我赌这一铺!” “敢!”所有人都呐喊起来。 “好!”浅水清放声大叫着,任风吹动长发,直接战立在飞雪背上,高大若天神降临。 “那么我最后要说的一句话就是:这场大战,我无法向你们承诺一定能够获胜,但我可以在这里做出承诺,我将永远站在你们身边,在沙场上一直与你们并肩作战!我们一起深入狼巢虎穴,携手登临胜利的巅峰;或者,共同奔向阴曹地府!” “天风--武威永存!!!”方虎高声大呼。 “天风--武威永存!!!”所有人同时大呼起来。 “出发!!!!!” 第一章 入境 景隆宫,凭水依栏。 姬若紫将身子斜依在白玉栏杆上,看那一池荷花,满池红鲤,竟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自离开止澜宫以来,她以为自己再不会进那皇宫深院,没想到兜兜转转,世事离奇,自己竟又从一座皇宫跳到了另一座皇宫里去。 好在身份有所改变,她现在是公孙石的义女,历非烟的贴身女官,浅水清的女人,虽然仍在宫中行走,身份却比以前自由多了,且无人不敢尊敬她。 假如说云霓是浅水清最爱的女人,那么姬若紫就是他最有用的女人。 远远地,历非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大堆宫女。 “若紫姐姐!”历非烟叫:“来试试这个。” “是什么?” “玉贵人特别命人给我送来的暖玉香,你闻闻,味道好香呢,听说是止水那边过来的,以前好难得的。”历非烟把一个小香囊塞到姬若紫的手里。 她与姬若紫亦师亦友,亦主亦仆,因此关系也极亲密,有了什么好东西也不对姬若紫吝啬。 没想到姬若紫的脸色一变,严肃道:“你还没用过这香吧?” 历非烟喜滋滋道:“还没呢,我准备和姐姐你一起用的。”好东西自然要和好朋友分享的。 “傻丫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不知道暖玉香里有香樟的成分,太子闻了会过敏的吗?他前些日子学骑马,结果摔了下来,身上肿了好大一块,碰都碰不得,要是再过敏,皮肤发痒。。。。。。到时候不被你气疯才怪。” 历非烟吓了一跳:“这该死的玉贵人,存心陷害我?” 姬若紫轻轻叹了口气:“都告诉过你多少次做人要谨慎了,可惜你啊,总是不吃亏不记住教训。” “我这就找她算帐去。”历非烟转身就走。 姬若紫冷冷道:“怎么找?打她一顿?或许她巴不得你如此呢?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找太子哭诉,说她好心送你礼物,却反被你毒打?太子知道了会怎么想?陛下知道了又会怎么想?历相现在是朝廷首辅,难免就要被人说太子妃依仗父威,横行后宫了吧?” 历非烟张口结舌:“可是。。。可是她想陷害我啊。” 姬若紫轻笑:“可玉贵人是新晋贵人,她就算不知道太子的喜好和禁忌也是正常的啊,连你这个太子妃都不清楚,她又为什么事事皆需比你先知呢?你既然知道此事,她送你此礼的时候,便当好心提醒她,此物不可用,因为太子不能闻,可你既然收了,又反过来找她算帐,岂不是有意陷害她了。” “我。。。”历非烟一跺脚,气得无话可说。 看姬若紫在一边笑得得意,历非烟拉着姬若紫的手摇晃着身体说:“好姐姐,你就帮我教训教训这个死女人吧。” 姬若紫瞪了她一眼:“你啊,就知道事事依赖姐姐。” 想想还是悠悠说道:“要教训个玉贵人又有何难了,她既可以装作不知,你也可以装作不知,她既送了你礼,你真心感谢,自当回报于她,就拉了她过来,亲自为她用上此香,我看她敢不受?” 历非烟眼睛一亮,姬若紫继续道:“然后你再好心把她往太子身边一送,还显得你豁达大度,不独霸太子,人人都得夸你贤淑,至于她嘛。。。” “可是太子不就。。。” “小小痒痛而已,没什么大事。玉贵人哑巴吃黄连,她是有苦也说不出。如此一来,顺利除去一个敌人,也算是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这宫里,除了皇后和几位公主,就是你说了算。” 历非烟眼中露出崇拜之色:“姐姐你真厉害,明个我就做这事,定教她好好受番教训。” 姬若紫冷笑:“若这样就算厉害,姐姐我也就真白活那么多年了。非烟我告诉你,身为太子妃,你要时时小心在意,宫中的冷箭可不比外间少。对付那些女人,你软了,她们就欺你,你太硬,又失之于跋扈,为陛下和太子所不喜。所以惟有软中带硬,硬中有软的手段,方可稳立于此宫之内。每一次教训你的对手之前,势必要先考虑后果,若得不偿失,宁可吃了一次亏,忍了一口气,也不可轻易胡来。” “非烟明白了。” 历非烟想想突又觉得不太好,问姬若紫:“姬姐姐,听你说得那么可怕,会不会其实玉贵人也不知道此事,纯属巧合而已?” 姬若紫冷笑道:“宫廷诡诈之地,哪来的这许多巧合。就算她真得不知道,难道她身边的人也不知道了吗?你当人人如你,一进宫就做了太子妃,不必费心费力地往上爬,就可逍遥自在了。就算她是真不知道,你教训过她之后,她自然会明白自己错在哪儿,若是有心悔改,从此以后对你礼敬,那也为时不晚。可再要有一次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就是她的末路到了。你这次,既是教训,也是警告,无论她是善是恶,是单纯是狡诈,其后的路,皆由她自己选择。而你,只需根据她的选择来做出决定即可。当然,你也再不可如以前般对太子喜好视而不见了。” “哦,我知道了。”历非烟轻吐小舌。 姬若紫葱葱玉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道:“你啊,还有得学呢。” 宫里的小太监匆匆赶了过来,下跪道:“见过太子妃,姬姑娘。” “起来吧,有什么事吗?”历非烟问。 “宫外来了消息,是给姬姑娘的,说是将军府上,一个叫八尺的小男孩不见了。” “我的天啊。”姬若紫一拍额头,神色到不见慌乱。 她抱歉地看看历非烟:“这个小八尺,自水清出征以后,这是他第六次逃跑了,他总想着自己赶上去混入军中呢。” 历非烟笑道:“那姐姐你就去吧,放心,你一时半会不在宫中,我不会被那些明枪暗箭给射死的。” 姬若紫哈哈笑了起来,拧了下她的可爱小脸道:“对嘛,就当如此。” 刚出宫门,姬若紫眼前一花,一个男孩已经跳到她身边,对着她做了个恐怖鬼脸。 “啊!”姬若紫叫了起来,看清是八尺,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小鬼头,竟然敢吓我,说,怎么跑到这来了。” 八尺吐着舌头笑:“我知道你肯定会出来派人追我,所以干脆就在这等你了,也省得麻烦。” “知道我担心还跑,你个小兔崽子。”姬若紫对着他的屁股又打了一下。“这次怎么不溜出去找水清了?” “都那么多天了,他们可能都快到那密道了,没准已经进去了也说不定,既然追不上了,还去追干嘛。”八尺踢着地面的石头回答。 姬若紫怜爱地看看这小鬼头,叹了口气,她自己不能生育,对孩子便格外喜欢,这刻真有种想把他抱进怀里好好抚慰一番的感觉,惟是在宫门前,需自重形象。 “你来了苍天城这么多天,也没好好出来玩过,姐姐带你四处逛逛好不好?” “我要去皇宫,我要去皇宫!”八尺大叫。 姬若紫摇头苦笑,浅水清真正是把个小麻烦就这样丢给了她。 那个时候她想到远在天边的浅水清,不知此时此刻,他可已顺利通过那条密道? 然后,她低头对八尺说:“如果你肯乖乖的,我可以为你去和太子妃还有两位公主商量一下,让她们邀请你进宫。” “我一定乖乖的!” 。。。。。。。。。。。。。。。。。。。。。。。。。。。。。。。。。。。 浅水清已经在惊虹境内了。 出了秘道,别有洞天,这里是一片山谷,叫藏马谷,风景秀丽,到不失为归隐田园的好去处。东边就是谷口,谷外是接天山南丛林,出了林就可上大路。 站在惊虹的这片土地上,浅水清也不免唏嘘一番。 多少个不眠之夜,反复绸缪,将各种可能,各种变化,皆考虑在内,将所有可能面临的困难一一想出解决办法,真正到了行动的时候,却发现竟是轻松无比。 藏马谷的守军总共只有五十人,且分成三班,晚班只有四人,且与南门关一样,没有暗哨。 毕竟这条秘道,惊虹人想不到天风人这么快就会找到,且天然的易守难攻。这里的士兵在长年的守候中早已失去了警惕心,竟然被天风军顺利非常地就冲了过来。他们进来时,四个夜班守卫到有两个正在呼呼大睡。 到是那块大石,让诡八尺真正立了一功。 惊虹人竟果真完全按照八尺所说的进行布置,且两个清醒的士兵,其中一个就负责守卫这个机关。好在无双他们杀死了前洞守军后,穿上他们的衣服直接混了进来,第一件事就杀死守护巨石机关的战士,顺利保住此地。 “初战告捷,可惜了我们的这番精心布置了。”雷火呵呵笑道。地上已躺满了来自惊虹人的尸体,他们大部分是在睡梦中死去。 “有备无患总比手忙脚乱要好得多,永远别嫌自己的准备工作做得多余,要不是八尺提醒,咱们几个到是进来了,后面的兄弟却一个都别想进来。”浅水清淡淡道。 “那小子不错,我很喜欢。”雷火说。 浅水清笑了起来。 秘道里,一个又一个的士兵源源不断地出来。他们刚一出来,就纷纷走上这山谷的各处重要地点,监视周边,布置防御,控制高地,清理战场,同时一小股精英斥候队也牵着马走了出来,开始准备探索前方。 浅水清看了看天,由于是黎明时进攻,此刻天已蒙蒙亮了,他说道:“雷火,把惊虹士兵的衣服都扒下来,交给斥候队使用,要他们立刻出谷,寻找道路,首先为血风旗和灵风旗寻找合适的隐藏地点,这里不宜久留,然后把所有军官都叫过来,立刻召开战前会议。” 为了突袭,所有的高级军官几乎都是第一批出来的,这刻后面的士兵还在陆续进入,浅水清已经在一片开阔地铺开地图说道:“我们的运气不错,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多,所有行动需要马上展开。” “离楚。”他第一个叫的就是离楚,到是令所有人都一楞。 “无双要和虎子一起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我这边需要有一个优秀的斥候,所以你和我在一起,我有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 “探察前往寒风关的路线?” “不,这个由斥候队来完成,我需要你去一趟这里。”浅水清一指地图:“松州是这附近最大的一个城。我们现在需要的,不仅是通往寒风关的路线图,同时还需要整个惊虹的详细地图,一方面可以为大军进入后的战争提供资料,另一方面,万一我们失败了,要想突围也必须对整个惊虹的地理形势有所了解。松州那里应该有驻军,要想取得地图,就必须从那里的军事长官处得到,你将和虎子一起去。” “明白了。”离楚知道自己任务的重要性。 “空晴,找些得力的兄弟,想办法混进寒风关,此时此刻,后方的百姓还随时可以进入那里,道路依然畅通。等虎子这边战事一起,寒风关只怕就要开始戒严了,到时候再想进去会很难。他们的任务是一:观察寒风关守卫状况,寻找防御薄弱处,画出内部结构图,在我们展开进攻之后,作为进攻向导。二:及时通知我们暴风军团的动向。三:进攻发动之后,在关内制造混乱与流言。” “是。” 随着浅水清一道道命令下达,各级人员纷纷行动起来,动作动作而有条不紊。 浅水清最后喊道:“方虎。” “属下在。” 看着方虎那坚毅的慷然赴死的神情,浅水清微微叹了口气。 他将那枚血色刀纹鹰翼勋章拿了出来,别在方虎的胸前。“这枚鹰章,是我义父给我的,我不希望失去它。” 方虎点点头。 “等我们找到隐藏地点后,你带着铁风旗先去松州,袭击那里的守军后离开,地图交给离楚带回来,此后,你就要一路杀过去了。但是我要你记住,这一次,我们一不屠城,二不扰民,除非必要,否则尽量不要伤害任何人。” “明白。” “还有一件事,虎子,你派人通知下去,在10月23日之前,凡有我方被敌俘虏的士兵,一律自杀,落入敌人手里不自杀者,我方将士立刻射杀。不能让他们泄露我军的真实兵力。” 方虎点了点头。 浅水清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不,不要说日子,万一为人所知,只怕会引起怀疑,还是你到了23日之后再宣布废除此令吧。” “明白。” 这一次把最危险的任务交给方虎,浅水清心中始终有些忐忑。 那时方虎问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浅水清淡淡道:“带着兄弟们活着回来。” 第二章 奇袭(上) 景隆宫。 水云轩。 云霓一个人坐在轩外的那座八角笼翠亭上,看着眼前小桥流水,秋菊怒放,玉手捧腮在那里发呆。 姬若紫从拐角处转过来,用手指轻嘘,不许宫女们发出声音,悄悄来到云霓身后,突然一把蒙住她的眼睛叫道:“又在想郎君了!” “哎呀,你吓死我了。”云霓摔开她的手,拍打了她一下。 她的确是在想浅水清,浅水清只告诉云霓自己出征的事,不过具体计划却没告诉她。她心中无底,也就越发忐忑不安,若是知道全部计划,只怕真要每天求神拜佛了。 这刻云霓瞪了姬若紫一眼说:“我想,你就不想?” 姬若紫娇笑:“我啊,每天有做不完的事,这宫里宫外跑来跑去,事情一多,自然就来不及想,只需每晚入梦时做个甜美回忆即可。” “真不害臊。” 要论脸皮,姬若紫和浅水清都可算是极厚得了。 不远处传来声音:“的确,的确,若论脸皮,姬姐姐最厚。” 正是历非烟。 这刻她娉婷着步子走过来,来到两人的身边问:“姬姐姐怎么不到我那里去,却跑到水云轩来了?” 姬若紫笑道:“还不是浅水清收养的那个小鬼头,天天嚷着要进宫玩,看看宫里的人情风茂,我被他缠得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求云水公主,拜托她以自己的名义请那小鬼头入宫了。” 云霓问:“诡八尺?” “正是。”姬若紫道。 历非烟冷笑:“宫外的人想进来,宫里的人想出去,唉。” 话音刚落,却看见姬若紫瞪了她一眼,这才醒悟失言,还是云霓笑道:“没什么,这里反正也没外人,还怕我们害你不成。” 姬若紫还是正色道:“深宫之内,总要小心言辞,以后不可再这样说了。” 历非烟听话地点头,明明她是太子妃,但在姬若紫的面前,却只有听姬若紫说话的份。浅水清是那种做下属时就教训上官的人,姬若紫更是,她做了三年文妃,言谈举止间自有高贵之气。这三个女人站在一起,旁人若是不知道,只怕第一个就得先对姬若紫下跪。她虽是历非烟的贴身女官,但她的话,真正是有一句,历非烟就听一句。 姬若紫这才道:“非烟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陪太子吗?怎么跑来水云轩了?” 历非烟小嘴一嚼:“太子正忙于功课呢?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最近这段时间,就如中了邪般,突然好学无比,连父皇都对他满意,说孺子终于开窍了。我见他不需要我陪他,只能去拜见皇后娘娘了,这不正好路过。” 姬若紫也听说过最近太子一直勤于功课,前段时间摔落马下,就是因为练习骑术导致,只能笑道:“太子上进,那不正是好事。” 历非烟道:“却是难得如此,太不象他秉性为人。” 云霓在一旁偷笑,姬若紫冷眼看到,心中一动。 待到历非烟离去,姬若紫突然说:“云妹妹,太子突然勤学,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妹妹想必知道的吧?” 云霓一滞,无奈说:“终究是瞒你不过。” 原来自从那次浅水清警告公孙石之后,公孙石自然不可能不将此话告诉苍澜知道,苍澜一听这话,真正是吓得魂飞胆散。他原本自恃长子继承,无法可变,自己再不争气,他老爹也不可能不把皇位传给他,所以才可以乐得轻松。但是如果浅水清真把此法告诉皇帝,那他的太子位多半就是要保不住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未雨绸缪,立刻开始努力求上进,只望能改变老父印象。这到不是他不放心浅水清一定会害他,他与浅水清也无过节可言,但万一哪天浅水清喝醉酒说漏嘴,又或者急于表功说出这方法,到时候他后悔都晚。 这件事是极为秘密的,要不是这刻问的是姬若紫,她也不会说出来。 没想到姬若紫眉头一皱,轻轻骂了一句:“公孙石老混蛋,他是故意挑起太子对浅水清的不满。” 云霓一楞,这才意识到,太子苍澜很有可能因此对浅水清心怀嫉恨:“这老东西,为何总是要暗处使绊子。” 姬若紫冷笑道:“官场历来如此,你又不是没看见水清如今如何风光。公孙石也不过是做了任何人都会做的事罢了。云妹妹,你不要以为上了台的人就不会有敌人。恰恰相反,爬得越高,敌人就越多。以前水清在低位,人人看他不起,敌人虽难斗,却都是水清掌握主动。如今他在朝中也算风云人物,是在明处的人了,若无冷枪暗箭才叫奇怪呢。不过这些都没有什么,水情依仗的是军功,只要他能打胜仗,皇帝就不会轻易放弃他。尤其难得的是,他不是贪心之人,又自请驸马,没有功高震主之嫌,因此别人要想害他却也千难万难。太子纵有不满,但是水清捏着这件事,太子也对他无可奈何。等将来水清娶了清敏公主,说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彼此处得融洽一些,自然可将关系缓和。待到太子做了皇帝,就更不用担心这点,说不定反而会努力推行,到时候还算是他执政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呢。且太子被此事逼迫,努力向学,将来懂事后,对水清只会感激,公孙石要使绊子,却无必杀之计,空劳心力而已。” 云霓听得这才放心下来。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云霓正式以云水公主的身份邀请八尺,姬若紫这便离去。那个时候,无论是姬若紫还是云霓,都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件事,在那场即将到来的大风暴中,太子苍澜扮演了一个推波助澜的重要角色,间接导致了浅水清三万里纵横之战那场辉煌,却也害得无数官兵凄惨死去。 。。。。。。。。。。。。。。。。。。。。。。。。。。 松州。 这里本是惊虹一个并不起眼的城市,它位于接天丛林以南,由于不属于交通要道,因此也说不上繁华,之所以在这里有城市,主要还是用于收集存放砍伐得来的木材。这里是惊虹最大的木料集散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松洲临近丛林,自然也是如此。 然而,它很快就将名动惊虹,名传大陆,并从这里开始,写上一段辉煌的传奇。 107年9月28日,浅水清带铁血镇两万七千官兵顺利通过丛林秘道。第二天凌晨,松州城的远处,那一飚铁血劲骑震撼了所有人。 起初,大多数人都以为是自己国家的战士,当那招展大旗挥舞出天风旗号时,大多数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当天风军挥起马刀狠狠地砍向守城官兵的脑袋时,他们终于明白这不是一个玩笑。 这座城市由于其地理位置的关系,总计只有五百名守军,主要是负责这一带的治安状况。一万铁风旗战士,以虎豹营打头,呼啸着冲进仿佛不设防般的松州城,对着守城士兵大砍大杀,几乎未有遭到任何反抗,就轻易解决对手。 半个时辰之后,松州城轻松落入方虎的手中。 拿下松洲城的方虎,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张贴安民告示,抚慰民众,搜索军营,城主府等各处地方。 由于这时天风军才刚刚出现在这一带,惊虹人还不清楚状况,所以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会有惊虹大军来围剿,相反,尽可能多对这个国家做些了解要重要得多。 在得到了足够的信息资料后,方虎于当日下午领军离开,奔赴下一个目标--南安。 当日夜,方虎到达南安,此时的南安,还没有得到松洲被占的消息,方虎的攻击比消息的传递还要快,于是尚沉睡在美梦之中南安镇,就这样被铁风旗轻松占领。 两战两捷,铁风旗未折一人,到是有七名战士先后在匆忙的行军途中不慎跌下马来,受了点轻伤,算是代价。 9月29日,在休息一夜后,方虎领兵继续前冲,此时附近的几座小城已经开始收到了关于天风军进攻的消息,但是由于准备不足,有些地方甚至刚刚有所反应,铁风旗就已经杀了过来。 方虎现在就是在和敌人的通讯比速度,天空中是漫天的信鸽飞舞,地上到处是传令兵打马而过,驿站里的马被来自各路的传令兵抽调一空,附近的几座大城也开始点燃了求救的烽烟。 其后三天里,方虎一路向西北方向进军,趁敌不备,先后打下康州,蓝州等七座城镇。每打下一座城镇,除了补充些必要的粮食,饮水外,再不做任何停留,直接打马扬长而去,留给当地居民的是无尽的惊愕和一地的守军尸体。 这段时间,注定是方虎最风光,最轻松的时刻。 一切正如浅水清所言,借用秘道偷偷潜入一个国家,如若可以,至少在半个月内,可以利用骑兵突袭的特点连续保持常胜态势。这完全是因为通讯手段的落后所导致。 10月4日,霸业城终于收到了天风军抢占松州的消息,大惊之下,几乎要以为是寒风关失陷。 当天下午,南安被占的消息也传进了霸业城,其后两天,康州蓝州等地的消息纷至而来,各地报警信使连续不断地进入霸业城,但却均没有说明是天风军哪支部队来袭。 同时得到消息的,还有寒风关。 霸业城开始调兵遣将,准备追杀铁风旗,惟此时铁风旗一路挺进,不作丝毫停留,追军不知其目标所在,无法做出相应判断,尚无法对其造成威胁。 10月5日,方虎一路行军,七天时间里先后打下十余座小城,向着惊虹中部地区迈进,随着方虎的一路攻击最终传来,以多个城市为辐射中心,消息终于蔓延传遍了惊虹大部分地区,当地的人们惊恐不已,其中相当多数人还以为寒风关已经沦陷,天风大军正全面开进,谣言四起,仿佛进入惊虹地界的不是一支一万人的部队,而是一支百万大军。一些胆小怕事的百姓甚至已经开始准备逃难了。 此时,寒风关无事的消息传到了霸业城,终于让惊虹皇室喘了口气,意识到的确是那条秘道惹的祸,但是天风军为什么要进来,进来的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又到底想做什么,他们却依然一无所知。 10月6日,寒风关与霸业城终于同时收到了关于天风军的确切消息--进入惊虹的是铁风旗,总兵力只有一万人,领军人物浅水清。当时的孤正帆看着这则信息,呆立当场,好不容易才终于说出一句:“浅水清,你果然够有种!” 。。。。。。。。。。。。。。。。。。。。。。。。。。。。。。。。。。 当日夜,寒风关内。 孤正帆看着那地图摇头赞叹不已。这个人今年四十六岁,他这个年纪在军中,可以说正当盛年。他有一个高高的额头,眼神如鹰隼般明亮,闪动着可以穿透千里的光芒,颧骨高耸,神情总是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但是这一次,他被浅水清给畏惧了一把。 尽管知道秘道不可能永远不被天风人发现,刚一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孤正帆还是惊的差点飞了魂。 山林秘道,是孤正帆对暴风军团不屑一顾的重要依凭,凭借这条秘道,他可以随时将惊虹军送入天风境内。与浅水清使用此道的难度相比,孤正帆的优势就明显得多,但是他没想到只用了两次,竟然就被天风人给察觉了,孤正帆也不得不佩服天风人的警觉性,但他更佩服的是浅水清的大胆。 他竟然真就带着铁风旗一路杀进了惊虹,在这里肆意攻伐,如入无人之境。 真正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人都说浅水清嚣张跋扈,桀骜不驯,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想不到传言果然非虚啊。”孤正帆看着地图叹息不已。 理论上来说,假如无人挡得住他,那么最多只需要十五到二十天,他就能到达霸业城城下了。若真让他一战而成,那他就真正创造了一个战争史上的神话。 领一万兵在一个月内攻陷一个国家。 “松州那边刚刚送来消息,藏马谷整条秘道如今已经被封堵,石块塞充,细沙填漏,水泥封糊,这条秘道,以后天风军不可能再使用了,浅水清既已进来,就插翅难飞。”说话的,是他的儿子孤远影。这个年轻人长得比他父亲要清秀得多,显然是象他母亲更多于象父亲。他的母亲,就是惊虹的秀颜公主。 惊虹人没有驸马不得领兵的法律,不但可以领兵,而且还颇受重用。也因此,惊虹的公主历来是非常抢手的,却不象天风,止水般公主难嫁。且驸马出征,公主甚至可随行。这也正是为什么孤正帆在惊虹地位如此超然的原因,他不仅是边关重将,朝中名帅,同时也是帝国驸马,他的儿子是国主的外孙。 这主要是惊虹与圣威尔公国走得比较近,受其影响的原因,圣威尔公国大概是整个大陆上,女子地位最高的一个国家。 “他既然敢进来,就不可能没考虑过这方面,我看他压根就没打算再从秘道出去。”孤正帆道:“问题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孤远影冷笑说:“这还用问,一路下城而不占城,直取西北,显然是冲着霸业城去的。看样子这家伙是想重铸止水辉煌呢。” 毕竟是孤正帆的儿子,家学渊源,别人还在猜测到底铁风旗想做什么的时候,孤远影却已经看出了铁风旗的动向。不论其是对是错,至少其眼光先比大多数同辈人要强上一些。 “哦?是这样吗?”看着地图上那条黑线的指向,孤正帆的脸对着地图一点一点靠近,心中充满了疑虑。 “在这种情况下进入惊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冲着寒风关来的,一是冲着霸业城去的。拿下寒风关,固然是一大功,但是拿下霸业城,却是盖世之功。浅水清走的线路,只能是去霸业城,否则他如今已经到寒风关了。” “可是去霸业城,一路迢迢,千里奔袭,只怕还没到地方就先被咱们把他干掉了,他那一万士兵,还不够咱们塞牙缝的,他就这么有把握能直接拿下霸业城?” “根据我们的线报,浅水清这个人胆大妄为,自从军以来就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还是普通士兵的时候他就劫持云霓,杀死自己的领头卫校,其后又不遵军令擅自攻打南北两关。在止水的时候,更是策动部下兵变,连皇命都不听,一意孤行,玩起了血香祭旗的把戏,最后竟然还强攻大梁城。可恨羽文柳无能,竟被他吓破了胆,才导致后来的大梁城失守。父亲,你曾经说过,失败只能让我们记住走哪条路是错误的,但是成功却可以告诉我们走哪条路是正确的。因此,失败固然是宝贵经验,但真正影响一个人的,却永远是他的成功经验。失败的经验仅仅只是让人回避,成功的经验却让人永远遵循。浅水清成就成在他的大胆妄为,所以他就会一直认为这是正确的。我想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导致他想立奇功,攻霸业。” 孤正帆抬眼看了儿子一眼,慢条斯理地道:“说得到是有点道理,不过也未免太小看我惊虹了。当初他在止水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壮举,归其原因,还是在于抱飞雪死后,没有统一的大将指挥作战,商有龙虽有才华,却乏魄力。国内无良将,止水却积弱,又逢平原对峙,内部空虚,是这一连串的原因才导致的他在止水的辉煌。否则仅凭他浅水清一个人,一支部队,就想拿下止水,未免也太天真了。” “只怕浅水清就是认为即使没有中央军团在三山平原的牵制,他也能做到这一点。” 孤正帆呵呵笑了起来:“世人皆说我孤正帆骄横跋扈,刚愎自用,可要让我领一万人就这样去打霸业城,我自问没这个胆子。如此送死之举,实在是不象那个能写出浅氏兵法的人所该做的啊。兵者,诡道也。明白这重含义的人,没有道理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父亲的意思是?” 孤正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浅水清是怎么想的,不过或许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不用急,铁风旗的进攻才刚刚开始,我很想看看,他们下一步到底打算怎么走。” 想了想,孤正帆说:“为避免浅水清声东击西,影儿,下令全关进入戒备状态,寒风关后部加强城楼防御,加派五千士兵和一个器械营,再设立临时关卡,暂时禁止通行。避免敌人偷袭。” “父亲,你多虑了吧?” “多虑总比不虑好,照我说得去做。” “是!” 第三章 奇袭(下) 10月7日,寒风关与霸业城再次下令全国警戒,一方面调兵遣将,追击铁风旗,大将姜卓,娄天德二人奉命立刻奔赴惊虹中部地区,总司其事,另一方面向国内遍发通告,证实寒风关依然在手,进入惊虹的只是一小股孤军。至于怎么进去的,孤正帆就干脆不解释了,就当是他老人家睡了一觉,让天风人从自己身边摸过去的吧。此消息又是一个历时七天,方传遍全国。铁风旗就象是一根搅屎棍,将惊虹国内搅得是一片大乱。 10月8日,铁风旗依然一路嚣张,只是各地守卫开始加强,再想轻易攻打某个城市,就要付出一定代价了。还好虽然各地已有所警戒,但是兵力上的不足,使他们依然无法和铁风旗抗衡。方虎再下一城,战损一百余人,出现首度上百伤亡。 10月9日,方虎领军正式进入了惊虹中部地区,这个时候的方虎,依然可算是轻松。不过轻松主要表现在,由于他日进百里,行动如风,惊虹人根本无法摸清他的行踪,因此屁股后面没有追兵,他老人家打完就走,想休息就休息,基本可告无忧,但是攻打各地却越发困难起来。 附近的一些大城市,城防力量明显加强,此时的方虎面临着一个选择:就是如何可以继续攻打对方城市,制造出要进攻霸业城的态势,同时又避免和这些大城市硬拼死磕。 惊虹的一处荒郊。 方虎在对着地图大皱眉头。 “火浴城,火云城,还有西海城,这三个地方都是惊虹中部的重镇,目前常驻兵力数字不详,分布情况也不清楚,什么人负责指挥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有了准备的他们,绝对会比咱们前面打过的那些地方要难打许多。咱们目前对惊虹的了解依然太少,到底打哪里好,怎么打,实在难以确定。” “需要我去侦察一下吗?”无双问。 方虎立刻摇头:“不行,来回费时,咱们耗不起这个时间,浅少明令指示,不要在任何一处地方呆上超过一天的时间,必须保持高速运动状态,否则咱们一觉醒来,只怕就已被大军重重围困。” 沐血立刻道:“既然这样,咱们就绕过不打。” “也不行,必须至少拿下一处地方再走。” “可是浅少也说过,如果一场战斗不能在半天之内解决,那么这场战斗情愿放弃。这两天的战斗,一天比一天打得激烈。前天攻打川城,死了一百多个兄弟,昨天打凤州,战死三百多个兄弟。他们虽然本都是优秀步兵,但是由于缺乏攻城器械,仅靠绳梯打起来很累。这三处大城,其守军势力绝对不弱,想在半天之内拿下,怕是不大可能,死伤的兄弟,却可能是前些天所有兄弟加起来的总和。” “可是如果不打,孤正帆就不会那么容易上当。我们必须拥有至少一场象样的大胜仗!否则孤正帆不可能相信我就是浅水清,更不会相信我们会去打霸业城。这场战斗,我们不但要打,而且必须坚决拿下!哪怕牺牲再多的战士,耗费再长的时间,甚至引来屁股后面一大群追兵,都必须拿下。惟有这样,孤正帆才会对我们的行动确信不疑。” 沐血微微有些愕然,他看着方虎那坚毅的神情,呆视良久,终于长长地喘了口气。 他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浅少要你来负责铁风旗的指挥了。” 在他们这群人中,只有方虎,才是最能全面贯彻浅水清作战意图的人。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重了一些,方虎缓和了一下道:“当然,如果能尽量不损失兄弟们的性命,那是最好不过的,问题是大家在这种情况下想出个什么办法来。唉,可惜我不是浅少,没他那天马横空般的思路,不过大家集思广益一下,没准能想出办法来。” 雷火道:“浅少最习惯的做法就是,要打敌人,先看他们怕什么,只有找准了对方的软肋,才能一击而就。要是咱们也能找出对方软肋,相信就一定能找出对症下药的办法。” 大家一起苦苦思索,到底对方的软肋是什么,方虎更是发狠道:“不想出来,今天晚上谁也不许吃饭。” 或许是望天港的那场考验,曾经激励过他们,这几个人在一番苦思之后竟然同声叫道:“有了!” 沐血道:“不管对方三座大城里,有多少兵力,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没有得到援军的情况下,他们的兵力肯定处于不足状态。” 无双则道:“由于时间的问题,目前惊虹内部肯定还没有形成统一的对付我们的作战指挥部,所以也缺乏共同的指挥。” 拓拔开山则道:“所以我们只要我们能把他们从城里调出来,然后再迎头痛击,正面作战,以我天风军的战力,他们绝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且其余两城也只会袖手旁观,正给我们各个击破的好机会。” 方虎的眼神露出一线凶杀:“前段时间我们一路杀过来,却不打出攻打霸业城的旗号,那是因为不想欲盖弥彰,让对方反起疑心。可是这一次,如果我们打着攻打霸业城的旗号,直接从他们的身边过去。。。。。。” 所有人一起高呼:“他们就是不想出来,也得出来!让国都单独面对铁风旗的攻击,视而不见,这样的罪,他们吃不起!” 方虎:“而我们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让对手知道我们的目的。。。。。。” 在没有浅水清的情况下,铁风旗诸将终于开始尝试着自己分析,思考和解决各种军事问题,并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逐渐成长,最终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 。。。。。。。。。。。。。。。。。。。。。。。。。。。。。。。。 景隆宫。 水云轩。 纠缠了姬若紫多个日夜的诡八尺终于得到了进宫的机会。他一进宫就不断地惊呼:“哇哦,风雪宫好大哦,好漂亮!这里一定是天下最美的地方了。” 姬若紫笑道:“风雪宫甚至还不能进入大陆十大名宫之一呢,天风历代君王都提倡节俭,拒奢华,虽然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提出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无以重威,建议重铸新宫,但是君王从不采纳。你若想看那豪华名宫,不妨在日后去鍪海群走一趟,如今那里的止澜宫正对外开放。” “咦?为什么止澜宫会对外开放?” 姬若紫抿着嘴偷笑:“这还不是浅水清那个家伙想出来的方法。天风征战这许多年,国库开支极大,为弥补收入,浅水清于前些日子竟向野王提议,向民间开放止澜宫,收取费用,一方面可以弥补国库收入,另一方面也可讨好止水民众,再者还可以在止水民间形成一种共识,就是止水之所以亡国,皆因其穷奢极欲所致。且巨宫广厦若无人管理,长期以来必然荒废,国主不可轻易迁都,止澜宫放在那里也是浪费,若就此荒废也实在可惜,与其多一个比风雪宫还大的行宫,到不如放弃了用来敛财,也可以此彰显天子之德。” 浅水清的这个提议可谓大胆之极,但天风国风务实,苍野望竟然还就真接受了这个建议,英明君王从来以争霸天下为享受,一座行宫算什么?于是止澜宫成为观澜大陆有史以来第一座向民众开放的皇宫,除国主寝室,大殿等处不可去外,其余各处均对外开放。别说止水民间富裕者趋之若骛,就连其余各国的一些有钱富绅竟也不远千里来到此地,观摩止澜皇宫。 结果就是止澜皇宫竟然成为天风国库收入的一项重要财源。起初这个提议是遭受极大反对的,认为有失帝王形象,但在试行一个月后,发现收益如此之大,且民间凡响又如此之好,对皇帝的权威却无任何不良影响,眼看着那一笔笔白花花的银子收入进帐,就干脆劝柬皇帝正式开放了。当然,礼仪司是一如既往地坚持反对,奈何呼声太小,与其说是反对,到不如说是职责所在吧。 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只要皇帝肯稍微放下那么一点点架子,一个国家的财政实力都能飞跃一大步。在那个生产条件落后的年代里,贫乏的工业产值和商业收入,根本无法和不受时代影响的旅游业相比,一处止澜皇宫不仅为国家带来巨大的经济收益,甚至将整片原鍪海地区的经济发展都迅速带动起来,各地因此开始生活安康,百姓反对天风帝国统治的声音也逐渐减小,浅水清的这个提议,的确令所有人叹为观止。 听了姬若紫说这话,诡八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十大名宫?我将来一定要全部都去过才算不负此生。” 姬若紫捂着嘴笑:“那可不太容易,皇宫是皇帝的居所,你非得把国灭了,才能占了此宫,才能达成心愿。” 诡八尺拳头一捏:“那就灭光他们!” 姬若紫一呆,听着这豪情万丈的话,竟不禁亦为之神往。谁能想到后来诡八尺纵横一生的原始理由竟然就是转遍观澜十大名宫呢? 走不了多久,就到水云轩了。 此时,云霓和苍敏还有历非烟都在这里。 宫里的女人,从来都是无事可做,只能在一起闲话家常,无事就撩拨几句是非出来,真正是环境逼迫使然。 这刻见到姬若紫带着诡八尺来到,均象是看到了稀罕玩物,惊喜叫道:“咦?哪里来的小猴崽子?” 云霓笑道:“这是水清收养的一个孤儿,因从未见过皇宫是怎样的,我便邀请他过来游玩。” 历飞烟笑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小鬼头。” 诡八尺脖子一挺,叫道:“我可不是小鬼头,我都十二岁了。我十一岁开始就自己生活了。再过两年,我就能娶媳妇了。” 两位公主和一位太子妃一起偷笑,姬若紫给了他一下:“公主和太子妃面前,不许胡说。” 诡八尺摸着脑袋呵呵笑:“三位姐姐真漂亮,哦,姬姐姐也漂亮。” 四个女子被这小家伙的马屁拍得齐感舒服,纷纷招呼宫女拿些好吃的好玩的给诡八尺。姬若紫悄悄对诡八尺说:“这就对了,记住,女人是用来哄的,男人是用来欺负的。” 诡八尺连连点头。 当真是什么样的师傅教什么样的徒弟,有浅水清傲视天下的豪语在先,又有姬若紫诡异人生的提携教育在后,又能培养出什么好东西来? 女人们聚在一起的谈话,总是很轻易地就走向一些男人不感兴趣的胭脂闲话。只是聊了没几句,姬若紫便惊讶道:“咦?云妹妹?你身上的香味很特殊啊?莫不是用了什么好东西,却藏着遮着不让我们知道?” “对啊对啊。”苍敏叫道:“我刚才也觉得奇怪,这香味好奇特,竟如此芬芳,正想问呢。” 历飞烟也连连点头。 云霓无奈笑道:“哪里是什么特殊的香了,是上次圣威尔公国的特使给我送来了一瓶香水,我也就随便用着玩了。” 苍敏和历非烟同时叫道:“香水?那可是圣威尔人最得意的东西啊,听说价比黄金,珍贵无比,就算是国内也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使用。他们怎么会送你一瓶?” 姬若紫一楞,问:“你们没有吗?” 历非烟立刻回答:“如此珍稀之物,岂能人人皆有。” 口气中大有不服,她是正牌太子妃,清敏公主更是皇帝最爱的女儿,连她们两个,圣威人都舍不得送,想不到云霓竟获赠一瓶,心中微感不忿。 姬若紫却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帮圣威尔人,怕还是为了惊虹一事而来讨好你的吧?” 云霓笑道:“正是如此,圣威尔人为了天风帝国不攻打惊虹,也算是倾尽心力。水清曾誓言要以惊虹千里沃土回报陛下,圣威尔人对此坐卧不安,因此才用这香水贿赂我,希望我能劝说水清,反对攻打惊虹。他们不知道水清其实早已经。。。。。。” 姬若紫一声轻咳,云霓吓了一跳,知道险些失言,立刻改口道: “他们希望我劝说水清不要打惊虹,只可惜,他们不明白,一个好女人,是永远不会干涉自己丈夫的大事的,一瓶香水就算再价值千金,又怎么可能让我去做这种傻事,礼我是收了,忙却是半分不会帮的。两位妹妹不要多想,你们要是想用,随时可以去我那里拿。” 历非烟摇晃着脑袋道:“谢谢云姐姐,不过也真真是让人奇怪了,圣威尔人为何对惊虹人如此关心呢?” 诡八尺大声回答:“自然是不希望他们的身边出现一个强大的帝国喽。” 姬若紫再拍他的脑袋:“不懂就不许胡说,若只是为此,那当初我天风人攻打止水的时候,圣威尔人又为何只是惺惺作态,却不全力以对呢?” 诡八尺立刻无言以对,只能摸着脑袋笑。 苍敏拍着手笑:“那就请姐姐跟我们解释一番吧,我最喜欢听战争故事了。” 姬若紫一呆,两位公主和一位太子妃,再加一个诡八尺,竟齐齐把她往旁边小亭里拉,要听她道明原委。 姬若紫无奈长叹:“都说这女人爱听闲话,爱论是非,当真是半点不假。好吧,你们想听,我说给你们听就是了。” 第三章 奇袭(下) 10月7日,寒风关与霸业城再次下令全国警戒,一方面调兵遣将,追击铁风旗,大将姜卓,娄天德二人奉命立刻奔赴惊虹中部地区,总司其事,另一方面向国内遍发通告,证实寒风关依然在手,进入惊虹的只是一小股孤军。至于怎么进去的,孤正帆就干脆不解释了,就当是他老人家睡了一觉,让天风人从自己身边摸过去的吧。此消息又是一个历时七天,方传遍全国。铁风旗就象是一根搅屎棍,将惊虹国内搅得是一片大乱。 10月8日,铁风旗依然一路嚣张,只是各地守卫开始加强,再想轻易攻打某个城市,就要付出一定代价了。还好虽然各地已有所警戒,但是兵力上的不足,使他们依然无法和铁风旗抗衡。方虎再下一城,战损一百余人,出现首度上百伤亡。 10月9日,方虎领军正式进入了惊虹中部地区,这个时候的方虎,依然可算是轻松。不过轻松主要表现在,由于他日进百里,行动如风,惊虹人根本无法摸清他的行踪,因此屁股后面没有追兵,他老人家打完就走,想休息就休息,基本可告无忧,但是攻打各地却越发困难起来。 附近的一些大城市,城防力量明显加强,此时的方虎面临着一个选择:就是如何可以继续攻打对方城市,制造出要进攻霸业城的态势,同时又避免和这些大城市硬拼死磕。 惊虹的一处荒郊。 方虎在对着地图大皱眉头。 “火浴城,火云城,还有西海城,这三个地方都是惊虹中部的重镇,目前常驻兵力数字不详,分布情况也不清楚,什么人负责指挥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有了准备的他们,绝对会比咱们前面打过的那些地方要难打许多。咱们目前对惊虹的了解依然太少,到底打哪里好,怎么打,实在难以确定。” “需要我去侦察一下吗?”无双问。 方虎立刻摇头:“不行,来回费时,咱们耗不起这个时间,浅少明令指示,不要在任何一处地方呆上超过一天的时间,必须保持高速运动状态,否则咱们一觉醒来,只怕就已被大军重重围困。” 沐血立刻道:“既然这样,咱们就绕过不打。” “也不行,必须至少拿下一处地方再走。” “可是浅少也说过,如果一场战斗不能在半天之内解决,那么这场战斗情愿放弃。这两天的战斗,一天比一天打得激烈。前天攻打川城,死了一百多个兄弟,昨天打凤州,战死三百多个兄弟。他们虽然本都是优秀步兵,但是由于缺乏攻城器械,仅靠绳梯打起来很累。这三处大城,其守军势力绝对不弱,想在半天之内拿下,怕是不大可能,死伤的兄弟,却可能是前些天所有兄弟加起来的总和。” “可是如果不打,孤正帆就不会那么容易上当。我们必须拥有至少一场象样的大胜仗!否则孤正帆不可能相信我就是浅水清,更不会相信我们会去打霸业城。这场战斗,我们不但要打,而且必须坚决拿下!哪怕牺牲再多的战士,耗费再长的时间,甚至引来屁股后面一大群追兵,都必须拿下。惟有这样,孤正帆才会对我们的行动确信不疑。” 沐血微微有些愕然,他看着方虎那坚毅的神情,呆视良久,终于长长地喘了口气。 他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浅少要你来负责铁风旗的指挥了。” 在他们这群人中,只有方虎,才是最能全面贯彻浅水清作战意图的人。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重了一些,方虎缓和了一下道:“当然,如果能尽量不损失兄弟们的性命,那是最好不过的,问题是大家在这种情况下想出个什么办法来。唉,可惜我不是浅少,没他那天马横空般的思路,不过大家集思广益一下,没准能想出办法来。” 雷火道:“浅少最习惯的做法就是,要打敌人,先看他们怕什么,只有找准了对方的软肋,才能一击而就。要是咱们也能找出对方软肋,相信就一定能找出对症下药的办法。” 大家一起苦苦思索,到底对方的软肋是什么,方虎更是发狠道:“不想出来,今天晚上谁也不许吃饭。” 或许是望天港的那场考验,曾经激励过他们,这几个人在一番苦思之后竟然同声叫道:“有了!” 沐血道:“不管对方三座大城里,有多少兵力,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没有得到援军的情况下,他们的兵力肯定处于不足状态。” 无双则道:“由于时间的问题,目前惊虹内部肯定还没有形成统一的对付我们的作战指挥部,所以也缺乏共同的指挥。” 拓拔开山则道:“所以我们只要我们能把他们从城里调出来,然后再迎头痛击,正面作战,以我天风军的战力,他们绝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且其余两城也只会袖手旁观,正给我们各个击破的好机会。” 方虎的眼神露出一线凶杀:“前段时间我们一路杀过来,却不打出攻打霸业城的旗号,那是因为不想欲盖弥彰,让对方反起疑心。可是这一次,如果我们打着攻打霸业城的旗号,直接从他们的身边过去。。。。。。” 所有人一起高呼:“他们就是不想出来,也得出来!让国都单独面对铁风旗的攻击,视而不见,这样的罪,他们吃不起!” 方虎:“而我们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让对手知道我们的目的。。。。。。” 在没有浅水清的情况下,铁风旗诸将终于开始尝试着自己分析,思考和解决各种军事问题,并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逐渐成长,最终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 。。。。。。。。。。。。。。。。。。。。。。。。。。。。。。。。 景隆宫。 水云轩。 纠缠了姬若紫多个日夜的诡八尺终于得到了进宫的机会。他一进宫就不断地惊呼:“哇哦,风雪宫好大哦,好漂亮!这里一定是天下最美的地方了。” 姬若紫笑道:“风雪宫甚至还不能进入大陆十大名宫之一呢,天风历代君王都提倡节俭,拒奢华,虽然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提出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无以重威,建议重铸新宫,但是君王从不采纳。你若想看那豪华名宫,不妨在日后去鍪海群走一趟,如今那里的止澜宫正对外开放。” “咦?为什么止澜宫会对外开放?” 姬若紫抿着嘴偷笑:“这还不是浅水清那个家伙想出来的方法。天风征战这许多年,国库开支极大,为弥补收入,浅水清于前些日子竟向野王提议,向民间开放止澜宫,收取费用,一方面可以弥补国库收入,另一方面也可讨好止水民众,再者还可以在止水民间形成一种共识,就是止水之所以亡国,皆因其穷奢极欲所致。且巨宫广厦若无人管理,长期以来必然荒废,国主不可轻易迁都,止澜宫放在那里也是浪费,若就此荒废也实在可惜,与其多一个比风雪宫还大的行宫,到不如放弃了用来敛财,也可以此彰显天子之德。” 浅水清的这个提议可谓大胆之极,但天风国风务实,苍野望竟然还就真接受了这个建议,英明君王从来以争霸天下为享受,一座行宫算什么?于是止澜宫成为观澜大陆有史以来第一座向民众开放的皇宫,除国主寝室,大殿等处不可去外,其余各处均对外开放。别说止水民间富裕者趋之若骛,就连其余各国的一些有钱富绅竟也不远千里来到此地,观摩止澜皇宫。 结果就是止澜皇宫竟然成为天风国库收入的一项重要财源。起初这个提议是遭受极大反对的,认为有失帝王形象,但在试行一个月后,发现收益如此之大,且民间凡响又如此之好,对皇帝的权威却无任何不良影响,眼看着那一笔笔白花花的银子收入进帐,就干脆劝柬皇帝正式开放了。当然,礼仪司是一如既往地坚持反对,奈何呼声太小,与其说是反对,到不如说是职责所在吧。 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只要皇帝肯稍微放下那么一点点架子,一个国家的财政实力都能飞跃一大步。在那个生产条件落后的年代里,贫乏的工业产值和商业收入,根本无法和不受时代影响的旅游业相比,一处止澜皇宫不仅为国家带来巨大的经济收益,甚至将整片原鍪海地区的经济发展都迅速带动起来,各地因此开始生活安康,百姓反对天风帝国统治的声音也逐渐减小,浅水清的这个提议,的确令所有人叹为观止。 听了姬若紫说这话,诡八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十大名宫?我将来一定要全部都去过才算不负此生。” 姬若紫捂着嘴笑:“那可不太容易,皇宫是皇帝的居所,你非得把国灭了,才能占了此宫,才能达成心愿。” 诡八尺拳头一捏:“那就灭光他们!” 姬若紫一呆,听着这豪情万丈的话,竟不禁亦为之神往。谁能想到后来诡八尺纵横一生的原始理由竟然就是转遍观澜十大名宫呢? 走不了多久,就到水云轩了。 此时,云霓和苍敏还有历非烟都在这里。 宫里的女人,从来都是无事可做,只能在一起闲话家常,无事就撩拨几句是非出来,真正是环境逼迫使然。 这刻见到姬若紫带着诡八尺来到,均象是看到了稀罕玩物,惊喜叫道:“咦?哪里来的小猴崽子?” 云霓笑道:“这是水清收养的一个孤儿,因从未见过皇宫是怎样的,我便邀请他过来游玩。” 历飞烟笑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小鬼头。” 诡八尺脖子一挺,叫道:“我可不是小鬼头,我都十二岁了。我十一岁开始就自己生活了。再过两年,我就能娶媳妇了。” 两位公主和一位太子妃一起偷笑,姬若紫给了他一下:“公主和太子妃面前,不许胡说。” 诡八尺摸着脑袋呵呵笑:“三位姐姐真漂亮,哦,姬姐姐也漂亮。” 四个女子被这小家伙的马屁拍得齐感舒服,纷纷招呼宫女拿些好吃的好玩的给诡八尺。姬若紫悄悄对诡八尺说:“这就对了,记住,女人是用来哄的,男人是用来欺负的。” 诡八尺连连点头。 当真是什么样的师傅教什么样的徒弟,有浅水清傲视天下的豪语在先,又有姬若紫诡异人生的提携教育在后,又能培养出什么好东西来? 女人们聚在一起的谈话,总是很轻易地就走向一些男人不感兴趣的胭脂闲话。只是聊了没几句,姬若紫便惊讶道:“咦?云妹妹?你身上的香味很特殊啊?莫不是用了什么好东西,却藏着遮着不让我们知道?” “对啊对啊。”苍敏叫道:“我刚才也觉得奇怪,这香味好奇特,竟如此芬芳,正想问呢。” 历飞烟也连连点头。 云霓无奈笑道:“哪里是什么特殊的香了,是上次圣威尔公国的特使给我送来了一瓶香水,我也就随便用着玩了。” 苍敏和历非烟同时叫道:“香水?那可是圣威尔人最得意的东西啊,听说价比黄金,珍贵无比,就算是国内也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使用。他们怎么会送你一瓶?” 姬若紫一楞,问:“你们没有吗?” 历非烟立刻回答:“如此珍稀之物,岂能人人皆有。” 口气中大有不服,她是正牌太子妃,清敏公主更是皇帝最爱的女儿,连她们两个,圣威人都舍不得送,想不到云霓竟获赠一瓶,心中微感不忿。 姬若紫却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帮圣威尔人,怕还是为了惊虹一事而来讨好你的吧?” 云霓笑道:“正是如此,圣威尔人为了天风帝国不攻打惊虹,也算是倾尽心力。水清曾誓言要以惊虹千里沃土回报陛下,圣威尔人对此坐卧不安,因此才用这香水贿赂我,希望我能劝说水清,反对攻打惊虹。他们不知道水清其实早已经。。。。。。” 姬若紫一声轻咳,云霓吓了一跳,知道险些失言,立刻改口道: “他们希望我劝说水清不要打惊虹,只可惜,他们不明白,一个好女人,是永远不会干涉自己丈夫的大事的,一瓶香水就算再价值千金,又怎么可能让我去做这种傻事,礼我是收了,忙却是半分不会帮的。两位妹妹不要多想,你们要是想用,随时可以去我那里拿。” 历非烟摇晃着脑袋道:“谢谢云姐姐,不过也真真是让人奇怪了,圣威尔人为何对惊虹人如此关心呢?” 诡八尺大声回答:“自然是不希望他们的身边出现一个强大的帝国喽。” 姬若紫再拍他的脑袋:“不懂就不许胡说,若只是为此,那当初我天风人攻打止水的时候,圣威尔人又为何只是惺惺作态,却不全力以对呢?” 诡八尺立刻无言以对,只能摸着脑袋笑。 苍敏拍着手笑:“那就请姐姐跟我们解释一番吧,我最喜欢听战争故事了。” 姬若紫一呆,两位公主和一位太子妃,再加一个诡八尺,竟齐齐把她往旁边小亭里拉,要听她道明原委。 姬若紫无奈长叹:“都说这女人爱听闲话,爱论是非,当真是半点不假。好吧,你们想听,我说给你们听就是了。” 第四章 都市联盟 “要说圣威尔人为什么鼎力帮惊虹人,就要先从另一个地方说起了。八尺,你可知道都市联盟?” 诡八尺点点头:“知道啊。” 姬若紫道:“那么你可知道,八十五年前,都市联盟成立之时,是什么人成立的?” 诡八尺眼珠一转:“难道是圣威尔人?” 姬若紫笑道:“你个小狐狸,算你猜对了。一百多年前,圣威尔人西撒罗从圣洁走廊出发,前至鍪海西岸,由那里乘坐一条三桅帆船,扬帆出海。假如说秦仪是周游大陆的旅行家,那么西撒罗就是环海航游的航海家。他这一生差不多有三十年的生涯都是在海上度过的。听说他去过很多地方,甚至在遥远地方发现过异世大陆。当年秦仪周游大陆,做了一幅观澜大陆图,如今就挂在我天风勤政殿的大墙之上,陛下每日皆要对其瞻仰,而西撒罗,则做过两幅航海图,其中一幅巨型海图,如今就挂在都市联盟的大议会厅中,却已残缺不全,一幅小型海图却是完整,却在后来莫名失踪,下落不明。两幅海图,几乎将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与海洋,尽绘其中,其恢弘之处,甚至更甚于观澜大陆图。由此可见,这个人的了不起之处。” 众人皆听得津津有味。 姬若紫继续道:“这个人一生中做过两件大事,其中之一是绘制海图,还一件,就是成立了都市联盟,这个彻头彻尾的商业组织。”她的口气中充满不屑。 止水是最临近都市联盟的国家,姬若紫身为止水王妃,对这段秘史其实是最清楚不过的,而这其中有些内容,大陆各国根本就不知道。比如都市联盟中有一幅残缺海图之事,就只有少数国家的高层人物才知。 “那一年,西撒罗出海的时候,这片土地上还是大梁帝国,经历数十载光阴,他回来后却发现大梁竟已三分了。那个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决然在那一带,领着自己的水手,建立起了都市联盟。都市联盟因为是圣威尔人建立起来的,因此秉承了圣威尔好利轻义,重财贪色的禀性。由于那一带位于海岸,他们大力发展海上贸易线,同时由于位于止水和惊虹之间,大做两国生意,在我天风人的重压之下,止水外出无路,在和都市联盟的商业谈判中,总是落于下风,被其赚去了大批银两。也正因此,才会在其成立五年之后,发兵攻打都市联盟,逼其吐出了大量的银财,这才收兵退回。那个时候,都市联盟才终于意识到,在强权面前,光有钱是没用的。所以,他们被逼寻找政治合作伙伴。” 八尺叫道:“圣威尔公国?” “没错。”姬若紫笑道:“既有这层同根同种的关系,都市联盟自然要加以利用。他们一方面大力发展自己的雇佣军势力,另一方面与圣威尔人建立起牢固的政治经济上的合作关系。这些年来,都市联盟做为一台赚钱的机器,可算是为圣威尔人提供了不少好处,天风人要打惊虹,受威胁最大的,其实不是圣威尔,而是都市联盟。以前都市联盟夹在两地之间,借着天风人的强大威压,他们可以趁机左右逢源,谋取暴利。将止水的特产运到惊虹,再将惊虹的特产运到止水,只不过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走上那么一趟,就可以将货物的价格提升到十倍二十倍以上,暴利之高,可想而知。天风人拿下止水后,都市联盟的生意已经开始受到了影响,不过影响还不是太大,因为止水许多货物,依然要通过都市联盟才能进入惊虹。可一旦天风人拿下惊虹,将这三处地方连在一起,那么都市联盟再想谋取暴利,对他们而言就要困难许多了。不走海路,天风人完全可以走陆路运输,充其量绕远一些,却总比把钱都给都市联盟的人赚去好。都市联盟赚不到钱,圣威尔人能拿到的好处自然也会少许多。天风人打止水的时候,圣威尔人之所以只是摇旗呐喊,是因为止水的货物,如果不走都市联盟进入惊虹,就只能走圣洁走廊,这样一来,他们在都市联盟那里失去的金钱,还可以从圣洁走廊补回来,因此虽有抗议,却并不强烈。但若拿下惊虹,就完全不同了,天风人对圣洁走廊的依赖性将大大减少,同时对圣洁走廊的控制力将大大加强,圣威尔人不仅要失去都市联盟的利益,还将再失去圣洁走廊的利益,无论军事还是经济上,都将大大受制于人,因此是绝对无法接受这一现实的。就对金钱的贪婪本性这一点而言,圣威尔人其实比都市联盟的那帮商人好不了多少。” “原来是这样。” 都市联盟的商人们,对金钱的追求,从一个例子上可以体现出来。 由于当年都市联盟被止水攻打,迫使都市联盟必须建立起相应的武装力量,为此他们开始雇请大型佣兵团来保卫他们。然而天生的商人本性,使他们在对佣兵的使用上,并没有签订城防协议。都市联盟的八十万佣兵,竟只有十万人与都市联盟签订了城防协议,这是令所有国家都惊叹的。 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这帮商人们舍不得钱的缘故。他们的算盘打得很精,如果和所有的佣兵签定城防协议,那么就意味着他们要拿出大笔的金钱去养活这些雇佣兵,这对都市联盟来说,绝对是一笔庞大的开支。由于都市联盟商业气氛浓重,贸易往来频繁,每天都有大量的车队从惊虹到止水,再从止水到惊虹,一路迢迢,极易引发盗贼的觊觎,因此为了保护商队,佣兵的存在是极重要的。都市联盟就是根据这种情况,采取了降低佣兵团在本城税务比例的做法,吸取了来自各国的大量佣兵进入这一带,使他们自给自足,让佣兵们自己养活自己。在非战时期,所有的佣兵都必须依靠保护商队,协助维持地方治安等方式获得收入。这使得都市联盟在短时间内省去了大量的内政资源,在他们看来,只有在邻国攻击自己的时候,才有必要拿出大量的金钱来聘请佣兵们保护自己。在此情况之外,则不需要用到他们。至于那与都市联盟签定了城市防御协议的十万佣兵,虽然负责城防协议,但其武器装备等一律是自己负责,军事训练方面,都市联盟完全不管不问。 这相比一支军队常年由国家供养,包括武器装备,马匹,训练,资源提供等等所带来的庞大负担,都市联盟几乎将军费支出降到了最低点。 然而经济上的远见,军事上的短见,使他们在军事上彻底失去了控制力。都市联盟的佣兵自由度相当高,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当年天风人攻打止水一战,就有大量的雇佣兵来到止水趁火打劫,大捞好处,而都市联盟则睁只眼闭只眼,完全不闻不问。这种自由度是小小都市联盟能吸引到如此之多的佣兵前来的主要原因,但也是都市联盟根本无力对抗强大国家的主要原因。比如说现在这种情况,面对天风人攻打惊虹的状况,圣威人可以扬言抗议,甚至提出屯兵圣洁走廊,封锁这一带,必要时发动武力进攻。都市联盟就远远没有说话的资格。他们的武装力量,完全是被动的,松散的,与消极的,且无法抱以太多的信任。别人打他们,或许佣兵们还能起点作用,主动攻击对手,那就难了。倘若来攻打他们的国家实力太强,只怕佣兵们的反应不是奋力死战,而是拿着好处抹脚就溜。 这八十年来,如果不是天风人时时威胁着他们周边两国,只怕都市联盟早就让人给吞了,当然,那时的天风人的确在有意无意支持他们那样做,毕竟都市联盟的暴利行为,间接地损伤了止水惊虹两国的利益,导致大量金钱的流失。直到止水被灭,惊虹成为下一个受害者,都市联盟危局顿现,这个时候天风一下子就成救世主变成了毁灭者,可是军事上的短视做法早使他们控制不住局面了,更完全没有与天风人叫板的本钱。 说到这,姬若紫笑道:“八尺,你可知道天风人是怎么称呼都市联盟的吗?” “怎么称呼?” 姬若紫樱唇轻吐,说出两个字:“蛋民。” 这个词,让旁听的几个人均是一呆,看向姬若紫,清敏公主更是直接问道:“若紫姐姐,蛋民是什么意思?” 姬若紫伸出纤纤手指,蘸了下茶水,然后在那亭中台上划出一个人字。她指着那个人字说:“当年的大梁帝国,其国土在地图上便如这个人字。大梁三分后,天风得其身,也就是上段,止水得到它的一条腿,就是东南一地,也就是这一捺,而惊虹人则得到它的另一条腿,西南一地,也就是这一撇。在这两条腿的中间,夹杂着的东西。。。你们说那是什么?” 三个姑娘正在想,诡八尺已经高声大喊起来:“小鸡鸡!!!” 此话叫得甚响,远处的宫女太监齐齐颤抖,侍卫们同时低头,只悔爹娘给的听力太过灵敏。 那李嬷嬷更是直接背过气去了。 两位公主和历非烟全都面红耳赤,就连姬若紫都狠狠瞪了八尺一眼:“不许乱叫,这里是皇宫,这种粗词怎可胡说。” 诡八尺吐了下舌头,嘿嘿直笑,小声地说:“都市联盟有漫长海岸线,一直延伸到惊虹南部。姬姐姐,咱们的这根小鸡鸡是不是太长了一些?都荡到地上去还转了几个圈。” 云霓苍敏和历非烟一起堵住耳朵,姬若紫更是苦笑不得:“再胡说就把你赶出宫去。什么咱们的。。。。姐姐。。。。”她想说姐姐没有,终究是没说出来,诡八尺看得嘿嘿直笑。 云霓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苍敏和历非烟也都看着诡八尺笑个不停,几位**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到把八尺看得有些呆。他今年十二岁,有些事情也多少明白的了。 好不容易笑完,姬若紫才继续道:“因此一旦我天风人打下惊虹,被我们夹在中间的都市联盟也再无幸理,别说想要左右逢源是不可能了,就是想保持自己的领土,怕是都难。所以说政治上没有发言权,军事上缺乏统治力的国家,钱越多,引来的虎狼也就会越凶猛。不过可笑的是,这种事,天风人完全明白,圣威尔人比较明白,可是都市联盟的人却完全不明白。在那帮商人的眼里,只有金钱才是最重要的。都市联盟的商人们就是一群逐臭的苍蝇,哪里有钱赚,他们就飞向哪里,完全没有领土观念。如今那个地方,只有少许人大概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大多数人却还沉浸在梦里。他们现在的担心还处在三国合并之后,他们的收入将会锐减这一现状,而不是可怕的军事包围。” 诡八尺点点头:“我明白了,这里面说白了完全就是一个钱字作祟,对吧?” “是,也不全是。圣威尔人与天风人的关系早就不睦,他们不愿天风人攻打惊虹,不想放弃都市联盟是一个原因,不想看到一个强大的天风帝国崛起是一个原因,截然相反的政治体制也是一个原因。但是不管哪个原因,圣威尔人为的是都是自己,而不是惊虹人的利益。实际上,惊虹人的关系,与圣威尔也是相当的微妙呢。。。。。。” 姬若紫侃侃而谈,诡八尺听得聚精会神,反观云霓,苍敏,历非烟听到最后却似懂非懂,昏昏欲睡。仅从次点,往往就能看出一个人将来的成就。 姬若紫笑了起来:“哎呀,瞧瞧这一说就是大半天,咱们四个女人,一个孩子,怎么就在这讨论起国家大事来了。好了八尺,我带你去四处转转吧,今儿个的谈话,大家就说到这吧,女人家是不该谈这些的。” 拉起不情不愿地诡八尺,就此离开。 。。。。。。。。。。。。。。。。。。。。。。。。。。。。。。。。。。。。。。。 这是诡八尺自出丛林以来,上到的第一堂政治课。 他并不知道这对他今后的影响有多大,但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渐渐明白了国家与国家之间,地区与地区之间,所有的争端,争执,纠纷,战争等诸般一切,其幕后推动的那只黑手,其实就是一个词--利益。 人们为了利益而互相厮杀,为了利益,而出卖亲人,为了利益,可以无所不为,为了利益,可以抹杀良心。 但同样是利益,让人短视,让人愚蠢,让人冲动,让人盲目。 这个时候,他还没弄懂一件事:利益是人们争斗的源泉,但却不是争斗中那力量的源泉。 但是很快他就会明白。 玩了一天,尽兴之后,姬若紫带诡八尺出宫了。 出宫的时候,竟正好碰上了公孙石,他的身边还带着一个俊俏男人。 那男人大概是诡八尺这辈子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了,不,应该用漂亮这个词。 那一张粉脸朱腮,眉如弯月,眼似点漆,真正是可以将所有用来形容美丽女子的词语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令人一望而不免生叹,原来上天造人竟也会有如此精心雕琢的时候,却把这番心血都用在了一个男子身上。难得的是,这个男人举止行为间,虽带着些妖娆妩媚的气息,却控制得极好,不给人丝毫做作之态,更不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女人。生得如此模样又能尽去那反效果,就当真不容易了,只怕除了天生之外,还有后天的培养。 “若紫见过干爹。”姬若紫对着公孙石盈盈道了个福,说起来,这个便宜干爹还是浅水清特别为她安排的,彼此间的交情嘛,就不好说了。 这刻公孙石一脸的春风得意,捋着胡子笑道:“来,乖女儿,你来见见燕子柳公子。” 燕子柳?姬若紫一楞,脱口道:“难道就是那位可叫天下女子倾心相随的燕公子?” “正是。”公孙石笑道:“你也知道,太后寿辰将至,各路官员如今都为了此事而忙着准备厚礼。太后向来对燕公子的才艺是极为欣赏的,老夫便想了办法请来这位燕公子,托他到时在太后席上唱上一曲,还好老夫和燕公子还算有点交情,燕公子算是给了这点薄面。” 姬若紫笑道:“干爹真是有心了。” 公孙石说:“说起来我正要找你,后宫是女人家的地方,我不太方便进去,不如就由你来领他见太后吧。” 姬若紫一楞,只见那位燕子柳已经说道:“烦劳姬姐姐了。” 一把声音,竟是说不出的温柔好听,礼数也极周到。 那个时候,姬若紫的心中一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终究是笑道:“只怕要让干爹失望了,你也看见我现在还带着这个孩子。他是山里出的来的野孩子,不懂规矩,总爱乱跑,若是我现在带燕公子去见太后,只怕这小东西又要给我惹祸了,不如我另找人带燕公子进去吧。” 听到姬若紫不能带自己进去,那长着一双妩媚双眼的燕子柳大感失望,公孙石连忙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今天时候不对,还是我自己带他去吧,反正我这把老骨头,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不过若紫你如此怠慢燕公子,可是大大失礼啊。” “择日定当为燕公子赔罪。” “那好,不如就两天后,你请燕公子在烟雨楼上作个席,你看如何?”公孙石竟然打蛇随棍上,非要撮合他们在一起。 姬若紫一呆,只能无奈答应。 公孙石带着燕子柳离去,姬若紫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终于发出一声愤怒的冷哼。 “咱们走,八尺。”她说。 出了宫,诡八尺问她:“姬姐姐,那个燕子柳到底是什么人?长得好生漂亮怪气,为什么公孙爷爷要让你请他作席?” 姬若紫冷笑道:“一个戏子而已,只是长得实在俊俏漂亮,苍天城里也不知多少豪门贵妇小姐喜欢他。听说他用过的女人,都可以从苍天城的东门直接拉到西门去了,且个个是豪门大户家出来的女子。” “哇,这么厉害?” “江湖传言,总有失实,不过看这个人的举止风度,绝不只是靠一张脸孔吃饭,对付女人,他想必自有一套办法。若是单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来形容,只怕就有些偏颇了。今日公孙石带着燕子柳撞见我,绝不是巧合,而是他们故意等待。” “这是为什么?” 姬若紫眼中的愤怒再闪:“只怕就是冲着我来的。”说着她看着诡八尺说:“八尺,姬姐姐教你一句话。色这种东西,不仅可以让人神魂颠倒,同样可以让人迷失神智,最终失去方向,为人摆布。男人可以好色,但万万不可以为色所迷,否则此生永无出息。若是有那天上美色掉下来,你就当千万小心,因为那美好的背后,只怕带着致命的陷阱。” 诡八尺半懂不懂的点头:“那姬姐姐你的意思是?” 姬若紫怅然叹息:“我姬若紫,和水清身边所有的女人都是不一样的。我服侍过止水君王,为求活命而委身于水清。在很多人的眼里,我是那种贪募富贵,渴求荣华之人。正所谓姐儿爱俏,越是这样的女人,也便越是不甘寂寞。如今水清不在身边,别的女子或可痴心等待,象我姬若紫这样的女人可就难说了。若在此刻有那样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你身边,对你温言软语,照顾极周,一颗心只怕也就要转归别人了。偏偏我这样的人,在宫中还有几分说话的权利,朝上的一些官员,如申奇等人也对我极为尊重。我这样的人若跳进了爱河,只怕就再爬不上来,身边拥有的权利,自然也要与枕边人分享了。哼哼,好一招美男之计,如若成功,兵不血刃便可达到目的,我这个干爹对我的照顾当真是无微不至,惟恐我嫁不出去,是定要为我择个优秀郎君的。” 说到这,姬若紫斜眼看诡八尺:“无论宫中,官场,还是沙场,行事做人,皆要步步小心。公孙相爷的手法其实是很巧妙的,若是换个人,只怕就真中了他的计了。惟可惜,此计我曾在止澜宫中用过,那被我害过的人,最后的下场是凄惨无比,如今有人要反过来用在我身上,也就难免要失望了。” 说着,她吃吃笑了起来,眼中的惆怅却是更甚了。她之所以拒绝带那燕子柳进宫,其实也就是因为她心中的确寂寥。有时候她自己都怀疑,如果真给了那个燕子柳发挥的机会,自己会不会明知是陷阱也要跳下去。 这与自己对浅水清的感情无关,问题是浅水清不在身边,当女人缺乏一棵可依靠的大树时,就总是自然而然地会想寻找另外一棵树的,哪怕那树是如此的不可靠。 再能干的女人,也躲不过情字一关。 说过这话,姬若紫也不再多言,拉了诡八尺就走。 诡八尺眼珠子转了转,却什么都不说。 回到将军府,诡八尺说了一句:“我去街上逛逛。”然后自己又重新跑了出去。姬若紫也没多想。 。。。。。。。。。。。。。。。。。。。。。。。。。。。。。。。 燕子柳是快要黄昏的时候出来的。 他有些可惜,自己今天没能得到机会和那个姬若紫多做接触。不过没关系,两日之后,烟雨楼上的那一席接触,自己定可将她芳心捕获,对于这一点,纵横胭脂场多年的燕子柳最有信心不过。 他这刻出了宫,逍遥自在的走到路上,一路走来,也不知多少女孩对他侧目,这种目光他早已习惯,自然不已为意。 突然耳旁叮的一声响。 燕子柳转头看去,却是旁边的一处阴森小巷里一小块银锭发出的。 那银锭旁竟然无人。 这点银子原不会放在燕子柳的眼中,随便哪个贵妇给他的,都不会比这少,惟人的贪心永远不会变,既然银锭是无主之物,他便立刻上去拾取。刚拣起一块,却发现前面竟然还有一块更大的。 一连拾了好几块银锭,天上掉元宝这样的好事令燕子柳大喜不已,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家伙银袋漏了,竟然能一路掉过来。 看看前面再无银两,想必都掉空了,燕子柳这才准备起身离开。 突然一记凶猛的闷滚,正砸在他脑袋上,直接将他打昏在地。 诡八尺那凶狠的面容在黑暗中缓缓出现,木棍丢弃,手中锋利的小刀闪烁出逼人寒光。。。。。。。 10月8日,苍天城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那位大众情人燕子柳,被人挖目毁容于一条街道小巷之中,下身一片嫣红。 燕公子正式成为阉公子,令天下贵妇痛心,随弃之如敝履。 第五章 暗算 惊虹。 10月9日,方虎终于公然竖起攻打霸业城的旗号,走西海城边路一路挺进,这一举动果然要了西海城守的老命,被逼无奈,只得领兵追击,却反被方虎领铁风旗打了一个伏击。三千虎豹营从西海守军的侧面对准敌人发起攻击,铁风旗三营回头迎战,一举击溃这支人数在五千左右的西海城守军,活捉了西海城守彭涵光,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关于中部两城的其余情况。 10月10日,利用其各自为政,互不帮忙的自私特点,方虎故技重施,再度引诱火浴城出兵,再获胜利,消灭敌四千余人。 此时,火云城城守严真平在得知情况后,再不出击,稳守火云城,方虎等人眼看目的已达成,便对准霸业城方向继续进发。两天两战,获得两场大胜,灭敌近万,多日以来一路所向,势不可挡,铁风旗威名劲传,惊动惊虹。 在经历了近半个月的信息往返折腾之后,惊虹人终于完全明白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地图上的那条黑线,已经延伸到了惊虹中部,箭头直指霸业城,惊虹人彻底骇然于铁风旗的胆大妄为了。这时,就连霸业城都有些慌乱了,浅水清真正是人的名,树的影,若真让他打到霸业城下,就算他拿不下霸业城,也大大折辱了惊虹人的脸面。临近枫国,圣洁走廊等边关重镇处的将军们,开始遣调兵力匆匆赶往霸业城,准备回京救驾,以尽“护主”之功。 10月11日,在经过拼死狂赶之后,惊虹大将姜卓,娄天德也终于来到火云城,开始从各地抽调兵员,部署兵力,在统一的指挥下对铁风旗展开追击,包围与堵截。 由地图上看,多达数十条红线从这个国家的各个角落一路延伸,在地图上织出一张弥天大网,网向中央的那条黑线。铁风旗就象一条散布着血腥气息的大鱼,引来无数贪婪的,凶残的,嗜血的狠毒的巨鲨,誓要将这条大鱼一口鲸吞,绝不再给他兴风作浪的机会。 10月12日,消息传到了惊虹周边诸国,枫国,丘国,圣威尔联合公国,都得到了铁风旗侵入惊虹的信息。 这则消息令所有人惊叹,引来的反响也各不相同。 有些人惊叹于天风人的大胆冒进,也有人嘲笑浅水清的自以为是,更有人旁观以待,试图看好戏。各国各地均对此战表示出异常关注,想看看浅水清一支孤旅能在惊虹掀起多大的风浪。 圣威尔人正式向天风帝国发出谴责通报,称其当立即撤兵,并再次派出使节团前往天风。麦加人也不甘示弱,斥词谴责天风帝国有分疆裂土独霸天下之心。惊虹周边如枫,丘,黎等国均表示不会参与此战,但也表示对浅水清此战均不看好,甚至连远在天边的西蚩大帝国也不甘寂寞起来。 。。。。。。。。。。。。。。。。。。。。。。。。。。。。。。。。。。。。。 西蚩大帝国。 大元帅府。 沙库而伦家族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家族。这个家族的历史甚至比西蚩大帝国本身的历史还要渊源流长。早在西蚩大帝国成立的时候,沙库而伦家族就已经是西风大草原上最出色最有名望的家族了。这个家族以盛产天才的军事领袖而威名,他们几乎每一代或两代人里,就必定会有一个甚至数个出色的军事人才,成为当时草原的部落首领,一地豪杰。 当年沙思汗大帝纵横一世的时候,沙库而伦家族的领袖与其家族战士们就成为大帝手中最凶狠的一根马鞭,几乎抽痛了大陆上所有的民族。 然而草原游牧民族天生擅战斗不擅守成的特点,使他们建立的庞大帝国完全依赖于武力而存在,并最终在沙思汗死去不久分崩离析。在那之后,游牧民族曾又有过数次兴起,却再无人可创造沙思汗的辉煌。西蚩大帝国是当年沙思汗的子孙在前辈遗留下的武力基础上重新建立起来的国家,几乎囊括了整个大陆西部,一直延伸到南北两端。在这期间,帝国兴衰变化有起有落,沙库而伦家族却从来都是处于辉煌的顶端位置。 随着一代代人的繁衍,沙库而伦家族的子弟如今已经遍布草原帝国的各个角落。他们恪守着祖辈的遗训:帝国总有兴替,家族永不衰亡;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为沙库而伦家族默默地做着贡献。对于这样一个庞大而又永远守住自己本分的家族,任何一个草原帝国都只会对其有拉拢,重用,甘辞厚币,重权相赠。 在这一代的沙库而伦家族中,最出色的那个,就是格龙特沙库而伦了。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在猛汉如林的游牧世界里,他看上显得是如此单薄,惟有一双特大的手和一双明锐的眼神,显示出这个人的不同凡响。 假如说东战神烈狂焰是一个以战与勇著称的战神大将,那么西战神格龙特就是一个以智与谋称雄的战神。 烈狂焰就象是军中的一个威力增幅器,他所到之处,战士们都会象神力附身般攻击力大增,一个个悍不畏死,奋勇拼杀。而格龙特在指挥风格上却与浅水清更加接近,他们都擅长于揣摩人心,然后针对其弱点,一击必中。 这也与两个国家完全不同的民族特点有关。天风帝国虽然拥有丰饶草原,但是丰饶草原的面积远远不能与西风大草原相提并论,天风帝国在本质上依旧属于农耕民族。农耕民族在战力上,天生不能与好勇斗狠,擅长武力的游牧民族战士相比,但是盛产谋略之士。因此,如烈狂焰般杀神降世的人的存在,能大大提高士兵作战时的战斗士气与勇武,弥补这方面与游牧民族的差距。而游牧民族战士,他们好战,英勇,坚韧,但是却缺乏战争智慧,因此需要如格龙特这样能够真正将他们的威力发挥出来的组织引领高手。 今天,这位以瘦弱之身总领着西蚩帝国百万游牧骑兵的帝国大元帅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堂堂帝国丞相旺赞。 令所有人感到惊讶的是,这位名叫旺赞的丞相,长相与西蚩族传统的凹目鹰鼻,长发虬髯截然不同。他的脸,看上很普通,但却一点都不象西蚩人,反而更象梁人。那是因为他的血液里,有一半的梁人血统。 观澜大陆对这位西蚩大帝国的丞相的了解从来都很简单,很稀少,在这个武运昌盛的世界里,那些耀眼的名字总是属于将星的,如格龙特,如烈狂焰,如浅水清。因此极少有人知道,这位行事低调,态度平和,看上去平凡无奇几乎可以将其遗忘的帝国丞相,竟然并不是一个纯粹的西蚩族人。 但是在西蚩帝国高层,却从没有人敢小看这位老人,因为他为帝国做出的贡献是巨大的。 而这刻,这位深受帝国皇帝宠信的老人,正在和帝国的大元帅做着亲密交谈。 “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大元帅如此肯定,浅水清的目的一定是寒风关呢?而且他一定能拿下?” “那是我的感觉。” “仅仅只是感觉?” “对,但已足够。”格龙特的口气充满无可置疑的肯定。 格龙特并不是一个狂人,他绝不会因为自己是人人仰目的西战神,就认为自己可以天才到猜出对手的每一步行动,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在战场上,真正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有时候不仅仅是推断。推断需要足够的信息资料,在没有足够资料无法对战局做出准确判断的情况下,将军有时候凭的不是经验,不是自己看到的东西,而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是在沙场中无数的厮杀中锻炼出来的,他们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他们知道那是可以引领他们走向胜利的一个指路明灯。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非理解个中滋味者无法参透,但是在几乎每一个出色将军的身上都存在。 烈狂焰之所以背靠小梁河而战,是出于这种感觉;浅水清打出惊虹平阳大胜,也是因为这种感觉;而现在格龙特同样有这种感觉。 他觉得浅水清有阴谋,所以他不放心。在这里,他并没有使用任何科学的分析,慎密的推断,他用了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来判断问题,就是直觉。 这也是战争大宗师们在天赋,经验和理解这三步曲之后的最后升华。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的直觉都是可以信任的,疯子与白痴同样也可以有灵感,但是战争大师们的感觉,则是建立在他们对战争深入的理解上形成的,并非无意义的灵光一现。 所以,当格龙特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立刻就想到,浅水清的目的,一定就是寒风关。 尽管他不知道浅水清有什么办法可以拿下寒风关,但是当他去除了所有外在的干扰之后,在不考虑过程与执行难度的情况下,他这个局外人看得反而比任何人都清晰。 然而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自己的丞相,并告诉他自己打算警告孤正帆小心防备的时候,却遭到了旺赞的强烈反对。 “我们不能这么做,事实上如果浅水清能拿下寒风关,对我们来说更好。” 格龙特有些不满意地皱眉头:“丞相又想用那套说辞来劝我?” 旺赞说:“这不是一套说辞。我希望大元帅能仔细考虑一下。草原游牧民族,要想进入那片繁华的中土世界,势必会遭到来自各方势力的抵抗。我们与天风人有着很大的不同,我们的战士比任何一个国家的战士都更强大,更勇猛,但我们的民族并不是一个擅长于管理的民族。游牧民族的天性是分而散,不是聚而合,是攻城掠地,而不是吞疆灭国,是劫掠如风,而不是不动如山。在这一点上,游牧民族永远不可能和农耕民族做同等资格的对抗。尽管我相信大元帅拥有百战百胜的能力,但是历史已经证明,即使我们能够重现沙思汗大帝的辉煌,却没有能力将其持续下去。我们能够取得一时的胜利,却不能取得长久的坚持。所以,天风帝国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枚重要棋子,我们需要通过他们来让人们相信,西蚩大帝国是和平的爱好者,追求者,而非破坏者。” “那么丞相可知,纵容的后果,往往是养虎成患啊。” “养虎固然可以成患,不养,却连赶走眼前恶狼的机会都没有。我们的周边,有着太多对我们敌意深重,戒意深重的诸多国家,要想让他们把注意力从我们的身上转移,天风帝国就是最好的标靶。大陆上的那些人,总是把草原民族的英勇战士看成是只会破坏的狼群,他们可以接受任何一个文明国度的侵略甚至占据,惟独对草原民族抱着深深的成见。人可以屈服在强者的怀抱中,却绝不会屈服与老虎狮子这样的野兽下。而就是他们这样的心态,才使得大陆人民对草原民族都抱有如此根深蒂固的成见。所以,无论草原民族有多强大,无论大陆中央有多混乱,打成一团,每当我们进军时,那些孱弱的国家就又会放下一切,抱成团来对付我们。我们可以打败他们无数次,却无法永远打败他们。如果纯以武力来强制性占据这片大陆,那么草原民族就要做好打上百年战争的准备。可惜,草原上盛产勇猛的战士,优良的战马,却缺乏其余所有的战争资源。所以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有一个国家为我们首当其冲。当天风帝国以强大之势横扫天下的时候,我们再以救世主的面貌出现,将会在很大程度上得到大陆人民的认可。到那时再持以怀柔手段,全力促成民族大同,不分优劣等级,则万事可成。” “我承认丞相在这方面是对的,可为什么一定要选浅水清呢?” “因为他是我们需要的人。他的残暴,凶狠,杀戮,还有他的指挥才能,正是我们可以利用来渲染天风帝国残暴形象以及可能对大陆产生威胁的资本。这个人,对我们很有用。他可以帮助我们扫平前路的障碍,让自己成为大陆的靶心,但由于他晋身的过程,却注定不能被天风皇帝永远信任,总有一天他会被天风帝国抛弃,那时便再不能对我们形成威胁,我们出兵的最佳时机也就到了。” 格龙特却还是摇了摇头。 在旺赞的眼里,游牧民族由于天生擅攻掠不擅管理的民族特性,使他们总是能创造出历史上别人都没有的辉煌,却也总是无法守住这份辉煌。要想让游牧民族摆脱这种进攻犀利守成不利的特点,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习,不断地学习和改进。但是这需要时间,他们需要时间让自己的族人变得懂得创造,需要时间让周边各国相信西蚩人没有战争的野心,需要时间让敌人对自己放下戒备,同时也需要时间让自己做好进入和掌握的准备。他们需要一个样板,一个如天风帝国如何管理新增国土的样板,也需要一个标靶来为他们挡住所有的政治非难,最后,他们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堂而皇之进入中土大陆的借口。 这一切,都需要天风帝国尽快地完成他们的军事扩张。 因此旺赞渴望通过这个军事帝国的出现,分离削弱大陆各国对曾经强大无匹的游牧民族的惧意,然后再趁虚而入。 与旺赞的想法相反,格龙特则更渴望通过强力的军事打击,来完成帝国军事扩张的政治欲望。 因为他知道,借来的刀,永远都不可靠。它可以帮助你,也可以毁灭你。旺赞的做法和想法都没有错,不过可惜,却太过理想化。战争最怕的就是理想化,从来就没有一场战争能完全按照你设计好的步骤去走。在这一点上,旺赞更象个梦想家而非实行者。 格龙特道:“天风帝国可能会因为他的晋身过程而不信任他,废掉他,却也可能被这个狡猾凶狠的家伙反过来倒咬一口。他已经咬死了三个他曾经的上司,那么没准有一天他会连他的皇帝也一起咬死,到那时,他就真正无所顾忌了。我很担心,今天我们放过了浅水清,或许明天,他就会成为我们最大的梦魇。” “大元帅阁下,战争比的是两个国家的综合势力,还有周边邻国的相处之道。放过一个浅水清,他掀不起多大风浪,但他带给我们的却是整个天风帝国形象的颠覆,这对我们的未来会有极大好处,毕竟战争不是个人表演的舞台。” 格龙特说:“有时候它就是。我对丞相的远见一直是非常佩服的,不过可惜,丞相毕竟不是领兵的将领,你对战争的理解依然有限。假如说一个帝国的强大,凭借的是它的综合实力,那么一名优秀的统兵大将,就是发挥出这种实力的人。这就好比是两个实力均衡的角斗士在做生死搏斗,胜利的那个,不是力量更强的,而是发挥更好的。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可以带给一个国家的,有时是你所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而浅水清就是我认为的这个人。不要以为浅水清永远是那么的凶残,看看这次的记录吧,这一次他没有杀平民。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从利益角度考虑,他也只在他认为需要杀戮的时候才会杀戮。如果单纯的把他看成是一个嗜血的刽子手,那丞相就大错特错了。我怕他完不成你的政治期望,却反而成为挡在我们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我可以接受天风人暂时的崛起,但我不能接受他们两者兼备,否则,以农耕民族特有的韧性和耐久能力而言,在长期战争中,我们必定吃亏。而以丞相的深谋远虑,我们最后的敌人,就必须是也只能是天风帝国,所以我们还是要早作绸缪为好。” 旺赞道:“但浅水清目前还没有资格威胁到西蚩帝国,相反,他依然纵横跋扈,也正在为我们带来许多方便。” 格龙特立刻回答:“但只是暂时。” 旺赞眯了眯眼睛:“浅水清毕竟还太年轻,在朝中的根基也不深。即使他是天纵将才,也没可能在短期内达到如烈狂焰般的高度。而天风帝国,他们必须帮我们完成我们需要他们完成的政治任务。如果你现在就下手,浅水清或许将不会成为你的威胁,但我们却将走回到沙思汗大帝的老路。” “很抱歉,我依然无法接受丞相的建议,浅水清,他必须尽快除掉,否则他必成我们的祸根。” 旺赞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位智慧而又固执的大元帅,他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想了想,他说:“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折衷之法。” 第六章 潜伏 10月13日,霸业城传出命令。所有回师勤王的军队一律回返,并下令除追击部队之外,其余各地不得再轻易出击,以免再蹈火浴,西海两城之覆辙。 由此可见,惊虹君主梁丘旭,或许还比不上苍野望的鸿鹄大志,气吞山河,但比起止水羽文柳,却还是要强上太多 10月14日,铁风旗在惊虹境内折腾了半个月后,惊虹人已经由最初的手忙脚乱,各自为战,变成了齐心协力,通力合作了。此时,铁风旗开始变得处境维艰,在他们的身后,追兵已然开始出现,而在他们的前方,侧翼,各路重兵也纷纷调集起来,正在形成四面合围之势。 10月15日,在面临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左右包抄围拢的情况下,方虎终于决定不再突进,而是转向东南,开始向寒风关迂回。 铁风旗的这一举动,大大超出惊虹人的预料,计划中的包拢没有成功,铁风旗在这张大网合拢之前,抢先一步冲出包围圈。 冲出包围圈的过程中,铁风旗遭遇了自进入惊虹以来的第一场恶战,一支来自惊虹西部的军队,为数约六千人,与其遭遇。 激战一天后,铁风旗灭敌两千,自损八百,虽将敌人击退,却遭遇到了自浅水清掌旗以来,除大梁城外最大的一次伤亡,方虎的道路上开始充满了荆棘,而铁风旗战士已不足九千。 跳出包围圈后,铁风旗继续向东南方挺进,在他们的身后,多达数十支惊虹部队尾追而来,跟在方虎屁股后面的军队,已经高达十五万之众,而前方至少还有五万人左右的军队,正在设法拦截,誓要将其永远留在惊虹。 此时,离10月23日还有8天。铁风旗在跳出包围圈后,袭击了附近一座城镇,补充完十五日的粮草后匆匆离去。 他们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有机会补充粮草了。 。。。。。。。。。。。。。。。。。。。。。。。。。。。。 抛下方虎一行注定艰险的道路不提,回过头来再看,浅水清带领的灵风,血风两旗,却在一片安宁详和的日子中度过了这十多天,派出去前往寻找通向寒风关路径的斥候队,也在逐渐回归。 接天山丛林,一处离藏马谷只有二十里远的隐秘谷地中。 一万七千人的大军正静悄悄地隐匿在这里。 浅水清的禁口令与禁出入令在这刻发挥了巨大的功效,近两万人的部队,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喧哗声,即使是基层士官的传令指挥,也都是小声而悄悄地进行。风吹林涛的声音如此清晰,仿佛海浪拍岸,带着自然的喧嚣。 为了保持部队的绝对隐秘性,铁血镇这次带的都是极易携带与食用的干粮,清水,与熏制好的腊肉等食品,可以直接食用而不必点火生烟。在谷外十里范围内,则建立众多警戒哨点,斥候们穿上普通农家的服装,乔装砍柴,捕猎,暗地里却谨慎观察着周围动静。 若有这一带的樵夫或猎人靠近,能够用言语骗过去的就尽量骗过去,骗不过去便立刻撕破脸面,将其活捉,带回谷中。 还好,斥候们都事先经过了精心准备,目前为止几乎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们。 当铁风旗在方虎的率领下一路高歌猛进,惟恐别人不注意到他们的时候,这支部队却低调隐秘到惟恐有任何人发觉他们,直到那进攻之日的到来。 自进入惊虹之后,这些天来浅水清几乎每天都要忙于军事。别看只是隐藏,其他什么都不用做,惟其如此,才越发要注意细节问题。 一万七千名士兵,就是共同跺一跺脚,这山林也得晃一晃。怎样进入山林,才能不发出太大声音,怎样可以尽量减少暴露的痕迹而又不让战士们太过辛苦,怎样掩去大部队穿行时留下的痕迹,这些都是学问。 还好,有离楚在。 这小子是仅次于无双的丛林潜踪匿迹的专家,是他教导大家在丛林中行军的秘诀,该如何防止留下太多太明显的痕迹,同时又负责起事后的扫尾工作,务必让一切看上去天衣无缝,不留马脚。 如今,在忙完了这一切后,浅水清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躺在长条大石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身边是一个温暖的躯体划了进来,搂着他紧紧相偎,正是夜莺。 他们两人就这样紧紧拥抱着,良久。 “夜莺。” “恩。” “我有些紧张。” “为什么?” “不知道,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忐忑,我想。。。我是怕失败吧。” 夜莺一笑:“大战当头,总是会有几分紧张的。你不是常说,老兵在战前紧张,在战时兴奋,在战后害怕,而新兵在战前兴奋,战时紧张,战后死亡的吗?怎么你这个老兵,突然也会害怕起来了?” 浅水清笑道:“只是没来由的恐慌而已。” “若让全镇官兵知道,原来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的浅水清,也会有恐慌的时候,只怕会笑掉大牙吧?” 浅水清立刻道:“错,他们会更加恐慌,害怕,不知所措。将为军中胆,军可亡,军胆不可丧。” 他没有说,他之所以恐慌,是因为他又想起了那个该死的国师赵狂言。 这个人太可怕了,几乎他的每一次预言都是命中的。 包括戚天佑,包括南家父子。 他唯一没有说中的,就是烈狂焰,因为烈狂焰没有死,但也未必就是错误,因为烈狂焰的伤还未好,且也还未离开自己的位置。 但他还有一个预言,就是那句龙困浅滩,至今尚未实现。 浅水清忘不掉,也没法忘掉,命运好象一只手,要将他往死路上推,他却要奋力挣扎。 这一刻心有所感,他说:“打完这一仗后,我就把你们都娶过来,好不好?” “这是你说的哦,你要是不娶我,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浅水清叹息:“女将军还没做成呢,母夜叉的风度到是有了。” 夜莺娇笑起来:“对你这样的人,就得用点不同的手段管着。云霓姐姐是和你患难与共的,乐清音是操琴圣手,清敏公主是天之娇女,姬若紫是止水宠妃,你的得力助手,惟有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具备,只能做只凶狠的母老虎,看着你,管着你,不离开你,再不给你机会找别的女人。这可是临行前,姬姐姐特别吩咐我的。她说,霸业城里也有很多帝王宠妃,她可是很担心你再找一个她这样的,那她到时候就地位难保了。所以为了我自己,为了大家,我都必须用心看着你。” 浅水清佯怒:“这个姬若紫,怎么老是不教你们些好的,等我回去后,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夜莺吃吃地笑:“只怕姬姐姐几句甜言蜜语一哄,你骨头就先酥了,哪还有力气教训她。你啊,真要教训她的话,多半还是在**教训。” 这话说得暧昧露骨,几欲挑起浅水清心中火焰,只可惜时间地点都不对,浅水清只能一把搂住夜莺,用一轮热切密集的热吻来教训小夜莺。 夜莺抬起一张俏颜,迎接着浅水清的肆意无礼,月光下一张小脸分外俏丽。 待一轮热吻过后,浅水清这才松开她,轻声说:“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爬山,攀登各种高峰,当了兵,从了军,就再无机会。等这次的仗打完了,我就带你们去攀登,享受一下登顶山川的美妙滋味。” “我更情愿为你生几个孩子,享受一下做母亲的滋味。这种出力气的事,你还是找你那几个好兄弟,沐血啊,方虎啊,崖无双他们去做吧,本姑奶奶就不奉陪了。”夜莺痴迷道。 “咦?你这是在为将来的闺房争宠做准备吗?”浅水清笑问。 夜莺听得羞怒,伸出小手狠狠地在他背后掐了他一下,浅水清吃痛,一下子叫了出来,引来几名军士的观看,和暧昧的笑容。 夜莺脸一红,嗔怪他道:“自己亲口下的禁口令,不许士兵交谈,却在这里和自己的女人卿卿我我说些无关紧要的情话,也不害臊。” “总该有些特权的。”浅水清笑。 夜莺用好看的白眼瞪他。 浅水清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夜莺:“对了,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无双时,问他姓什么,他回答自己没有姓,怎么你和离楚都叫他崖无双?” 夜莺撅着嘴道:“边荒丛林的那场决斗,我亲耳听到离楚这么叫他的。人都是由父母生的,又有哪个是没有姓的,多半是不愿说吧。” “有意思。”浅水清扬了扬眉:“说到崖这个姓,我到是想起一个地方来。” 不远处碧空晴走了过来,拿着一份草绘地图打断了浅水清的思考:“斥候队已经把这一带的路况完全掌握,且找到了适合我军发动攻击的临时隐蔽点,虽不是太隐蔽,但胜在就处于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咱们现在有充足的把握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前往寒风关后方了。” 浅水清立刻坐了起来:“太好了,招呼部队立刻做好出发准备,昼伏夜行,我要他们正好在22日夜赶到目的地,来,咱们研究一下该怎么走。” 第七章 迂回(上) 10月16日。 寒风关。 孤远影匆匆走进作战会议室。 “父亲,火云城飞来的传书,说浅水清已经开始转向,正在朝东南方向挺进,也就是在朝我们这边而来。看来姜卓他们干得不错,已经全面封锁和堵死了铁风旗的进军之路,霸业城不虞有危。” 孤正帆头也不抬:“这种事都做不好,姜卓娄天德也就白带这么多年兵了。这么说来,浅水清现在是打算来寒风关碰碰运气了?” 孤远影道:“怕是到不了寒风关了,姜卓将军和娄天德将军已经在东南一带布下了天罗地网,铁风旗就算跑得再快,也没可能逃出咱们的掌心。” “把新的兵力调动分布图拿给我看看。” 孤正帆一边看一边皱眉头,孤远影问:“父亲,有什么问题吗?” “二十万大军,分成十二路,平均每路士兵皆在一万以上,彼此相互策应,一旦遇到对手,可与其激战一天。一天之内,可以等到两到三批援军,保证以至少三倍之力击溃对手,就战法而言,没什么问题。但是铺的太广,洒得太开,包围圈疏而不密,如果铁风旗战斗的速度足够快,还是有可能在援军到来之前逃出去的。” “父亲,我到觉得这个没什么问题。根据我们得到的资料,铁风旗目前是一骑双马的配置,因此在速度上胜于我们,若是包围圈太小,恐怕包不住这只滑溜的鱼。但是他们空有速度,其兵员素质还是步兵,马上交战并不在行。前几次铁风旗都是攻城作战,下马便攻城,看上去骑步两便,极为犀利,其实一但进行骑兵交锋,立刻便显示出其不足。姜将军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决定扩大包围圈,不怕和他们进行旷野对决,平原对攻。这一点,从前天的吕将军部与其交手的情况来看,的确如此。当时吕将军领兵六千与铁风旗对战,结果虽战损两千,也灭敌近千,以铁风旗的战力来看,本不应有如此巨大的伤亡,多半还是不习马上作战所导致,后来还是铁风旗及时下马作战,铁狮营重装甲士真正发威,才击退了我部,否则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要知道咱们这次的追击部队可都是城府军,战斗力比边防军差了许多,铁风旗打出这样的战果,委实太差了些,所以姜将军的策略,应无问题。” “可是浅水清就有问题了。”孤正帆的眉头皱得越发紧起来:“既是马上步兵,就当避免冲锋对决,为何还要如此打法?参照他以往的战例,此人用兵在局部战场上的能力相当突出,其能力可圈可点,就是我也不敢言正兵对决在兵力相同时有把握一定赢他,可为什么他会打出这样一场损失重大的战斗呢?这有点不象他的能力。” “父亲的意思是?” “我有些担心。”孤正帆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我担心浅水清有阴谋。你看,目前姜卓的布置,全部是以围剿铁风旗而做。其包围成功后,由于各部之间距离太远,分得太开,援军很难保证在半天内及时赶到,一旦在这个时候另外有一支部队突然杀出来,那么姜卓的算盘就会被全盘打乱。不仅铁风旗将会突围,姜卓所带领的二十万人,只怕也会被对手反咬一口,损失必定惨重啊。” “那也得他有伏兵才成。父亲,这都已经过去十八天了,除了铁风旗在我国境内嚣张,我们没有找到任何有别的部队存在的线索。” 孤正帆的的眼睛微眯起来:“浅水清若想藏,你们就不可能找到他,除非真得是传言夸大,此人有名无实。” “浅水清就在铁风旗,有人亲眼看见他戴鬼面,骑飞雪,指挥作战,刀法大开大阂,极象传说中的千人斩,胸口还别着那枚刀纹鹰章。” 一听到刀纹鹰章这个词,孤正帆的眼中放出无尽寒芒:“你说刀纹鹰章?这么说烈狂焰把他一生最得意的纪念物也给了浅水清了?” “正是!” 孤正帆点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浅水清会如此疯狂,不顾一切来攻打惊虹。两个月前苍野望突然声称浅水清骄横跋扈,不听上令,将其从铁血镇督撤回做铁风旗掌旗,我一直都在奇怪浅水清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皇帝如此不高兴。现在看来,八成是他想为他义父报仇,因此在发现秘道之后,想把整个暴风军团都拉进去也说不定。苍野望一定是拒绝了他的疯狂建议,才导致的这个结果。仇恨。。。仇恨让人疯狂啊。可惜了,可惜了一个能够写出浅氏兵法的人,竟然就这样走向末路,若可以,将来我会在他的书里补上一句:没有冷静的思维与良好的心理承受能力者,纵有再好的天赋,终究无法成为战争良才。” 想了想,孤正帆说:“这次姜卓做得很好,抓浅水清的功劳就交给他吧。不过你用我的口气给他传个信,就说能活捉尽量活捉,这个人也算将才,且有胆有识,有情有义,我很想见见他。若可以,我想招揽他。” “若能如此,天风末路将至。” “希望吧。”孤正帆长叹一声。一个国家的强大,远远不是建立在一个无敌将军的身上,不过浅水清若肯投降,对天风人的士气与信心打击必定会很大。 “那么我们还需要保持后方的防御力度吗?目前寒风关无战事,后方士兵又处在一级战备之中,无法得到充分休息,怨声很大。且商人们无法入关,一些生活物资得不到补充,关内百姓的生活也出现了极大不便,物价已开始上涨,有些商人正在屯积居奇。” “继续保持,至少再保持三天,若还无变故,再开放通关。” 对于浅水清,孤正帆的感觉是相当矛盾的。他既不希望浅水清如此无能,一战而败,期待他能拿出点让自己惊喜的东西,如此劝降他才有意义,又不希望他对惊虹造成更多更大的伤害,在抓住他之前令惊虹受损太巨。 他既相信前面的推测,又有些怀疑,总觉得自己好象是得到又或者是失去了什么。 这一夜,他便是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度过的。 。。。。。。。。。。。。。。。。。。。。。。。。。。。。。。。。。。 10月17日。 惊虹中南部,方虎的部队在赶到一处小村后下马休息。 由于这一次铁风旗进入惊虹之后,对当地百姓未再抱有任何杀戮态度,因此当地的百姓安心了不少,但仍不乏许多人怀着惊恐的眼神看着这帮从山的另一头飞过来的战士。 他们看上去是那样凶猛,那样强壮,那样的势不可挡。 铁风旗的战士们可不管当地百姓怎么看。他们一到达这里,立刻派出斥候,安置岗哨,建立营地,布置临时防御,然后埋锅造饭,一个个动作迅速,有条不紊,虽人数众多,却丝毫不乱。 而方虎等将领则要立刻围着地图研讨下一步作战计划,路线该如何走,该如何与对手周旋,是逃跑,还是进攻,又或是隐匿。 如今的铁风旗诸将,在没有浅水清的情况下,已经开始习惯于自己动脑子思考解决问题了。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数以十倍的敌方军队,自己落脚的是敌人的领土,每一个平民,都可能是敌方的探子,每一寸土地,都可能藏有敌人的陷阱。 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惊虹人已经开始进入了反击阶段,且这样的反击将会无可阻挡,直到将敌人消灭为止。 在这种情况下,不仅仅是铁风旗的将领开始了自我学习,进步和提高的过程,甚至连铁风旗的每一名士兵,都开始了这样的过程。 前天的那场战斗,令铁风旗的许多战士难忘。方虎的指挥水准,应变能力,依旧不可和浅水清同日而语,而战士们马上作战的技巧,也远远逊于他们的步战能力。 在这其中,素来以重装防御著称的铁狮营,是感受最深,进步最大,伤亡也最惨重的。他们曾经习惯的作战方式和如今正在进行的作战方式,天差地远。 如果不是当时还有虎豹营骑兵和被浅水清用强盗方式训练出来的,以多面手著称的佑字营支撑大局,那场大战或许会以铁风旗的失败而告终。 然而,每一个战士,将领,都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 两个月的艰苦训练,只不过是让战士们学会了骑马而已,但是一场艰辛的大战,却让他们立刻就明白了应该如何进行骑战,又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步骑转换,又应该在什么样的时机下采取适当的战斗方式。 沙场上的学习,永远比操场上的效率高上百倍,往往一场战斗,就可以顶得上一年的训练,当然,付出的不再是汗水而是血水与生命的代价。 在这场学习中,铁风旗的战士渐渐学会了许多骑兵作战的技巧,比如冲锋作战时不可象步兵般滞于停留,依靠马力的冲刺与速度才是掌握胜利的技巧。阵型不再是赖以生存的基础,破坏对手的阵型才是。尽管这些东西他们的将领曾经提醒过他们很多次,但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开始用自己的身体去记忆这重要的内容。 比如步骑转换时,可以事先在马鞍绳上绑一个小型尖木桩,下马时可以直接将木桩楔入地中,如此就不虞战马在战士们作战时四处窜逃。这却是战士们自己发明的小技巧。 再比如步兵长戈远比骑兵长矛要长得多,为了更好的进行马上作战,可以适当将长戈截断一部分,同时去掉戈尖上的月牙,如此一来,使用就更方便。这说明战士们已经在心理上开始不再畏惧骑战时的冲锋,他们开始相信自己能够和职业骑兵做得一样好。 再比如荆棘营的战士发现原来在追撤战中,最能发挥作用的就是弓手。他们可以在打马飞奔时将箭后射,而后方的敌人由于前冲而至,会主动将自己撞上箭尖。覆盖式射击不再是荆棘营的主要杀伤手段,在无双的培训下,如何能够良好的控制战马,进行回身后射,将成为能否保障全旗将士安危的一项法宝战术。在经过一年的训练之后,他们的射击水准已经比以往高了很多,如今,他们又将转职成为更加优秀更加出色也更加难得的弓骑兵。 在充满血与泪的战斗中成长,每一名战士的进步速度都是惊人的,假以时日,他们或许会成为帝国最强大的骑步两便的战士,不过现在,他们还有太多太多的困难需要克服。这条充满荆棘与坎坷的道路上,注定不会每个人都能成功。学的最慢的将会死去,而活下来的,将成为真正的顶尖精英。 一处小村舍里,方虎和沐血等人神情严肃地探讨着目前的战局。 “从出兵之日起,咱们打了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二十多场战斗,其中大部分都是突袭状态下的攻城战,且都是最初几天进行的,而旷野决战中有两场大战是打得伏击战,两军相逢互拼生死的,打过三场小仗,一场大仗,损失最大的,就是前天的那场大仗。现在看来,咱们的士兵还无法适应这种全新的战斗方式,而我们的指挥也有些问题。” 沐血立刻道:“我到觉得大家的进步很快,一名优秀的骑兵,本身就没有三五年以上的训练而不可得。咱们的战士,虽然都很优秀,但是缺乏骑兵训练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让他们打骑战,实在是难为了他们。这段时间,他们拼命学习,一直都在进步,咱们不能否认这一点。” 方虎道:“可问题是我们也没有资格以生命的代价来换取大家的进步。再这样打几场,铁风旗光是耗就得耗光了。可是我们又没有办法避免这种马上对决,尤其是在冲出包围圈的时候。” 那个时候,沐血道:“我看主要还是铁狮营的问题。他们毕竟是重装步兵,以密集方阵为主要战斗方式,从铁壳乌龟一下子转变成剔骨牛刀,这种由静到动的变化实在太大,一时间很难适应,至于荆棘营和佑字营,反到方便许多。” 雷火立刻点头:“沐少说得太对了,我也在为这个头疼呢。” 无双立刻道:“我觉得铁狮营不光光是这个问题,他们目前的装备依然是重装步兵甲。整个部队在行军过程中,铁狮营的速度是最慢的,要不是有双骑换乘,铁狮营就成了半个重骑兵了,却丝毫没有重骑兵的战斗能力,是该想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 方虎想了想道:“无双说得也没错,在起初我们需要攻城,还需要铁狮营这样的战士。但我觉得接下来的时间里,咱们不太可能有机会和对手做正面对决了,将会完全地以逃逸和撤退为主。铁狮营的那些装备,可以全部扔掉了。那些个大铁盾,重铁甲,还有头盔,占了有好几十斤的分量,现在统统都可以不要。你们没看见铁狮营的战士已经把重铁矛改成骑兵枪了吗?显然他们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咱们这些做将领的,总不能反应比士兵还慢吧?” 拓拔开山立刻道:“可是这样一来,连皮甲都没有的铁狮营将再无任何防御了。” 方虎大手一挥道:“在这场战争里,速度才是一切。骑兵的皮甲防御除了挡挡流箭外,在有效率的攻击面前屁用没有,纯粹是安慰人心罢了。没有也好,轻装上阵,咱们尽量减少铁狮营作战的时间和压力,给他们充分学习的机会,其他三营就多担待一些。反正等拿下寒风关后,铁狮营要想做回自己,还可以再为他们补充装备嘛。” 雷火叹息:“看来也只能这样了。留是不能留给敌人的,全都毁掉吧。” 解决了这个问题,方虎继续道:“那好,战事打到现在,咱们的形势可以说是不容乐观。现在浅少不在,只有咱们自己来拿主意。我注意了一下周边地形,不知道你们意识到没有。” “什么?” 方虎继续道:“惊虹人目前追击我们的,大约有十余万军队,具体数目不详。在这其中,绝大部分是步兵,速度赶不上我们。真正能对我们产生威胁的是骑兵和前方的堵截。骑兵利攻不利守,惊虹人又不以骑兵著称,所以骑兵人数不会太多,我们又是双骑换乘,他们就算勉强追上我们,只怕也很难拦住我们。而我们前方的部队,由于通讯费时,很难及时得知我们的动向,所以只要我们设计好行动路线,他们未必一定能堵住。如此一来,这个包围圈对我们的效果不大。所以我一开始以为,这个包围圈对咱们不会有太大障碍。但我后来想起浅少说过的一句话:小看敌人,就等于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说到这,方虎叹息了一声:“浅少现在的名气可不差啊,惊虹人是绝不会小看我们的,否则不会派出这么多军队来对付我们,那么他们这个看上去疏松平常不怎么样的包围圈,可能就暗含杀机呢。” “有点意思了,继续说。”几个人都笑道。 方虎立刻道:“要想真正拦截住咱们,我看惊虹人仅靠骑兵是不够的,但他们的步兵又追不上我们。那怎么办?就必须做到快速送兵。假如说,敌方骑兵从我们的侧翼追来,为了避免被惊虹人死咬,我们最大的可能就是就地消灭对手的骑兵部队,然后再扬长而去。可如果这个时候有一支步兵部队,突然出现在我们的另一侧,那铁风旗就可能遭遇不测。一旦被其缠住,待到敌方大军全线开来,我军必定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众人互相看看,同声道:“除非是前方的步兵及时得知我们的行动路线,否则他们很难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 方虎嘿嘿冷笑:“浅少能做到隐匿敌后不为人所知,惊虹人也未必不可以做到快速送兵啊。别忘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有很多东西,咱们不知道,他们可清楚得很。你们看地图。” 方虎一指地图道:“惊虹中部以南,在这里,我们的下方,有一条河,叫日河,日河上通日照湾,下通落日滩,全长三百余里,是惊虹中部一条比较重要的河流,且是西高东低之势,河水是由西向东流的。当我们从中陆突破时,正好是沿着这条河一路东行。如果惊虹人走河道,以船运兵,顺流而下,他们的速度不会比我们慢多少。且船载步兵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武器装备各种战争器械均可以通过船只运输送抵。也就是说,当我们还在把精力集中在那些追击骑兵的身上,以为那些骑兵将是我们归路上的唯一麻烦时,那么当那些步兵突然出现在我们背后杀出来时。。。兄弟们,我不是危言耸听,咱们死定了。” 众人的心中均是一亮。 由于对惊虹的局势缺乏一定的了解,谁也没想到惊虹人还会有这一手,没想到一向凶狠的方虎,却突然看了出来。 拓拔开山有些惊奇,摸着他的脑袋问:“咦?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方虎一滞,愤怒地给他一下:“你要是坐在我这位置上,你也得开窍,不开窍,所有兄弟就都得死光。人他妈都是逼出来的,我算是明白浅少掌军时为什么总是那么谨慎,一再考虑作战时会发生的各种可能了。妈的,当头的压力大啊!我可是答应了浅少,要把大家一起带回去的,我不想食言!” “那么我们现在?”沐血问他。 方虎沉声道:“立刻改变计划路线,离开这条河的附近,越远越好,咱们再度转向。” “如此一来,要想赶回寒风关,只怕会延误时日。” “总比还没到寒风关,就被对手给围歼了的好。放心吧,只要浅少拿下寒风关,暴风军团必定全面开进。到时候无论我们在哪个地方,都能与他们碰上面的。” 方虎的这个决定,再一次及时地跳出了姜卓娄天德为他精心准备的捕捉大网,他们从中部回走,竟又再度向着松州方向而去,在惊虹人的地图上,画出了一个诡异无比的等腰三角形。 然而,这条等腰三角形的箭头能否合拢却依然是一个未知之数。因为鸟儿只要不离开惊虹这棵大树,那么捕网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套向他们的头顶。 第八章 迂回(下) 10月18日,方虎领着铁风旗继续前冲。他们来的时候轻松无比,回去的时候却开始充满了艰辛。惊虹各城各地都已接到有关于铁风旗再变路线的通知,要求前路诸城务必出城设法拦截。兵力不足者,可以通过布套设伏,修改路标方向,扼守桥梁,小道,隐匿山林等方式对铁风旗进行骚扰式攻击,延缓其前进脚步,为后路大军的追赶抢得宝贵时间。 这一次的出城令,是姜卓与娄天德下的,与前一次的不许出城的命令恰恰相反,但却充分显示了这两个人临场应变的能力。 前次的禁出令,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方虎还一路嚣张,各路军队仓促迎战,尚未有统一指挥。那个时候是方虎攻,惊虹人守。但是短短几天之内,姜卓等人调集好军队,变成了惊虹人追,铁风旗逃了。这个时候,他们是不怕你占城,只怕你不占城。你进了城,就等于入了瓮,数十万大军围拢,城内又都是自己国家的百姓,真正是孤立无援,困守待死了。 随着铁风旗的计划改变,追击部队的计划也在改变之中,一张活动式的大网,原封不动地从惊虹中部又向着东部缓缓移去。 对此,方虎沐血等人也不得不叹息,惊虹国内,可不是只有孤正帆一枝独秀,如姜卓娄天德等人在这场追击战中的表现亦是可圈可点。当然,一名优秀将官看得是多方面的素质,只会打顺风仗也不算太了不起,不过对方虎等人来说,这种麻烦就已经够大了。 反到是孤正帆,对于方虎第二次跳出包围圈大感意外。 他原本最忧虑的就是浅水清这次的战斗表现比以前太过差劲,一万对六千,杀敌两千还自损近一千,远不象浅水清以前的战绩如此辉煌,不过铁风旗这次跳出包围圈的神来之笔,到又让他对浅水清恢复了信心。 随着追击时日的逐渐增长,关于铁风旗的信息也收集得越来越多,各种迹象均表明,这的确是浅水清亲自率领的铁风旗部队。前次作战之所以会有如此平淡的战绩,完全是因为当时的铁风旗是马上作战所致,而铁风旗毕竟不是全员骑兵,以短击长,才会有此损伤。 想到这,孤正帆也就释然了。 10月19日,方虎领导的铁风旗遭遇到了前路上一支伏兵的袭击。伏兵来自一个小乡镇,他们隐伏于林中,趁方虎部经过时杀出。幸好铁风旗如今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而伏击部队人数太少,战斗力更无法与天风军相比,如此自不量力的伏击自然只有全军尽没的结局。然而这一场伏击,在心理上却重重打击了铁风旗一把。 前方的道路,是越来越难走了。 欺负铁风旗对惊虹国内路境不熟,仗着兵力横冲乱闯,惊虹人肆意变化路标,致使铁风旗接连绕了几次弯路,险些撞到敌人大军的怀中。要不是他们仗着马快,跑得飞速,真正就要倒了大霉。 这还不算,通过扼守桥梁,占据要道,发动村民举报等一系列手法,方虎等人可以选择的路线越来越少,面对的阻击形势却越来越严重,而他们的动向则为人越来越清楚。 10月20日,铁风旗再逢战事,敌人来自惊虹附近的一座大城,有敌七千之众。激战半天,方虎眼见无法快速击退敌人,迫于无奈只能再次变向,转向惊虹南线,依仗马速狂奔而逃。于是地图上那条好好的等腰三角形眼看着就回到松州原点的时刻,硬是向外凸了一笔,直接延伸出去,成为一笔败笔。 或许,这也将成为铁风旗的最后一次败笔之挥。 他们再一次挥向了寒风关,却早已不再是与浅水清约定好的那条路线了,如果浅水清按照原定计划拿下寒风关,再挥师西进,将正好与他们交错而过。 10月21日,惊虹大将姜卓,娄天德继续追击方虎部,追兵从四面八方而来,终于再次将包围圈套在了铁风旗的身上。 在离寒风关约二百里处,一片巨大的囊括数百里方圆的包围圈已经形成,方虎部再也无路可走。姜卓的部队每万人一个作战单位,彼此遥相呼应,开始向着内里缩进。原本是有一条虚线形成的包围圈在这个不断缩小的过程中,空隙渐渐变小,虚线渐渐转成实线,化成一条致命的套索套向铁风旗的颈部。 10月22日,包围圈以一处叫平阳的县城为中心继续缩小,包围圈变成了铁桶大阵,先后由十万大军组成了三层防线,严防方虎部冲击逃窜。此时,就算真是浅水清被困在内里,只怕也无力回天。另外还有十万追击大军还在如潮水般向着这个叫平阳的县城涌来,浅水清这个名字就象是一锅散发着芬芳肉香的狗肉,吸引来无数贪食的恶狼,誓要将其一举拿下,功成名就。 姜卓娄天德等人向霸业城发出信息,言称陛下收到讯息之时,便是铁风旗覆亡之日。 二十万大军对铁风旗实行全面包抄围堵,铁风旗注定插翅难飞。 。。。。。。。。。。。。。。。。。。。。。。。。。。。。。。。。。。。。。 当日夜。 寒风关外15里处,一支军队在秘密行军。 “快,快,快!”碧空晴在马上奋力催促着战士们加紧前行,声音急促却不大声。 在经过多日昼伏夜行的拼命赶路后,铁血镇终于快要到达寒风关的后方。在离寒风关只有区区十三里地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滩涂,叫浅水湾。铁血镇将在这里隐藏一夜,然后于明日凌晨配合暴风军团发动对寒风关的全面进攻。 “再有二里地就可以到达浅水湾了。”碧空晴对浅水清说:“恭喜浅督,计划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顺利。” “是啊。”浅水清也长长吁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大家的辛苦都没白费。” 苏云笑道:“浅水湾?这个名字不错,正好和浅督的名字相配。” 众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反到是水中棠,眼中露出无限渴望:“明天。。。明天就可以为父亲报仇了。” 浅水清笑道:“好啊,到时候我会吩咐将士们,把孤正帆的人头亲手留给你去砍掉的。” “多谢!”水中棠诚挚道,又补充了一句:“不是谢你把他的人头留给我,而是谢你将带领大家打出一场辉煌的胜仗。” 浅水清拍拍他的肩膀:“这话,等拿下寒风关之后再说吧。” 水中棠立刻道:“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是一路风顺,咱们最艰难最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敌人的一切应变都在咱们的意料之中,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我不认为还会有什么变化。” 这话,他说得到是没错。斥候不仅送回了路线图和寒风关大致兵力分布图,同时也送来了关于寒风关的守备状况。 孤正帆的确曾加强过寒风关后方的防御力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孤正帆已经重新开通商路,打开了寒风关,允许商人进入,后门防御士兵也开始陆续撤去,防御一日比一日松懈。而在八十里外的止风,灭风两城,当地的城守甚至还派出了一支骑兵部队前往惊虹中部追击方虎,可见他们的引敌上钩政策已经完全成功。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的确可以说是一切顺利。 两个多月的充分准备,计划周详,几乎将每一种可能都考虑到,才会有此刻这即将到来的,看上去轻松无比的夺关大战。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雄关,将会很快落入天风军的手中,浅水清想到这,也会觉得惬意无比。只要拿下了寒风关,那么就等于是拿下了惊虹人的半壁江山,他对苍野望的承诺也基本可算是实现了。 或许唯一的忧虑,就是对方虎一行的担心吧。 一个时辰后,铁血镇下两旗士兵不仅已经到达浅水湾,且连一应的准备和警戒工作均已准备停当。 浅水清在第一时间召集众将,准备探讨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各种事情,象这样的军事探讨,反复研究,几乎是每天都要有的。 “首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已经摸到了孤正帆的屁股。” 所有人都呵呵笑了起来。 “咱们混入寒风关的士兵已经送来了消息,虽然关内的具体兵力分布图无法送出,但是通过口信,我们已经对里面的大致分布有了些了解。目前孤正帆对关内的盘查还是比较紧的,这个人看上去很骄傲,但显然的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至少他并不轻敌大意。不过根据我们的判断,他对后方没有伏兵一事,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怀疑。所以,我们的突袭计划基本可告无忧。” “另外,方虎那边,我们得到的最新消息是惊虹人已经聚集了二十万大军试图围剿铁风旗,并发出了一万花红悬赏我。。。是一万两黄金,啧啧,他们真看得起我。” 苏云立刻接口:“如果是我,我会调集三十万大军围剿浅督,并悬赏十万两黄金,再附送一百个**。” 浅水清淡淡道:“我真后悔没把风娘子带过来,听说她训夫有方?” 大家一起哄笑,苏云急得面红耳赤。 “好吧,看来方虎干得不错,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守上一夜,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是咱们建功立业的时候了,对此,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所有将领同声大喝。 浅水清挥挥手:“嘿嘿,声音小一点,咱们就在孤正帆的眼皮子底下呢。” 大家继续笑。 浅水清面色一整道: “根据斥候队送回来的信息,离寒风关八十里外,有两座大城,分别是止风城和灭风城,呵呵,听听这名字,就是针对我们的。”大家再笑。浅水清继续道:“这两座城里拥有三万正规军和少量非正规部队,平时负责东线一带的治安,战时则负责支援寒风关,一旦寒风关战事吃紧,他们可以在两天内立刻拉出一支五万人的部队支援。如果我们从后方进攻寒风关,那么最多两天,这两城就会得到消息,然后派兵支援。若是在那个时候没能拿下寒风关,我们铁血镇就会和寒风关一样,遭受腹背受敌的命运,到那时,谁先撑不住,谁就先完蛋。而根据各方情况来看,首先撑不住的,只能是我们。尽管他们已经派出一支部队去追击方虎,但是我估计,他们依然可以在短时间内立刻调集一支人数不少于三万人的部队。” 碧空晴道:“所以,我们必须尽可能在两天内拿下寒风关。但考虑寒风关地方比当初京远城和南北二关加起来都要大,象这样一处地方,想在两天之内完全占据,可以说是非常困难的。寒风关不仅拥有坚厚城墙,还拥有用于巷战的内部设施,此战一旦开打,没个三五天都难拿下,所以大家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 水中棠道:“我们可以在后方设立一些障碍。比如先建立一个交通管制,玩个障眼法,就说寒风关目前禁止出入,八十里以内全部为禁区,以此拖延对方得到消息的时间。” 浅水清赞赏道:“是个好主意,孤正帆不管制了,我们接着帮他管制,这样至少能拖延一天时间,还有毁坏交通,破坏道路,使其一路难行,还得留下一支预备队用于阻击敌人。” 碧空晴道:“大战一旦开始,最多只要三天,寒风关的防御力量将会大大减弱,到时候就算敌援军已至,也已无奈我何了。” 水中棠说:“我看担负后方阻敌任务的就由我灵风旗山字营来负责吧。他们和铁狮营一样,主要以重装甲士为主,是最适合这个任务的,与惊虹人交过几次手,对他们也比较了解。” 浅水清一笑:“好。诸位,咱们既然已经来到了这块土地上,那就势必是不能空手而回的了。当阴谋已经走到极至时,唯一能够成为我们的后援力量的,就是我们的勇气与血性。我相信,此战,我军必胜!” “愿与浅督同生死,与铁血镇共存亡!”所有将领同声喝道。 第九章 龙困浅滩 10月23日,黎明时分。 晨光微照在浅水湾的水面上,洒出粼粼的波光,清晨的空气新鲜而美好,浅水清贪婪地呼吸了一大口。 他喜欢这里的山,这里的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工业破坏的痕迹,哪怕只是一片小小滩涂,都充满了生机。 来到水边,他用手捧起一汪清水给自己洗了把脸,然后用美美地喝上几口,清凉解渴,感觉惬意之极。身后响起碧空晴的声音:“看来你精神不错。” 浅水清头也不回道:“我可是睡足了一大觉的。大战前夕,一定要放松精神,休息好,打仗才有精神。” 碧空晴笑了起来:“是么?我怎么觉得你是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如今眼看着一切顺利,所以才终于有了放松自己的时候。” 浅水清仰天打了个哈哈,回避了这个问题。他看向远方,那一轮旭日才刚刚露出半边脸庞。然后,他轻声道:“空晴。” “恩?” “赵狂言是我杀的。”浅水清突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碧空晴到是半点也不吃惊:“我猜到了。” “哦?为什么?” “因为你天生就是那种不允许别人控制自己命运的人,哪怕是老天爷也不行。” 浅水清到有些惊讶,他用水糊了把脸然后站起身子:“什么时候你这么了解我了?” “以前,我是你的敌人,我有必要了解你。现在我是你的属下,我还是有必要了解你。将来你不再为将了,我还会成为你的朋友,还是有必要了解你。所以这不稀奇。” 浅水清怔怔地地看了一眼碧空晴,突然失笑起来:“你比我想象得要有人情味的多。” 碧空晴只能无奈苦笑。 浅水清之所以突然说出这件事,是因为一直以来赵狂言的批命如阴影般缠绕不去,他总担心此行会有什么差错,如今眼看大功将成,他再不用担心赵狂言的批命,也就顺口将此事说了出来。 两个人一起坐在浅水湾的滩涂上,仰头看日出,等待着那黎明号角吹响的时刻。 时间在一分一分地过去,太阳已完全升离了地平线。 阳光洒满大地,照在人身上分外的和煦温暖,但却抚不平内心伴随着等待而产生的煎熬感。 等待总是让人心焦,一些缺乏耐性的士兵开始在滩涂上走来走去,反复嘟囔着怎么还没有听到战争的声响。 一些基层士官不得不一再抚慰士卒,告诉他们这里毕竟离寒风关还有十余里地,就算战争打响,他们也不可能听到声音,只能等前方斥候的回报。 斥候始终没有回来,太阳却离地面越来越高,阳光下,浅水湾的这批人数庞大的士兵显得分外扎眼。 这里并不是合适的隐蔽地点,只是由于距离寒风关比较近,因而被选中。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有一些当地的百姓来到这片河滩,当他们看到那大批大批的天风士兵时,惊得魂都飞了。 由于战斗还没打响,铁血镇官兵迫不得已只能再次将这些百姓俘虏起来,集中看管。 浅水清过来时,水中棠对他说:“已经抓了二十多个当地的老百姓了。我说,就是猪也该睡醒了,怎么寒风关那边还没动静?” 浅水清淡淡道:“可能已经打起来了也说不定。斥候往来需时,大家再耐心等等吧。” 水中棠也只能无奈点头。 那个时候,被羁押的百姓里,有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突然睁着大眼睛,用脆生生的声音说:“你们是天风人吗?” 浅水清摸摸那小女孩的脸蛋说:“是啊。” 旁边的老妇人吓得忙搂紧小女孩。 浅水清抚慰那老人道:“老人家,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会杀你们的。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到时候我就放了你们。” 小女孩继续问:“那你们是要去寒风关吗?” 浅水清点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小女孩回答:“我猜的。” 浅水清笑道:“哇,你好聪明,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清儿,已经八岁了。”小女孩回答,声音清脆如铃。“叔叔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浅水清笑道:“我叫浅水清。” 这话一出,附近所有的老百姓同时哆嗦了一下。 一个年轻的壮汉哆嗦着身子叫道:“你。。。你就是浅水清?你不是已经被姜将军他们包围了吗?” 浅水清面色一整:“你说铁风旗已经被包围了?在哪里?” 那汉子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外面现在都在传这个事情。可你。。。你怎么到了寒风关了?” 浅水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然后才回答道:“我到这里来,自然是为了寒风关,还能为了什么?” 那个时候,惟有小女孩拍手笑道:“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个清。” 浅水清深深地看了一眼清儿,心头突然间一阵怅惘。他低声对水中棠道:“等会放走他们,给那个清儿些银子,然后让他们一家尽量离这一带远远的,不要被战火波及。” 水中棠点点头。 谁会想到,那个杀名满天下的浅水清,竟会对一个小女孩如此大动恻隐之心呢? 。。。。。。。。。。。。。。。。。。。。。。。。。。。。 等待让人心焦,等待让人烦躁,让旺盛的斗志和高涨的战斗**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消磨。 太阳已经越升越高,前方却依然没有传来半点动静。 这一次,连浅水清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少数士兵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他们憋了整整25天,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谁能想到,这等待的时间竟会如此漫长。 眼看着再这样等下去,就要到午时了,此时,被他们抓捕的当地百姓到已经有数十人之多。 “为什么斥候还不见回来?”苏云,林跃都在心急火燎地问。 浅水清沉声道:“我已经派了离楚去前方探听情况了,估计马上就会回来,你们不用太着急。” 尽管他自己也心急如焚。 终于,远外响起了马蹄声,大家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马上的人正是离楚,他几乎是疯了一样的抽打马匹,直朝着浅水清冲了过来,尚未到达浅水清的身边,人已经从马上跳了起来,正滚落在浅水清的身旁。 脸上满是绝望的神情。 “离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个样子?暴风军团到底有没有展开进攻?” 离楚凄惶叫道:“浅督,暴风军团退了,他们在两天前就退离了寒风关。” 什么?所有人的心同时坠入谷底。 浅水清狂吼道:“这不可能!我义父绝不会害我的!” 离楚的脸上现出一丝无奈:“烈帅。。。他去了。。。在三天前,突然因旧伤复发撒手而去。。。暴风军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匆匆退走的。寒风关也是在今天刚刚得到的这个消息,所以我们到现在才知道。” 扑! 浅水清仰天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众将的怀抱中。 。。。。。。。。。。。。。。。。。。。。。。。。。。。。 天风历107年,10月20日,暴风军团主帅烈狂焰,在自己的营帐内,突然伤势复发,洒手而去,享年五十六岁。 暴风军团目前由鸿北冥,舞残阳和劫傲三人共掌。 10月24日,消息传到苍天城。 原本正在期待边关大捷的好消息的苍野望正喝着用御制九龙杯泡制的香茗,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惊得面色大变。只听咣当一声,九龙杯砸落在地,碎成漫天水花裂粉,苍野望竟重重地坐倒在龙椅上,半晌不发一言。 当日,驿传司柳易也将消息带给了姬若紫,深知浅水清计划的姬若紫在得知暴风军团后撤,降旗吊孝一事后,娇躯颤了几颤,手足一阵冰冷,她喃喃道:“水清。。。。。。我的天啊。” 而在这之前的一天,浅水清终于接到了这则消息。 孤正帆派出的斥候一路尾随暴风军团走出百多里地后,终于发现他们开始降下烈字旗,全军团士兵集体下跪痛哭。 斥候也是在今天把消息送抵寒风关。 是日,寒风关举关欢庆,真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藏身在寒风关内的探子们却只能强压住眼泪和内心的绝望将消息送抵关外的兄弟士兵。 他们知道,这世界已然崩塌。 。。。。。。。。。。。。。。。。。。。。。。。。。。。。。。。。 烈狂焰死的是那么突然,那么的不是时候,却一下把浅水清所有的计划都粉碎个彻底! 浅水清终于相信,这个世界是有报应存在的。 然而当报应降下来的时候,它来得是那样的凶猛,那样的暴烈,那样的令人无可阻挡。 烈狂焰到底为什么会伤势复发,他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如今这一切都没有人告诉他。且不论这些,但是有一件事如今已可肯定。 烈狂焰死前,并没有来得及把攻城计划告诉自己的手下,暴风军团后撤一事便是明证。 攻打寒风关的计划,因为烈狂焰这个充满戏剧性的死亡而彻底流产。 执行最困难最艰巨最容易出差错任务的铁血镇,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本以为最万无一失的暴风军团的行动,却在这刻出现如此的重大纰漏。上天若是会开玩笑,这个玩笑开得实在太大了一些。然非如此,不能称之为意外了。 所有的辛苦绸缪,反复计划,战士们浴血拼杀,殊死相搏,浅水清百日辛苦,千般计较,铁血镇官兵忍辱负重,苦心等待,这些代价所换来的结果是一切努力尽付东流。 浅水清无语望苍天,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的,却是自从军以来从未遇到过的莫大惊险。 成为了一支孤军的铁血镇,如今已经被彻底困在了惊虹的这片土地上,他们面对的是高墙厚垒堆积成的天险雄关,和敌人数以百万计的庞大军队,是无止境的追杀与逃亡,是那即将到来的艰苦战斗与流血牺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原来烈狂焰终究没能逃脱这个可怕的诅咒。 这一刻,浅水清终于明白了赵狂言死去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踩在浅水湾的这片土地上,浅水清突然头脑间一阵空灵。 “龙困浅滩。。。龙困浅滩。。。我终于明白什么叫龙困浅滩了!”浅水清默默地流出两行眼泪,为他的义父,为那在后方痴心等待他的女人,为他的兄弟官兵,也为他自己。 铁血镇,败局已定! 第十章 归途漫漫 天下奇计必凶险,不成功,便成仁。 浅水清终于尝到了自己行奇走险的恶果。 烈狂焰的死,来得是如此突然,事先没有半点消息走漏。 它看起来纯属是一个意外。 意外,永远是战争中不可忽视的一个因素。它是一个变量,你无法测算,无法准备,只能凭着经验去抵挡,防范,又或者利用。 历史上很多名将就是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折戟沉沙,饮恨沙场,同样也不乏许多良将名将因为这种种意外而功成名就,载誉而归。大凡那些英雄的将军,没有哪一个喜欢意外,因为他们更喜欢运用手中已有的筹码,却运算,去分析,去掌握,而不是把一切寄托给上天,然后通过一个意外将自己的全盘计划打乱。他们情愿不要惊喜,也不要惊变。但意外却总是会伴随着战争一次次出现,如梦魇,挥之不去。 在这些意外中,有些意外是必然中的偶然,有些意外是偶然中的必然。有些意外全是天意,有些意外却一半是人为,一半是天意。 那么烈狂焰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又或者半人为半天意?暂时浅水清和铁血镇还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他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甚至没有时间去伤心流泪。 因为他现在要面对的,是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尽管浅水清曾经以更少的兵力在止水创下过辉煌大胜,但是在惊虹,形势却是完全不同。 当年的止水,在经历连年的大战之后,早已国势衰弱。三重天失去,使止水失去了最精锐的十万大军,此后,又被商有龙集重兵于三山平原,和季狂龙做正面对决。国力衰微,后方空虚,是止水当时情况的最佳写照。 在这种情况下,祭雷霆之刃,快刀斩乱麻,的确可收奇效。别说当时带兵的是浅水清这样的天纵将才,就算是南无伤,云岚等人过来,也同样能做得极其出色,大梁城或许未必能拿下,但是要在止水后方纵横来去,绝对是游刃有余。 可现在的惊虹,一来经历战事较少,国家战力保持比较完整。另一方面,没有所谓的后方空虚。尽管寒风关前屯兵十万,但是整个惊虹帝国,常驻兵员足有百万,更不象止水那般有梁史案护坝案动摇民心士气。 天风人若到危急关头,振臂一呼,弄出三百万大军都可以,惊虹人搞出二百万的全民皆兵也完全能做到。 国家实力损失不大,寒风关依然是国之屏障,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在惊虹国内纵横来去,就困难太多太多了。 就好比是一只耗子,窜到主人家中,东奔西跑,灵敏之极,但它再灵活,再灵敏,却只有做过客的份,休想打倒主人。要是在主人的家里停留久了,还得小心被主人一拖鞋打死。 历史上千里突袭例子很多,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浅水清这次的突袭,原本算是成功的,但是最终却功亏一篑,走向了失败的命运。 正所谓奇计必凶险,从来不假。突袭失败的结果就是,他被困在惊虹国内,再也无路可走。 同样观看历史战例,我们就会发现,凡是历史上千里突袭,折后迂回者,无论其成功也好,失败也罢,都具备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打了就走,绝不停留。 战争最终的发展,还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也因此,凡是那些走得晚了的,或者被困在对方国土上的英雄人物,最终的结果都是不得好死。 历史上的奇迹很多,却从未有一例奇迹,是在突袭骑队遭遇挫败,且又返回无门的情况下,还能转败为胜的。 两万七千名战士,想要对抗一个国家,这是神仙都要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 浅水湾,铁血镇的官兵对天祭拜。 他们的内心充满哀伤,与浅水清一样,不仅对烈狂焰的死伤感,也为他们这趟的功败垂成而心寒。 战士们不怕死,不怕打再艰难再辛苦的战斗,但是他们不能没有希望。 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没有了希望,也就没有了生存的信心与战斗的意志。没有了这一切,一支虎军也会在瞬间变成一支猫军,再无任何战斗力可言。 “浅督。”看着向东而跪的浅水清,碧空晴小声说了一句。 这个时候,受到如此沉重打击的浅水清,绝不能因此消沉,否则铁血镇官兵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浅水清跪在那里,低低地声音若空谷幽魂阴冷幽绝:“空晴,这一年多来,我走的路是不是太顺了些?” 碧空晴苦笑:“是啊,是太顺利了,不过那都是你用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 “那么今天呢?今天的这般局面也是我的努力争取来的吗?” “我不知道,或许,这是上天在考验你吧。” “上天?不,上天从不考验人,他只折磨人。天上若有神明,那他就是个魔鬼,他从不帮人。我这一生,活得最精彩的就是在从军后的这一年多。但我不是靠着上天给我的庇佑,因为我不信他,从来就没指望过他。。。。。。” 浅水清抬起头来,望着碧空晴,满眼血丝,看得碧空晴心中悸然。 浅水清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放心吧,我不会因此而消沉,因为曾经在杀赵狂言的时候我就说过。若天命利我,我便听之,若不利于我,我便用之。如今,上天既然要毁我,那我就要好好地逆天改命一次。” 他说这话时,语气分外的狰狞,令碧空晴一颗心跳得越发厉害。 停顿了一下,浅水清才断燃道:“祭拜结束,先把将领们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要和他们说。” 半刻钟后,铁血镇下两旗诸将都已齐聚麾下,浅水清用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道:“目前的局势,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在我和你们正式商谈所有问题之前,首先我要问你们一件事--你们是否依然承认我是你们的镇督?是否需要通过更换首领来挽回军心士气,是否还打算继续做一名天风军人。” 所有的将军互相惊讶地看了一下,水中棠第一个说道:“浅督,此次意外错不在你。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怎么想,我始终承认你是铁血镇的镇督。如果有谁想借这个机会上位,我水中棠不同意。” 碧空晴也阴森森道:“除了浅水清,我不会服任何人。” 其余众将同时大喝道:“谨遵浅督将令!” 浅水清点点头:“好,既然这样,我下第一个命令。所有人,立刻擦去你们的眼泪。你们不仅是军人,同时也是军中的将领。在现在这个非常时刻,我们没有资格哭泣与伤心。要想让大家活下去,我们第一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伤心与泪水都咽到肚子里去,用我们的坚强给战士们信心。” 众将才意识到,原来这刻大家不少人的脸上还都挂着泪珠呢。 在得知烈狂焰去世消息的一个时辰后,浅水清已经第一个平复过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重,沉迷于哀伤与痛苦之中,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有害无益。 他不仅需要自己振作,还需要所有人一起振作。 看着所有人这刻一起抹去眼泪,浅水清道:“烈帅去世,看来死前未留下任何遗言。我们现在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接下来,我们该走还是该留。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人可能把希望寄托在了苍天城那里,希望他们在得到消息后即刻通知暴风军团。但是很遗憾,我对此已经不抱希望。” “为什么?”所有人一起问。 “第一:我们首先错过了约定的攻城时间。在失去了这个时间段之后,如果要想等待暴风军团重新接到命令发起进攻,需要又一个计划外的准备与等待。然而错过了这个时间段,彼此便都失去了默契这个至关重要的因素。暴风军团不知道我们会不会等他们,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回来。一直以来我们担心都是我们这边出问题,但谁也没想到,我们完成了任务,暴风军团却出了问题,所以在这方面,我们没有任何准备。” “第二:浅水湾实在不是适合隐蔽之地,这一带有不少百姓,我们不可能抓住每一个这附近的居民。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人发现我们,并去寒风关报告了,所以我们也没时间等下去。” “第三:如今的暴风军团在烈帅去后士气已丧,能否打出一场令孤正帆感到威胁的战争亦是未知之数。即便我们能够等到那一天,只怕也无法顺利下城,而此时此刻,铁风旗却已经开始撑不下去了。” “第四:烈帅死因不明,到底是为什么原因旧创复发,我们还没有搞清楚。这三个月来,我亲眼看到义父的伤势出现好转,他实在没有道理突然离去,且离去时连遗言都没有留下。。。若他留下了遗言,那暴风军团如今就不该撤退。我很怀疑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但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查清楚了。但在这种情况下,我想我们不能再指望暴风军团了。” 说到这,浅水清叹息了一声:“很遗憾,我不得不把事情往最糟糕的一面去想,暴风军团已经不可再寄予希望,想要活下去,我们就必须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在这方面,我们必须面对现实。” 众将均低头无语。 水中棠苦涩道:“那么浅督你打算怎么做?” 浅水清冷冷道:“召集兄弟们,我要跟他们说话。” 。。。。。。。。。。。。。。。。。。。。。。。。。。。。。 浅水湾。 一万七千名战士肃穆而立。 浅水清就站在他们的面前,额头上包扎了一块白布。 浅水清高声喊道:“目前的情况,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大家想必都已经明白。铁血镇面临着的,是前所未有的凶险处境。由于暴风军团的后撤,攻打寒风关的计划已经破产,他们不可能再来了,将希望寄托在渺茫的友军身上,是一种不现实的行为。” “我知道或许有很多战士,会痛恨我,因为是我把你们带到了这凶险的处境中。在这里我不想多说什么,因为那的确是我的责任。是我将大家带进了这重陷境之中。。。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既然我能够把你们带进惊虹,那我同样能够把你们再带出去。” “在这里,我要说这样几句话。” “一,困兽犹斗!即使我们已经被困在了这片土地上,但我们同样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一个英勇的战士,应该是在任何时候,任何艰难与危险的环境下都不放弃战斗的战士!身陷险地不算什么,因为困难就失去战斗的勇气,才真正可怕!” “二,我要你们记住!我们是帝国军人!身为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气节。怨天尤人,那不是我们的风格,奋勇杀敌,才是我们的做法。天可弃君,君不可自弃!即使老天爷抛弃了我们,我们也要用自己的血与刀,来杀出我们的威风!因为我们是铁血第一镇,是天风帝国最强大的一支军队!” “三,我们必须庆幸!因为无法攻打寒风关,其实不是最差的结果!最差的结果是我们去打了,却没能打下来!现在的失败,它的提早到来让我们有机会保住我们最大的力量!我知道你们会情愿战斗之后失败,也不情愿这样屈辱地放弃,没错,我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是我还是要说,当事情已经糟糕到没法再糟糕的地步的时候,我们应该看到它好的一面!那就是这是一次最完美的失败!因为我们依然活着,而且完整地活着站在敌人的身后,且没有被他们发现。在这方面,我们依然是成功的,胜利的!” 这一番话,说得大家的心思重新活了起来,连碧空晴和水中棠都不得不佩服浅水清的语言魅力,他不仅激发了战士们心中的斗志,同时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原来老天爷并没有把最坏的结果留给他们。 是的,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在赌博前就失败固然悲惨,但是总比赌博后失去所有要好,浅水清很能把握住人们心理的渴望。 此时,浅水清继续呐喊: “所以,我们没必要害怕!我们没必要沮丧!我们没必要觉得一切都已经失去了!老天爷至少没有完全放弃我们!他至少为我们留下了战斗的力量和希望的种子!既然是这样,我们就要好好把握住它,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我浅水清,自从军以来,就没碰上过老天爷给我好脸色看!当兵不过几天,我身边的碧空晴就带着飞雪卫来袭击我们,差点把我一枪捅死!结果呢?老子抱着他同归于尽!看见了没有?蛇郎君现在脸上还留着疤呢!打北门关的时候,第三卫八百战士因为范进忠的一个误会而被拒之于门外,我们差点又失去一场伟大的胜利。打大梁城的时候,老子都已经进了宫,睡了***止水王妃了,结果呢?却还是被易星寒带人又给赶了出来。”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因为我们知道,只要我们坚持下去,那最后的胜利就依然是我们的!前辈们说得好,胜利与失败,往往只间隔了一张纸的距离,而只有坚持到底,永不放弃的人,才有资格迎接胜利!我浅水清这辈子跌宕起伏已经够多次了,但是再有挫折,最后的胜利依然是属于我的!我相信,今天,也是这样!” “我们可以战死,但不可以偷生!我们可以流血,但不会放弃!在我们来的时候,我们为了赢取胜利而战斗,那么现在,我们就要为了回家而继续战斗!尽管目的不同,但我们始终都是了战斗而生的男人!我们不惧怕战斗,只要我们能够回到家!” “救出铁风旗,然后回家!!!”浅水清高振双臂狂喊起来。 “回家!!!回家!!!回家!!!”所有的士兵同时高呼。 有一件事,浅水清说错了。 他的士兵并没有怨恨他。 恰恰相反,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他们知道,如果他们还有一线希望,那么这个希望就是浅水清。如果这支军队里,还有人可能冲破一切阻碍将他们带回到自己的国家中去,那么这个人就只能是浅水清。 现在,浅水清和他们在一起,他并没有彷徨,并没有沮丧,并没有骂天骂地,哭爹叫娘。 将为军中胆,将乃军中魂。 魂仍在,胆尚存,那么这支军队就不会垮掉。 既然没有希望,那么就创造希望,回家,如今已成为铁血镇上下官兵共同的心愿。他们不再想着建功立业,而只是想着如何从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走出去,回到自己渴盼的家乡。 他们选择了再一次信任浅水清,跟随他踏上漫漫征程,回家之路。 这条路,注定充满了艰难险阻,充满了坎坷荆棘,充满鲜血死尸,但他们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只能毅然决然地一头扎进去,用自己生命与汗水,杀出一条血路来。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一杀,竟然就是一段漫长岁月。 前路漫漫无尽头。。。。。。 第十一章 平阳大战(1) 10月24日。 平阳县城。 这里位于惊虹以东,临近接天山脉,处于松州和寒风关中间一带。 由于姜卓娄天德等人指挥有度,二十万大军梯次追赶,四面包抄,铁风旗再不可能如前几次般跳出包围圈。 最糟糕的是,在几番奔逃之后,他们已不在计划中回程的路线上了,也就是说,浅水清不可能知道他们在这里,也没法来救他们。好在方虎等人严守口风,绝不让士兵们知道此事,否则只怕会军心涣散。 眼看着惊虹人不断收缩包围圈,方虎与旗下众将再拿不出任何办法,迫于无奈,只能于当日午时进入平阳县城,试图借县城城墙抵挡住惊虹人的进攻,拖延时日,直到天风大军全面开进。敌人的二十万大军正一波一波地蜂拥而来,这平阳县城就象是一块海浪里的礁石,只有被海水吞没的份,却没有筑堤防洪的资格,可以想象,惊虹人一口吃掉铁风旗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平阳县的城墙并不高,其高度大约只有7米左右,甚至不到寒风关的一半,用普通的砖石砌成,只能防一般的山贼盗匪,对付正规军却是毫无作用。此外这里更缺乏守城器械,尽管方虎在进入之后立刻清洗平阳府库,但几乎找不到任何强力杀伤武器。如床弩,连射机这等远程超距离杀伤器械更是一架都不具备。 当地的守军只有二百人,已经全部被铁风旗关入牢中,然后在县城各处通告,要他们守在家中不许上街,凡有离家者,一律视为意图攻击,可当场格杀。 方虎之所以选在这样一个无险可守的地方固守待援,主要是因为这座县城北边有一泥洼地,不利与士兵攻击,南边有一片树林,同样大大妨碍了惊虹人的进攻。因此惊虹人虽然可以围困四门,但是真正能发挥出有效攻击的却只有东西两门。如此一来,铁风旗的防御兵力便可集中在这两点上。 此外南面的小树林也是方虎最后逃逸的希望所在,一旦惊虹军杀入平阳县城,那么利用小树林分割敌人的阵形,或许有希望乘势冲出,尽管这希望是如此的渺茫。 不需要方虎再下达任何命令,铁风旗战士一进入平阳县城立刻自发行动起来。他们登上城墙,收集稻草,干柴,滚油,擂木,石块等简易守城器械,在城墙下摆放武器,弓箭,在南门处安置战马,在城门处修筑临时防冲撞矮墙,打下尖木桩,洒上铁蒺藜。。。。。。 虽然只是一处无险可守的小县城,但是经验丰富的天风军运用手中所有能找到的材料,还是在短时间内将平阳县的防御体系建立了起来,其效率之高,充分体现了这支部队精英一词的含义。 “这里的城墙有破损,找几个人把这里修补一下,没有砖石就把县太爷的庙给我拆了。” “那边的塔楼下方安排几个兄弟防御,实在不行就放几个草人。” “城门旁做个夹道,为骑兵冲击做掩护,时间来不及就用牛车,上面装点货物就行。” “每个城门楼子上都放上挡箭板,没有?去,把附近居民的门板给我拆下来。” “去搜集些沙子,再找些鼓风机来。没有沙子就用面粉,石灰,泥土,对了再***找些水来!” “铁蒺藜不够就用石头渣,油不够就用菜油!” 城墙上充满了类似这样稀奇古怪的命令。 战争无所不用其极,为了拥有足够的防御手段,就是再离谱的命令也会毫不犹豫地下达。对士兵来说,每多加一点防御力度,就多一分守住的把握。就这样,大批的晒衣竿被削成尖头竹,用绳索捆绑在一起成为伤害力极大的尖刺竹排,代替拒马使用,居民家中的锅盖也都被搜集过来用来遮挡覆盖式箭雨攻击,部分铁锅用来烧油加热。凡是战争中可以派上用处的,士兵们一个也不放过。士兵们的行为虽然嚣张,但是还算牢守长官的命令,除守城必须用品外,其他东西一概不拿,尽量不再触及兵民合作底线。眼前的这场战争,铁风旗什么都需要,就是不需要的激发当地百姓的反抗意志。 方虎和旗下沐血等人来回巡视战士们的工作,不时地发出各种指令,在敌军到来之前,他们要先做好各种准备。 将军们则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接下来该怎样打好这场战斗。 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从现在,铁风旗也没有谈论胜利的资格,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坚持。 无双匆匆从城外回来,大声汇报道:“离我们最近的追兵离此还不到十里地,全部是轻装步兵,两个时辰内必然赶到。” 方虎沉声道:“目前离我们最近的是东面的敌人,大约五万人左右,分布情况不知。敌人的大部分追兵都在西面,毕竟是我们由西向东,然后由北向南的行进方向。因此,西门应当是也只能是敌人的主攻方向,其他三门则主要是负责牵制。由于地形限制,南北两门不会有太多敌人,但我估计一定会有骑兵。我在想,我们有没有必要在西面敌人来到之前,先冲出去杀一轮,灭敌士气,然后再回城固守。” “我反对。”沐血立刻道:“战斗打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杀多少人的问题了。东面来敌虽众,但仅凭他们想要拿下平阳是不可能的事,我估计他们就算来了也不会立刻发动进攻,而是等待后继部队,然后一面牵制一面强攻。他们的任务是堵截而不是进攻我们。我们应该借此机会继续搜集一切可以搜集到的材料加强防御。” 无双点头道:“我同意沐营主的建议,如今敌有约二十万大军正朝着这里赶来。他们人数虽多,但由于是一路尾追,并没有想到要攻城,所以也不可能携带太多攻城器械,再者平阳县也不大,他们就算再多的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全拥到我们的面前来。这里的防御虽然比大梁城差得很远,但是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由于县城不大,我们不用担心士兵守不过来的问题。所以对我们来说,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加强防御强度,延长防守时间。” 雷火道:“有个问题,就是铁狮营现在已经身无重甲。他们本可以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但是为了速度,我们被迫放弃那些装备,现在必须想办法重新把他们武装起来。” 方虎沉声道:“平阳府库里几乎没有重甲,盾牌就用铁锅吧,命这里的铁匠铺立刻开工,给每个铁锅加个把手。至于铁甲嘛。。。让他们衣服穿厚点,然后套菜板。先将就着用吧,目前这种情况谁也没有办法。” 说着,方虎愤怒骂道:“妈的,这仗打成农民起义了。” 拓拔开山沉声道:“还得找些重物来堵塞城门,用什么代替?” 众人互相看了看,同声叫了起来:“只能用石磨了。” 一阵大笑声。大战临头,危急时刻,众将却坦然大笑,凛然无惧。铁风旗士兵用信任和崇拜的眼光看着他们的将军们,在这种情况下,笑容其实才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它给每一名战士信心,让他们坚持到底。 作为铁狮营营主的雷火最是无奈。 部队千里行军时,铁狮营是最慢的;到了守城时,铁狮营又成了最弱的;曾几何时,这个营曾经为铁风旗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为战士们遮风挡雨,成为他们最可依赖与信任的中坚力量。 “如今中坚成了鸡肋了。”雷火长长地叹息,脚步有些沉重地走下城头,他没有再继续参加战前会议。 朴实的汉子不代表就没有思想,自从一步步坐到铁狮营营主的位置以来,他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他的功劳不是自己创出来的,而是跟着浅水清混出来的,他之所以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是因为他是浅水清最忠实的伙伴。尽管他在战场上也奋勇杀敌,忠实地执行着上级军官的每一个命令,但环顾四周,无论沐血,无双,还是拓拔开山都似乎要比他有威望得多。 以前东光照负责铁狮营的时候,就算是浅水清当家,也没人敢小看铁狮营。可是现在,铁风旗四营里,最弱的就属自己,还有自己领导的这个营。 士兵们尚未发出怨言,他心中的感觉却颇不好受。 同是从新兵营出来的,士兵们对浅水清崇拜得五体投地,雷火却几乎是可以被忽略的。 他若不难受,那才叫有鬼了。 。。。。。。。。。。。。。。。。。。。。。。。。 一路走来,心情沉重,雷火无意识地街头彷徨着。 不远处,有几名士兵正在围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姑娘吵吵嚷嚷,好象在说些什么。姑娘面红耳赤,士兵们却不依不饶,正是铁狮营的人。 雷火大步走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士兵们一见是雷火,立刻不再吵闹,大声回答道:“回雷营,这姑娘不让我们拆她家的门,那是准备用来挡箭的。” 雷火看看那姑娘,姑娘委屈得想哭:“没有门,来了贼怎么办?” 士兵们冷哼:“小姑娘,别怪我们没提醒你,你们连国门都快保不住了,还家门?省省吧。我们这次真得是好说话了,不烧不抢,只是向你要个门板而已,要是搁了在止水。。。。。。哼哼。” “够了。”雷火喝道:“这种事值得跨耀吗?战争不是和女人在打,何必为难一个女孩子。去别处找找吧,这一家就算放过。” “遵命!”士兵们同声大喝,匆匆离去。 风送来隐隐约约的声音:“今天雷营脾气怎么这么大?” “谁知道,可能是兵临城下的原因吧。” “切,咱们铁风旗有几个是怕死的?再说不是还会有援兵吗?我看啊,八成还是雷营看上那小妮子了。” “有可能哦,长得还蛮水灵的。。。。。。” 声音渐渐小去,雷火尴尬地对姑娘说:“士兵们不懂事,你多包涵。” 姑娘羞红着脸点点头,转身回屋了,显然也是听见了那番话。 望着姑娘的背影,雷火的心中突然莫名地升起一股燥热。 妈的,也许是该找个女人了,他想。 再不找,也许以后都没机会了。 两个时辰后,第一批追兵三万人赶到平阳。正如沐血所说,他们并没有立刻展开进攻,而是静静等待援军。在攻城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惊虹人同样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平阳县外的那片小树林,不仅是守城方取材之地,同时也是攻城方的用料之所。他们砍倒树木,制做简易攻城工具,云梯,叉杆,和投石车需要使用的木弹,一些士兵开始往少量轒辒车上蒙生牛皮,攻城准备工作同样进行得如火如荼。 又一个时辰后,又是两万追兵也从东而来,他们对平阳城铺设成一个巨大的扇面,以包拢之状展开进攻态势。 当天夜里,来自西,北,南的第一批追兵也纷纷来到,合计两万步兵,一万骑兵。 平阳县城四面包围之势已成,大战一触即发。 第十二章 平阳大战(2) 10月25日。 惊虹第六批围歼部队赶到,总数两万人。 此时,围住平阳的部队总计十万人,其中一万骑兵,九万步卒。 惊虹人派来劝降的士兵在城墙下大声喊话,结果被无双一箭射倒,算是断了惊虹人俘虏全旗的念头。 于是惊虹军中旌旗招展,传令兵如蝶穿花丛在大军中穿行奔驰,下达作战指令,各路的将军们也在自己的士兵面前大声喊话,鼓舞士气,做最后的战前准备,其大意无非是保家卫国之类的话语。 小半个时辰后,西门主攻位,第一批攻城战士约三千人首先出现在城门楼下。 战鼓冲天响起,呜呜的号角声吹响了进攻的序曲。 由于攻守双方在此次的攻防大战里,准备都有所不足,因此,人便成为这场攻城大战的决定性因素。拥有压倒性优势兵力的惊虹军,踏着刚猛有力的脚步,将大地震得轰轰作响,开始了他们第一次的正式攻城。 与天风止水略有不同的,是由于惊虹南部多雨林,因此惊虹的战士们有许多出自猎人山民。惊虹山民素喜赤脚走路,他们的脚掌宽大而厚实,不喜穿盔甲,一个个精赤着上身,手里仅提一把钢刀。如果仅看其作战风格,到是与熊族武士们更加相似,只是他们在狂野中含着纪律,在奔放中藏着默契。 别看这帮前锋营的战士一个个野人打扮,一点都不象正规军,事实上,他们正是惊虹最具特色的雨林战士,他们虽然不穿盔甲,却戴着大大的厚竹斗笠。这种斗笠是用竹片和铁片缝制而成,圈边宽,边缘薄,既可以遮风挡雨,又可以抵挡弓箭,甚至还可以拿下来当盾牌使用。 惊虹南部是多雨地带,一年有将近二百天是笼罩在蒙蒙细雨中度过,在这里,轻便比重装铁甲更有发挥的空间。 这刻,三千名担任冲锋任务的雨林战士发一声喊,三千双粗大的脚掌同时踏向地面,轰轰隆隆,震得整个平阳县城都摇摇欲坠。 他们迈着刚健的脚步,列着疏松的阵型,却夹带着狂暴的勇气与力量,以散兵线的形式对敌城墙展开进攻,看上去杂乱无章,却是防止敌人箭雨密集杀伤的最好办法。 在无双的一声命令下,荆棘营的长箭腾空而起,汹涌地落向敌人的头顶,如鱼打芭蕉般落在那厚而宽大的竹笠上,响起一片叮叮咚咚的脆响,真正能杀伤的敌人却少之又少。 “妈的,这帮家伙有两下子啊。”方虎嘟囔:“那斗笠不错,我喜欢。” “荆棘营,自由射击!”无双声嘶力竭地呐喊,他大弓在手,嗽地射出一箭,从那宽大斗笠下斜斜飞过,正中一名惊虹战士的胸口。 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如今的荆棘营战士真正已成了出色的射手,他们的自由射击水平突飞猛进,在眼前无数人组成的活靶中,若那伐竹的山民,自由伐倒每一棵移动的大树。一支支长箭呼啸穿过,从那宽大的大竹笠中寻找缝隙,然后凶狠地扎进敌人胸膛。 然而来自敌方阵营的箭雨也同样呼啸而起,以火力压制火力,为己方士兵争取先机。只是片刻间,地上已趟倒了数百具冲锋战士的尸体,城头上也有数十名战士中箭跌落,血水流了一地,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大部分的惊虹战士们还是很快就冲到平阳县城下。与所有天风军见过的攻城方式不同的是,这帮擅长攀登的家伙没有使用云梯这种简单的攀附方式,而是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条钩绳。长长的绳索盘在腰间,一头绑着大铁钩。他们将钩绳从身上解下,把钩头在手里挥了几圈,向空中一掷,铁钩呼啸着飞向城头,正扒住城沿。下方的战士们顺势就踩着城墙,抓住钩绳双手轮替交换,一路向城头上跑了上去,看得人目瞪口呆。 三千条钩绳在平阳县城头组成了三千条毒蛇,凶狠地向天风军咬去,三千道人影轻便快捷,转眼间就可到城头,如此攻城方式,闻所未闻。 与此同时,又一批三千人的部队也开始向着城下行动。 “斩短绳梯!”那是方虎还有无双等人的狂呼。 然而惊虹人的钩绳竟是特制的,用牛皮,麻,丝等混合制成,油泡浸制,防水且不易断裂。战士们一连数刀砍下去,软绵绵竟不受力。 “用割的!”那是沐血狂呼,作为铁风旗中差不多军龄最长的一名老军人,他对惊虹人的这种钩绳攻城方式略有所闻。 “来不及了!”方虎冲到城墙第一线,舞枪狂吼:“兄弟们!为了荣耀,杀啊!” 一名惊虹士兵踩着城墙刚刚冒出头来,方虎已经一枪刺进他的胸口,顺势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杀!!!”所有的铁风旗战士同声大吼,此时,大量的雨林战士已经冲上城头,和铁风旗士兵绞杀在了一起。 第一轮进攻,就有两千多名惊虹人顺利上城,远方的惊虹将领也露出了满意的神采,不过下一刻,情势陡变。 落上城头的雨林战士们正欲对着城头守军大开杀戒,却突然脚心一痛。 他们惊骇低头,却发现地上已经洒满了铁蒺藜,碎石渣。 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天风军并没有把这些铁蒺藜和石渣洒在城墙下,而是洒在了城头上。尽管对雨林战士的特点不太了解,但当他们看到那帮奇怪的家伙都戴大斗笠,赤足而行,就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可利用的机会。 再坚实的脚底也挡不住锋利的蒺藜,铁风旗没有把它们洒在城墙下是因为那样对手就有机会清扫战场。把它们洒在城墙上,却可以在对手上城之后发挥出巨大的作用。穿着牛皮靴的天风军和光着大脚板的惊虹兵同时踩在荆棘路上厮杀,毫无疑问,缺乏保护的那个要更吃亏些。 于是转眼间,雨林战士们跳着脚提着刀作战,真正成了在刀丛中舞蹈。还有一部分没上来的战士眼看对手的城头上危机处处,一时找不到下脚处,有反应敏捷的竟又顺着钩绳直接溜下了城墙。这帮雨林战士的反应当真是滑溜无比,一看对手凶悍,城头上又没有落脚之地就立刻后撤,上得快,下得更快。 转眼间,两千多名上来的战士竟又滑回去两千人左右,铁风旗楞是没能留住多少,看得战争双方都有些呆滞。 “妈的,这帮家伙属鱼的吗?想来就来想回去就回去?”方虎破口大骂。 沐血沉声道:“雨林战士是惊虹人一个颇具特色的兵种,特点是轻便快捷,身手灵巧,最擅长在雨林地区中作战,单兵作战能力强,不过吃亏在缺乏足够的防御能力,且生性油滑,不易操控。不过下一次他们攻上来的时候,应该会考虑穿鞋了。” 运用雨林战士擅长攀附的能力试图快速下城的做法,得益于他们猿猴般灵巧的同时,也受损于他们不受羁绊的个性和薄弱的防御能力。这一次有惊无险的进攻,也使铁风旗所有战士都长吸了一口气,终于知道这世上还有太多奇人,可以做到他们认为不可能的事。 很快,惊虹人真正的进攻就将再次开始,到那时,等待他们的将是更为惨烈的杀戮。。。。。。 。。。。。。。。。。。。。。。。。。。。。。。。 杀!杀!杀! 雷火挥刀的手已经疲惫,精神开始麻木,整个人都有些头脑昏昏。 低沉的号角声在熙光晨霭中回荡,震天的鼓声在城头、城下由疏而密,响成一片。 箭矢、弩枝、石块、火把,呼呼地往城下飞去。 城上的铁风旗士兵拿着射程短的小骑弓拚命射击,城下的战士则冒着擦身而过的矢石,蜂拥着向城墙狂奔而去。 西城门成为两军交战的焦点区域,铁风旗战士与惊虹军聚于此处血战,鼓号雷鸣、呐喊喧天,静谧的秋夜变成了狂躁不安的屠场。 环顾全城,东西两边的城墙上下,人头涌动,密如蚁群,城内城外的各路援军,还在不断地向这片有着无穷吸引力的战场奔来。 而南北地带也有少数士兵试图冲破地形的阻碍,给敌人一个奇袭。 双方的战士在交战中撕打,交缠,你捅我一枪,我就要还你一刀,当真是杀得血流成河,杀得脾气大发,杀得人仰马翻。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香油的味道,那是铁风旗在城墙上泼下用来防止敌人再一次用钩绳之法攀附登城的。奇招永远不能做为主流,只是见识过了一次,天风军就已经想出了破解之法。 正兵对决依然是王道,在这里,双方拼的是一种勇气,是无畏,是敢死争先的牺牲精神,同时也拼双方士兵的数量。。。。。。 雷火不知道杀了多久,也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敌人,他只知道这漫长的一天全部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敌人进了又退,退了再进,阳光从和煦变到强烈,再逐渐昏沉暗淡,直到黄昏时,敌人才终于退离。 战士们疲惫欲死,又不敢离开城楼,就那样抱着武器将自己浸在血水中,沉沉睡去。 少数没有受伤的士兵被组成了巡夜队,在晚间开始治安巡查,防止县城里的百姓趁势而起,与外面的敌人里应外合。在这到处都是敌人的国土上,他们不能放下一刻小心。 雷火一个人在平阳县城的大街上走着,若一个孤魂野鬼般。自成为一个军人之后,他从未觉得如此疲累过,生活里充满了杀戮,鲜血,和死亡前的喊叫。 而这一次,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一次战斗了。 援军。。。援军何时才能来?他无奈地想。 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闪亮着的烛火,在这凄清冷夜里,显得如此的扎眼。 心中一动,他来到门口,轻轻喊了一声:“里面有人吗?” 走出来一位姑娘,赫然正是白天的那位,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惊恐与疑惑:“你。。。。。。” 雷火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你不要怕,我只是来提醒你,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再点蜡烛了。” 姑娘很迷惑:“为什么?” “巡夜的士兵看见了,会过来看你在做什么,防止你这里可能产生对我军不利的危害。会对你搜查和盘问,反正很麻烦就是了。” “哦。” 姑娘立刻匆匆跑回屋里,把蜡烛吹熄,然后蹑着脚走出来,轻轻说:“谢谢你。” 雷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叫雷火,要是有我的士兵来烦扰你,你就告诉他们我的名字,就不会有事了。” 姑娘羞涩的点头:“我知道了,那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看着她转身要离去,雷火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发急,他叫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姑娘的脸红得越发厉害,声音低得象蚊子哼哼:“我。。。我叫核桃。” 核桃?雷火咧着嘴笑了。 回去的时候,脚步轻松了许多,在那充满血腥的暴雨狂潮里和对未来命运的恐惧里,核桃就象是海洋中的那点***,不仅照明了道路,也温暖了人心。 在回到营地时,他听到了方虎的叫骂声:“这帮狗娘养的还真看得起咱们铁风旗,又来了五万援军。十五万人了!妈的,十五万人打不到一万人!” 雷火笑了。 他对士兵说:“给我找些核桃来,我想吃。” 士兵诧异地跑开了。 这一夜,他睡得香甜无比,城外的大军对他来说,仿佛只是无足轻重的过客。 第十三章 平阳大战(3) 10月26日。 负责指挥围歼铁风旗的惊虹大将姜卓,娄天德二人亲自赶到,他们又带来了五万大军。 二十万大军重重围困,平阳县城里,铁风旗战士看着那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山人海还有刀丛枪林,心都凉了。惊虹战士漫山遍野地扑涌过来,铁风旗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大梁城下,看着那浩瀚海浪般的人群,从心底产生的是一种无力抗拒的感觉。而这一次,对手全部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他们更有纪律,更富指挥,装备更齐全,战力更强大。 一比二十的兵力对比,从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反败为胜。 连坚守下去都是一种奢望。 方虎舔了一下舌头,骂道:“真***看得起咱们啊,劳师动众调集这么多军队,**的!这是***对付整个暴风军团的阵容啊。” 无双冷笑道:“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国土,调集兵力要容易很多,后勤辎重的运输也方便。咱们铁风旗在止水也算是杀出了名气,对手没有小看我们。死在这样庞大的阵容手里,咱们也算死得不冤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毕竟只是地方部队,城府军的战斗力永远没法和边防军相比,真要和暴风军团打,绝对只有被暴风军团全灭的份。” 沐血冷哼:“那也得他们来得及赶过来才成。寒风关如今还不知道拿下来没有,别说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这,就是知道了,一路直扑而来,怕也要数天时间。。。。二十万的城府军,就算再垃圾也比当初的护民军强上太多啊。” 众将的心头同升绝望之感,此时此刻,他们甚至对援军都再不抱幻想。 平阳县,能守过一天都是奇迹。 姜卓娄天德二人一到,就立刻下令全线进攻。这两个人都是惊虹西线的功勋大将,虽在天风国内名不见经传,却是相当的有水准的将才。他们的作风也是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西门十五万大军被他们分成三波,每波五万人,轮番进攻平阳县,下达的命令就是每波都必须保持强力攻击态势二个时辰,无法攻下者由下一波替换,一天连续强攻六个时辰,从日出到日落,绝不停歇,务必要累都累跨铁风旗的将士。 依仗着雄厚的兵力,姜娄二人尽出手中筹码,誓要用这狂暴大潮一股作气冲垮敌人,以报这一个月来被铁风旗纵横驰骋之仇! 面对敌人的汹汹气势,方虎摘下鬼脸面具丢到一旁,此时此刻,他已再用不到这东西。然后他大声喊道:“铁风旗的兄弟们!今天,就是我们浴血杀敌的时刻!让我们用手中的武器好好给对手一个教训吧!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兄弟们!为了荣耀,准备战斗!!!”众将官齐声大喊。 “吼!!!”所有士兵同时大吼起来。 就这样,一场罕见的守城大战在这刻全面爆发。西门主攻位,五万大军每二百人一个小型作战单位,每三千人一个中型作战单位,每一万人一个大型作战单位,对着平阳县发起了波澜状况的冲击。 这是一场战争史上罕见的以多打少的攻城大战,尽管双方的准备都有不足,但是还是各自拿出了属于自己的看家法宝。平阳县城头上,硝烟处处, 箭矢、石块、火把,自上往下,从下往上,上下左右,呈发散状,向各个方向飞动。每碰到一个中彩者,就翻起一朵血红的小浪花,引发一句凄厉的叫声…… 沸油、檑石一律受地心引力的作用,加上投洒者施加的初始动量,做着快速的自由落体运动。当他们遇上反向运动的登城者时,往往带着对方一起扑入大地母亲的怀抱。 一些中了‘红彩’城头守军战士,也时不时地划出同样的轨迹,栽下城墙…… 冲车在执拗地对着城门,尤其是门缝处,撞、收、撞、收地进行前后平移运动,发出难听刺耳的金属碰撞巨响。 撞城槌则跟城墙较上了劲,犟驴般用铁头冲顶着石壁,在纷飞的石屑中,让城墙和自己的铁头都变成坑坑洼洼的丑模样。 城头的守军用滚烫的沸油给它们加些润滑剂,用燃烧的火把给它们披件红装.城下的战士则用泥浆桶、水桶、沙袋扑灭火苗,让它们继续释放自己的破坏能量…… 云梯被推到,又被竖起,再被推到,又再被固执地竖起…… 反反覆覆,来来回回,在零度和直角间摆动。尽管如此,惊虹军的登城战士们仍前仆后继地窜上这种危险的工具,在上头玩空中杂技表演…… 火光、烟雾、尘土、石屑、鲜血…… 叫声、喝声、吼声、骂声…… 焦味、糊味、腥味、烤肉的香味…… 所有这些平常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的东西,此刻在各处城墙上下交汇缭绕,冲击着视觉,鼓动着耳膜,刺激着鼻咽…… 痛苦地、疲倦地、凶猛地、疯狂地、麻木机械地,战士们以各种身体状况在劈砍刺捅、砸掐击洒…… 红红的眼睛,也不知道是被石灰粉扬红的,被烟熏红的,被血映红的,还是因同伴之死而懑怒满怀,杀红了眼…… 这样激烈的战场,如此惨厉的战局,是强攻城池时最常见的场面。 这种场面也很难分得出优劣高下,双方斗的就是毅力,比的就是耐性,拼的就是消耗! 看谁的人更多,看谁的物资更充足! 令人惊叹的是,在如此汹涌的攻击态势前,铁风旗就象一道顽固的防风林,尽管被大风大浪吹得摇摇摆摆,却是始终不倒。他们充分发挥了天风军勇敢,顽强,坚毅,忍耐力强的作战精神,用生命,血肉和意志组建起一道钢铁长城,硬是不让敌人通过雷池一步。 整整六个时辰的高强度作战,战士们杀得手脚麻木,浑身机械,却依然不知疲倦地挥砍,挥砍,再挥砍。 “西侧有敌人上来了,铁狮营来几个兄弟,跟我把他们打回去!”雷火声嘶力竭地狂喊。 “将军,咱们已经没有人了!” “你说什么!”雷火大眼圆睁怒吼道。 一名士兵凄声叫道:“铁狮营就剩下八百兄弟,全都在城头上和敌人打着呢,咱们没有人了!” 八百兄弟?一战下来就只剩下了八百兄弟? 曾经的钢铁长城,不倒金刚,在今天这场战斗下,一场战事下来差不多就全部打光了,雷火的心在痛,在滴血。如果当初能留下那批装备。。。不,不,如果留下了,可能连平阳城都跑不到。 战争,没有如果。 这刻雷火呆呆地望向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的城墙。惊虹军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扑过来,他们前仆后继,以命换命,负责担当第一线阻敌任务的铁狮营损伤惨重,却誓死不后退一步。他们尽管丢掉了铠甲和盾牌,却没有丢掉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感。他们是最好最勇敢的战士,却注定了要命丧沙场。在他们的后面,荆棘营的战士也早射光了箭筒中的箭,开始提着刀与敌人肉搏。四周围到处都是敌人的身影,在火光中窜升,跳跃,呐喊,挥砍。。。。。。 “啊!!!”雷火突然高声狂叫起来,手提战刀冲了上去,一刀刺进一名战士的胸膛,但是转眼间又是三名战士同时向他挥砍,他避都不避,直接撞进一名敌人的怀抱,将他生生推下了城去。 扑,扑两声,背后连中两刀。 雷火猛一转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吓得两名惊虹战士一个楞神,雷火直接弃刀,双手伸出,抓住两人的脑袋,硬是将两个人的头颅撞在一起,仿佛两瓢烂西瓜,溅起漫天的红白。 “死战不退!!!”他仰天狂啸! “战死沙场!!!”那是方虎在回应,此时此刻,勇气就是他们唯一的后援。 “战死沙场,死战不退!!!”所有铁风旗战士同声狂吼,就象是被打了一阵兴奋剂,硬是生生抵住了敌人在日落前的最后一股冲击。 拓拔开山更是狂吼一声,高举石磨,轰地扔出,正砸中城门下的冲车,将车子砸了个稀烂。 这一战,他一人就毁掉了七辆冲车,八架攻城槌,将敌人本就不多的攻城器械毁掉泰办。 敌人的如潮攻势终于退却了,但是这一天战斗下来,铁风旗死伤惨重。尽管他们消灭了有近七八千敌人,铁风旗本身也伤亡近半。如今身上没伤的士兵已经没有几个了,雷火前后吃了四刀,沐血中了一枪,左臂暂时没法用了。拓拔开山更是吃了六箭,不过这只大蛮牛,仗着皮粗肉厚,硬是只能将其划分为皮外伤,反到是无双仗着身形轻便,一处皮毛都没伤着,且同时也是杀敌人数最多的一个。他一个人就射死了四十余名敌人。 但是受伤最重的,却是方虎。 一支流箭钻进了他的左眼窝,直接将他从城头上射了下去,在他喊出那声战死沙场之后。 。。。。。。。。。。。。。。。。。。。。。。。 躺在地上,方虎怔怔地看着天际,血流了他满脸,眼前的景色是一片血红,仿佛晚霞映天。 “敌人。。。退了吗?”他轻声问。 无双将身上的衣服解了下来,垫在他头下:“是的,退了。” 方虎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妈的,退了就好。老子好象瞎了一只眼,是不是?” “是。”无双轻声道:“还好射得不深,没进脑子里,放心,你能活下去。” 方虎咳出几声鲜血:“能活到明天?” 众人无语。 雷火干哑着嗓子回答:“死了差不多有两千人,受伤过大半。铁狮营受创最重,快打没了。开战前,铁狮营就已经不满员,前几次战斗损失最重的就是铁狮营,现在干脆连一个卫都不到了。” “那就是说,明天,咱们无论如何都撑不过去了?” 沐血轻笑:“二十万大军打一万人,要是让咱们守过三天,他们会很没面子的。” 方虎也笑了起来:“是啊,我说,咱们好歹也守过两天了,你们说明天再加把劲,能守成不?。” 大家都在笑,流着泪水的笑:“那有点难,试试吧,大不了全员战死,也没多大事。咱们来的时候不就有这个准备了吗?” “妈了个巴子,老子答应过浅少,要带着兄弟们活着回来的。”方虎叹息:“可惜啊,承诺无法兑现了。” 说着,他昏了过去。 这一天,面对惊虹人的进攻,人数不到九千的铁风旗硬是生生地抵住了二十万大军,他们的疯狂,血性与刚强,同样也深深震撼了惊虹人。尽管昨天曾经有过一次战斗,但是那个时候姜卓等人没来,没有下令全员猛打,可以说是一次试探性进攻。但是今天,惊虹人可以说也是拿出了全部的力气来厮杀,却最终没能拿下这个防御力度并不算强的小县。对此,姜卓娄天德也不得不承认,天风军无论是战斗力,战术素养,战斗意志还是指挥官的决死精神,都远远超于惊虹士兵,无怪乎一支人数只有十多万人的暴风军团,就能雄视大陆。越是艰难困苦的环境下,就越是能体验出一支军队的实质力量,激发出他们的全部潜力。在这里,铁风旗的将士用他们的生命证实着属于自己的荣耀。 不过,战死两千众几乎耗光所有守城器械与物资的铁风旗,已再无可能挡住明天的进攻了。 “明天继续这么打,一定要给我拿下平阳县。”姜卓冷冷下令,然后转身离去。 第十四章 平阳大战(4) 雷火茫然地走在平阳县的大街上。 身旁有士兵问他:“雷营,明天援军会不会来?” 雷火想了想,然后说:“我想应该会来的。” 士兵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今天。。。打得太惨烈了。明天要是还这么打,援军又不来。。。咱们铁风旗就死定了。” 雷火的心在滴血。 他知道,无论如何,援军都不可能在最近的三天内赶到。攻打寒风关需要时间,他们又不在规定的援救路线上,往来折返,来回奔波,暴风军团就算进了寒风关,也不可能来得及救他们。这场战争,注定了是天风人的胜利,却是铁风旗的覆亡。 可是他不能说,不能毁掉战士们心中的希望,正是这点希望,支持了大家度过这艰难的日子。 “或许,我们是在偿还被我们杀死的人的性命吧。”他这样想,心里反而感觉塌实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那间小屋。 那个唯一还保留着大门的小屋。 房前堆满了烂柿子,碎鸡蛋,还有烂菜叶子,显然是有人用这些东西攻击了这屋子的主人。 雷火有些好奇,轻轻敲响了小屋的门,核桃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双眼睛显而易见是哭肿了。 “谁欺负你了?是不是我的士兵?”雷火生气地问:“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去。” 核桃吓得摇头:“没有。。。他们没有。。。” 是啊,大战打了一天,铁狮营的战士哪还有精力来欺负当地百姓了。他们恨不得就这样一下躺下去,再不肯睡醒过来。 “那。。。。。。” 核桃委屈地说:“是邻居们。。。这条街上的大门都被你们拆走了,只有我家还留着这扇门。他们说我。。。说我。。。” 她说不下去,雷火却已经明白了:“他们说你和天风军勾结,是吗?” 核桃点点头,轻轻补充:“他们骂我。。。说我和你们睡。。。睡。。。。说等我们的人打进来,要把我浸猪笼。。。” 雷火有些呆滞,他望着核桃担惊受怕的脸孔,就象看到了自己曾经青梅竹马地玩伴,一时间有些痴住。半响,他握起核桃的手说:“我们不会让惊虹人打进来的,你放心。” 核桃的手本能地抽了回去。 雷火叹了口气,只能默默地帮核桃去拾地上的那些烂菜叶子,帮她清理房前。核桃急道:“你。。。你还是不要帮我了。他们说。。。他们说要是再看见有天风军的士兵在我门前转悠,就要用大粪来泼我了。” “哼,一帮欺软怕硬的家伙。有本事来找我们打,只会欺负女孩子算什么!?”雷火是真有火气了。 可惜,有些事情注定是他无法改变的。 核桃颤抖着道:“雷。。。雷将军,你还是走吧。不然他们明天真要用大粪泼我。好脏好臭的。。。。。。” 雷火一跺脚,只能愤愤离去。 走出去没几步,雷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大喜叫道:“大粪?我有办法啦!!!” 他急急跑向军营。 谁也没想到,平阳大战后来就因为雷火脑中的这灵光一闪,成为战争史上最为臭名昭著的一场守城之战。。。。。。 。。。。。。。。。。。。。。。。。。。。。。。。。。。。。。。。。。。。 10月27日,攻打平阳的战斗再次打响。 这一次,惊虹人势要将平阳县一举拿下。 拥有压倒性优势兵力的惊虹军,开始了再一次的攻城。 不过这一次,他们遇到的是超乎他们想象之外的东西。 今天,铁风旗的守卫战士的眼中露出的不是往常常见的那种凶悍威猛的目光,他们一反常态,眼神里满是促狭的坏笑。 对于靠近城墙下的战士,他们甚至没有去放箭,而是静静地等待,直到第一批云梯架在城墙上,少数惊虹战士开始口衔钢刀向上攀登时,他们才终于有所行动。 每一名战士的身边,都放了满满一桶大粪,用红布盖上,以尽量减少气味的散发。这刻战士们在沐血的一声令下,同时揭开红布,端起粪桶,一股臭气冲天而起。铁风旗将士连鼻子都顾不上捂,呼啦啦一大桶粪便就这样朝着敌人的头颅上倒了下去。 轰! 平阳县城西门的上空升起一片巨大的臭潮,若海浪般席卷四方。正在攀爬的战士被汹涌的粪浪直接冲倒,扑天而来的臭气熏得人几乎要死了过去。所有冲到城下的战士无一例外被大粪浇了个彻底,就杀伤密集度而言,再不会有一样武器比得上这种东西。 满怀着战斗渴望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有些蒙了,呆呆地站在城墙下,顶着满头的粪便,身上挂着脏水,粪纸,还有女人用过的经布,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垃圾,再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些刚才还在高喊着进攻和胜利口号的战士直接嘴里都被灌进了大便。 铁风旗将士同时用早就准备好的棉花捂住鼻子,然后集体往城墙垛口一蹲偷笑。 平阳县城上空升起的那一团臭氧层,浮罩在所有人的头顶,熏得人几欲死过去。 城墙下的数千士兵终于醒悟了过来,同时发了一声喊:“啊!”,然后集体弯下腰,开始了疯狂的呕吐,恶心的酸臭从胃里开始直往外冒。 人体的本能反应完全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胜利的渴望,他们再顾不上攻城,只顾着清理全身。少数士兵甚至不顾将令直接向后奔逃,他们要立刻找个地方一边痛快地呕吐,一边清洗身上的污秽。北门外的那个小水畦成为人间天堂,一个个士兵奋不顾身地跳进去,哪怕身上都是烂泥,也比都是那黄澄澄的大便要好得多。 这简直就是一场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噩梦。 沐血已经代替重伤的方虎指挥战斗,这一刻,所有人都大喊大叫大笑大跳。当一股臭气突地冲上来,熏地沐血两眼发疼,他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愤怒大吼道: “雷火,雷火,你这家伙。那帮家伙能跑回去,咱们却还得守在这城墙上,受这臭气!我的眼睛都被熏疼了!” 雷火憨厚地笑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忍忍吧。” 无双也捏着鼻子大皱眉头:“真不知道你这木头疙瘩做的脑袋怎么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我的天啊,快要熏死我了。” 拓拔开山更是直接大呕特呕起来:“这下可好,平阳县成了粪坑了。” 远方,姜卓娄天德等人气得脸色苍白,一名手下将领气愤大骂:“这帮天风人,无耻之极!” 娄天德也只能摇头苦笑:“的确是够无耻,不过看起来,今天这仗是没法打了。” 要士兵们冒着这样的粪雨去进攻,只怕再不怕死的士兵也很难做到。 为了不激起部下士兵的怨愤,惊虹军被迫停止进攻。 今天的这场战斗,在历史上又创下了一个最具和平性概念的记录:即大战开始到大战结束,攻守双方均未死伤一人,只有少数被流箭击中的伤患。 后人为这场战斗起了如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战斗,大便之战,肮脏之战等一系列名称。面对铁风旗成功的守住平阳县城,并厚颜无耻地宣称自己的胜利,惊虹人愤怒地称其为是一场臭烘烘的胜利。 且让我们看看战场记录员事后是怎么描述这一场景的吧: “平阳县城的上空飘满了熏天的臭气,令人闻之欲呕,在今天的这场战斗之前,你永远不会想到将整个县城变成一个巨大的粪坑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地上到处都是尿水浇灌的烂泥,红的黄的白的,什么颜色的东西都有,恶臭借着风吹来,送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会随之跑开。无形的风甚至会因此形成有色的云,在空中漂浮,那种恶心至极的场面,简直是让人看一眼都吃不下饭。。。。。。。” 事实上,这一天也的确没多少人能吃得下的东西。 可是不管怎么说,至少铁风旗又守住了一天,他们又可以继续增加防御,并得到充分的休息了。 。。。。。。。。。。。。。。。。。。。。。。。。。。。。。。。。。 眼看着粪便战术起到了绝佳效果,不需要长官的命令,士兵便自发继续地满县城搜集粪便。 铁风旗的战士们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到处搜集粪便。几乎到处可以听到这样的呼声: “什么?没有了?那就再拉点!” “我说你们平时多吃点,现在不就有了吗?” “总该有点存货的吧?什么?用来浇地?我说大爷,我们不抢你粮食,找你借点大粪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大爷慢条斯理的反问:“借?那你啥时候还啊?” 士兵:“。。。。。。” 雷火摇头苦笑。 粪便战术,其实就是一种典型的心理战打法,它攻击的不是人的肉体,而是心灵,是对人天性好洁崇尚光明讨厌污秽的心理发起挑战。它发于无形,有时却比刀剑还犀利。 然而心理战的一个最大不足之处就在于:它对有心理准备的人无效。 经过今天的那场战事,惊虹人对天风人的粪便战术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以想象,惊虹将领一定会挑选那些心理素质过硬,曾经在战场上负过伤,在刀山血海中打过滚的老兵担当下一波的攻城任务。他们会通过巨额悬赏,语言煽动,挑动仇恨等一系列手段,使士兵们重新回忆起战争的残酷性和对杀敌的向往。 在这种残酷性与刺激性面前,又脏又臭的粪便其实不值一提,它们没有任何阻挡进攻的能力。相反,冲天的臭气对处在城头上方的守军反而会产生视线上的影响。因此,当惊虹人再一次发起进攻,打定主意冒着粪雨淋浇的命运攻城时,战术注定将会全面失效。 不过做为一个优秀的指挥官绝不会去打消士兵的积极性与信心,即使是一些无意义的准备,同样也可以让他们对战斗充满自信,所以这刻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再度来到核桃的房前,这一次,他是直接推开房门。 核桃见他进来,吓了一大跳:“你。。。你过来干什么?” 雷火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我是来谢谢你的。昨天要不是和你说话,我也不能想到这一手。” 核桃满脸惊讶:“你是说,今天的大粪是你想出来的,就是因为我昨天。。。。。。。” 雷火点点头。 核桃急得都要哭了:“完了,完了,让乡亲们知道会打死我的。你害死我了。” 她心里害怕,焦急的心情看得雷火心中微痛,那一刻他突然不能自已,很想抱住她抚慰她。 这刻便拉住核桃的手说:“核桃,跟我走吧。” 核桃愕然,呆呆地看着雷火:“你。。。你说什么?” 雷火用他那特有的粗厚嗓音道:“跟我走吧,做我的女人。等我们的援军来了,我就带你一起离开。” 核桃已经彻底傻了过去:“可是。。。可是我还不认识你。”她结结巴巴道。 “我们已经认识好几天了。我叫雷火,天风人,军人,男人,你还需要知道什么?” “可是。。。唔。。。”核桃的话没说完,已经被雷火一口吻了上去,牢牢地堵住了嘴唇。 核桃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陷入一片眩晕之中。 良久,雷火终于放开她,呆呆地,傻傻地,紧张地看着核桃。 沉浸在对方炽热的眼神里,核桃轻声说:“你。。。你身上好臭哦。” 第十五章 平阳大战(5) 10月28日。 仅仅过了一天,惊虹军已经再整人马准备攻城了。 方虎已经从病榻上起来,用黑布笼住那只还渗着血水左眼,要亲上战场指挥战斗,看上去狰狞凶恶,威猛之极。 “虎子,你的伤还没好,今天这一仗还是我来指挥吧。”沐血劝慰他。 方虎摇了摇头:“不必了,守不住今天,只怕以后都不用再守了。让我躺在**等死,我做不到。” 众将心中都是一片惨然,绝望的心情油然而起。 尽管每一名士兵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但是他们依然渴望在自己闭上眼睛之前,能见到自己人的援军赶到。哪怕就此死去,至少亦可无憾。可惜无论是方虎,还是沐血,又或是无双,雷火,他们都无法向士兵做出这样的承诺。 眼前的惊虹大军,已经派出了由老兵组成的新的攻击阵容,士兵们的口鼻罩上了湿布,很显然这一次他们有了充足的准备。 方虎叹息道:“让大家放下粪捅吧,对方既然敢来,自然就有了心理准备,不怕粪便淋浇。既如此,咱们就打一场正式的,死也死得干净些,有尊严些。” 命令传了下去。 呼啸的箭雨从敌军的阵营中再次腾空而起,无穷无尽的箭枝像毒蛇的芯子一样吐动,在狂暴箭雨的掩护下,惊虹士兵推着攻城车,抓着云梯冲近城墙。 眼看着下面如海浪潮水一波一波涌上的战士,方虎厉声长嘶:“铁风旗的兄弟们!让他们见识一下天风军人的尊严与骄傲!杀!” “杀!”所有战士同声狂呼。 这注定是一场在最后的绝境中依然不愿放弃自己士兵尊严的战斗,远处的姜卓娄天德眼中露出惊叹的目光,长声叹息道:“铁风旗,果然不愧是天风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二十万大军的重压之下,竟依然能保持如此高昂战意,仅在士兵的战斗意志上,我军就不如他们。可惜了,这一群真正的军人。” 血潮再起,在平阳县的城头上刮起一股红色风暴,席卷出勇士们最后的壮烈。两天前的壮烈一幕再度上演,但是这一次,铁风旗已经没可能再坚守下去。惊虹士兵前仆后继地登上城墙,与铁风旗战士展开了短兵相接。黑压压的大潮一波接着一波,冲撞着这破碎的堤岸。 只在开战后的小半个时辰里,就有三千左右的惊虹兵顺利上城。残酷的搏杀随之展开,铁风旗的战士几乎每一个都面临数倍于己的战士,却死战不退。 安海,隶属于虎豹营第三卫的老兵,从驻马店力抗飞雪卫开始,就一直跟随着浅水清,南征北战,然而今天,他知道自己或许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但在他战死之前,他至少还可以为自己拉进太多的陪葬。战刀挥舞出凄厉的光芒,安海就象一个疯狂的屠夫,身边倒下的尸体堆积成一片尸墙人垒,他犹自不知疲倦地狂砍着,直到身手至少六名惊虹战士同时戳进他的尸体。 清心,曾经的蓝城守军战士,浅水清负伤时的忠诚侍卫,这个年轻的大男孩,脸上总带着一些羞涩。但是今天,羞涩褪去,代之而起的是绝境里那凶狠的绝地大反击。他就象是人类最后的武士,在面对至少十名惊虹战士的围攻里,身中十余刀,却依然坚持不懈地战斗着,凶狠地砍杀着身边的每一名敌人。在他砍倒第六名对手时,致命的打击从脑后袭来,他两眼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他依然狂舞战刀,狂喝连连,一名战士刺进他胸膛的同时,他也反手将自己的刀捅进了对手的胸膛,然后他笑着躺倒在地上,耳边是无数战友的呼喊。 一名士兵在砍倒了冲上来的惊虹战士后,身中三刀,却依然怒睁大眼,坚持不倒。硬是抱着那刚刚上来的惊虹士兵一起向着城头下跳去,砸中一架云梯,将满梯的士兵一起带落,重重摔死。 还一名左臂被断,只留下一点皮肉相连的士兵神情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一片修罗杀场,仿佛是在寻找自己的那只断臂,在茫然地转了几圈后突然呵呵笑了几声。然后他用仅剩那只手在身上浇满火油,向着城头下火光升起之处纵身一跃。 在这场注定失败的战斗里,士兵们对援军已经不再抱有期望,他们更渴望在自己战死前,和对手拼个同归于尽。战争,让所有好男儿的鲜血流尽,那个时候,无论是方虎,沐血还是雷火,都发出了绝望的叹息。 雷火已经累了,他太疲倦太疲倦。 眼前到处都是鲜血在飚溅,是血肉在翻腾,是战士们在扑倒。 越来越多的惊虹人爬上了城头,白刃战在这一刻更加白热化。铁风旗已经开始放弃城头,准备改打巷战了,这意味着他们很快将失去对县城的控制力,并最终全员战死。 方虎的一只独眼闪露出绝望的目光,他长笑看向身边的众位:“兄弟,看来咱们哥几个今天是劫数难逃了。” 沐血嘿嘿一笑:“战士的命运,就是战死沙场。” “可惜啊,我还是希望能把自己埋葬在自己国家的。” “浅少会给咱们收尸的。” 方虎雷火沐血拓拔开山还有无双,五个人互相搀扶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露出一线笑容。 他们突然同时发一声吼,身心深处再次涌上一股力量,大吼着冲向眼前的敌军。他们纵情挥舞战刀,大开大阂,肆意杀伐,他们勇猛战斗,血光飞溅里,雷火自己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刀。当对手那凶狠的一击刺破他的胸膛,将他飞踢出去时,雷火几乎站都站不起来了。他亲眼看着方虎被敌人刺了一枪,正待上去补枪时,数名亲卫战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方虎。。。。。。方虎看着自己士兵惨死疯狂吼叫起来。 不远处,沐血厉声狂嚣,他的身上接连挨了数刀,头发散乱,状似疯虎。 拓拔开山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大蛮牛成了大血牛,吼声也低微下去,甚至那唯一没有受伤的无双也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末路已至! 终究还是要死去了吗?雷火遗憾地想,缓缓地坐倒下去,眼前一片鲜血模糊,他有些看不清东西了,惟有那风中的凄号渗出亡者的哀鸣。 “雷火,雷火!”依稀有个声音在耳旁喊叫。 是核桃? 他能听出是那姑娘的声音:“核桃。。。是你吗?你怎么来了?你快离开啊,这里危险!” 雷火大叫。 温柔的小手抚在他的脸上,嘴角边尝到那咸咸的泪水。他听到她说:“我来做你的女人了。” 雷火笑了,带着欣喜的无奈:“可惜啊,我快要死了,不能娶你了。” 核桃哇的一声扑倒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 整个平阳县城头,已经变成了生命的绞肉场,惊虹大军旗帜摇动,全员齐上,再不留丝毫后力,二十万大军潮水汹涌,向着这片土地漫卷而来,在视野上造成强大的冲击效果,姜卓远远看着城头冷冷说道:“这是我打到现在,最无悬念,却最富**的一场战争。铁风旗,亡局已定。” 话音刚落,身后竟响起千军万马冲杀之声。 姜卓娄天德愕然回首,只见远方旗帜招展,无数铁血骑兵已经从后方杀了过来,踏起迢迢烟尘,呼喝出威武之师的铁血风范。 “看哪!”城头上有士兵高叫。“是我们的援军来了!” 所有人一起向远处望去。 烈字旗,鸿字旗,舞字旗,劫字旗,龙牙军龙威军龙鳞军三军旗,还有风纵火纵水纵三纵骑兵旗,同时出现在苍茫大地上,旌旗一路招展,马蹄狂踏,飚扬出风火雷霆之势。 暴风军团果然全面杀进惊虹,且来得是如此之快,直扑平阳,杀向毫无准备的惊虹大军。 “援军来了!我们胜利了!”铁风旗所有战士在同一时刻将武器抛向天空,哪怕身边还有敌人也不管不顾,兴奋大吼起来。 远方的援军挥舞着长矛刺刀,风驰电掣般来到惊虹人的身后,招呼也不打一声举枪便刺,挥刀便砍,顷刻间在惊虹人的后方制造出一片大乱局。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以包抄之势行进,没有阵型,却有着无可睥睨的威武之势! 那一马当先的,赫然正是浅水清,千人斩挥舞出血色巨浪,撩拨出激荡天际的血线。平阳县内的飞雪高声嘶蹄,不用看,它也知道是主人回来了。 “寒风关已下,孤正帆已枭首就戮,所有人还不立刻投降!!!”浅水清长声大喊。 “寒风关已下,孤正帆已枭首就戮,所有人还不立刻投降!!!”这是所有来袭天风军共同的呼喊,配合着那千军万马踏出的雷霆阵势,惊得敌人心胆惧寒,再无战意。 平阳城头,方虎大叫道:“铁风旗全体将士,下城上马!咱们冲出去,杀他娘的!” “杀他娘的!”铁风旗将士同声大叫,疲惫的身体在这一刻就象被打了一针兴奋剂,流逝的力气又奇迹般的回来了。雷火翻身跃起,整个人一下子又活了过来,他抱住核桃的脸,狠狠地亲了她一口,然后大叫道:“在这里等着我,等着我回来,做我的女人!” 然后他冲下城楼狂呼:“兄弟们!冲啊!”前方是方虎等人送来的欣喜眼神和无尽雀跃。 士气此涨彼落,铁风旗士兵纷纷上马,两方骑兵同时向着西门战场上多达十余万的部队展开了凶猛的夹攻。 两股汹涌大潮,向着中间乌压压的大铁饼卷去,用他们犀利的冲击将敌人的阵营撕扯得四分五裂。血肉在兵刃挥动的间隙里飞溅,马的肠肚和人的腑脏、白的脑浆和红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把脚下乾燥的地面浸润成酱紫色的泥沼。在这片开阔地战场上,骑兵们最大限度地发挥出了自己穿插冲刺的作用,将庞大的敌军阵容如切蛋糕般一块块进行分割,包抄,围歼,消灭。。。。。。 一场历史上罕见的平阳大战就此完全展开。 。。。。。。。。。。。。。。。。。。。。。。。。。。。。。。。。。。。。。 寒风关。 “这不可能!”孤正帆怒吼咆哮,如一头发疯的狮子,吓得身边的一众将领瑟瑟发抖。 “父亲!”孤远影跪在地上叫道:“孩儿亲自去了一趟浅水湾,亲眼发现那里的确有差不多两万人留下的痕迹。附近一带的乡民也全部盘问过,有不少人亲眼见到是天风军。那几个来报信的百姓没有撒谎,天风军真的曾经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度过一夜,然后又匆匆而去。他们将抓到的百姓带在身边,足足有数十人之多。直到带出百多里路才放回他们。他们一路跋涉,走了两天才终于能赶回来报讯。” 孤正帆只觉得一阵昏阙。 无论是孤正帆还是他手下的一众经验丰富的将领,到了此时此刻都不可能再不明白浅水清打的是什么主意,如果不是烈狂焰的离奇死去,那么今天,可能已经是天风军坐在这大将军府里对着惊虹地图指点河山了。 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服,在不知不觉间,寒风关诸将竟已在鬼门关前转了个来回,却不自知。 孤正帆突然低低地发出一阵冷笑:“浅水清啊浅水清,我真服了你,竟然自贬其职,暗伏于后,伺机而动。。。。。行,你狠,这一仗,我承认是我输了你一着。” 一名长相英俊的青年将领突然走出来单腿跪倒,抱拳头:“大将军,浅水清劳师动众,偷袭寒风关,手段的确不错,不过天佑我惊虹,不给他这个机会,说明我惊虹气运未衰,天风人虽然强大,却无奈我何。说不定天命有道,正是我惊虹当起之时。浅水清逆天而行,注定了要为天命所抛,纵有天纵之才,亦只有亡命天涯一途。如今烈狂焰身死,浅水清与他的铁血镇身陷险地,正是我们的机会!” 说话的,正是那一箭射中烈狂焰的孤正帆的爱将寞子欧。此人不但作战勇猛,且心思细密,手腕灵活,指挥作战也颇有一套,最擅长奔袭作战,千里掩杀,是惊虹人最典型的速攻型将领。他和浅水清一样都是平民出身的将领,代表的是广大中下层百姓,因此在下层百姓中也颇有名望。 当初他指挥两万鬼骑奔袭烈狂焰,没能发挥出奇袭的作用,心里一直有所不甘,没想到当初射出的那一箭,竟然成了如今烈狂焰的催命符,同时也在无形中救了所有人一命,无意中立了一个大功。不过他很会说话,没有立刻揽功劳到自己身上,而是借天命劝慰孤正帆。 孤正帆可以说是国内最为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连烈狂焰他都不放在眼里,没想到这次却输了浅水清一着,心中怒火可想而知。 这刻听到寞子欧这么说,孤正帆心里的气算是平了许多,孤远影更是大叫道:“对,父亲!天命在我们这边,他浅水清如今身陷国内,大军重重围困,他再也跑不了了。” 孤正帆眼中露出凶狠杀机:“那几个百姓不是说,听到他们高喊回家了吗?看来浅水清已的确不再想着要拿下寒风关了。哼哼,回家?有那么容易吗?国家战史上还从没有一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浅水清,你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回去了。你就给我留在惊虹的这片土地上吧!” 他猛一抬头,大喝道:“传令,通告天下,铁血镇浅水清如今已成笼中之鸟,我惊虹大军将全面消灭这支部队,不留一人!天风苍野望狼子野心,如今计划破产,就让他好好等着给浅水清收尸吧!” 被浅水清算计了这么一把后,孤正帆立刻改变了主意:他再不打算活捉浅水清了。 孤远影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轻声道:“父亲,他们。。。。。。” “怎么?还有什么事?” 孤远影一咬牙,叫道:“据那几个回来报信的乡民说,他们是冲着平阳方向去的。” “什么?!”孤正帆浑身一颤:“不好!姜卓他们危险了!” 有将领忙说:“可姜卓那边足有二十万大军,铁血镇以一镇之力要想对付他们,怕不容易吧?” 孤正帆还有寞子欧同时叫道:“人多要是有用,止水就不会被铁风旗用一万人就拿下了。姜卓败局已定!” 第十六章 平阳大战(6) 尽管只有一万七千人,铁血镇却成功地完成了一次伪装奇袭。 为了让惊虹军相信是整个暴风军团突破了寒风关防线,浅水清不仅伪造了各路军纵的大旗,同时还精心布置了骑兵冲锋阵容。冲在最前沿的骑兵是人数最多的,他们完全按照正常的骑兵阵容排布,且一字蔓延,长近千米。而排在后方的士兵,却每一列只有前方人数的一半,且只出现在前方骑兵的空档后,同时横列与横列之间保持着长达十余米的间隙,使整个骑兵军阵变得松散而庞大异常。 前方人数多,后方人数少,前方骑兵快,后方骑兵慢,横向间距小,纵向间距大,通过这一系列举措,利用战马扬起的尘烟,再加上人们对纵向与横向间的模糊视距,浅水清成功制造出一个视野规模宏大无比的骑兵军阵,几乎占据了整片战场空间。冲在最前方的是一万七千名战士组成的骑阵,后方则是绑着稻草人的战马缓慢前移。当第一列骑兵出现在惊虹军的眼前时,他们看到的是一列又一列呼啸而来的骑兵,放眼望去,几乎漫山遍野都是暴风军团的骑兵在冲锋,他们驰骋奔喝,马刀挥舞,前面的人兴奋狂嚣,后面的人绵绵不绝,从四面八方包拢围来,不断有骑兵出现在远方地平线上,一列接着一列,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军队正在向这边开来,天风军纵横交错的身影已充斥了整个天地之间,怎么数都不能少于七八万骑。 铁血镇的从后掩杀,在士气上给了惊虹军一个沉重的打击。 士气就象一条看不见的线,牢牢牵挂着每一名战士,让他们聚集如一群猛虎,也可以让他们散落成一地念珠。 失去了这根精神线的惊虹军,实在没有任何可以抵挡对手的理由。城府军毕竟不是边防军,二十万大军人数虽众,却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们来自国内城府群县的各个地方,平时并不是一个整体,缺乏相互合作,统一作战的经验与默契。这支临时组合的军队在优势情况下看不出什么问题,各级将领接受指挥,统领作战,皆能发挥自己良好的作战素养,可一旦碰上大战混战突袭之战,就会立刻乱成一团。 姜卓娄天德并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但由于他们从没有考虑过会有一场旷野上的以步对骑,背后奇袭的事情发生,以至于完全没有在这方面做过任何准备。 当暴风军团的旗帜飘扬在平阳上空时,所有人都慌乱起来,暴风军团的赫赫威名,寒风关覆亡的消息,彻底毁掉了惊虹战士的抗拒心理。 在这种情况下,人多反而是一个累赘,士兵们的良莠不齐,士气的大幅度下降,指挥系统的不灵便,使得姜卓所部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防御,而方虎带领铁风旗的趁势冲杀,两相夹攻,更使惊虹人慌乱无比。 铁血镇的穿插分割就象是狼群进了羊群,将他们趋赶,分割,围歼,恐吓,通过种种手段制造胜利气氛,打击对方军心士气,恐惧就象瘟疫一样迅速在军队中蔓延开来,最终形成崩溃局面。 与安府川不同的是,此时的惊虹人比护民军更不争气,大溃散几乎是在一瞬间爆发,顷刻蔓延全军。 尽管惊虹人比止水要强上许多,但有一点是他们共同的,那就是对于天风军的强大,他们从内心深处感到畏惧,这便是奠定他们败亡的根基。这场溃败来得是如此迅速,如此的讯雷不及掩耳,以至于许多军官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夹杂在败军的洪流中退却。 尽管也有人试图组织抵抗,但遭遇的却是更悲惨的命运。 姜卓在指挥部队反抗时死在了逃亡士兵的刀下,而娄天德则马失前蹄,被自己的士兵践踏而死。各部将官受此冲击,均死伤惨重,能够活着离去的竟是少之又少。荒野上,到处是仓皇逃窜的惊虹人,他们已经不再是刚毅勇猛的战士,而是一大群绝望的丧家犬。国门已破,家国将亡的消息沉重地打击了所有人,敌人凌厉凶猛的打击震得他们再无还击之力,他们丢盔卸甲、抱头鼠窜,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战斗、忘记了还击,只想着如何逃命。 然而在战场的中央,当方虎和浅水清两支军队汇合交拢时,方虎他们看到铁血镇奔来的旗帜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所有人都惊得发呆。 “林跃!你怎么成了龙牙军的军帅?你老丈人呢?” “水中棠!你怎么跑去指挥龙威军了?” “碧空晴,龙鳞军怎么是你的了?” “苏云,怎么风纵纵队长是你?” “烈帅呢?暴风军团在哪里?为什么都是咱们铁血镇自己的兵?你们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方虎厉声质问,心头却泛起一丝不详之兆。 浅水清望着眇了一目的方虎,还有混身浴血的铁风旗诸将,心中微痛:“你们都没事吧?” “浅水清,回答我!他们到底在哪?你们到底有没有拿下寒风关!”方虎大吼道。 望着铁血镇众将无奈而羞愧的脸色,方虎的心彻底寒了下去:“浅水清,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们没能拿下寒风关吧?” 浅水清微闭双眼无奈点头,仰天长叹一声。 方虎在马上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抓着浅水清的脖子狂叫道:“怎么会这样?啊?你说过你一定能拿下来的!你知不知道为了完成你的计划,铁风旗死了多少兄弟?一大半都没了,就是为了这个计划!可现在你却想告诉我们,他们全都白死了,是这样吗?” “闭嘴,方虎!”水中棠大叫道:“这不是浅少的错,只能怪天意弄人。具体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吧,这仗还没有打完!” 浅水清冷冷道:“中棠,空晴,你们两个按计划领兵追击,务必不能让惊虹军有重整的机会,铁风旗立刻回平阳县休整。有什么事情都等这仗打完后再说。” “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追击敌人?浅水清,你到底在想什么?”方虎叫道。 浅水清怒吼:“你给我闭嘴!我知道铁风旗战死了很多弟兄,不过我还要为活着的兄弟考虑!我知道你痛心,但是我却连伤心的时间和资格都没有!” 方虎大叫:“你有什么好伤心的?不是你在守平阳,你不用看着这么多的兄弟倒在你面前。你以为我不知道做为一个铁血镇督需要考虑的是什么吗?作为将军,每一个死去的战士都只是数字!是数字而不是生命!可是现在,你们没有拿下寒风关,所有的牺牲都变得没意义了。你有什么可以伤心的?伤心的是我们,不是你!” 浅水清望着方虎,他那只瞎掉的眼里,血水依然在渗流,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却一句话都不说。 碧空晴叹息:“方虎,烈帅去了。” 方虎一呆:“你说什么?” 水中棠侧转马头,开始指挥部队追击逃逸部队,冷冷丢下一句话道:“方虎,你是条好汉子,不过你最好明白一件事,浅少比你更痛苦,而他最痛苦的就是,他现在必须忘记所有令他伤心的事,包括你的指责。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铁血镇活着带离这个鬼地方。所以,你最好以前是怎么尊重他的,以后继续怎样尊重他。否则我水中棠不会放过你。空晴,咱们走。” 灵风血风两旗去了,追着敌人的败军而去,平阳县依然只有铁风旗,凭添的是那无数战死者的尸体。 浅水清看着方虎,缓缓说道:“烈帅去了,暴风军团退了,攻打寒风关的计划出现重大挫折。铁血镇被迫放弃攻打,一路追击,终于赶到平阳。虎子,尽人事而听天命,铁风旗战士的血不会白流,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冷静。现在,你带着铁风旗兄弟回平阳,你们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和养伤,而不是愤怒与指责。” 方虎默然。 他带着铁风旗默默地向后退去,眼中充满了怅惘与迷茫。胜利的喜悦转眼间被冲淡至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援军出现前的那种失落与绝望。 。。。。。。。。。。。。。。。。。。。。。。。。。。。 日暮时分。 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滋润土地,渗透泥浆。 方圆十里战场上,血水浸透大地,尸体遍布,到处都是残肢碎块,简直就是一片修罗地狱。 浅水清一个人寂寥地行走在这片血肉杀场上,眼望苍茫,放眼处,到处都是死人的尸骸残肢,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随着风洒下后,留在手心里的,是一片血色赤红。 这一战,已经死去太多人了。 包括了惊虹人,也包括了自己人。 从日出到日落,铁血镇几乎都是在追击,绞杀中度过的,他们并没有经历过一次象样的反抗。 如今,日落西山,平阳战场上却再看不到活着的惊虹战士。 超过数万具的尸体横躺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圆睁大眼,死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是这样。 在这场战斗中,铁血镇杀死的敌人其实并不多,真正造成惊虹战士死亡的那场因为混乱导致的大溃逃,在交相拥挤中互相践踏,将自己人活活踩死。 倘若放眼看去,由此一路向西,漫山遍野都是惊虹败卒的身影,他们就象难民一样疯狂逃窜,身后是铁血镇的骑兵紧紧追逼,务必不能让他们停下来。 平阳大战在战争史上,是一次罕见的兵力悬殊大,战斗时间短,战况极为惨烈,且少数人战胜多数人的战例。 也是改变铁血镇在惊虹的被动局面,争取到一线时间优势的一场重要战斗。 同时,它还是一次最匆忙最无准备的攻防战。攻守双方都没就城市争夺战做过充足的准备,各种器械的运用原始而老旧,仿佛战争科技一下子就到退了二百年,回到了最原始的战斗状态。进攻方固然没想到铁风旗会放弃突围而死守,防御方由于都是轻装简从而难以拥有完善的防御措施。 此外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场大战,是自浅水清执掌铁风旗以来,伤亡最为惨重的一次战斗。 近九千名铁风旗战士,在四天的守城战中先后战死四千人左右,伤亡人数更超过了当时的大梁城突围战。出征时一万铁风旗将士,在这一场大战后就只剩下五千人都不到,且个个带伤,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只怕一个月内都很难再上战场,还有一些人则将在痛苦中因为伤势沉重而牺牲。 一批最优秀的老兵在这场战斗中死去,掌旗方虎本人也身受重伤,瞎了一只眼,而其余众将也几乎没有不受伤的。各营亲兵几乎死光死绝,铁狮营更是彻底打到完蛋,最终只剩下了三百名老兵强撑着铁狮营的名号。佑字营和荆棘营还剩八百多号人,是伤亡仅次于铁狮营的,虎豹营算是相对完整的保持了自己的战斗力,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上战场,那个时候的方虎还打算借虎豹营的冲击之力,帮助大家脱离困境。 至于惊虹方面,被铁血镇突袭的惊虹军更惨。除了当时见势不妙,早早撤出战斗的其他三门负责牵制的五万兵马外,姜卓统领的西门十五万主攻大军,被铁血镇杀死的士兵不过万人,却有两万人自相践踏而死去,而在其后连续三天的追击里,十二万大军一路狂逃,竟然生生被追军杀死杀伤近半。最后只有不到七万人活着脱离战斗。 浅水清命令灵风血风两旗一路狂飚,眼看着快到惊虹中部地区才算放手。他是不能不追击,否则若是让惊虹有了休息重整的机会,就会发现其实真正杀过来,并没有十多万人,只是漫山遍野的骑兵模糊了他们的视线而已。 这一战,浅水清以一个铁血镇的兵力一口气吃掉了惊虹人差不多八万大军,是他有生以来打得最辉煌也最重要的一次战斗。 观澜大陆历史上,最大差距的兵力比记录,是一比四十八,是当年的沙思汗大帝创下的,以一万余人破敌五十万大军,那一次的夜间奇袭,使得无数战士疯狂奔逃,最终亡者逾二十万,沙思汗麾下所杀士兵不及其二十分之一。 尽管平阳战场上,浅水清并没有创造以少胜多的兵力对比记录。但是没有人可以否认,正是平阳大战,为铁血镇在惊虹一地后来的三万里纵横之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其意义丝毫不逊于当年的沙思汗大帝。 惊虹二十万大军溃败,八万人战死,姜卓娄天德皆赴国难,使得当时惊虹东部一带,几乎再无可与铁血镇抗衡之力。尽管惊虹人很快就可以再度拉起人马消灭这支部队,但是可以肯定,短时间内他们做不到了,这使得铁血镇终于有了一线喘息之机。 由于败军的溃逃,消息的传递加快,浅水清的真实作战意图也在这刻终于公示天下,引发世人震惊。然而事实就是,尽管平阳大战里铁血镇大获全胜,但自己也损失惨重。铁血镇的士兵每死一个就少一个,而八万城府军的战死,对惊虹方面来说,却并非一个痛到无法忍受的数字。随着时间的推移,惊虹再调兵员对付铁血镇时,铁血镇面临的处境将极度艰难。 命运总是如此颠沛,可以肯定,如果没有烈狂焰的死,铁血镇绝不会这么快赶到平阳,那么铁风旗的命运就只能是灭亡。然而偏偏烈狂焰死了,寒风关没能拿下,浅水清却因此带着铁血镇连夜离开浅水湾,及时救出了铁风旗。 我们无法确定这到底是是合算还是不合算,但是对铁风旗活着的战士们来说,生命或许还能延续下去,对死去的战士来说,却是死得再无意义可言。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在这惊虹的土地上,还有没有将来。 此刻,浅水清看着脚下那被鲜血染得酱红的泥土,风吹动,死伤者扭曲的脸庞严重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知道,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平阳一战,固然是铁血镇进入惊虹以来的第一场大胜仗,却也可能就是最后的一次疯狂。即将到来的日子,他们将注定了在逃逸和被追杀中度过。 那一刻,他仰天长吼道:“老天爷,我浅水清永远不会向你认输的!你看到了吗?你的虎落平阳被我给破了!我看到了你的布局!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我浅水清是龙困浅滩,却不是龙死浅滩!所以我不会死!天命若利于我,我便听之!若不利于我,我便用之!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若是那条龙,那么总有一天,我就一定会束缚这该死的囚笼!这海阔天空的世界,将任我浅水清纵横驰骋!” “我发誓!!!” 第十七章 平阳会议 六天后,负责追击的灵风血风两旗终于返回平阳县。 如今这一带,已完全是天风军的掌控范围,哪怕只是暂时的。 沐血从外面进来时,浅水清还在对着地图思考。如今他眼前的这张地图,其经络纵横,已比原先的更加丰富了许多。随着铁血镇在惊虹的一路杀伐,他们对这个国家的了解程度也会越来越详细。 “埋葬了四千六百二十七名战士,其中有四千四百人一十二人是属于铁风旗的士兵。为了防止惊虹人回来后掘坟毁尸,掩埋地点比较偏远,且没有树立任何坟头,移了些小树过去,短时间内当可以掩人耳目。” 浅水清苦笑:“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士兵,可惜,我们无法将他们运回国内安葬。” “总有那么一天的,在我们再度进来之后。” 浅水清看看沐血:“是我,还是天风帝国?” “是你。”沐血斩钉截铁道:“兄弟们都相信你,也依赖你。浅少,别让大家失望。” 浅水清微微笑了起来:“虎子他们怎么样了?” “还不错,要不了多久又是生龙活虎的好汉子。平阳的几个药堂里的药差不多都被我们用光了。只要有城在,就不怕缺医少药,可惜,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被迫流落荒野,丛林,山谷,河川。。。可能什么地形都会走。到那时,才真正是大麻烦到了。” 浅水清看看沐血仍吊着的手臂,心中微痛:“放心吧,我不会让大家走到那一步的。在这几天,我大致构思一个行动计划,正好中棠他们刚刚回来,叫他们都过来听一下。大家探讨一下,弥补不足。” 没过多久,铁血镇营主以上各路将领均来到了浅水清的身边。 这是平阳大战后,铁血镇第一次就自己的未来何去何从做出决断。尽管在那之前,每个人都相信浅水清能带他们回到家乡,但他们同样知道,这个任务又是如何的艰难。若能成功,仅凭此点,就足以成为浅水清一生中最辉煌的战役。 此刻,眼看着大家期盼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浅水清清了清喉咙说道:“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在想什么。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无非就是以下两种选择。一:一路杀过去,杀一个赚一个,直到大家全部战死。二:我浅水清天纵神威,肋生双翼,带着你们再度飞跃接天山脉,回到祖国家乡。可惜,战死我不接受,飞过去我也做不到。” 大家都呵呵笑了起来,浅水清的话的确说到了大家的心里。 浅水清耸了耸肩:“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必须承认现实,面对所有的困难。那么现实就是,在惊虹,一百万正规军中,有足足六十万的边防军。其中东南一带,寒风关及其后辖属各城兵力,有兵二十万左右。北部圣洁走廊一带,有兵二十万左右。枫,丘,黎等西部诸国边境,有兵十五万,南部都市联盟沿线,有兵五万。就道理上讲,如果想要返回天风,那么走都市联盟的路线是最合适的。不过可惜,我不敢做此想。” “为什么?”大家都问。 “商人们重利轻义,只要给他们钱,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如此轻松的一条回家路线,惊虹人不可能看不到。一旦走那条路,就意味着我们要穿越大海。在海上,天风军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只要梁丘旭肯出钱,我相信那帮商人们会很乐意将我们以海难的名义送葬海底。” 大家纷纷点头,都市联盟的那帮商人的确信不过,和他们打交道,实实在在是太过风险。当初天风人不肯从都市联盟借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浅少的意思是走圣洁走廊喽?” “没错。”浅水清把头一点:“圣洁走廊是我们唯一能回家的路了。” 水中棠立刻道:“可是帝国曾几次向圣威尔借道,都被他们拒绝了。在攻打惊虹一事上,圣威尔人从来都是坚决反对派,我看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借道的。” 浅水清立刻摇头:“那可未必,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我们借道,是出兵攻打对方,圣威尔人从他们的利益考虑,自然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但是这一次,是让我们回到天风,性质上完全不同,也就有了谈判的余地。铁血镇总计只有两万余兵力,对圣威尔公国不可能产生安全上的威胁,所以他们也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忧。所以,唯一的问题就是,帝国愿意出多少价钱借出这条路来。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惊虹人从中阻挠,一方面加强对通往圣洁走廊一带的道路封锁,另一方面怂恿鼓励圣威尔人拒绝借道。对天风帝国来说,要想让他们借道,就得看帝国愿意给出什么价格了。否则,我们走不通这条路。” “这么说,如今我们的命运已经掌握在帝国手中,野王手里了。”大家都叹气。要皇帝救臣子,并付出一定的代价,这对皇帝来说,要求怕是有些高了,只要圣威尔人的要价稍微狠一些,苍野望就很难点头。 浅水清笑道:“大家放心,野王不会袖手不管的,而且我在朝中的那些人包括若紫也一定会促成此事,我相信他们不会让我们失望,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大家请相信我,只要我们铁血镇一天不灭,那么帝国的营救决心就会一天比一天增强。咱们在惊虹逍遥的日子越久,惊虹人的日子就越难过。要想回到家乡,那么首先就要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传令兵叫道:“报,有位老人要见水中棠水掌旗!” 浅水清眉头一扬:“什么人?” “不知道,来人不肯说姓名,不过他说此事关系到铁血镇未来身家性命,请务必一见。。。他说话用的是天风口音。” 众将皆是一楞,碧空晴道:“难道是我国派在这里的细作得了消息来见我们?” 沐血立刻说:“既如此,就当求见浅督而非中棠,而且我天风细作自有一套行事方法,不会采用如此卤莽的做法。” 浅水清和水中棠对望了一眼,同时叫道:“让他进来。” 胡乱猜测终不及立时行动来得重要。 被士兵带进来的那个老人,蓬头垢面,一头乱发如鸡窝般杂乱,身上又脏又臭,看上去仿佛叫花子一般。这样的一个乞丐般的人物,若不是他操的是天风口音,相信铁血镇的士兵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进来见众将军的。 但是就在老人进来的那一刻,水中棠去一下子怔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那老人乱发下隐藏的脸孔,清癯的长脸上,那一双依然闪烁着精光,显示出此人的不同凡响的眼神,令他微微颤栗。 老人嘿嘿一笑道:“怎么,是不是老夫最近沦落得太过凄凉,以至于中棠贤侄都认不我来了?” 水中棠终于大叫起来:“西帅!你是西副帅!” 他一下冲了过去,抱住了眼前的老人。 嗡!会堂里一下炸了锅,眼前的老人,竟然就是去年鹰扬大败,失踪不见的鹰扬军团副帅西岭野! 浅水清和麾下众将对望一眼,同时半膝跪道,抱拳叫道:“铁血镇浅水清及麾下诸将,见过西大将军!” 在西岭野的面前,就算是浅水清也得执下属礼。 那个时候,西岭野长长叹了口气:“都起来吧,还什么西大将军,败军之将不言勇,我现在只是一个落难天涯的糟老头子罢了。反到是你们。。。后生可畏啊!没想到我西岭野还有活着找到你们的那天。” 。。。。。。。。。。。。。。。。。。。。。。。。。。。。。。 当天下午,西岭野美美地洗过一个澡,吃过一顿美餐后,重新焕发出一位大将军的风采。其实他并不太老,今年也不过四十多岁,将近五十罢了。整个人一旦重新梳装,便立刻风采非凡,精神奕奕。 当初的糟老头子形象,到有大半是为了瞒过惊虹人的耳目所设计。那时他扮演的是一个又聋又老的哑巴,每日靠乞食为生,一直到听说了铁血镇进入惊虹后,他才一路匆匆追赶而来。当初铁风旗跑得太快,他总是追不上,但平阳大战后,惊虹东部暂时没有可以威胁到铁血镇的敌人,而战士们需要时间休养生息,因此才滞留此地,也就给了西岭野一个找上门来的机会。 眼看着西岭野风卷残云般把席上的食物横扫一空,拍拍吃饱的肚皮,回味无穷地说:“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还是碰上自己人好啊。” 水中棠心里也是一阵发酸:“西帅,这一年多来,您到底是怎么进入惊虹的?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西岭野嘿嘿冷哼一声:“我可没有什么山林秘道让我发现,还能是怎么进来的?自然是当了俘虏被孤正帆抓进来的呗。” 去年九月,小梁河大战,鹰扬军团大败之后,寒风关得到了大量战俘。当时的西岭野是负责指挥殿后,掩护鹰扬军团撤退的首领,因此也被孤正帆活捉。不过西岭野在眼看着回天无术之后,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落到孤正帆的手里,不仅要备受折辱,只怕还要借此来要挟天风帝国。他也算是当机立断,脱下了将军服,换上了普通兵卒的衣裳。好在西岭野平日颇得士兵爱戴,因此被俘士兵对他也颇为保护,誓死不愿说出他的身份,西岭野就这样被当成一名普通士兵和一众战俘被送进了惊虹,去过最辛苦最黑暗的苦役生涯。而天风人则误以为他失踪,惊虹人也不知道他们其实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就此白白错过。 在运送战俘的路上,西岭野煽动手下士兵,故意制造混乱,他自己则及时逃离,然后乔装改扮成乞丐老头,躲避惊虹军的追查。惊虹军眼看只是跑了一个天风士兵,也不以为意,但是为了掩护他逃跑,有上百名参与制造混乱的战俘被当场处死。说到这,西岭野也唏嘘不已: “我西岭野一生戎马,从未有一次如去年般败得如此凄惨。我不是吝啬这条命,怕送葬在苦役营中,而是要留着有用之身,为天风帝国做些准备。这一年多来,我本有机会可以回到天风帝国,但是我不甘心就此错过可以对惊虹的了解。我天风细作虽然也可以做这些事,但他们毕竟不是军人,不可能用一个老军人的眼光去观察和搜集一切,所以这件事我来做,未必就做得比他们差了。这一年多来,我几乎走遍了惊虹的各个角落,为的就是调查出惊虹各地军力分配,通讯手段,组织方式等一系列重要情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处,但我知道总有一天,它会起到作用。” 说到这,西岭野看着浅水清道:“浅将军的计划,如今已天下皆知,攻打寒风关的计划虽然失败,却错不在将军。将军胆大心细,谋定而后动,部下士卒敢死争先,虽明知是必死任务亦无怨无悔,我西岭野佩服。我本以为我要等到暴风军团打过寒风关后,才会有机会重新出现在人前,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浅将军,西岭野今天过来,就是为你送来你目前最需要的一样东西--惊虹人的兵力布防图和各地通关小道,行军路线图,以及各地城市的相关资料。老夫相信,这对铁血镇脱离困境会很有帮助的。” 。。。。。。。。。。。。。。。。。。。。。。。。。。。。。。 西岭野的及时出现,为浅水清解决了一个他一直都难以解决的问题--出于对惊虹地理形势的有限认知,从而无法制订切实有效的战略规划。 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老天爷给他开了那么大一个玩笑之后,竟然又转回手送了这样一件珍贵的礼物。 这或许是对他破解了虎落平阳之迷的一种奖励吧,因为他相信,人若能胜天,那么天当奖励人,而非迫害人。 这一点,或许只有他这当年的攀登爱好者才会有此想法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西岭野,由浅水清到铁血镇以下,所有人对接下去的生存把握又大了几分。不过考虑到西岭野曾经的显赫身份,如何安置西岭野到成了所有人头痛的一个问题。若西岭野不知好歹,以大将军的身份要求夺权,让浅水清靠边站,只怕大家都会很难做人。 还好,西岭野很明白自己的的到来对铁血镇意味着什么,所以主动要求以参谋身份帮助浅水清制订计划,一切仍以浅水清的命令为主,与铁血镇共进退。军中不可有两个首脑,西岭野的通情达理,算是解决了一个大烦恼。当天晚上,浅水清重新召集起所有人。 这一次,他原本已经朦胧的行动计划,终于有了清晰的实施步骤了。 “召大家来,是继续上午未完成的会议。如今形势已经很明了,要想走圣洁走廊回到家乡,就只能等帝国那边的动作。在这方面,我相信野王和其他大臣们也是一样想法。也正因此,我们才只能走圣洁走廊,无谓多做冒险。目前的问题是,在我们突围之前,首先要在生存一段时间。如何能够在这里生存下去,是我们目前要考虑的重中之重。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沐血立刻道:“惊虹国土面积狭长开阔,多高山雨林,小路纵横交叉,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这里崎岖的地势寻找一处险要山地,或退而守之,或隐蔽深谷。同时派出精干哨探,等待后方消息。” 方虎把头一摇:“此法不妥,咱们可不是山匪强盗,惊虹人没可能任由咱们占据山头逍遥自在。就是隐于山谷之内也不行,两万多人的粮草怎么办?就是让士兵们现种地也来不及等收成啊。” 无双立刻道:“那化装潜伏分散进入各个角落,潜伏下来又如何?” 碧空晴和水中棠同时摇头:“那就意味着彻底瘫痪我们的战斗力,会被惊虹人轻而易举地收拾掉。或许会有相当一部分人能够混过去,可是却很难再组织起来。人心叵测,一旦让大家落了单,在这异国他乡备受生存考验,即使是最勇敢的战士也可能承受不住煎熬,一旦被敌人抓到,就可能出卖大家。惊虹人不会缺乏刑讯高手的。” 拓拔开山大声道:“那就干脆一路杀过去!有多少仗打多少仗,和他们干到底。” 西岭野笑道:“若如此,不出两个月,铁血镇必全员战死沙场,这还是在浅将军的领导下,所能打出的最好结果。” 西岭野也算是极看得起浅水清了,他在惊虹时就听到关于浅水清的很多消息,知道他绝对是一个天才指挥型将领,而当初方虎率领的铁风旗,事实上是只被对手用半个月的时间就包了饺子。 雷火两手一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仗还怎么打?就任由惊虹军攻过来不成?” 西岭野笑道:“总是要想个万全之策的。” 他说这话时,特别注意看着浅水清,他知道,浅水清一定有了属于自己的计划。 果然,麾下众将议论纷纷,却谁也拿不出一个真正的好办法,最终只能集体看向浅水清。他们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候,浅水清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但是浅水清接下来说的话,还是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因为浅水清说:“我决定,一路杀过去,这一次,我们要在惊虹大干一场。” 就连方虎这样胆大包天的家伙也吓了一跳,叫道:“浅督,你没事吧?你说过你现在只想带所有人离开这里的!” 浅水清正色说道:“正是为此,我们才不能回避战斗。因为无论是孤正帆,还是梁丘旭,他们都不会想到,我接下来将送给他们一份怎样的惊喜。” 那一刻,他眼神中喷薄出一种炽热的神采,他大声道:“为士者,敢死争先,百战不殆,惟有先断了大家逃亡的念头,才有拼死作战的勇气。我们要让铁血镇所有士兵都明白一件事,生存,是用死亡拼杀出来的,而不是用逃跑。如果有一天,我们失败了,那么至少,我们对得起自己曾经的责任,没有白来惊虹一次。如果有一天,我们成功了,那么当我们踏上归家之路时,回首身后,会发现惊虹已是满目创痍。我们就象是一只闯入了主人家的耗子,门窗紧锁,四处无路,主人到处追打我们,仅仅靠逃,是逃不掉的,总有一天,我们会被他追上,被他打死。所以我们必须主动出击,要咬伤他,咬残他,让他害怕,恐惧,再不敢随意追击我们,如此才有生存下来的希望,才有活着回家的可能。” “在帝国为我们开辟出回家的道路之前,我们要谨记一句话:以斗争求安宁则安宁存,以妥协求安宁则安宁亡。对付我们的敌人,只有逃亡肯定是不够的,我们要边逃边打,在逃亡的路上随时转过身来咬他一口。要想离开这片土地,我们就先得让他们自顾不暇!我们要让敌人知道,即使铁血镇被困在了这片土地上,也依然还有兴风作浪的能力,也依然还有让他们害怕惊恐的资格。我们要让所有的敌人明白,他们不是在瓮中捉鳖。在他们的瓮里,藏着的是一只大老虎。他们要是小看了我们,就得小心被我们连皮带骨地吃下去。我们要在这片土地上,施尽一切手段,让他们不得安宁,让他们不得称心,让他们每时每刻都牵挂着我们,让他们因为我们而寝食难安,坐卧不宁。我们用战斗和勇气来对抗这个国家,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惊虹都将注定完蛋。” “历史上,从未有一支军队,在被困在一个军事实力基本完整,社会经济处于稳定的国家后,依然可以从容离去。但那是因为每一个遭遇如此困境的军队,都首先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他们在被动与逃亡中挨打,而不是在劣势中主动还击对手。他们失去了战斗的信心,也就没有了追求胜利的资格。如果我们把自己当成是失败者,逃亡者,那我们就没有直面敌人的勇气与意志,所以,我们一定要勇于面对接下来的每一场战斗,甚至主动挑起战斗!历史就是用来创造的,常规也是用来打破的,无论前路有怎样的艰难,我们都要有信心与决心去开创它。我浅水清曾经在止水创造下奇迹,那么在惊虹也一样可以做到。我用我的生命向你们发誓,我一定可以带你们回家。但是我们要抱着必死之心来踏上回家的道路,这一点容不得丝毫侥幸。为了生存也好,为了捞本也罢,无论哪个理由,都不允许我们懦弱地放弃战斗,龟缩于林。我们都是帝国的军人,我们要用属于自己的方式,来争取自己生存的权利!我情愿我的部队光荣地战死沙场,也不情愿他们饿死在荒郊野外。忍辱负重这个名词不适合于我,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 “今天,在这里,我们就要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在惊虹人以为他们已经吃定了我们的时候,我们要抢先给他们一份大大的惊喜,让他们知道铁血镇不是那么好吃的!我们要绞乱这个国家,让他们彻底乱成一锅粥,然后火中取栗,趁胜回国!记住,我不仅要带你们回去,而且要带着你们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去!这就是我,浅水清在这里对你们做出的承诺!” 随着这声庄严的承诺,浅水清在惊虹的纵横之战,终于缓缓拉开了序幕。 107年11月3日的平阳会议,成为后世战史上的一个永恒纪念碑。这场会议奠定了浅水清的大纵横战略,在他抛出了那份这些日子里精心策划好的战斗计划后,浅水清和他的麾下将领就着这份惊人大胆的计划在那昏黄的灯光下做着最后的探讨,一场席卷整个惊虹的大阴谋亦就此展开。 与此同时,在苍天城,来自另一个人策划的大营救行动,也同时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第十八章 救夫(1) 这一年的十月,被鲜血染成一片赤红色。 观澜大陆短短数天时间就被接连数道惊天消息震到颤栗。 先是烈狂焰的横死引起大陆各地的猜测其死因,然后是寒风关发出的一纸通告,证明浅水清进入惊虹的不是一个铁风旗,而是整个铁血镇。孤正帆向世人宣称,铁血镇孤军深入,如今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惊虹人将会全灭铁血镇,手刃浅水清,以告慰战死将士之英灵。 其后不久,平阳大战,铁血镇全面告捷的消息传出,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惊虹人自己说出来的,而是那无数的败军在惊虹国内疯狂窜逃的景象实在瞒不住周边各国细作之眼,以第一时间发回了国内。 谁也没想到浅水清攻打寒风关的计划刚刚失败,就在惊虹国内创下辉煌战绩,世人皆称其说浅水清就象是一条疯狗,哪怕是要死了,也要咬人一口,且咬得如此凶狠。惊虹八万城府军的损失,再加先前铁风旗一路造成的破坏,足以弥补其将来覆灭后的价值。 当然,把生命用利益方式进行计算的永远都是旁观者,在参与者及其亲人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感受。他们不需要铁血镇创造怎样的辉煌,只希望他们能活着回来。 当人人都在说,浅水清早晚死于惊虹时,苍敏吓得再不知如何是好。她原本不知道浅水清去了惊虹,铁风旗在惊虹国内大肆杀伐的消息一直被苍野望封锁,但是这一次,随着烈狂焰的死,他什么消息都堵不住了。云霓更是吓得花容惨淡,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难道他们注定了是要分离的吗? 尽管浅水清获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但是对天风人来说,他们却等于是吃了一场大败仗。铁血镇两万七千名官兵的命运牵涉了太多人的心,战士们的家人,亲友纷纷询问铁血镇还能不能回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苍天城,勇昌候府。 喧闹声忽然在府外响起,外面是狗子在大叫:“两位公主你们不能进去,姬姑娘吩咐了,这些天她不见客!” 然后是云霓怒气冲冲的声音:“我必须要见她!水清现在被困在了惊虹,这件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她还想瞒我们瞒到什么时候?让她出来!” 然后是苍敏高叫:“你敢拦公主的驾?要不是看在你是浅水清的女人的份上,本公主早就大鞭子先抽了下来。” 狗子欲哭无泪。 书房的门打开了,姬若紫从里面走了出来,笑意盈盈地道了个万福:“清敏公主真是不管走到哪里,都威风十足,若紫这不是出来了吗?见过两位公主殿下。” 云霓和苍敏同时一呆,今日的姬若紫,哪里还有昔日风情万种的翩翩姿仪。站在她们面前的分明是一个劳累过度的憔悴女人,一双原本好看的眼睛如今竟肿得如桃子般,头发披散,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云霓惊问:“姬姐姐,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旁的狗子叹气:“其实姬姑娘的确是早两位公主先一步知道此事,这些天她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应饮食洗漱皆在书房里进行。我知道两位公主恼恨姬姑娘不提前告知此事,不过姬姑娘也是不想两位太过担心受怕。” “难道现在我们就不用担心害怕了吗?” 说这话的,赫然竟是鸿雁,正从门外走来,听到铁血镇被困在惊虹的消息,她也吓坏了,毕竟这一次林跃跟了浅水清一起出征。 鸿雁的身后赫然还有乐清音。 姬若紫的唇角边抿出一丝微笑:“都来了啊,这样也好,也省得我再派人去找你们。” 四人同时一呆,姬若紫已经正色说道:“想救水清,就少发些无聊怨言,先跟我来吧。” 。。。。。。。。。。。。。。。。。。。。。。。。。。。。。 书房里的书,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自从得知烈狂焰身故,暴风军团后撤之后,比所有人都先了解到局势变化的姬若紫就把自己关进了这间书房,再不见任何人,直到现在大家过来找她。她的憔悴不是伤心造成的,而是劳累造成的。 与浅水清一样,他们都不是那种把时间浪费在后悔,伤心与难过这种感情上的人,而是立刻想办法寻求解决之道。 进了书房,姬若紫这才说道:“先告诉我你们对此事知道了多少?” 云霓急道:“全部!水清攻打寒风关的计划已经天下皆知,还有就是早在多日之前,烈帅故去的消息传来之后,陛下就亲自和圣威尔而展开了谈判。” 苍敏也急忙补充:“可是圣威尔人开出了天价,父皇不接受,我今天得知事情经过后去父皇那里哭求他同意圣威尔人的条件,只要他们肯借道给水清让他返回国内。可是父皇却把我骂了一顿。他。。。他怎么能这样,水清可是救过他的命的。” 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从烈狂焰身故的消息传来后,苍野望就知道攻打寒风关的计划已经破产,必须立刻想办法救出铁血镇,否则浅水清能耐再大,早晚也得死在那片土地上。 暴风军团后撤之后,苍野望开始约见圣威尔公国的特使。这位特使本是过来向苍野望抗议天风人攻打惊虹的,那时候苍野望理都不理他。可现在苍野望却要转过来主动找这位特使谈判,希望圣威尔人能够借道。 不过可惜,那帮圣威尔人一听说这事后立刻就牛逼了起来,直接向苍野望开出了天价:一,浅水清的部队进入圣威尔后,必须交出所有武器装备和战马,并按照他们指定的路线返回天风,圣威尔人将不会归还这些武器装备;二,天风人要为铁血镇支付每名战士五十两白银,营级以上将领一百两黄金,浅水清本人一万两黄金的价格;三:允许圣威尔人进入圣洁走廊东部出口,此地将由圣威尔人和翔龙军团共同负责安全防卫工作,利益分享;四:将鍪海群望天港开放为自由贸易港口;五:二十年之内,天风帝国不得攻打惊虹。六。。。。。 后面的条件不用再看了。 对苍野望来说,花钱是小事,铁血镇值这个价。开放望天港也可以接受,问题是允许进入圣威尔人进入走廊东部,和二十年内不得攻打惊虹这两个条件真正是要了苍野望的老命。 尤其是后者,苍野望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条件的,而圣威尔也绝不支持天风人对惊虹的军事行动,由此引发的是外交上的僵局。 对苍野望来说,牺牲浅水清固然可惜,但是失去长达二十年的对惊虹人的战略主动权,则更是关乎国家气运的大事,圣威尔人的要价太狠,他连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因此对浅水清也只能遥遥说一句:“朕已经为你尽力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你不可能指望一个皇帝为自己的臣子做得更多了,对于苍野望来说,他的确是尽了力,所以就连他的臣子臣民也无话可说。 但是对于姬若紫云霓她们来说,浅水清却是她们的天,是要拼尽一切代价也要救出来的。 所以苍敏去找苍野望要他立刻同意圣威尔人的条件,以她一个女人的身份,没被她父亲一个大巴掌打出来,就已经是对她的极为疼爱了。 鸿雁也道:“平阳大捷的消息传了出来,孤正帆发了狠,立誓要手刃浅水清,惊虹国主更是再度调兵遣将,准备围剿铁血镇。铁血镇不可能在惊虹逍遥太久。我父亲远在天边,送回来的信息是如今暴风军团刚失主帅,不可能再打已经有了准备的寒风关,所以铁血镇也不可能从那里再回来了。” 乐清音则呜咽道:“我才去见过义父,他说对此事他也爱莫能助。哼,平日里都是好朋友,一到患难时刻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申奇等人到是在尽力周旋此事,但是圣威尔要价太狠,皇帝不可能接受,他们也没有办法。” 四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姬若紫脑袋都大了起来。很是无奈道:“也就是说,你们除了四处求人,就什么主意都没了,对吗?” 四个女人一起看向姬若紫,同时说道:“所以我们才来找你啊!” 还是求人,姬若紫只剩叹气的份了。 她轻拍额头,然后认真道:“我若当初和你们一样,除了求人之外再无他法,那么水清就真正是死定了。姐妹们,要救回我们的丈夫,如今就只能靠我们自己,再靠不得别人了。” “我们自己?”众女皆愕然。 “没错。”姬若紫很肯定地点头:“这一次,我们要自己救浅水清和铁血镇。这些天我不眠不休,就是为这件事准备计划,但是我需要足够的人力财力和物力来帮我支持我。” 云霓大喜道:“姐姐你尽管说,你需要什么!我天下云家都能拿得出来,天下云家钱或许不多,可是敢于赴难往死之士却不少。” “对,对,我鸿家也不会落于人手,家里也养了些能人异士。” “哼,本公主好歹也是公主,只要能救驸马,出多少钱都没问题。” “清音虽是弱质女流,平日里也小有积蓄,只有姬姐姐能把水清救出来,清音愿解囊相赠。且清音交识较广,或许也能为此拉到一些能人相助。” 五个女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你,突然同声笑了出来,刚才的烦恼一下子不翼而飞。 云霓道:“我们五个女人,算不算是救夫五虎将了?” 乐清音笑道:“正是正是,且还是五只母老虎,连姬姐姐的计划是什么还都不知道就开始张牙舞爪了。” 苍敏和鸿雁也都纷纷笑出声,个个笑中带着泪,就连姬若紫也慨叹道:“好啊,五虎将就五虎将,就让咱们五个女人一起为救自己的丈夫而努力一次吧。” 房外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笑,一把清脆的声音传来:“谁说是五虎将的?我说是七女将还差不多。” 五女愕然回头,却看见风娘子大步走了进来,高声道:“你们果然都在这,还正好让我听到了最重要的部分。哼,别忘了,我的老公也在铁血镇呢,救自己丈夫怎么能不算我一份?” “还有我!”又一个声音传来,走进来一个红装高大女子,却是大家都不认识。 风娘子笑道:“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位就是大风镇镇督廉绍一的夫人,鹰扬前任主帅水鸿光的千金,也就是现在铁血镇灵风旗掌旗水中棠的妹妹,水中莲。” 众女一起看向这以训夫有道而闻名苍天城的廉大夫人,那水中莲竟是长得人高马大,比她哥哥还更高了一头。她本长得不丑,却嫌身材过于壮实,虽名叫水中莲,却堪比水中牛。难怪她丈夫廉绍一三番五次要出去寻花问柳,却又被老婆打得面目全非。水中莲家学渊源,练了一身好功夫,曾经打到廉绍一抱头痛哭:“被老婆打不丢人,打不过老婆才真正叫丢人啊!” 在孤星城的时候,鸿北冥就曾以此取笑廉绍一,弄得他无地自容,没想在这里,在这个关键时候竟然会碰上她。 水中莲高声道:“我哥哥就在铁血镇,这次铁血镇身陷危局,你们若是有办法救他,就算我一个。父亲死后,我就这么一个亲人,我不想再失去哥哥了。”说到后面,水中莲的嗓子有些哽咽。 姬若紫有些怀疑地看看风娘子,指指她们两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风娘子和水中莲对视一笑,然后风娘子这才说道:“廉夫人府上有个小厮,迷上了飞烟,拿了府里的银子来花消。被廉夫人发觉后就带了一批人打上门来。我风娘子开的青楼,怎可让人说砸就砸?两个人就打起来了呗。” 水中莲傲然回道:“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就做了朋友,有事没事我就跑去她那里喝酒。闲暇时就切磋一下武艺,吓唬吓唬那帮臭男人。” 众女一起汗颜,堂堂水府千金廉大夫人,竟然跑去逛青楼,也当真是一大奇闻,众女对廉绍一也越发同情起来。 水中莲看向姬若紫,然后大声道:“我早就听说过你,民间传言,如果浅水清战死沙场,那么最适合接替他位置的人,不是碧空晴,不是我哥哥,更不是方虎,而是一个叫姬若紫的女人。虽是谣言,却自有根源。听说你在宫里不仅是太子妃的好朋友,甚至连皇后和太后都对你颇为欣赏。皇上也曾见过你一次,曾言所幸浅水清最爱的女人不是你,否则哪有云霓敏儿立足之地。你若真有办法救铁血镇,我就和你结拜姐妹,他日浅水清敢对你不好,我就帮你打断他的狗腿!” 众女听得愕然,在这一刻齐齐忘记烦恼,失声大笑起来。 姬若紫柔声说道:“姐姐好魄力,既如此,若紫以后就拜托姐姐了。你我七人合力,救兄救夫,这一次,定要让那帮男人好好开开眼界。” 众女同声问:“请姐姐尽管吩咐!” 姬若紫樱唇轻吐:“好,既如此,由现在起,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听我的号令,按我的意思去做事。无论她是公主也好,官宦千金也罢,我要她都必须放下架子听我的。咱们这些女人,平日里总是习的相夫教子,从无人相信我们也可以做一番大事业。如今,我们就偏要做给他们男人看看。铁血镇被困惊虹,朝中一班大臣救不了他们,那就让我们女人来救!也算为天下女子,扬眉吐气一番!” 第十九章 救夫(2) 勇昌候府的书房里,七女齐聚,被围拢在中心的正是姬若紫。 浅水清不在,姬若紫就是大家的依靠。 苍敏拉着姬若紫的衣袖哀求道:“姬姐姐,你快说要怎么才能救水清。”在姬若紫的面前,她的公主脾气自动自觉地收敛了起来。 众女也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姬若紫。 姬若紫叹了口气,拍拍苍敏的小手道:“要救人,就得先沉得住气,慌里慌张永远都做不好事。我需要的是有用的人,而不是如你们现在般只会哭闹喊叫,于事无补。来,都先坐下,狗子,去端几杯苦茶过来,让她们定定心神。” 苍敏嘟囔:“现在谁还有心思喝茶啊,竟然还是苦茶。” 姬若紫微微瞪了她一眼:“没有心思也得喝,这是一个锻炼。要救水清需要我们做很多事,连杯苦茶都不能喝,还谈什么救人?” 苍敏吐了下舌头,狗子已经带人送上了那几杯又黑又苦的茶水。 姬若紫柔声道:“这种苦茶,是圣威尔人最喜欢的饮料,前些日子圣威尔公国的第一批特使来京时,我命人去太子妃那里讨了些。入口虽苦,回味却极香甜,有提神醒脑之功效,堪为极品好茶。我这些日子喝得多了,到也习惯了这味道,你们都先尝尝吧,要和圣威尔人打交道,咱们就必须了解和适应对方的习俗。这茶,仅仅只是其中之一。” 还是云霓最聪慧,她立刻听出了姬若紫话中的意思:“姬姐姐的意思,是要救水清,还是必须从圣威尔公国下手,让他们借道?” “没错。”姬若紫点头:“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鸿雁立刻道:“圣威尔人不可能同意借道给铁血镇,且铁血镇也未必能从惊虹脱身。” “铁血镇能不能从惊虹出来,那是他们要考虑和面对的问题,我们帮不上忙,所以根本就不用去想。不过我相信以水清的能力,短时间内,他在惊虹绝对不会有太大的麻烦。平阳大捷,给了水清一线喘息之机,只要他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坚持一段时间不是问题。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尽快促成圣威尔人的借道。” 风娘子道:“可是陛下和圣威尔人已经谈僵了,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来做到陛下都做不到的事?” 姬若紫冷冷一笑:“陛下做不到,那是因为他是皇帝,是男人,他高高在上。所以即使他和圣威尔人谈判,也是以天朝上国的姿态对下等劣国。而我们就不同了,为了完成这次谈判,我们将无所不用其极。事实上,我对圣威尔人的了解在这段时间的悉心研究中已足够透彻。只要我们解决了几个问题,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让圣威尔人开放圣洁走廊,借道铁血镇。” 众女大喜:“姐姐快说,到底怎么才能做到让那帮家伙同意借道?” 姬若紫悠然道:“我天风帝国虽然军力强大,但在外交上却从来都是一无建树。外交界有句古话可谓至理名言:力量强大时,力量就是外交;力量弱小时,外交就是力量。天风帝国的外交向来都是力量外交,凭借的是赫赫军威。然而今天,铁血镇受制于人,逼使我们不得不从外交的本质上下手,方能解决此一难题。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先对圣威尔人有所了解,请问诸位,你们事先谁曾认真了解过这个国家?” 众女同时呆滞。 姬若紫叹息道:“何止是你们,就连陛下,也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国家呢。” 。。。。。。。。。。。。。。。。。。。。。。。。。。。。。 有人说,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家;也有人说,女人是天生的外交家。 是政治家也好,是外交家也罢,有一件事无可否认,那就是女人在政治和外交两个方面的确有着不输于男人的敏锐嗅觉与感悟力。尽管姬若紫从未真正意义上从事过这两种行业,但她在宫中的历练,却是直指根本,那就是人心人性。 精通于人心诡诈的姬若紫,从人这个本源角度来考虑问题,来看待,研究,分析圣威尔,也便终于看出了一些与天风人眼里的圣威尔截然不同的一些东西。 她意识到,原来天风人从未真正地看清楚过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人民。 要说到圣威尔联合公国,首先就必须提到它特殊的国家体制。 这个国家是联合体制,联合公国由二十九个小公国组成,每一个小公国都有自己的大公领导,对属下公国有着绝对的领导权威。作为联合公国的国主,其实就是圣威尔联合公国中最大的圣路易王国来担当,圣路易王国也整个联合公国唯一的王国。圣威尔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从圣路易王国,威敏斯特公国和巴尔哈公国三个国家中各取一字得出来的名字,是天风人对其的称呼。圣威尔人的自称可大不相同了。他们称自己为圣曼德共和国。 曼德这个名字,是这个国家上帝的名字。他们的国教就叫曼德教。 圣威尔联合公国的政治体制是相当奇特的,国主并不拥有最高裁断权,拥有最高权利的是公国元老会,也叫民主议政院,是观澜大陆最早期的民主权利国家。不过这里面所谓的民主,代表的不是广大中下层阶级的权利,事实上,它更象是一个挂着羊头卖狗肉,打着民主的幌子实行独裁权利的政治制度,它所代表的,既不是高高在上的国王,也不是卑微低下的普罗大众,而是整个上层面的贵族阶层。元老会由二十九个联合公国的大公再加七十个由各地方选出来的大贵族领袖组成。九十九个元老席位,每年一度的元老大会,还有每个月一次的例会,组成了联合公国的最高行政机构。联合公国的元老们在这里的权力是审查命令,确立律法,而国主的权力是发布命令,执行命令和管理日常事务。没有元老会审核通过的命令,是不可能得到实施的。只有在国家战争期间,国主才拥有暂时集中军政大权的机会,但在事后,就必须把大权交还元老会。 因此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圣威尔的政治体制与天风人的极大不同。 天风人的政治体制,其三权分立是财政军的三权分立,具化到职责部门上,有着明确的分工,各司其职,每一任官员在自己的位置上都有极大权力,却不能超出职责之外。 而中国古代的三权分立,却是发布,审核与执行上的三权分立,在个人职责上,反而不是分得那么明确。 这两种政治体制各有其特点,视国情不同而变,圣威尔人同样也有三权分立,却是教会,国王和元老院的三权分立,教会掌控国民精神,国王管理国家,而元老院的职责就是保证贵族利益不受侵犯,直接的说法就是专门负责拖后腿。 在圣威尔公国的历史上,只有一位国王曼巴菲斯特,成功在对外战争中将所有权力集于一身后,不再归还权力。但在他死后,其下场就是他满门被抄,他所有的后人都被元老会报复杀戮的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史书称这位圣威尔历史上唯一的皇帝是纂主。 除了政治体制的极大不同外,圣威尔联合公国与天风人最大区别的一点就是宗教。 在天风,神是为帝王服务的,如果神不能帮帝王统治万民,那么他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因此,天风有国师而无国教,三教九流各种教派都有,却绝对没有,也不允许有统一的神权思想。 在圣威尔,帝王是为神服务的。这里是教国,几乎每个人都是教众,是上帝的子民,也只有一种教派--曼德教,其他一切教派都是异端。 皇帝必须由教皇册封才具备合法意义。 圣威尔之所以是由数十个联合小国组成,成为联合公国,其原因就在于此。对教皇来说,这样的国体形式,很显然更有利于巩固教会地位。教会是绝对不会接受圣威尔成为一个统一的大帝国的。 当年的曼菲巴斯特大帝,就是凭借手中强大的兵力威逼教皇为其加冕,从而取得了皇帝称号,展开了长达四十年的独裁统治,统一三权和各公国,当然,他活着的时候是成功的,死了之后便又失败了--公国再度分裂。 也因此,这个国家看似强大,实则孱弱。当他们拧成一股绳的时候,很强大,很可怕,但当他们分成一盘散沙时,便会立刻弱小。 能让他们拧成一股绳的,只有一样东西--上帝。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圣威尔人与天风人最大的矛盾不在都市联盟,不在惊虹,而就在曼德教上。天风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接受一个神权临驾于皇权之上的教派,更无法接受国内民众不崇拜皇帝而去崇拜教皇。从大梁帝国开始,到天风五世皇帝,几乎每一位皇帝都曾下过严令:就是坚决不许曼德教进入天风。有敢宣扬曼德教教义者,斩;有敢听其教义者,监;有敢保留私藏曼德教教义者,全家发配。 在如此严苛的刑法下,曼德教根本无法进入天风境内,甚至连止水人对此教义也绝不接受,惟有惊虹,考虑到圣洁走廊对其的重要性,勉强允许曼德教在惊虹境内建设教堂,采取了不扶持不打压的政策。话是如此,暗地里却依然想尽办法不许曼德教发展壮大,使得该教教民在惊虹境内始终寥寥,也使得圣威尔人对惊虹同样极为不满。 此外还有一点极大的不同就是,圣威尔联合公国内,女人的地位崇高。 圣威尔人认为,人是由女人的**中抚育出来的,母亲是一种崇高的象征,因此对女人应当爱护与尊重。同时他们认为女子聪颖,灵敏,虽然不适合打仗,却可以做许多别的事情。曼德教的教义也同样宣称,女人是应当受到尊重与爱护的。 对于天风的女子三从四德的观念,圣威尔人很不满,女子没有继承权更让他们认为天风止水等国是极度野蛮落后剥夺女子权利的国家,应当在肉体上予以消灭。可惜他们的民主体制不能带给他们社会的进步和实力的增长,在天风人的强大军力面前就只有发发牢骚的份。至于说圣威尔女人到底受尊重到什么地步,只要看他们对女子偷情的宽容度和有女王及女元老一事上就可看出。 不过话又说回来,圣威尔联合公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保留的是一夫多妻制度,由此或许又可以看出,这里的所谓女人地位,多半还是一种用来喊喊的口号罢了。事实上这个国家绝大多数女人依然和天风人一样,是依靠男人养活的。很多女人照旧没有工作的权利。 因此我们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圣威尔人之所以可以宽容女子偷情,背叛丈夫,或许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去偷别人的老婆。这一点,由别国送给他们的别称就可以看出来--“**欲之国”。圣威尔人的生活可以说是糜烂成风,**,偷情,私通等丑事蔚然成风。至于女人做国王,圣威尔公国的历史上,只有在没有男丁承继的情况下,女子才可以做国王,且多数是傀儡政权。 所以这种表面上的女子高地位,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但反过来,它却给了圣威尔人足够的攻击和看不起天风人的理由。 在向大家说明了这一切之后,姬若紫这才悠然说道:“很有趣的一件事,就是如今的圣威尔联合公国,其国主正是一位女王陛下。” 她向众人眨了眨眼睛,然后微带俏皮地说:“赵国师虽然博览群书,辩才无碍,但他永远无法改变两个事实。在教皇眼里,他是异端邪教,在女王眼里,他是个男人。所以如果这一次由我们这些无教无派的女人来出使圣威尔公国,事情就先成功了一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愕立当场。 伴随着姬若紫的这句轻言漫语,天风帝国历史上,第一个由女人挑大梁的外交使节团,就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了。随着它载入史册的,不仅仅是姬若紫和她之后那一连串闪光的名字,还有那随之而起的一场近乎疯狂的外交大风暴。 后人称其为,天风历史上最耀眼的一群女人。 第二十章 救夫(3) 在那场书房里发生的救夫大行动,与平阳县的绝地自救计划,在后世是当作一种传说来颂扬的。不可否认的是,这两场会议,虽然是在完全不同的场合,环境和不同的人之间发生的,却指向的是同一个核心。 浅水清与姬若紫在那一刻心灵相通,同时将回家的期望放在了圣洁走廊上,做出了相同的战略决断,这在当时也算是一种难得的默契。他们彼此相信对方,浅水清相信姬若紫一定会努力周旋,为开通圣洁走廊而努力,姬若紫也相信,浅水清一定能等到那一天。 这种彼此间的信任,正是他们能携手共创辉煌的根基。 不过在这之前,姬若紫的救夫大行动依然有着太多的困难需要解决。 书房里,姬若紫道:“云妹妹,敏妹妹,你们两位都是公主,这一次要想出使圣威尔,首先就需要陛下的点头和支持。女子出使,为天风历史上绝无仅有之事。所以在说服圣威尔人之前,首先要说服陛下。这一点我需要你们的帮忙。不过我需要的不是你们公主的身份,而是你们另外的力量。” 她看向云霓:“你要立刻去找你哥哥,要他代表天下云家,请皇帝同意由我出使圣威尔。”然后再看向苍敏:“你要去找皇后和太后,请她们出马劝说陛下同意此事。” 两个人连连点头。 “记住,陛下是雄才大略之人,对他来说,打破惯例并不难,难得是如何让他相信我们的确能起到作用。他绝不会为了一次不可能出任何成果的外交行动来打破惯例。所以,你们的说词一定要有理有据,绝不可利用自己公主的身份来强行令陛下同意,若如此,此事必败。惟有你们表现得出色了,皇帝才会相信我能成功,所以,你们要记住这样几件事。” “一,救水清,不是为了让陛下报答水清救驾之功,过去的功劳永远不值得提,只有未来的功劳才值得说出来。所以千万不要说救驾之事。但是相反,水清在惊虹国内的纵横驰骋,使他一旦能够回归,必定能带回关于惊虹人的大量资料。我天风对惊虹国内的地理民生情况再不会如以前般一无所知。” “二,浅水清在惊虹逍遥的时间越长,就说明他打仗的能力越强,也就越值得去救。” “三,想办法让陛下同意和我单独一谈,我才有说服他的机会。” “四,圣威尔人当初提出的所有条件,皇帝可以一条都不答应。” 一听到第四点,六女同时叫了出来:“一条都不同意?那圣威尔人岂能甘休?” 姬若紫冷笑道:“外交谈判,最忌讳的就是在对手提出的条件上进行商讨,对方既然已漫天开价,那无论你怎样落地还钱,都逃不出他的掌心。对圣威尔人来说,铁血镇的被困,就是一个他们能得便宜的大好机会,因此才会如此嚣张。陛下也明白此点,才不做理会。你们一定要表示支持陛下的这种做法,他才会觉得你们两人是通情达理的女子,也才会有兴趣听你们的说道。” “可拒绝之后怎么办?” “拒绝之后,我们自己开出条件来,让圣威尔人在我们开出的条件上谈判。先由陛下拒绝他们,让他们明白铁血镇对天风帝国只是可有可无,不会为他们付出太多代价,再由我们出面和他们谈,适当抛出一些甜头,则大事便有可成。” “要怎样的甜头?” “三年之内不攻惊虹,我猜这是陛下可以接受的底线,不过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甜头,务必要让陛下同意,就是允许曼德教进入天风。” 苍敏高叫起来:“父皇绝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条件。三年不攻惊虹或许好说,可是曼德教欺辱皇权,以教皇为尊!这怎么可以?” 姬若紫眼中闪过一丝凶狠:“我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需要你们让皇上明白一件事:就算曼德教进了我天风帝国,它也永远不可能掀起太大的风浪。若我所料不差,惊虹被下之日,就是圣威尔人惶惶之时。现在给他们些甜头,到时候就得连本带利地再取回来!哼,一个教派进入他国,要想发展壮大没有十年二十年都难有小成。尤其这些充斥了外国名字,与我天风道德观完全背道而行令人看不懂又无法接受和理解的教义,就算是进来了,想有作为也难。咱们再在暗中打压,等他们费尽心力真正能有成时,只怕他们的老底都被咱们给掀了!你们要告诉陛下,今日救下浅水清,明天,浅水清就会把惊虹和圣威尔人两地国土一起送予陛下,以谢国恩。” 苍敏小嘴一撅:“这下可好,惊虹还没打下来,又预支了一个圣威尔。” 她话里的潜台词是,浅水清一天不还清债务,就没法招驸马,小丫头长大了,想嫁人也急了,如今一看婚嫁之事遥遥无期,浅水清债务繁重,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众女都偷笑看她,她只能不好意思地坐在一旁搓衣角。 姬若紫只能无奈道:“这个条件可能会是陛下最无法接受的条件,如果他不同意也没关系,我自有补救办法,只是效果未必会太好,但是你们一定要说服陛下同意我出使圣威尔,否则一切休提。” 还是云霓笑道:“姐姐尽管放心,这件事我和敏妹妹一定会做好的。到时候我们还可以联络申奇柳易公孙相历相朱将军等人联名上书,务必让陛下同意。” 姬若紫正色道:“万万不可,绝不可让他们联名上书。浅水清是在朝武将,最忌讳的就是朝中权力过盛。联名上书只会让陛下心有疑虑。所以这件事只可由我们这些女人来做,可以在公孙相和历相中挑选一个出来说话,但绝不能有太多的人站出来。其他人只要不反对就可以了,我相信以陛下的英明,一定能看出这其中的得失厉害。浅水清在惊虹逍遥得越厉害,陛下救他的心思就越重。” 说这话时,姬若紫看了看苍敏,苍敏小舌一吐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跟父皇说这话的。” 众女都笑了起来,姬若紫叹气道:“若没有你们,我纵有千韬万计也难实施。” 乐清音急道:“那我们呢?我们能做什么?” “乐妹妹还有风娘子以及云霓妹妹准备跟我一起去圣威尔,乐妹妹,这一次你我二人要一起联手,引一帮臭男人在咱们身边打转了。” 乐清音捂着嘴笑,这勾引男人的事,当真是她和姬若紫的老本行了。 “风娘子则负责私下的行动。这次出使,我们还要带一些人和钱过去,必要时,会见血。咱们这些人里,大概也就风娘子最适合做这件事了。” 风娘子满脸凶狠:“只要能救出我男人,杀多少人都行。” 苍敏奇怪问:“为何云姐姐也要去?” 姬若紫道:“她是水清的正牌女人,与水清的关系天下皆知,她的任务就是说服女王陛下。放心吧,对此我已早有准备。而清敏公主,你在宫里要时常留心,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派人送信给我们。” 苍敏连连点头,她到也想去,但是想来是不可能的事了。 姬若紫看看鸿雁和水中莲,两人也是一脸急切。 姬若紫道:“鸿妹妹,你和廉夫人一起,立刻起程前往寻找暴风军团,就以寻父寻兄的名义,暗地里帮我查一件事,事成之后直接来圣威尔公国找我们。” “什么事?” 姬若紫的脸色一变,阴沉说道:“烈帅死因之真相。” 烈狂焰的突然离世,一直是所有人心中的一个痛。 他到底为什么会旧伤复发,为何死后没有一句遗言,导致铁血镇攻打寒风关一事功败垂成,这让很多人都不理解。 姬若紫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她这刻一说,惊得所有人都心中一跳。 云霓急道:“姬姐姐,难道你是说,烈帅是被人害死的?” “没错!”姬若紫一拍书案站了起来:“其实他到底是为何旧伤复发,暴风军团早就传了消息过来,只不过陛下一直没有公开宣布罢了。或许陛下心中对此也有疑虑不解吧。” “到底是什么人害死了烈帅?” 姬若紫冷冷道:“西蚩大帝国,大元帅格龙特.沙库而伦,就是他,用一封信,生生激怒了烈帅,才导致了烈帅气火攻心,旧伤复发而死。西蚩大帝国与我天风帝国已经结下了仇深似海的梁子。” 。。。。。。。。。。。。。。。。。。。。。。。。。。。。。。。。 让我们把时间倒一次带,看看围绕着烈狂焰的死,发生过哪些卑鄙的阴谋和无耻的出卖吧。 107年,10月13日 西蚩大帝国大元帅府 丞相旺赞与兵马大元帅格龙特沙库而伦的谈话在继续。 旺赞仍在苦口婆心劝格龙特:“如果大元帅一定要出手,我建议大元帅不必把矛头直接对准浅水清。即使你通知了孤正帆,要他小心浅水清偷袭寒风关这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阴谋,也不一定就有用。一来,孤正帆并不一定会相信,毕竟咱们和他不是盟友。二来,他也未必能把浅水清如何,这样做殊无意义。既如此,我们不妨先对付另外一个人。这个人,目前依然是天风国内声望最高,号召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一个,同时他也是浅水清的保护神。当浅水清没有了这个保护神时,他的未来将不再是那样美好。最重要的是,浅水清无论有怎样的计划,都必须获得他的支持。没有了他,浅水清也会陷入困境之中。我可以肯定,如果浅水清要攻打寒风关,他就必须要得到暴风军团的相助。” 眼见无法说服格龙特,旺赞退而求其次。 格龙特反问:“你是说烈狂焰?” “如今的浅水清就是一条正在蛇蜕的龙,而烈狂焰就是支持与保护他的守护者。或许要不了多长时间,浅水清的蛇蜕就可全面完成,正式展开新老交替的交接仪式,大元帅若是不放心,大可先干掉这个守护者。少了这根支柱不会让天风帝国倒塌,但却会让浅水清和天风帝国的关系失去平衡。那么在天风帝国完成扩张的同时,我们的时机也就正式到来了。天风帝国的崛起无可避免,却注定也必须无法成为我们的威胁。” 格龙特微微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先解决烈狂焰,给他浅水清找点麻烦吧。” 旺赞拿出一张纸条,送到格龙特的手中:“这是我们在天风帝国的细作,用十二条人命,三条情报线完全瘫痪的代价换来的一则情报,对大元帅或许会有所帮助。” 格龙特看着那份情报,猛然一惊:“烈狂焰伤的这么重?” “比所有人预料之外的都要重,他只是在强撑而已。”旺赞肯定地回答。 格龙特的脸上露出一线阴狠:“那咱们就非得送他一剂猛药不可了。” “但愿传说中的烈火战神,他的脾气一如既往的火暴吧。” “然后剩下的。。。” “就看天意了。” 10月20日。 暴风军团中军大帐。 烈狂焰收到了一封来自西战神格龙特的亲笔信。 信上声称:天风帝国穷兵黩武,好战害民,其暴风军团总帅烈狂焰,嗜杀成性,是为无德。其人诈作未婚,膝下无子,欺瞒皇帝,是为不忠;儿子战死,未留子嗣,使烈家绝后,是为不孝;发动战争,屠止水,攻惊虹,是为不仁不义。与惊虹孤正帆一战,竟被其绕后迂回,奇袭成功,导致军团大败,是为无能;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又无德无能之人,不配称作是大陆战神。西蚩大帝国格龙特沙库而伦羞于与其并列,望烈狂焰好自为之。。。。。。 这封信,可以说是极尽侮辱之能,将烈狂焰骂得体无完肤,尤其是出自堂堂西蚩大帝国西战神格龙特沙库而伦之手,更显其权威性与真实性。倘若是在平时,烈狂焰到是可以与对手尽情痛骂一番,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这个资格了。 与孤正帆的一战,烈狂焰倾尽全力,保暴风军团不失,已经尽了自己身为主帅最大的责任,但是在格龙特的口中,却成为无能的表现。没有人能够料到惊虹人有一条秘道从后突袭,格龙特对此只字不提,纯心羞辱侮辱烈狂焰的指挥能力。 如果仅仅是这样,烈狂焰纵然动气,却也未必就会气到死去,令烈狂焰真正惊魂,不能不担心不害怕不愤怒不焦躁的是格龙特的信里还说了另一件事。。。。。。 那一天,烈狂焰在看过信当场吐血而倒。 大夫曾经嘱咐过他不可动气,但是这一次烈狂焰终究没能做到。 当日夜,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目前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那正身在寒风关内的义子浅水清了。于是急急召来手下三路军帅。此时鸿北冥正在前方视察,及时赶回的,是舞残阳和劫傲。 他们进帐复出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烈帅已去,临去前身体虚弱,已几乎说不出话来,只遗命由龙牙,龙威,龙鳞军三路军帅暂司其职,三位一体,共同代理军团事务,暴风军团立刻后撤百里,为烈帅吊孝。 此次事件,在后世被西方草原人传唱为西战神气死东战神。在天风人的口中,则成了西蚩人卑鄙无耻,落井下石的最好写照。 但不管怎么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不需要出奇制胜,只需要对症下药,只用一封信,就能生生气死烈狂焰,格龙特沙库而伦,你可以鄙视他的为人,却永不可小看这个人。 而浅水清和他两万七千名铁血镇官兵,则成了烈狂焰死去后最大的受害者。 在浅水清还在惊虹国内为了生机而苦苦挣扎时,坐镇苍天城的姬若紫,却已经**地意识到了烈狂焰死亡背后的一些蹊跷所在。 那一刻,她缓缓说道:“舞残阳与劫傲是烈帅去后唯一留在身边的人。他们早用书信向皇帝阐明了事情的经过。陛下心中亦有疑虑,故以遣使前往西蚩大帝国,质问格龙特。然虽如此,我却觉得有几处奇怪。为何烈帅明知大限将至,有能力匆匆召来两路军帅,却无能力将攻打寒风关的计划说出。到底什么样的伤势复发,能让人弥留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曾特别去问过一些大夫,回答是没有。所以我怀疑,格龙特或是害死烈帅的凶手,但是陷铁血镇于险境之中的,只怕另有其人。在这场意外中,有阴谋,同样也有出卖!” 她看向在场众女,柔声说道:“鸿妹妹,廉夫人,我需要你们去暴风军团一趟,去寻找那封格龙特的亲笔信,以及所有烈帅故去时,在他身边的烈焰卫侍卫。你们需要问清楚每个细节,然后回来告诉我。你们要做的事,可能非常危险,所以你们谁都不能说,也谁都不可以信任,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你们的父亲和丈夫。尤其是。。。舞残阳和劫傲。” 第二十一章 罗宾汉行动 复德镇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数十名当地驻守的惊虹兵自然没有反抗一支多达三千众的天风军的资格。 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将对手砍瓜切菜般斩落当场之后,浅字旗飘扬在了这片土地上。 然后铁血镇的士兵开始分批分批进入小镇的各个地方,按浅水清的命令完成要求--请出该镇的村民前往镇中心广场。 镇中心的小广场,浅水清站在高高的礼台上。 “我叫浅水清,也就是那个在止水的杀人魔王,相信很多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浅水清的开场白充满了血腥之气。 “不过你们不用害怕,因为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用事实来证明,那些都只是谣传。我浅水清从不对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下手,我只杀官军。事实上,我是个好人。” 他身后的方虎,碧空晴等人听着这大言无耻的言辞亦不得不摇头苦笑。 不过今天,他们的确是来做好人的。 浅水清笑得越发温柔了起来:“或许你们不相信,不过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并没有撒谎了。由今天起,我宣布这样两件事情。第一,我的军队不会滥杀任何无辜百姓,我们只杀那些当官的,战争,只在军人与军人之间产生。第二:我是你们的送财童子。” 他挥挥手,身后的士兵打开一个大箱子,里面明晃晃的金银让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浅水清大叫道:“这里面的钱财,都是复德镇上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们的家财,他们剥削你们的劳动,吸取你们的血汗,敲诈你们的成果,用你们的牺牲来换取自己的富贵。他们就象是一群寄生虫,依附在牛马上吸你们的血生存,把自己的肚子撑得饱饱的,不事劳动,却过着最安逸最奢华的生活!” “我说过,我到这里来,只是和惊虹梁家作对,不会对这里的老百姓产生任何伤害。事实上,不仅仅是这样,我还要帮助你们,替天行道!我会把这些榨取你们劳动汗水的家伙的财富帮你们抢回来,然后进行重新分配。你们将得回本来就属于自己的财富,重新过上好的生活!这就是我,浅水清和我的铁血镇,目前所要为你们做的事!” 说着,他一脚踢翻那个大箱子,所有的金银全部洒在了地上,看得老百姓们心动不已。 “这些现在都是你们的了!想要多少就自己去拿吧!” 没有百姓敢动。 浅水清冷笑:“怎么,给你们钱你们也都不要?还是担心我对付你们?放心吧,如果我要杀人,不必使用毒药这么麻烦的手法。” 有个胆大的年轻人看看这帮天风军似乎的确没有意思要把他们怎么样,走了几步,尝试着把一块银子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有人带头,后面就好办多了。一个又一个的老百姓很快把地上的银财分个精光。 得了钱财的百姓对浅水清的印象果然大为改观,看到天风军也不再那样轻易害怕,方虎靠近浅水清的耳旁,轻声道:“要不要给他们发点武器?” 浅水清立刻摇头:“不,不需要,那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们的目的。我们现在真正需要的是时间,所以我们要让他们对我们的行为有所误解。” “明白了。” 浅水清轻勒马蹄:“走吧,这里解决了再去下一处。告诉兄弟们,我教他们一个名词--叫复制。我要他们把今天的事情在惊虹每一处有人的角落都复制一遍,如果必要,也可以在同一处地方重复上演几次。直到我期待的那一刻来临。这一次的行动,就叫罗宾汉大行动!” 方虎用力点头。 浅水清的手就这么轻轻一挥,说道:“出击!” 。。。。。。。。。。。。 苍天城。 从勤政殿里出来,姬若紫一阵心力焦悴。 和苍野望交流,是极耗费心神的。对付英明的君主,远比对付昏庸的君王要难上太多。如果不是自己早有计划,又曾常年服侍羽文柳,了解君王们一些共同心态,只怕在面对那样那个有着极大威严与气势的皇帝面前,坐都未必坐得住。 苍野望是很清醒的一个人,要他肯有所付出,就必须有足够的回报,并且确信此回报是可行的。 好在她终于做到了。 此刻她刚一出殿,云霓苍敏就围了过来:“怎么样?姬姐姐,陛下同意了吗?” 姬若紫露出一丝苦笑,她点点头说:“是的,陛下已经同意由我出使圣威尔了。” “哦!”两个女人都欢呼起来。 很显然,苍野望对姬若紫的智慧也是极满意的,在经过一番考较后,他才终于破天荒同意了这个女人计划,由姬若紫出面游说圣威尔人。 姬若紫悠悠道:“先别高兴得太早,陛下虽然同意了由我出使圣威尔,却坚决不同意曼德教全面进入天风帝国。曼德教可以在圣洁走廊东部建立数量有限的教堂,且将受到天风人的监督与制约。至于其他方面。。。三年不攻惊虹,这是底线。” 云霓和苍敏面面相觑,终于问道:“姐姐,这样的条件可以吗?” 姬若紫道:“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陛下有限度付出,圣威尔人就会给予有限度回报。只看我们怎样利用这条件,将其发挥出最大作用了。放心吧,陛下既然已经松了口,后面的事就会好办许多,我自有办法处理此事。” 11月8日,为了尽早救出浅水清,姬若紫领了出使圣威尔公国的使节名义,正式离开苍天城,准备出使圣威尔。 离开的当天,苍天大道上人群汹涌,人们纷纷来看这有史以来第一个代表天风帝国出使的女使节。不得不说苍野望是当真有魄力的,敢于违背祖法,破格启用女人,需要相当大的威信与担当。 由八百名金甲武士组成的护卫队,头顶银樱盔,手持弯月矛,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十二架豪华大车,除了坐有姬若紫,云霓和乐清音外,其余车辆皆放满了来自天风止水的珍稀玩物。凡外交出使,皆有求于人,必定重金所下,代替武器成为攻城拔寨的好工具,攻大臣之心,夺朝堂之宠,这一点,任何国家都是一样,至于有没有效果,就要因人因地而论了。 除了御用护卫外,云岚特别为妹妹调来三十名武艺高超的云家死士为其所用,当初的那个陆子山如今赫然在列,姬若紫则将当初浅水清留给他的人带上,此外还有鸿雁,风娘子及廉府手下能人,乐清音甚至也找来了一些江湖人物,这么一堆一凑,总计有近千人的队伍在这刻浩浩荡荡出发。这是天风外交史上一次少有的规模庞大的出使队伍,为了救出危境中的铁血镇,每个人都在尽心尽力,苍野望也很想借此向国民宣布,凡精忠为国之士,国家不会对其弃而不顾,以安民心。离城前,申奇等人依依惜别,甚至国相公孙石历明法也恭送到城门之外,至于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不需要动脑子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这支车队,终于成为承载了天风百姓无数希望的车队。 马车里,姬若紫,云霓,乐清音和风娘子四个女人坐在一起,天已入冬,天气渐渐转得寒冷,芳心也随着那远在天边的人儿起落不定,惟有那车厢内的小暖炉放出点点温暖,如那一缕希望,暖住人心。外面的如画江山,给不了女人渴望的家庭温暖,惟有在外征战的勇士,才是她们最后的依靠,而如今,为了自己的男人,她们不得不亲自出马。 看着其余三女略带紧张的模样,姬若紫笑道:“圣威尔离此一路迢迢,没有十几二十余日绝难到达,你们三个现在就发愁紧张,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三女同时脸红,姬若紫道:“记住,要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笑。把所有的烦恼,忧愁和不自信都放到心底里去,对你们自己要有信心,也要对姐姐我有信心。外交谈判,就如同战场,你若胆怯了,就会被对手趁虚而入。你们要明白一点,我们这次不是去求他们的,而是去施舍他们的,是在给对手指点一条发财的明路,他们若不同意,那是他们愚蠢。我们不但不能自己害怕,还要让对手害怕我们,惟如此,方可对其穷追猛打,方可对其乘胜追击,哪怕此时的我们,处于被动的位置上,也要将自己放于主动的心态上。这一点,是关乎到我们此行成败的关键。无论水清还是我,我们都是这样的人,绝不会因为身处逆境,就放弃属于自己的主动权。” “是!”三女同声答应。 “既然如此,你们还不让那浑小子给我滚出来?真当我不知道你们在暗地里还夹带了什么私货不成?” 三个女人同时一呆,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诡八尺精灵古怪的笑脸:“还是姬姐姐厉害,一下就猜出我也来了。” 姬若紫冷哼:“出城的时候没见你捣蛋,就知道你肯定有古怪。你若不跟来,你也就不是诡八尺了,你个小混蛋,老实地给我坐下,敢闯祸,我就扒了你的皮!” “是!” 诡八尺跳进车厢,老老实实地坐下,惟有一对灵活的眼珠转个不停,肩头上还停着当初无双从丛林中救出的小猴子,吱吱地叫了几声,然后钻进了诡八尺的怀中。 “扑哧”一声,四个女人同时笑了出来,巨大压力带来的凝重气氛,在这刻终于因这两个小猴崽子而冲淡得无影无踪。 第二十二章 第二次围剿 11月4日,浅水清果断出兵,在惊虹人的第二次围剿发起之前先对其先发动了一场来势汹汹的反冲击波。 这一次,他一反在止水的凶狠作风,血腥手段,挂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看得所有人都迷惑不解。浅水清摇身一变,从屠夫变成了侠客,从侵略军变成了义盗,仿佛放下屠刀,便已立地成佛。 不过没有人相信浅水清真得会如此好心。大部分人都认为,身为孤旅异境作战,最怕的就是全民皆兵式的大围剿。在这片土地上,每一个平民,每一个百姓,都可能成为敌人的探子,在有组织的情况下甚至能成为反抗自己的战士义军。浅水清劫掠府库富商,分发民财的做法,其目的就是结好百姓,避免与当地民众结怨,将战争控制在与惊虹官方的范围之中。很显然,他是吸取了大梁城的教训,如有必要,他或许还会鼓动当地百姓追随他。 对此,孤正帆耻笑道:“浅水清为了交好百姓,市惠于民,干起了劫富济贫的勾当。只可惜,他不是惊虹人,无论他怎样做,都改变不了其入侵者的形象。当地民众不会因为受了他些许好处就支持他,试图拉拢惊虹百姓之举,图劳无功。我到是不介意他多干几次这样的事,国内有些大商大豪坐拥万贯而鱼肉百姓,有浅水清在,到是可以帮我们清理一下门户。浅水清以为用一点盈头小利就可让民众忘记国仇家恨,实实是太可笑也太天真了。也罢,先让他折腾几天,他这么做,我反而可以放心许多。” 一支军队在进入他国境内后,最容易产生的后果就是由于其横冲直撞一路杀伐对当地生产生活造成巨大破坏。但是这一次,铁血镇一反常态,对自己控制下的任何地区都不采取毁坏性措施,终于使惊虹国内众官员放下心来。战争带来的伤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曾经有很多人曾一度为此担心,怕浅水清再祭血香,有一个杀一个,誓要在死前把本捞回来。 谁能想到浅水清却突然天良发现呢? 因此也有人认为,浅水清此举是在宽慰惊虹官员高层之心,看来是在为他日投降做准备。 对此,梁丘旭则表态:“浅水清若肯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朕愿不计前嫌,封他做征东大将军,地位仅在孤爱卿之下。” 浅水清的回应是:于当日连下惊虹五城,尽屠当地官员,再劫富商,分发财富。 看起来,他试图与民交好,却对惊虹官方没有任何友善的举动。 惊虹人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第二次围剿的调兵征粮工作也越发进行得如火如荼。 此时,浅水清的攻击线路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令人眼花缭乱了。抛开其背后隐藏的政治目的不谈,仅从军事角度来理解这次作战,它也是相当成功的。 由于平阳大战惊虹方面损失了八万士兵,致使惊虹各地城府军暂时只能守住大城,但对各地方县镇没有守卫能力,因此浅水清一不做二不休,将整个铁血镇两万两千名战士分成八队,其中七队每三千名战士负责一路,浅水清自带一千人负责一路。分别朝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进发。他们一路不攻大城,却专门走乡村僻野,凡是有乡村农庄之处就一路侵掠过去。每一路又分成十个小队,根据各地兵力布置进行针对性安排。十个小队,每队三百人左右,或一队一地,或两到三队一地,对当地的农庄一个也不放过,全部进行资源的重整分配,同时也为自己尽可能捞取大量物资。 这种漫天撒兵的作风相当大胆而凶狠,几乎是无孔不入地扎入惊虹东部大部分地区的每处角落中去。但是它带来的巨大隐患就是,兵力分散。 有少数几处大城的城守看到铁血镇分兵,决定趁其虚弱时攻击,立刻调集军队进行围剿。没想到铁血镇在配合上竟然默契无比,一旦对方出兵围剿,那些分散各地的骑兵就利用速度优势迅速逃逸,引诱敌军深入,远离城市。 当各地城市的城府军以为找到了胜利的契机,一路穷追猛打时,却一头撞入了浅水清精心为其编织的伏击网。 四处分散的铁血镇就象一条庞大的大蛇,分散开时,每一段都会变成灵活无比的小蛇,一旦结合起来,又能形成一个完整而有机的整体。他们摇头摆尾零星分布,却在敌人的追赶下有机地向着同一处目标靠拢,追击的惊虹军追到兴头上还没发现问题是,迎面而来的却不再是寥寥百人,而是一支支凶狠的多达数千甚至上万人数的骑兵大队,对他们进行包抄,围剿,切割和凶狠的冲击。 自以为可以趁对方主动分离的当口将其进行小口小口地吞吃的惊虹军,反过头来却被对手打了一个凶狠的离合之战。 尽管铁血镇本身处在惊虹的这个战略大包围里,但是浅水清却利用平阳大战后出现的短暂的时间空当制造了一个在惊虹东部的属于他自己的对惊虹人的战术反包围,在这里,需要的不是高明的战术指挥,而是部下忠实执行计划与临机应变的能力。铁血镇的士兵在此点充分发挥了精英战士的能力,其表现令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11月6日,高垅城,鸡西镇,海州三地城守同时出兵,每地出兵五千人,总计一万五千军试图围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铁血镇零散部队,结果被当时负责西路和西南两路的指挥官水中棠调集兵力,连连设伏打套,在一转眼间将洒出的漫天大网重新凝成了一股绳,狠狠地套在了这三路大军的脖子上。先后于11月7日,8日和10日打了三场漂亮的伏击战,前后灭敌两千余人,余者尽逃,自身伤亡微小。水中棠趁势而下,一股作气拿下高垅,鸡西等三地。 11月8日,银阳,风林等地也先后出兵试图剿灭北二路队伍,为碧空晴所败,再失四地。 同日在南部,方虎也灭敌上千,全面占领各地大城。 惟有东路由于已快到接天山边境处,因此几无大城可占,浅水清带人最少,一仗未打,他的真正任务,是为自己在接天山一带建立可靠的临时后勤基地,用于储存物资,做好长期战斗准备,他所带的人,全部是镇中伤势较重无法战斗的人员。 11月11日,在短短七天时间里,铁血镇充分发挥骑兵的离合之势,除了少数谨慎的城主坚守不出,不予铁血镇可趁之机外,他们将大半个惊虹东部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为惊虹人做了一次外科手术刀式的的改革。这是浅水清在抓住平阳胜利后的那一线机会,在为自己尽可能夺取战争资源,延续时日做准备。 对此,惊虹人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很快,铁血镇就再次收拢龟缩起来,因为霸业城重新调动的军力已经踏上了有计划的围剿道路。 这一次,担任新的围剿铁血镇任务的是惊虹国戚梁中流,他是梁丘旭的叔叔,也是皇室中除了孤正帆外最有军事才能的一个,为人作风老成持重。吸取平阳大败的教训,梁丘旭在送叔父离开时,也曾再三交代:“浅水清其人,阴狠歹毒,为胜利计可无所不为,与此人交手,切切要小心在意,不可反中了对方圈套。虽然铁血镇如今在我惊虹境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是其人凶猛,临死反扑,也会令我等损失不小。故此不必急于立功一时,只需以正兵之道,徐徐压之,将其逼至无路可退的境地,再决一胜负,则胜利可期。浅水清劫富济贫之举,是为败笔,朕本担心他在国内大开杀戒,将惊虹东部搞成尸横遍野的荒地,没想到他如此作为,却正可使国家损失大大减小。天佑惊虹,浅水清势必要用他的项上人头,以慰我死难将士之英灵。” 11月12日,各地新调的城府军都已集中到惊虹中部一带,在收容了原先的溃兵之后,梁中流特意从边疆调来三万边防军协同作战,与此同时将当初平阳大战中率先逃离不做支援的几位战场指挥官统统撤职,以作警告,手段也算凌厉。 面对总计二十三万大军重新集结,铁血镇感受到莫大的压力,他们开始主动放弃占领过的城市徐徐后撤,再次从分散中组合,向指定地点集合,而梁中流指挥的围剿部队这一次没有再使用第一次围剿时姜卓部采用的四面包抄之法。 他将大军整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扇面,以包拢之势由西向东推进。他的打算就是彻底将铁血镇逼退至接天山边境处,在那荒野无人之地与对手展开决战。铁血镇只有两条选择:一,困于林中等死。二:出来决战,杀一个赚一个。 11月15日,梁中流的大军全面开进惊虹东部。 二十三万大军被凝结成了五支队伍,其中左右四路各四万人,中路七万。每路军相隔不到五十里。各军又再分三队,彼此相隔不到五里,以军中少量的骑兵为策应,斥候来回奔忙,保证各路部队同步前进,形成一个囊括近三百里的巨形扇面,仿佛一只巨手,缓缓伸向铁血镇。 与此同时,梁中流下令各地乡军民军和少量仅存的城府军分别把守他们离开后的各路要道,守住关隘险地,盯死交通要道,不给铁血镇可乘之机。 有关铁血镇的位置信息每天都将送往中路梁中流处,在其看过后对各路大军做出指示。五路大军中,尤以梁中流亲自指挥的这支七万人的军队最为突前,就象一个突出的中指,又或是高耸的**,每天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进,看起来梁中流很希望能用中路军亲自全灭浅水清。 面对惊虹大军的分进合击,铁血镇就象一个不设防的弱质少女,一步步地向着接天山丛林后退去,看起来这个张着一只凶猛巨手的野蛮大汉是要将眼前的美味一口吞吃下去,才能心满意足了。 不过面对这种不由分说,依靠力大体强采取霸王硬上弓政策的**式战斗,铁血镇这位少女可不是真得全无反击之力。事实上,这位一脸可怜相的少女穿的是铁裤衩,披的是荆棘衫,背后手中藏的是大剪刀,你若挺进的太快了,她就会一剪刀下去,先除了你这祸根,然后在你痛苦之际才姗姗离去。 如今,少女已经被逼到了角落中去,背靠着的接天山成为欲退无路的征兆,是彻底隐匿入山林中,还是怎样挥舞剪刀,就成了铁血镇全镇将士共同面对的难题。 11月17日,在经过数日的后撤行军后,临进接天山丛林还有二十里地的一处荒野上,浅水清和部下召开了紧急临时作战会议。 “最多还有两天,梁中流就能到咱们身边了。这次做最后的战前研讨,大家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 沐血立刻道:“我还是不赞成打这一仗,敌方兵力雄厚,这一次又带齐了大量的战备资源,比起上次的匆忙又有多了些准备。而且咱们也没有第二支奇兵可以造势伏击了。所以我建议,趁敌军动作缓慢之机,立刻撇开对手,在他们五指合拢之前,逃出重围,反进惊虹中部,到了那里,我们就拥有更加广阔的行动空间。” 方虎道:“问题是前番大战,我们对惊虹中部造成的损害极小,那里的留守部队实力尚存,虽然如今抽调了大量兵力前往东部,但各地自保还没有太大问题。咱们只有运动战的资格,没有攻城战的资格,去了那里,只怕会更加寸步难行。” 无双也说:“尤其是此去惊虹内部,一路迢迢,我们根本不可能避过惊虹人的耳目。可能尚未到达中部,就被梁中流指挥大军反包围。而且惊虹以西,以北两处,皆有大量边防军驻守,一旦霸业城再调兵力回师中路,咱们就哪都去不了了。” 碧空晴则道:“到目前为止,霸业城派出的部队依然是城府军为主力,这说明,一方面他们依然以为已经吃定了我们,另一方面他们的边境压力也很大,轻易不得抽兵。如果我们能够消灭梁中流的这支部队,那么后面的日子将会好过许多。” 沐血冷冷道:“二十三万大军,其中还有三万主力边防军,你当都是树上的果子,那么容易摘呢?” 拓拔开山也皱眉:“有了上次的教训,别说咱们没有奇兵,就算有,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被动摇了。听说梁中流已经下了死命令,不管进攻方使用怎样的手段,所有遭遇反抗的惊虹军队,都必须一旦交战就死战到底,有敢临战脱逃者,皆杀无赦,这其中包括了统兵大将,不管他是什么人,凡有不努力作战者,一律问斩。前次平阳大战时指挥后撤的那几名军官,听说都已被拿下,要交由霸业城发落,而根据梁中流的口气,怕是一个都逃不了,下场只有死。如此一来,城府军战力再弱,也很难让他们乱起来了。” 西岭野嘿嘿一笑:“打仗固然是不能寄希望于敌人的无能,不过,战争同样也不是你下一个决死令,士兵们就一定会勇敢作战的。强悍如铁风旗,在守平阳时,不也是不敢说出自己走岔了路,援军可能不会及时到达这样的事吗?梁中流的军令再凶,也不过是吓吓人罢了。真到大败时,该逃的还是会逃。上次十余万大军溃散,梁中流不也是只能杀那领头的军官,对士卒却无能为力吗?我鹰扬军团论士气也不弱,但当时敌后两万人穿插就绞乱了我们整个阵形,打仗这种事,再勇敢的军人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也是会恐惧的。尤其是我方越是胜得凶猛,胜得频繁,对方就越是害怕。” “问题是怎么才能再次击败敌人。”沐血反问。 碧空晴立刻接口:“军事上有句老话: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对付分进合击,最好的办法永远是集中兵力,攻其一路,聚而歼之。” 拓拔开山则道:“敌虽五路,却自有统属,并非各自为战。两军间隔距离有限,单军兵力仍在我部之上。梁中流老成持重,虽是分进合击,却分而不弱。聚而歼之,也未必就一定能歼掉,一个弄不好反会陷入泥潭,抽身不能。” 西岭野道:“所以总要玩点花样的。” 众人一起问:“如何玩法?” 西岭野的口中吐出几个冰冷的大字:“穿插迂回,前后夹击。” 众人立时沉默无言。 。。。。。。。。。。。。。。。。。。。。。。。。。。。。。。 穿插迂回是针对敌人分进合击战术的一种极为有效的运动歼敌战法,一旦实施成功,其威力十分惊人。凡分进合击之术,除非实力雄厚到兵力能够铺满整个广义战场区域,否则各支部队的结合地带必然存在着间隙和空档,这样一来,就给对手提供了可利用的机会。 一般情况下的穿插迂回,是主力部队正面吸引敌军,派偏师穿插迂回敌后,如孤正帆败鹰扬军团一战就是如此。 这其中,偏师穿插是战争的常态,其目的是分割敌军,形成侧后威胁,配合主力部队完成围歼和追击任务,正应兵家“以正合,以奇胜”的经典战争原理。 主力穿插是战争的非常态,一般应用于发现局势不利时,以少数兵力留守惑敌,主力部队在外线敌军尚未合拢包围圈之前离开预设战场,适用于以弱对强时的战斗。 由于穿插战术要求隐蔽、快速、绝不恋战,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和占领预定阻击点。穿插行动的目的是威胁敌人侧后,可在执行这一战术时,穿插部队自己的侧翼也暴露在敌军面前,一旦穿插行动被人察觉,迂回方向被人识破,实施穿插行动的部队被敌军粘住,就会反遭敌军的分割截断,包围歼灭。 因此这种战法风险也极大,可以说是风险与收益并举,历史上凡敢祭此战术者,不是胆大过人之辈,就是走投无路之下。 偏师穿插如若失败,因其主力保存完整,尚可堪一战,能够救药;主力穿插如若失败,那就是灭顶之灾,指挥官再优秀,在这种局势下也无力回天了。 按照西岭野的建议,铁血镇将把主力部队从敌人的间隙中反穿插出去,通过精准的行军路线和高速优势,抢在敌人的前面先一步控制有利地形。负责吸引敌军的部队则不但要及时摆脱敌人的包围圈,还要引领敌人前往预设的伏击地点,完成穿插迂回后的另一个要点--局部反包围。 铁血镇必须通过运动迂回,穿插饶后,隐匿伏击,四面包抄等一系列手段来完成歼敌一部的任务,就象在敌人的五指山中先集中全力断其一指,然后再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过去。由于铁血镇目前所面临的特殊情况,在经过这一系列的高难度运作之后,铁血镇尚不能得到一场辉煌的胜利,仅仅只是在庞大的敌人围剿部队中吃掉其中的一个部分,将其撕裂出一个口子,在那之后面对的仍然是数倍于己的敌人,还必须进行一系列的战斗才能完成破敌任务。 与一般的反围剿相比,铁血镇需要的不是一场战术性的胜利,而是一连串的战术胜利,他们所要执行的也不是一种战术手段,而是多种战术手段的复合式运用,惟有如此才能抵消那巨大的战略劣势所带来的灭亡命运。 所以一旦浅水清决定采用出此一计划,那么铁血镇面临的后果就是不胜则亡的态势。 西岭野的提议可以说是一个充满**的生命陷阱,在这里,考较众人的不再是指挥官的战术水准,而是部下执行任务的能力和那么一点。。。小小的运气。 在这里,执行能力决定了整支部队的生与死。 因此西岭野这刻一说,所有人几乎都看向了浅水清。 西岭野的战术建议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是风险与机遇并存,胜利与灭亡齐飞。 成,铁血镇不过是再次大胜一场。 败,则万劫不复。 仿佛是回到了冲出大梁城的那一刻,决定权再次落到了浅水清的肩上,此时此刻,他的任何决定,都代表了铁血镇或者是走向辉煌的成功,或者是走向灭顶之灾。 浅水清站了起来: “必须承认,这是一场极度不公平状态下的战斗。我天风帝国有军百万,但我铁血镇却只能一肩之力以抗整个国家。在这里,我们无法向任何人请求帮助,唯有拼尽全力地死战,在失败中杀出一条血路。” “尽管我们曾经就后续的计划做出过一系列的准备,但是毫无疑问,这都建立在我们拥有足够的时间与空间的前提上。没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们就算有再好的想法,再凶狠的计策,也没有施展的余地。” “梁中流的二十三万大军,气势汹汹,势必要一举拿下我们,为平阳之战雪耻,在你们看来,这或许不是好消息,但在我看来,却未必不是好事。如果这一仗,我们再次打赢,那么惊虹就会处在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中。除非他们打算对我深入境内的一支孤旅采用全民皆兵的战斗方式,否则,纵算有百万大军,梁丘旭也会有着兵力不足的尴尬。到那时,惊虹各地将任我等纵横,回家的困难才将大大减小。如果不能趁我军现在实力尚完整的情况下,先做一次乾坤一掷的豪赌,那么在未来的无数次战斗里,随着我军战力的消耗,将越来越难以维继后面的战斗。” “我很庆幸,那就是惊虹人这么快就发动了第二次围剿之战,这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否则后面的日子我们将步履维艰。而现在,我们要考虑的就是怎样度过眼前的难关。这一战,我们不仅要打,而且还要再打一次大大的胜仗。我们要通过战术上的不断获胜来抵消战略上的被动,通过大量的主动出击,消灭敌人的大部分有生力量。只有这样,以后的路才能好走许多。” 说到这,浅水清很肯定地道:“梁中流这只老虎很难吃,但是再难吃,我们也一定要把他吃下去!” 随着浅水清的这一句话,再次与敌血战一场的基本策略就此定下。 在这一战里,浅水清毅然决定采纳西岭野的建议,孤注一掷,对敌采用穿插迂回的夹击战术,真正展现出他疯狂而大胆的赌徒性格, 第二十三章 圣堂武士 11月20日,梁中流部抵达接天山丛林一带,在这里等待他的将是一场丛林捉迷藏游戏,与此同时,姬若紫领导的使节团,也已经来到了圣洁走廊最东端,翔龙军团的驻守处。 再往前一段路程,她们将进入圣威尔的地界,在那个到处都是金发蓝眼的异域人种的国家展开自己的口舌之利,对这帮又是敌人又是朋友的家伙使尽手段,以求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翔龙军团的幸中源亲自出了驻地对其迎接,场面到是颇为隆重。出乎姬若紫意料的是,幸中源这个人,竟是一身的文官打扮,三缕长髯随风飘舞,步履间虚浮无力,竟是半点武功也不会,其人更是文质彬彬,说话斯文有理,怎么看都不象是一个军团主帅。 是日黄昏,在洗去一身风尘之后,幸中源亲自设宴款待姬若紫等人,由于是在军营,虽不算奢华,到也充满热情。 宴会后,幸中源很绅士地邀请姬若紫和云霓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帝国边疆的风景线,姬云二女对此感谢不已,幸中源意味深长道:“我与风舞,是曾经的同窗好友,有过一起共读的岁月,你们此次过来,云风舞亲自给了我一封书信,请我多加照料,陛下也嘱咐我好生招待,你们此番任务重大,我又怎能不用心呢。” 两人这才明白,这中间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他们如今就位于圣洁走廊的最东端。整条圣洁走廊就如一条大陆彩带,横亘于观澜大陆上。它西起西风大草原,东至天风帝国,横穿整片大陆。围绕着这条走廊出现的是繁华的商业贸易和不间断的战火。圣洁走廊,可以说是观澜大陆的生命主干线,假如说澜沧江提供了生命的养分,是大陆生命线,那么圣洁走廊就是将这条大陆贯穿连同的脊梁骨。 围绕圣洁走廊,多少年来也不知多少战争频繁发生,如今,盘踞在这条大陆彩带上的国家,有圣威尔联合公国,有惊虹,还有以西的一些小国小城,包括它的最西部西蚩大帝国。 幸中源说:“圣洁走廊是一条经济主干线,谁处在这个位置上,谁就可以成为最富有的国家。仅是这条走廊,每年过往的货物就占了大陆约百分之二十的贸易流,可见其流量之大。而在走廊的中部,其重要性尤甚于两端。走廊中部有两条大道分通南北,将整片大陆分割成一个完美的十字,谁拥有那里,谁就等于站在了世界的最中心。所以那个地方,就叫米特列城,翻译过来就叫中心城。整个城市,就是建立在这个中心上的。” 说到这,他对姬若紫笑道:“圣威尔公国是一个面积狭长的国家,他们就是沿着这条走廊建立起来并逐渐合并成一个联合公国的。中心城,就是圣路易王国的国都,依靠那里繁华的贸易,他们成为世界瞩目之处。观澜十大名宫,中心城一地就占有三宫,分别就是圣路易王国王宫--圣巴菲宫,教皇宫殿--圣曼德宫和联合公国大议会厅,你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姬若紫知道这是幸中源有心在指点她,笑道:“不知道惊虹人对走廊有多少控制力?” 幸中源立刻回答:“圣洁走廊并不是一条道路,而是一个地区的泛称,因此走廊的概念本身是极模糊的。走廊附近的各个国家,拥有属于自己的边境线,这其中圣威尔人占据的部分最大最多也最繁华,而惊虹人对走廊地区只是有一定的影响力,但迫于我帝国重压,他们没有太多精力和圣威尔人一较短长,何况要打下圣威尔,就连我天风帝国都无把握。” 云霓立刻问:“圣威尔人很厉害吗?” 幸中源哈哈大笑起来:“不,事实上恰恰相反,他们弱得哪怕敢伸出头来半步,我翔龙军团都有把握一刀斩下他们的狗头,可我们要想打进去,别说是我这个文弱书生,就算是烈帅复生,集合五大军团之力,也难说必灭此国。他们的攻击能力和防御能力,是天下独步的不协调!” 对于幸中源的说法,云霓完全不理解,就是姬若紫也了解得有限,幸中源领着翔龙军团长期在走廊东部一带与圣威尔人对峙,对他们的了解却是颇深的。 如今姬若紫要出使圣威尔,就势必要对这个国家有个全方位的了解,她先前所知的,都是圣威尔人政治宗教文化方面的一些事,对军事方面的了解依然有限,因此幸中源受云风舞和苍野望双方所托,务必要向姬若紫介绍一些更具体的情况,也好让她有所明白,有所准备。 作为翔龙军团的主帅,幸中源在帝国五大军团中,是最名不彰位不显的一个。 他不象烈狂焰那样掌管帝国最强大的军团,也不象季狂龙那样掌管帝国御卫军团,更不象雪风与鹰扬那般,与各自面对的国家时不时发生些战事,出现些摩擦。他所掌管的翔龙军团,数十年来只发生过两场战事,几乎是最安宁最平和的一支队伍,也是公认的帝国五大军团中,战斗力最弱的一支。 因此幸中源本人在五大军团的帅位中也是敬陪末座,但是这个人却是五大军团中,最具政治智慧的一个统帅。 因为他所领导这支军团,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所监管的区域是帝国唯一的对外出口,是帝国一大经济命脉,虽然不常出战事,却意义重大非常。因此,幸中源并不是一个战将出身的军团主帅。在他成为这支队伍的最高领袖之前,他是御乾院的转运使。 他是天风帝国唯一的文官身份出任武帅,这与翔龙军团在这里的特殊任务有关。 翔龙军团的主要任务,就是保证圣洁走廊的畅通无阻,翔龙军团本身是作为必要的武力保护存在,而非武力侵略,在发生任何边境纠纷,武装冲突等麻烦时,都尽量使用温和手段而非武力解决。因此,幸中源做为主帅,并不是以指挥作战能力受到任命,而是以他擅长的外交和政治手腕得到皇帝的亲睐。反到是他的副帅津业宏,才是真正的军队总指挥。苍野望对翔龙军团的要求就是,非战时期,一切以幸中源为首,如此可避免发生无意义的战争,战时则立刻改由津业宏为临时主帅,而是否决定作战,则由幸中源做主。也只有苍野望才有这样的魄力下达这样的命令,因此翔龙军团也就成为了帝国五大军团中最特殊的一支。由于幸中源是帝国西部唯一有权决定是否开战的人,因此文官出身的他,非到认为必要时刻,绝不会轻启战端。 至于天风人为什么对圣威尔人如此谨慎客气,又如此的不放在眼里,即便是姬若紫也不是很明白,所以只能听幸中源继续为她们指点迷津。 幸中源笑道:“要说到这帮圣威尔人,那真是说个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故事。不过我可以选几个有趣些的讲给你们听。” “说到圣威尔人,就不得不提到这帮人除了贪财,好色两大毛病外,还有一个毛病就是极度自大,典型的外强中干。恩,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圣威尔公国军事建制中,以团为基本作战单位。一个团的战斗兵员人数为三千人,与我天风帝国的一个营相同。天风军制中,暴风军团属于优先兵力补充者,一个营只要出现一百人以上的战损,帝国会在三个月内为其补齐兵员,而其他三大军团则是半年之内保持兵员建制的完整度,其补充有限顺序分别为中央军团,雪风军团和鹰扬军团,翔龙军团则是三年内补充兵员。这使得各个军团的人数,虽然看上去也就十多万,但都是实打实的数字。别看现在许多国家动辄百万大军,其实这里面的数字可是掺杂了很大的水分的,而这其中,尤以圣威尔公国为甚!” “在圣威尔公国,有两百万常驻士兵,号称军事实力比天风人更强大,但事实却是六百多个战斗团里,竟没有一个是满编制单位。兵力最足的一个团是两千人。整个国家真实战士数量不过百万,其中还有约三十万左右属于贵族私兵,毫无战斗力可言,根本就是拿起武器的流氓恶棍。而剩余的战士,竟还包括了相当部分的非战斗后勤人员。哪象咱们的暴风军团,说是十五万人,那就是十五万的战斗兵员,非战斗的后勤人员一律不计算在内。” “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严重地影响了圣威尔帝国的军事实力,成功地哄骗了自己,却骗不了对手。恰恰相反,真到了战场上,反而会因此做出错误的战略决断。当某处战场需要三万人能够解决战斗时,圣威尔公国的统帅来一句拉十个团上去,那就意味着最多两万人过去打,会因为兵力的严重不足而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说到这,幸中源捋着自己的胡须笑道:“十五年前,圣威尔公国曾与天风人有过一战,结果圣威尔人的号称四十万的大军,被我翔龙军团一举击败,失利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原因就在这种对己方兵力的严重误解。人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圣威尔人在反方向上做得比谁都出色,他们是既不知彼,又不知己啊。” 姬若紫和云霓听得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圣威尔人竟可以自大愚蠢到这种地步。只是越如此,她们越想不明白为什么天风人还要对圣威尔人如此顾忌。 幸中源继续道:“然而到了现在,圣威尔人却依然乐此不疲地玩着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如今他们团建制已经达到了七百五十个之多,每一个团指挥官都拥有一个子爵封号,而这新增添的近一百个子爵,每个爵位明码标价是三千金。圣威尔人的士兵人数未有增长,单位建制却突飞猛进,令我天风人对此哭笑不得。当年翔龙军团的前任主帅文封龙甚至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相信下一次再和这帮人作战时,我们面对的将是敌人的六十万到八十万大军。而在我们获得歼灭敌四十万大军的胜利后,可能只会数到四万具尸体,余者尽皆蒸发。’” 姬若紫和云霓笑到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想到这帮圣威尔人自欺欺人的能力竟已到了如此地步,难怪天风人如此看不起他们。偏偏幸中源的笑话尚未讲完:“你们可知,当年陛下也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自人类有战争以来,谎报军情便成为军中毒瘤,杜而不绝。然,从来都是敌人损失报低,我方杀敌报高。到了与圣威尔人战斗,却变成了敌人一报便是损失十几二十个团,翔龙军团的报捷,却是杀敌不过一万两万。实实是可笑之至’,我翔龙军团面对圣威尔人,竟然会成为全大陆最谦虚的军人!” 云霓再受不住,忍不住叫道:“既然如此,为何我国还要对这帮蠢人如此顾忌?” 幸中源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那个曼德教。这个联合公国,当真是成也此教,败也此教。你们可听说过曼德教有一支圣堂武士队?” 姬若紫点头:“听说这个圣堂武士队是圣威尔人的精英战力,有五万人,且全部都是重装武士和重骑兵,装备精良,训练完备,战斗力极为强大。” “没错!”幸中源大声道:“就是这支圣堂武士队,可以说是集中了圣威尔联合公国最精英的武士力量。不仅如此,圣堂武士队也不是传说中的五万人。要知道圣威尔公国骑士册封制度,与我国的骑兵意义大不相同。骑士是军官,是可以拥有扈从的贵族力量。圣堂武士队,就是由圣威尔骑士组成的一支强大部队。他们每一名骑士都有属于自己的四名扈从,作战时属于协同作战单位。因此圣堂武士队的真正人数,不是五万人,而是二十五万人。其战斗力甚至更在暴风军团之上!” “我的天啊。”两个女人同时惊呼起来:“怎么曼德教拥有的战斗力竟如此强大?却只称五万?这完全不符合圣威尔人的做事风格啊。” 幸中源嘿嘿一笑:“所以说,该国成也此教,败也此教。圣威尔人一贯喜欢夸大自己的战斗力,但是曼德教却不这样做,非但如此,他们还要有意遮掩,因为他们不是国家,而是国教,不适宜公然让国教的军力凌驾于国家之上,因此才破天荒谦虚一回。但是他们的战斗力,的确非常强悍。这帮圣堂武士个个都是被洗了脑的亡命之徒,有着为宗教献身的狂热信仰。你永远不用指望他们在劣势的情况下会出现溃退的情况,因为他们根本不怕死。他们相信天上有天堂,他们战死后可以荣登天堂,有着享不尽**,美食和美酒。对于死亡,他们的态度是期待!” 姬若紫和云霓对看了一眼,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那么败也此教又当何解?” 幸中源回答道:“曼德教的存在,使圣威尔联合国王权不稳,各个公国之间互不服气,彼此谁也未必把谁放在眼里。你们可知,圣洁走廊这一带发生战争最多的,不是国家与国家之间,而就是在圣威尔联合公国内部。各个小公国之间,经常彼此互斗,为了利益大打出手,甚至元老院都有互扔鞋子大相漫骂的情况出现。哼哼,他们自称是民主制度,我看却只是一群小丑在表演杂耍。没有统一而稳固的皇权做统一指挥,导致的结果就是互相攻击,国势受损严重。曼德教坐享其成,各公国大公,甚至圣路易国主,都必须对其礼敬尊重,说是教皇,到不如说是无冕之皇。否则以圣威尔人坐享走廊利益,每年带来的大量财富,又有都市联盟年年进贡,怎会看着我天风人却忌惮不前?” “他们就是那种典型的对外无力,防御有成的国家。每天固然忙着自相残杀,互搏互斗,可一旦有人打进他们的家门,他们就会立刻抱成团来一致对外。教皇在圣威尔民众中间威信极高,只要登高一呼,发动圣战,很轻易就可发动全民皆兵的殊死大战。因此这帮家伙,要他们打出去,他们根本没那个能耐,可谁要是想打进来,面对的就是一支澎湃汹涌的反抗力量。当年大梁帝国以百万军力三度入侵圣洁走廊,结果却大败而归。圣威尔人趁胜出击,却因利益分配不均再起内讧,又被大梁人给打了回去。这个国家与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差异都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他们空有庞大的人口基数,占据最富饶的走廊地带,却无法扩张领土,而别人也打不进他们的家门。就此一持续就是数百年。” 说到最后,幸中源笑道:“面粉拳头铁肚皮,这是我们给他们的称呼。只要我们不打进去,他们就对我们造成不了任何危害。” 这种自大到变态的国家心理,没人能说得清出自何由,但圣威尔人的确是因此而产生了一种心志比天高,胆子比鸡小的奇怪心态。和平的时候,圣威尔人比谁都趾高气扬,真要打起仗来,他们又夹着尾巴做人。只要看看明明惊虹的存亡与圣威尔的利益休戚相关,可到头来他们除了抗议还是抗议,什么实质行动都拿不出来,就可以彻底明白,他们是典型的看不起天风人,又怕死了天风人。明明是怕天风人,天风人却还忌惮这种信仰力量不愿对其随意发动进攻,由此造就了一种怪异的国家形势的对立格局--双方都不敢也不愿主动出手攻击对方。 如今幸中源这么一解释,二女皆有所悟,姬若紫的眉头皱得更紧,轻声道:“这也就是为什么陛下要用谈判态度对待圣威尔人的原因了,因为帝国无法对圣威尔人轻起战端。可是。。。我们能不能吓他们一吓?” “吓他们?”幸中源有些不解。 姬若紫微微一笑:“对,就是吓他们一吓。从您刚才所说的情况来看,要灭圣威尔是不行的,可吓吓他们却是可以。圣威尔公国不是面积狭长吗?那就意味着,如果战事刚起,面对我天风帝国的,其实只是邻边的区区几个小公国。短期战争里,那几个小公国绝无还手之力。” 幸中源眯起了眼睛:“姬姑娘的意思是?” 姬若紫抬起头,很坚决地说道:“我们到达中心城后,势必要和圣威尔人先做一番周旋,我希望在必要的时候翔龙军团能配合我们,把部队向前移动,设置临时军营,将部队驻扎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全面占领缓冲区,你看如何?” 幸中源点点头:“有点意思,不过要小心激怒这帮自大的家伙。若是让他们以为我天风帝国打算攻打圣威尔强行抢道,只怕弄巧反拙,引起外交纠纷到也罢了,我天风人也没怕过谁,我自己这边也可以向野王解释,但是姬姑娘你身陷险地,却要小心性命不保啊。” “边境纠纷本是常事,我这边自能对付,但是一定要吓吓周边这几个小公国。我本来已有全盘计划,惟独把握不是很大,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可以肯定,只要你这么做,短时间内其他公国定不会帮忙,我便更加有机可趁。”姬若紫斩钉截铁道。 “好!”幸中源点头答应:“既如此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你要记住,我只能帮你吓吓他们,不可能真和对方打起来,至于怎么利用这个机会,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姬若紫一躬到底:“如此多谢幸帅,姬若紫自有办法解决此事!” “本帅期待你的好消息!” “定不负国民所托,百姓期望。”这一刻,姬若紫的说话也是漂亮无比。 第二十四章 真相(上) 燕州。 这里是天风南面临近寒风关处最大的一座城市。 当年的燕族人曾经在这里建立过燕国,后被大梁人吞并,消逝于历史长河之中。但是这里依然是燕族人最大的聚居地。燕人生性勇猛好斗,性烈如火,曾经是鹰扬军团最主要的士兵来源。因此,天风西南一地,也叫燕南。 燕南十三州,就是以燕州为首的十三座天风大城。 烈狂焰死后,暴风军团后退到燕州,在这里驻扎,然后等待国内的指示。 原本按照计划,此时皇帝应该派苍澜立刻前往暴风军团,就任主帅,但是时局不利,铁血镇被困惊虹,寒风关稳若金汤,此时外派太子,若能重振暴风声威固然很好,若做得不好,则可能把整个暴风军团生生葬送。苍野望虽看到太子有所进步,奈何时日太短,终究不放心现在就放他出来,只能督促他努力学习,现在的暴风军团,需要的是统帅而不是学员,因此就把主帅一职高高悬起,暂不任命。 由三路军军帅联治的暴风军团,在日常管理上不会出现太大问题,遇到问题一般以多数人意见为主,必要时可以将三纵纵队长和各镇镇督一起带进,协商大事,但是攻打寒风关这样的事,就无可避免地不再适宜。 如今的寒风关,士气凋零,几乎是自暴风军团有建以来最糟糕的那段时光。自烈狂焰死后,战士们一个个若行尸走肉,将军们也都没了魂,以至于当鸿雁和水中莲走进这座大营时,差点要以为军团吃了一个大败仗,怎么人人都垂头丧气,仿佛末日将临一般。 以探夫探父的名义来到这里三天,鸿雁几乎都是在父亲的教训下度过的。鸿北冥虽珍爱女儿,但管教极严格,鸿雁来看父,结果却连大门都迈不出一步,心里发急,又谨记姬若紫的交代,不敢跟父亲说明情况,每天只能急得在房间里打转,也不知道水中莲那边情况进行得如何。 今天,鸿北冥来看女儿。 “爹爹,你就让我出去一会吧,女儿就去街上转转,不会给您惹什么麻烦的。” 鸿北冥眼睛一瞪:“哼,还说没有麻烦。你可知年前你遭强人所掳,我有多心急?如今市井传言,你为贼人所辱,因此南无忌对你弃若敝履,你可知我脸面皆因此丢尽!这里是军营!来来往往的全是士兵,你一个女孩子,出去东奔西跑,岂不再惹人闲话!够了,就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住过两天之后,你便立刻回苍天城,我会重新为你找户好人家的。” 鸿雁大急:“爹,女儿不嫁!” 鸿北冥死死地盯着自己女儿:“传言你回府之后,无惊无伤,却始终不肯证明己身清白,因此必定有难,怎么?看来流言所传非虚了?直到现在,你也不肯说出当时的情况吗?” 鸿雁低着头,轻搓衣角:“那时的事。。。很复杂,但不是爹爹想象的那样。” 她羞于启齿,但这样说等于是否认了流言,鸿北冥这才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想了想他才道:“你放心,我鸿北冥的女儿,就算真为强人所辱,也同样不会嫁不出去。我自有办法替你遮瞒此事,但你再不可任性胡为。如果你想的话,爹爹可以为你在暴风军团或苍天城三品以上官员人家再找一位乘龙快婿,保证也是一表人才。” 鸿雁急道:“爹,能不能等等?!” 鸿北冥的眼神收缩:“等到什么时候?” 鸿雁低着头不敢说话,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现在国局不利,铁血镇受困惊虹,等这件事解决了之后再说吧。” 鸿北冥看着女儿惊慌的脸,突然血气一阵上涌,冷冷说道:“是不是浅水清绑走了你然后还**了你?!” 鸿雁大吃一惊,抬起头看着鸿北冥:“爹爹你。。。。。。” 鸿北冥哈哈狂笑起来:“我就知道是他干的!他浅水清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哼!看来他是得人又得心啊,你突然跑到这里来的目的,只怕也和铁血镇一事有关吧?” 虽为猜中,却也相差不远,鸿雁再不知如何回答。 鸿北冥怒吼道:“我告诉你,浅水清这个混蛋,我早晚收拾他,嫁给他,你想都别想!” 鸿雁高叫:“不是他!” 鸿北冥一楞,却终究还是点点头冷冷说道:“这么说果然还是有其人存在的了?” 鸿雁浑身发抖不知该如何回答,鸿北冥杀气大盛:“你记住,鸿家的女儿,是不会做出这种丢人颜面的事的。所以,爹爹我不想知道你和什么人好,但你也没有选择的权力。此事,你若敢说出去半个字,哼!你当知道后果!” 完了,鸿北冥一句话,算是彻底否定了她和林跃,哪怕他们两人之间确实发生过什么。 听着这话,鸿雁浑身如坠冰窟中,门外突然传来小婢的声音:“廉夫人求见。” 却是水中莲来了。 鸿北冥冷哼道:“你的帐,我回头再和你算。” 这才出门而去。 。。。。。。。。。。。。。。。 水中莲一进门就叫道:“鸿妹妹,我终于找到线索了。” 鸿雁无力道:“麻烦你了,姐姐。” 她现在心情不佳,得了这好消息也只是略略冲淡一下心走悲愁而已。 水中莲伸出手指点了她额头一下:“你啊,真没用,让你过来搜集信息,你却被关在房里出不了门半步。还好我家那口子看见我就怕,老娘想去哪他都不敢管。” 说着,她得意道:“你可知,烈帅去后,当时有哪些人在烈帅身边。” “不就是舞帅与劫帅吗?”鸿雁随口道。 “没错,就是他二位,不过在帐外,可还有整整十二名烈焰卫驻守呢。” 鸿雁一呆:“那又如何?他们难道听到了烈帅遗言不成?” 水中莲笑:“有没有遗言,他们在帐外的人怎可能听到。但是在这三天里,我一直在寻找当时负责驻守的这十二名烈焰卫,却怎么也没找到人。后来才得知,原来烈帅去后,烈焰卫不再保留建制,全部被打散进入各军。这十二人,当时全部被分进了龙威军帐下。巧得很,还就在绍一的督管下。” “那之后呢?” “我以镇督夫人的名义四处查访这十二人,却发现这十二人就在烈帅去后不久,竟同时在一次边境巡查中遭遇歹徒袭击而死去。” 鸿雁立刻站了起来:“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袭击暴风军团?” 水中莲嘿嘿冷笑:“我也没听说有哪路强人敢如此大胆,不过这十二人真真正正是被人害死的。哼,我特别去问了我家那口子,他的回答是,当时这十二人的指派,是由。。。舞残阳舞帅亲自下的令,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 鸿雁惊得脸色煞白:“你是说。。。若紫姐姐的怀疑没有错,舞帅他们真得。。。。。。” 水中莲叹了口气:“铁血镇被困在惊虹实在是太冤枉了。虽然烈焰卫没有听到烈帅遗言,但是那十二人在死前,各自都有亲朋好友,我特别问了几个平素和他们走得近的战士,得出一个结果。虽然所知不详细,却还是有个问题为我注意到了。” “什么问题?” “烈帅的确是读了格龙特的信后气火攻心伤势发作,但他老人家当时没有立刻昏迷,而是自知大限将至,所以匆匆传见三路军帅。你该庆幸,你父亲当时不在军中,所以未能及时赶来。而舞帅和劫帅却都来了。没人知道烈帅和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当时那十二名执守护卫的烈焰卫却向他们的朋友透露了一件事:就是舞帅与劫帅进去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出来。而不是象他们所说的那样,进去后烈帅只交代了一句话便即离世。” 鸿雁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如此说来。。。是舞帅和劫帅有心陷害铁血镇了。” 水中莲叹息:“怕是如此,此二人声称,信的确是格龙特所写,但是已被烈帅亲手焚毁,所以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们干的。” “有些事,不需要证据。”一把厚重的声音突然响起门外,两女惊骇抬头,却看见正是鸿北冥站在门外。 。。。。。。。。。。。。。。。。。。。 鸿北冥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个女人竟然是过来查探烈狂焰死因真相的。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女儿如此匆匆而来实在蹊跷。鸿雁是受过诗书教育的,突然之间学云霓,千里探父到也罢了,偏偏竟还坐不住家中,嚷着喊着要出去,就令他大感疑惑,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 水中莲这几天四处走访,密查此事,但她毕竟从未有过这方面的训练,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鸿北冥的眼睛,隐隐地他就觉得有问题。 她今天过来,鸿北冥假装出去,却隐伏在房外偷听,以他的功夫,要做到不被二女察觉实在是太容易了,没想到一听之下差点跳了起来,这两个女人谈的竟是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且水中莲高谈阔论,肆无忌惮,嗓门大得出奇,惟恐无人不知一般,气得他再忍不住站了出来。 这刻他面冷如水,厉声训斥道:“无知妇孺,竟也敢管国家军政大事,真是不想活了。你们现在立刻离开暴风军团,从哪里来还给我回哪里去。” 水中莲一瞪,高叫道:“烈帅死得蹊跷,老娘查问一下怎么了?你好歹也是龙牙军帅,暴风第一军,你就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为何烈帅死后只留下一句遗言,且如此古怪莫名?” “闭嘴!”鸿北冥怒叫,下一刻他突然出手,动作迅如闪电,一下就打昏了水中莲,低声对女儿沉喝道:“你带着廉夫人立刻离开此地,若想活命,就一路快马急赶。记住,任何人叫你都不要停,从现在起,你任何人都不可再信任,此事更不可说给别人听。记住,除非你得了我的死讯,否则千千万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鸿雁听得骇然,鸿北冥已经大叫道:“来人,送鸿小姐和廉夫人离开!” 就这样,鸿北冥硬是把两个千里迢迢赶来的女人,又硬给塞回了马车中去,命车夫昼夜兼程赶回苍天城。 出了府,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鸿北冥长叹一生,才终于转回头去。 姬若紫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他又怎可能不觉得奇怪,只是可惜她派来的人太不济事,只怕反走漏了风声,如此一来,他就不得正面对应舞残阳和劫傲了。 恩,未必是不济事,传言这个女人心思诡诈,只怕她真正想借用的正是鸿北冥和廉绍一的力量吧?想到这,鸿北冥也心中一颤。 他连忙对身边的一名侍卫下令道:“去,请舞帅和劫帅到我军帐中一叙,就说我有要紧事和他们相商。” 那侍卫领命而去,鸿北冥想了想,兀自有些不放心,又对另一名侍卫道:“去,把计督叫来,叫他秘密带五百人围住营帐,不许任何人靠近。” 鸿水二女的出现,使鸿北冥意识到摊牌的时候终于到了。 第二十五章 真相(下) 龙牙军军帐,鸿北冥一人独坐,身边的小案上摆了一杯香茗,轻含一口,他用舌尖压住那香片,任余香在口中缭绕,双目却微微闭起,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大难题。 计显宗进来的时候,见鸿北冥如此态度,立刻明白他在做着重大思索,便轻轻道:“鸿帅,我来了,您要的人也已到齐。” “恩。”鸿北冥并未睁眼:“让他们远离大帐二十米,包围此帐。” 计显宗一呆,还是恭敬说了声:“是。”然后离帐传令,没过一会又走了回来:“鸿帅,都已安排好了。” 鸿北冥淡淡道:“站到我身后来。” “是。” 鸿北冥让自己站到他身后,那就是说,他需要一个侍卫,但这个侍卫他却不打算用别人。计显宗微皱了一下眉头,想到竟然在帐外安排五百人之多,隐然就有种不妙的感觉。 没过多久,舞残阳和劫傲就来了,这两个人有说有笑,看样子最近意气风发。 进帐的时候,舞残阳第一句话就是:“老鸿啊,怎么外面安排这么多士兵?还怕我二人吃了你不成?” “就是就是,一看那架势如临大敌,险些吓得我二人都不敢进来呢。”劫傲也笑道。 鸿北冥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嘿嘿一笑:“老舞,老劫,别跟我装糊涂了。你们连烈帅遗言都敢吞,陛下和烈帅亲自拟定的攻打寒风关的计划都敢违逆,连我铁血镇两万余名将士都敢陷害,还有什么事不敢做?我这龙牙军帐就算是龙潭虎穴,只怕你们也是敢闯一闯的吧?” 舞残阳和劫傲同时色变,一起叫道:“老鸿,你到底什么意思?” 鸿北冥笑得越发阴险起来:“别着急,听我慢慢说。老实说,我本来也没想到你们两个胆子会这么大,竟然敢假传烈帅遗言,坑害铁血镇,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你二人又有何好处?” “对啊。”舞残阳叫道:“对我二人有何好处?攻打寒风关的计划,不也是后来苍天城来了消息咱们才知道的吗?奈何烈帅已去,暴风军团群龙无首,浅水清离开潜伏点,两方无法再做配合,寒风关又城高墙厚,重兵把守,时机错过,这才被迫放弃的。你不都知道这些事吗?为何还说我二人故意吞没烈帅遗言?” 劫傲冷哼一声,干脆不说话了。 鸿北冥又喝了一口香茶,这才慢慢道:“说起来呢,我是真不该怀疑你们,不过那十二名烈焰卫的死,你们着实做得既过火又不谨慎。这也难怪,事起仓促,格龙特一封辱骂信气亡烈帅,事先谁也没有想到,既非蓄谋之事,自然难免会有疏漏。总会有人把此事传出去,你们又不可以大肆灭口,主要还是为防我知道,所以也难免有马脚。好在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就算传出去,除非有人事先怀疑,否则也未必有何大事。所以呢,当时虽有重重疑点,但由于始终找不到证据,又无可以怀疑你们的理由,我也只能按下不提。” 说到这,鸿北冥叹了口气:“不过可惜啊,有人来得不是时候,事情做得也不机密,想必你二人也发现苍天城有人怀疑此事了吧?” 舞残阳和劫傲同时冷哼。 鸿北冥笑道:“既然有人和我有一样的怀疑,那就说明这件事当真是疑点颇多,而最重要的就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到底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别人不知,或许会怀疑二位是惊虹派来的卧底细作,但我却知绝无此可能。而且我更知道浅水清与二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更没理由要害他。” “所以我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那就是你们之所以要害他,只怕就和烈帅遗命有关。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烈帅的真正遗言,应该是23日凌晨,立刻攻打寒风关,浅水清会从后突袭。攻城之战,由我鸿北冥负责主持,攻下寒风关后,由浅水清出任暴风军团临时主帅吧?而这,就是你们情愿放弃寒风关,也要害死浅水清的真正理由,你们不会接受一个新冒出头的小字辈的领导,为此不惜牺牲整个铁血镇,为其陪葬!” 此话一出,众皆大惊。 。。。。。。。。。。。。。。。。。。。。。。。。 有些事情,其实只要用心想想,终究是能猜到的,鸿北冥一生老于军旅,对人心叵测早有深刻体会。 浅水清从军不过一年多,却已经做到了铁血镇督的位置,先后获得了紫心勋章和护国勋章,升迁之快,受皇帝之重视,早远远将朝中的一干大将抛在脑后。有人会欣赏他,也就一定有人会妒忌他,不可能人人因为他的功勋而对其钦佩。 这一点,特别是那些官位在浅水清之上的,尤其如此。 浅水清的急速窜升,严重威胁到了每一个在他上面的人,要说心里没有不平衡的感觉是说不过去的。 就拿舞残阳来说,他一生征战,立功不知凡几,身上受的伤,少说也有近百处,流的血都够堆满一个池塘的了。历数十年光景,终于爬上这龙威军军帅的高位,却眼看着一个小卒子一转眼间就成了铁血镇督,只比他低一级,他心里如何好受? 劫傲又何尝不是如此? 甚至鸿北冥自己都不会舒服,因为他正是浅水清的直接顶头上司,倘若浅水清再要往上爬,就得踩着他鸿北冥上去了。 但是好歹,浅水清再耀眼,再显赫,终究还是他们的下属,他再跋扈,只要和他没过节,他也会尊重上司,因此大家也还能忍受。可如果让浅水清上了位,成了暴风军团临时主帅,一切就立刻不一样了。 谁能保证,浅水清不会大肆提拔亲信,把原来的暴风军团旧属全部打下去? 他的铁血镇里,除了水中棠,其他的各路将领哪一个不是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这不稀奇,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主帅,自然也有自己的主力人马。南山岳一倒,浅氏班底立刻上台,烈狂焰一死,烈焰卫立刻解散,浅水清一上台,谁能保证自己有好日子过? 被小字辈爬到头上,丢了面子还事小,丢了官职才事大,舞残阳和劫傲与浅水清是没仇怨,但同样也没交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理由不害他。妒忌也好,自保也罢,都不能让这个人活着回到天风帝国。 烈狂焰一生中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就是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相信以浅水清的魅力一定能折服众将,可惜,浅水清根本没这个机会去施展魅力才华。 假以时日,他们或许可以成为好朋友,但当这一天提前来到时,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旺赞说得没错,倒了烈狂焰,浅水清在军中的支持力量会立刻变成反对力量,他的朋友也会变成敌人,这就是官场,真正的官场,为了个人私欲,可以置国家大事于不顾。 鸿北冥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同样不希望浅水清上位,如果当时他也在军帐之中听烈狂焰的遗言,没准他会和舞残阳等人做出一样的选择。 可惜他不在,这样一来,舞残阳和劫傲就不可能在事后告诉他真相,以免授人以柄,被鸿北冥拿捏住,想翻身都难。 但是鸿北冥还是根据水中莲的一席话,分析出了前因后果,事实上不止是他,就是事后姬若紫和浅水清听到这些事,也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如此。 天风帝国五大军团,本是每个军团都有副帅。其中由于暴风军团的主帅只能由太子担当,因此暴风军团的副帅就相当于主帅,可以说是全国兵马总领导。但是烈狂焰出任总帅后,副帅空缺,为的就是将来太子重新出任主帅时,有个位置可以给烈狂焰。结果太子尚未就职,烈狂焰却先一步死去,主帅副帅位置上尽皆无人,导致暴风军团群龙无首,烈狂焰被逼自己任命,才导致出如此结果。 谁会想到,就是因为这个副帅位置的空缺,才会导致出这发生的一连串事故呢?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人有证据证明这一切。 果然,这刻舞残阳冷笑道:“鸿帅好心机,好魄力,好分析,没错,这事是我二人干的,想抵赖到是不必,不过鸿帅既然能推测出前因,自然也当知后果。浅水清何德何能,就想爬到我们的上面,做暴风主帅?哼哼,这是个什么位置大家可该明白的,这不是统领一个军团,必要时甚至可以节制帝国天下所有军马!” 鸿北冥叹息:“可是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他早晚还是要退下来由太子接位的,而且他将娶公主,释兵权。” 劫傲立刻道:“那又如何?浅水清不是傻瓜,他自己可以退,他的手下呢?他们会退吗?老鸿啊,浅水清就算尽释兵权,你也当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权力是释放不了的,那就是名望。只要他的人还在军中任高职,哪怕他赋闲在家,随口说出的几句话,也能让人遵从。” 鸿北冥立刻无言,劫傲说的话,太对了。 自古以来,凡名将者皆不得好死。哪怕有将军尽释兵权又如何?曾经的下属依然对其忠心,惟其马首是瞻。不败声名,无尽威望,哪怕只是一介平民,只要登高一呼,就可拉出成千上万的勇士为其卖命。 淮阴候韩信卸职之后,还是被汉室鸩杀,为什么?就因为他有威望,他一天不死,汉室都难以心安。历史上的多少名将释去兵权后依然无法为君主们放心,皆是因为如此。拿破仑被流放荒岛两次,第一次被流放时就是凭借其巨大威望使无数士兵倒戈,成功复辟,结果也再度引来周边数国的反法同盟,召集大军将其击败,成就了滑铁卢一地,也成就了威灵顿公爵之名。 名将们的这种无形资产是他们打胜仗的凭依,同时也是帝王们忌惮的源泉。如果不是苍野望有云霓在手,就算招了他做驸马都未必放心。而现在,苍野望尚未对其忌惮,暴风军团的诸帅却已经开始忌惮起浅水清的名望了。 这刻鸿北冥只能道:“你们可知这样做,使得帝国的千秋大业几乎要毁于一旦,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举拿下惊虹的机会,就被你们放过了。” 舞残阳笑道:“天下从没有一座城关可以永立不倒。今天拿不下,将来总能拿下。可今天要是拿下了,我们将来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老实说,烈帅要是指派由你我三人随意一人出任临时主帅,我二人都不会不服气,只可惜,他没有这样做,也就怪不得我们了。” 鸿北冥道:“那也未必。烈帅不是指令攻打寒风关前,由我出任临时主帅的吗?为何你二人还不同意?” 舞残阳脸一红:“你怎么连这都能猜出来?” 鸿北冥冷哼:“你们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就是没有说烈帅一句遗言都没有,而是说他有一句遗言,就是咱们三人共同治理。军中一日不可无主,烈帅弥留之际,就算来不及说出攻打寒风关一事,又怎能不确定主帅人选?他若是选了你二人中随便一个,你们都不会谦让的。惟有我,使你们难下抉择。你们这两个东西,编排烈帅遗言,都想自己做主帅,又说服不了对方,又不肯便宜了我,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相互妥协,所以才搞出这个么共同治理的花样来。如此一来,三人联治,你二人合成一气,有什么事自然是你二人做主。我龙牙军下二镇,如今只有一个赤血镇,论兵力,论联合,都比不上你们,自然要被你们压上一头。这便成了皆大欢喜的结果,也惟因此,才留下这致命破绽,就是烈帅的遗言太过荒谬!” 舞残阳和劫傲对看了一眼,终于同时低下头去,显然是默认了。 鸿北冥叹气道:“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有些不太明白。不知可能为我解惑?” 舞残阳冷哼:“什么事?” “就是格龙特的那封信。为何你们要把那封信也烧掉,留下又一个让人不得不生疑的证据?我知道那封信绝不可能是烈帅烧的。” 劫傲叹息:“我们是不能不烧。格龙特在信里看穿了浅水清的计划,声称他已书信一封到寒风关,要孤正帆注意后路防备,浅水清必定从后杀来。烈帅真正被气毙的原因,其实就是这件事。他性情本就暴烈,先被格龙特砌词辱骂,又心急攻城大计,所以怒火攻心而去。我们也是看了那封信后,担心攻打寒风关的计划可能真如格龙特所言破灭,所以才决定修改遗命,将暴风军团后撤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如今格龙特对此事不闻不问,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怕是一定会出面保你们,不承认自己看出浅水清的计划的吧?” 舞残阳和劫傲同时心惊后退,鸿北冥悠悠叹息:“唉,本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大好事,却因你二人一己之私,白白断送我数万英豪,这还不算,还硬是被人拿捏住了把柄,只怕从此以后都要听命于人。事发突然,料想不周,一时贪心,却导致步步被动,纵有通天权势又能如何?放弃攻打寒风关一事,已是死罪,再与草原帝国私通,更是罪无可赦,两位可知,你们现在所做的,等同于叛国啊。” 舞残阳冷冷道:“没有证据,你又能奈我何?” 鸿北冥叹息:“是啊,就是没有证据。不过可惜你们忘了一件事,我只要告诉野王,你们进入烈帅的营帐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十二名烈焰卫莫名死去,以及烈帅留下的荒唐遗命这一连串事情,以野王的智慧,当会不难分析出前因后果。我对付你们,或许还要证据,可是野王要杀两位的话,只怕就不需要那么多证据了吧?” 两人同时长吸了一口气,跟个明君固然是不错,可是小动作也的确会难做许多啊。 劫傲叹息道:“你既然都已经考虑得如此清楚,那么对我们也已早有准备了吧?” 鸿北冥笑道:“那是自然的,此事若发,两位都是满门抄斩的重罪。不过呢,事已至此,想补救也没办法,咱们救不了浅水清,再凭空把两位军帅搭进去,又是何苦。” 两人听得心中同时升起一线希望,但是下一句话,却被他们又气得几乎吐血。 鸿北冥说:“你们请辞吧,我可以保证不会将此事告知陛下。” 舞残阳凶狠地看着鸿北冥:“你想夺权?” 鸿北冥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淡茶:“那是必然的,谁有了这个机会都不会放过,对吗?何况你们既然已受格龙特挟制,将来若与他作战,只怕我暴风军团安危不保,所以你们不能再留在这个位置上了。顺便提醒二位,这里是龙牙军帐,外面有我五百战士。两位若想杀我灭口,就得先对付我与显宗。以大家的功夫,短时间内是不会打出什么结果的,而我只要一声呼喊,外面的人就都会冲进来,所以不妨省省力气,也免得伤了和气,如何?” 劫傲惨然一笑:“不错,不错,老鸿果然是事事谋定而后动,凡事都已做好准备。不过可惜啊,你终究还是不知道一件事。” 鸿北冥一楞:“什么事?” 舞残阳的眼中闪过一线杀机:“其实当时在烈帅帐内听其遗言的,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还有第三个人,而这个人我们之所以不说出来,就是用来防范你这只老狐狸的。” 鸿北冥一呆,心中闪过一丝不详感觉:“是谁?” 背后响起一声冷测测的声音:“是我。” 鸿北冥心头大惊,正要暴起发难,却发现自己双臂竟已被计显宗死死抱住。 舞残阳与劫傲二人同时出手,铁拳以雷霆之势狂击在他的胸口,劈劈啪啪之声大作,鸿北冥胸骨尽碎,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血染冠袍。 “显宗。。。你!”他浑身毛发大张,奈何双臂被缚却再无力反抗,舞残阳一拳将他满口牙齿打落,竟是不给他叫救兵的机会,劫傲的铁拳如暴雨狂轰,正是他赖以成名的暴虎刚拳。鸿北冥左右太阳穴同受重击,那是舞残阳一记凶狠的贯锤,砸得他眼窝突起,鲜血狂飙。 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他听到计显宗冷冷说道:“原来浅水清做得一点都没错,弑上谋位,的确是晋身捷径,我若不学学他,岂非亏待了自己?你可知我盼着你死,都不是一日两日了。” 第二十六章 将计就计 11月23日,惊虹东部。 松柏坡。 浅水清站在小坡上。 浅水清眺望西方,眼中闪过一线朦胧。 云霓,此刻的你,想必已该知道我的处境了吧? 或许,你也在为我牵肠挂肚,辗转难眠? 这世界所有动人的爱恋总是要在经历过一番起伏波折后才能体现出其内在的魅力,然,我可还有重回你身边的机会? 此番的波折,又是否是那路的尽头? 离楚匆匆从后方跑上来,报告道:“敌人大军离我们还有十里左右。” 浅水清淡淡道:“再等等,等他们再靠近些。” “是!”离楚抱拳而去。 梁中流的五路大军正以雄浑之势全面围剿铁血镇,为了让风险极大的穿插迂回战术获得最大程度的成功可能,浅水清毅然决定亲自率领目前镇内作战经验最为丰富,战斗意志最为顽强的虎豹营做为偏师进行对敌的吸引牵制。 为此,他不惜与梁中流部大打贴边战术,即:紧贴着梁中流的部队,一沾即走,若即若离,使梁中流看得见,却追不上,大幅度吸引梁中流的注意力,从而忽略掉从他五指山的缝隙中溜出去的那支主力部队。 原本执行难度最大,任务最艰巨的主力穿插行为,因为浅水清的这一疯狂大胆的举措,从而可以变得轻松许多。他们在碧空晴水中棠方虎还有西岭野的带领下分成四队,一路不举旗帜、不吹号角、不点火把、不生炊烟,以干粮填充肚皮,昼伏而夜行,与梁中流大军做着肩并肩的逆向行进。 而浅水清则在前方主动挑起前哨大战,吸引大量的敌方斥候赶向前头,而忽略身周,这固然使主力穿插行为得到了极大的安全保障,却是将自己置身于了九死一生的境地。 如今,二十三万大军象闻到了血腥味的饿狼,对其紧追不放。 “离燕子岭还有多远?”浅水清头也不回地问。 身后的拓拔开山沉声道:“六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关键问题是全是山路,崎岖难行。惊虹有不少擅长于山林作战的步兵,一旦让他们咬住,只怕很难脱身。我依然建议走燕子岭的外缘进行迂回。” “不行。”浅水清立刻反对道:“这样做对我们来说或许会安全许多,但计划很有可能被梁中流彻底看穿。我们不能把胜利寄托在对手的无能上。” “可如此一来,咱们就危险了。” 浅水清斩钉截铁:“以求死之心来求胜,当从我开始!此战我已经做好战死准备。若我战死沙场之上,就算是为平阳战死的兄弟抵命吧!” 拓拔开山立时无语。 燕子岭是惊虹接天山一带的一处险地,岭上有双峰,分为南峰和北峰,其势蜿蜒,以形似燕尾而得名,仅有一条狭窄的石路可通行,其下是万丈悬崖。由于燕子岭位与接天山以西,因此燕子岭的东侧是接天山丛林,西侧却是大片广袤平地。 浅水清的计划就是把燕子岭当成一个大圆盘,虎豹营将冒充整支铁血镇引领梁中流的围剿大军一路前行,直到从燕子岭与接天山脉中间的那条山路穿出去,仿佛圆盘道上右向行驶的汽车要想变线回返,就必须沿着圆盘道做一个左向侧旋的大迂回,从而在另一条路线上再杀回去,从而顺利摆脱敌军包围。 在这个迂回的过程中,梁中流的五路大军中的左一路,左二路,中路,右二路四路大军将全部被他吸引到自己身边来。而离他最远的右一路军,则将因为这个幅度极大的左旋而被远远抛离,成为铁血镇下手的最好目标。 这支右一路军,就是梁中流五指山中的尾指,将首先被铁血镇掰断,然后是无名指右二路,中指中路,一路铲去。 但是这种行军法,对虎豹营来说艰难尤甚。山林地形不利于骑兵窜行,速度上会大大放缓,浅水清用得又是贴边打法,几乎每时每刻都处在被敌人包拢围剿的危险中,如果再继续在山林中窜行,一旦被惊虹军那些擅长丛林作战的战士,如雨林战士突然加速追赶,扑咬而至,虎豹营立时危急,因此拓拔开山才建议从燕子岭外缘行军,以充分发挥骑兵的速度优势。 可惜,浅水清却不能采用。 这是因为,用偏师吸引敌主力是一个极复杂极艰巨的任务。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很难做到不被斥候窥测,而如何避免被其发现真实实力,是相当考较指挥官的指挥水准的。 举个例子来说,敌方的斥候要想侦察出目标队伍里有多少人,通常观察营寨扎设的多少的确可以做出大致的推算。一般来说,一个小型营帐可容纳十名士兵,一个中型营帐可容纳三十名士兵。营主以上级别的营帐以帐顶颜色做区分,不同国家各有不同,如天风就是将军帐上分别以青,橙,紫,红,金等色做标著。如果一支队伍在安营时有出现六面青顶帐,两面橙顶帐,一面紫帐,那就说明这支队伍应当有两万人左右,其附属中型营帐可达到七百顶左右。 但是这种推算法有着极严重的造假空间。被侦察的队伍可以通过广扎营寨,密布岗哨,多埋灶坑,抢占观察制高点等一系列手段来欺骗和限制斥候们的侦察能力,因此每一个经验老到的斥候都必须进一步想办法证实自己看到东西是否真实准确。 有个最简单最实用的方法可以迅速而真实地判别对方的人数。 就是粪便观察法。 一般来说,急于赶路的队伍为了尽可能的加快速度,不为少数人所拖累,因此总会在行军期间规定好统一的方便时间。时间一到,全军休息,所有人要方便的立刻去方便。稍事休息后立刻上路。 后方的斥候赶来,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看看当地遗留的粪便分布的范围,就可大致推测出对方的真实人数,然后再与先前的营帐扎设做一番对比,就可确认其数量是否真实。毕竟在这种事上,人少永远冒充不了人多。 少数人冒充多数人,终究只能冒充表里,无法伪装其本质,斥候们侦察的手段固然是五花八门各有不同,但究其核心,就是找准你无法造假的地方进行侦察,以确定真实性。 惊虹的城府军虽然战斗力上比不上边防军出色,但其斥候能力毕竟都是正规军出身,不是当初的护民军那么好骗,所以浅水清要想成功冒充主力,就得先过敌方斥候这一关。 所以,要想成功避过斥候的侦察,就必须避免被斥候们通过这一系列的手段去发现其真实性。精擅于潜踪匿迹的无双和离楚提出的建议就是全面进入山林地区。山林地区道路坎坷,多树木,不易行走。但是同样的,如今正是秋冬,落叶缤纷,士兵们在解手之后,粪便会很快没入落叶堆中去,不易察觉。 斥候们固然可以通过粪便观察法证实目标人数,却终究不可能一块一块粪便的去寻找。林区视野狭隘,无法一眼将目标所有布局尽收眼底,如粪便观察法这类的斥候手段就会全面失效。 此外就是,三千人冒充两万多人,意味着一个人要完全七个人的工作量,营帐要多扎设七倍,连烧饭都需要多七倍的篝火,以迷惑对手,对于一般队伍来说或许没什么问题,但对于担负重大任务,不仅要吸引敌军,还要在必要时刻迂回出去的队伍来说,工作量就太大了一些。 进入丛林山岭地区后,不需要扎营,因为林区没有宽敞空间,也不可以大量生火,以避免发生火灾,因此大量的伪装功夫都可以省掉,节省下来的力气用来赶路,可以提高不少生存几率。 因此尽管知道惊虹人擅长于丛林作战,骑步实力在丛林中相差不大,一旦被其追上,虎豹营脱身极难,但是浅水清没有选择的余地。 后方的斥候不断赶来回报:“敌军前哨部队离我们还有七里地。。。。。。” “还有五里地,敌方已发现我军位置,正在加速前进。。。。。。” “还有三里地,敌军全力冲刺,将很快追上我军,再不离开,我军将无处可走。。。。。。” 离楚和拓拔开山皆死死盯住浅水清。 浅水清终于回过头来,眼中闪过一线杀气:“传我命令,全军急速前行半个时辰,然后就地设伏,打掉敌军前哨!” 。。。。。。。。。。。。。。。。。。。。。。。。。。。。 寒风关。 孤正帆正在与自己的爱将寞子欧做着沙盘推演。 “最新消息,浅水清已经折向东北,沿接天丛林一带往圣洁走廊方向窜逃。梁中流已下令那一带的边防军严加防范,坚决不许其出境,同时知会了圣威尔联合公国,一旦浅水清进入圣威尔境内,圣威尔联合公国将会视为宣战,全力剿灭铁血镇部。” 寞子欧的手指在通向圣洁走廊的那条道路上,用手指划出一条大大的粗线,看着孤正帆道:“此路不通。” 孤正帆笑着在他落指处插上一面小旗:“但他们的确向着这里行进了,方向明显,路线笔直,看起来浅水清好象要强闯圣洁走廊。” 寞子欧立刻回道:“只怕他另有打算。” “怎么说?” “梁中流如今是五路大军齐头并进,五指山张得很开,如果我是浅水清,我会毫不犹豫地采用穿插迂回战术,对其进行分割歼敌的策略。” 孤正帆眉头一皱:“可穿插迂回战术对地形认识要求极高,浅水清现在对我惊虹一地有如此了解吗?且此法太过凶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寞子欧立刻道:“他如果敢这么做,就一定有成功把握,且浅水清也没的选择,赌徒输红了眼,到最后都会赤膊上阵,把一切能压上的家当全部压上,他现在身困惊虹,一天出不去这里,就是困守待死的命运,这一点浅水清当比我们更清楚。他迫切需要一场更大的胜利,以使他在惊虹有更大的回旋空间。最不济,他也可以长时间在此地以游击战法坚持下去。可他若击不退梁中流部,那么他的好日子现在就得到头。” 孤正帆背着手走了几步,想了想终于点头道:“你说得对,浅水清本身就是胆大包天之辈,面对这场围剿,只怕他真会做殊死一搏。哼哼,都已人困瓮中,还想着怎么翻盘,这也正符合浅水清的个性。子欧,那你认为浅水清此仗可能胜?” “若无我们提醒,只怕梁中流必败。但即使我们提醒了他,五路大军齐头并进,浅水清会选择先对付哪支部队,怎样穿插,何时动手,是突袭还是正面决战,我们也依然一无所知,胜负还是难料。” “至少不会被敌人打得太惨吧。”孤正帆冷哼一声。他看看寞子欧,然后说道:“如果是你在指挥,我想或许能对付浅水清,梁中流嘛。。。唉,只望他不要将我惊虹将士送葬太多,能做到一命换一命,我就已经可以感到满意了。” 他这话的意思,显然已是在试探寞子欧是否有兴趣和浅水清做一次沙场对垒。 寞子欧却只是轻轻一笑,不作回答。 当人人都把浅水清当成一个香饽饽,试图在他身上啃一口,为自己大捞名利的时候,寞子欧却很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铁血镇才刚刚被困进惊虹,又新逢大胜。他们既是孤旅,也是哀兵,得新胜之势,在决死一战的士气上正处于旺无可旺的势头。浅水清固然是困守待死,但却绝不会是现在。以他的能力,支撑一段时间绝没有问题。在这段时间里出手,打赢了浅水清,未必能有多少骄傲和名望,万一失败了,反而成为国家罪人。姜卓娄天德已成罪人,接下来就该是梁中流了。在浅水清穷途末路之前,这条最后疯狂的大老虎会咬很多人,谁先上,谁就倒霉,正所谓困兽犹斗。 在这场注定了铁血镇是先胜后败的战斗里,傻瓜才会冲到第一线。 寞子欧想消灭这只老虎,但绝不做倒霉的那个人。他要看准浅水清打到战力急剧消耗,被一场又一场的战事拖到将垮之际,再一击命中,如此一来,国内众将的失败,浅水清的败亡都将成为他寞子欧辉煌功绩的最好写照。 下意识里,他也不希望浅水清败得太快,败得太急。 所以对于孤正帆的想法,他只淡淡道:“末将还是追随大将军,牢牢守住寒风关的好。谁也不知道暴风军团会不会为了救浅水清在日后强攻此地,寒风关不容有失。” 似乎是看出了寞子欧心中的那点小算盘,孤正帆淡淡道:“既如此,就送封信给梁中流,要他小心在意对手的穿插战术。捡便宜,我是不反对的,不过总还是要以国家大局为重,至少不能让我惊虹战力损失太大。” “是。”寞子欧恭敬回答。 11月24日,梁中流收到孤正帆的飞鸽传书,提醒他小心浅水清使用穿插迂回的战术对其后路进行反击。 梁中流看后大笑道:“我早知浅水清必会祭此战术,不过可惜啊,却已为我将计就计。我已为他布下天罗地网,浅水清和铁血镇都将难逃此劫!回信孤大将军,此战,我军已然赢定!” 第二十七章 进入圣威尔 临近11月末,时已近隆冬,天寒地冻。 出征在外的将士将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度过新年,迎接他们的,是寒冷的天气,敌军的追杀,无休止的战斗和亡命的奔袭。 此时,圣威尔联合公国也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伴随着这场雪来到米特列城的,是天风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子使节团。 规模宏大的车队进入米特列城时,引来这里无数的百姓围观,这是大陆外交史上的一件盛事,也是天风帝国外交历史上的一次重大突破,后世人对此次外交的评价极高--天风人终于真正学会用战争以外的手段去解决问题了。 云霓轻轻掀开车帘,从那一点小小缝隙中观看着外面的人群,这些奇装异服,金发碧眼的圣威尔人,的确有着与天风帝国的极大不同。他们的身材高大,皮肤极白,鼻梁高耸,与天风人在外观上有巨大差异,却充满了异域风情。 他们的衣服很华丽,崇尚紫,金,红,蓝等鲜艳色彩,女子裙摆宽大,头扎高髻,男人们大都留着两撇小胡子,穿着黑色礼服,态度端正而死板,惟有那滚动不定的眼神暴露出内心中的种种贪婪欲望。 米特列城是庞大而华丽的,它有差不多三个苍天城那么大,论规模,在整个观澜大陆都首屈一指。 但是这座城竟然没有城墙,作为圣威尔联合公国的中心,它以开放,贸易,和自由的交通成为大陆名城,而不是如寒风关那样的铁壁防御。 大青砖铺成的街道,干净整洁,马车驶在街道上,轻巧得只能听到马蹄的得得声。米特列城的建筑不崇尚对称式格局,与天风人雕梁画栋的细腻风格相比,这里鲜有图腾崇拜,如老虎,狮子这样的动物很少出现在建筑房顶上,代之而起的,是一个个圣威尔人传说中的神化人物,比如爱神特忑美蒂斯,战神拉铎尔等等,形象各异,却神采非凡。 在整个米特列城,大都是尖顶建筑,一个个戳天的尖刺穹顶冲天而起,若从空中俯瞰下方,那么这座以自由,美丽和繁华著称的城市,就象是一个长满尖刺的大刺猬。而米特列城最长的那根尖顶,是属于圣曼德宫的。 圣曼德宫,圣巴菲宫还有联合公国大议会厅这三座大陆顶级宫殿,俨然占据了整个米特列城最繁华的地段,以品字形矗立在这片土地上。它们并不以庞大而著称,却有着建筑技巧上的鬼斧神工。 圣威尔的建筑师拥有世界顶尖的建筑工艺,一座宫殿可以无限度向空中延伸,仿佛通天塔般高高在上,矗立在这片中央大地上,旁边还附属着无数从属塔楼,有着王者天下的气势。除了联合功国大议会厅是圆顶大堂式建筑,另外两宫是这种尖顶塔楼式建筑,高达数十米。教皇和女王陛下就位于两宫的最高端,彼此甚至可以遥遥相望,在那尖顶上俯视众生。 “那些女人的装扮好怪哦,她们的头发盘那么高做什么?样式好复杂,还有啊,云霓姐姐你看,她们的腰好细。”乐清音也在另一侧的帘缝里观察外边。 女人看女人,着重点确实不同。 云霓轻笑:“妹妹可知为什么圣威尔人的香水如此有名?” 乐清音眼都不眨地盯着外面:“为什么?” “就是因为她们的头发啊。这种发式要配以大量的发夹固定,就象是顶个大水桶在上面一样,奇重无比,且需要差不多一天的时间输理摆弄才做得出来。你想啊,好不容易花了一天的功夫做出来的头发,一但洗澡或者洗头,就全部白做了。那怎么办?” “怎么办?” 姬若紫也笑:“自然就只能不洗了。” “啊?” 云霓轻声道:“偏偏这种发式涂上定型胶物之后还极易发出难闻的异味,长时间不洗,就会发臭,所以呢,这里的人们就要用香水来掩盖臭气。圣威尔人发明这种流行百年名噪大陆的香水,其最初目的就是用来掩盖臭气的。” 乐清音皱起眉头:“真恶心!” 姬若紫点了云霓一下:“平时不见你对这里知道多少,谈到这些事你却无所不知。” 云霓轻吐舌头:“人家是女人嘛,当然关心这个了,真不知道这又笨又重的发式有什么好看,还有那大裙子,一个个撑着架子拖到地上,简直要笑死我了。圣威尔女人穿的衣服简直要比上咱们天风军战士的负重了。” 风娘子也插嘴:“难怪圣威尔女子地位如此之高,感情卸了衣服换上盔甲,上了战场就成重装武士了。” 大家一起在车厢里抿着嘴笑。 乐清音更是指着那缠在身上数都数不过来束腰小带:“光是扎这腰就得费多少功夫啊,我的天啊,这些女人简直把所有的功夫都用在了穿衣服和盘头上面。” 姬若紫摆摆手:“好了好了,别说了,记住你们各自的任务,要尊重对方的习俗,咱们来这里可不是来品头论足的。” “恩。”大家一起努力点头。 。。。。。。。。。。。。。。。。。。。。。。。 负责迎接姬若紫他们的,是圣威尔联合公国的司礼官查勒,这是一个外表斯文有礼,看上去风度翩翩颇有些男人味的中年男子。 当他看到马车上走下姬若紫,云霓,乐清音等一众女子时,那一双放光的眸子仿佛荒野中的饿狼,眼神都绿了起来。 或许是看惯了本城那些娇矜小姐,突然间眼前一亮,仿佛从人间仙境中走来三个充满自然美好气息的绝**子,的确是令人为之倾倒。即使是那姿色远逊于前面三位的风娘子,也同样带着一股特有的刚强女人味。 查勒几个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姬若紫的手,彬彬有礼地在姬若紫手背上吻了下去,姬若紫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冷流在体内窜来窜去,险些没让她倒下。 查勒满脸绽放出春天般的微笑道:“欢迎来自天风帝国的几位美丽小姐来到敝国,伟大的女王陛下最忠诚的接待官员泰尔夫.查勒男爵将竭诚为您提供服务。” 他的天***说得相当不错,却是标准的商人语气,云霓等人为之倾倒,掩着嘴偷笑,她们含蓄收敛的表情与此地女子的奔放开朗形成如此截然不同的巨大反差,分外地吸引着站在这里的每一个男人。 查勒还想再对云霓和乐清音也执吻手礼,却见两个姑娘直接把手放到了身后,不由满脸地失望。 姬若紫轻声道:“吻手礼是这里的礼节,不要失礼。” 云霓和乐清音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手伸了出去。 按照外交程序办理好所有迎接手续后,姬若紫等人终于被安排好了地方休息。 刚一进屋,也顾不得欣赏这里的风景特色,云霓就叫起来:“我的天啊!吻手礼!姬姐姐,他们吻了我的手。除了水清,别的男人就是连碰都没碰过我一下呢,我却跑到这里来让他们吻了我的手!” 姬若紫无奈地叹息:“两国文化差异很大,我们必须学会尊重对方。在圣威尔,吻手礼是最基本的礼仪,是以下对上的进行,表明他尊重你的身份地位。如果对方的身份比你高,他会轻抱你的身体,轻吻你的额头。如果对方是你的奴隶,他就会吻你的脚。如果你们的感情很好,他就会用自己的脸去贴你的脸。” 云霓和乐清音同时叫了起来:“我们绝不会在这地方有朋友。” 风娘子嘿嘿冷笑,看样子谁要敢碰她的脸,她会毫不犹豫一刀砍过去。 姬若紫无奈道:“我们至少得有一个朋友,如果我们不能让这个人来吻我们的额头,贴我们的脸,那我们此行的任务就算是失败。” “谁?”大家一起发问。 “教皇陛下。。。放心吧,一个年纪很大的糟老头子,就当是长辈对小辈的爱护吧,不要这么紧张。” 云霓等人长吁短叹,看来这趟想不受些委屈也不成了。 按照两国外交的程序规定,使节团在到达地方后,会先递上求见请表,呈阅国主,由其定下见面会谈日期。无论是女王还是教皇,都是必须先预约才能见到的人物,在此期间,使节团受到被出使国家的保护,但是其人身自由不受限制。 姬若紫自然不会白白浪费请见的时间,她对云霓等人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无论是圣威尔的女王陛下,还是教皇陛下,他们都不会在第一时间接见我们。对他们来说,政治是一种游戏,比手腕,比资本,同样也比耐心。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每个人都知道,所以他们不会介意把我们放在这里晾上几天。非要等到我们忍无可忍了,心焦情切的情况下才会见我们,如此一来,在谈判中就可稳立不败之地。在他们想来,浅水清每在惊虹多呆一天,他的生命就危险一分,我们要想救人,开出的价码也就会更高一分。” 云霓大急:“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能连续几天都不见我们?” “几十天都有可能。” 众女大急:“那怎么成?” 姬若紫嘿嘿冷笑:“这种事,我在止水的时候就见过太多太多,又有何好稀奇得了。记住,他们不急,我们更不能急。凡事欲速则不达,铁血镇要想回归天风,就势必要在惊虹有一段时间的艰苦奋战。只要他们能撑下去,我们这边就不会有问题。放心吧,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正可以让我们做许多事情。” “什么事?”云霓急问。 姬若紫尚未回答,外面已经有人匆匆叫道:“泰尔夫.查勒男爵说,圣巴菲宫将在今晚为您举办一次盛大舞会,以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希望姬主使光临。” 姬若紫神秘一笑,对外扬声道:“请回复男爵先生,就说我们一定会到。” 然后她向乐清音点了点头。 乐清音立刻从她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拿出几套美轮美涣的宫廷盛装,云霓和风娘子几乎都看傻了眼。 “这。。。这是什么?”风娘子问。 姬若紫回答:“圣威尔人的舞会就是他们的交际场,就象天风人喜欢在饭局上谈事情一样,圣威尔人喜欢在舞会上结交朋友,谈些生意上的事,就交际场合而言,舞会其实更正式,更具备交流功能,效果也会更好。今天会有许多大人物出席舞会,他们将在我们面见女王和教皇之前,先和我们做一番接触,以确定未来的对策。这些衣服就是圣威尔的宫廷舞服,是专门用来进入这种场合穿的。” 云霓拿起一见蓝色宫廷装,大叫起来:“我的天啊,没有袖子!” 风娘子也拿起一件在身上比了比,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前胸怎么这么低?” 姬若紫随手把那两件接了过来:“暴露一些的我和清音来穿,其他的你和风娘子挑。” 云霓和风娘子面面相觑:“我们必须穿这种衣服吗?” 姬若紫很肯定地点头:“在圣威尔,矜持与**同为美德。” 乐清音也笑道:“矜持的姑娘是用来表达她们的气度与涵养的,但是当有男人邀请她们时,她们只会假意客气,然后求之不得投入男人的怀抱。宫廷舞是圣威尔最盛行的一种舞蹈方式,男与女会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期间不乏肢体上的接触。圣威尔人的舞步很流畅,追求的是轻快,豪放,自由,洒脱。在圣威尔,宫廷舞与马术是每一个贵族都要学习的内容,无论男女,是一种重要的社交方式,不象我们天风人,舞蹈只是用来表演欣赏,而非参与的。” 姬若紫接口道:“由于圣威尔拥有庞大的贵族阶层,他们的国家代表的是整个贵族阶层的利益,而非帝王利益,因此要想成功地完成使命,仅仅拥有女王的支持是不够的。我们需要三个方面的支持,女王陛下,教皇陛下,还有就是贵族阶层。而要想博得贵族阶层的好感,宫廷舞是不必可少的工具,所以我们不但要去参加舞会,而且要做好被男人碰触身体的准备。” 这两个久经风浪的女人这刻侃侃而谈,听得云霓和风娘子脸色煞白,饶是风娘子一生杀人如麻,这刻她也是真被吓坏了。 还好姬若紫对她们说:“放心吧,你们两人都不用面对这种状况,否则来之前我就会教你们这种舞蹈了。清音本就是歌舞双绝的女子,对圣威尔舞蹈很精通,而我对圣威尔的宫廷舞蹈亦略有涉猎,所以这次的风头将由我们来出。” 风娘子道:“可是我们并不懂圣威尔语。” “只是你们不懂罢了,我和清音都有过这方面的学习,而且圣威尔几乎是这片大陆上语言能力最强的一个国家,很多人会至少两种语言,因为圣威尔人的本质是商人,而商人的特长则是交流。”说到这,姬若紫意味深长道:“何况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于色狼来说,语言从来都不是障碍,” 说着,她向云霓和清音眨眨眼睛,然后扭了扭腰:“瞧,在女王和教皇接见我们之间,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件事--让这个城市所有有地位的男人为我们疯狂起来!” 第二十八章 背叛(上) 圣巴菲宫。 作为大陆的十大名宫之一,圣巴菲宫最大的特点不在建筑本身的奢华,而在于它的艺术性收集。 圣巴菲宫内大约收藏有来自观澜大陆的六千幅名画,其中有四千幅是圣威尔人自身的杰作,这个国家不仅盛产惟利是图的商人,同时在艺术上也有着非凡的造诣。圣巴菲宫是一座人类艺术集中体现的神圣殿堂,除了拥有大量的油画外,还有大量色彩丰富的壁画,来自各地的精巧手工艺品,根据各国历史传说制成的大量雕塑,充满异域风情的水神喷泉,手工精美的地毯。圣威尔人甚至将武器也作为装饰品挂在殿堂上,在那庄严美丽的背后,竟也带了些森森的威严。 来自惊虹的手工精巧的兽骨制品,天风的大型宫灯和犀利刀剑,止水的瓷器,西部草原的马头琴,在这里几乎都有出现,且经过圣威尔人的精心安排匠心独运,将整个圣巴菲宫变成一个世界艺术的博览中心。 不过最令人触目心惊的还是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塑,大幅的**油画,在艺术与文化的背后,圣威尔人从骨子里流淌出对性与欲的渴望。 “我的天啊,他们竟然。。。。做出那样的东西,并且公然放置出来。”云霓几乎要闭着眼走路了。 姬若紫轻咳一声:“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不用紧张,就把这些光着屁股的男人雕像都当成浅水清好了。” 诡八尺立刻指着一尊雕塑问:“那姬姐姐,浅水清的小鸡鸡有那么小吗?” 众女一起偷笑,姬若紫一把扭住诡八尺的耳朵:“小混蛋,过一会进了里面,你要是再敢口不择言,我会叫你知道什么叫悔恨终身的。记住你现在也是使节团的一分子,拿出我们泱泱大国的风度来,莫要让人把我们看扁了。” 诡八尺疼得龇牙咧嘴,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惟独对姬若紫一直敬畏有加,即使到后来他纵横天下的凶名满世皆传时,在姬若紫的面前也始终保持着一份敬畏式的尊重,对她的话基本可说是言听计从,从无不遵。 当姬若紫和云霓等人穿着华丽的宫廷盛装出现在那帮圣威尔人面前时,引发的是一连串众人的惊叹。 东方女性特有的纤细,秀美在这里被几位**展现得淋漓尽致。 姬若紫领头在前,云霓与乐清音分立左右,最后才是风娘子和诡八尺站于其后。 一位头穿着华丽宫廷舞服的男士翩翩向他们走去,正是那位交际官泰尔夫.查勒男爵。 他向着姬若紫深深鞠躬,用谄媚的语气道:“欢迎您,尊敬的阁下,您的到来将让圣巴菲宫再添一层美丽的光环。请允许我荣幸地为您介绍,今天晚上将会在此出席的嘉宾。” 说着,他牵起姬若紫的手,向着内里走去。 “这位是奥尔德温?哈勒姆公爵阁下,女王的丈夫。” “您好,公爵阁下。”姬若紫礼貌地点头,云霓等人微微欠身。 “埃夫林?巴尼斯特伯爵,女王陛下的首席书记官。” “盖布里埃尔?考曼伯爵,女王陛下的首席执政官。” “迪莱拉?布拉德肖伯爵,女王陛下的首席执法官。” “阿尔吉?盖利恩伯爵,女王陛下的首席执行官。” “阿尔梅里克?博顿斯男爵,女王陛下的侍卫长。” “黛尔菲尼亚?塞杰,女王陛下的宫廷礼仪官。。。。。。。” 一连串的介绍令人眼花缭乱,这些长着大胡子,高鼻蓝眼仿佛一个模样的男人看得云霓等人晕头转向,除了最后的黛尔菲尼亚?塞杰是个女人,令人印象深刻一些外,其他的人几乎无法令她们有任何感觉,尽管他们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是如此的炽热,滚烫,令人难以对视。 在这一连串的介绍中,有一个人,远远站于众人之后,对于眼前的一切似乎毫不在意。 他并没有圣威尔人引以为骄傲的大胡子,只在鼻下留了浓浓一撮,一张清癯的瘦脸上,却闪烁出狼一般的阴兀。 他看上去就象一块亘久不化的千年寒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慑骨逼人的寒气,使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只想远离他。 在那繁琐的介绍之中,姬若紫表现得应对得体,眼神却始终不离那个男人左右,直到泰尔夫.查勒男爵的介绍到他,那最后的一位。 泰尔夫.查勒男爵并没有走上去让两人靠近,似是有些怕他,只是轻声说道:“那位是。。。。。。” “柯尔斯顿?斯波卡约大公爵,曼德教圣堂武士队的领导者,圣威尔联合公国的神圣战锤。”姬若紫已经冷冷接口,用得是标准的圣威尔语言。 那一刻,柯尔斯顿?斯波卡约大公爵仿佛听到了什么,回身看了姬若紫一眼,仿佛寒冬刺出的冷冽冰针,直入姬若紫的心扉。 。。。。。。。。。。。。。。。。。。。。。。。。。。。。。。。。。。。。。 马车在大道上奔驶,后方的大道上已隐现尘烟。 水中莲站在马车顶端,眼望着后方尘烟滚滚,她知道,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有士兵道:“廉夫人,好象是暴风军团出来的人在追赶我们。” 水中莲冷冷道:“鸿帅怕是危矣。” 鸿雁大惊:“水姐姐,你是说我父亲他。。。。。。” 水中莲脸上杀气一现而过:“舞残阳,劫傲。。。这两个混蛋坑害铁血镇,如今只怕连鸿帅也一起害死了。鸿妹妹,现在可不是你伤心的时候。他们已经派了人来追杀我们了。” “不!”鸿雁高叫起来。 水中莲跳下马车:“舞残阳劫傲阴谋害国,我们要立刻前往苍天城向皇帝揭发他们的阴谋。我来驾车,你们立刻挡住追兵!” 几名护送亲兵同声高叫:“遵夫人命!” 水中莲**马鞭,高喊道:“驾!”, 此时此刻,鸿北冥派给她们的护卫成为最后的挡箭牌,但是他们绝无可能挡住追兵。 上百骑战士的身影在天际隐现,几名随从战士互相看了几眼,毅然策马向着对方反冲而去,他们要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两个女人脱离险境。 “杀!”几名战士同时高声大吼,无畏迎接死亡到来的命运。 。。。。。。。。。。。。。。。。。。。。。。。。。。。。 山路松软,每一脚踏下去,几乎都能陷进去大半个脚掌,道路蜿蜒,一路上随时都有毒蛇猛兽环伺。 负责担任偏师吸引任务的虎豹营,一路奔逃,一路作战,终于过了燕子岭,进入了环山道。从这里开始,他们将折向西路,并最终返回起点。 眼前是一片海阔天空,身后是大批大批数都数不清的敌人,长期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战士们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却终于在这刻放松了下来。 离楚从后方回报道:“追兵离我们还有十二里,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相信碧将军水将军他们已经在梁中流的后面了。” 浅水清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么轻松?” 离楚耸了耸肩:“梁中流的追兵不过尔尔,他们看上去不象是来追杀我们的,到象是来欢送我们的。” “没到最后时刻,不能轻言胜负。”经历了寒风关前的那场变故,浅水清再不敢相信一帆风顺这个词。 “是啊,一天有山狗在,咱们都不能疏忽大意,不过看起来这次梁中流那个老东西没有调他们过来。”拓拔开山也道。 浅水清一楞:“山狗是什么?”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拓拔开山笑道:“就是惊虹人专门用于山地丛林战的特殊部队,主要布置在西,南两线,是边防主力。早年梁中流曾经用这支部队打过几场好仗,败过枫国人。由于止水和惊虹当时的关系还算不错,我也听说这支部队,天风人从没和他们打过交道,不知道也不稀奇。” 浅水清奇道:“你怎么肯定梁中流没有把这支丛林战部队也调过来?他们不是梁中流的老部下吗?” 拓拔开山摸摸脑袋:“山狗的指挥官和离楚无双他们一样,都是精通追踪术的行家,如果他们来了,咱们早被他们追上了,且山狗部队精于丛林作战,咱们的骑兵在丛林根本发挥不出作用,一旦碰上他们,咱们死定。既然梁中流的部队到现在还和咱们保持距离,自然应当是没有调过来。” “他们有多少人?” “总数三万。” 浅水清心中一惊,梁中流的外调边防军不正是三万人吗? 他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有关这支部队的情况你怎么早点不说?” 拓拔开山的声音有点委屈:“你又没问我,再说我也是刚想起来。” 浅水清扬声道:“把地图拿来!” 地图正是西岭野交给浅水清的那份惊虹军事地理分布图,浅水清对着地图仔细端详,面色越发沉重:“这事不对。” “怎么了?” 浅水清沉声道:“既然梁中流从一开始就用分进合击的战法对我们施行步步紧逼,他就应该明白一件事,这一仗无论怎么打,丛林战都必定会是其中的组成部分,既然这样他就没理由不调来他的山狗军。尤其是他的确从边防军调来三万人。。。。。。很有可能就是山狗军!” 离楚问道:“可要是这样,为什么山狗军不出现?我可以肯定,后方追击我们的绝对是普通城府军,不可能是山林作战部队。” “问题就在这!”浅水清一拳砸在了地图上:“你们说丛林作战什么样的战术最好用?” 两人同时答道:“伏击战,再没有比这个更实用的了。” 浅水清随手用在地图上点了几下:“你们看,这里是燕子岭,这里是接天山脉,要绕过燕子岭,就必须走盘山道,根据地图显示,这一带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如果梁中流的山狗军真得来了,却又不跟在我们的后面,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我们的前面,盘山道这里设下伏军。” “可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预作埋伏?”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这两天我一直有些心绪不宁,总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被我错过了。”浅水清摇了摇头,心中亦是迷惑不已:“按理说,穿插战术是建立在对地理地形的熟悉程度上才能进行的。梁中流绝无可能知道我们已经有了一份详细的惊虹地理地形图,所以没道理能猜到我们的计划,更不可能如此准确地把握到我们的行踪,要说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实在是没有道理。可我就是有这种不详的感觉,就好象有什么人在暗中盯着我们,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 拓拔开山和离楚面面相觑,不明白浅水清为何有此想法。 浅水清却缓缓道:“后来我才终于想明白。那就是。。。。。。” “我们的行动太过顺利了!” 浅水清咬牙切齿道。 铁血镇的主力穿插也罢,浅水清的偏师吸引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完成的那样完美。表面上看,这是浅水清指挥有功,不惜把最大的困难拉到自己身上,为铁血镇主力穿插争取最大成功可能,可是负责偏师吸引的虎豹营,同样没有遭遇太多的阻碍。他们一路前行,后路追兵若即若离,几乎就是和浅水清保持同步。 那一刻,浅水清想到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当初追击南无伤时所采用的策略。 梁中流会不会也在玩这套欲擒故纵,上屋抽梯的把戏?他会不会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全部计划? 浅水清不知道,但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这一次他可能小看了这个在惊虹国内没什么名气的家伙,事实上,这个老东西怕是阴险得很。 他已经设好了一个套,正在等着浅水清钻进去,自投罗网。 地图上一条条羊肠小道纵横交错,如星罗密布,浅水清死死盯着,眼神越来越亮,也越来越阴冷。 龙困浅滩,那句恶毒的咒语如跗骨之蛆萦绕住他的全身,他突然想到。 谁说龙困浅滩就一定是困在浅水湾,困在惊虹? 也许它更广泛? 也许它更恶毒? 也许它更具体? 也许它无所不在。。。。。。 浅水清迅速从怀中又掏出一份地图,正是离楚当初从松州取来的那份惊虹地形概略图。 他将两份地图放在一起细细比较,浅水清的手不停在上面比动着,瞳孔越放越大,眼神不断发亮,发亮,仿佛那暗夜中的星光,散发出震慑人心的光芒。 一个不可思议的发现渐渐出现在眼前,一个令人愤怒惊恐的事实彻底震撼了他的心。 地图上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线路,画出一道道血样色彩。 而位于其中之上的那最重要的一条线路。。。。。。这赫然是一条通往地狱的捷径! 他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 浅水清霍然站了起来,大叫道:“立刻停止前进,敌人已经在前路设下埋伏!” 第二十九章 背叛(中) 作为贵族阶级统治王国的典型代表,圣威尔联合公国中爵位就意味着权力。 圣路易王国只有两位公爵,就是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和柯尔斯顿?斯波卡约大公爵。前者是女王的丈夫,挂公爵之名却无实权,后者却是威名赫赫的圣威尔战锤。这位柯尔斯顿?斯波卡约大公爵所率领的圣堂武士队,不仅是整个圣威尔公国的主要战力,同时也是教皇手下最重要的砝码。 圣堂武士仅对教会效忠,非圣战期间绝不轻易出动,因此柯尔斯顿?斯波卡约大公爵虽然贵为圣威尔联合公国的第一战将,但是名气却远不如烈狂焰,格龙特等人。 但是谁要是因此而小看了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在对外战争里,斯波卡约或许算不上有名,但是在对内战争中,斯波卡约却是以凶狠凌厉的攻势而著称。他的圣堂武士队拥有整个国家最强的武备,所到之处,圣威尔公国内无人不敢服膺。在圣威尔联合公国,斯波卡约的地位是超然的,甚至连女王陛下对其也极为恭敬。 他是最忠诚的曼德教徒,一生自律,严格遵循曼德教教义行事,也是教皇最信任最器重的大将军。 当这刻斯波卡约的眼神落在姬若紫身上时,姬若紫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仿佛皆已被其洞彻,有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 那个时候,她心中微微颤栗了一下,却主动向着斯波卡约走了过去。 看着斯波卡约,她的微笑仿佛穿天来到,在无形中化解了斯波卡约的冰寒:“姬若紫见过斯波卡约大公爵。” 斯波卡约微微诧异,终于还是点头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不及大公爵阁下多矣。” 斯波卡约挑起了他高傲的下巴,然后他说:“不过你要是以为只要来我国境内转上一圈就能救走浅水清,怕是要大错特错了。告诉我,姬若紫,你凭什么来到这里要求我们开放圣洁走廊,给浅水清让出道路?” 斯波卡约开门见山,表明立场,尽管姬若紫拥有动人的美色,却根本无法吸引这位嗜血成性的大公爵。 在他的眼里,这世界最美丽的色彩,永远是那鲜红血色。 姬若紫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大公爵还真是快人快语,不过,谁说若紫此番前来是为了铁血镇之事呢?” 斯波卡约一楞,姬若紫已懒洋洋道:“男人的事,女人是不可以多作理会的,战场上的杀来杀去,又与我们女人有什么关系?我与浅水清一无名分,二无爱情,他的死活又与我何干?本人此次前来,是奉了我皇陛下之命,与圣威尔正式建立盟友关系,商量如何互通商贸之事的,大公爵阁下切莫弄错了来意,会让人笑话的。” 斯波卡约的眼神越发冰冷:“互通商贸?怎么个互通法?” 姬若紫微耸俏肩:“租借圣洁走廊作为两国商道,用于双边贸易,大公爵阁下认为如何?” 租借商业通道?斯波卡约为之一楞。 不再提议借道归国一事,而是转向圣威尔人提出租借整条圣威尔境内的圣洁走廊通道为商道,可以说是姬若紫的一大妙棋。 租借商道,意味着在商言商,所有的问题就会被牵扯到金钱问题上来,用政治手段去阻碍显然是说不通的。这样一来,所谓的三年不攻惊虹和曼德教进入天风一事,就成为不可以摆上谈判桌的内容,天风人若是肯给,那属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肯给,那是正当权力。此外,如果是为了借道让铁血镇归国,同样是花大价钱借了一条路,却只有一次性的通行权,而租借商道,就意味着天风帝国对圣洁走廊有着一段时间内的通行权。尽管商道的租借会让天风帝国付出大量的金钱,但是毫无疑问,商道的使用也可以为天风人赚取足够的金钱。天风的一些特产,将再不局限于周边各国,而是可以输送到更远的国家去,卖出更好的价钱。 就长远而言,租借商道一旦成功,不仅不会亏钱,反而可以赚钱,是一笔天风人和圣威尔人的双赢大买卖。如此一来,天风帝国不但能救回自己人,甚至还可以小赚一笔,而圣威尔人更是可以赚得盘满钵满。当然,租借商道也有其局限性,就是铁血镇作为帝国军人,并不可以使用这条商道,但是姬若紫对此则另有打算。 此外,由于圣威尔人天性的重利好色本性,又有着民主制度的幌子,因此国家政治举动受利益趋使极大,当天风人打着租借商业通道的名义来到圣威尔时,无论是女王还是教皇都不敢再轻易否定姬若紫的提议,因为那将面临很大的民间压力,会给国家人民带来上层贵族目光短浅,不为国民谋福址的错觉。 当然,斯波卡约虽是国内出名的战将,却并不是政客,对于租借商业通道背后的另外一层重要意义,甚至是决定性意义并没能看到,即使如此,他还是从这一句话中分析出了姬若紫的厉害之处。 这个女人,其智慧狡诈处,却不输于男人! 斯波卡约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欣赏:“天风国终于也出了如此卓越的一位女性吗?塞西莉亚不会寂寞了。” 姬若紫笑道:“终不敢和女王陛下相提并论。” 音乐响起,欢迎远道而来的天风特使的舞会在这刻正式开始。 男女士纷纷下场,各自站成一排,然后男士捧腹曲身,女士回应以幽雅的欠身姿势,小腿微微弯曲。 男士们将左手放在背后,右手则笔直伸向女士,对方则以矜持的高傲神情接受了此一邀请,舞蹈才算正式开始。 做为今晚这场舞会的主客,姬若紫的舞步娴熟,神情高雅,表现却极为从容。 圣威尔人的舞蹈既有群体舞的特质,又有双人舞的特点,有着极强烈的节奏感,每当音乐进入到一段**时,舞者就会彼此交换舞伴。这种舞蹈方式要求舞者对宫廷舞的节拍韵律极为熟悉,否则一旦出错,可能会连累到整个团体。 姬若紫与乐清音就象是舞池中两朵最美丽的穿花蝴蝶,她们踏着乐点起舞,丝毫没有天风女性在外人面前那种拘谨的表现。当一个又一个舞伴在她们手中换过时,她们用高傲的神情,优雅的舞姿征服了现场的每一个人。 奥尔德温?哈勒姆公爵,那位女王的丈夫,正在用谄媚的口气赞美姬若紫:“在我的印象中,天风帝国从不会有一个人能理解舞蹈的妙处,但是今天,您让我开了眼界。不得不说,您的舞跳得棒极了。” 姬若紫一个优雅的转圈,将肩头抗在奥尔德温?哈勒姆公爵的胸前,用充满媚惑的语调回答:“圣威尔的舞蹈很迷人,圣威尔的男人更迷人。” 然后,就在对方试图稍有动作之前,姬若紫一个旋身滑步,已经借着音乐变换之机滑出了公爵的掌握,进入了下一位对手的怀中,埃夫林?巴尼斯特伯爵。 巴尼斯特伯爵大手搂住姬若紫的腰,几乎要将整个身体都压在姬若紫身上:“您将会成为今晚最美丽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姬若紫随着音乐身形一顿,左手扣住巴尼斯特伯爵那正试图前伸的贪婪狼爪,回以甜蜜的微笑:“或者只是其中之一。” 巴尼斯特伯爵向前连踏两步,试图将她搂得再紧一些,姬若紫却借着音乐一个后仰,将整个身体压在了他的左臂上,做了一个漂亮回身压腰动作,躲开了这色狼志在必得的一扑,同时也迎得了满场喝彩。 盖布里埃尔?考曼伯爵立刻迎上,将姬若紫从巴尼斯特伯爵的狼抱中解救出来,无视后者愤怒的眼神,轻声对姬若紫道:“希望您能适应圣威尔人的热情好客。” 姬若紫一个斜身躺倒在他的臂弯中,娇笑道:“我很适应,且非常喜欢。”表情**而充满**。 考曼伯爵借机低头,想要亲吻她,姬若紫却随着音乐做了原地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单臂一伸,脱出了考曼伯爵的掌握,竟再次投进了另一位舞伴的怀抱。 考曼伯爵望着姬若紫摇头叹息,耳边想起温柔的甜**声:“她很迷人?” “是啊,看得见却吃不到,她也许会成为天风帝国最杰出的女性。”考曼伯爵脱口回答,再看身边,却是乐清音在偷笑。 “哦,天啊,您同样是一位迷人的小姐。” “已经晚了。”乐清音优雅地转过考曼伯爵的怀抱,不给他丝毫可趁之机。 这里的每一个男人几乎都是色中恶狼,他们借着舞会的名义对着姬若紫和乐清音大肆张开魔爪。她们就向是在狼群中肆意欢笑的两只小羊羔,可以让对方看到,却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吃到。然而从三千粉黛中杀出来的姬若紫,还有长袖善舞,专长如何拒绝又或挑逗男人的乐清音,却自有独门的应付之道,拒绝得婉转,逢迎得贴心,不予人丝毫不快之感。 那个时候,没有下场的斯波卡约大公爵,看着那舞池中翩翩若蝴蝶曼舞的姬若紫,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到来,一定会让整个圣威尔人都为之狂热起来。 。。。。。。。。。。。。。。。。。。。。。。。。。。。。。。。。。。。。。。。 劲箭如流星,狂飚怒射,马车疯狂奔跑,水中莲拼命**马鞭。 后方的骑兵厉声高叫:“立刻停下马车,鸿帅有急事召两位回去相商!” 水中莲头也不回地大骂:“我去你妈的!这屁话你对被你们杀死的那几个兄弟说吧!” 后方骑兵再不多言,张弓搭箭再射马车。 一支流箭擦着水中莲的脸钻一匹拉车大马的后臀,那马惨叫一声,反而加速前奔。 “你们几个,从两侧包抄过去,杀马!你,你,还有你,准备跳上马车,舞帅有吩咐,能抓活的尽量抓活的!”领头的骑兵高叫道。 十余骑劲马狂飚而出,水中莲马鞭劲挥,正抽中一名骑兵的脸上,他哀号一声跌落马下。 但是追兵足有百骑,水中莲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应付得过来? 她无奈回头看去,鸿雁依然沉浸在父亲死亡的消息中,对身边的事全然无觉。 咬了咬牙,水中莲说:“鸿妹妹,咱们就是死,也不能落在舞残阳劫傲的手里。” 不远处,大河奔腾,咆哮出天地雄威,那是天风国内的一条大河南弯河。 水中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力**马鞭,马车以流星之势狠狠地向前冲去,再刹不住车,直直地跌向大河深处。 河水奔腾,泛出滚滚黄泥,车与马在河中载沉载浮,向着下游漂去,仿佛一朵水中莲花,花开花谢,渐离人眼。 百余骑追击骑兵无奈地停在河边,追击的骑兵头领大叫道:“顺着河向下找,一定要抓到她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一个灵巧的翻身,如鬼魅般从丛林的角落中现身出来,无双的脸上满是汗水。 “事情有些不太对!” “怎么回事?!” 碧空晴急问。 铁血镇主力部队分成两路,由两条方向对惊虹军进行反穿插,其中碧空晴领导的血风与铁风两旗,水中棠与西岭野负责灵风旗与清风卫。 无双作为军中最可信赖的斥候高手,担负起的任务就是务必保证移动大军左右两翼的安全。 无双随手拿起根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上画了起来:“我们左右两方的部队正在向这边靠拢,而且来势汹汹,势头绝不是普通的收缩包围圈形势,而是直冲着我们来的。” 碧空晴和方虎同时惊问:“你能确定?” 无双傲然回答:“我是丛林的孩子,就算是十里外有人路过,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众将心中皆是一寒,怎么会这样? 梁中流就好象是完全看穿了他们的计划,不仅知道他们要利用穿插迂回战术对其进行兜底抄截,甚至还知道了他们的行进路线。 要知道猜出计划并不稀奇,穿插迂回打法本就不是出新出奇之术,可问题是何时穿插,如何穿插,走哪条路线穿插,对方竟然也对其摸了个通透,这就令人不得不吃惊非常了。 “看来梁中流比我们想象得要难对付得多,这次的计划已经失败了。”碧空晴颓然道。 如今血风旗和铁风旗孤军深入,他们现在要面对的是梁中流右两路总计八万大军的合围。以惊虹人对此地地形的熟悉,和擅长于丛林作战的特点,一旦被其合围,天风军绝无幸理。 方虎怒道:“哼,梁中流这老东西果然有一套,明是五路大军分进合击,却是故意露出的空档给咱们钻。要不是无双察敌有功,咱们真是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碧空晴破口大骂:“狗屁!战争上哪有这许多虚虚实实的东西!梁中流若能天才至此,连我部如何动向都分析得出的话,又何必再来这许多把戏,天下哪还有他孤正帆立足的份!整件事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众人一惊,同声叫道:“你说什么?” 碧空晴眼中恶毒之意一闪而逝:“我说,梁中流之所以能对我军动向如此了解,那是因为这套战术从一开始就是他制订的!西岭野,这个狗娘养的出卖了咱们所有人!他早就背叛帝国,投靠惊虹人了!” 第三十章 背叛(下) 澜沧三角洲可以说是观澜大陆最富饶的地带,差不多囊括了麦加,天风和圣威尔三国领土,这里的河道纵横交错,灌溉着周围大片的土地,土地本身还富含大量有机矿物质,因此亩产量远高于其他地区。其中麦加人由于处于澜沧三交洲最中心地区,因此得名大陆粮仓,每年仅靠出售粮食便可维持国计,而天风人则只有北部一带是粮食高产区,自给自足尚无问题。 南弯河,是天风国内一条比较重要的河流,正是澜沧三角洲下的一条大河,不仅灌溉土地,同时也提供了帝国北部东西向的重要运输,是一条水上运输线。 天风帝国每年供应翔龙军团的物资就是由这条河上运输,当然,商人们通常也使用这条河向圣洁走廊出售商品。 今天,南弯河上一条大船正缓缓向东开去,船首上坐着一位姑娘,正在眺望河景。 在她的身后,赫然还站着十多名天风军人。 船首姑娘的神情有些忧郁,双手托着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模样到甚是俊俏。 “小姐小姐!”船舱里跑出来一个丫鬟,大呼小叫。 船首的姑娘不耐烦地皱眉头:“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 丫鬟一指船舱:“那个人。。。那个女人她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姑娘一下站了起来:“快带我去看看,哦对了翠环,去把热汤拿来给她喝。” 船舱里,鸿雁惊恐四顾,姑娘进来看看她,笑道:“嘿,你醒了?别担心,你现在已经没事了。” 鸿雁看看那姑娘,冷冷道:“你是谁?我现在在哪里?” 那姑娘一笑:“当然是你的救命恩人啦,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坏人,只是顺道看见了你,就把你救了上来。” “就我一个?” 姑娘点点头:“只看见你一个。” 鸿雁心中一颤:“水姐姐。。。我的天啊!” “你是不是还有朋友也掉进河里了?” 鸿雁捂住脸失声痛哭。 变故如风暴袭来,她一个大家闺秀出身的小姐这刻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般打击。 那女子轻轻叹息一声:“希望你的朋友能逃过一劫吧,有些事,谁也没办法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掉进河里的?” 鸿雁低低地抽泣:“我。。。我叫林雁,本来是想去苍天城的,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歹徒。。。。。。”她没敢说实话,因为她也不知道眼前救她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万一是和舞残阳一伙的,那就大糟特糟了。 “你叫我津津吧,我是这条船的主人,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失去亲人的感觉是很痛苦的。”那个叫津津的女子上来抓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了。” 就在这时,船上的丫鬟突然急匆匆跑进来:“小姐,小姐!前方有人拦河设卡,要搜查来往船只。” 津津的眉头一皱:“什么人这么大胆?” “是暴风军团的人。” “啊!”身后响起一声轻诧,正是鸿雁。 舞残阳劫傲贼心不死,势必要捉她二人回来才甘心的。 津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鸿雁,心中疑团大起,但是想了想终究还是对自己的丫鬟说道:“去告诉设卡的人,除非是烈帅来了,其他人没资格登船。” 鸿雁心中大为感激,正想说什么,津津已经阻止道:“你不用跟我解释,他们到底是不是冲你来的我没兴趣。老实说我对暴风军团的人没有好感,这帮家伙简直跟强盗没什么两样,能够让他们受点教训也好。” 看起来这位姑娘好象跟暴风军团的人结过梁子,以至于一听到暴风军团这个名字,立刻满嘴的火药味。 没过一会,外面想起了喧哗吵闹声,那丫鬟在面对自家小姐时总是大惊小怪的样子,这刻看见暴风军团的士兵要上船搜查,却趾高气扬道:“暴风军团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些?连我们的船也要查?” “对不起,暴风军团前几日刚刚走脱两名重要逃犯,如今上峰有令,这条河上所有来往船只一律要查,还请配合一下。” 船舱里的津津听得火气上涌泉,大踏步走了出去:“配合你妈个头!姑奶奶我听到暴风军团的名字就有气,别说是你们几个小杂碎了,就算是鸿北冥舞残阳亲来,姑奶奶我也不买帐!想登船检查?可以,除非是浅水清来查,我可以让他上船,不然别想!” 外面的几个暴风军团显然也看得出这艘船不是普通来历,否则不可能有士兵守卫,这刻听出船主口气不善,有些摸不着头脑,呆呆问道:“原来这位姑娘也是佩服浅将军的吗?正好我们就是龙牙军属下,和浅督同属一军,姑娘可否卖个薄面让我们稍尽人事?” “好啊,那你们就上来,我正好一剑一个全都宰了!尤其是那个浅水清!” 一阵悦耳的拔刀抽剑声响起。 鸿雁听得一阵心惊肉跳,看起来这个女子的确不是舞残阳的人,问题是。。。她好象同样不喜欢浅水清。 外面的士兵显得有些无奈:“既然姑娘坚决不允许我们上船,那可否留下身份,也好让我等回去禀报,姑娘是高门大阀的小姐,当知道我们这些当兵的也不容易,事事皆只是依上令而行。” 外面响起一句话:“翔龙军团副帅,津业宏之女,津津,有什么帐,就去圣洁走廊找我翔龙军团算吧。暴风军团虽是帝国主力,我翔龙军团副帅的坐船,却也不是你们几个小卒子说搜就能搜的。” 外面的喧闹立刻消失。 津津重新回到船舱时,鸿雁看她的表情已大不相同。 她站起来道:“鸿雁见过津大小姐。” 。。。。。。。。。。。。。。。。。。。。。。。。。。。。。 惊虹东北部,接天丛林与燕子岭夹缝处。 离楚:“浅少,你凭什么认为西岭野背叛了我们?” “哼!”浅水清怒哼:“这个狗娘养的拿着地图来献宝,又有中棠证实他的身份,使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 “就是他凭什么来绘制这份地图!” 西岭野交给浅水清的,是惊虹人的兵力布防图和各地通关小道,行军路线图,以及各地城市的相关资料,其内容之庞大复杂,根本不是一个人用一年时间能作出来的。事实上只要想到天风帝国就地图一项甚至有专门的职司负责,就可以想象其工程之庞大。 封建时代的地图绘制工作历来是一个大工程,不是一个人凭借辛苦就可以完成。 当年秦仪绘观澜大陆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但他绘的是山川河貌图,且是在各国的国家地理图上做得完善和总结工作,让他一个人从无到有进行绘制,再给他二十年也做不到。军事地图则更加精细,复杂,和庞大,尤其是对各地通关道路,秘密路径等皆有所要求,所包涵的内容也更专业,其难度更甚于山川地理图。浅水清原本以为西岭野交给他的地图是西岭野搜集各处资料后汇总,将普通地图重新加工而成,但在他拿出离楚从松州驻军那里得到的地图与其做了一次仔细繁复的对比之后才赫然发现,西岭野交给他的地图,根本就是一份完完全全的军事地理图,其内容比离楚得到的那张更全面,更精细入微,绝对是属于惊虹国宝级的货色。 这一发现,令他大吃一惊,他立刻意识到这份地图绝不可能是西岭野所作,而只能是惊虹人自己的手笔。 这也就意味着,从一开始,西岭野就是在为梁中流卖命。 穿插迂回的计划是西岭野提出来的,完全针对梁中流的分进合击战法而制订,表面看来符合得天衣无缝,可暗地里,只怕正是梁中流的吩咐,要求其在这个关键时刻献上此计。拥有了惊虹全套军事地图的铁血镇,已经有资格祭此战术,浅水清本身也的确是敢于使用此计的人,梁中流若真不知西岭野的存在,自然也会上当。 寞子欧是凭借自己旁观者清的分析来推测出浅水清有可能采用主力穿插的打法,但他不清楚其具体实施细节,因此只能提出警告,而无法全面防范,梁中流却是彻头彻尾的布了一个套,就等着浅水清自投罗网。 早在他出兵前的那刻,他就已经派出了西岭野马不停蹄地赶往平阳,献图献策,这个老家伙演戏的本领也当真了得,硬是将铁血镇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不得不说,老天对浅水清的确很刻薄,浅水清破解了虎落平阳的结果是得到一个充满**的惩罚,而现在,无论是浅水清自带的虎豹营,还是碧空晴,水中棠的两支穿插军,都已将半个身子搁进了梁中流的陷阱之中。 在听过浅水清的解释后,离楚骇然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浅水清无奈摇头:“太晚了,我们发现得太晚了。我可以肯定,跟在我们后面的人最多不过四万,而在前方设套打伏的一定就是开山所说的那些山狗。梁中流的中路早就在两端布置好一切,我们现在前进无路,后退无门。而空晴中棠那边,梁中流的四支部队也一定做好了围剿准备,就等着他们钻进伏击圈呢。” 说到这,浅水清长叹一声:“梁中流比我们想象得要厉害得多,也贪心得多,他不仅要消灭我们,而且要打出一场真正辉煌的胜利。” 这一次,浅水清已全然看清梁中流的作战意图。 从一开始,梁中流就很清楚地明白一件事:要消灭铁血镇并不难,难得是怎样才能以最低的代价消灭对手。 任何一名优秀的将领,都会希望用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胜利,浅水清是如此,孤正帆是如此,老奸巨滑如梁中流者自然更是如此,历史上所有精彩的战役几乎都源自于这个最基本的战争理念。 梁中流很清楚一件事,平阳大战使浅水清在惊虹东部有了一定的回旋空间,仅凭绝对兵力优势就想抓住这只狡猾的老鼠,其实相当困难,更别说铁血镇战力强大,领导他们的又是如今赫赫有名的灭止功臣浅水清。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逼着他做最后顽抗,那么铁血镇濒死反扑之力,绝对会让惊虹军损失惨重。 梁中流做过一次沙盘推演,他以二十三万大军正面与铁血镇做过对抗后,在取得全灭对手的战绩同时,至少要付出三万到五万左右的人员损失,这还是正面抗衡,不考虑游击战因素。 这是梁中流所无法接受的,他要想取代目前孤正帆在国内的地位,成为国主眼中又一员功勋大将,就绝对要打出一场高质量的战争。 西岭野是梁中流手上的一把秘密武器,当年鹰扬大败的时候,西岭野到是的确如其所说以战俘的身份被孤正帆捕获,且并未暴露身份。但是他并没有在前往苦役营的路上逃掉,而是直接被送进了苦役营,在那里承受不见天日的矿工生涯。 长期的在朝为将,早让西岭野不堪重荷,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磨,苦役营的看守长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猜到西岭野的身份必然崇高无比,惊虹本身在天风又有大量细作一直在活动,西岭野失踪的消息传到惊虹后,西岭野想藏都藏不住,最终只能承认身份,一路辗转,结果落于梁中流的手中。 梁中流得此奇货,秘而不宣,一心想用其发挥大用处,但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西岭野的用场会派得如此之快。 铁风旗进入惊虹后,梁中流是少有的头脑清醒之人,他和孤正帆,都对浅水清举动充满疑虑,尽管看不透他的计划,却不认为姜卓部能如此轻易获胜,因此早在姜卓娄天德二人尚未大败之前,他就一直关注惊虹东部一带,并及时派人送来西岭野以防万一。当那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浅水清果然再次彰显奇迹,挥师击败姜卓部的那一刻,西岭野便立刻派上用场,他在第一时间来到平阳投靠浅水清,从而才有了这场伏击与反伏击,穿插与反穿插,包围与反包围的歼敌大战。 这次的计划,本就是梁中流一手安排的,浅水清一生算人,终究还是免不了要为人所算。 这也难怪,以前的浅水清,官位卑微,虽有功劳名望,却无人关注,如今的浅水清,在天风却是如日中天。他官小的时候权力虽小,却胜在人处暗地,如今官高位显,就难免要招来冷枪暗箭。 如今,铁血镇已经由于西岭野的献计而被主动分割成了互不联结的三个部分,且纷纷主动进入了梁中流精心布置好的伏击网。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指挥部队,直接将网收紧,则铁血镇在劫难逃。 此战,惊虹军将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战史榜上,梁中流再不是凭借兵力优势打败对手,而是凭借其出神入化的指挥才能,正面击败那个声望如日中天的浅水清! 这,才是梁中流想要的。 尽管浅水清不知道西岭野所经历的一切,但他终究还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刻他这么一解释,离楚和拓拔开山这才明白过来。 浅水清怒道:“如果不是梁中流想打出一场无损的胜利,那么如今我们已经全部死在了惊虹军手中,西岭野这个叛徒,他险些害死我军全员将士!” 拓拔开山急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浅水清冷哼一声,眼中闪过烈火灼气:“如今咱们前有伏击,后有追兵,空晴和中棠那边也被大军围困,成为网中困兽,惟今之计,只有和他梁中流拼个鱼死网破了!” 离楚叫道:“可我们拿什么和对手拼?对手二十多万大军已经把咱们团团包围起来,咱们也再无胜机。” “不!”浅水清霍然站起,回身遥望:“我们还有一线机会,那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什么机会?” 浅水清箭指身后的燕子岭大喊道:“就是那燕子岭!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梁中流一定就在燕子岭上。如果我是梁中流,我绝不会把亲手抓住浅水清这样的大好立功机会让给别人!那里,将是我们夺取胜利的最后机会!” 那一刻,浅水清决定用自己的名望来赌最后一铺--他要赌在惊虹人的天平上,他浅水清一个人的重量,绝不会低于整个铁血镇将士! 第三十一章 斩首 灵风旗的穿插行动,早在两天前就先一步开始了。 水中棠是军龄过了五年的青年将领,虽名气比不上南无伤云岚般大,却也有几分真才实料,家学渊源。必须承认,天风帝国的军事将领中,有相当多的人都是有着真才实干之人,战功永远是评价将领能力的重要衡量标准,无实力者纵家世显赫也不可能窃居高位。 由于隐秘需要,部队不得点火,不可喧哗,只能昼伏夜行,所有娱乐一应皆无,水中棠百无聊赖,只能对天空叹。 西岭野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他身边: “在想什么呢?”他问。 水中棠回答:“我在想,浅少他们怎么样了。这一次的行动计划过于冒险,我们已经在寒风关前受了一次挫折,这一次,不能再失败了。” 西岭野笑道:“浅将军之擅战名动天下,你对他没有信心?” “天有不测风云啊。”水中棠摇头:“你看,这里的每一个战士都如此紧张,每个人都知道,这一仗很艰险。” “所以我们要笑。”西岭野道:“惟有笑容才能给战士们带来信心。” 说着,他从衣内掏出一个白瓷酒瓶:“这是我离开平阳时带出来的,送给你,喝了它就可以忘记所有的危险,然后我们一起去打上一场大胜仗。” 水中棠一把接过酒瓶:“咦?西帅你还带着酒?哈,我可真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地里,有酒陪伴,可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西岭野呵呵一笑,转身离去:“别喝太多了,这酒后劲大。” “我千杯不醉。”水中堂提着酒瓶叫道。 西岭野大笑:“哄外人去吧,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 燕子岭,是位于惊虹东部的一处小山丘,与接天丛林不同的是,燕子岭上并没有丰盛草木,它远远看去更象是一个乱石堆凸出的两个小山头,因此也有人叫它**山。 **山上的南北**光秃秃不生草木,惟有下半身还有些许树林,峰上**的岩石将整片山头变成一块疙瘩地,虽形貌丑陋,却胜在居高临下,视野开阔。 尽管由于山林树冠的遮挡,无法清楚地看到人,但是那些招展的旌旗依然可以说明天风人还在该地停留。 梁中流站在那燕子岭的北峰上已经看了好久,他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后路追兵紧追不放,前路的天风军却停止了动向,难道浅水清不想活命了吗? 战争里有一句名言叫:战争的胜负,往往决定于战场之外。 梁中流从来就是这句名言的崇拜者,他从来都不屑于那种沙场决断的能力,而更喜欢将精力用在战局之外,他崇尚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能力。尽管孤正帆耻笑他书本气太重,太多战争最终都无法按计划去走,随机应变远胜比事先绸缪的定下一套套死板思路要有意义得多,梁中流却不做此想。 他认为战争无法按计划走,那是计划做得不够细致的原因。 一个优秀的计划,就应当是可天衣无缝的。 他自问自己这次的计划绝对是一次完美的军事行动,足以名留史册,然而就在史学家们即将提笔记下这一个瞬间的时刻,那被记录的对象,却突然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令他分外焦灼。 “怎么回事?浅水清怎么还守在那里?咱们的后路追兵呢?” 有士兵回报:“正在按计划追赶,现在是正午,浅水清可能正在命令士兵就地休息。” 梁中流微眯双目:“如此紧要关头,竟歇马休息,他浅水清也太放心了吧?” 他的名将梦在这刻因为浅水清行动的突然刹车也跟着停了下来,怎么看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说这样一句话: 历史上各类名将中,有些是沙场争雄的好手,以勇气称雄当世;有些是阵法兵道的行家,以扎实的基本功立于不败之地;有些人擅长千里突袭,折后往返,有些人擅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到底这些人中,哪类人更加突出,更加优秀,是无法做出断言的,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上一刻你也许是运筹帷幄的智囊,下一刻就需要你有随机应变的果决。想要获得长久的胜利,你最好哪种水平都具备一些。 可惜,梁中流只有前者,却乏后者,这位老谋深算的惊虹国戚并不擅长从细微末节处着手分析问题,所以他也就终究无能抵抗浅水清的绝地大反击。 在今天,浅水清教了他另一句战争名言:擒贼先擒王。 同时,浅水清也教导了他:世界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作战计划,只有实行效率更高的作战计划。 。。。。。。。。。。。。。。。。。。。。。。。。。。。 山下的树木突然无风自动。 梁中流睁大了眼睛仔细观看。 我的天啊!哪里是树木,分明是一大批天风军正在借着树林的遮挡,在悄悄地摸上山岭。 他们已经到达半山腰了,由于山顶无树,他们再无法遮挡自己的身形,开始影影绰绰出现在惊虹人的眼皮子底下。 梁中流的眼神收缩,收缩,再收缩。。。。。。 燕子岭半山下,一飚狂悍铁骑就这样从山下林中悍然冲出,那一马当先的正是浅水清。 此刻他双目一片血红,战刀长指梁中流:“杀!” “杀!”无数铁骑同时狂吼,铁蹄踏破山缺,向着峰顶汹涌狂冲,倏忽而至。 “敌袭!敌袭!”山顶警报在一刹那应天响起。 “挡住他们!”梁中流声嘶力竭地狂叫起来。燕子岭上地方狭小,不利藏兵,梁中流根本没想到浅水清会转过头来杀上这里,他身边只带了几百名近卫。 几乎不需要动脑子,以梁中流征战多年的经验,他立刻就意识到,此战,自己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点火生烟,就地防御,等候援兵!!!”梁中流大吼,此时此刻,他已来不及后悔自己的贪功,逃跑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唯一的办法就是坚持下去,等待援兵来到。事实上,追在浅水清屁股后面的援兵,已经离此地不远了。“只要坚持到援兵上山,浅水清就死定了!”梁中流叫道。 五百亲兵只能就地结成圆阵,竖起长矛战刀,他们是梁中流的贴身卫队,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平时享受最好的待遇,战时则承担最艰巨的任务--誓死护主。 山下,浅水清的眼中烈火熊熊燃烧:“拓拔开山!我们的时间不多,我要你就是用人命砸,都得给我把对手的防御砸开,给我杀了梁中流!” 自下而上的进攻,先天就有太多不利,**山上方没有树林,使奇袭只能维持到半山路,而追兵的步步紧逼,则注定不会给他们太多的时间。 这是浅水清自进入惊虹以来第一场以多打少的战斗,却也是最凶险的一场,他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 山上的烽烟已熊熊燃起,远方的惊虹军看到之后一定会加块脚步追赶,这一场逆袭战,谁能先一步占取先机,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噢!!!”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拓拔开山仰天狂吼起来:“虎豹营的兄弟们!大家跟着我杀上去,砸破他们的龟壳,杀死梁中流!” “杀死梁中流!”虎豹营的铁骑发起了自下而上的自杀式冲击。 战马在山路上奔驰,面对上方的长矛利刃,这伙自三重天开始就打出无数好仗的英勇战士再一次用行动证实了什么叫英勇无畏和牺牲精神。 当梁中流的五百亲兵用盾牌,盔甲和长矛建立起一支铁刺龟壳大阵时,虎豹营的选择是直接打马加鞭,面对敌锋加速冲击,不避不闪,直入敌阵。他们将自己的身体化成一道道死亡的风雷,接二连三地投入到敌阵之中,用自己的命换对方的命,在对方长枪戳体的那一刻,自己的战枪也戳进了对方的身体中。 拓拔开山,这个赫赫天神就象是山神降临,真正不亏了他的名字。他挥舞着手中的巨锤化成一条条雷霆烈焰,生生劈砸开敌人的坚盾,所到之处,残肢断臂飞舞,哀号声此起彼伏。 至于离楚,他的连珠箭在这刻真正发挥出无与伦比的威力,每一支箭都能沿着敌人防御结合处的空挡钻进去,正中敌人身体,头颅,胸膛,手臂,甚至下体,他的箭就象是一条条毒蛇,只要对手有空隙,就总会自动地寻找过去,然后顺着那软肋处游进,一口咬死对方。 烈狂焰的死,与离楚当时的决定有很大关系,这些天来,他一直自责,认为是自己间接害死了烈狂焰。如今在这片土地上,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杀!” 杀!杀!杀!用他手中的箭来洗刷自己犯下的错误,洗去那曾经不明军事道理的耻辱。 燕子岭的山头上,转眼间被鲜血染成一片赤红,温热的血像一条条汩汩流动的小溪,在大地上蜿蜒淌洋,然后再被马蹄和军靴踩踏成暗红的泥浆。。。。。。。 浅水清骑着飞雪,战刀挥舞出千轮血光,他已经杀红了眼,也杀狂了心,阳光下的战刀掀起一轮又一轮的血雾,刀劈在对方的重盾上,就如利斧劈木,硬生生将大铁盾撕扯开来,千人斩横行霸道,所到之处,无人可敌。 几乎每一个虎豹营的战士都在用生命来争取时间,疯狂不要命地进攻彻底寒了梁中流的胆。 哀兵必胜! 圆阵的中心,成为所有人奋死拼杀的战场,一员又一员虎豹营骑兵冲进去,又被舍身护主的梁中流亲兵用生命再挡回去,就象是锯割一块巨木,你一锯,我一锯,来来回回,推推搡搡,巨木却终究不可能是铁锯的对手。 随着双方生命的迅速交换,战力人数对比在不断增加,由先头的一比五到一比六,比七,比八,渐渐加大。虎豹营的优势越来越明显,而梁中流身边的亲兵已经没有几个了。 梁中流亲眼看着拓拔开山一锤将自己的亲卫队长的脑袋砸成了一瓢烂西瓜,那一囊红的白的脑浆血液几乎溅透了他的全身。 然后是身边的亲兵一一死在离楚的箭下,直到剩下他最后一人。 浅水清倒提钢刀,浑身浴血地大踏步走来,无数虎豹营战士的长矛直指梁中流,那一刻浅水清站在枪林中狠狠看着梁中流,脸上露出一丝微带残忍的笑:“梁中流,你是我自从军以来,第一个成功算计到我的人,可惜,你太贪心了。” 梁中流无奈苦笑,是啊,是太贪心了,如果不是他想亲眼看着浅水清被击败,不是想要获得更多的战果和名望,他本可以很轻松地赢得这场围剿之战的,可现在,因为他一念之差,差不多就要把所有胜利毁于一旦了。 不,也未必。 他看向浅水清:“浅水清,你还没赢呢。你的主力部队已经被我二十三万大军重重围困,你就算杀了我,你们也死定了。” 浅水清长刀一指:“那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如果你能回答,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说。” “除了让西岭野献计之外,你还给他安排了什么任务?我知道他不可能和你再有私下联络,因为我天风军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败类。” 梁中流苦笑:“你说得没错,在我送他来后,就没再和他通过消息,所以我要他想办法和灵风旗水中棠呆在一起,然后设计害死水中棠,夺取兵权。如此一来,当我大军将灵风旗围困时,他将命令灵风旗全员将士放下武器,做我们的俘虏。这样,他就可以避免死于乱战之中,而他西岭野的名字也就可以传回到天风国内,到时候我就可以借机用交换战俘的名义,把西岭野送回天风,再图大事。” 几乎每一名虎豹营的战士的眼中都喷薄出愤怒的火焰。 战士们不怕战死沙场,却无法接受自己人的背叛,尤其是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军团副帅,为了一己之私而出卖国家,出卖所有的军人。 西岭野,你罪该万死! 浅水清终于沉默了。 握住战刀的手微微垂了下去,他回转身躯,背对梁中流。 山下,大批大批的梁中流援军正在迅速向整个燕子岭北峰全面包拢而来,尽管浅水清成功杀上了峰顶,他却再无突破重围的可能。与此同时,远方一大队身形矫捷的战士也已从另一侧渐渐现身,他们在山林中奔腾跳跃,在崎岖道路上行走如履平地,不问可知,正是梁中流的山狗军在看到烟火求援信号后急急赶来。 梁中流沉声道:“浅水清,你成功了,也失败了。这里即将为我大军全面围困,你无路可逃,我劝你还是放下武器,带人投降的好。” 投降?浅水清微眯着双眼看向远外天际。 越来越多的惊虹军涌向燕子岭的周边,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能将整个燕子岭的北峰围成一片铁桶,是啊,差不多已无路可走。 不要指望杀了梁中流,这支部队就会溃散,擒贼先擒王导致战局胜利的先决条件是,双方部队有在正面战场上一拼的实力。 可惜,浅水清如今手下只有两千人。 但他却还是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肆无忌惮,笑声充满悲壮,回荡在整片山谷上。燕子岭的北峰之巅,他高举双臂尽情大笑,仿佛要在死前将这笑声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笑声陡歇,浅水清突然嗷的狂嚎一声,若虎啸龙吟,手中的战刀在那一刻闪亮出千重血芒,身体急速旋转,在天际划出一道血色长弧,抡出一个凶猛无比的半圆,狠狠地劈向了梁中流。 人头飞起。 颈间大股的血泉直冒,尸身却仍屹立不倒! 梁中流的人头,从燕子岭的峰顶落下,落在一群惊虹士兵的脚下,吓得所有人都后退了几步。 山顶上,用行动回答了梁中流建议的浅水清持刀傲立,若那高可参天的古柏苍松。 誓死不降! 第三十二章 绝地大逃亡(上) 山下围聚而来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多,汇聚成一片庞大的人海,树木林冠遮挡不住那攒涌的人头,班驳光影映照出刀枪的寒芒,仿佛一瞬间山林里的树木变得稠密起来,一直绵延到远方空地。 梁中流的死并不能击溃惊虹军的士气,反而令所有惊虹军都愤怒起来,他们咆哮,怒吼,誓要冲上山头将浅水清千刀万剐。 平地间升起的那股磅礴怨气,直冲云霄,足可撕碎人所有的希望。 “将军,惊虹军就要上山了!”一名虎豹营士兵大叫道。 拓拔开山高声喊了起来:“怕什么?冲上来之前,咱们就已经知道了会有这结果,跟他们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杀一个赚一个,老子进了这鬼地方,就没打算再活着回去,杀了这么多人,老子够本了!” 所有的虎豹营战士同声狂嚣,他们不是好人,他们也不是不怕死,但他们知道,在没有生的希望的时候,至少他们可以选择死的轰轰烈烈,让世人铭记。 山下的旗帜摇动,大批大批的将士开始列成队型准备向山上进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登上此峰,然后全灭虎豹营, 浅水清却冷冷道:“离楚,带着兄弟们从一线天撤退,那是我们最后的归路。” 离楚一楞:“走一线天?” “没错!拼命是你们的责任,保命是我的责任,带着兄弟们走一线天,能逃出去几个是几个!” “可是。。。。。。。” “没有可是”浅水清叫道:“你带他们一起去,让大家动作都快点,李十二,小丘,疯子。。。。。。你们几个留下来向山下扔石头,阻挡他们一下,为大家撤离争取时间!” “是!”被点到名的,都是当初攻南北两关的第三卫硕果仅存的一些勇士,他们和浅水清一起出生入死,已经成为他最可信任的伙伴,哪怕这刻浅水清交给他们的任务是必死任务。 。。。。。。。。。。。。。。。。。。。。。。 一线天,这是燕子南北两峰唯一连接处。 和当初的南门关前的丁字岭一样,这是一条狭长的山道峭壁,两侧是深深的悬崖。与丁字岭不同的是,这条道路比南门关更窄,只有一米半的宽度,却有足足二百米的长度,山道上也没有可供扶手的扶梯,完全是一片空旷,人站在上面,只要风一吹,稍有站立不稳,就能被直接吹落悬崖,跌个粉身碎骨。 就算是无风的时候,人立其上,稍稍往下望一眼,都会觉得头晕目眩,两腿发软,这样的地方,就算是走过去都会觉得困难,更别说这些骑着马的骑兵了。 燕子岭的南北两峰虽有道相通,但是如此狭窄崎岖而又凶险无比的道路,却等于是没有。整整二百多米的长度,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落下,因此人们称其为一线天。 就连精通山地作战的山狗军都不愿走这条路,梁中流困守待死,同样也不敢走这条路,这条路,是勇者的象征,冒险者的地狱,每年因为行走一线天而不慎跌落悬崖的,已经数都数不清了。 然而今天,浅水清别无选择。 再好的智谋,有时候也比不上勇气的可贵,置之于死地而后生,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当浅水清带着虎豹营骑兵冲到一线天前,看着那条狭长的山道,还有山谷间凛冽的山风,几乎每个人心中都寒了一把。 两千多名虎豹营骑兵,就要从这条路上,逃离惊虹大军的围剿。 有战士舔了下嘴唇,然后看着浅水清道:“浅督,你知道我们都不怕死,可是我情愿转回头和那帮惊虹人拼命,也不愿意就这样摔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是啊,浅督,咱们回头和他们拼了吧,这条路太危险了!要想过去不知道得死多少人呢,这样死不值得。”不少士兵都叫了起来。 浅水清厉声大吼:“闭嘴!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没错,走这条路是很危险,不过再大的危险,再多的困难,我们也都能闯过去!我们需要的是信心,是勇气,而不是懦弱与后退!不要以为你们不怕和敌人战死就是真正的勇士,我告诉你们,这世界还有许多比战死更需要勇气的事情!现在在你们眼前的,只是其中之一!只要过了这条路,咱们就能海阔天空,继续在惊虹的土地上纵横驰骋!可要是过不去,咱们就都得死在这里。我告诉你们,我浅水清能走到今天,坐在这铁血镇督的位置上,不是因为我有通天的本事,而是因为我从不放弃!我绝不会放弃任何生的可能,为了生存而舍命,这就是我们作为战士的责任。你们既然都已经不怕死了,那还怕这条路干什么?啊?” 战士们倒吸了一口气,浅水清已经大叫道:“有不怕死的就给我上!” “我来。”离楚高叫道,第一个走上了那条代表着死亡的一线天山道。 风,凛冽地吹,离楚就象是走在横架两岸的钢索上,身体摇摇晃晃,却牵动了每一名战士的心。 他走得很慢,牵着马,蒙住马眼,不仅要自己行走,还要小心不让战马走岔了步子。一米半的宽度,不算长,也不算短,对人来说或许还可以,但对马来说实在太过困难。 一阵大风突然吹过,战马一下没战稳,一脚踩空,整个庞大的身体向着地面急坠而去,离楚被这一带,身体陡然失衡,竟也跟着向峡谷中坠去,引起一片惊呼。 还好离楚的身手着实不错,他在空中一个翻转,急速甩开缰绳,任由战马嘶鸣跌落,自己却扒住了山道峭壁,硬是将五指插在山道中,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山道上,然后又爬了回去。 他重新站了起来,一步步向着对面的峰顶走去,过了一会,他终于出现在燕子岭的南峰峰头,对着这边大叫道:“我过来了!” “噢!!!”所有的战士都兴奋狂嚣。 浅水清不失时机地大叫:“立刻排成队形,蒙马眼,每骑间距两米,不许向下看,有人失足更不可去拉,立刻行动!” 一个又一个虎豹营战士就这样开始颤颤惊惊地走上这条不归路。 山风凛冽,道路狭窄,这条长长的涉险队伍走在山道上,如履薄冰。 有一些战士,因为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最终失足落下悬崖,发出凄厉的惨号,严重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可是他们却只能关注前方,小心脚下的道路。 在这里,他们没有关心和拯救的资格,保住自己,就是对国家,对军队,最大的回报。 后方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开始有惊虹兵接近山顶,巨石轰隆隆的推动,碾压出一片凄厉的惨号,但是冲锋登顶的声音并没有因此消去,却愈演愈烈。 拓拔开山摇了摇头:“太慢了,这样下去,咱们根本来不及全部从一线天过去。” 浅水清也是面色阴沉,他回头看了看,沉声道:“最多还有半柱香时间,惊虹军就会杀到我们的背后,象这样的走法,只怕连二百人都过不了,大部分还得留在这山头。” “惊虹人不是笨蛋,他们本就知道我们没可能从这条路上过去的。” 浅水清眼中厉光再闪:“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懦夫,我浅水清可从不相信什么叫不可能。” 说着,他突然跨上飞雪,闪电般冲到一线天的山道前,拦阻了试图继续上山道的战士。 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山道上的战士一个个或者走到对面峰顶,或者跌下悬崖,心在滴血,脸上却涨出一片紫红。 然后,他回身看着自己身后大批的虎豹营战士大叫道:“兄弟们,作为一名战士,勇气是我们最为宝贵的财产。但是我们的勇气到底有多高,我们的财产有多丰厚,或许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今天,这一线天就是检验大家成色的地方!我告诉你们,我现在需要的不仅是你们有勇气走过这一线天,我还需要你们有勇气跑过这一线天。” “我们的身后,敌人正在向山顶进攻,我留下的兄弟不多,他们正在用自己的命,为我们争取时间。如果我们不懂得珍惜时间,那我们就等于是在害死自己的兄弟!所以,我们要想对得起他们,就要有足够的,去创造奇迹的勇气!告诉我,你们有没有勇气去做马上我将要做的事!?” 虎豹营战士同声大吼道:“誓跟浅督同进退!” “好!那你们就看着我!”浅水清大喝道,他轻拍飞雪的脖颈低声道:“飞雪,你是马中之王,这一次,我就不蒙你的眼睛了,我要你看着这条路,用你最快的速度给我跑过去,去做给他们所有人看看。你若做不到,我们就一起死在这片峡谷里,我和你,或者同生,或者共死!” 飞雪仰天长嘶,它竟真得就那样冲上一线天,在这狭窄的山道峭壁上放蹄急奔,只是转眼之间,就已经奔到了对面峰上,站到了所有已经过去的战士身边。 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浅水清竟然掉转马头,又重新冲回了一线天山道,以同样的速度,奔回了燕子岭的北峰上,来去轻松,竟是无惊无险。 如履平地! 他对着自己的战士大喊道:“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一线天!老子骑着马跑了一个来回!这***山路就是那么一个吓吓人的玩意,你越是怕它,它就越是嚣张,你要是不怕它,它就屁用都没有。别忘了你们练习骑术的时候,我们的考核标准是一米窄的山路上进行五百米的急速奔驰而不得偏离线外,那时候我们不照样都完成任务了吗?你们已经是最优秀的骑兵了,你们本就可以做到这并不算困难的任务,你们唯一需要克服的就是内心的恐惧。当你们不再恐惧时,你们会发现这条路宽得简直闭着眼都可以过去了。现在,你们就把这条路,当成最后的一次骑术大练兵吧!我要你们用你们的行动来证实自己的勇气和能力!” “现在,所有人有勇气的就给我上,要么冲到对面,要么就摔下悬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活着就是立功,死去的我当他战死!而我,就站在你们的背后,我将最后一个走在这条路上!如果你们看不惯我,想害死我的话,那就继续在这里磨磨蹭蹭的爬吧!” “噢!!!”所有的战士同声大叫起来。 他们纷纷上马,冲着那条狭窄的山道狂奔而去,将这条通向地狱的奈何桥,当成了可以任他们纵横驰骋的康庄大道。 一名战士冲了上去,又一名战士冲了上去,马蹄得得,震踏在这连站在上面都要瑟瑟发抖的狭窄山道上,看得人心惊胆颤,看得人无法置信,看得人头晕目眩,看得人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们狂冲海嚣,冲向那地府大门,一名骑兵失足落了下去,后面的骑兵看都不看一眼,反而加速前行,在空中,那坠落的骑兵放声大喊:“兄弟们,冲啊!” “冲啊!”所有人都高喊。 两千个声音汇聚成一片巨大的声浪,回响在空谷上方,几乎每一名不幸坠入峡谷的战士,在他们最后的时刻,都叫出了这句话,仿佛那山道的对面,就是敌人的阵地,他们要冲上去,将所有的敌人撕扯成碎片。 说他们是置之于死地而后生也好,说他们是以求死之心以求存也罢,这场通向胜利与自由的死亡冲锋,注定将成为大陆战史上一场旷古绝伦的奇观。 两千多名骑兵,在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里,纷纷冲上一线天,上演了一场有史以来最为令人惊叹地绝地大逃亡。 当惊虹军的战士杀死了留守在山顶拖延时间的几名虎豹营战士,急急赶到一线天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虎豹营的最后一批战士在那场疯狂的大冲锋中尽情展现出自己的无畏神勇,肆意张扬着冲到对峰。 那最后的背影,赫然正是浅水清! “我的天啊!”一名惊虹士兵失声叫了起来:“他们。。。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竟然。。。竟然骑着马跑过了一线天?” “疯子!这***是一群疯子!”一名基层指挥官近乎疯狂的大喊大叫起来:“就连山狗走这条路都他妈得要小心翼翼!从来都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过去这么多的人!他们疯了,全是疯子!” 对面的峰顶上,虎豹营的战士拥护着浅水清尽情绽放出胜利的欢呼,这一次,他们又赢了,他们胜利的摆脱了惊虹军的围剿,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极微。 没有人想到,在前面小心走过去的不到二百名战士中,不慎跌落的足有四十多人,可后面的两千名虎豹营战士,却只跌落了五十余人。 当他们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之后,所有的能力又恢复到身体中去,这使他们可以更加精准地控制战马,更加良好地发挥自己的骑术,而在他们过去之后,他们发现原来事情正如浅水清所说的那样,这条山路,其实也不过如此。 在付出了不到一百条生命的代价后,他们成功地完成了这次冲出重围的壮举,并将注定永留史书。 那个时候,拓拔开山看着深深的峡谷,带着无尽的后怕,缓缓说道:“此次突围,不仅前无古人,只怕也将后无来者。” 每一名战士,都已被那后怕的汗水深深浸透,惟有浅水清,死死盯着对面的惊虹军,冷冷说道:“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回来,以主人和胜利者的姿态回来。燕子岭,将成为我们祭拜勇士的不倒之峰,因为它见证的是一群真正的勇者。” 那一刻,他用尽全身力气高喊起来:“天风--勇者无敌!” “天风--勇者无敌!!!”所有虎豹营战士同声大喝。 第三十三章 绝地大逃亡(下) 当浅水清还在燕子岭上演他那出堪称战史奇迹的绝地大逃亡时,在战场的另一端,一场大争议也在同时爆发。 对于西岭野的背叛,如果说浅水清靠的是自己的感觉和后来慎密的推敲有所察觉,那么碧空晴则完全是凭借本能推测出来的。 做为一名曾经的叛将,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叛将的心思。 每一名叛将,都渴望通过对曾经旧属的陷害与杀戮,来奠定自己在新主子面前的信任基础。 碧空晴是如此,楚鑫林是如此,西岭野也是一样,既然叛了,就一定要叛个彻底。 所以当他听到穿插大计失败的一刻,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出卖了此次行动的计划,而西岭野便是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而当他确定了这一目标后,碧空晴就再不需要怀疑和理由。 他立刻做出了决定。 与浅水清杀上燕子岭,诛杀梁中流然后返师救援铁血镇的决定不同,碧空晴的计划更自私,却也更易实现。 “我们冲出去。”他说。 方虎直视着碧空晴道:“你的意思是放着浅少和水掌旗他们不管了?” 碧空晴冷冷道:“半个身子都进了敌人的陷阱里,自保都难,还怎么救人?” “我放你妈的屁!”方虎大叫起来:“碧空晴,你个白眼狼,老子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浅少对你也算不薄,他现在身在危境,梁中流肯定会把大量部队拿来对付他,你不想着怎么救人,却想着自保?” “趁我们发现较早,敌人还未合围的时候冲出,是最合适的选择,此举可以保证两旗战士之安危。若转回头杀过去救浅督,那就意味着把自己整个送进陷阱中去,别说人未必救得了,更大的可能是把自己也搭进去。方虎,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也不象你,和浅少是生死兄弟,不过正因为这样,我考虑问题才比你清楚。我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救不了他们,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大家带出这个包围圈,保住大家的命。我相信如果是浅督在这里,他也会这么做的。” “狗屁!”方虎跳着脚大骂:“浅少才不会这样做,他从不会抛弃兄弟。就算他曾经交给我们必死的任务,但他从不欺骗我们,坑害我们。我告诉你,碧空晴,你说得没错,现在这种情况,想救浅少的确很难。但我还是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铁血镇上下官兵,除了浅少,谁都不会服。你今天可以放弃救他们,但就算你把大家都带出了包围圈,我相信,要不了半个月的时间,惊虹人就能把咱们全给灭喽!要想活着离开惊虹,只有浅少能做到!你碧空晴,还没那个本事!” 呼啦啦一批铁风旗将士全都站了起来,无双,沐血,还有雷火,甚至包括碧空晴自己旗下的苏云等人,一起看向碧空晴。 苏云拱了拱拳道:“碧将军,我佩服你的才智,不过我必须说,在这危急时刻,仅靠你,做不到让大家脱离危险,充其量就是让大家死得晚些罢了。你能为大家做的,只是拖延生存的时间,而浅将军则是唯一有可能让大家回到家的人。铁血镇不能没有灵魂,而浅将军是唯一的,你代替不了他。除非他在这里说,大家可以走,否则,没人会听你的。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你旗下的士兵,血风旗的战士曾经是李规的人,可是现在,他们是你的人,也是浅将军的人。你可以问问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愿意跟你走,还是愿意现在就去冒险救人。我相信,就算是血风旗内曾经最忠实于李规的士兵,如今也会把希望放在浅水清而不是你的身上。” 碧空晴眼中的怒意越来越盛,但是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这支部队,只可能忠于浅水清,而不是他。 铁血镇的身上,已经深深地打上了浅水清的烙印,没有他的点头,其实他什么都做不了。 作为一名叛将,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他没有选择的权力,这刻,他只能干哑着嗓子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没有人说话。 “好。”碧空晴把头一点:“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那么我无话可说,我同意现在立刻转向,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如今离我们更近的,其实是水将军的灵风旗,他在两军之间的位置上,而且西岭野就在灵风旗中。如果我们先救灵风旗,一来成功的把握更大,二来救出来的人也更多,但是显然,那就一定会耽误援救浅将军的时机。现在,你们自己做选择吧,到底是先救灵风旗,还是先救虎豹营。” 众人面面相觑,再不知该如何选择。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敌人正在四面包抄过来,再不下决定,或许连他们自己都出不去了。 那个时候,还是沐血沉声道:“挑把握最大的做,先救灵风旗,然后再救浅少,我们是军人,固然要义气当先,却也不能眼里只有浅少,而没有其他兄弟。灵风旗有六千战士,必须尽快把他们救出来,铁血镇主力,不容有失。” 。。。。。。。。。。。。。。。。。。。。。。。。。。。。。。。。。。。。。。。。。。。。。。。。。。 不得不说,随着战争的逐渐展开,战士们惊人的学习天赋使他们总是能够迅速适应自己的角色,并且渐渐融入其中。曾经的铁血镇,擅长的战争方式是正面迎敌、临战变阵、各兵种协调配合等大规模阵地战方面的战术素养,并通过这种正兵对决的方式奠定自己铁军的地位,但是在这里,当游击战与骚扰战成为主力作战方式时,他们又能迅速转变角色地位,把自己变成山林中的匪盗,从事的是隐匿藏踪、悄然行军、化整为零、聚零为整、伪装示形、偷袭敌后等非常规战术。 在这里,最适应这种作战方式的莫过于苏云的云字营。 曾经的马匪,以飚悍,勇猛,冷血,嗜杀和来去如风,行踪诡秘而著称,他们并不擅长于大规模骑战,但是对转进敌后,声东击西,奔忽来去,劫掠如风的作战方式却玩得如臂使指,出神入化。 当梁中流的大军以磅礴之势向着铁血镇主力杀来时,是他们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玩了一出南辕北辙的好戏--即以少量部队继续突前,将敌人的包围重心前移,在包围网全面合拢之前,迅速突破两军交汇的交错区域,将大军甩在身后。 马贼出身的云字营,用自己最拿手的把戏将一场蓄谋已久的围剿大战硬生生演成一锅夹生饭,而此时,铁风旗与血风旗已经进入了前往灵风旗突破区域的攻击地带上。这一次,与虎豹营遭遇的命运相同,他们就在自己置身于极度危险之地,只为了救出战友。 或者同生,或者共死。 无独有偶,刚刚脱困的浅水清,所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立刻赶赴后方战场,先救灵风旗。 骏马在狂奔,坐在飞雪上面的浅水清长发飘飘,双目已是一片血红。 日色已将暮。 “离楚。”浅水清大叫道。 很清楚浅水清的意思,离楚叫道:“还有二十里地,就能到达预定目标。。。如果他们在那的话。” 不久。 有斥候飞马回报:“浅将军,前方发现大量敌军伏卒,正在以扇面进攻形势徐步前进。” 浅水清眼睛一亮:“这就对了!传令,所有人员做好战斗准备,准备点火!” “传令!所有人员做好战斗准备,准备点火!” 那是碧空晴的叫声。 两支部队的指挥官,在同一时刻,面对同样的情况,做出了相同的作战决定。 在敌众我寡的作战态势下,唯一能够抵消那对方巨大的人数优势的,就是这场注定将改变一切的大火。 身处山林之中,又是秋冬天干之际,落叶枯枝满地,一旦火起,必定四方蔓延。 无论是浅水清又或是碧空晴,都已再不顾这把火点起的后果会是怎样,都是那种哪怕是死,也得拉着对手一起陪葬的典型亡命徒风格。 火势乍起时,只有几处缕缕的炊烟,不知者会以为是谁不懂规矩在丛林中埋锅造饭,然而很快,炊烟便处处皆起,渐渐形成即将焚烧万物的火点。 碧空晴的部队由南向北而来,在灵风旗的南面生起大火,浅水清却是由北向南而去,在其北面生火,东西两路就是灵风旗的逃生口,其中东路是接天山丛林,往里面去,等于将自己困守待死,惟有西面,才是海阔天空之地,出了丛林,便可重新回到惊虹大片辽阔的土地上。 “部队向西冲杀,准备迎接灵风旗的突围!”浅水清声嘶力竭地狂喊。 他望向远方那黑漆漆的中央地带,咬牙切齿地骂道:“水中棠,你个***要是还活着,要是还有一点指挥水准,你就该知道把队伍往哪里带。” 地图上两条纵穿线,在将一整片山林地区点燃之后,同时划出一个折向西行的曲线,向着同一个目标进发,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大大的v字。他们要在火势蔓延出来之前,将围堵在那里的敌军杀光,为己方部队的撤退准备一条通道。 与此同时,中央的漆黑地带上,第三条红线终于动了。他们向着西口开始行进,在看到那火光升起后,在这个v字的中央,拉出一条漫长的直线。 三路合一。 这是一次没有事先约定,没有经过任何事先推演的军事大反击行动,每一名指挥官都只能凭借长期交往中产生的那一点默契和一点最基本的军事理念,来进行战略意图的理解与作战。他们不知道友军会怎么想,会怎么做,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友军在向自己做出提示,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如何,但他们没的选择,只能按照最正确,追标准的做法去进行这场战争。 在这里,联系起每一个人的,是他们心灵相通的能力,依靠着这一点点军事上的共鸣,他们破天荒地上演出了一次军事上堪称最完美的配合,两路夹攻,中央突破,再加火攻狂袭,让这场丛林大火,成为梁中流伏击大军的葬身之地。 他们已经不在乎自己还能不能冲出火场,只知道要立刻找到自己的战友,救出他们,一起杀出一片生天,或者一起坠入那死亡深渊。 风劲吹,大火熊熊而起,烧红了夜幕下的天空,将整片穹顶燃成一片火烧云,浓烟滚滚,再辨不清方向,惟有那隐约的喊声,哀号声和指挥官大声下令的声音充斥各地。 以湿巾蒙面,早有准备的两支军队杀向中央突破口,在他们的身遭周围,火势正在蔓延,席卷四方,气吞山河。 山林大火从来无情,你是天风人也好,是惊虹军也罢,火势即起,便不分敌我。 在这充满血浴杀戮的世界里,这场火,注定将成为一场所有人的梦魇。 负责堵住西路口的惊虹军有一万余人,不过可惜,当浅水清与碧空晴从两个方向杀来,山林又起大火的时候,这支军队无可避免的受到两头夹击的厄运。 战事进行得没有太多悬念,惟有那身后那高涨的火势蕴示着即将到来的巨大危险。 但是战士们的心中,却被喜悦所包围着,因为他们看到的,是友军也出现在了这里,这意味着对方已经脱险,而且没有抛弃受困中的人们。 方虎兴奋地大叫:“碧空晴,你个龟儿子看见了没有!浅少杀回来了,我就知道他永远不会抛弃我们!” 所有人都兴奋的大叫出声,碧空晴的脸色死沉死沉,极为难看。 在那火势的中央地带,水中棠领着灵风旗终于杀了出来,只是他盔甲尽去,头盔歪斜,样子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离楚一指水中棠大叫道:“浅少你看,水将军没有死!他还活着,而且他真得带人杀出来了。” 浅水清眼中亦是泪光一闪而过,口中却是恶狠狠道:“这个家伙,到也命大。” 水中棠一边冲杀出来,一边高叫:“狗娘养的西岭野想要害死老子!” 方虎大叫:“我们都已经猜到了,看样子浅少也知道了,问题是你怎么活下来的?” 浅水清也领着队伍冲了过来:“西岭野的行动是梁中流授意的,他们想要完整的灵风旗,如此才能保证将收益最大化。西岭野呢?” 水中棠向着地上吐了一口:“我呸那龟儿子,装好心送酒给我喝。他不敢下毒,怕我被毒死能被兄弟士兵看出来,只能用这一杯倒冒充普通酒来灌醉我。他知道我酒量不行。可他没想到,半年多前,老子和孤正帆干了一仗,伤了身子,也不知道是身体上哪个部位挨了一下,从此以后就楞是千杯不醉了。西岭野以为我趴下了,他就能接过指挥权,结果没想到老子是闲着没事闭眼睡一会,刚闭上眼,这龟儿子就玩抢权,说这里已经被包围,要投降惊虹人,***,被我给一刀宰了!” 一杯倒是惊虹有名的烈酒,劲道奇大,没想到整整一壶烈酒下肚,水中棠竟是屁事没有,西岭野算计得很好,却敌不过天意弄人。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方虎更是舔着嘴唇道:“这伤受得好啊,老子喜欢。” 水中棠问他:“要不要我照着我这伤给你来一下?” 方虎怒视他:“你真***够哥们,老子发现西岭野有问题,谁都不管第一个先来救你,你却想捅我刀子。” 水中棠嘿嘿一笑:“行,是够义气。”他大拇指一戳自己:“不过我水中棠别的不敢说,如果我在你这位置上,我也会这么干。你放心,今个我欠大家一次人情,但我希望永远不会有需要我回报的时候。” 啪啪啪,所有将军的大手同时叠在了一起,高声大叫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惟有碧空晴,阴兀的眼神看向浅水清,他说:“我是当时唯一的救援反对者。” 浅水清微微一笑:“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火势不等人,既然已经合兵,咱们就一起杀出重围。惊虹的这片土地上,我们还将继续纵横。。。。。。。” 回首苍茫,山林大火熊熊而起,那一片火热红潮,漫卷出擎天热浪,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红云翻滚,如海洋般汹涌呼啸,令人望而生畏。 浅水清一调马头,高声叫道:“兄弟们,离开的时候到了。这一战,活下来的一方,就是胜利的一方!我们走!” “走!”所有的士兵同声高叫,他们跃马扬鞭,在重重危境中杀向那自由的天空下。 。。。。。。。。。。。。。。。。。。。。。。。 从梁中流出兵日起,在经历了二十多天的奔忙,赶路,辗转,迂回,追击中,两边人马相互较量,比试各自隐藏,潜伏,算计与反算计的能力,逃逃追追,始终未能打上一场象样的大战,然而战事真正到来的时候,一切却变得那样简单起来。 12月14日,浅水清纵兵杀上燕子岭,梁中流战死。 12月16日,铁血镇回师一击,两路夹攻,一面突破,再加纵火焚山,原本的突出重围行动,一下子变成了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局部反包围战术,惊虹军受此袭击,惶然失措,包围灵风旗之八万大军被火势夹攻伤亡惨重。两路追兵均受火袭,被逼后撤,接天山脉火势燎原,历时三日三夜。 12月19日,天降甘露,火熄。 接天山方圆百里,尽成焦土,再无生命迹象,铁血镇三路合一,成功逃出惊虹军重兵围剿,其后与负责引走右两路围剿军的云字营会合一处,梁中流计划破灭,因其身死,惊虹军群龙无首,号令不统,浅水清领兵趁机劫杀,充分发挥其来去如风的作战优势,将惊虹二十万大军一一分割,包抄,围剿,猎杀,在七天时间里打出十余场胜仗,先后灭敌近万。 无奈之下,霸业城命令所有战士后撤,惊虹第二次围剿大计彻底失败,先后折损总计近三万将士,铁血镇则再一次海阔天空。 至此,自浅水清领军进入惊虹以来,已先后干掉惊虹军十余万之众,声名威震天下,尽管人们依然不看好浅水清,依然不相信他还能逍遥多久,但人们终于开始明白,这只老虎所拥有的疯狂力量实在是叫人敬畏,谁要想灭掉他,就必须先付出足够的代价。 人们如今已经不再赌浅水清什么时候会灭亡,但人们开始赌,在他覆灭前,他到底能捞回多少本钱。至于铁血镇本身,在接连数场大战之后,也已经由最初的两万七千名战士,这剩下两万人了。 已经有七千名战士的生命,永久地停留在这片土地上。 浅水清领虎豹营飞跃一线天之壮举,成为传世神话,此后再无人可重现辉煌,而水中棠的大难不死,也令人称道不已,史书有记,因伤而千杯不醉者,水中棠为古往今来第一人。 二十年后,水中棠每次翻阅史书,看到这一段话,都会呵呵地笑起来。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战里,他和整个铁血镇在鬼门关上到底走过了怎样一个来回。惊虹人的第二次围剿固然是失败了,可浅水清试图利用穿插迂回战术尽歼敌围剿大军,灭其主力,争取足够空间的计划也同告破灭,至于水中棠自己更是典型的福大命大了,因伤得福。 后世无知,称浅水清早就计算得当,将计就计,继斩首行动之后再打出绝妙配合,却不知那纯属是一个巧合。 “那一次,我们是运气,真正的运气,才能逃过一劫!”水中棠肯定道。 而浅水清的说法则是:“大不幸之下的一点小幸运,就算是老天做人,也不能抠门到一至如斯。” 第三十四章 战俘 走出那片蛮荒丛林,回到富饶的城市周边,再世为人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每个人都有劫后余生之感,所有的后怕在这刻席卷而来,回想那曾经的险境,直让人心惊胆颤。 就差那么一点点,梁中流便可大功告成,每一次回想,都是分外的心悸。 天下战争本就是如此,你算计人,人亦算计你,从无人能保证不落入对方槲中,唯一的问题就是怎样身临险境而能做出最正确的抉择,纵失败,亦可保存最大的战力,纵不利,亦要力挽狂澜。 铁血镇没有失败的资格,浅水清在大梁城的遭遇,绝不允许在惊虹上演,否则一次就可叫他全军尽没,正因此,这种逃脱大难的庆幸感才会如此强烈,相比之下,杀敌数万的成绩反而算不上什么了。 惊虹有太多太多的人,他们杀不完,杀不光,惟有不停地奔跑,保存自己,才能坚持走下去。 路边的溪水很凉,浅水清洗了把脸,冰寒彻骨。 他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一时有些诧异。 两个多月了,来到这片土地上,转眼已近半天,在惊虹的这天土地上也纵横出上千里行程,几乎每天都是在不停地奔波中度过。这些日子里,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胡子已经长满一脸,看上去不再象个文弱书生,却凭添了几分粗豪。 摸摸自己的脸,浅水清想,此刻就算是云霓站在身边,也未必能轻易认出来了吧? 不知她现在情况如何。 碧空晴走过来,想要说什么,浅水清止住了他:“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其实你的决定没有错,我不会怪责你,只可惜,战争从来如此,由人组成的战争,并不总是只走正确道路,有时候会充满意气用事。好在我们活下来了,所以就必再计较过去的事,就把这当成是好好上了一课吧,就如我一样,这一次,我也是被西岭野和梁中流给上了一课。” 他看着碧空晴笑道:“西岭野教会了我一件事,天上不会有馅饼掉下来。” 碧空晴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后面传来大声的说话,却是水中棠:“那可不一定,我说啊,天上还真有馅饼掉下来呢。” “哦?”浅水清转身回望:“听你的口气,好象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的确是个好消息,西岭野夺权失败后,我和他说过一些话。他告诉我,他实在是被逼无奈才投靠了惊虹人。你也知道,人一旦走岔了路,就会一直走错下去,他已经没得选择。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虽然失败了,却最终告诉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 浅水清的眼微微眯起,他甩甩手上的水滴:“什么事?” 水中棠神秘一笑:“先让我来分析一下咱们铁血镇目前的情况吧。自平阳大战之后,我军在惊虹东部几乎畅通无阻,因此很顺利地得到了大量物资,至少在短期内,不虞粮食问题,所以这方面暂时不用太着急。如果说我铁血镇目前最大的困境,那就是没有后继兵员。尽管我们可以打上一场又一场的胜仗,但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铁血镇出兵时有近三万人,到现在,已经只有两万了,再这么打下去,要不了多久,可能会只剩一万人。随着我方战力越来越弱,敌人的围剿就会越来越轻松,我们能对敌人造成的威胁越小,相对承担的压力也就越大。今天我们还可以凭借两万兵力与敌数万大军决一死战,下趟可能敌人只要一两万人就将我等全灭在这片土地上。所以,我们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粮食,不是器械装备,而是人员损失,我说得对不对?” 浅水清苦笑,是啊,人是战争中的根本。 每打一仗,就无可避免会死去一些战士。铁血镇在这里没有后继补充的能力,就算他们能打再多的胜仗,也只会越打越弱,而惊虹,就算失去了十余万人的军队,转眼间又可以拉出一支更强大的部队来。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永远不愁找不到后备力量。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事一场接着一场,战争的进展会变得越来越残酷,惊虹人对他们的重视会越来越高,采取的方式方法也会更加难以对付,铁血镇的日子也就势必更加难过。在这种情势下,他们该怎么办? 浅水清也不知道,他的大纵横战略需要时间,他要回家同样必须等待,他没得选择,可是没有战士,又怎么能够撑下去呢? 他看着水中棠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水中棠笑道:“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就是去年鹰扬大败时,足有两万余名战俘被带进了惊虹,他们现在正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过着非人的生活,受尽折磨。我相信他们正在渴望有人来解救他们,他们情愿战死沙场,也不会愿意就那样累死在惊虹人的皮鞭下。” “他们,都是最正规的军人,有着比我们对惊虹人更大的仇恨,和生存的。” 浅水清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抓着水中堂大叫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水中棠笑得很得意:“当然,这是西岭野最后的赎罪,我知道他不会骗我。” ..................................... 战俘营的事,让铁血镇每一名将军都很兴奋。 不能不说,梁中流的失败,虽然让铁血镇经历了一次险些全灭的风险,但在度过这次劫难后,他却先后送给了铁血镇两样重要的东西。 一是地图,在这方面,梁中流可没造假。 二就是战俘营的确切位置,兵力布防状况等。 这意味铁血镇如果能够出奇不意,袭击战俘营,将会得到大量的战斗兵员,迅速补充损失的战力,且更胜以往,这对他们今后的道路拥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假如说凭借铁血镇本身战力,还可以在惊虹在驰骋数月,那么有了这支部队的加入,铁血镇只要不再犯战略战术上的大错误,就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直到帝国为他们开通回家的道路。 会议上,大家都议论纷纷,兴高采烈,方虎更是直接喊着要杀过去救出自己的同胞战士。 不过还是碧空晴泼了大家一盆冷水:“根据西岭野的交代,为了防止战俘发难,惊虹人将两万三千名战俘分成了三个地方。分在惊虹南部的牢山,石岗和金沙湾。这三处地方有金矿,铁矿和铜矿,咱们的战俘就在那里被逼开采从事苦役。如果我们能够救出他们,我们不但可以得到大量的战斗士兵,还可以毁掉他们重要的矿脉,使其面临巨大困境。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三处地方各自相隔都有数百里,我们实在无法保证,在袭击了一处之后,另两处地方不会及时得到消息。也就是说,我们没有把握一举拿下三处,如果分兵出击,这里的每一处地方的守军都有上万人,而且有着完备完善的防御措施,实在没有把握能一战而成。别忘了我们现在只适合打游击战,却不适合打攻城战,一旦久攻不下,被其他各地城府军来援,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说到这,碧空晴叹息道:“这还只是其中一方面。还有一件事,是我们不得不考虑到的。” “是什么?”众人皆问。 “就是战俘目前面临的情况。兄弟们,别指望惊虹人会大酒大肉地伺候敌对国家的战士,他们每天怕是只能吃到很少的一点食物,勉强不饿死就算不错了。一年了,他们每天要没日没夜的干活,吃不饱,穿不暖,劳动强度大,还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们就象是生活在地狱里一样。没错,他们曾经是最勇敢最强壮的战士,但是这一年来,他们遭受的折磨,就算是铁汉也能被榨成病夫,我不敢相信,他们还能留下多少战斗力。在即将到来的以不断逃逸为主的战斗中,体力是维持我们生存的关键,对我们来说都很困难很艰巨的任务,他们又怎么去做到?如果我们救出了他们,会不会在还没有成为我们的战力之前,先成为我们的负累?” 众将都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铁石心肠的冷血战将碧空晴,的确有着非同旁人的眼光与智慧,他所能看到的东西,也不是别人轻易就能看到的,浅水清略带欣赏的点点头。 他说:“空晴说得没错,所以我们暂时还高兴不了,因为解决不了这两个问题,战俘营的存在殊无意义。” 方虎叫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浅少,他们虽不是暴风军团的人,可他们好歹也是天风战士,不说为了壮大自己,仅凭他们是我们自己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是自然,既然知道了战俘营的消息,就一定要去救,不过怎么救,如何个救法,如何才能突破地域限制尽可能地全部救出,又如何能够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战斗力,这是个大问题,需要大家好好商讨一下。” 众人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沐血道:“必须先想办法找人混进战俘营,了解那里的情况,想办法改善和增加他们的伙食,尽量恢复和医治他们的身体,这是最重要的。不然就算救出人来也是白救。至于如何同时解决三处地方的问题,这属于战术安排,要看浅少怎么想了。” 浅水清把头一摇:“此题无解。” 众人皆是一愕,浅水清已经说道:“铁血镇目前依然还处在极度困难的情况下,空晴说得不错,我们没可能分兵三路,救出所有战俘,暂时只能先等等。沐少说的不错,我们首先要解决的,是战俘目前面临的生存危机,先让他们活下来,健康起来,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解救一事,暂时只能等。等时机来临后,才能全面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样的时机?” 浅水清眼中凶光一闪:“惊虹大乱的时机。兄弟们,原定计划不变,我要大家现在立刻展开行动,继续执行罗宾汉计划。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世界所有人都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用劫富济贫来代替血香祭旗,在它的威力真正展现之前,没有人能猜到那背后蕴涵的深重意义。当惊虹高层还在为浅水清“愚蠢”的示好于民行为而感到庆幸,庆幸自己的国土不必千里焦土,血流成河时,他们不知道,浅水清正在戴上善良的面具带给惊虹人更加巨大与彻底的伤害。 而当他们真正发现时,已为时太晚。 。。。。。。。。。。。。。。。。。。 南弯河的船头,鸿雁与津津并肩而坐,破碎的心再难愈合,惟有远在天边的林跃成为最终的牵挂。 鸿北冥的死讯已经正式传出,舞残阳声称烈帅死后,鸿北冥心伤过度,早就一病不起,如今最终归去,布了烈狂焰后尘。暴风军团接连受到沉重打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军团里先后两位重量级人物离世,一位天才将领被困在敌国,面对这种状况,苍野望连哭的心都有了。 在经历了那一场劫难之后,鸿雁反而平静了许多,她现在牵挂生死未卜的水中莲,牵挂远在惊虹的林跃,却终究无法再回去,因为舞残阳劫傲已经派出大量心腹,四处搜寻她二人,对外则声称大丧期间,为防外人作乱,与周边地区联治寻防。 津津说:“舞残阳和劫傲四处搜寻你,我劝你还是暂时先不要急着回苍天城。其实。。。你就算回去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鸿雁问。 “因为没有证据。”津津看着鸿雁道:“你知不知道,你贸然把此事告诉我,其实已是犯了大错。兹事体大,你本不该如此轻易信人。我实话告诉你吧,别说你现在没证据告倒他二人,就算你有了证据,只怕野王也会压下此事,保他二人。” 鸿雁骇然:“这不可能!” “不可能?”津津嘿嘿冷笑:“鸿大小姐,我和你不一样,我从小就是在军营长大的,天生就是个野姑娘,没受过什么诗书教育,却见多了人和人之间的彼此利用,尔虞我诈。我告诉你,如果你父亲没死,野王一定会处置他二人,哪怕没证据,他也会这么做,因为铁血镇被困惊虹,全是他们的错。可是现在,你父亲死了!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敢杀鸿帅?就是因为鸿帅一死,暴风军团就完全落在他二人的手中!鸿雁,你当知道暴风军团可是我天风第一主战军团,人数虽少,却个个都是精英。暴风军团若乱,整个天风帝国都会乱起来的。野王不会这么傻,把他们往死路上逼的。所以惟有睁只眼闭只眼,慢慢削其权,去其职,于不动声色中除此二人。这或许会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可即便如此,他们二人也不会因为叛国杀将的重罪而处死,更可能的,是来一次暗杀,让其于英名美传中死去。” 鸿雁听得呆滞,津津已拍着她的肩头轻声道:“妹妹,你懂的毕竟还少,不过你的那个姬若紫姐姐却是不错。跟我去圣洁走廊吧,她既然能未雨绸缪,先一步看出舞残阳等人的问题,那么此人便是智慧不浅。或许她有办法对付这两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也说不定。” 是啊,找姬若紫,这或许已经成为鸿雁心中唯一的希望了。 那个时候,津津看着鸿雁笑:“此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拜托你也不要再说给别人听了,否则后患无穷。在舞劫二人倒台之前,我不想给父亲添麻烦。哦对了,顺便提醒你一下,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在听到你是鸿北冥女儿的身份时,我差点就想把你赶下船去。你个傻丫头,当时明明听到我在船上说最讨厌暴风军团的人,却还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简直是无可救药。” 鸿雁一脸迷糊:“姐姐到底为什么讨厌暴风军团?” 津津一脸愤愤:“还不是那个混蛋浅水清!他的手下抢走了我的马!我最心爱的马!那个强盗流氓大混蛋,他的人全是强盗!他做营主的时候就是强盗,现在还是强盗!那可是我最心爱的宝贝,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她愤怒,不仅是因为那个人把她的爱马抢走,更愤怒于当时的自己,面对这个强盗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她自问家学渊源,一身功夫练得不错,但是在那个强盗面前,却毫无施展余地。对方夺马而逃,身形矫健,她只有望风吃尘的份。 可恨的是,对方还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只说了是浅水清的人,她缺乏仇恨的具体目标,只能把一腔怨气全发泄在浅水清的身上,连带对整个暴风军团都没了好感。 对于铁血镇的遭遇,她是幸灾乐祸的,巴不得那个抢她马的人早早死掉。 为此,无双的耳朵一阵又一阵发烧,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谁在暗处惦记自己。 第三十五章 第二次密谋 随着梁中流的死,惊虹人第二次围剿的失败,浅水清在覆灭的悬崖边做了一次华丽的死亡旋转,又回到了那片自由驰骋的土地上,再次引发世人的惊叹。面对铁血镇犀利而疯狂的反扑,这一次,惊虹国内叫嚷着要重拳出击,全灭铁血镇的将军们声音多少有些委顿了。 他们终于有了与寞子欧一样的共识--浅水清或许早晚会完蛋,但是在他完蛋前,他还会咬死许多人。 每个人都想立功,但又谁都不想做对手最后的殉葬品,大家开始期待,开始冷静,开始旁观。 有一件事,让惊虹国内对剿灭浅水清的军事行动感到不必那么迫切,那就是浅水清依然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侠盗角色,对惊虹民间不杀不抢,反而分发财富。 这使得惊虹民众对其的到来并无太大抵触,在这场兵民底线的接触里,大家是皆大欢喜。 浅水清没有引发全民反抗的大浪潮,惊虹人面对的压力也就小了许多。 但是这种做法,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却引起了高度的警惕。 这一次,这个人还是在西蚩大帝国。 但不再是那战无不胜的战神格龙特.沙库而伦,而是那位有着一半梁人血统的帝国丞相旺赞。 。。。。。。。。。。。。。。。。。。。。。。。 西蚩大帝国,大元帅府。 这一次,是格龙特.沙库而伦主动将丞相旺赞请到了他的府上,因为他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要请教旺赞。 “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浅水清一反常态,再次挂起了替天行道的旗号,在惊虹东部对低层百姓分发银财,丞相大人您对此是怎么看的?” 自从听了旺赞的一句话,将烈狂焰生生气死,害得浅水清攻打寒风关计划破灭之后,格龙特对丞相的意见更加重视起来。 旺赞的眉头紧锁:“很显然,他是在试图挑起惊虹内部的阶层对立了,看起来,浅水清是有为而动,将军事行动政治化了。不过说起来也对啊,以他目前的处境,就必须通过一些政治手段来削弱对手的国力实力,让其不战自乱,从而能有混水摸鱼的生存机会。” “还请丞相有以赐教。” 在政治经济方面,格龙特对丞相的能力还是相当钦佩的,能将一个资源贫瘠的草原大帝国梳理的井井有条,老丞相功不可没。 旺赞这才说道: “要解释阶级矛盾,就得先解释民财与国财的区别。正所谓民富不等于国强,民穷不等于国弱,民间财富与国家财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远的不说,就拿如今的都市联盟来举例,那里的人民可以说是最富裕的,拥有全大陆最高的商人比例,占百分之五十的人口从事工商海运护卫等高利润产业,只有不到一半的人从事农业和基础生产,这在整个大陆都是极其罕见的。也因此,都市联盟的粮食从来都难以自给,总是需要从外国买入,但他们有的是钱。可是如此民富的一个地方,国力之衰弱却也是大陆公认的。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民财不等于国财。。。。。。” 封建时代,即使是再强大的国家,也很难保证自己的子民个个都不饿肚子。所谓的国富与民强在那个时代是划不上等号的。尽管民富可以提高国库税收的入帐,但是这只是一个理论上的臆测。因为在拥有等级差距的国家里,大量的贫苦百姓根本无法承受高税收所带来的压力,强行征收,就等于逼迫民众反抗。 现代社会可以对不同收入的人设置不同的税入比例,其目的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充实国库,而又不会因此使得穷困人民日子过不下去。 但在封建社会,由于在朝为官的大员们本身也都是属于特权阶层财富阶层,因此每当国家试图对财富阶层采取特殊手段来补偿国库的做法时便总是伴随着各种各样异乎寻常的压力,区别税率的实行极为艰难,大多数封建国家只能采取统一税率,而一些贵族阶层甚至根本就不需要交税,进行了反向性的区别税率。 统一税率使得税率在一定基础上每进行一个百分点的上涨,就会使得一批百姓的生活困苦潦倒,因此其税率的实行问题极为严重。 贫富差距的两极分化使得国家系统很难提高税收比例,大量的平民甚至根本交不起税收。而大量的财富阶层不但可以合法逃避高额税收,甚至可以采用收买,拉拢,行贿等手段逃避本应付出的金钱。如此一来,税收压力便再次转嫁到中下层贫苦百姓身上,使富有的更富有,穷困的更穷困。富有人的不交钱,贫苦的人交不起钱,国家财政实力因而大大被削弱。 对民众进行强征暴敛式的做法成为一种有效的选择,充盈了国库的同时,也为国家动荡埋下了动荡的种子。历史证明,凡有以此类方式对待己国国民者,无一例外是灭亡的下场,君王们使用此法时就必须慎之又慎。 当初苍野望之所以能够被浅水清买通,正是因为他无法采用合法手段去从当地富豪那里巧取豪夺,浅水清的行为就成了他最好的敛财工具,浅水清承受恶名,苍野望坐收渔利。历史上许多皇帝明知国库空虚,国内却有某些大商富贾财富盈城,依然对此无可奈何,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在这个基础上,许多国家便只能采用卖官的方式来为国家收敛银财,以供使用。因此卖官的目的,其实在本意上是为了弥补空虚的国库,它的出发点其实是好的,尽管这种行为属于饮鸠止渴,使得大量官员尸位素餐,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换来更多的财富,强取更多的土地,国家发展出现恶性循环。 所以无论在惊虹,天风还是在止水,存在大量的中下层贫苦平民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们之间所谓的国力强大与弱小,其实与民富民穷并无太大关系,更大程度上和自身国家国库内的财力物力有关。 天风人之所以能保持相对强大的国力,很大原因上就在于天风五位杰出君王,他们有效地遏止住了民间土地阶层的集中化,使得目前的国家依然是以自耕农为主体存在形式,这一点我们在前面以就其原因有所叙述。大量的自耕农的存在使得民众积苦较小,财富得以有效的集中在国家手中而不是仅仅存在于少数大地主大富豪的手中,其税收比例虽然不高,但完成度却是最高的。国库收入有效增加,民间积怨较小,地处偏南,雨水适中,缺乏天灾,长年的持续小规模高质量战争又有效的控制了人口过度增长,甚至可通过战争掠夺到一定财富,国势因此而强大。 而在惊虹和止水,这种土地兼并的现象在经过百年发展之后已经越来越严重。大量的自耕农被迫转为佃农,开始为大地主阶层务农,以出卖劳动力换取一点口粮。尽管整个国民收入因其有效的利用化而得到提高,但国库收入却反而因此大大降低。假如真要对比三个国家的年国民产值,不考虑土地面积因素,以效率计较的情况下,天风人的产值效率甚至还比不上止水和惊虹,但是他们的国库却是最充盈的。 他们的强大,就在于将一个合理的分配制度有效地维持并延续了下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止水明明积弱困苦,但浅水清将其打下之后,却可以得到大量财富的原因,因为止水的财富大量集中在了少数权富阶层的手中,结果就是白白便宜了天风帝国,通过一场高质量的战争,大大提高了国家经济实力。 这其中,止水人由于连年被天风人攻打,入不敷出,因此越来越贫瘠,而惊虹人依仗寒风关天险和圣洁走廊带来的贸易优势,则勉强维持了出入平衡,但是长此以往,也会因为佃农的增加而不堪负荷。 在最近的几年里,惊虹内部已经多次爆发过佃农无粮可食奋而抗击揭竿起义的事情,还好只是小范围小规模的暴动,对整个国家大局尚无法造成影响,以惊虹国力还有充裕能力对其进行平定。 也正因此,惊虹内部那尖锐的阶层矛盾其实已经濒临到了一个可供突破的爆发点。一旦出现天灾,则惊虹很可能一下就垮下来。 当浅水清刚刚开始他的大纵横战略时,行动才初露端倪,经验丰富擅长理财治政的帝国老相爷就已经一眼看出了浅水清背后的阴谋,其为人可说是老谋深算之极。 但是话又说回来,老丞相可以看出浅水清的目的,却无法理解这样的目的到底如何才能达到和完成,因为仅靠浅水清目前的手段,显然是不够的。 同样的目的,需要不同的手段去实施,去完成。当初格龙特能看穿浅水清意在寒风关,旺赞也能看出浅水清意在挑动阶层对立,但是都他们看不穿浅水清的手法奥妙,看不出到底他要怎样做才能完成自己的目标任务。 对此,旺赞如此解释: “所以目前浅水清所做的一切,看上去更象是帮了惊虹人一把,通过他的手,重新平衡了民间财富,民众得了钱财,就有了钱去纳税,一些佃农甚至有机会可以重新购买土地,转为自耕农。惊虹人甚至因此可以增加税入,充盈国库,官民两利,看起来浅水清到真正是做了一件大善事。但是我们都知道,通过暴力手段进行的财富平衡,付出的代价是社会秩序的混乱,浅水清的行为背后包藏了巨大的祸心,他就是想通过这种表面的财富平衡手法来掩盖他暗地里所做的被破坏的社会秩序,还能顺便拉拢和获得当地民众,虽不至于让人跟他卖命,至少也不会对他有太多仇视了。只是政治不比军事,是需要天长日久的考验的,所以短期内这一切不会显露端倪,非到必要时也不会有太大作用。不过真要有了效果,只怕到时候想救都来不及了。” “也就是说,浅水清一定还有什么杀手锏,将这一切提前完成?” “对,一定是如此,唯可惜,我看不出来是什么手法。” 这刻格龙特点头:“但不管是怎样的手法,浅水清都需要时间。尽管他的女人姬若紫已经去了圣威尔游说那帮异域佬,但是我相信浅水清内心深处,其实对天风帝国已经不抱期望。他现在所做的,应当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惊虹人造成破坏,只是这一次,他的手法要比在止水巧妙了许多。” 旺赞叹息:“这个人的进步神速,他本就是战争天才,如今不过一年多的历练,却已更加厉害,懂得了用军事手段去达到政治目的,且更具隐蔽性和破坏性,大元帅阁下,我佩服您的睿智与眼光,如果不是烈狂焰死去,只怕浅水清真会成为我们将来最大的麻烦。” 格龙特沉声道:“即使是现在,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旺赞悠悠道:“这就要看那个叫姬若紫的女人到底有多大本事了,对于圣威尔,我们没有插足的余地。” “或许可以做些有限度的干涉。” 。。。。。。。。。。。。。。。。。。。。。。。。。。。。。。。。 圣威尔联合公国。 站在通天塔的顶端,塞西莉亚?奥康纳利的眼神显得如此飘忽。 她有些心神不宁。 “阿尔梅里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的忠诚侍卫长轻声回答:“一个可怕的,智慧的也是美丽的女人。” 塞西莉亚?奥康纳利的眼眉一挑:“比我更美丽?” “那是不一样的,女王陛下。”阿尔梅里克?博顿斯不得不叹气,即使是再聪明的女人,最欣赏最喜欢的长处,依然是自己的容貌。 塞西莉亚?奥康纳利甚至可以忍受有很多女人比她聪明,却无法忍受有人比她更漂亮。 他轻轻补充道:“在我的眼里,您永远是最迷人的那位。” 塞西莉亚?奥康纳利轻轻笑了,她伸出一只涂满红色丹蔻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触碰了几下,阿尔梅里克?博顿斯男爵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她伸出舌头,轻轻在阿尔梅里克的耳垂上舔了一下,充满玫瑰色的**。她用魔鬼般的语气说:“我听说现在全米特列城的男人都被那几个女人给迷住了...或许是该见见她们了。” “我这就去通知。” “不。”塞西莉亚?奥康纳利拉住自己侍卫长的手,温柔无比的说:“不是现在,阿尔梅里克,是在我得到满足之后。” 阿尔梅里克?博顿斯一把抱住自己的女王:“我的陛下,您想要多少次都行,您忠诚的侍卫长愿意为您奉献一切。” 这位美艳**的女王陛下轻舔嘴唇,柔声道:“那么,等着被榨干吧,我的小宝贝。” 第三十六章 动之以情 这些日子以来,姬若紫和乐清音可以说是红透了整个米特列城,她们几乎每晚都要出席来自圣威尔各阶层精英人物的欢迎舞会,并表现出色,结识了一大批的异域朋友。 差不多圣威尔的每一位贵族都为她们的丰采所吸引,有人甚至这样说“米特城最美丽的交际花和她们相比也会黯然失色。” 交际花,圣威尔人**的代名词,与那些打明招牌做生意的女人不同的就是,交际花们拥有更高的交流水准和社会地位,可以自由出入上层门第,拥有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和自由选择权。 姬若紫和乐清音这一次完全是采用了交际花们最惯用的吸引男人目光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她们在舞池中尽情地展示自己,用美丽和才华折服众人,让每一个人都为她们疯狂。 乐清音是歌舞双绝的女子,不仅会圣威尔人的舞蹈与音乐,还带来了具备浓郁的本土风情的歌曲,她的古筝曲,仿佛高山流水,曲乐悠扬,令人闻而陶醉,而姬若紫则是心思灵巧,智慧无双的女子,她游走在一群男人中间,如鱼得水,总是看得见却摸不着,令人心神向往。 就连圣威尔的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都忍不住赞叹:“这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女子,和她交谈,你永远不用担心语言的表达能力。通常总是你说上半句,她就能知道你下半句要说什么。她仿佛是所有男人的知音,总是能很轻易地理解你的苦恼,你的忧愁,你的欢笑,然后用几句话开解,劝慰,勉励你。和她交谈会变成一种享受,一种由身到心的享受,因为她已将语言化成一种艺术。她就象是一剂良药,能安定人的心神;象一杯香茶,让人饮后回味无穷;她就象是一颗沙地上的明珠,耀眼,美丽,光芒四射,令你无法不去注意她,靠近她。” 这段盛赞,让姬若紫的名望在短时间内达到了顶点,不得不说,也只有象圣威尔这样的国家才能如此公然的评价一个女人的美丽,并将其捧到这般高度。他们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总是如此大胆,狂热,直接了当。 这就难怪女王陛下会有坐立不安的感觉了。 12月21日,米特列城,天风使节下榻处。 使节团来到这座城市已经差不多二十天。 姬若紫匆匆进来道:“姐妹们,圣巴菲宫送来了消息,女王陛下要召见我们。” “喔!”几个女孩子一起欢呼起来。 姬若紫眨眨眼睛:“先别高兴得太早,别忘了我们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几位姑娘一起兴奋地望着姬若紫,乐清音道:“姬姐姐你就说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姬若紫道:“我已经决定了,这次将由云妹妹代表大家去见女王陛下,其他人包括我,我们都不去。” “为什么?”众女都有些惊讶。 姬若紫轻轻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我都没告诉你们,我到底打算怎么完成这次的使命,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坐到圣威尔人特有的长餐桌前,招呼身边的几位姐妹坐下道:“先前之所以一直不说,主要还是因为我心里也没有底,我担心万一有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可能会导致计划的功败垂成,也担心你们一时口快,不小心泄露我们的计划。在我确定行动之前,我不能轻易泄露计划内容,不过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这一次我们有很大的成功可能。” 说着她看向云霓:“云妹妹,这一次要劳烦你做一件事。” “姐姐尽管说。” “向女王陛下展示一下你和浅水清的爱情故事。” 展示爱情故事?众女听得面面相觑,这算什么意思? 姬若紫叹息道:“外交手段,纵千变万化,其实最终也逃不脱四种方式:诱之以利,晓之以理,胁之以威,动之以情,惟要注意,对何种人需施以何种手段。女王这个人,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通过多方渠道对其加深了解。这是一个美丽而富有心计能力的女人,且生性**,心气极高。对她而言,诱之以利,我天风帝国并不能开出太高的价码令她动心,威逼手段,只会让她愤怒而不是害怕,对一位国家女王讲道理,更是此路不通,唯一的办法,就是动之以情。” “据我所知,女王陛下这一生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她的婚姻不幸福。当年为了坐上女王的位置,她被迫同意她父王为她选择的亲事,是一门典型地道的政治婚姻。女王陛下曾经有过自己心爱的男人,却为了王位权势而不得不放弃。因此这段感情其实是她一生中最大的伤痛,却又永远伴随着她。” “云妹妹,塞西莉亚?奥康纳利女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但是女人就是女人,永远有着属于自己的弱点,就是极难迈过情关。假如给女王足够的时间执政,随着年龄的老迈,芳华的失去,或许宫廷上的角逐角力会逐渐抹杀她的本性,让她认为权势比美丽更加可靠,但是现在,她还年轻,还依然美貌,还对爱情拥有向往。我不指望你能说服女王去为我们做什么,因为我自己都做不到,在国家利益面前,任何个人情感都得放在一边。但是我指望你能和女王做成朋友。让她在决定国家大事的时候,先升华对你的好感。” 云霓问:“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去圣巴菲宫,见过女王后,不要提我们的使命,只要阐述你和浅水清之间的感情故事就可以了。你们在草原上的奔波,你们的追求,你们的誓言,你们所经历的苦难,浅水清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又为他付出了多少,把这些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女王,向她坦露你的心声,用你的真诚去感动她就可以了。女王是一个为了权位而放弃爱情的女人,因此对你这样为了爱情而不惜一切的女子会特别钦佩,尊重和向往。你本就不是一个擅长于虚假作伪的女子,不懂得如何周旋,但是让你大吐衷肠,用真情换真心,却正是你能做到的。只要你和女王陛下交上了朋友,让她感觉为了心爱的男人偶尔置国家大事于不顾也是一种理所当然,那你就算是成功了。每个人都会对那种能够做到自己想做而又做不到的事的人产生一种佩服的感觉,塞西莉亚?奥康纳利女王未必会佩服我,因为我和她是同类人,我们站在一起,更容易产生比较高低的想法,但是你就不同。论心计手段,你不可能比得上她,所以她不会提防你,而论对爱情的追求,她却永远比不上你,她就只能赞赏你。我可以让整个米特列城的男人为我倾倒,却不可能折服女王陛下,唯一能完成此任务的,就只有你。只要她喜欢上了你,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就大有可成。” 云霓兴奋起来:“是不是我只要告诉了女王陛下,我和水清之间的那些事,她就会同意开放圣洁走廊?” 姬若紫先是愕了一下,然后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我的傻妹妹啊,你怎么如此天真。国家大事,又岂可如此仓促决定。惊虹人的命运对圣威尔人来说极为重要,女王陛下就是再喜欢你,也不可能就此同意开放圣洁走廊,她或许会因此而同情你,很想帮你,但她不会这样做。若她这样做了,她就不再是那个有能力的女王,而只是一个傻女人了。” 云霓的脸一红:“既然这样,那她喜欢我又有什么用?” 姬若紫脸色一整:“政治与外交,都不是可一蹴而就的事情,想要一步登天,那是痴人说梦。虽然女王陛下不可能因此就无视国内压力,一肩抗起开放圣洁走廊的后果,但是以她的聪明睿智,却未必不懂得如何推卸责任。” “推卸责任?姬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女王陛下不会轻易同意开放圣洁走廊,但是她至少可以卖这样一个人情,就是----将租借圣洁走廊为商业通道,向天风帝国全面开放一事做为商业议案,搁于元老院中,进行公开投票表决。对她来说,这个绝不属于过分的请求,也不难做到。” 说到这,姬若紫唰地站了起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游说某个有权力的国主,而是整个圣威尔联合公国的贵族阶层。只要女王同意把这件事交由元老院进行裁决,那么无论成与不成,我们都先成功了一半!此事,必须交由公决方式进行处理!” 。。。。。。。。。。。。。。。。。。。。。。。。。。。。。。。。。。。。。 作为一个初阶形态的民主体制国家,元老院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分权存在。我们很难用客观的眼光去看待这个机构,因为从它成立的那一天开始,它就伴随着无数肮脏的幕后交易。 民主并不是美好的代名词,不是什么东西扯上了民主就可以认为它是公正,廉洁和无私的。事实上民主制度的最初体现,只不过是将个人私欲的满足扩展到了一个阶层利益的满足而已。后者由于人数众多,因此而产生的贪婪胃口更大,所造成的危害有时还更甚于独裁制度。 当独裁制度下出现英明君主时,国家还可能出现一段时间的强盛,民主制度却只会因为那个特殊的时期而走向愚昧与黑暗,即使有一两个天纵英才,也会因为这种制度的特殊禀性而天才无用武之地。 当姬若紫下定决心要攻克圣威尔这个外交堡垒,为铁血镇的回归打通一条回家道路时,她就已经意识到,元老院,或者说民主议政厅必定会成为此次外交任务的重中之重,它可能会成为巨关天堑般的难以逾越的阻碍,却也可能成为反过来攻克这个自大国家骄傲心态的桥头堡。 从当初成为止水王妃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一个道理:同一件事情,拥有决定权的人越多,其效率就越低。事物的发展将会因此而变得复杂,最终的走向却并不总是正确的。 圣威尔人在千百年来的三方权力争夺中,早已形成了一些共识,对一些事关重大的国家大事,势必是要将过元老院的公决才能通过,但对一些日常行政上的事物,则统统交由陛下裁定。这也就意味着,租借商业走廊一事,女王本身是有权力一力促成或反对的,因此姬若紫需要云霓出面,劝说女王主动将此事交给元老院进行决定。 在这里,云霓不仅需要动之以情,还要晓之以理。她要让女王明白,她们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想让自己的丈夫回来,而与国家大事无关,借此冲淡圣威尔人对此事的政治期望。只要女王陛下肯对此事冷眼旁观,转手将这担子送出去,那么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尽管以租借商业通道的名义来寻求开放圣洁走廊,可以大大降低民众反对的声音。毕竟人人都想发财,人人都想赚钱。用利益来捆绑众人,可以减弱反对之声。但是圣威尔公国依然不可能就此轻易同意,毕竟走廊的租借,时机选择的太不是时候。假如说把开放圣洁走廊这样重要的压力全部放到女王的身上,那么姬若紫相信,面对如此重大的事情,无论自己下多少功夫,女王都不会手软,更不可能为天风人去抗起那可能面临的元老们的压力。更大的可能是女王拖延时日,直到某天浅水清和铁血镇覆灭的消息传来,她才会高高兴兴地告诉你,她同意此事。 而放到元老院中进行表决,事情就会大不一样。独裁制度可以一锤定音,民主制度却注定要经历扯皮和谈判,元老院每天都在上演权力交易,私欲公然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在这里,姬若紫就有了充分发挥她独特的女人魅力的机会,有了可以施展个人才华的空间,采用拉拢,离间,分化,利用,贿赂等种种手段去收买相当数量的高层元老,以达成自己的外交目的。 当初斯波卡约大公爵听到姬若紫说要以租借商业走廊的名义寻求合作时,他就知道这个姬若紫不简单,她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一件国家大事变成了一件商业提案,但他没想到的是,此事背后的意义远比他想象得还要重大得多。 元老院在审核国主发布的命令期间,有着严格的程序控制。凡是军国大事,统统必须有三份之二以上的票数通过,才可执行。而商业提案,则只需要一半票数通过即可。让圣威尔人开放通道允许铁血镇归国,是军国大事,需要三分之二以上的票数,但是租借商道,性质立刻改变,就只需要一半票数。同样是借道,姬若紫只是将事情润了一下色,换了个名义,所面对的阻碍就少了许多。尽管这种做法无法遮瞒悠悠众口,人人都知道天风人为何租借通道,但是法律就是用来钻空子的,争取一半人同意提案肯定比争取三分之二的人要轻松许多。所以姬若紫才巧妙地利用这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借道,策划了这出外交行动。 斯波卡约看到了此提案的前半部分妙处,却没看到后半部分,所以这刻,在姬若紫解释完自己的计划之后,她眨眨眼睛俏皮地说:“现在你们该明白为什么我要如此努力争取在米特列城的声望了吧?当一份权力分成九十九份时,随着权力的削弱,其责任与担子也会变小。女王陛下是不敢拿国家大事作为儿戏处理的,但是元老院们的元老可以这样做。” “当我们出使圣威尔时,没有什么人认为我们一定能够成功,这也包括了圣威尔人,但那正是我所期望的。因为他们不知道,权力的集合与分散所代表着的责任与意义。当权力分散之后,它就意味着是可以收买,拉拢与利用的。当权力分散到百分之一的地步时,拉拢这百分之一的权力,需要的或许只是曾经要付出的千分之一的代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充分利用这次机会,让圣威尔的那些元老们,将手中的权力出售给我们。每一个向我们出售权力的元老,都会认为此次表决,结局是肯定不通过的,既然不影响国家大局,那么卖出自己的一票也不会影响太多,反而可以给自己捞到足够好处。我相信,在这种心态下,会有很多人愿意与我们做买卖,然后当元老院正式公决的那一刻,给世人一个震惊的答案。” 说到这,她看着云霓道:“云妹妹,现在你明白你的责任了吗?” 云霓已听得目瞪口呆,姬若紫缓缓道:“对女王,要动之以情,对下层,要晓之以理,对那些贵族元老,我们要诱之以利,对那些不听话的顽固分子。。。。。。” 姬若紫眼中闪过一线狠毒:“我们就要胁之以威!” “租借圣洁走廊成为商业通道一事,必须交由元老院表决,也必须得到通过,此次行动,我们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姬若紫这一刻的说话,铿锵有力,如金石坠落,掷地有声。 。。。。。。。。。。。。。。。。。。。。。。。。。。 12月26日夜,圣巴菲宫。 塞西莉亚?奥康纳利女王在她的会客厅接见了来自天风的女使节云霓。 这天夜里,云霓再一次发挥出了她擅讲故事的天赋,将一段凄美动人的草原爱情故事演绎**间悲喜剧,南无伤成为彻头彻尾的大反派,浅水清为爱而战,为义而争,无畏前冲,不惜背负天下恶名,塞西莉亚?奥康纳利女王听得双目饱含泪水,对她来说,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情正是她一辈子都想追求而无法得到的东西,而那样的男人,也是她一辈子都渴望得到的男人。 云霓说:“每个人,这一生都有属于自己的想做却又无法做到的事。我们不祈求一定能够做到,但我们至少要问心无愧。女王陛下,我不想瞒您,以您的睿智聪慧,也不难猜出开放商业通道背后的原因,欺骗您实在侮辱您的智慧。但是我想说的是,您可以不同意我的请求,但那就等于是断送了一个女人全部的期望,让她生无可恋。” “女王陛下,请至少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们展示自己,为救出自己丈夫而努力的机会,云霓愿一辈子都感激您。” 塞西莉亚?奥康纳利女王轻轻叹了口气:“那么好吧,云霓小姐,你是我见过的对爱情最忠贞的女性,我可以同意将此事提交元老院裁定。但是我提醒你,不要对此抱有太多期望。” “只要能为心爱的男人出力,无论成败,无怨无悔。”云霓决然说道。 12月27日,塞西莉亚?奥康纳利女王正式将关于天风人租借圣洁走廊一事提交元老院进行公议,并将于两日后进行第一次公决。公决将进行三次,每次间隔时间为七天,以最后一次公决结果为准。公决期间,天风使节可以在元老院上陈词发言,回答各方提问,同时双方将就租借圣洁走廊一事做出谈判,约定彼此所要付出的价码。 与此同时,一份载有重大使命的来自西蚩大帝国的信笺被秘密送到了米特列城的帝国细作手中,而一封由米特列城送出的信则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向苍天城。 姬若紫领导的外交使节团,继浅水清在惊虹书写他的辉煌传奇后,成为又一个万众瞩目的中心,无数阴谋形成的暗流在其下奔流湍动。 12月28日,鸿雁终于来到了翔龙军团的驻地,告别津津,她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米特列城的道路。 这一天,一艘渔船上的普通人家,一个叫水中莲的女人也终于告别了救命恩人,向他们依依惜别。 第三十七章 第一次公决 两日后,12月29日。 圣威尔联合公国大议会厅。 这是一座规模庞大的会堂式华丽建筑,其面积宽敞,可一次容纳三万人左右。 圣威尔联合公国的元老们,就是在这座雄伟高大的建筑中行使自己的权力,对来自国内的各种律法命令做出反对或者通过。 大议会厅是一座长方型的建筑,全部用巨石铺设而成,雄浑中带着苍劲。圣威尔人是一个崇尚艺术的国家,他们并不通过建筑材料的华丽而彰显自己,而是通过对其进行的艺术加工。大议会厅的十二根巨大石柱,每一根都被塑造成神话中的人物,十二根巨石柱,就是十二个守护天使像,他们昂首托天,托起了这片议会厅的穹顶,象征着神明的力量与支持。华丽的饰壁上尽是斑斓五彩的图腾雕画,圣威尔人在雕塑,壁画,音乐还有舞蹈等艺术上的造诣确实深厚。 假如说圣巴菲宫是艺术品的收藏地,那么大议会厅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艺术品,从它的外形到内里,处处充满了艺术杰作的气息。拥有着杰出建筑水准的圣威人将这座大议会厅本身就当成是一个巨大的雕塑进行雕琢,且完成得如此完美,浑然一体,外表庄严而气势浑厚。 在大议会厅的顶端,刻着的是天平,刀剑和棕榈花图案,象征着公正,自由与博爱。 议会厅前的十二级阶梯,雕以狮子,狼,鸡,兔,鹰等十二种动物,分别象征着勇气,团结,勤奋,谦虚等十二种高尚品德。 进入大议会厅,首先是一个宽敞的大堂,华丽的水晶吊灯和银质灯架将议会厅变成一片绚烂的海洋。再向里,才是大议会厅主厅,两侧还有副厅,休息厅,用于私下商议的小会客厅和聚餐用的大餐厅等等。 大议会厅的建筑,奢华,大方,造型美观,但是所有这些,都不是它入选大陆十大名宫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在圣威尔联合公国大议会厅里,有一根奇特的中柱。 这根中柱,本是建筑中最重要的支撑点,负责支撑整个穹顶,避免塌陷。然而大议会厅里的这根中柱,与穹顶却是不接触的。在中柱与穹顶之间,有一道细小的缝隙,使得这根柱子成了完全的摆设,没有起到任何支撑作用。 当年负责大议会厅建造的著名大建筑师伯尼?班福德,在设计这座议会厅时,就利用其丰富的几何建筑原理,设计出不需要中柱的穹顶,开创了历史建筑的一个先河。 然而当时的联合公国元老们,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没有中柱的穹顶能够安全,因此要求伯尼?班福德必须在议会厅的中央加上支撑柱。伯尼?班福德迫于无奈,只能照办,但是这个脾气倔强的老头,在当时却硬是将这根柱子偷偷削短了一寸,在结合时完全没有让它顶在中梁上。这样一来,这根柱子就成了一个彻底的摆设,毫无作用可言。 大议会厅建成后,以其堂皇大气风格引来众人的好评,从此元老们在此地开会,决定国家大事,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头顶的那片屋檐,是没有中柱支撑的。 秘密是在伯尼?班福德死后二十年才被发现的,那个时候,大议会厅已经被安全起用了三十余年,直到一次重修时,人们才发现原来这根柱子的秘密,并对此大感惊讶。从那时起,大议会厅的名字与伯尼?班福德同时响誉海内,而当时的元老们愚蠢的做法成为后世笑柄,大议会厅本身则因此这个建筑史上的奇迹而从此跻身大陆十大名宫,因为它代表的是一段建筑史上的非凡传奇,即,不需要支撑柱的神奇建筑。 在那之后百年,都再未有人能成功重现伯尼?班福德的非凡造诣,而大议会厅则是一如既往的安全无比,那根不接梁的中柱也成为人们永恒瞻仰与向往的目标,记录了一代大师最非凡的成就。 当姬若紫带着云霓等人来到这里时,瞬间便被这片巍峨壮丽的建筑迷住了,她脱口而出:“圣威尔人真是永远的奇迹缔造者,你们的每一样作品都是艺术的结晶。这座大议会厅简直穷尽了人类所能拥有的所有智慧。” “还是比不上特使大人您。”那位交际官泰尔夫.查勒男爵不失时机地道:“您的存在是上帝的杰作,是上帝赐予人类的最美丽的艺术品,和您相比,大议会厅只是一件死物而已。” 姬若紫捂着嘴轻笑:“查勒男爵,您的恭维让我受宠若惊,必须承认,圣威尔人将语言都化成了一门艺术。” “艺术无所不在。”泰尔夫.查勒很潇洒地说。 “好吧查勒男爵,谢谢你这些天的殷勤照顾,今天是元老院对圣洁走廊租借提案的第一次公决,老实说,我不是很抱期望,但是至少我不想丢了自己国家的人,告诉我应该注意哪些环节,我是说基本礼仪。” 查勒道:“很简单,元老长负责主持此次会议,内容完全是针对您这次的租借提案,元老长将会就您呈递的详细租借内容进行阐述,然后您会有限定时间内的发言权,发言前对元老们鞠躬是一种礼节,可以获得他们的好感。您今天穿得是黑色衣服,这样很好,那是庄重的颜色,正适合这样的场合。在您发言期间,出于礼貌元老们不会打断您的说话,等初步发言结束后,您要再次向元老们鞠躬,然后元老们会向您提出问题。请记住,元老们提出的问题,并不会有太多礼貌,您需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在回答元老提问时,请直接称呼对方为元老而非爵位。最后,就是公开表决对提此提案是否支持。当然,第一次提案只是初步意向,但是它代表了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你很快就可以发现,你拥有多少个支持者了,我相信那会是少得可怜。” 姬若紫微笑:“听起来就象是被放在火刑架上炙烤。” 查勒男爵意味深长道:“曼德教已经不再使用火刑这种原始而残忍的方式了。” “那是用什么来对待异端呢?”姬若紫若无其事地问。 查勒回答:“腰斩和锤刑。” “执行效率一定提高了许多。” “文明总是在进步。” 就在这时,狗子突然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交给了姬若紫一张纸,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姬若紫的眼中立刻绽放出无尽光芒。 。。。。。。。。。。。。。。。。。。。。。。。。。 “自帝国有建以来,两国常因贸易摩擦而争端不止,使无辜生灵涂炭。我国国主本仁善之心,抱和平宗旨,差我等前来,商议建立贸易关系,互通有无,增加合作,是为两国子民造福之举。此举若成,则从此以后,两国将不会再有纷争,是为两相得利之局。。。。。。” 大议会厅里,姬若紫侃侃而谈,阐述自己的租借走廊通道的理由,其外交辞令使用得出神入化,尽管坐在下方倾听的元老们彼此间交头接耳,互相议论着些什么,但是眼神中却充满了不屑。 每一个人都知道,租借走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无非是为铁血镇借道归国换个说法罢了。在姬若紫的身后,云霓,乐清音和风娘子都巍然在坐,甚至诡八尺也坐得毕恭毕正,一起倾听与学习公共政治中那讨价还价的奥妙所在。 当姬若紫说完自己要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论之后,随着元老长的一句“提问开始”,好戏在这刻才真正上演。 首先发言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元老袍,一头花白长发的老人:“来自东方的美丽特使小姐,请首先允许我恭维您的美貌。” 姬若紫礼貌的点头回应。 那元老这才说道:“我很高兴看到的是,在这次的出使中,天风国第一次以如此杰出的女士为其全权代表,这意味着那个野蛮,愚昧而落后的国家已经开始对人权有所尊重了。” 姬若紫的眉头微微挑起,什么也没说。 泰尔夫查勒男爵在姬若紫耳边轻声道:“乌特雷德?布拉巴姆侯爵,元老院资深元老,安鲁公国大公代理人,南方联盟的主要负责者,亲惊虹方。” 尽管是一个统一的大公国,但领主与领主们之间总有关系亲密与疏远的划分,有敌人与朋友的区别。在没有外敌的前提下,他们自相倾轧,看不顺眼,结成各色政治同盟。这种政治同盟通常以地域形式出现,以权力与联合为手段,以利益为追求导向。南方联盟就是这个国家其中的一个政治同盟,他们以合法的形式出现,为自己的组织捞取政治利益,由于位靠南方,与惊虹人接壤,因此彼此的关系较为亲密。 很显然,他们不可能是天风人的朋友。果然,乌特雷德?布拉巴姆侯爵继续道: “但是,我想仅凭此并不能证明天风国对开辟商业通道的真心诚意,事实上,特使小姐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来到敝国,带着这样一个特殊的任务,使我们不得不怀疑贵国背后的动机所在。” 姬若紫笑:“请元老尽管直说。” 乌特雷德?布拉巴姆立刻道:“我们认为你们是借着租借商业通道的幌子,试图让铁血镇从这条路上回到天风。” 姬若紫断然否认:“此事绝无可能。商业通道仅为通商而用,铁血镇是军队,我们不会让军队走商业通道,那会产生极严重的后果。” “是否写进条约中?” “那是当然。” 一大群元老立刻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再度有人站起来说道:“我们曾经就借道一事,向贵国皇帝呈递过一份议案,但是被贵国陛下无礼拒绝。” “那是因为我们不能接受任何不合理的要求。” “如果贵国陛下真是秉着和平之心遣使而来,就应该接受我们的提议,二十年内不得攻打惊虹。” “商业提案怎能和政治挂钩。开店做买卖,难不成连家事也要一起兜售?” “那是因为贵使来得太不是时候,正好是铁血镇被困惊虹之机,我们有理由怀疑,贵方要买的不是商道而是军路。” “恰逢其会而已。生意这种事,从来都是赶早不赶迟。怎么贵国不嫌我们来得迟了,却嫌我们来得早了?” “那么姬特使如何看待铁血镇一事?” “家大业大,天风帝国每年有处理不完的政事军事,我们管不来,也不能管。军事上的事,是男人的事,不该问女人。” “天风国是否打算长期租借圣洁走廊?” “那要看双方的合作是否愉快。” “那么是否可以为我们开放天风国境,允许商人自由出入呢?” “一分价钱一分货,天风人为圣洁走廊付出价码,圣威尔人要想自由出入天风,同样也得开价。” “为何不可以列进租借圣洁走廊的条约之内?” “生意讲的是公平公正,一码归一码。” “只怕这不是生意,而是政治。” “那是有人刻意混淆事情的性质,这就是生意。” “姬特使灵牙利齿。” “只是就事论事。” “。。。。。。” 从提问一开始,元老们就对姬若紫提出了大量的问题和要求,有漫天开价者,姬若紫落地还钱,寸土不让;有存心刁难者,姬若紫连消带打,化于无形;有心怀疑虑者,姬若紫诚心释疑,拉拢争取;有满怀敌意者,姬若紫当退则退,当进则进,不予可趁之机。 这场语言上的较量,争得是人心,斗得是口才准备,姬若紫有备而来,对方则人多势众,双方较量,一时间争得风起云落,热热闹闹。 终于有人提出了犀利的问题:“姬小姐,虽然说商道不能用于军途,您可以保证铁血镇不会利用此道归国,但是谁能保证,商道开通以后,铁血镇会不会脱下军装,改行从商,玩起换装的把戏?最后在回到天风帝国之后,再重新成为帝人?看来我们有必要在条款中加上一条,就是贵国商队在进入敝国领土之后,一律不可以就地招揽护卫随从,来的时候是多少人,回去的时候还得是多少人,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考虑接受。” 姬若紫的脸终于变色了。 租借圣洁走廊为商业通道的做法虽然精彩,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它不可以用作军事用途,因此这个计划虽然不错,却注定了需要一个辗转完成的过程。 但是圣威尔人毕竟不是笨蛋,姬若紫想玩金蝉脱壳的把戏,终还是骗不了一些有心人。 不过这刻她还是冷笑了一声说道:“该条款怕是有些于理不符。如今道路不靖,我天风商人远道而来,贩运货物回去,不能招揽护卫,难道贵国还主动护送不成?” “要我们护送也没什么问题,只要肯出钱就行。” “我担心贵国价码太高,我们请不起。” “那就是说,我方的担忧并非不可能喽?姬小姐明在商道,暗在铁血镇。” “请恕我直言,我不认为铁血镇和浅水清有需要拯救的必要。” 此话一出,满场冷笑,有人直接叫道:“铁血镇就快完蛋,姬小姐的口气太大了吧?” 姬若紫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份报告道:“这是我们得到的关于惊虹国内的一些最新情报。情报显示,就在不久前,浅水清已经领着他的士兵打败了惊虹人的第二次围剿。继姜卓娄天德之后,梁中流身首异处。惊虹人前后损失兵员十余万,浅水清再获大胜。如今我天风军在惊虹国内战无不胜,纵横逍遥,又有什么需要拯救的呢?” 此话一出,元老院轰的一声就炸了锅,有人大声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浅水清才只有两万多人!” 云霓等人则面露狂喜,想不到在这个时候,终于得到了关于浅水清的关键消息,且来得如此令人激动,振奋人心。 姬若紫冷笑:“这是我进元老院前刚刚得到的消息,相信此刻女王那里也已得了消息,是否属实,很快就可以证实。诸位,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在商言商讨论一下关于开通商业走廊的事情了吗?为了表示诚意,我先报出价格。我天风帝国愿为圣洁走廊的商业租借费用,支付每年三百万两白银的价格,同时开放望天港作为自由贸易港口,降低都市联盟和圣威尔联合公国进出税率。。。。。。” 不得不说,天风人的确在这件事上下了重注。 一谈到金钱这个问题,圣威尔人贪婪的本性立刻彰显,他们彼此议论,互相商量,显然对这笔钱动了极大的心思。姬若紫借着浅水清大胜之机,抛出这个充满甜蜜**的诱饵,使人不得不动心,不得不垂涎。 然而,政治外交上的较量,就是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能多捞一分好处都是好的,铁血镇借道归国之事,性质虽有所改变,内容却不会有变化,若不趁此机会大捞便宜,圣威尔人也就辜负了贪财之名。有人坚持商道条款可以成立,商道也可借,但天风商队不可用任何理由在圣威尔境内招揽任何本商队以外的天风人进入商队,姬若紫自然坚持拒绝接受,否则铁血镇就势必不能用雇佣军或护卫随员的名义进入圣威尔,姬若紫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在这番扯皮较量中,道理如何其实不再重要,姬若紫所坚持的东西,终究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求得回报,而现在的关键就在于,她愿意为此付出多少。 在这场姬若紫登台后的初亮相华丽表演之后,第一次公决结果终于出炉。 由于姬若紫拒绝签订商队不得就地雇佣护送卫队条款,反对租借圣洁走廊与支持的票数为92比7。第一次公决结果,姬若紫的提案只得到了七位元老的同意与认可,远远不足于半数票。 走出大议会厅的那一刻,姬若紫面带微笑道:“竟然还有七位元老投了赞成票,结果已经比我想象得要好很多了,姐妹们行动吧,我们有七天的时间准备第二次公决,狗子,立刻去查一下支持我们的七位元老是属于哪几个公国的,先从西部查起。” 狗子应声离去。 查勒男爵就是在这个时候再度走来:“教皇陛下已经同意了您的求见,他将在曼德宫接见你。” 第三十八章 容光 圣曼德宫。 作为大陆十大名宫之一的圣曼德宫,它既不象圣巴菲宫那样收藏有大量的来自世界各国的艺术品,也不象大议会厅那样本身就是艺术巅峰形态的杰作,除了本身的巍峨辉煌之外,圣曼德宫真正能跻身十大名宫的理由,是它特有的历史。 圣曼德宫是大陆最古老的建筑,迄今已经历了有近三百年的风雨,早在圣威尔公国联合成立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于这片大陆上,是这片大陆上最早的辉煌建筑。曼德教当时几乎用尽所有的钱财和数十年的心血来打造这座教皇圣殿,为的就是彰显神迹,吸引教民,事实上它也的确做到了,在最早期的那段时间里,几乎每个人都惊叹于这片土地上能有如此辉煌高大的建筑,它是当时人类建筑的一种巅峰体现,即使到了三百年之后的现在,也很少有人能超越它,只是与它并列而已。 它不仅代表了一个宗教的尊严,地位,同时它本身经历的风雨也象征了这个教派的起落。 三百年来,圣曼德宫经历过十三次大火,四次洗掠,两次大地震,一次反对派的大冲击,几乎每一次都要将这座传奇宫殿的生命彻底毁掉,却又都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在经历数次大规模的重修后继续屹立在大地之上。它本身就是一个历史,见证世界的风雨,是一个神际,见证教派的起落,曾经有过最多时数十万人集中在圣曼德宫前对其瞻仰朝拜的盛况,也有过曼巴菲斯特大帝执政时对其不遗余力的打击导致的门庭冷落。然而世界上的英雄们如流星般崛起,又陨落,圣曼德宫却在风雨中矗立不倒,它不仅本身就是一个历史奇观,同时也几乎是这大陆上最大的历史博物馆。 圣曼德宫是如今大陆上最大的历史纪念品馆藏中心,虽然它的收藏多是宗教教义,与圣威尔人本身特有的神诋文化有关,但是不可否认,正是这些东西,将整整三个世纪的历史文化变迁还有国家土地变迁及政治战争的发展都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它们是神书,也是史书,去掉那些对神赞扬的文字,我们能够看到的,是大陆上那血淋淋的历史,充满了残忍,嗜血与屠杀。 圣曼德宫不仅拥有大量的历史书籍,遗物,同时还保留了大量丰富的前人遗产,尤其是历代教皇们使用过的权仗,法冠,赐福时用过的圣杯,各种天使像等等,几乎每一个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圣威尔人的富裕,不仅仅得益于他们的擅长理财,同时也在于他们的擅长收藏保护。在历史战争长河中,惟有圣威尔这个国家,做到了将几百年来的历史文化遗迹最大程度的保存下来,这一点,其他任何国家都无法与其相比。 仅是出售三大宫中收藏保存的历史文物,古籍典藏,艺术珍品,就足以维持天风帝国十年的战争开销,如此巨大的财富,若无充足的力量维持保护,只怕早被人吞并了。 可惜的是,圣威尔在政治,军事上的造诣,比起他们在艺术,历史,文化方面的造诣差得太远,永远的是自保有余而进攻不足。或许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种状况,圣威尔人才会越发依赖于通过经济手段去得到自己所想要的东西,这远比军事手段去掠夺要来得轻松方便许多。 当然,在面对一些弱小可欺的国家面前,他们同样不会吝于炫耀一下自己的武力的。国家与国家之间是没有正邪之分的,只有强弱之别,这一点,古今亦然。当然,面子上的功夫永远要做足。 站在圣曼德宫的大殿上,看着前方那恢弘高大的上帝神像,背后巨大的十字架,昭示着世人的罪孽。 姬若紫轻轻地跪在上帝的面前,手划十字,轻声祷告。 这个举动,几乎引来了所有曼德教中人的好感。 “迷途的羔羊啊,你终于找到了灵魂的方向。” 一位神台上的红衣主教张开双手,以怀抱之势面向姬若紫,仿佛上帝看待自己的子民,眼中充满怜悯,然后他说:“姬小姐,你,相信上帝吗?” 姬若紫轻声回答:“天风人相信天上有神灵,圣威尔人相信有上帝。我们都相信天上有神目,俯瞰这世间万物,只是我们对天神的称呼有所不同,对他的意旨理解不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神,是仁慈的。” 红衣主教笑了:“姬小姐很聪明,但是你还不明白上帝的伟大。” “正需要主教大人指点迷津。” “能够指点你的不是我,是教皇陛下。请跟我来吧,他在里面等你。” 姬若紫站了起来。 。。。。。。。。。。。。。。。。。。。。。。。。。。 亚历山大奥布赖特教皇,如今已经七十二岁了。 神棍这份工作,历来是越老越老越值钱,越是年迈昏聩到老眼昏花,连话都说不清楚,所说出的话也就越是接近神语。 亚历山大奥布赖特在历史上被人称之为奥布赖特二世教皇,但是这并不是说他和奥布赖特一世教皇有什么血统上的关系,事实上,他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只是圣威尔人对姓与名分得是如此之开,姓可以作为单独的名字使用,以至于他们的重名重姓实在是太多了,很多时候,历史学家们研究这些古人时,都不得不先搞清楚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好象研究法国历史就势必要先明白拿破仑二世并不是拿破仑的儿子一样。 如今亚历山大奥布赖特虽然年纪已经老迈,却还没到昏庸的地步,事实上他的精神依然不错,每天勤修经典,教义精通,博纳古今,可以说是曼德教历任教皇中比较出色的一个。 姬若紫站在台阶下,在她对面中央宝座上坐着的那个戴着金色法冠,手持黄金宝石权仗的老人,赫然就是教皇了。在教皇的左右两侧,分别是十八位红衣主教,而在教皇的身边站着的一个男人,正是那位斯波卡约大公爵。 她没有见过女王的气势,但她知道,这位教皇陛下的气势怕是比女王只高不低。 假如说女王能给她的,不过是将决议权交由议政厅处置这件事,那么教皇拥有的,就是左右那些元老们的意见的力量。 可惜,要借用这股力量,就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而这就要看姬若紫抛出去的诱饵到底够不够分量了。 此刻教皇一开腔就道:“远道而来的特使小姐,假商道之名,行回师之实,这样的行为或许瞒得过无知俗子,又怎么骗得了我主的神圣双目?” 他的声音沉稳中带着厚重,配合着袅袅香烟,在这大殿之上回绕,仿佛姬若紫的一切计划,皆已在天上诸神的眼中。 姬若紫立刻反问:“那么请问教皇陛下,万能的主曼德给了您什么样的启示呢?” “主的启示永远都在,我们拨撒主的容光,接受主的洗礼,让世人去感受主的伟大,无知之人怀疑主,那是受到了魔鬼的引诱,必将受到主的惩罚。” “那作为主的信民当如何作为?” “在大陆各地传播天国的福音,拯救万民。” “若如此,那么教皇陛下的任务依然任重而道远。” 亚历山大奥布赖特教皇微微一笑:“这,正是我们存在的价值与意义所在。” 不得不说,神棍的说话,永远是那样的虚无飘渺,总是将其罩上一层又一层的神秘光环。事事皆以主之名,拥有所谓的大义名分,在人的精神领域里进行占据,控制,使其听命,这比所谓的精神控制异能要来得强劲有力,也有效果得多。 斯波卡约大公爵道:“作为背弃主的容光的异教信徒,我们的态度是不会改变的。尽管姬小姐口舌圆润,手段巧妙,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仁慈善良的主,不允许也不接受天风帝国的军事扩张。浅水清违背了主的意愿,就要受到主的惩罚,烈狂焰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据,是神迹的显示。” “教皇陛下,斯波卡约大公爵阁下,姬若紫不打算就铁血镇一事做任何答复,因为那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做为天风帝国的特使,我带来的是关于敝国皇帝送来的和平意愿。我们愿意接受主的教诲,聆听主的声音,恳求得到主的指点,希冀得到主的庇佑,而这正是我们天风人对主向往的最好明证。” 那一刻,亚历山大奥布赖特教皇与斯波卡约大公爵同时对望一眼,姬若紫的这句话,已经充分表达了她所想要表达的意思--曼德教将有机会进入天风帝国。 奥布赖特二世的声音有些颤抖:“赞美主!您的容光照耀大地,点化世俗,您怜悯人类,拨乱反正,圣教得以兴起,正道传遍世界,光辉高照世人。。。。。。” 然后他看着姬若紫:“这就是主展示的神迹,他惩罚了你们,也点播了你们,迷途的羔羊终将回归主的怀抱!” 姬若紫轻笑道:“那么,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是否也应当得到主的赏赐呢?” 奥布赖特二世的眼睛眯了起来:“那就要看,主对你们的贡献是否满意了。” 姬若紫干脆不再绕弯子了,她直接了当道:“曼德教可以进入天风帝国,但只能在圣洁走廊东部,翔龙军团控制的区域内进行监管下的传教。允许其建设教堂,招收教民,但不允许建立圣堂武士队,且受天风律法管辖,受天风人监督,只可建立一座教堂,距离不可超出翔龙军团的控制范围,不允许大型集会式活动,不允许公然反对天风人统治,指责天风律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满地哼气,斯波卡约直接怒斥道:“主的容光无所不在,你们这帮卑鄙阴暗的小人,魔鬼的信徒,试图在天空遮起阴云,挡住主的荣耀。主给了你们机会,你们却不知自爱,试图控制与干涉主的力量,这是荒谬的行为,是会激怒主的。圣堂武士是维护我主权威的神圣力量,铲除邪恶,守卫正义,没有圣堂武士队的保护,我教又如何做到这些?” 姬若紫立刻反驳:“圣训有云,对於宗教,绝无强迫,以充满智慧的箴言吁请世人走上主的道路,并以优雅的态度提出论据。圣堂武士队的存在,是不符合天风国家法律规定的,主既仁慈,就不该建立武装力量,同时应当接受世俗世界的监管。天风帝国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 奥布赖特二世立刻道:“那是因为这物欲横流的世界,无知妄徒如过江之鲫,总有人在不断挑拨离间,煽风点火,向我教喷吐毒气,倾侧污秽,圣教力量是为护卫神圣存在的必需手段,我们引导世人,也保护世人。我教受主所托,监管世人,若无适当武力,又怎能执行主的意旨?” 奥布赖特二世精通教义,随口道来,字字有据,不过姬若紫也不是吃素的,立刻驳斥道:“宗教传播既然自由,就无可避免地会有争议。天风帝国可以允许曼德教进入天风,但因此而建立武备,于我国国法不合。宗教的责任是引导世人,保护世人的工作,交给国家力量执行便可。曼德教以主之名限定皇权的做法,在圣威尔行得通,在天风帝国却是万万不可。若只是传播教义,我国君主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 此话一出,警告之意昭然若显,曼德教想要进入天风固然是没问题,但要继续将教权压于皇权之上,却是万万不能,至少现在,曼德教没这个资格。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限定传播区域。”万般无奈,教皇退一步问。 “任何人对于新生事物总有抵触之感,凡事不可操之过急,需缓而图之。” “那就更应该给我教以更加广阔的空间,而不是象现在这般设置障碍。” “这不是设置障碍,而是条理分明。天上有光明,同样也有黑暗,主的容光撒播,也不可能完全的一帆风顺。对于主的容光,人民感悟了,领会了,自然愿意接受,成为主的奴仆,为主所点化,所开解,若有那冥顽不灵的,也当让他自寻其苦,待日后自会明白。当曼德教在我国拥有的教民,一座教堂已不足够使用时,自然会考虑对其放宽政策。” “既然如此,何时放宽,总当有个标准。” “主的耐性,不应当低于俗人,教皇陛下的问题操之过急了。” “既已受主宠召,蒙主感化,就当为主效劳。” “那么就定在鄙国下一次需要我主的时候吧。” “大胆,俗民也敢与主做交易。” “我民献忠诚于主,主也当赐福于我民,此非交易,而是虔诚的奉献与恩典的撒播间的互换。如今,天风帝国已为主的容光散播开启大门,还不知主的恩典何时来到呢。” “。。。。。。” 不能不说,姬若紫的表现实在是令所有人都吃惊。教皇固然是借主之名说话,姬若紫竟同样不甘落后,可见这段时间里,她对曼德教的确研究了个透彻。 这种关于宗教传播自由的权力,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曼德教的最大特点是一神论,其他的神诋都只能是主的仆人,使从,听其使唤,为其服务,而绝大多数国家的都是多神论,各神诋间地地位近乎平等。因此在本质上,一神论与多神论是水火不融的。 曼德教试图进入天风,不是为了和其他的神并起并坐,而是惟我独尊,但如今却受到天风帝国的极大限制,对此自然不能满意。 可是反过来说,就算是这样,天风帝国也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毕竟这是曼德教数百年来第一次有机会进入东部国家。只要推开了这至关重要的第一扇门,那就等于是撒播下了希望的种子,总有一天,这种子会发芽,会长大,会长成参天大树。 奥布赖特二世希望种子能在自己的手里长出树苗来,但是他的年纪太大,多半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他又不想让后人承凉,更愿意在曼德教的历史上浓墨重彩地留下自己功勋的一笔,他日进入天堂,拜见上帝,也可以拥有更加靠近上帝的一席之位,因此对天风帝国开出的条件,他是既喜欢,又不满足,他想要得到更多,姬若紫却是寸步不让 双方在彼此的口舌较量中推脱,各自阐述自己的见解,教皇精通教义,试图点醒姬若紫这只迷途羔羊,姬若紫却以天风律法,国家大事为托,你固然是教义精深,辩才无碍,我也同样是伶牙俐齿,针锋相对,在这场讨价还价中,姬若紫做了一次让步,允许曼德教建立三座教堂,每座教堂可以拥有两名圣堂武士,作为保护教堂之用,接受曼德教在千人规模以下的集会,但同样必须遵守天风律法。这正是苍野望的最后底线。作为回报,教皇将全力帮助姬若紫促成此事的顺利通过。 在这场交易里,天风帝国付出巨大,不过却保留了对惊虹人的战略进攻权,奥布赖特二世没有提出不许攻打惊虹一事,姬若紫算是把三年不攻惊虹这个条件给省了下来。 考虑到当初圣威尔特使向苍野望提出二十年不攻惊虹,却不提曼德教进入天风一事,可以想象曼德教与圣威尔宫廷之间,同样的是有些不对付,不拆你的台脚,却也不会帮你说话。 苍野望之所以情愿接受曼德教进入天风,也不情愿接受二十年不攻惊虹这样的建议,就是因为后者是实实在在的现阶段大事,前者则需要天长日久的考验。有一件事,姬若紫说得没错,曼德教就算全面进入天风,也不可能取得在圣威尔这样的辉煌。 他们最致命的问题就是,他们的主叫曼德,而不叫苏德,姬德,苍德等等。这些充斥了浓厚地方色彩的宗教,在异域国家注定步履维坚,更何况还有那所谓的暗中打压。 但是同样的,奥布赖特二世也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传教将会怎样困难,宗教信仰终究会无可避免的进入一些人的心中,在那里扎根生长,并成为未来曼德教在天风发展的基石,这同样是天风帝国无法回避的。一颗钉子只要锲了进去,就总会发挥出它的力量,惟看你怎样利用,若进了人的身体,那么就算杀不死你,也总能够伤害到你。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在天风帝国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之后,姬若紫依然不能肯定,自己就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所以,她在条款上加了一条:此条约的签订人为姬若紫,确认有效人为浅水清。 这是一种变相的提示,尽管没有明说借道是为了浅水清,却是在告诉所有人:如果浅水清不能从惊虹活着进入圣威尔,则条约无法达成。 对此,奥布赖特教皇坚决不同意:“姬特使,曼德教不应该为浅水清在惊虹的命运负责。” 姬若紫反唇相讥:“没有浅水清,我来到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浅水清死在惊虹,难道也要我教负责吗?” “所以才需要贵教的鼎力相助。” “这太苛刻了,我教有所付出,却未必能得到,浅水清若死,就等于空忙一场。” “一个月,我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内,浅水清无法走出惊虹,我同样会与贵教正式达成全面协议。” “好,就这么一言为定!” 离开的时候,奥布赖特二世亲吻姬若紫的面颊与额头,表示出对她的欣赏与喜爱,而那位斯波卡约大公爵,眼神中透露出的凶狠,却是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第三十九章 喜事 惊虹,康州。 1月1日,铁血镇再一次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迎来了新的一年。 自从铁血镇进入惊虹之后,康州已经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接待了三回天风军了。 前两次,是铁风旗纵横驰骋,一次偷袭,一次强攻,将康州守军杀得望风而逃,其后不久,姜卓娄天德还有梁中流数次从这里抽调兵员,将康州的剩余兵力全部抽调一空,在两次围剿失败后,还能回到康州的士兵已所剩无几。 铁血镇进入康州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百姓默默接受了天风军的临时统治。 无论是血香祭旗还是劫富济贫,浅水清都很注意做到一件事:就是说话算话。 他可以在战场上坑骗对手,但是永不在平民面前撒谎,无论是震慑也好,收买拉拢也罢,都能保证一言九鼎的信誉,从而大大减少了反对力量。 他的部队在执行他的命令时,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从无阴奉阳违之事发生,浅水清在军规军纪上的要求历来严格,他坚信,能够令出必行的军队,才是优秀的军队。当然,这正是建立在他战无不胜的基础上。 将军们对下属的要求越高,军法执行得越严格,遭遇反抗的力度就越强大,轻则引起士兵不满作战消极,重则因发哗变危及自身,没有足够的威望威信,根本不可能对下如臂使指。因此有些道理虽然人人都明白,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这里面的关键,就在于谁能保证自己常胜不败的美誉。 今天,浅水清躺在城外的小草坡上,双手枕着头,悠闲地看着碧蓝天空。 浅水清其实并不喜欢每天坐在城主府里指指点点,操心劳力。当初统领铁风旗的时候,除了碧空晴,手下没有一个人能帮他分忧解劳。但是掌管铁血镇后,他反而轻松了许多。碧空晴和水中棠都是大将之才,方虎沐血等人也在一场场战事中得到了历练与进步,甚至连雷火都能出主意了。若没有他的粪便战术在平阳拖延了那至关重要的一天,铁风旗早已不复存在,没有那至关重要的平阳大胜,铁血镇如今也怕是早早完蛋。 这难得的清净可以让他心情舒畅,放松一下多日以来绷紧的神经。 后面响起方虎那嘹亮的嗓门:“嘿,我说。大家伙都忙得昏天黑地的,你这当头的反而跑这来偷懒来了?” 浅水清笑得舒畅:“虎子,来,到我身边来,躺一会,什么都别想,来发会呆。” “好叻。”方虎怪叫一嗓子,在浅水清的身边躺倒,一起对着天空死看。 “我说,你在天上找什么么?”方虎问。 “找星星。” “妈的,你消遣我呢?这是白天,哪来的星星?” “所以才要找啊。”浅水清的态度很认真。 “那你找着了没有?” “视力不太好,找着费劲。”浅水清随口回答,还是和自己的兄弟聊天打屁来得开心啊,不用费神说话,绞尽脑汁,思前想后的。 “我给你一棍子得了。” “也是个主意哦。” 方虎歪过头来,用他那只独眼看浅水清:“浅少。” “恩?” “对不起。” “为什么突然对我说对不起?” 方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为上次在平阳,你费了那么大劲把我们救出来,我却指着你鼻子骂你。我知道你那时候心情也不好受。。。。。。” 浅水清坐了起来,对着他肩膀给了他一拳:“滚你妈的,我不知道空晴沐少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但别把他们那套用在你身上。你方虎就是方虎,直肠子的方虎,对我有不满就指着我鼻子骂的方虎。哪天你要是有不愿意,不对我骂了,你就不是我兄弟了。你不需要道歉,你要道歉,那就是见了外,是感情生分了。” 方虎呵呵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浅水清这才满意地又躺了回去,发出满足的呻吟:“哎呦,能不动脑子过上一天,还真是一种享受啊。” 两个人在草地上就那么躺着,一起傻傻地看天空,找星星,享受这难得的空闲时光,暂时忘记了身陷险境的烦恼。 没过多久,沐血和无双肩并肩走了过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是个金发碧眼的异域佬。 “浅少,给你带了个人来,想和他聊聊吗?” “得叻,浅哥儿找到他的星星喽。”方虎躺在草地上怪叫。 浅水清给了他一脚,坐了起来,看看那异域佬:“这是什么人?” 异域佬显然心思很巧,上前一步,向浅水清鞠了一躬,然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听得浅水清一头雾水:“他说什么呢?” 那站在异域佬旁边的一名年轻战士立刻道:“回浅督,这个人叫朗斯洛特贝里曼,是个圣威尔商人,和惊虹这边常年有贸易往来。他说他很荣幸能见到传说中的英雄,对您的威望仰慕已久,今天能见到您,简直是。。。简直。。。简直是三花盖顶,五气朝元。” 浅水清差点没把那小战士踢飞出去:“滚你***三花盖顶,我说沐少,咱还能有个象样点的翻译不?” 沐血耸肩:“将就着用吧,大致意思能表达出来就行,整个铁血镇就他一个能听懂圣威尔语的,他叫和飞,祖上去圣威尔一带跑过买卖。” 浅水清看看这个叫朗斯洛特贝里曼的圣威尔商人,点了点头,对那战士说:“问他来做什么生意的。” “皮毛生意。”小战士没问,直接回答了。 沐血说:“刚进康州,这家伙就主动来找我们了,说是他来之前,正好见到姬小姐以天风特使的身份进了米特列城。” 浅水清眉毛一扬:“若紫成了天风特使?” 那个叫朗斯洛特贝里曼的圣威尔商人再次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小战士和飞翻译道:“他说您的女人,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就象那个什么什么女神一样美丽,他很仰慕她,他知道她是您的女人,他觉得也许浅将军需要关于自己女人的消息,所以他就主动来找我们,带给我们这个消息,当然,他相信浅将军一定会感谢他,对他作出奖赏的。” 浅水清哈哈大笑起来:“都说圣威尔人是天生的商人,什么东西都能用来发财,果然是一点没错啊。你问他,他想用什么来换我的奖励?” 小战士把话传了过去,然后回答道:“他说,他知道你的几个女人都到了米特列城,她们正在为救自己的丈夫而做出努力,对她们来说,能够及时得到我们的消息,或许是很重要的。作为一个圣威尔人,再没有谁比他们更理解这种妻子对丈夫的思念。他认为他可以帮我们把关于我们的具体消息带回到米特列城,交给那些女人,而他需要的奖励就是,除一笔丰厚的赏金外,还要铁血镇保证在惊虹的期间不会留难他的生意,他知道现在咱们到处劫富济贫,但不希望他也进入献财的行列。” “有意思,圣威尔人果真是个做生意的料,你告诉他,我同意了,但是他也需要把他知道的所有关于若紫他们的消息告诉我,必要时为我传个话,带点东西。” “他说这一点没有问题,他还说他希望能够和您做朋友,并希望您在能在惊虹长久地生存下去,他愿意成为您永远的朋友。但是他希望您能在这段时间里先多劫几次圣威尔的其他商队。” 浅水清眉头一扬:“这是为什么?” “他说他希望能够成为米特列城的商会会长,所以在他为圣威尔人带来保障之前,首先需要我们给他的同胞一些压力,当他的同胞认识到他是唯一可以帮助所有圣威尔人保证他们在惊虹利益的人时,他的价值才能得到充分体现。而等他成为米特列的商会会长的那一天,如果我们铁血镇还在惊虹逍遥自在,请保证绝不动他商会名下的任何商队。” “胃口不小,心也够狠,手段也够毒,不过我喜欢,只是要是这样的话,只带几句话的代价可远远不够我铁血镇出力的本钱。” “他说只要铁血镇帮了他这个忙,那么他愿意成为我们最忠实的盟友,可以帮我们做许多我们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当然,带我们的人离开惊虹这件事是个例外。” “能做到他也不会去做,不过这已经够了,告诉他,成交!” 小战士和飞不断地将话转来转去,叽里呱啦地说着,朗斯洛特贝里曼的脸上再次洋溢出得意的微笑,他绅士地鞠躬,表示感谢。 在又交谈了几句后,和飞道:“他将很快返回米特列城,再从那里回来,带来您想要的任何消息或东西,尽管他在这里的生意还没有完成,但是他相信您有潜力成为他未来最大的客户和最好的朋友,为此他可以忍受一切损失,那些毛皮他可以赠送给您,做为我铁血镇过冬之用,也算是表示他的诚意。虽然惊虹的冬天并不是太冷,但是能让战士们穿上毛皮大衣,相信每一位出征在外的将士都会很高兴的。” “告诉这个龟儿子,浅水清对朋友永远是多多益善的,所以我很愿意成为他的朋友,同时我感谢他的资助,当然我们也不会白拿他的东西,我可以给他双倍的价格,但同样做为条件,我需要他帮我找一个人。。。哦,龟儿子那三个字你就别翻译了,虽然目前为止,铁血镇暂时对物资方面没有太大的需求,但是他可以先做准备,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非常需要他的帮助,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 小战士把这话传了过去,那个叫朗斯洛特贝里曼的家伙听到自己的赠送竟然可以得到双倍的回报,笑得越发开心,连连点头。 和飞道:“他问您要找什么人。” 浅水清正色道:“你告诉他我也不知道我要他找的是谁,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群人,但我知道一件事,就是这个人一定存在。贝里曼先生既然能在惊虹人的地面上自由行走,想必对这里的商业情况很了解。所以,或许他能告诉我我所想要找的那个人是谁。” 说着,他看着那个叫贝里曼的商人说:“我用最简单的说法来解释,我要找的这个人,是一个拥有牢山,石岗和金沙湾的矿藏开采权的商人,他手下的工人,是一群战俘,他本人和惊虹官府应当有着极密切的关系。” 当和飞将这句话传给贝里曼时,贝里曼的脸上露出无尽吃惊的神色,然后在说了一大通话后,和飞翻译道:“他已经明白了您的意思,并且对您的魄力与胆量极为佩服,他现在更相信你的手段与生存能力了。他说惊虹方面的矿业开采是属于官方所有,但也的确是交给了一个叫明成亦的商人负责。他是目前惊虹国内最大也最有权势的富商,在惊虹各地均有大买卖,他有一个女儿,是当今惊虹丞相益子谦的小妾。” “告诉他,我谢谢他的消息,我需要他把所有有关明成亦的消息都给我,他住在哪里,喜欢什么,爱吃什么,怕什么,什么性格的人,有着怎样的产业,我全都要知道。” “他说没问题,给他几天时间就能办好,并请您放心,他一定会为我们保守秘密,他期待铁血镇能在这片土地上坚持足够长的时间,那对他来说也是有极大好处的一件事。” “那么你就告诉他,铁血镇如果不死,就一定会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浅水清如果不死,就永远是他的朋友。” “他说他万分感激。” “如果他不介意,我希望能为他安排至少一位保镖。” “他说没有问题,他明白浅督的顾虑,毕竟这是大事,但是他不会为这位保镖支付任何银钱,他可以将这位保镖带入圣威尔,但必须是没有名气的普通士兵,而不能是营级以上将官,且不能带回天风。” “没有问题,和飞,从现在起,你跟着他,如果他敢出卖我们,就一刀杀掉。如果事情办得出色,那么哪怕是牺牲你的命,也得给我保护好他。” “属下明白。” 浅水清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会把这句话也翻译过去呢。” 和飞脸一红,小声嘟囔:“不就是翻错过一句话嘛。” 那个时候,贝里曼突然说道:“感谢浅将军的盛情,朗斯洛特贝里曼一定不负所托,对浅将军的保护我是多多益善。”他这句话用得竟是标准天***,沐血无双等人同时叫出声来:“这***奸商!” 惟有浅水清,微露笑容,喃喃道:“就知道你小子装逼。” 这笔交易,就这么完成了。 朗斯洛特贝里曼的圣威尔商人的出现,可以说给如今的铁血镇打了一针兴奋剂,尤其是从他口中获得了姬若紫云霓等人正在米特列城全力为借道一事周旋的消息,整个铁血镇上下都象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而对浅水清来说,则更意义重大,他以极为敏锐的政治嗅觉意识到了一件事--在惊虹的这片土地上,你或许无法自由地走出去,却不妨换个思路,请人进来。。。。。 随着那思维的不断飞跃,思路越来越清晰,浅水清的眼神越发明亮,也越发凶狠可怕。 送走朗斯洛特贝里曼后,浅水清说: “自进入惊虹以后,今天是我最轻松最愉快的一天,有了希望,就一切都好。沐少,兄弟们的心情同样需要一个宣泄的通道,把若紫正在为我们做的一切散播下去,给他们信心和希望,但不要提那个商人的名字,他可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哦对了,顺便给他们找点乐子吧,不能让他们再这样紧张下去了。” 沐血问:“在这鬼地方,能有什么乐子好找?” 浅水清诡秘笑道:“没有乐子就创造乐子嘛,做人要灵活。” 方虎怪叫起来:“喂,你们看见了没有,浅哥儿的眼神好诡异哦,我怎么听着好象有人要倒霉了?” 浅水清笑道:“嘿嘿,不是倒霉哦。我说哥几个,你们不觉得有件事得办一下了吗?” “什么事?”大家都不明白。 “笨哪,就是雷火那小子啊。你看他来趟惊虹,硬是拐走了一个不错的惊虹小妹妹,也不能让人家就这么没名没份的跟了他对不对?” 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浅水清叫道:“我决定了,今天晚上就给他们举行婚礼,让他们洞房!” “哦吼!洞房!洞房!洞房!”大家一起叫了起来。 浅水清这刻心情大爽,站在草地上仰天大吼起来:“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无双也叫:“我们碰上俩啦!” 方虎朝地上吐了一口:“我呸,别提西岭野那狗娘养的,他算个屁!” 沐血说:“好歹也是一故知啊。” “我去***故知,还是洞房花烛夜来得实在实惠!” “哈哈哈哈!”众人再次大笑。浅水清更是大叫:“虎子,无双,你们两个也得加紧啦,连开山和雷火这样的大蛮牛都能找着女人,你们也不能落后于他们对不对?” 方虎大叫:“惊虹有这么多**,老子这就去抢几个,自己用俩,给我弟弟留俩。” 浅水清笑骂:“除了抢你就没别的招了,你个败类!” 惟有无双,眼神微微一黯,什么话也不说,低下头去,浅水清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这天晚上,康州城里,一出盛大的喜宴展开,在这寒冬异国,那洞房里的花烛,映照了新人,也温暖了所有人那颗回家的心。 不要小看这场婚事,它恰到好处地松弛了铁血镇战士长期在死亡冲杀中那紧张过度的心神,避免了可能因此产生的种种负面心态,浅水清用欢庆的喜悦冲淡了大家对身处异乡的哀愁与对未来的惆怅迷惘。 铁血镇战士受伤的精神,在这刻得到了一次恢复性的放松。而这天夜里,雷火挑开了核桃的新娘红盖头,高兴的呵呵傻笑。。。。。。 。。。。。。。。。。。。。。。。。。。。。。。。。。。。。。 1月3日,铁血镇战士斗志昂扬地从康州出发,再次踏上征程,这一次,他们的行动范围不再局限于惊虹东部,而是将目标放在了全国范围。他们要在惊虹全境内掀起一场浩浩荡荡的罗宾汉大行动。 由于在一百多天的时间里,连续两次发动大规模的围剿行动,前后召集兵员计有四十余万人次,在战斗中损失士兵累计超过十五万,惊虹人暂时实在是无力发起第三次围剿战役,他们需要时间准备对策,重新调集兵员,征调物资,拟订主将人选,铁血镇再次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这段时间里,惊虹国内只能任铁血镇纵横驰骋,往来自如。 而浅水清的主要打击目标不是别处,正是所有和明成亦有关的地区。凡是有其重要产业存在的地方,他必定不遗余力进行打击,当然,按照协议,圣威尔人的商队也倒了大霉,铁血镇不杀人,但下手抢得比谁都凶。与此同时,他秘密派出离楚,带着二十名战士,乔装改扮成当地平民,前往明成亦所在的火云城。 在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浅水清劫掠资源的顺序排位:浅水清每到一处地方,优先抢夺的第一顺位资源不是粮食,而是战马。 这到不稀奇,对浅水清来说,他现在主要的战略目的就是退回国内,所以采用弱势打法是再正常不过的,然而无论麻雀战,游击战,埋伏战,骚扰战等,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高度的隐秘性与机动能力。 因此,在浅水清的部队里,战马就是最重要的资源,没有战马者,就意味着掉队,在这处处都是敌人的环境里,掉队就意味着死亡。 然而第二顺位的资源要求就有些稀奇了,是金钱。 浅水清定下的打劫标准,其资源抢夺优先性排序为:战马,金银珠宝,粮草,武器辎重,药品。。。。。。 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极为奇怪的完全错位的资源需求序列,就是粮草竟然会成为第三序列的补给资源,金银财宝这种在战争中几乎可说是无作用的东西竟然排到了第二序列。对浅水清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在起初很多人是大惑不解的,然而直到后来,人们才终于明白其中蕴含的阴谋有多可怕。 不过在当时,惊虹方是不以为意的。 在他们看来,浅水清劫财虽众,却永远带不出这个国家,除了分发给当地百姓,用来购买粮食等必需用品外,几乎毫无用处。惊虹国内银财转来转去,最终还是回到惊虹国内,反使国库收入有所增加,除了要不情愿地养活这批外来客,惊虹人几乎不需要为这场战争付出任何额外的支出。就一个国家而言,养活两万多人实在不成问题,至少相比劳师动众,动员数十万大军围剿而言,要轻松许多,正是这种心态,反而使惊虹人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假如浅水清劫得了一百两白银,那么充其量只有五十两回到百姓口袋。这本也不稀奇,毕竟铁血镇自己也要用钱,但问题是,他们花的远远不如他们赚得多。 可是,这多出来的银财去了哪里,却没人知道。 由于是劫获得来的财富,又分发无数百姓,因此损失方总是报高,而受益方总是报低,且不论他们间有怎样的纠葛扯皮,暂时的,没人发现这其中的猫腻,直到某天,某个幸运儿的出现,才为大家解开了这个迷团,并因此而彻底引发了那场惊虹历史上罕见的大动荡,顺带也解开了旺赞那个总也不解不明白的疑团。 第四十章 第二次公决 12月29日,元老院第一次公决后,姬若紫成功说服圣威尔教皇亚历山大奥布赖特二世,从而获得了曼德教的支持。曼德教公开声称,支持天风人租借圣洁走廊,引发大陆范围内的哗然。 由于曼德教在圣威尔国内极富威望,深得人心,极具影响力,对国家政事虽不可直接干涉,却可间接影响,因此曼德教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各元老们的想法。 从这一天开始,姬若紫尽情利用手中筹码,全面展开对圣威尔元老的游说工作。大量的金银珠宝,天风止水两地特产,云,鸿,乐等各家收藏,均如流水般进了圣威尔元老们的口袋。来时装满了十二大车的财货,在短短数天时间里,尽情撒播,千金一掷,只为收买各地元老。 然而纵如此,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轻易接受。 由于圣威尔公国的特殊体制,在圣威尔内,有五个联盟,分别是东部联盟,西部联盟,南部联盟,北部联盟和中部联盟。 其中实力最强的联盟为中部联盟,这主要是因为圣路易王国是联合公国的唯一王国,处于绝对性领导地位,不但国土面积较大,国力较强,拥有的元老席位也最多,二十九个国家里,圣路易王国一国就拥有十八个元老席位,整个中部联盟四公国一王国拥有总计三十四个元老席位,在五大联盟中,地位最高。其次就是南部联盟和北部联盟。由于圣威尔公国面积狭长,东西走向,因此南北两地的公国数量最多,面积最广,实力也较强,南部联盟拥有八个公国,二十三个席位,北部联盟拥有七个公国,二十一个席位。再次就是东西两部联盟。东部拥有四国联盟,九个席位,西部拥有五国联盟,十二个席位。 从元老席位上可以看出,中部联盟的实力虽强,但不具备主宰性力量,而东部联盟实力最弱。这其中,南部联盟与惊虹有大面积的边境接壤,北部联盟与北方独立领,几个小城邦及麦加均有接触,西部联盟与天风没什么关连,而东部联盟则直接位与走廊东端,他们的面前就是翔龙军团。 这其中,有两个联盟是坚决不支持租借法案的,就是南部联盟与东部联盟,最支持的则是西部联盟,比较支持的是中部联盟,而北部联盟受麦加人影响,有半数元老依然坚持不同意开放走廊。如此算来,姬若紫算是勉强能获得半数元老的同意,但是要说稳操胜算,却还言之过早。 南部联盟之所以不接受,是因为天风人一旦拿下惊虹,对南部联盟的人威胁最大,他们与惊虹人靠得最近,对浅水清的表现看得最清楚,对他的忌惮心思也就最重,坚决不同意让浅水清活着回去,而东部联盟不接受,则是完全相反的原因。 东部联盟不接受,是因为圣洁走廊一旦被开通,东部联盟受到的损失最多。在以往,天风人的货物要进出圣洁走廊,就势必要过圣威尔人的关卡,一路过桥过路都得交费,走得越远,运输成本也就越高。因此,绝大多数的货品交易,都是直接出售给周边的一些小公国,由其代为向外出售,这一点,圣威人和都市联盟是一样的货色,依靠重要的经济主干线,大捞横财。也因此,在与天风帝国贸易交往中,与其接壤的东部联盟,是受惠最大的。圣洁走廊一旦被开放租借,大批的天风商人再不需要交纳如此众多的关卡费用,他们在圣洁走廊可以一路畅通无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进行自由贸易经商。货物的价格可以提高好几倍,利润则尽归自己,而天风人则可以通过翔龙军团设置的国内关卡收回当初的租借投资。当然,高额的租借费用也将因此落入联合公国的腰包中去,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就是原本位于中间位置的圣路易王国,将毫无疑问的得到最大实惠,尽管东部联盟也可以分到钱,但却再不可能和以往的利润相比,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对南部联盟,姬若紫早打算放弃,不过对东部联盟,姬若紫可不会客气。 当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晓之以理的诸般手段尽皆用过之后,剩下的就是胁之以威了。 1月2日,翔龙军团幸中源接到姬若紫的密报,直接领军进入两国军事缓冲带,就在圣威尔人的眼皮子底下驻扎了下来。他们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声称,不为友,便为敌。既要为敌,便当先下手为强,摆明态度,如果东部联盟不同意租借圣洁走廊,将立刻发动区域性军事进攻。 这份新年礼物可吓坏了当地的几个小公国,大战一起,不管将来谁胜谁负,最倒霉的永远是边境,依靠边境贸易红火起来的国家,同样因为边境贸易而受害惨重。东部诸国自然不愿意轻易放手,立刻派人前往米特列城,严词谴责天风帝国意欲挑起战端,姬若紫却是一脸的“我是和平外交特使,战争与我无关,你们不要冤枉好人”的无赖态度。 然而真正令东部各国震惊甚至绝望的,是这个时候,奥布赖特二世教皇陛下站出来说话了。 他说他相信天风帝国绝对无意挑起战端,充其量只是边境上的小范围磨擦,只要天风军不进入到那尔加以后,教皇陛下将不认为这属于国家争端。 那尔加,正是东部联盟最靠后的一个公国,再向西就是中部地区了。 这句话,意味着天风人只要不打过那尔加,曼德教就绝不会为东部诸国出头,只将其视为边境争端,绝不会介入其中。 这可真正是吓坏了东部联盟。拥有最强大军事力量的曼德教如果不出头,圣威尔联合公国在与天风人的战争中就只能是一盘菜,随便对手怎么捏。尤其是,当天风人将战争范围控制在东部时,只怕联合公国的其他公国也未必会出多大力帮忙,到头来倒霉的就只能是东部自己。 钱,固然是赚得越多越好,可要是为了赚钱而让敌人打进家门,那就万万不行了。联合体制的一大弊端在此尽情体现,那就是各公国有自己的独立自治权,但也因此而受到相对削弱,面对国家战争,甚至把整个东部都吞灭,联合公国都可以视之为未打到己方国土。这里面的己方国土,直接定义为自己领地内的国土,而非整个联合公国范围。尽管女王陛下到是颇感不满,但是对于曼德教她依然有心无力。 在面对这样的强大重压下,东部的公国联盟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当姬若紫带着钱庄本票来找他们时,只能抱以欢迎而非拒绝的态度。那个时候,教皇陛下对姬若紫意味深长地说:“这就是主的力量,主的力量无处不在。可如果翔龙军团真敢进入联合公国一步,你将会看到主的盛怒,他所降下的雷霆火焰之力将焚化一切异端!” 表面姿态的背后,曼德教是绝不允许任何国家军队公然踏进圣威尔领土的。 。。。。。。。。。。。。。。。。。。。 1月5日,第二次公决再次开始,这一次,姬若紫再进联合公国大议会厅时,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 短短七天时间里,姬若紫施展翻云覆雨的手段,将对手化整为零,各个击破,如今的元老院,到有大半部分是属于她的支持者了。与浅水清当初对抗南山岳的那套冒险把戏不同的是,姬若紫如今使用的才是真正的政治手腕,浅水清的那套只能算野路子。 在依例进行过宣读,提问,商讨等程序后,第二次公决投票结果出现。 这一次,反对与赞成票的比例一下子变成了45比54。 有足54位元老支持向天风帝国开放圣洁走廊,姬若紫在天风外交史上打出了有史以来最漂亮的一场大仗。 在走出大议会厅的那一刻,站在这世界的中心,她已经成为万众注目的新闻人物,尽管第三次公决尚未开始,但是没有人怀疑,姬若紫一定能完成此次外交使命。连赵狂言都无法做到的事,最终一个女人却要做到了,实在是令世人震惊,也令天风女子扬眉吐气。 惊虹人对此消息震骇不已,这才意识到他们先前终于还是小瞧了几个女流之辈,然而此时离第三次公决还只有七天时间。七天时间里,要想挽回外交败局,已经是难比登天。 而姬若紫在走出大议会厅后说的第一句话是:“立刻给我查清楚,除了南部联盟的二十三位元老,还有哪些人不支持我们的提案。45人反对,这意味着一旦第三次公决有人倒戈,只要多过五个人,我们就得面临失败。所以要尽可能地再去拉拢一些元老来支持我们。” 外交与战场一样,不到最后一刻,不可轻言胜负,姬若紫绝不敢疏忽大意。 。。。。。。。。。。。。。。。。。。。。。。。。。。。 当天晚上,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功舞会在米特列城圣巴菲宫提前召开。 舞池里,姬若紫的舞蹈依然是那样华丽,从最初的虚与委蛇,到现在的纵情洋溢,她已经真正地喜欢上了这种宫廷舞。圣威尔人将自己的感情通过舞蹈尽情的宣泄出来,与天风人那种惟美表现的舞蹈截然不同。 天风人的舞,是用来欣赏的,圣威尔人的舞,是用来亲身体会的。 来自圣威尔各公国的重要人物纷纷来到此地,为两国缔结同盟关系,促成重大贸易谈判表示祝贺。 塞西莉亚奥康纳利女王也出席了这次舞会。 她依然是那样高贵,华丽,眼神中却迷离出异样的色彩。 对于租借圣洁走廊一事,正如姬若紫所言,每一个人,都是矛盾万分。 能够从中得到大量利益固然是好事,但是浅水清的回归意味着什么,却无人知道。他在惊虹境内,已经以一支孤旅连续两次打败惊虹围剿军,直到现在依然如入无人之境,此人作战之凶狠,战法之凌厉,令人不得不害怕担忧。 也许有一天,后世读史,会认为圣威尔人作出的这个决定,是有史以来最愚蠢的决定。 但也有可能,因为此次事件,使曼德教全面进入天风帝国,最终将曼德教发展成泛大陆第一宗教,圣威尔联合公国影响力大涨。 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惟有看以后的发展,但在这之前,却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并不甘心失败而蠢蠢欲动。 当姬若紫在圣威尔的旅程刚刚达到她人生得意的最顶点时,来自西部草原的阴谋已经再一次笼罩向这里。 这一次,阴谋更直接,也更致命。 舞会刚刚开到一半,斯波卡约大公爵神情严肃地走来,他先到了女王身边,向她鞠躬行礼,然后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塞西莉亚奥康纳利面色大变:“怎么会有这种事?” 斯波卡约摇摇头:“很抱歉,女王陛下,事涉非常,要请您避一避了。” “好!”塞西莉亚奥康纳利直接站起来,退出舞会。 女王陛下突然离开舞会,令所有人都有些吃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下一刻,斯波卡约大公爵来到姬若紫的身边,在他的身后,是四名重装铁甲的圣堂武士。 “姬特使,很抱歉要请你去一趟圣巴菲宫了。” “有什么事吗?” “教皇陛下要见你,出了些小问题,他很想请教您的看法。” “希望不会影响到贵我两方的合作。” “难说了。”斯波卡约大公爵的眼中,露出冰冷森寒之意。 “到底出了什么事?”姬若紫心头一紧,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斯波卡约的声音如九天冰雪劲吹:“今天下午,特使馆的仆人在打扫您的房间时,无意中发现了您的房间里有一本不应该出现的书。” “书?什么书?” “来生论。” 第四十一章 来生论 来生论是一本书,但是对曼德教来说,这本书已经远远不是一本书那么简单了,事实上,它还代表了曼德教数百年来最黑暗的的那段历史。在介绍这段历史之前,就不得不对圣威尔这个国家拥有一个更加直面和深刻的了解. 圣威尔是大陆历史上最后一个结束农奴制的国家。 所谓农奴,与佃农自耕农有很大的不同。自耕农是自有良田,每年自劳自食,只需交纳一定的钱粮税贡,如果收成好了,年年还可有所盈余。而佃农则是无土地,依靠出卖劳动力为生的低级农户。 而农奴则更加悲惨,他们就是种田的奴隶,除了一双手,一无所有,连人身自由的权利亦被剥夺,佃农好歹还是自由人,农奴却是牛马牲畜。 在那段农奴制最疯狂,社会最黑暗的时期,甚至有过这样的传言:山上有没有主人的野兽,山下却没有没有主人的人。 做为农奴,人们除了被压榨,剥削,无尽的贡献自己的劳动果实之外,不享受任何人身权利。 然而随着社会的变迁,国与国之间的交流,彼此学习,进步,一些英明有为的君主开始意识到农奴制的弊端。 农奴制的存在严重影响了社会的发展。大量的农奴没有银钱,对商业贸易的流通无法起到任何帮助,而一部分地主贵族则尽情挥霍社会资源,造成大量的资源浪费,最糟糕的是,少数平民同样因为农奴制的存在而面对高额税收的压力。养一只母鸡要交税,鸡下了蛋要交税,甚至不下蛋的公鸡也得交税。你要是养了十头牛,你就得交十头牛的税,而且一交就是十年。在这十年里,你的所有牛哪怕都死光了,你还是得按十头牛的税去交。 这样的高税收多税种,严重打压了国内生产养殖种植的积极性,仅靠神权维持的统治无法避免经济的萧条和土地兼并带来的种种秩序危害,因此迫切地需要改革。 当第一个勇于改革的国家尝到了改革后的甜果之后,其迅速强大起来的力量终于逼使周边各国也被迫改革,放弃农奴制,开始示好于民。 而最先废除农奴制的国家,就是当初的大梁帝国,依靠废除农奴制,锐意革新,大梁帝国迅速兴起,完成了由半奴隶半封建制度到完整封建制度的转变,其后百年,大梁帝国的发展一度鼎盛,并最终与西方的沙思汗大帝发生过剧烈的碰撞,并因为那次碰撞而开始走向日益衰落。 他们的邻居圣威尔联合公国,则是最后废除农奴制的。 废除此制的人,正是当年的独裁大帝曼巴菲斯特,而间接帮助废除农奴制的正是大梁帝国。 当年的大梁帝国入侵圣洁走廊,为曼巴菲斯特提供了前所未有的集权良机,他借此机会整合国内各个公国的力量与大梁帝国相抗衡。在最初,大梁帝国战无不胜,即便是曼德教的圣堂武士队,也被当时的神威将军李飞打得节节溃退。有感与当时大梁人的强大,曼巴菲斯特毅然决定号召全国抵抗,以全民皆兵的方式对抗大梁帝国,为了收买和拉拢人心,他颁布了一项特别法令,就是废除农奴制。 凡有上战场与敌作战者,从此以后成为自由人,有杀敌立功表现者,可得到土地赏赐。曾经被大梁帝国占据的土地,将在打回来后一律收归国有,重新分配。不参与保卫家园者,将不会取消农奴身份,但是同样不会再有任何新的农奴出现在这个国家,使其自然消亡。 此法令颁布之后,获得当时国内农奴的大量认可,几乎每一名农奴都拿起武器涌上战场,在打退大梁帝国之后,曼巴菲斯特展开了他长达四十年的独裁统治,他不仅是当时圣威尔唯一的皇帝,同时也是唯一不依靠贵族力量崛起的皇帝,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的贵族对其恨之入骨的原因。 在圣威尔,贵族说他是篡主,平民称他为英主,而曼德教则称他为渎神者,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宗教和贵族们的长期宣传,曼巴菲斯特的形象便逐渐走向邪恶的一面。 这其中,曼德教扮演的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先是他的忠诚盟友,然后变成死敌。 是的,在经历了那场卫国大战后,曾经和曼德教关系亲密的曼巴菲斯特渐渐与这帮神棍的距离疏远了起来。因为他意识到,如果想让自己的国家进一步强盛起来,那么挡在前路的最大障碍就是曼德教。 曼德教是农奴制的最大受益者,他们在国内拥有大量的土地,几乎每一个神父同时都是国内有名有地位的大地主,凭借神权之名,曼德教大力压榨国内百姓,使其成为自己的农奴。大梁帝国入侵时,曼德教迫于无奈,同意废除此制度,但大梁帝国被击退后,曼德教试图重新恢复农奴制,与曼巴菲斯特的治国理念产生了根本性的对撞,并最终决裂。 事实上,曼巴菲斯特本人曾经就是曼德教的圣殿武士,曾是最忠诚的曼德教徒,但是当他独揽大权之后,他开始发现,神权固然可以帮助国家统一国民精神,但是贪婪的神棍却为成为国家发展的绊脚石,他们舍不得放弃已有的利益,总是想着通过压榨下层来博取利益,同时还严重阻碍了国家统一。 曼巴菲斯特并不打算毁掉曼德教,却希望能如大梁和后来的天风帝国一样,让神权为皇权服务,曼德教的教义需要有所改变,教皇的位置也不该再那样神圣,农奴制更不该重新抬头,在这种思想的引导下,他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神权颠覆运动。 这场运动,在后世被人称之为“曼巴菲斯特大帝最后的战争”。 在这场最后的战争中,他胜利了,却也失败了。 他胜利是因为在他活着的时候,曼德教已经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他失败则是因为他死了。 教皇与当地贵族联手,派出了最出色的刺客,在经过无数次的刺杀后,最终成功暗杀了这位皇帝陛下。 曼巴菲斯特一死,所有的权力随着其人的离去烟消云散。贵族与宗教联手,再度控制了整个圣威尔,曼德教又回复了昔日的辉煌。曼巴菲斯特大帝最后留给圣威尔人的,就是他至少彻底革除了农奴制的存在,使得这个国家在强大的外界环境压力下,再不敢采取内部剥削的方式来发展,反而渐渐形成了利用圣洁走廊的交通便利性,大力发展商业贸易的民族习惯。 而在曼巴菲斯特当初和曼德教争夺权力的过程中,他祭出的最大一道杀手锏,不是别的,就是这本《来生论》。 。。。。。。。。。。。。。。。。。。。。。。。。。。。。。。。。 封建时代的人们尽管在劳动力生产效率上比不上现代社会,但是他们的智慧却从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对贫富差距拉大造成的社会矛盾,并不是只有平衡财富的手法进行解决,而在这个特殊的,落后的,愚昧的年代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神权力量。 神权控制人心的一个核心内容就是宣扬来世今生,这是任何一个宗教,神棍,都无可避免会采用的方式方法。哪怕他们的教义差别再大,价值理念再有不同,甚至完全对立,彼此仇恨,但在来世今生这个问题上,都是前所未有的统一。 所谓的灵魂进入天堂,和来世今生在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都是为生活贫困的老百姓画上一幅美好的未来蓝图。 在这幅蓝图里,这辈子是别指望过好日子了,但只要你安分守己,克守本分,那么你的灵魂就会进入天堂,你的来世也一定会有好报。 这种对来世今生的宣扬,很大程度上让生活贫苦的老百姓相信自己只要安守本分,那么来世一定会投胎进入好人家,过上富裕安逸的生活。 这辈子受苦,下辈子享福,这是对着未来画大饼,画的最成功的一种手段,至少束缚了封建时代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普通平民,而几乎每一个封建时代的教民,其对神灵的崇拜,都来自有所祈求。相比之下,现代宗教则是以心灵寄托与安慰为主要手段。 上层贵族们就是通过这种精神信仰来麻痹下层百姓那痛苦的肉体,禁锢他们的思想,同时,也使上层贵族的优裕地位得到保持,降低下层暴乱的可能。但凡有不听话不守规矩,作乱反抗的,不但今生要被杀戮,要吃苦受罪,灵魂也会入地狱,永世也不得轮回。 这种无形的镣铐,其实远胜于有形的枷锁,将生活贫苦的人们牢牢束缚在少数大贵族的阶层统治中。 在那个最黑暗的年代里,百分之五的贵族上层社会,统治着的是百分之九十五的普通百姓,依靠的就是这种神权思想,而在圣威尔,这种体现更到了极至。曼德教之所以能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就在于它所发挥出的这种巨大作用。 为了打击曼德教,向其抢夺控制权,曼巴菲斯特祭出的这本来生论可以说是致命的一击。 通过这本来生论,他向世人昭告人们是没有来生的,灵魂也不会飞天,惟有把握现在才最重要,这大大触及了宗教存在的根本利益。 若人无来生,那便只有把握现在。天若无主,那么向主祈祷,不如忠诚于国王。 来生论大肆宣扬的那段时间里,宗教大论战每天都在进行,曼德教教民开始大量流失,曼德教拥有的权力被大幅度削减,曼巴菲斯特则借机引外教入国,与曼德教争夺国教地位,逼迫教皇对自己低头,要求教皇同意修改教义,以皇权为尊,不再采用民主制度,废弃元老院,将整个国家整合成一个统一大帝国,展开了一场长达十数年的拉锯战。这段时间,就是曼德教的黑暗岁月,当时的教皇被曼巴菲斯特打压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曼巴菲斯特死后,曼德教再度抬头,所有进入圣威尔的外来宗教均被曼德教以邪教异端的名义,或驱逐,或杀戮,或没收,最终不复存在,而那本来生论,则作为圣威尔的第一禁书,任何人都不得藏匿,私看,传阅,有违者一律送上火刑架。 来生论的作者到底是谁,如今已不可考,但是此书的作者的确才华横溢,运用大量事实与逻辑辩解来说明人无来生,天上无主。由于来世今生之说几乎是世界上每一个宗教存在的根源所在,因此这本书在各个国家其实都不是很受欢迎,但是它对以教权为尊的圣威尔人来说,打击尤重。 与当初天风四世皇帝利用秦仪的《国论》,削弱,分化周边诸国相同,《来生论》同样是一场意义重大的宗教领域的文化战。只可惜曼巴菲斯特后继无人,这场文化战最终也就无人能继续下去。尽管它在国外还有少量流传,但是在圣威尔,任何一个想活得舒服的人都不会有胆子私下藏匿这本禁书。 而现在,来自天风的使节团队伍里,却发现了这样一本书,若说教皇不震怒,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当姬若紫听到这个消息时,连她都蒙了。 。。。。。。。。。。。。。。。。。。。。。。。。。。。。。。。。。。。。。。。。。 “这是栽赃,是陷害,教皇陛下,斯波卡约大公爵阁下,我希望你们能明白,我姬若紫是抱着真心诚意来到贵国与你们缔结同盟的。我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 圣巴菲宫,姬若紫激动放言,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这本书放进了她的房间,但是可以肯定,做此事的人必定早有蓄谋,存心想要破坏此次外交行动。 在她的面前,一本薄薄的黄皮小册子,蕴含着的却是可以将一个国家宗教颠覆的巨大力量。 惊虹人?麦加人?还是圣威尔人?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如果教皇相信这本书的确是她带进圣威尔的,那就意味着她水洗难清,所有辛苦付诸东流。 她无法接受自己和浅水清遭受一样的命运,在这最后最紧要的时刻,眼看着一切都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却遭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问题是你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对吗?姬特使,你既然已经对本教有所了解,就应当知道主的眼睛是雪亮的,绝不会接受这样的渎神行为,我们需要的不是解释,而是行动。” 奥布赖特的声音沉稳,却隐含着风雷之怒。 他是不能不怒,当年的曼巴菲斯特利用这本书和手中的权力将曼德教打压得几乎要分崩离析,当时为他加冕和最初与他缔结同盟关系的两位教皇最后都成为教中的罪人,被永久的钉在耻辱架上。姬若紫的行为等于是揭开了曼德教那血淋淋的伤疤,以至于太多人怀疑,是否在曼德教进入天风之后,姬若紫就要用这本书的影响力来对抗曼德教在天风的传教。 这种表面做盟友,背后下绊子的事情,已经多到数都数不清了。 姬若紫无奈地叹息:“我没法解释,但是我希望教皇陛下和斯波卡约大公爵冷静地思考一下,如果我真想和曼德教作对,那么这样的计划也只能放在我的心里,而不是愚蠢的将这本书带在身边,放在贵国辖属下的房间中,任贵国仆佣随意进出翻看。若两位还算看得起我,当相信我还没傻到那种地步,不至于如此不小心。” 斯波卡约道:“我们能理解,姬特使也的确也没有对自己的住地进行特别防范,因此我们可以相信这或许不是姬特使本人带进来的,但是其他人呢?会不会是贵部属其他人做的?这就难说了。姬特使虽然智慧过人,却终不可能让你的每一个属下都步步小心吧?” 姬若紫一滞,那一刻,她看到斯波卡约的眼神中,狡诈之光一闪而逝。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一刻,一颗愤怒的心反而冷静了下来,看着斯波卡约,她冷冷道:“或许,大公爵并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想相信吧?” 斯波卡约的脸上露出了一线阴狠笑容。 。。。。。。。。。。。。。。。。。。。。。。。。。。。。。。 无论是奥布赖特二世还是斯波卡约本人,其实都不会傻到相信姬若紫会愚蠢的带着这样一本书来和曼德教做交易,可以肯定这是有人有心的陷害,且是不希望浅水清回到天风的人。但是无论如何,对曼德教来说,这是个机会。 他们可以不相信,但他们却必须装作相信,并以此为借口,减弱对姬若紫提供的帮助。姬若紫要想完成救出铁血镇的使命,就势必要再付出一些额外的代价。 原本谈好的条件,因为这本书的出现,出现了新的变化,狡猾的奥布赖特二世早就下定决心,要借此事为自己增加一些新的筹码。 所以这刻,斯波卡约淡淡道:“我希望姬特使明白一件事,如果姬特使拥有此书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么第三次公决等待特使的,将是一次惨败,没有任何一位元老会接受这样的事情。所以,怕是要特使拿出一些有诚意的证明,才可让大家相信此书与贵方无关了。” “你们想要什么?” “全面开通天风境内的传教事宜。” 曼德教再次漫天要价,姬若紫只能无奈道:“教皇陛下,您不觉得这个要求太高了些吗?” “那都是因为贵国暗做手脚,我们不得不如此。” “我说过了,那是栽赃诬陷。” “就更需要贵方做出有诚意的行为来证明,而非如此苍白无力的辩解。” “很抱歉我没有更多的权力,我也担心浅水清没有更多的时间。”姬若紫的确没有这个权力答应这样的条件,否则苍野望情愿将浅水清送回来交给曼德教处置。 那个时候,斯波卡约突然说道:“或许有一件事,可以证明贵国的诚意,而姬特使又有权力做出决定。” “是什么?” “让浅水清加入我教,成为我教教民,我教将赐予他圣殿武士之称号。” 姬若紫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原来,这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圣殿武士,这是曼德教里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声望,但是对浅水清来说,却只会成为套在脖子上的枷锁。成为曼德教的圣殿武士,浅水清就注定将背负身为曼德教教徒的重担,一旦他活着回到天风,将来他对圣威尔人举起屠刀,那就是叛教,将成为众矢之的,会引发所有曼德教教徒的愤怒,他本人用血腥与屠杀建立起的有诺必守的信誉也将遭受重大破坏,将来在战场上的号召力将大大下降,军人极重信诺,失去了这份信诺,就算是天风人都不会接受他出尔反尔的行为。若他接受了,那么曼德教就算只能在走廊东部开三座教堂,但凭借他巨大的威望,却可以为曼德教带来数都数不清的信徒,甚至包括相当部分的天风军人。 由于加入曼德教是浅水清的私人行为,姬若紫甚至无法将其推托,尤其是在她尽心尽力想办法救出浅水清后,却连一次为他做主的资格都没有,实在是说不过去。而曼德教既然已经可以合法进入天风帝国,那么浅水清入教一事更不存在法律上的障碍。 斯波卡约的这个建议,当真是狠毒到了极点,浅水清要想活着回来,那就要么为己所用,要么反伤己身,将对圣威尔人的危害大大降低。 姬若紫轻咬嘴唇,那一刻,她恨透了那个在背后陷害栽赃她的人,虽手段卑劣低贱,效果却奇佳无比,没准这样的结果,同样也在对手的考虑之中。 可惜,她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力。 “我同意这个条件。浅水清将在从圣洁走廊回归的同时,接受圣教洗礼,成为贵教信徒。若他不同意。。。反正商道也不是官道,无论他以何种身份而来,贵国都有权力处死他。”姬若紫咬紧牙关道。 “就这么说定了。” 第四十二章 第三次围剿 次日,寒风关。 孤正帆再度召来了寞子欧。 “陛下已经开始组织第三次围剿了,这一次,不知道又要派谁了。”孤正帆的口气有些不善,两次围剿失利,惊虹人已是大丢颜面。 寞子欧却笑道:“怕是无论派谁都不会有作用。” 孤正帆眉头一皱:“哦?为何如此说?” “铁血镇虽被困惊虹,但是如果因此就以为他们死定,却未免想得太过简单。铁血镇目前有一个优势,是我们所不具备的,那就是他的部队全部都是骑兵,且是一人双骑。拥有速度优势的铁血镇,再不是原先的铁风旗。那个时候的铁风旗,一来不习骑战,二来指挥者也不是浅水清,因此在正面战场上的战斗力极弱。但是这段时间里,他们打了足够多的战斗,骑战水平得到了极大飞跃,又有浅水清亲自坐镇正中布置战术,可以想象铁血镇不再是那么好对付,这一点,由前几场零星战斗中就可看出端倪,他们的战损率已经越来越小。水中棠碧空晴等人都是指挥骑战的行家,碧空晴本人更曾是飞雪卫的领队,有过千里奇袭的壮举,对他们来说,这种声东击西,忽散忽合的打法,不但发挥了骑兵的优势,同时也发挥自己的指挥特长。” “说得好,继续。” “因此,仅靠人数优势就想打败铁血镇,是一种不现实的想法。由于梁中流的愚蠢,使得铁血镇如今已经拥有了我国全套的军事地图,他们现在再没有不知道路的困扰。浅水清玩劫富济贫的手法,虽不能引民为己用,却也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兵民矛盾。大将军当知,这世界最难剿灭的,其实不是军队,而是土匪。土匪们见山就钻,入林就躲,你来他避,你走他出。利用重金厚禄收买当地为其眼线,打不死,也抚不平。如果我是浅水清,我绝对不会与我军做正面对决,而是利用速度优势玩避实击虚,批亢捣虚的土匪策略。面对我国即将发动的第三次围剿,只要他将这种高速机动的优势发挥到底,我相信以浅水清的指挥能力和目前对我们境内熟悉情况的改善,再想包抄围剿此人会变得非常困难。不仅如此,浅水清还一定会利用惊虹的山野地形对追击堵截他的部队采用游击战,麻雀战等战术,疲惫,削弱,麻痹我军,甚至利用自己的机动优势主动分离攻击我军。” “此外,在三个月的时间里连续发动两次大规模围剿,调动大量兵力物力,却劳而无功,对我国影响很大。异境作战,固然有取援不便,物资匮乏,处处皆敌的问题,但是也有一个很大好处,就是无论战争怎么打,伤害都不会牵连到本土,使得本国人民可以专心生产,提高国力。而我国若长此下去。。。要知道天灾人祸,有时后者更甚于前者啊。” 孤正帆听得连连点头:“说得太好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第三次围剿才迟迟无法发动,只能坐看浅水清逍遥自在。唉,派得人少了,怕打不过他,派得人多了,又怕这小子把自己变成一支国内土匪,到处流窜,让我们徒耗国力。” “是啊,而且他的女人也已经在圣威尔开始游说借道之事了,对他来说,时间越长,他生存的希望就越大。” “圣威尔人与天风无论宗教信仰,政治体制还是文化差异上都有太多不可调和的矛盾,我看只是徒费心力而已,到是我们这边,两次围剿失败,国家威严受挫,国势受损啊。如果大陆各国都在在看着我们这边,浅水清逍遥得越久,咱们惊虹人的脸面就丢得越大,再不尽快尽快解决掉他。。。。。。唉,可惜我要镇守寒风关,轻易不能离开,子欧,对付浅水清,你可有什么看法?” “只有一个字:忍。” “忍?” 寞子欧很肯定地道:“对,就是忍。要对付浅水清,大军围剿怕是很难再起作用。当今之计,应该是以守待攻,以快制快。” “你说说具体怎么个做法?” 寞子欧这才洋洋洒洒地抛出了他准备已久的计划:“大将军,要对付浅水清,就不能用普通的方法。大将军莫忘愈速则不达的道理,更不能因为要快些消灭浅水清,而因急生错。浅水清目前就象是一只耗子,在咱们惊虹的这个大宅子里到处窜。大宅子里地方很大,坛坛罐罐也很多,你要是用力打下去,由于它速度快,一下就窜没了,结果可能就是你没打着它,到把家里的这些坛坛罐罐都给打破了。对于耗子来说,这个大宅子,只要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它就一定能钻进去,因为它小巧,灵活,敏捷,你要抓到它是很难的。而且你拼尽全力去打杀它,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你终于打死了这只耗子,家也被折腾得差不多了,最差的结果就是,家被折腾完蛋了,但是耗子却溜掉了。” “对付大宅里乱窜的耗子,最好的办法,首先不是去抓住它,而是先紧闭门窗,封锁一切出口,务必不给这只耗子可以逃跑之地,如此一来,它再怎么窜,再怎么逃,都只能局限在这宅子里,跑不出去。” “其次,我们不用急着去拍打耗子。耗子是一种胆小的动物,它知道以他的力量不可能和人硬拼,所以无论我们走到哪,它就只能溜跑,所以我们不用急着去追,同样可以让它四处乱窜,惶惶不得安生。” “再次,就是要先把家里的这些坛坛罐罐挪开,如此一来,耗子少了可以隐蔽的地方,咱们也不用当心一铁锨下去,先把自己家给砸烂。” “最后,我们就要养一只猫,一只可以抓住老鼠的猫。” “所以,我们在围剿策略上应该进行一次大调整。首先就是不再派出重兵四处追击浅水清这个比鱼还油滑的小子,改将国内重兵分散各主要城市和交通要道。各乡镇要隘修筑,建立一定范围的小型防御地堡,屯以适当兵力。虽不能抵抗浅水清的进攻,却可以拖延时间,等待大军来援。此外在城乡镇等地,建立小型烽火台,用于烽烟传讯,有经过训练的专门士兵把守,一旦发现浅水清的士兵经过,立刻点燃烽烟而不做追击,如此一来,援兵及时可到。” “为避免混乱,每一个大城镇的范围都有自己固定的出兵距离,超出这个距离范围的就不再追击,不是交给其他城市,就是任其离开。可浅水清的兵一旦靠近,就立刻出动,对其采用骚扰战术,而对手若要后退,也不做跟进,避免中伏。” “此外,还要将所有乡镇间的余粮,全部收进附近的大城市去。当地百姓要买粮,一律徒步进入,凡购买粮食在一定数量以上,均需有严格的户籍资料,并说明用途,以防止其资粮于敌。” 孤正帆听得连连点头,不得不说,寞子欧的确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年青将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步兵散而守,骑兵聚而攻,这一次要想对付浅水清,就只能调咱们的精英骑兵来对付他,且必须是边防军骑兵而不能再是国内城府军。这支骑兵队,就是我们抓老鼠的猫。” 孤正帆道:“会不会导致我国边防压力大增?” “不需要调很多边防军,只需要一支三万人左右的骑队,对其实行紧追慢打之策,就可让浅水清疲于奔命。这支三万人的骑队,对浅水清来说,将会是非常头痛的一个麻烦。咱们就吊着他,不打他,如影相随,紧跟不放。他要行军,咱们就跟着行军;他要藏匿,咱们就把他的底给揭开,让他藏不下去;他要攻城,咱们就主动上去扯他的后腿;他要搜集粮草物资,咱们就主动干掉他的后勤供应。他要敢玩离合之术,咱们就凭借速度和人数优势蚕食余部!他要是分散逃逸,咱们就直擒敌首,各地配合打击其余。他想吃掉我们,三万骑兵他一口又吃不下,想甩又难甩掉,如此一来,缺乏物资粮草,又无城可攻的铁血镇就将不战自溃。至于时间或许是会长一些,但凡事切不可急于求成,妄想以大军全面包拢,一战而定的做法,看上去稳重,其实还是有些急切了。对付浅水清这种人,就得做好最困难的战争准备,如此才能得到最好的战斗成果。此外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是不用再如前两次围剿般,劳师动众,徒耗国力,更不会由于一朝失败,而给浅水清可趁之机。浅水清虽前段时间得了不少粮草物资,但总有耗光的时候,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到那一天。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得不主动出击,哪怕面前是雄城险关,他也不得不去撞个头破血流了。而以他的情况,在我方有备的前提下,他没可能拿下任何一座大城。” “说得好。”孤正帆大叫起来,两次围剿失败,使得惊虹损兵折将,反给了浅水清纵横的机会,喘息的时间,归根结底,就在于抽调兵力时导致的地方守卫不足。如今寞子欧的建议,却大大回避了前面的困难,而且紧追慢打之策,也大大回避了和浅水清做正面冲突的机会,以避免给这个以战场指挥能力著称的家伙发挥的空间。 这套战术,可以说是正中了浅水清的死穴。 用寞子欧的说法,要抓老鼠,就得养猫!!! 寞子欧打铁趁热:“希望大将军能允许我来负责这第三次围剿。” 没想到孤正帆把头一摇,说:“不,这次的围剿,你不必亲自过去了。” 寞子欧一楞,孤正帆语重心长道:“子欧啊,不是我不给你立功的机会,只是这一次,我不想你去碰浅水清。烈狂焰的那一箭是你射的,如果浅水清知道是你在追他,我担心他会不顾一切找你拼命。” “那样不是更好,我们正可以借此下套,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问题是浅水清的临死反扑绝不可小瞧。为何你要建议让骑队对其追而不战?不就是要逼他们自进死路,以避免前两次的覆辙吗?你若去了,计划只怕就会有变。子欧啊,你是我最看重的人,我不希望你提出的计划,因为你的存在而受到破坏,同时还把自己也搭进去。我知道你想立功,不过我会在给陛下的呈报中指明这是你的建议,我孤正帆虽生性孤高,却还不是抢手下功劳的人。你射伤烈狂焰,如今又提出如此计划,立的功已经够大,险,就让别人去冒吧。” “是,谢大将军。”寞子欧有些不情不愿。 当日夜,孤正帆将此提议送给霸业城,霸业城欣然采纳,由于不再需要调集更多的士兵,物资粮草方面的需要立刻减轻,绸缪良久的第三次围剿,终于全面展开。 第三次围剿,是铁血镇自进入惊虹以来面临的兵力规模最小,威胁却最大的一次围剿。针对铁血镇的高速机动优势,惊虹人派出了一支作战经验丰富,士兵骁勇,精于骑战的由老兵组成的真正精英队伍前来征讨。 与此同时,惊虹人在国内民众中抽调壮丁入伍,重新补充先前战损的兵力,守好各路要道,大城,险关,对铁血镇保持地区威慑而非主动出击。 原本漫天撒播的大网,因为寞子欧的这个建议,一下子全部变成了牢牢楔入地面的铁钉,浅水清再想利用围剿之后兵力空虚的机会进行自由穿插,就会变得困难异常。而这支由边防老军组成的追击骑队,将成为铁血镇的梦魇,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铁血镇致命一击。 1月12日,惊虹大将苏南宇奉命从枫国边境领军回撤,此人是惊虹国内有名的骑兵将领,与寞子欧等人均属于惊虹新生代将军。姜卓梁中流这样的大将老将均出师无功,惨败而归,使得梁丘旭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年轻一辈的身上。同为青年一辈的后起之秀,浅水清与苏南宇将在这次追击战中真正地做一次零距离接触。 1月16日,苏南宇领兵来到惊虹中部,此时,浅水清在惊虹来去纵横近四个月,打败了两次惊虹人的围剿。但是这一次,他的好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 惊虹中部的一处荒郊,离楚急急而来:“苏南宇带了三万铁骑,就在我们五十里外停了下来。” 浅水清回过头来,一双俊目隐现血丝:“只有这三万人?” “只有这么多,不过全是边防主力。” 浅水清想了想,问道:“空晴,中棠,这个苏南宇是什么人,你们可清楚?” 碧空晴回答道:“他是惊虹年青一辈中的佼佼者,和寞子欧,孤远影,世均洋等人齐名,人称惊虹四杰,主要负责惊虹西面和枫人的战事,出道不过三年,但却打过好几场硬仗,有过不俗战绩。如果说寞子欧擅长千里奔袭,来去如风,那么苏南宇擅长的就是攻城拔寨,强攻硬打,尤擅阵地战,此人作战极为骁勇,悍不畏死,人称九死郎,意思和开山的九命战神差不多,就是说每一次作战,这个家伙都冲锋在前,不把自己打到浑身是伤,九死一生,绝不停手,但偏偏总是福大命大,就是死不了。” 水中棠也道:“据我所知,九死郎看上去如浅少般是个翩翩少年郎,不打仗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的风流人物,惊虹人的用将,经常以貌取人,听说凡容貌丑陋者,皆不受重用,惊虹四杰大都是翩翩英俊郎君,曾引得无数少女倾慕。” 碧空晴补充道:“不过苏南宇虽然作战勇悍,为人却是极为持重,他是惊虹丞相益子谦的学生,受其老师教诲,相信战前需谋,战时需勇,因此每凡开战之前,都反复思量斟酌,并不冒进。他在打仗时英勇无畏,在打仗前却又谨慎多思,可以说是惊虹境内少数的集智与勇两种优点于一身的人物。惊虹四杰里,最杰出的两人就是寞子欧与他了。谁要是以为此人作战勇悍就一定是有勇无谋,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浅少,苏南宇比起你,唯一不如你的地方大概就是缺乏你的大局观和你那为人所不敢为,以下犯上的勇气,其他的哪方面都不会比你差太多。” 水中棠轻道:“后者未必是优点。” 众人偷笑。 浅水清眉头皱了起来:“这就是他们的下一次围剿吗?只用三万人?离楚,你再去探一下,看看这三万人是什么配备。” “不用看了,我已经全部查清楚。”离楚道:“这次苏南宇带的三万骑兵,所骑的全是青蹄兽,这种马是惊虹特产,四肢较短,身材矮小,耐力极足,不利于短途冲刺,却长于耐久,对复杂地形的承受和适应能力很强,而且。。。。。。也是双骑换乘。” 水中棠叫道:“六万匹青蹄兽?妈的,惊虹人可是下了血本了。” 方虎冷冷道:“咱们的五万多匹斑纹豹,也不会比他们差吧?” 浅水清把头一摇:“不,斑纹豹更适合于平原地形的长期奔跑,对复杂地形的适应能力绝不可能比得上青蹄兽,惊虹地处南方,复杂地形比比皆是,以前我们运用骑兵优势,时聚时合,时快时慢,总能避免和对手做拼死一决,不过现在有了这六万匹青蹄兽。。。。。。咱们麻烦大了。” 浅水清很少这样说,他这么一说,那就意味着即将到来的日子,是绝对不会好过的。 只见浅水清沉声道:“两次围剿失败,损兵折将惨重,惊虹国内颜面无光,是非要除我们而甘心的。大家不要小看这三万人,我敢肯定,他们带给我们的麻烦,将远超以往。这一次,惊虹人是有备而来,以骑兵对骑兵,那是以快制快,以边防军对铁血镇,那是以精锐对精锐。惊虹人显然已经不再把胜利的希望放在重兵围剿上,而是采取针对我方优势的战斗策略,惊虹。。。能人不少啊。” 方虎大叫:“怕什么?大不了和他们硬拼一场,不就是三万骑兵吗?” 浅水清苦笑:“只怕对手也正是这么期望的。我铁血镇只有两万人,且毕竟是步兵转过来的,不是正规骑兵。以两万打三万,正面战场上,我没把握一定赢,且就算赢,也损失惨重。咱们铁血镇,死不起人。” 有一句话,浅水清没说。骑兵对决,是对阵形要求最低的一种战斗方式,两方如果全部是骑兵,指挥官所能发挥出的作用可说极小,缺乏战阵变化,很难发挥组织纪律的优势,难以全面发挥指挥官临场应变的能力,惟有两方对冲,谁的实力更强,谁离胜利就更近一些。 浅水清最擅长的战术优势,组织优势,在这种骑兵对决中,基本被抵消于无形,反到是对手苏南宇,可以凭借他最惯常的冲锋在前打法,大大发挥己方实力,那恰恰是浅水清所不擅长的。 非到必要时,他绝不冲锋在前,他永远都不是那种靠一往无前的拼死作战而获得胜利的将军。 尤其令人头痛的是,惊虹的地形显然更利于青蹄兽的发挥,而不利于天风的斑纹豹,如此一来,以少打多,铁血镇能不能赢都是问题,更别提胜的无损了。 “我们走!”在考虑清楚后,浅水清断然下达命令。苏南宇的这三万骑兵,是一个甜蜜诱饵,可惜,他吃不下。 然而很快,他们就会发现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 第四十三章 第三次公决 由于有人暗中捣鬼,迫使姬若紫不得不提高价码,以获得曼德教的谅解,使得姬若紫心中愤怒。 使馆周围的防御被大大加强,一应无干人员一律不得接近,大批的高手被派出,务必要查出到底是谁在陷害姬若紫。 与此同时,鸿雁终于到了。 “姬姐姐!”看到姬若紫的那一刻,鸿雁委屈了这许多日子的泪水终于尽情地流了出来。 她抽泣着说出那些天的遭遇,姬若紫听得心中叹息:“这么说来,舞残阳和劫傲不仅杀了你父亲,还公然撕破脸来追杀你们了。那么他们坑害铁血镇一事,已无可置疑。”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问题,当初鸿雁和津津都曾反复探讨,却无人能得出答案。 姬若紫苦笑:“还用问吗?只能是和烈帅的遗命有关。。。。。。” 当她把当初鸿北冥的分析一一说出时,云霓等女皆听得愕然,全没想到世间事竟可以发展得如此卑鄙,惟有姬若紫淡淡道:“其实对这方面我早有怀疑,现在想想,我是真不该派你们去的,白白牵连了鸿帅和廉督,都是我的错。” “姬姐姐,你可能为我父亲报仇?” “不能。”姬若紫的回答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姬若紫已经站了起来:“这件事到现在,全部都是推测,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要想报仇,我们根本做不到。那个津津说得没错,如今暴风军团全在舞残阳和劫傲的掌握里,就算是野王也不会轻易对他们下手。鸿雁,你没有去苍天城是对的,否则你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这个天底下,要说还有一个人能帮你报仇,那么除了浅水清,就没有旁人了。” “浅水清?”鸿雁呆呆地看着姬若紫。 “对,只有他能对付这两个家伙,我是没这个能耐的。鸿妹妹,忍忍吧,只要救出水清,一切自可迎刃而解。明天就是第三次公决的日子,目下的当务之急,就是一定要先拿下此役,才能徐图后事。”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叫道:“特使大人,有一个叫朗斯洛特贝里曼的圣威尔商人求见,他说他带来了关于浅水清和铁血镇的消息。” 众女皆是一惊,齐齐站了起来。 姬若紫立刻道:“请他进来。” 。。。。。。。。。。。。。。。。。。。。。。。。。。。。。。 朗斯洛特贝里曼进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和飞。 和飞见到云霓,先跪下去叫了一声:“铁血镇和飞见过主母,见过姬姑娘,见过。。。。。。” 其他的几位他就不知道谁是谁了,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有些尴尬,只有几个女孩子捂着嘴偷笑。 姬若紫微微一楞:“你是铁血镇的兵?” 和飞把头一点:“回姬姑娘,属下是铁血镇灵风旗的兵,奉浅督命,随这位贝里曼先生来的,浅将军有话要我带给姬姑娘。” “这么说他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事了?” “是的,浅督已经知道姬姑娘为借道一事全力奔走。” “那他有什么说法?” “他说,无论是在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姬姑娘切记:若把铁血镇当成是谈判桌上的的赌注,则事事难成;若将浅水清当做一枚可堪利用的棋子,则事尚有可成之机。” 姬若紫轻轻一笑:“水清当真知我。” 和飞这才把在康州和贝里曼见面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末了,和飞说:“将军托我转告姬姑娘,目前铁血镇正在惊虹各地做一件大事,此事事关重大,为保密故,不敢说于小的听,但相信以姬姑娘的智慧,知道其所为后必能猜出其原由。借道一事若能成功,则万事休提,若不成,则请姑娘不妨换个思路重新考虑。另,贝里曼一事,牵涉重大,请姬姑娘自己斟酌,如何把握良机,他将会遣人在火云城等候姑娘消息,以方便联系。。。。。。” 姬若紫低着头想了一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贝里曼先生,谢谢你送来水清的消息,这些消息很重要。” 朗斯洛特贝里曼弯腰一躬:“贝里曼期待与您的合作。” “我希望我永远不会有和你合作的机会。”姬若紫淡淡回应道。 对她来说,什么大计划,也比不上让自己的男人尽快脱离险境来得重要。 另一边,风娘子和鸿雁还有乐清音早拉着和飞到一边,对他问长问短,全问得是自己男人的事。风娘子更是扯着和飞的耳朵大叫道:“快说,快说,我男人到底怎么样了?” 和飞委屈无比道:“这位大姐,您贵姓啊?你男人是谁?” 姬若紫再克制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颜如花,看得贝里曼目瞪口呆,打心眼里,他是不希望第三次公决能够通过。 。。。。。。。。。。。。。。。。。。。。。。。。。。。。。 1月12日。 圣威尔人的第三次公决,也是最后一次公决在大议会厅召开。 在付出了这许多日子的艰辛努力,大把大把的金钱撒出去后,如今终于是见回报的时候了。 这一次,来的人不仅有各公国元老,甚至连教皇陛下和塞西莉亚奥康纳利女王陛下也同时出席了此次会议。 围在大议会厅外的,是来自各国的使节,细作,密探,他们静心等候着这场事关重大的走廊租借提案是否通过。原本没有人相信姬若紫能成功完成自己的使命,但是第二次公决的结果,使得人们再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当姬若紫气定神闲地走上元老会的发言台上时,很多人就已经明白,姬若紫胜券在握。 台上的永远属于表演,台下才有交易,自第二次公决之后,姬若紫和她的一干姐妹继续出击,又先后争取到数位元老的支持,使得如今支持租借提案的元老已达近六十人。 这也就意味着,只需要半数元老通过的这起商业提案,基本已成定局,铁血镇的回家之路,正在被姬若紫打开。 在那一番慷慨激昂扬的发言之后,投票正式开始。 按规矩,最后一次公决,使节团的人必须回避,姬若紫领着自己的人在等候厅等待投票结果。 。。。。。。。。。。。。。。。。。。 “姬姐姐,你说这次我们能成功吗?”鸿雁关切地拉着姬若紫的手问。 姬若紫充满爱怜地摸摸鸿雁的小脸蛋:“放心吧,这些日子,我和你云姐姐她们为这件事做足了功课,该拉拢的也都拉拢了,能付出的也都付出了,如今有58位元老已经明确表示会支持我们,曼德教为了他们自己的传教利益,也不希望这次的事情会失败,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们没有失败的理由,不信你可以问问男爵。” 一直负责使节团对内联络的泰尔夫查勒笑道:“姬姑娘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她这次干得非常漂亮,几乎折服了所有圣威尔人的心,请放心,她一定会成功的。” “那就好。”鸿雁拍拍自己的胸脯,父亲死后,她现在满心牵挂的就是林跃。 从和飞的口中得知林跃无恙,她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时间也差不多了,几位请在这等一下,我这就进去看一下,有什么结果,我都会出来报告诸位的。”男爵说。 片刻后,男爵急急从里面出来,他脸色已然大变:“姬姑娘,49票对50票,走廊租借案。。。。。。被拒绝通过了。” “你说什么?!”姬若紫大叫着站了起来,身躯一阵摇摆,险些没昏过去。 这一天,圣威尔民主议政院正式做出最后裁决----拒绝和天风帝国签署圣洁走廊租借协议,天风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女子外交行动,惨遭滑铁卢,以一票之差惜败。 天风帝国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也重要的一次外交大挫折,明明已胜券在握的行动,却突然间被翻盘逆转,姬若紫没能完成自己的外交使命不说,甚至连自己怎么失败的都不知道。 这场外交大行动,在轰轰烈烈中开场,却于无尽遗憾中落幕,铁血镇的归家之路,也再一次被无情堵死。 奥布赖特教皇出来的那一刻,面色铁青,就连斯波卡约大公爵也是一脸的愤怒。 很显然,他们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个样子。 第四十四章 孤注一掷 当天晚上,使节馆。 姬若紫与众女还有诡八尺聚于一堂。 “斯波卡约大公爵送来的消息,之所以会是这样,完全是因为东部联盟的九位元老突然倒戈,对走廊租借案提出了反对。”姬若紫说这话时有些有气无力。 云霓:“为什么东部联盟的人会突然倒戈?” 姬若紫冷冷道:“因为有人给他们送来了消息,声称无论他们怎样反对,天风帝国都不会对圣威尔采取任何军事行动。先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戏。” 云霓和鸿雁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姬姐姐,到底是谁在背后捅我们的刀子?” 姬若紫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是一个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人。。。。。。太子。” 。。。。。。。。。。。。。。。。。。。 自从公孙石告诉苍澜,浅水清可以不动声色的废掉他的太子之位后,苍澜的心中就一直不安宁。 尽管这些日子他苦心向学,可是安逸日子过久了,便总是怀念过去声色犬马的生活。他学得越努力,懂得越多,对浅水清的恨意反就越深。尽管他也清楚,浅水清只是吓吓公孙石,绝对不会对他动手,可小人之心便是如此,总觉得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是个大患。苍野望如今正值盛年,不出意外的话,没个二三十年都不会死。他老人家一天不退位,太子就永远只能是太子。谁也不能保证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浅水清会做什么。 而要太子如此辛苦数十年,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浅水清去打寒风关的时候,他不知道具体底细,自然也无法做手脚,但是铁血镇兵困惊虹后,他的心思就活跃了起来。 无论如何,不能让浅水清活着回到天风,这就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有他老爹明察秋毫,大动作他是不敢做的,但是小动作却是可以。姬若紫借翔龙军团的威压,逼使东部联盟同意开放圣洁走廊,他立刻从中看到一丝契机。 所以他早早飞鸽传书,命人将事情通知东部联盟,翔龙军团无论如何不可能进攻圣威尔,先前只是姿态。 可这个笨蛋却愚蠢地忽略了一件事,就是东部联盟的人并不可信任。 为了让东部联盟的元老相信此事,传信之人不得不表露自己的主子是天风国内的重要人物,所以此消息绝对可靠。 而东部联盟的元老们却立刻意识到,天风内部有人搞鬼。他们很明白一点,那就是坏了曼德教顺利进入天风的好事,肯定会有麻烦。所以在报信人通知过他们后,这帮家伙一方面立刻反水,使走廊租借计划成空,另一方面却派人暗中跟踪追查,查出到底是谁在害姬若紫。 结果并不难查。 斯波卡约前来质问时,东部联盟顺水推舟就把太子苍澜的行为给出卖了,也算是给了曼德教一个交代。 斯波卡约也没想到,在这次租借圣洁走廊的事件中,阻力不仅来自天风以外的国家,甚至天风本土竟然也有人希望铁血镇回不去,他气愤之极却是无奈,只能再将此事通知姬若紫,诅咒天风自家人乱成一团。最好是苍野望听到儿子破坏拯救铁血镇大计,气愤之下一刀宰了这小子,然后剩下的两个儿子为抢太子位而大打出手,天风帝国元气大伤。 在这里,所有的帮人者,被帮者,害人者,被害者,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算盘,有的精明,有的愚蠢,有的世故,有的幼稚,而现在,在所有这些人的联手打压下,姬若紫却失去了救出铁血镇的希望。 。。。。。。。。。。。。。。。。。。。。。。。。。。。。。。 心,已经凉到了谷底。 姬若紫费尽心力搞出的拯救大计全然成空,所有人都呆呆地再不知如何是好。 云霓看着姬若紫:“这件事。。。我们要不要呈报陛下?” 姬若紫叹了口气:“不,不要。不管怎么说,太子都是陛下的儿子,他敢这么做,那就是有恃无恐。野王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了浅水清而杀自己的儿子,君臣之情,怎么及得上骨肉之情呢。” 风娘子恶狠狠地咬牙:“那至少,我们可以把当初水清的计划告诉皇上,可以废了他的太子身份!” 姬若紫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你们当真以为,悬匣中梁,密旨不宣,不立太子的做法皇帝会采用吗?不,野王根本不可能采用如此做法!” “什么?”众女皆是一呆。 姬若紫却苦笑道:“水清当初根本就是吓吓公孙石那个老混蛋的,其实我天风帝国根本不适用这套法律。” “这是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我天风帝国以武立国,凡为皇帝者,都要有领兵在外的时候。暴风军团的主帅,必须是下任皇帝人选,如此才能保证军心所向,也可保证皇帝对军事有一定的理解!可是悬匣中梁的做法,却是将下任皇帝是谁密而不宣,直到最后时刻方才揭晓,此做法与我天风惯例不符。若不明立太子,那么谁来掌管暴风军团?将来谁任主帅?所以根本就不适用,若水清真向野王提出此计,只怕野王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浅水清是不是想独掌暴风军权,故而献上此计,逼使太子无法掌兵。” 说到这,姬若紫无奈道:“太子愚蠢,想不出其中奥妙,可是公孙石当时或许会受蒙骗,事后却肯定能想清楚。他却故意不说,吓得太子虚心向学,将太子好学的功劳揽为己用,又激使太子忌惮水清,才出现如今的结局,公孙石。。。这个老混蛋,就连这次的事八成也是他出的主意。水清若倒,他的权势便可再增!” 说到后面,姬若紫的声音已陡然提高八度,双目中充满愤怒火焰。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还是乐清音问道。 姬若紫一扬玉脖:“租借走廊计划已经失败,如今我们已经不可能让铁血镇顺利回归,不过就此归去,我也不甘心。我们在圣威尔这里付出这许多代价,下了这许多功夫,就一定得收回本钱来。救不出铁血镇,我就在这圣威尔跟他们耗着了。” 说到这,姬若紫眼中的狠毒之意更甚:“水清曾经告诉过我,当你要做一件事的时候,固然要全力以赴,但这不代表就不能准备后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患。所以我也在这次任务执行前,准备了一套备用计划。这套计划或许不能救出水清,但至少可以让他在惊虹多支撑很长时间。姐妹们,如果你们还相信我,那么就请继续跟着我,为了救自己的丈夫而努力。” 众女一起站了起来:“请姐姐尽管吩咐,只要能救出铁血镇,什么困难我们都能做到。” “那好。”姬若紫叫道:“其实昨天和飞过来,送给我的那句话,我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正好与我的备用计划不谋而合,很显然,水清也已经做好了万一借道不成的最坏打算。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铁血镇,让他们尽可能地在惊虹生存下去。” “怎么做?” “根据昨天和飞送来的消息,惊虹人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在全国范围内实行资源紧缩。水清曾说过,要想躲避一个国家的搜捕,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如何长期躲避。在这两个区别中,长期的问题就在于后勤资源的供给。历史上任何一位名将都不可能在缺乏后勤资源的基础上打胜仗,水清也不能例外。他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前两场战事给了他缓冲之机,但是以后就难说了,所以我们要为他解决这个问题。” “水清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既然铁血镇出不了惊虹,那就让我们的人走进去!” “如今水清和贝里曼建立了联系,我们就要通过他,向惊虹输送铁血镇所需要的物资。云妹妹,你和清音还有风娘子就要负责这方面的事了。除了贝里曼之外,我们还将联系一批经常走惊虹的圣威尔商人。我们将会在他们的商队中安插一批自己人,也就是当初水清留给我的那批人,还有你天下云家和鸿家的人。这些人的任务就是,借圣威尔商队的名义进入惊虹,并在那里建立一个据点。一方面要立刻与水清取得联系,另一方面则成为我们的物资秘密接收站,在水清最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将他所需要的物资送到他那里。这将是铁血镇的生命线。” “这条线非常危险,一旦不慎被惊虹人察觉,我们将会再没有帮助水清的机会,可一旦成功,将会为延续铁血镇的存在起到重要作用,所以我们不但要绝对保密,还必须做到快速,准确。清音你负责和商人之间的交道,那个贝里曼以后就交给你了,他想做米特列城的商会会长,我们要全力以赴帮助他。你以前是青楼出身,最擅长于和这类人打教导,相信不是问题。云妹妹你是世家大户出身,最擅长的是和上层的那些达官贵族打好交道。借道一事虽然失败,但我们花大价钱建立的交情依然存在。这样的关系浪费了实在可惜,正应借此机会向他们要求一番。只要他们肯睁只眼闭只眼,那么物资进入惊虹就不再是难事。” “风娘子负责进入惊虹,掌握那一带的据点,务必要和水清联系上,清楚他需要什么,我们才能给他及时的帮助。现在的铁血镇暂时对物资还没有太多需求,但是要不了多久,可能就要全靠我们了,不管他们需不需要,我们都得先尽可能多的送些物资过去,然后做好库藏,以备不时之需。” 众女听得目瞪口呆,姬若紫喘了口气,喝了杯水继续道:“要想找到水清,我想并不太难,有和飞在,自有和铁血镇联系之法。你过去后,不但要为他们输送物资,必要时还要为他们搜集一些情报。这方面尽量委托贝里曼去做,以圣威尔人的名义进行。” “另外,云妹妹你要立刻写一封信给清敏公主。我们这次的行动,没有皇帝允许,是私自行动,所以我首先需要公主去请得陛下的首肯。记住在信中让清敏公主先去找历相,请他先去探探陛下的口风。历相一定会肯帮忙,因为公孙石这个老狐狸,在解决了水清之后,下一个要对付的肯定就是历相。而要对付历相,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从历非烟下手。所以还要请清敏公主注意保护非烟,绝不能让她有任何意外闪失。但是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不能说出我们已经知道是太子搞鬼,否则以她的心性,难免就说漏嘴。如果让野王知道了真相。。。” 姬若紫心中一寒,如果苍野望知道是他的亲生儿子破坏了借道大计,也许他第一个反应是把苍澜毒打一顿,但第二个反应只怕就是绝对不能再让浅水清活着回来。 苍野望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苍澜和浅水清两个仇家处在同一间庙堂之下的。 摆脱这可怕的念头,姬若紫让自己不要再去想,继续道:“此外,就是联系申奇等人,要他们立刻想办法筹集大量物资,送到圣威尔来。云妹妹你还要再次去找女王,重新提请走廊租借,不过这一次,我们可以同意天风所有商队不得以任何形式携带铁血镇任何士兵归国这个条款,如此一来,走廊租借案就一定能获得通过。为时间考虑,这次我们将不会再把事情放到元老会上进行公决,而是直接由女王陛下决定,我相信在真正的在商言商这个前提下,走廊租借案她一定会接受。如此一来,我天风商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此地了。” “我本人也要和曼德教再做一次商谈,此番受挫,曼德教的计划也跟着泡了汤,他们付出这许多努力,相信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这一次,谈判的主动权将重新回到我手里,哼哼,曼德教想要进入天风,要让水清入教,就得先看看他们能为我们做些什么了。” 一连串的任务,听得众女头昏脑涨,简直完全跟不上姬若紫的思路,反到是诡八尺,听得聚精会神。那个时候,他大叫道:“姬姐姐的意思,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帮助铁血镇在惊虹生存下去。只有先让他们活下来,才能再想新的办法救他们,对吗?” “还是你这个小鬼头机灵。”姬若紫抚着他的头笑。 “那我也要去惊虹!”诡八尺叫。 姬若紫怒斥:“不行,你年纪还太小,你还不能去!” 诡八尺叫道:“这场战争既然已经把女人推上了战场,那么多推个孩子上去,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众女皆愕然。 是啊,既然这么多原本不属于战争的女人都已经上了战场,那么多个孩子,又有什么好稀奇的?姬若紫无奈的点点头:“好,战争无情,既然你要去,那么你就去吧。” 诡八尺嘿嘿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鸿雁道:“姬姐姐,我能做什么?” 姬若紫回答:“你和我一起,做另外一件极重要的事。” 听到能和姬若紫一起做事,鸿雁大感兴奋:“姐姐请说,我们做什么?” 姬若紫望着自己的众姐妹,缓缓道:“这次的外交谈判失败,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咱们女人要想做成大事,其实真得很难。女人这一生最擅长的,其实不是拉拢示好,交结朋友,而是说长道短,挑拨是非,离间他人。我们前面做的事,其实是以短对长,但这一次,我们就要回到我们擅长的老路上去。” “所以鸿妹妹,你和我要做的事,就是破坏惊虹人周边的邻国环境。拉拢圣威尔公国的任务,我们虽然失败,但是惊虹也一定意识到圣威尔公国并不对他们真心帮助,否则根本就不会有大议会投票表决中第二次公决我方大胜的事,更不会有所谓的一票之差。所以我们一方面要引起惊虹人的警惕,让他们不再轻易相信圣威尔人,另一方面又不能让他们闹得太僵,以免送物资入境的计划受到破坏,如此一来,惊虹人就不敢撤走太多驻扎于边境的守军。” “一个国家最强大的防卫力量,就是他们的边防军。寒风关是如此,圣洁走廊是如此,惊虹也是如此。我虽不擅打仗,这点还是明白的。为什么姜卓娄天德的部队会被水清如此轻易击溃?就是因为他们不是边防军,经历的战事远远少于边防精英。如今浅水清依然在惊虹境内逍遥,可如果梁丘旭认为国内军队已不可再予信任,将边防军抽调一部分过来进行围剿,那么水清的日子会非常难过。” “我们不但要挑起惊虹人对圣威尔的警惕,不敢轻易从圣洁走廊抽兵,还要去他西边的几个邻国,枫国丘国黎国等国家,以及中央走廊的其余一些地方,分别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务必让他们的边防紧张,只有从国内抽兵出去,不能从边防军抽兵回来。哼哼,挑拨离间,中伤陷害,这等女人拿手的把戏,会叫他们大吃苦头的。建立盟交我们可以只差一票,那么破坏盟交,我们可以领先很多票!” 说到这,姬若紫冷眼看着身边所有人:“铁血镇不能走出惊虹,固然是铁血镇的不幸,却也同样是惊虹人的不幸!水清就算是死,也会把整个惊虹拉下马来为他陪葬,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一切手段去维持他生存的可能!只要人还活着,那么希望就不会消亡!” 话音如铁。 。。。。。。。。。。。。。。。。。。。。。。。。 火云城,富甲一方的天下大豪明成亦刚刚回到自己的住家,这些天,来自各地的生意被铁血镇冲击得垮掉大半,明成亦损失巨大,可除了斥骂官府无能外,却没有任何办法。 刚刚回到书房,却发现一个相貌英俊的陌生男子,长剑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敢叫,你就死。” 明成亦浑身一个哆嗦:“这位好汉。。。。。。。” “我不是来劫财的,别叫我好汉,我的名字叫离楚,我是天风人。” 明成亦抖得更厉害了。 离楚微笑着看对方脸上那恐惧的神情,走到书案后坐了下来:“不用想了,我这次过来,不是来杀你的,如果有兴趣,咱们就谈笔买卖。买卖若能成,从今以后,你明家的生意都不会有任何问题,要是不能成。。。。。。明老板,准备给你全家老小收尸吧。” “什么买卖?”明成亦颤颤惊惊地问。 离楚那一把柔和的声音轻忽飘来:“从现在起,你所管辖的矿区,那些战俘每天的干活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时辰,伙食里必须有肉,实在不行就剁成肉泥,做成肉汤。饭菜要管饱,还得让他们吃好,别让他们累着。凡有受伤的,不能动的,瘫痪在床的,全都给我请大夫治好,看好。另外,我会为你指定几个人进去做监工,那里的工作将由我的人来接管,你只要帮我负责好对当地驻守军官的应付和盘问即可。我不管你找什么理由,什么借口,说吃饱了干起活来有力气也成,说你老人家突然善心大发也好,说你钱多到没处使也罢,又或者你买通长官,拿捏对方把柄,随便你用什么手段。。。。。。” “总之,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看到战俘营里两万三千名战俘能生龙活虎地象个人一样的站起来,而惊虹驻防兵必须对此一无所知,我知道这很困难,但是做不到的话,你和你全家都得死。” 第四十五章 分别(上) 1月12日,姬若紫走廊借道大计失败,随之而来的,是这个女人发动的新一轮外交攻势,纵使不能让铁血镇借道归国,也务必要让圣洁走廊成为铁血镇的物资供应渠道。 1月17日,铁血镇的麻烦正式来临,他们发现对手的骑队不再是急于进攻,而是采取了威逼骚扰的战术。当强势敌人以弱势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麻烦显然已经一步步加大。 1月20日,浅水清命令部队一路急行,然后于狭窄小路设伏,准备打苏南宇的伏击,苏南宇不为所动,舍近而走远,避过了伏击圈。 1月24日,铁血镇攻打惊虹的一座小县城,该县守军拼死抵抗,苏南宇后路追击,铁血镇将士被逼无奈,只能落荒而逃,苏南宇命部队打马直奔,不离不弃。 1月28日,在经过又一轮的收买,谈判,拉拢,利诱后,圣威尔的塞西莉亚?奥康纳利女王对外宣布,虽然旧的走廊租借案未获通过,但新的走廊租借案却正式通过,此次租借,天风商队可以自由通行,但凡为天风军人者,无论何人,不得以任何身份任何理由出现在圣威尔土地上,本次合作仅限于商业行为,不许任何军方势力介入,与惊虹战事无关。 东部联盟的临时反水,破坏了姬若紫的大计,却最终没能保住自己在边境的利益,对此只能徒呼奈何,而惊虹人对此表示异常愤怒,指责圣威尔方面的行为破坏了两国感情。前次元老院的公决结果,仅因一票之差而险险使得姬若紫成功,已经使惊虹人大为不满,而这一次,更让惊虹国主梁丘旭暴跳如雷。 对于惊虹方的反应,圣威尔人的回应是:联合公国的神圣战锤斯波卡约大公爵亲自率领两万圣堂武士队,再加八万扈从,总计十万人,驻扎在了惊虹与圣威尔的边境线上。 此举令惊虹方大为惶恐,边境压力陡增,梁丘旭迫于无奈,只能转而以低姿态面对圣威尔人。 浅水清一天不死,惊虹人都没资格面对圣威尔人的挑衅,正如浅水清本人所说,别把我看成是狼嘴里的骨头,待宰的羔羊,而应把我看成是可利用的棋子,插入惊虹的一把钢刀。 当浅水清在惊虹纵横往来的时候,他本人固然身陷危局,却也同样使得惊虹人日子难过,姬若紫领会浅水清的精神,大肆鼓动唇舌,终于使得圣威尔的贪婪本性大发,在从天风人这里得到巨大好处后,又试图从惊虹人上榨取更多的油水。 同日,浅水清采用离合战术分兵诱敌,没想到苏南宇一改谨慎本色,趁其薄弱之机,突然发力领所有部队对准血风旗强冲猛打,险些将其包拢围剿,碧空晴领兵仓皇而逃,离合战术告败,血风旗战死士兵六百余人,苏南宇损失微乎其微。 1月31日,铁血镇转战惊虹西北,再度做出进攻霸业城的姿态,苏南宇不焦不躁,领兵衔尾,各地守军一方面派出小股部队频繁出击,对铁血镇极尽骚扰,另一方面则加强各地防守力量。铁血镇被逼无奈,只能专走僻静小道,身后吊着的是苏南宇那根大尾巴,始终无法甩脱。 2月5日,水中莲终于来到了米特列城,在经历千辛万苦的跋山涉水后,六个女人终于又重新聚首。鸿雁看到水中莲,大哭不已,反是水中莲,淡淡地安慰鸿雁,强压下心中对丈夫的思念。廉绍一如今已为舞残阳等人所囚禁,那是对水中莲的警告,使她不敢前往苍天城。 2月8日,一支米特列城的外交使节团在姬若紫的怂恿和女王的授意下开始前往霸业城,他们要就自己拒绝帮助铁血镇归国一事向惊虹人索取好处,要求其降低惊虹圣洁走廊一带的过关税费。 这一举动,真正是为惊虹人雪上加霜。 与此同时,姬若紫也已经做好了新的起程准备,她要和鸿雁一起,将这次的外交行动面再次扩大到惊虹周边的其他国家去,务必破坏他们的关系,为浅水清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而铁血镇,则在穿越了大半个惊虹后,来到了惊虹西部,他们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远,前途也越来越渺茫,对惊虹战局的控制越来越薄弱。从苏南宇的追击到现在,战斗打得不多,非战斗减员的数字却已经开始急剧增加。。。。。。 2月10日,苍野望正式回书米特列城,允许姬若紫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为拯救铁血镇而努力,回书声称:此番行事再若失利,立刻回返,朕为铁血镇已付出足够,可无愧天下。 言下之意,已隐然有所不满。 。。。。。。。。。。。。。。。。。。。。。。。。。。。。。。。。。。。。 “明天我就要上路了。”使节馆里,姬若紫和云霓两个人相对而坐:“云妹妹,你做为水清的正牌女人,云家的天之娇女,你要记住,其实许多时候,你的聪明才智并不在我之下,只是你没有机会将其发挥出来而已,但是现在我要离开了,这就需要你能自己挑起大梁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米特列城的局势稳定就要靠你维持,这里是我们能帮助水清的最重要的地方,万万不可有失。” “不是还有清音妹妹吗?” “她不行。”姬若紫立刻摇头:“有些人天生擅长做谋臣,有些人天生是做主子的。云妹妹,你和我,一个是高门大阀里出来的世家贵族,一个是皇宫里出来的前王妃,都有过御使下人的经历,清音却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所以她最缺的不是智慧,而是为上位者的一点魄力和担当。让她为你出主意,打下手,都可以干得不错,但领导大家就会出问题。云妹妹,你要记住,如今在米特列城,你就是头,是大家的核心,这是权力,也是责任,你不能放,更不能推卸。” 云霓心微跳了几下,终于还是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那好,你既然答应了,那我就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 “就是水清目前在惊虹的策略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是说他的劫富济贫之策?” “对。”姬若紫神色一整:“记住,为首领者,一定要头脑清醒,你在这里救水清,不是你做你的,他干他的,而是你的行动要和他遥相呼应,配合于他。所以你若不知道水清每一步计划的意义所在,你便无法配合好。这一次,水清的行动计划很明显是冲着惊虹的国内政局来的,我们要看到他行为背后的目的所在。。。。。。” 随着姬若紫的阐述,曾经发生在草原大帝国的那番分析,又再度出现在了姬若紫的口中,与旺赞不同的是,这一次,姬若紫看得比他更清楚。 任何封建时代的国家,都有着严重的贫富两极分化现象,越贫弱的国家,这种现象就越明显。 惊虹特殊的地理地貌和国土环境,使这片土地上同样存在着极大的贫富差异,这就为浅水清实行计划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罗宾汉行动劫掠富商,分发钱银,使得铁血镇在惊虹土地上,不但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兵民矛盾,甚至在某些极度贫困的地区,受到了当地民众的热烈欢迎。 老百姓是很现实的,浅水清虽然是敌人,但是他来到这片土地上后,一不杀人,二不抢掠,得了财物还要分发,这样的敌人,那简直是多多益善。不过当地的官府衙门,可就倒了大霉了。 浅水清每到一地,除了劫掠富户外,还要劫掠当地的府库。劫掠富户,他还客气些,一个也不杀,劫掠府库时,却几乎是把所有的当地官员全部杀个精光。 没人知道浅水清当初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区别待遇,但是随着浅水清所到的地方越来越多,渐渐地人们才发现其中的奥妙。 除了吸引占据一个国家绝大多数的贫民人口的好感之外,浅水清的做法,最重要的就是直接挑起了贫富对立。 由于浅水清分发富户时,所有富商只要合作,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当浅水清走后,绝大多数的富户会立刻向当地民众展开追讨行动,索回钱财。这些人平时有钱有势,这刻被浅水清抢了个精光,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这就好比某个替天行道的侠客自以为是的行侠仗义,帮受苦百姓伸张正义,却又不能斩草除根,结果就是其扬长而去后,受到欺辱的恶霸自然不干,势必要回来找回场子,那被侠客帮过的苦难百姓便要加倍受罪。 浅水清如今所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不懂道理,自以为是的侠客人物,只不过他的行为和手笔,要比个体侠客的范围大得多,其影响也就更加深远。 如此一来,贫富矛盾便骤然加剧。 老百姓们平日里早就苦得难熬日子,突然天降大财,又不是自己去偷去抢的,自然要想方设法维护。若是在往常,富户们到是可以借官府力量镇压民众,逼其还财。可是浅水清每到一地,必定将官府中人杀个精光,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又能有几人为他们做主。 失去了最大保护伞的富户们,突然间就发现,没有官府力量的撑腰,那些平日里低三下四的泥腿子们腰杆一下就硬了起来。他们有了钱,有了资本,富户们却堕了威风,两相权衡,贫民意识到自己有了对抗贵族的力量,自然再不会罢休。 于是,浅水清散落在民间的这些财富,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导火索,引发了一场民间贫苦人士与富人们的激烈对抗。 起初,这种对抗只是小范围内的进行,浅水清经过十处,或许只有一两处会发生。这是因为,当时的贫富力量,依然还有一定差距,穷人们还不愿意为钱拼命,大部分人都会强忍着将钱财回交。但是随着浅水清来回往返,有些地方甚至来上数次。有时今天从镇上穿过去,明天就要返回到镇上来,一切就变得越发不一样了。 富户们好不容易纠集起力量,把散落的部分钱财抢回来,浅水清却又跑过来,把大家再抢一次,然后再一次分发民间。等浅水清走了,富户们还得再去征集人手去抢回来。这样经过连续几次折腾,有些老百姓就再也不愿意了。 贫与富本来就是彼此对立的关系,老百姓每一次被富户抢回去钱财,心里必定痛一分,对其的恨意也便增加一分,而在连续忍受了一次次的压榨,偏偏还有些恶霸富户甚至把老百姓自己家中的钱都给抢了回去,以弥补被浅水清抢去自用的那部分亏空。如此行为,便导致了双方关系进一步的恶化。 尤其是很多时候,浅水清的钱财分发并不存在固定数额,谁家得了多少,完全是未知之数,就更平添了回讨的困难,贪婪的权富阶层总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想法,将民众手中的钱财一扫而光,反而更大程度上增加了民众对浅水清的依靠。 这种打着替天行道的大旗对当地百姓进行的增予,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加深了当地老百姓受到的剥削和残害,但是浅水清不是自己来做,而是故意挑拨惊虹内部的对立阶层来做,因此手法更加隐蔽,也更加巧妙。 但正如旺赞所说的那样,军事行为的政治化,需要一个长时间的演变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在短时间里,当地民众纵使和富豪阶层有矛盾,也不会上升到举国动乱的地步,充其量就是一些小范围内的摩擦。 然而随着铁血镇在惊虹境内的纵横往来,将自己的影响逐渐扩大,同时惊虹人的注意力又越来越集中在铁血镇身上,消耗的钱粮日益增加,贫富阶层的仇恨情绪不断加深,国内资源消耗的急剧增长,那么总有一天,这份矛盾会不断酝酿,加剧,增长,并最后如火山般爆发出来。 到那时,惊虹将彻底陷入一片动乱之中。 无论是姬若紫,还是旺赞,对此看得都很清楚。 这刻云霓听得目瞪口呆,却终于明白,浅水清这一次带上的是善良的面具,但是他带给惊虹的伤害,只怕将十倍百倍于止水。 “这么说来,要不了多久,惊虹就要大乱了?” “不。”姬若紫把头一摇:“根据我的分析,仅凭此点,就想导致惊虹大乱,至少需要三年以上的时间,且是在惊虹人未有察觉,事先未做提防的情况下。” 云霓一昏:“难不成水清还要在惊虹度过三年时光?” 姬若紫无奈道:“贫富矛盾,亘古而存,早已有之,要挑起他们的对立不难,但要给他们反抗的信心与勇气却殊为不易。民众对压迫的抵抗和忍受能力,有时远超我们的想象,仅凭分发财富,引导当地权势富豪阶层对民众进行过度压迫,手法虽巧妙,却无法避免时间上的问题。所以,水清一定还有别的准备,将这种仇恨情绪提早诱发,否则。。。铁血镇没有那么长时间用于消耗。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就是让你明白,你在这里,不但要为水清送去他所需要的物资,还要密切关注惊虹国内发生的大大小小的各种事件。我不知道到时候惊虹会发生什么事,但只要水清不死,就一定会有事。而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切不可视若不见,而当立刻把握机会。。。。。。至于如何把握,怎样去做,就要看你自己的了,因为那个时候,我也许不在你的身边,根本无法帮你,提点你。” 说到这,姬若紫轻拍云霓的小手:“今天,这些事是我告诉你的,明天,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就必须学会自己发现问题,思考问题了。” “可是姐姐,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啊。” “你已经经历过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把你当初勇闯军务府的勇气与魄力拿出来吧,你就会发现,其实这世上有许多事,并不是那么难做。当你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第二次第三次都不再困难。记住,你的聪明才智绝不弱于我,只是以前从未有发挥的机会罢了。”姬若紫意味深长道。 第四十六章 分别(中) 2月12日。 惊虹沙州。 “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方虎象一只困在笼中的雄狮,疯狂的大吼大叫。 这里是位于惊虹中西部的一处旷野,铁血镇的士兵如今就驻扎在这里。 自从第三次围剿开始之后,铁血镇就被迫辗转流落,从东跑到西,从南跑到北,穿越了惊虹大片的土地,来到了这个国家的另一头。 持续了二十五天的追击,带给铁血镇的是庞大的压力,上到浅水清,下到铁血镇诸路官兵,从未有一次日子过得如此难受。 与梁中流的大军逼近不同,苏南宇的部队人数虽少,但是轻便,快速,准确,凶狠,且个个是边防精英,作战经验丰富,斗志顽强,苏南宇本人更是精通追击之道,利用熟悉地形,补给方便的优势,将铁血镇追得上逃下窜,无路可走,甚至什么事都做不了。 寞子欧的计划,可以说是正对着铁血镇的要害进行下手,苏南宇对铁血镇紧追不舍,却不急于吞吃,若猫戏老鼠,玩欲擒故纵之策,打定主意要生生耗死铁血镇。各地大城更是严防死守,绝不给铁血镇一丝趁虚而入的机会,有苏南宇的骑兵在,铁血镇想下城就得先掂量掂量被人从后突袭的后果。 如今,蒙上一只眼罩指挥部队的方虎,就象是一个凶狠狰狞的海盗船长,大喊大叫,状似疯狂,稀奇的是,竟然没人有兴致劝他一句。 这些天几乎每个人都要被苏南宇给逼疯了。 沐血叹息:“还有两天的粮草,再不想办法摆脱苏南宇的纠缠,所有人都得饿肚子了。” 水中棠也摇头:“怎么摆脱?什么办法都想过了,用过了。设套打伏,苏南宇谨慎无比,情愿错失战机,也绝不上当。回师一击,对方有三万人,就算打赢了,咱们也得死伤惨重,想玩离合之术,引敌分兵,他就集中全力盯着你一路打,情愿战果小,也不给你可趁之机。咱们想跑又跑不掉,想甩也甩不脱,城没法下,地没法占,一应物资皆无法取得,中转基地在这异国他乡又根本无法建立,难啊。。。。。。” 这些日子,苏南宇给铁血镇造成的麻烦的确令所有人头疼。尽管没有了重兵压境的危险,代之而起的却是如梗在喉的难过。如果说铁血镇是插在惊虹的一根钉子,拔不出来的话,那么苏南宇就是插在铁血镇身上的一把刀,让你浑身疼痛,却又轻易动之不得。 而现在,铁血镇最大的问题就是由于苏南宇的死追不放,铁血镇存粮告磬,每天所能搜集到的粮食已不到全镇所需的五分之一。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避免兵民冲突,浅水清无论如何都不许属下士兵采用强行征粮的办法,如此一来,就只能采用购买方式。可是各地粮店也好,百姓人家也罢,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粮食卖给他们,无论怎样威逼利诱,到头来能收集到的粮食都是少得可怜,眼看着消耗得比搜集到得多,再这样下去,不用打,铁血镇官兵就得活活饿死。 各旗掌旗已经被迫下令口粮紧缩了,尽管知道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但当这一天来到时,还是感觉难受无比。 士兵们吃都吃不饱,又怎么有力气打仗? “不奇怪啊。”碧空晴冷冷道:“对付一支陷在自己国内的孤旅,无论怎样变化,永远都只有两种核心打法,一是凭借强大的军力优势打垮对手,消磨其兵力,直至全灭。二是利用自己的本土优势,强化防御,待敌自毙。” “进攻是针对我部兵力不足的弱势,防御则是针对我方物资取得不便的弱势。惊虹人两次围剿,都是采用了前一种做法,结果却都失败了。既然进攻不能消灭我们,自然就只能改为防御态势。难得是他们竟然还同时派出了一支快速部队追击我们,攻守兼备,可见惊虹还是有不少能人的。” 方虎暴叫:“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 碧空晴摇头:“反正我是没有办法。” 苏云也道:“以前我做马匪的时候,碰上官军围剿,就往某个深山老林里一钻,躲他个十天半个月不出来。不过可惜啊,在惊虹的土地上,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咱们没地可躲。惊虹官方也不是在围剿山匪,对我们的追击不会十天半个月就中断。我们跑一个月,他们就追一个月,我们跑一年,他们就追一年,保证绝不会给我们安逸日子。我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对手打一场硬仗,一天不灭掉苏南宇,咱们都不可能脱身。” 水中棠冷冷道:“先不说能不能打赢,打赢后又能剩多少人,就算咱们灭了苏南宇,能保证他们不再派一支骑队继续这样追着我们吗?” 众人皆无语。 那一刻,他们只能将目光集中在浅水清,他们的主心骨身上。 。。。。。。。。。。。。。。。。。。。。。。。。。。 远处的那片葱茏远山,浅水清深情凝望,心如古井,竟掀不起一丝涟漪。 铁血镇诸将的争论吵闹,仿佛全进不去他的心,惟有那一点思念,锩刻心中。 他就那样静静坐着,始终不发一言。 人虽还在,心神却已魂飞天外,这些日子里,他几乎每日每夜都在思念云霓,思念姬若紫她们。 水中棠走了过去:“浅督,二十五天了,咱们一直都在被苏南宇紧追不放,再这样下去,估计过不了几天就得全完蛋,还请浅督给拿个主意吧。” 浅水清微微一笑:“其实,我一直都在等这一天。” 水中棠一楞,浅水清拍拍旁边的土地:“让大伙坐过来吧。我有几句话想跟他们说。” 铁血镇诸将围拢在浅水清的身边,不知他想说什么。 浅水清却是一如既往地看着远方,头也不回道:“其实当初在平阳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这里不是属于我们的土地,无论我们怎么打,终究都是会走到这一步。空晴说得没错,对付陷在自己国内的孤旅,永远都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凭借强大军力以压之,二是断其粮草。前段时间,我们奋勇作战,敌人已经被我们杀寒了胆,两次围剿无功后,采用第二种战略是无可避免的。当短时间消灭我们成为一种奢望后,稳扎稳打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他站了起来,终于回过头来,眼中带着一丝决绝:“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制订罗宾汉计划的原因。” 方虎道:“浅少的意思是。。。。。。这个计划可以对付惊虹人的这套战法?” “不。”浅水清把头一摇:“我可以猜到对方会怎样做,可不代表我就能解决此一难题。对方伸过来一杆枪,我却没有盾去挡,就只能反过来也给对手一矛。罗宾汉计划不是用来保护我们的,它的存在意义不是缓和兵民关系,而是反击对手的政治发难,是我针对惊虹人可能采取这次行动提前考虑并布置好的,它的目的和意义不是用来解决目前的难题,而是利用对方计划中的空档,还对手以致命一击。” 说到这,浅水清微微笑了一下:“简单地说,就是以命搏命。” 说到这,浅水清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无比: “惊虹人的这种做法,就战争本质上来说,其实是完全正确的,只可惜,如果从政治角度看,却有大大的问题。一:这种打法看起来太过消极,会给当地民众一种惊虹举国之力,却无能对付我铁血镇,被我铁血镇两万兵力打到困守不出的错觉。二:集中兵力扼守各地险要关口,大城,重要关隘,再收粮入城,使我军无法顺利取得物资,这些做法都很正确,但是相应地就会导致对城市周边的乡村地带的控制力大大下降。这样一来,其实使我军的纵横空间更加开阔,虽然物资会有所匮乏,但是只要有了足够的空间,大不了多跑些地方,总能取得物资,尤其是那个圣威尔商人,将成为我们最好的物资输送商,这一点,惊虹人绝对想不到。而我们的罗宾汉计划,恰恰就需要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来实施。所以,对方的策略,其实正中我的下怀。” 水中棠忧心忡忡:“可是一天有苏南宇在,我们都无法利用这个空档出击。惊虹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之所以这样干,就是因为有苏南宇拖住了我们。” 浅水清悠悠道:“所以,我们要做的只是摆脱苏南宇而已,老实说那其实并不难,只是。。。我舍不得你们。” 众将心中同时升起一股寒流,方虎大叫道:“浅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舍不得我们?你到底想说什么?” 浅水清微笑着看方虎的脸,他拍着他的肩头道:“这一次,惊虹人是对症下药,我们避无可避,所以能摆脱危局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我们真正分开。” “真正分开?”众人一起大叫。 “没错!”浅水清斩钉截铁道:“在这段时间的追逃中,可以看出苏南宇得到的命令非常清晰,他就是要吊住我们不放了。而且不管我们怎么做,他都是以不变应万变。那么这一次,我就要给他一个选择。从现在起,我铁血镇要兵分四路,我浅水清一路,其他三旗各一路,趁着惊虹国内稳守大城的机会,咱们继续推行罗宾汉计划,进攻各地乡村县镇,务必要把他惊虹搞一个天翻地覆。咱们干脆给他来个分道扬镳,四散而遁,我看他苏南宇怎么追!我谅他也不敢分兵以对。” 离合战术与四散而逃,在最初的表现形式上是一模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就是,离合战术,手段是分而又合,其目的是进攻,通过引诱对手分兵而主动聚合灭敌一部,制造局部战场优势;四散而逃,手段是分了就不合,其目的是逃跑,通过四散而逃,使得敌人在不打算分兵的情况下,只能择一而攻。 两种方案,一个是主动积极的,一个则是被动消极的。 苏南宇以不变应万变,浅水清打不出主动攻势,就只能采用被动方式来解决此一麻烦,即:牺牲一小撮人,成全一大批人。 在苏南宇确认对手是四散而逃前,他并不能肯定对手到底是逃逸,而是故意作态,引诱自己分兵追击,为安全计,他只能继续如以往般只追一路。等他明白其他人是逃亡而非寻机反击时,彼此距离早已天差地远,他也只能继续对其中一路追击下去。 碧空晴立刻道:“可如果那样一来,咱们的分路兵力更弱,苏南宇接下来要做的,不是跟着我们,而是追杀我们了。” 对方的兵力形式一旦发生变化,苏南宇就绝不可能愚蠢到继续墨守成规,奉行只追不打的策略,他肯定会很乐意看到对手分兵,然后强攻硬打,先取一路。 方虎也道:“而且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来,苏南宇只能追你,而不是别人。” 一样是追,自然拣最值钱的追。 浅水清苦笑:“所以说,我舍不得你们。兄弟们,此次分兵,我真得没把握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们,也许明天,苏南宇就会追上我,把我给灭了,也许我还能拖上一些日子,为大家争取更多的时间。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想我们再见面会很困难了。” 方虎怒吼:“浅水清,你***疯了?你用自己来吸引苏南宇,你凭什么能逃过一劫?他手底下有三万人呢!” “所以我最多只能带两千人。”面对方虎的大吼,浅水清给了他一个更冰冷的答案:“带得多了,只能成为累赘,死得不值,但得太少了,没准他就真分兵了。” “那你拿什么和苏南宇打?” 浅水清摇头:“根本没得打,只有逃,拼命地逃,逃到哪天是哪天。而你们就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在惊虹大干一场吧。惊虹人不会放过我,他们不是把我的人头悬赏得比整个铁血镇的价值还高吗?哼哼,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该让他们知道,没有浅水清的铁血镇,依然有和他们叫板的实力。没有了我,他们会小看你们,那就正好是你们给他们点颜色的机会!” 众将们面面相觑,终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一次,可不是对付第二次围剿时的迂回穿插了,这一次是要真正分开,且以后很难有再相见的时候。 浅水清领着两千人逃亡,就算是打伏击都嫌人数不够。 但浅水清却已经下定决心,由于惊虹多山地,其山地部队虽强,但骑兵能力有限,因此浅水清可以肯定,引走了苏南宇后,惊虹人很难再派出几支象样的骑队来追击其他人,边防军也不可能一支骑兵都不留,所以铁血镇在今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只要不去硬打硬碰,应该还可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浅水清自己,两千对三万,什么时候苏南宇追上来了,什么时候浅水清就是一个死字。 这刻浅水清微微笑道:“大家放心吧,飞雪的脚力很好的,打是打不过,逃我总能逃掉。” 方虎想哭:“我去你妈的。” 碧空晴道:“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浅水清说:“灵风血风两旗,由你们自己决定该做什么,至于铁风旗,虎子,你去南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需要你来完成。” 说着,他将一个信封交给方虎:“计划已经写在上面了,你看过后就会明白。铁血镇的未来,就要看你的行动了。” 接下来,浅水清看着夜莺,这个女孩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直到这刻。她轻轻道:“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许丢下我。” 浅水清笑了,笑得越发畅快,他轻轻走上前,搂住夜莺,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她一下,小声道:“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说着,右手在夜莺的后颈上用力一击,夜莺直接昏了过去。 将夜莺交到方虎手上,他说:“我的女人,你给我保护好。” 方虎死死盯着浅水清,半天冒出一句:“狗娘养的,每次都这样。” 浅水清装听不见:“现在,去通知弟兄们,告诉他们,有愿意和我一起去死的,就站出来。” 。。。。。。。。。。。。。。。。。。。。。。。。。。。。。。。。 108年,2月12日夜,由于寞子欧的献计,苏南宇的紧追,浅水清被逼在沙州分兵。这一次的分兵,不再是为了打击对手,而纯粹是为了逃亡,为了保护绝大多数铁血镇将士。 当日夜,浅水清将镇中伤重士兵带在身边,总计两千一百余人,踏上了漫漫逃亡路。 他们于夜里悄悄出发,却瞒不过苏南宇布置的斥候,铁血镇兵分四路,分散行动,苏南宇不敢怠慢,查明浅水清所在的方向,领兵直追。 无论是姜卓娄天德,梁中流,又或是苏南宇,甚至孤正帆和梁丘旭,都将浅水清看成是第一大敌,务杀之而后快。 然,战争上,有时候最忌讳的不是你小看了某个对手,同样也忌讳于高看某个对手。过度看重浅水清的价值,导致的结果就是忽略了其他人。无论是碧空晴,又或者是水中棠,方虎,他们本身其实也是沙场上的赫赫铁将,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战争手段。曾经,他们被掩埋在浅水清的常胜光环下,而现在,却到了他们展露头脚的时刻。 于是,在惊虹国内的这只大老鼠,化身为四后,苏南宇这只老猫,对着那只最小的,也最核心的老鼠,亮出了狰狞利爪,而其余三只老鼠,则在惊虹境内展开了凶狠的绝地反击战。 第四十七章 分别(下) 窗外的车队沸腾着,人声喧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任务。 姬若紫走了一天,云霓便在这里坐了一天。 如今风娘子和水中莲也要走了,跟随贝里曼的车队一起,以商人的身份,进入惊虹。 生活总是有无数个挑战组成,无论是浅水清,姬若紫,自己,风娘子她们,都没有选择的权力,就象那汹涌海浪中的漂船,在风浪中搏击,航行,或者沉没,或者游到那安全的港湾。 “此去惊虹,山长水远,一路迢迢,举目皆敌,四野无亲,你们。。。要多小心了。”云霓轻声对风娘子和水中莲说。 “姐姐也是一样,圣威尔人心诡诈,贪财好色,反复无常,你在这里主持大局,事事操心忧劳,当爱惜自己。”风娘子道。 水中莲则说:“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总得要让事情有个结果才是。别的话我就不说了,这次的出来,对我们大家来说也是一番历练。咱们四个今天就先在这里立份誓言,不管将来铁血镇有什么情况出来,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我们就都得继续坚持自己的使命。女人这辈子能好好做件事不容易,既然做了,就当珍惜。” 乐清音笑道:“正当如此,无论将来惊虹发生了什么事,有了怎样的变化,只要铁血镇的人哪怕还有一条人命在,我们都要坚持下去,不弃不馁。” 四个女人的手,就这样紧紧地握在一起。 外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属下有事求见云副使。” 说话的,是使节团武官,负责安全事务的金龙御卫队长应玉。 云霓在房内放声道:“有什么事吗?” 应玉在房外朗声道:“陛下来了密召,属下将奉命随风姑娘前往惊虹,请云副使与那位叫贝里曼的商人安排一下。” 众女一呆,房门缓缓打开了。 云霓站在门口,面色沉重:“陛下为什么要让你也去惊虹?你可知此行有多危险?” 应玉立刻回答:“对不起,此乃陛下密令,因此属下不能告知。请云副使见谅,但是此行势在必行。” 云霓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姬若紫走了不过刚刚一天,使节团里的安全武官就已经开始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很显然,这不仅仅是因为有苍野望的密旨,也因为自己的威信不够。 风娘子立刻道:“连副使也不能知道?” “副使不是主使,何况主使都未必需要知道。” 乐清音低咤道:“混帐,使节团从来主使最大,为最高统领,主使不在,副使为尊,一应事务皆由副使主理安排,无论陛下有什么密令,都必须先通知副使,才好由副使大人定夺情由,做出决断。” 应玉看了看云霓,云霓冷冷道:“应玉,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除非你把陛下的密令拿出来,否则我不会相信你的说话,而只能当你假传圣意,你坚持不说的话,就自己去惊虹吧,至于你的带队武官一职,暂时就交给别人好了。” 一向温文的云霓这刻说话突然变得刚强无比,应玉也愕了一下,这才不情愿道:“陛下命我带几个人进惊虹,想办法找到浅将军,若可以,就尽量把他带回来。” 云霓冷笑:“那是不可能的事,浅水清及手下将官的画像早就贴满惊虹圣威尔各处地区,带一两个小兵回来,混水摸鱼到是有可能,带他们回来,绝不可能,且浅水清也绝不是丢下兄弟自己逃命的将军。应玉,还是把你没说完的话也说出来吧。” 应玉立刻笑道:“当然,若带不回来人,陛下希望至少能把浅将军得到的惊虹地理地势图,以及对惊虹当地民生的一些情况做份汇总,带回苍天城。” 云霓的面色微变。 。。。。。。。。。。。。。。。。。。。。。。。。。。。。。。。。。。。。 应玉走了,在外面等候云霓的安排,云霓却坐在房内,反复思考着什么。 姬若紫曾经告诉过她,凡事切不可只看表面,身在高位之人,每一举一动,皆有其特殊含义,若不明那背后道理,则看事待物再不清楚,因此凡事皆当谨慎对待。 当应玉说出苍野望密令的那一刻,不知为何,云霓的心中隐隐就了种不详的感觉。 她说不出这感觉由何而来,但她就是觉得事情好象有什么问题。 “我们好象忽略了什么。”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乐清音听不明白:“姐姐什么意思?” 云霓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陛下不会无缘无故令应玉去取地图,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含义我暂时还想不明白。”她轻抚着下巴,反复苦思。 “为何一定要有意思?陛下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若能取回地图,那么万一将来铁血镇全员战死,至少不是死得全无价值。”水中莲说。 “价值?”云霓眼前一亮:“是的,正是价值!”她一下站了起来,叫道:“公孙石!一定是公孙石这个老混蛋出的主意。我敢肯定,去取地图的建议,一定是他给皇上出的!” 乐清音和风娘子还有水中莲三人互相看看,都不明白云霓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乐清音轻轻道:“云姐姐的意思,是此番行为,与公孙石有关?” 云霓冷哼一声:“绝对没错,一定是公孙石出的这份诡计,想要害死水清。” “我不明白,金龙卫只是去取地图而已,皇上不会命他们杀水清的。” 云霓苦笑:“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人心诡诈啊。其实,我又何尝明白,只是姬姐姐曾教导于我,凡国政大事,愈英明者,愈是仅从利益角度考虑问题,因此,要想明白一个人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只需从利益的角度去分析问题便可以了。实在想不到的话,便换个角度去看看。水清常说,人要学会换位思考,姬姐姐常言,当明白人性自私。当明白了这两点后,有些道理便再不难明白。” 说到这,云霓问众女:“你们都知道皇上为何要派金龙卫取地图?” “自是为防防万一,如果铁血镇全员战死惊虹,至少还能为帝国做出一份贡献。” 云霓又问:“那你们可知道,姬姐姐曾说过,水清在惊虹的时间越长,陛下救他的心思就越重,是何道理?” 乐清音有些明白了:“因为他在惊虹的时间越长,对惊虹的了解就越深,攻打寒风关的计划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当初我们对惊虹地理地形的不熟悉,才被迫延长潜伏时间,从而导致计划生变。” “所以,陛下救水清,是有条件的,就是水清要有值得救的价值。这份价值,不仅在于水清自身的作战能力,也在于他现在在惊虹的这片土地上,已经成为最了解惊虹的将军了。” 水中莲也有些明白了:“如果陛下派人取走了地图,那就意味着。。。。。。” 风娘子快速接口:“浅水清和铁血镇的价值将再不如从前,只是一支两万人的部队而已,充其量较为能打,却是失之可惜的酸涩,而非折失一臂的苦痛了。” 云霓长长地叹了口气:“姬姐姐的计划,注定了是要消耗帝国大量钱财来支持铁血镇的,若让陛下拿到了地图,他是否还会如以前般不计损失的支持,当真难说了。一个浅水清固然是帝国将才,可是帝国将才,却终究不是只有浅水清。公孙石。。。一定是他出的这个主意,只要拿到了地图,那么早晚,陛下都会对拯救铁血镇之事不耐烦起来,或许会有一天命令我们立刻返回,则所有计划,前功尽弃。” 风娘子狠声道:“既然是这样,那就无论如何不能让应玉进惊虹了。” 云霓摇了摇头:“那怎么可以。应玉奉的是陛下的命令,我们没有权力阻止他。” “那我们怎么办?”众女都急急问道,姬若紫不在,云霓就成为大家新的主心骨。 是啊,怎么办呢?云霓悠悠看向窗外,贝里曼的商队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即将启程了。 她苦涩地笑,现在,她终于开始体会到姬若紫离去时那殷切盼望的眼神了。 她昨天对自己说过的话尚在耳便萦绕,新的考验却已早早来到,云霓只能摇头。 她回过身来,看着众女缓缓说道:“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也会如此地难下抉择。现在我开始明白水清,明白若紫姐姐了,而我,也终于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众女听得莫名,云霓的眼角却流出泪水:“我天下云家,世代忠于帝国,却终有一日,不得不为自己考虑,做出违背帝国利益的事,云家有女不孝,只能请天上祖宗原谅了。” 说到这,云霓眼中的刚决越发凌厉:“风娘子,廉夫人,让应玉带人跟你们去吧。在进入惊虹之后,通知贝里曼,让他密告惊虹守军,就说有天风间谍混入商队,请他们就地捉拿,格杀勿论。应玉和他带去的人。。。他们都必须死在惊虹人的刀下!” 。。。。。。。。。。。。。。。。。。。。。。。。。。。。 当天夜里,应玉带着十二名金龙御卫随贝里曼的车队匆匆离开米特列城,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云霓为他们布置好的一张诱杀大网。 伴随着铁血镇被困惊虹,每一个人都不得不做出相应的改变。 人们在困境中挣扎,努力,求存,并进步。在这种进步中,曾经的美好,善良,温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血,诡诈,凶狠与恶毒。 云霓渐渐开始明白,在这命如草芥的乱世里,凶残与狠诈将成为比权位更有效的自保工具,不仅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曾经,她的男人为保护她而不惜一切,那么现在,就轮到她为保护自己的男人而不惜一切了。 应玉只是上位者们角力中的无辜棋子,但是当云霓把自己当成指挥沙场的将军时,那么任何人都只是可以用来牺牲的小卒子,为的仅仅是这场战役的胜利。 在这场战役里,云霓不仅要学会抛弃对无辜者的怜悯,还学会了更重要的一件事--抛弃对帝国的忠诚。 姬若紫走后的第一场考验,就这样被云霓闯过,即将到来的日子,还有更多的考验在等待她,等待铁血镇,也等待浅水清和其他三路出击的每一位将领。 在这重重考验中,或者走向成长,或者走向灭亡。 第四十八章 绝境(1) 天风历108年,2月12日,铁血镇兵分四路,向四个不同方向流窜。 2月14日,铁血镇灵风旗首先在惊虹中部一带亮起旗号,对当地展开了肆无忌惮地军事进攻,一如既往地行进如风,奔掠荒野田原,行劫富济贫之道。 2月16日到18日,铁风旗在惊虹南部一带,血风旗在西部一带,先后展开自己的行动。三支队伍各有领导,各有特色,但其目标核心却是相同,就是对惊虹官方施以不遗余力地打击,同时尽可能地补充战略物资资源。 这段时间里,来自圣威尔的贝里曼车队也已进入惊虹地界,入关前怀着重要使命的十三个金龙御卫,被贝里曼几句轻轻的话语就出卖给了惊虹边防守军,十三名金龙御卫绝死搏杀,誓死不降,却是临死都不知道是谁出卖了他们。贝里曼因此获得了惊虹边防军的信任与重视。当地边防大将在检验尸体,证实了应玉那金龙御卫队长的身份后,知道自己立了一大功,对贝里曼深表感谢,为他开了一份特别通行证,可以一路无阻地进入惊虹,不用担心他人盘查。 商队就这样极为顺利地过了边防关。 “再有半天,我们就能到龙蛇镇了。两位夫人,鄙人在那里有一个商行,你们的货物可以放在我的商行里暂时保存,不过,在商言商,两位需要支付一定的保管费用。”贝里曼温文有礼地对风娘子和水中莲说。 风娘子笑道:“你们圣威尔人还真是不放过每一个赚钱的机会呢。” 她和水中莲现在在名义上是贝里曼买来的奴婢,打扮成粗手大脚的丫鬟样子,好在两个女人都是力可敌男的强悍女子,不象云霓姬若紫般弱不禁风,扮演这类角色到也驾驭轻熟。 贝里曼笑道:“利益是合作永恒的前提,两位请放心,我这人一向货真价实,价格公道。将来浅将军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我必定竭尽所能。” 水中莲把头一点:“好,在我们的据点建成之前,货物就先放在你那里,你开价吧。” 半天后,商队到达了龙蛇镇。 龙蛇镇是圣洁走廊位于惊虹境内最大的一个镇,说是镇,其繁华程度相当于一个城。因为这里位于惊虹正北,处在南北纵横线上,与米特列城呈一直线的距离,由此地向四周辐射,可以到达惊虹的多处地点,是圣威尔人进入惊虹的一个重要商业中转区,每天都有大量的货物在这里吞吐装卸,运往惊虹各地,其中大部分是圣威尔人利用地理优势从周边各地倒卖得来的稀罕事物,经常都能卖出高价。 贝里曼的商队除了带有大量的粮食和药品外,还带了一些来自其他各地的特殊货物,这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惊虹虽不是如麦加这般的产粮大国,但是这一带由于气候宜人,水土丰足,农民普遍是要种上两季粮食,少数地区甚至要种上三季。秋天并不是惊虹人唯一的收获季节,因此自给自足绝无问题,且有少量出口。为了不让惊虹人怀疑,风娘子他们只能通过贝里曼从麦加购进大量的黑米和甜糯米,这类粮食是麦加特产,惊虹人几乎没有,这样才有运送到这里来卖的理由。但是这两种米价格奇高,一份米抵普通粮食三倍的价格,加上贝里曼这里还要再加一倍的价,基本上输送一次粮食,是平常米价的五到六倍。 此外,药品也只能选惊虹稀少的药品送入境内,大多数价格也是奇高无比。 云霓曾算过一笔帐,基本上象这样的运输,走上三五次,云鸿水几家的钱库就得见底,可惜的是,她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到了贝里曼的商行,货物开始卸车,一个个为方便保存而特制的大木箱子在工人们快手快脚的搬运下进入商行。 风娘子看着这些货物,心中亦是一阵感慨,听说惊虹国内已经开始针对铁血镇实行了粮食回收的政策,浅水清看得极准,接下来,铁血镇的生命就要依靠这些外境输送而来的货物了。只可惜,要想找到他们,却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她现在只能祈天保佑,希望这些粮食能在铁血镇最最需要的时候送到他们的手里。 “和飞,接下来,寻找铁血镇,和他们建立联系的事情就要交给你了。”风娘子道。 和飞抱拳回答:“请两位夫人放心,我们有指定的信息传送点,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他们。” “如此最好。” 诡八尺叫道:“让我跟和大哥一起去吧。” “你?” “对,我人小,不引人注意,惊虹人就不会怀疑我。” 风娘子和水中莲对看了一眼,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好,八尺,你记住,这一次可不是玩闹。你要去,一路上就得听和大哥的话,不许胡闹。” 当夜,和飞与诡八尺,带着他那只心爱的小猴子一起踏上了寻找铁血镇的道路,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铁血镇目前遭遇的是怎样的困境。 。。。。。。。。。。。。。。。。。。。。。。。。。。 战马在急奔,风劲吹,马蹄震震。 战马上的将士们,却已经一个个昏昏欲倒。 他们的盔甲残破,武器也大都破损,多数人身上还带着严重的伤势,远远望去,就仿佛是一支刚刚从战场上败退下来的溃军,且败得如此凄惨,如此落魄,惟有他们脸上的那一线坚毅,展现出这是一支真正铁军的风采。 一名趴在马上半天不动的战士,这刻终于从马上坠落下来,发出蓬的一声响,溅起漫天烟尘,旁边的战士却连看都不看,将马牵好继续赶路。 他们没时间,也没资格停留。 那一声响,听在浅水清的耳中,心,微微悸动了一下。 又一名战士离开了,就这样在悄无声息中死去。 今天是2月20日,自分兵以来,浅水清领着他的战士已经逃亡了整整八天八夜。 不知不觉间,来到惊虹的土地上已经有四个多月了。这段时间里,浅水清和他的铁血镇几乎每天都是奔跑,逃亡与杀戮中度过。 然而所有的劳累,痛苦,疲乏,都及不上最近的这八天。 从八天前与铁血镇主力分开后,浅水清遭遇的是苏南宇所领的三万铁骑穷凶极恶的追杀。 苏南宇的追兵一路汹汹,对浅水清的追杀也是锲而不舍。 浅水清故布疑阵,他就强冲硬闯;浅水清亡命奔逃,他则如影随形;浅水清想就地取粮,战士们还没下马呢,后面已是尘烟袅袅,逼得众人只能上马再逃。 由于进入惊虹已经太长时间,很多战马在战斗中走失,死去,如今的铁血镇说是一人双骑,其实大部分人已经只有单骑了,尽管沿途已经尽可能地搜集马匹,但终究比不上消耗,惊虹也不是盛产战马的国家,缺乏草原,因此马匹得来不易。而如今苏南宇的部队,真正是一人双骑,又是在习惯的国家地形上行走,青蹄兽本身又是耐久力极好的良马,要摆脱对手的追踪殊为不易。 既然速度没有追兵快,那就只能少睡些觉,多赶些路。 这八天里,浅水清和他的两千战士所有时间几乎都是在马上度过的,他们吃在马上,睡在马上,甚至连方便都学会了站在马背上对天尿。 而由于体力的大幅消耗,粮食得不到补充,很多战士从几天前起就已经断了粮。 浅水清八天睡觉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六个时辰,如今他满眼都是血丝,却连停下来休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身后的战士,几乎全部都是铁血镇在历场大战后剩下来的伤疲士兵,大部分都已经缺胳膊少腿,很多人伤都未好,却必须强忍苦痛赶路。 在这八天的赶路里,仅是非战斗减员,就已经让浅水清失去了三百多名战士,超过了十分之一的数量。 还有些战士,战马累毙,只能独自躺在地上等死,战士们想停下来带上他们,他们却苦笑着摇头。每个人都知道,多带上一个人,只是多为马儿添一份负重,也只会多累死一匹马,多拖累一个无辜的战士。失去了战马的战士情愿拿起刀,肩并肩站在一起,然后转头迎向身后的敌人,迎向那冲着自己头颅踏来的洪流铁蹄。 浅水清曾经立过誓言,绝不放弃自己军中的兄弟。 但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原来这个誓言是如此的可笑。战场之上,你每时每刻都在面临着选择,很多时候,你只能舍小而保大。浅水清可以做到放弃到手的胜利,也不让自己的战士们无谓送死,但却做不到牺牲大多数人,来保证一小股人暂时的安全。所以他不得不放弃,不得不心狠。 他没有选择的权力,在苏南宇领兵追了他二十多天后,他就知道他已经开始面临着这种痛苦的抉择。 倘若说分兵时,带走两千人还只是心灵上的阵痛,那么接下来的这些天的逃亡,就是痛苦每时每刻都在袭来,每一个战士掉队,都象是在他的心里插了一刀。 即便如此,连续多日下来,就是最强壮的人,也累得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身体疲惫,马儿也不堪负荷,行进速度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知不觉地慢下来。。。。。。 “浅督,让大家休息一会吧,大家实在是受不了了,在马上颠了这些天,几乎就没合过眼啊。”有士兵这样对浅水清说。 但是浅水清却回答:“让大家继续前进,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停下来。” 他不得不狠心,让自己和所有人站在一起经受那辛苦的煎熬,这一次,想要活下来凭借的不再是智慧,不再是勇气,而是大家吃苦耐劳的精神品质。 又有士兵问:“没有粮食怎么办?” 浅水清的回答是:“让大家忍一忍,到了目标地点后,杀马吃肉。” 杀马! 这个回答令所有人心惊,然却是不得不做的选择了。 没有了马,就不可能跑过追兵,所以浅水清如今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处--深渊沼泽。 “还有二十里地,就到深渊沼泽了,到了那里之后,先杀掉些马,让大家吃饱,然后我们进入沼泽地区。在那里,有没有马都是一样。”浅水清如是说。 由于惊虹本身是地处偏南的国家,雨水丰富,多山脉雨林,同样也多泥泽盆地,而深渊沼泽,就是其中较为出名的一处凶地。与大部分的沼泽地区一样,这里的道路极为难行,大量腐烂的树叶和动物尸骨再加雨水的润泽形成的厚厚烂泥,使人一脚踩下去就可以陷进半个身子,行走其间,很多时候你看不出哪里是干地,哪里是陷阱。人若是陷了进去,又无人搭救,基本就是死路一条。如果仅仅只是道路的问题,到也罢了,人们总有足够的智慧来应对,问题是沼泽里还有许多大型而可怕的肉食爬行动物,如长着厚厚的蹼的食肉大蜥蜴,凶狠的沼泽鳄鱼,还有可以在沼泽面上滑行的长达十余米的巨蟒,以及咬上一口,就能让你皮肤红肿上大半天,一出动就遮天盖地的大量毒虫飞蚊。 这些东西配合上当地艰难的环境,就形成了一处天然绝域,想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来,走过险境,不仅需要非凡的勇气,还要有团结,勇敢,以及临危不惧等诸般优秀品质。当地人叫这里为深渊沼泽,其含义就是来到这里,就等于是进入了地府深渊。 即使勉强走过了深渊沼泽,面临的选择也是极为艰难的。 出了深渊沼泽后,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条是走北道,通往霸业城,一路关隘,艰难险阻重重,路上到处都有重兵防御。 一条是继续向西行进,在惊虹与丘,黎三地的边境间,那里有高达四千七百米左右的惊虹第一峰--摩云峰。 摩云峰是惊虹境内的第一峰,即使地处温热的观澜南部,峰顶也是终年积雪,艰险难登。摩云峰本身并不是难登的峭壁,但是越往上,空气就越稀薄,气压与温度也越低,据说若到了峰顶,温度最低时可以达到零下五六十甚至六七十度,寒风一吹,能把眼珠子都冻成冰,撒出去的尿都能在半空中形成冰柱。这或许有些夸张,但可以想象,那里的环境是如何的险恶。 无论走哪条路,都注定了艰难险阻,但是浅水清没得选择。 浅水清甚至没有机会去思考明天该如何,只能先把握现在。 当天,浅水清带着人终于赶到了深渊沼泽,他几乎再不犹豫,直接下令:“立刻进入沼泽!” 在浅水清领着他的人进入之后没多久,苏南宇的追兵就赶到了这一带。望着沼泽中那片深邃的幽暗,苏南宇眯起了眼睛,脑海中翻腾出巨大的波澜,在思索良久后,才终于做出一个重大决定。。。。。。 第四十九章 绝境(2) 沼泽,从来都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名词,伴随着这个名词的出现,我们总是很容易想象到遍地的污泥,陷阱,腐烂发臭的尸体,臭水沟一般的池塘,各种凶猛的生物和深渊绝域般的险恶环境。 这些名词都没有错,但是真正带给人危险的,却不止上述这些。 所谓沼泽,是指地表过湿或有薄层常年或季节性积水,土壤水分几达饱和,生长有喜湿性和喜水性沼生植物的地段。 这种地段由于水多,致使沼泽地土壤缺氧,在厌氧条件下,有机物分解缓慢,只呈半分解状态,故多有泥炭的形成和积累。又由于泥炭吸水性强,致使土壤更加缺氧,物质分解过程更缓慢,养分也更少。这种条件致使沼泽中极易产生大量的以二氧化碳为主的沼气,沼气有毒,植物不易生长,动物不易存活,因而产生鬼蜮气息,一片荒凉景象。除了长期生活在这里的某些生物,拥有良好的适应环境的条件外,人入其中,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由于惊虹与黎国并不是只有这一条道路可通,因此从来也无人走这样的绝路前往异境,但是如今,却将有一只部队,一路穿越,去尝试行走那无人走过的天险绝地。从这种自然艰险的环境下,人多人少并没有太大意义,有马无马也没有太多差距,惟有勇气,坚持与忍耐力,成为人们生存下来最大的凭依,而浅水清则将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这句话,发挥到淋漓尽至的地步,他就是要在这样的地方,向苏南宇发出挑战。 “让兄弟们以水湿布,把脸蒙上。” “每十人一组,以绳索相连,互相搀扶。” “再用泥涂上外露的皮肤,可以避免蚊虫叮咬。。。” 在进入这片深渊绝域之后,浅水清的命令一条接一条的颁布下去,在这绝境中生存,最需要的就是大家齐心合力,他和他的战士们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沼泽边缘的干地上。 仿佛永远都是秋天,这一带到处都是枯死的树木,水洼泥塘一个接着一个,腐烂的树叶形成的污泥已经化成一个个巨大的陷阱,动物的粪便掺杂其中,发出恶心的恶臭。到处都是一片寂静,听不到一点声音,惟有人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响,打破那阴森的寂寥。 偶而会有几条蛇在沼泽中游来游去,蜿蜒着身体,吐出丝丝长信,用警觉的眼神盯视着这帮闯入它们家园的不速之客,那绿油油的眼神看得人浑身发毛。有时候旁边的树干会突然动起来,吓人一跳,再仔细看,却分明是条沼泽鳄鱼,懒洋洋地在泥塘里打着滚,然后爬到岸边去晒太阳。 几只小蜥蜴从水塘的一头飞速跑到另一头去,它们的行动速度极快,趾间长着蹼,高速迈动双脚,就那样从水面上直接跑了过去,看得人目瞪口呆。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寂静,荒凉,而又充满神秘。 太阳柔和的光线洒下,班驳的光影映照在这片沼泽地算是带来一点生的气息。 。。。。。。。。。。。。。。。。。。。。。。。。。 进入沼泽两个时辰后。 时已近黄昏。 浅水清看看天色不早,下令道:“全体下马,先杀二十匹已经不行的马,吃好后立刻睡觉。” 终于得到了能休息的命令,大伙兴奋得都要发狂了。 又饿又困的战士们纷纷行动起来,他们甚至等不及用火烧熟了再吃,而是直接就将烤的外焦里生的马肉一口口送进嘴里,贪婪地大口嚼食着这久违的食物。如果不是浅水清严格命令不许多吃多占,只怕有的战士就要用马肉生生撑死自己了。 还有些人则是刚吃了几口马肉,就沉沉睡去,对于很多人来说,饿上三天,或许还能忍受,三天不睡觉,却是能生生把人熬死的。 他们睡得是如此深沉,一个个酣声大作,就算是最勇敢最坚强最吃苦耐劳的战士,也终于抵挡不住这睡魔的侵袭。 有些人,睡下去后再没能清醒过来。 靠着一棵歪脖子的枯死老树坐在地上,浅水清呆呆地坐着,他是所有人中少数还没睡倒的。 他的身边,是飞雪轻跪在地上,看着那马尸发出低低的哀鸣。 这是第二次了,为了救自己的战士,浅水清下令杀马。 在飞雪的心里,是否有着同样的悲哀? 浅水清看着飞雪,看到它眼眸中流落的泪,他轻抚着它的脖子,还有那长长的雪色棕毛说:“对不起,飞雪。” 飞雪低低嘶鸣了一声,用嘴拱着浅水清的怀抱。 浅水清抱着马头,他有种想哭的感觉,却终究是哭不出来。 一名瘸了腿的老兵拿着块马肉走了过来,送到浅水清的手边:“浅督,你也吃点吧,刚烤好的。” “谢谢,不过我现在没胃口。”浅水清摇了摇头。 有飞雪在这里,他一口马肉都不想吃。 看看老萨的那条瘸腿,浅水清想了想道:“你是叫老萨吧?三年前从的军。” 老萨嘿嘿一笑,挤出一脸的皱纹:“浅督记性还真好,是啊,三年前从的军,铁风旗的老兵了,先前东营主手下的,后来跟了雷营。平阳大战里,铁狮营就剩下三百号人,我也是其中一个。”看到浅水清注意自己的腿,他拍拍那条左腿继续道:“这就是平阳大战的留下的,被三个惊虹兵砍的,不过还能骑马,就可惜铁狮营是步战拿手,骑战实在不行,我这腿一瘸,跟不上步兵方阵了,与其留在营里,还不如跟了浅督来拼一把,就自告奋勇过来了。” 跟着浅水清的这两千号人里,老萨的伤算是轻得了。 平阳大战。。。。。。浅水清微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当年的铁风旗,一万多精英,在经历了平阳大战,燕子岭战斗,以及其后的一连串战斗,再加上这次抽调走的一批伤兵,已经只剩下三千多人了。 整个铁血镇,最精英,最强大的一个旗,如今已经彻底打残打废,他们接受的任务最重,经历的战事最多,战斗也最激烈。战争从来如此,把最好的士兵拉出去送死,越是英雄者,越是死得更快一些。 他心里痛,却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只能无奈地叹息,因为正是他,把他们送上了战场。 老萨说:“别想那些事了,既然不想吃,浅督你还是睡会吧。” 浅水清淡淡道:“总得有人放哨的。” “有我们几个在,没事。后面的崽子们不敢轻易进这沼泽的。”老萨说,指指不远处,还有几名士兵,看样子精神还能撑得住,竟没有睡去。 “叫他们过来吧,大家聊聊天,不容易睡着。”浅水清说。能在这个时候还强撑着为大家站岗,执行警戒的,差不多就是最优秀的士兵。 “诶!” 几个小伙子都走了过来,果然都是铁风旗出来的兵。 “浅督!”这刻一过来,几名士兵同时叫道。 浅水清懒洋洋地挥挥手:“这时候就别客气了,敌人一时半会进不来,都先坐下放松一会吧。” 一名也是瘸着腿的士兵回答:“我怕一放松就会睡着。” 浅水清笑了:“那就互相说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头。” “我叫三郎。” “我叫小猛。” “我叫杜康。”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浅水清的眉头扬起:“杜康?” “是啊。”最后一名长相腼腆的小伙子点头:“有什么问题吗?浅督?” “啊,没,没有,就是我家乡有种酒也叫杜康。”浅水清笑道:“我们那时候还有个诗人,写了首诗,就是和杜康有关的。那诗怎么念的我不记得了,就记得有那么两军,叫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几名士兵都呵呵笑了起来,老萨道:“杜康这小子不错,诶,平时经常能说些笑话给大家听。何以解忧,惟有杜康。。。浅督这话说得好啊,杜康,来给大家说个笑话吧。” 杜康有点不好意思,看看浅水清那鼓励的眼神,摸摸脑袋道:“平时里到还有些故事,但都是说到兴致上想起来的,这会认真要讲,反而不知道讲些什么了。” 浅水清笑:“没有关系,大家随便聊天就可以了,没必要非得说什么故事。” 就这样,大家随意闲聊起来。 在进入沼泽后,大部分的战士吃饱了就睡,惟有那么寥寥数人,还在强撑着精神,在为自己的战友兄弟做最后的守护。但是他们不得不聚在一起,而不是如平时般隐伏起来。因为彼此间如果不能说些什么,恐怕下一刻就会睡倒下去。他们需要相互扶持,需要彼此鼓励。 浅水清也是岗哨中的一员,在那互相的说话中,他已不记得大家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知道,每一个人,都有着对未来的憧憬。他们依然期望,依然怀念,希望能够摆脱敌人的追兵,走出这片沼泽,重新迎向美好的生活。 浅水清也明白这近乎是一种奢想。在与苏南宇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尽管他从没见过苏南宇,却知道这个人的确有着不容小视的指挥水准。 苏南宇,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的。 大家说的话很多,他们彼此慰问,谈一些经历的战事,谈对家乡的思念,偶而也说一些彼此生活中或战斗中遇到的趣事,通过不停的说话分散困意,打起精神。在这个时候,没有上级,没有下属,惟有彼此间的守望与互助。 也就是那个时候,叫杜康的年轻士兵说:“浅督怎么不吃点东西,这样会饿怀身子的。” 浅水清还没有回答,老萨就给了他一下:“你个猪啊,飞雪是天鬃马,是马中之王,咱们吃马肉,你没看见它都流眼泪了吗?浅督最爱飞雪了,不忍心叫它伤心,所以才不吃的。” 浅水清微微一怔,这些一个个外表粗豪的汉子,其实有不少人,内心深处依然充满细腻啊。 杜康立刻道:“既然这样,我给将军弄点别的吃的。” 老萨问:“还有什么?干粮都吃光了。” 杜康道:“水塘那边长了些野蘑菇,我去采些给浅督炖汤。” 老萨提醒他:“小心啊,野蘑菇有毒的。” 杜康嘿嘿笑:“放心吧,我能分辨出毒蘑菇,这点小问题难不倒我。” 浅水清摇了摇头:“算了,你们几个都累了,现在又主动为大家值守警戒,别费那个力气了。” “没事,只要浅督你还在,大家就还有希望。”杜康笑着走了过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浅水清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好想。。。好想。。。睡一觉。 。。。。。。。。。。。。。。。。。。。。。 “啊!”那一声凄厉的惨号响起时,几乎所有人都爬了起来,手中紧握钢刀。 浅水清双目急睁,发出惨叫的,正是杜康。 老萨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大家小心!是鳄鱼!” 不远处的水潭里,一只凶猛的巨鳄正拖着杜康的身体往后爬行,他的半截身子已经在鳄嘴里,望向浅水清的眼神充满了无助。。。 浅水清声嘶力竭地大叫:“快救他!” “没用的。”老萨颤抖着声音:“浅督,咱们救不了他了。” “胡说!”浅水清狂吼起来,他挥舞着战刀就要冲过去,老萨紧紧抱住他:“不行!浅督,你不能去,这里到处都是陷阱,人陷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浅水清狰狞着双目看向不远处的那片泥水潭,那里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那松软的土地混合着水形成的泥潭水洼看上去与干地没有太大差别,可要是一但陷了进去,若无人救助就只有等死的份。 “绳子呢!给我绳子!用投矛刺那家伙,放箭!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浅水清拼了命地大喊,士兵石头苦涩道:“浅督,别费力气了,被鳄鱼咬到嘴里的人,救出来也是死定了,而且我们也救不了他。” 浅水清霍然回首,那个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战士,已经半个身子都被吞到鳄嘴中去了,可他的眼睛还在看着自己,张着嘴,吐着血沫,似是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一只手缓缓地抓向天空。 浅水清怔立当场。 老萨哭泣着大叫:“杜康。。。他踩着那鳄鱼的头去采蘑菇,他以为那是截树干,没想到那鳄鱼突然就动了。。。他掉进了潭里,怎么都出不来。那该死的东西一口就咬住了他。。。它们有好多只,都在这附近。。。。。。” 浅水清的浑身麻木。 他看着那鳄鱼将杜康的半截身体缓缓拖进沼泽深处,在那里,数只体型巨大的沼泽鳄正在用它们最擅长的死亡翻转切割着杜康的身体,他眼中的那点星火在身体被撕碎的那一刻,终于彻底湮灭。 他就那样亲眼看着自己的士兵惨死,却毫无救他的机会与能力,仅是短短数秒时间,这可怕的沼泽已经吞噬掉了一位战士的生命。 扑,浅水清吐出一口鲜血。 浅水清是被老萨硬按着回到原来坐的地方的,所有士兵重新倒了下去,他们中有些人甚至来不及悲伤,又再次睡了过去,在见到那令人惊恐的一幕之后。 所有的血腥,残忍,杀戮,都抵不过疲惫,麻木的心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痛苦。 从进到沼泽深处的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把视线从吞噬杜康的鳄鱼处收回来,浅水清呆呆看着老萨的脸,缓缓道:“我是不是错了?” “浅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萨有些迷糊。 是啊,你不知道。浅水清无奈地笑,没有人知道。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存在于这个世上有何意义,并因此而当兵,但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生命存在的本身就一种意义。 活着,就是做人的意义。 然后,他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地想要忘掉刚才的那一幕,他说:“老萨,把马肉拿过来,我想吃。。。。。。” 。。。。。。。。。。。。。。。 吃完马肉,身与心的双重疲惫已发展到顶点,由于杜康的死,值守的士兵谁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是做着默默的哀悼。 匮乏的身体开始支撑不住睡魔的侵袭,大家的意识逐渐朦胧,于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浅水清靠在那棵老树边,他仿佛死了一般。 深渊沼泽里一片静寂,活着的人,睡着的人,都如那死去的人。 那几名留守的士兵紧握武器,站立于地,但当睡魔来袭时,他们就算是站着,也无法不让自己睡过去。 自逃亡以来的一千七百多名战士终于开始了自逃亡以来的第一次共眠。 今夜,无人守护。 第五十章 绝境(3) 跟随和飞从龙蛇镇出发,诡八尺的心情是相当雀跃的。 由于惊虹人与天风人同根同种的缘故,无论语言,文字,习俗等各方面都没有太大差异,只有小部分的地区差异,因此一路走来,他们两人并没有遇到太多困难。不过和飞对带着诡八尺一起上路显然很有意见,他认为自己做得是大事,是正事,而这个小东西的跟来除了扯他的后腿外,简直没有任何用处。 当然,用来做个障眼法还可以,单身成年男人很可能遭遇惊虹军的盘问,带了个小男孩,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过要是这个小男孩每天缠着你问东问西,问你仗要怎么打,当初的两次围剿到底是怎么回事,浅水清为什么会上了梁中流的当,又是怎么看出问题来的,劫富济贫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如何才能打胜仗等等这一系列问题,且问得刁钻古怪,问得盘根究底,问得不依不饶,那麻烦就大了。 比如现在,诡八尺就问和飞:“和大哥,战争中有士气,纪律,地形,人数以及指挥官的水准等一系列胜利因素,那么这些胜利因素中哪个最重要?”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和飞抓了抓头皮,想了会回答道:“应该还是士气吧,咱们军队里不是有句老话吗?没有士气的军队只是一盘散沙。” “可要是那样的话,当初的护民军够有士气了吧?为什么还会输给铁风旗?” “这个。。。。。。”和飞想了想又道:“那要不就是指挥官的指挥能力?反正肯定不是人数和地形。” “可是没有足够的士兵,没有良好的作战条件,空有再好的指挥能力也发挥不出来吧?” “这到也是哦。”和飞头大了起来:“那就只能是综合能力了,一场战争的胜负,应该还是看双方的综合实力对比,除了你说的这些,还包括了战损补充能力,物资支援能力,天时,地利等多方面的因素总和,这个回答总对了吧?” 没想到诡八尺却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目前的铁血镇,论综合实力,可比惊虹人差得太远太远,为什么惊虹人两次围剿都失败了,到现在铁血镇依然逍遥?不说惊虹,就说当初的止水吧,一个国家再弱,也总比一个铁风旗强吧?为什么能被铁风旗轻易就灭了国?” “这个。。。。。。”和飞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唉。”诡八尺叹气,随口说了句新学的成语:“问道于盲啊。” 和飞大怒,叫道:“你有本事你到是自己分析这是为什么啊,你老问我干什么?我要是有那本事我就做将军了!” 诡八尺一抽鼻子,回答:“我觉得啊,战争中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不是自己的某个方面很强,而是千万不要某个方面很弱。战争不是比武,谁的功夫强,谁就是胜者。战争是生死之搏,活下来的才是胜利方。比武赢上一百场,也顶不上战斗里输上一局。在这种生死之搏里,有时候比的不是你打了对手多少拳,而是你能否挺住对手的攻击,不露出致命的要害。打敌人再多拳,一旦自己要害被敌人捅了一刀,那就死定了。所以,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有时候不是出奇制胜,而是千万不能犯错。只要不犯错,就永远有胜利的机会,这就是浅氏兵法所说的,没有常胜的一方,只有不败的一方。谁离不败更近一些,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和飞听得目瞪口呆,看着诡八尺道:“你小子,有点门道啊。那你说说,这次的情况,惊虹人有没有什么要害可以让我们攻击?” 诡八尺摇摇头:“没有,也不必有。” 和飞大奇:“这是为什么?” “因为铁血镇本身就已是惊虹人的要害了。如今的铁血镇,就好比是钻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里的小虫,在这个人的身体里到处乱拱,会滋生细菌,侵害人的身体,使这个国家生病,衰弱,最终无力。对于这个小虫子来说,攻击对手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想办法活下去才是正确的。只要这只小虫子一天还活着,惊虹人就不得不每天对自己用药。是药三分毒,治不好病,就会把自己的身体弄垮。所以,铁血镇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成为惊虹的一处极大危害,根本不必再多费心机去寻找新的要害。要知道人不怕受伤,却怕生病。受了伤,只要身体是健康的,总还能治好,可要是生了病,尤其是那种难以根治的顽疾,那麻烦就大了。它会每时每刻提醒你,骚扰你,让你头痛,让你坐立不安,让你没法好好生活,休息,最好被它搞得精疲力尽,甚至崩溃。所以,铁血镇现在就是惊虹人的病根,铁血镇不需要去想办法攻击对手,只要想办法生存下来。他们生存的越久,对惊虹人的攻击伤害也就越重。” 这一次,和飞听得是彻底震撼了:“你。。。你小子,你这些都是自己想出来的吗?” 诡八尺嘿嘿一笑:“有些是,有些不是。最近跟姬姐姐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有些是她说的,我就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有什么说得不对的,还请和大哥改正指点啊。” 和飞佩服的点头:“你小子,有两下子,说得真有些道理呢。” 但是诡八尺却又摇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每一次的围剿,就是一次用药,铁血镇这只钻入人体内的小虫子就势必会受到一些伤害。后面的日子里,到底是铁血镇先垮,还是惊虹人先垮,可就难说喽。” 他抬起头看着和飞:“和大哥,咱们速度快点吧,早点到达留信息点,也好早点知道他们的情况。” “好。”和飞拍了拍诡八尺的肩头:“你小子不错,将来没准能做个大将军呢。” 数日之后,他们终于赶到预定的消息传送点。 那是一个小木桥,桥底不显眼处刻了一排数字,如203,145之类的。 诡八尺好奇,问:“这是什么意思?” 和飞严肃道:“浅督发明的密码通讯方式,需要有密码本才能理解其中意思。” 说着和飞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对着那些数字翻阅,同时念念有声:“铁血镇兵分四路,浅督以身犯险,引走苏南宇,灵风旗向北,血风旗在中,铁风旗向南。物资告竭,见字速将物资送往中部火云城,往明成亦家寻找离楚,为临时秘密中转基地。。。。。。” 缓缓将留言念完,和飞的神情越加严峻:“小子,咱们铁血镇的麻烦是越来越大了,现在必须立刻回龙蛇镇,让苏夫人廉夫人把物资送到火云城。至于浅督。。。唉,听天由命吧。” 诡八尺问:“和大哥,留信息的是哪路部队?” “铁风旗,是方掌旗亲自留下的。他们是六天前由此离开,一路向南进发。” 没想到诡八尺脸色一变:“那铁风旗也危险了。” 和飞一楞:“为什么这么说?” 诡八尺回答:“三天前,这个地方刚刚过去一支至少三万人的大部队。” 和飞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诡八尺小脖子一直:“我是丛林里长大的,这地方就是爬过去一只耗子,我也能发现它的脚印,更别说是几万人的大部队了。他们是追着铁风旗去的,而且都是精擅丛林作战的老兵。” “妈的!”和飞愤怒大骂。 .................................................. 梦,如海般深沉。 浅水清觉得自己仿佛海中的一尾游鱼,在他的身边,到处都是凶狠的巨鲨在来回游弋。 他只能拼命地摆动尾巴,利用自己的灵巧来周旋,来躲避,必要时,断尾,吐内脏,甚至钻到沙土里以求生。 无论这条鱼伤得有多重,它都不会放弃,因为它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还没有被鲨鱼吞到嘴里,那么所有失去的一切,终将重新长回来。 他拼地游啊游,只觉得压力无比的大,冥冥中仿佛看到了云霓期盼的眼神,在呼唤,在等待。。。。。。 然后,那影象突变,一下子变成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鲨向他咬来。 “啊!”浅水清一下坐了起来,四周一片漆黑,惟有夜空中点点星光,送来少许光芒。 怀里是飞雪在拼命地拱着他,浅水清苦笑了一下,摸摸飞雪的头:“大半夜的,你不睡,拱我干什么?到吓了我一跳。” 飞雪希律律叫了一声,声音甚是急促,它不断扬踢急踏,似是在警告什么。 浅水清极少见到飞雪如此的不安,那一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起了蓝城惊变时那个冷弃。 扬头看去,原来包括老萨,石头等人在内的所有士兵竟然都睡着了。 “所有人都起来,有敌来袭!”浅水清疯狂大叫道。 “呼啦啦”的一片抄家伙声顿时响起,所有士兵几乎同一时刻跳了起来。刚才飞雪又是扬蹄,又是嘶鸣,都不能叫醒的战士们,这刻被一句有敌来袭却刺激得全都精神焕发的醒来,仿佛从未入睡过一般。 浅水清大叫道:“飞雪已经报警,敌人肯定不会离我们太远了,大家立刻走,不要停留。” “可是浅督,现在是半夜,看不清路,万一走到泥潭里去就糟了。” “我不是让你们用绳子把彼此都绑好了吗?” “大家太累了,根本没来得及做这些,而且我们也没这么多绳子。” “那就把马疆绳拿下来,马都不要了,还要缰绳干什么!趋马先行,马要是掉进了泥潭里,拉不出来就放弃,必须尽快通过这里。再留下几个人,观察敌军动静,我需要知道苏南宇是不是把所有人都拉进这沼泽里来了,如果是的话,那他们就得全部给我死在这里!” 所有士兵借着月色立刻行动起来,不远处传来沙沙的声响,看样子浅水清的大喝声已经惊动了正在追来的追兵,他们也开始不再隐匿形迹了。 浅水清眼中闪过一片狠戾,苏南宇,你果然也是个有种的货色,这种地方你都敢派部队进来追击,要不是飞雪示警,这支疲累交加的部队说不定就真在此刻被敌人偷袭得手了。 随着浅水清的命令下去,所有士兵都纷纷行动起来,睡了两个时辰,终于恢复了小半精神的士兵们迅速整装出发,趋马先行,以作探险,不时地有战马陷入泥沼时发出的悲惨嘶鸣,可惜马儿不象人,一旦陷入泥沼中,就拼命**,结果越陷越深,难以救出。 利用一匹匹战马在这黑夜里摸索出的道路,充满了艰险,泥泞与险恶,却将行进的速度大大提快。后方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显然做不到如铁血镇般用马探路,一直走得较为艰难,偶尔也可以听到一两声凄厉的惨叫,估计也是遭遇了鳄吻,或是不小心陷入泥沼中。 没有人注意到,石头,那个和老萨杜康他们在一起的年轻士兵,并没有出现在行军的队伍中。 他默默地留了下来,在醒来后,就一直原地未动。 他的一条腿在平阳大战中受了伤,筋脉被砍断,虽看上去完好,但是行动早有不便。没有人知道的是,在这些天亡命的趋驰中,那条断了筋的腿是如何的疼痛,又带给他怎样大的麻烦,但他一直都忍了下来,直到现在。 当浅水清喊出我需要几个志愿留下来探清追兵人数的士兵时,石头苦涩地笑了。 他看着自己的那条伤腿,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爬上了附近的一棵老树。 他静静坐在树上,借着夜色掩护自己,数着时间,直到树下开始出现一个个的惊虹士兵。。。。。。 “一个卫官。。。又一个卫官。。。妈的,一个将军。。。”他仔细搜索着追来的惊虹人,从他们的穿戴中分析对方的品级,从而分析对方的人数。 当不远处那名游击将军出现在队伍的最后方时,那将军的身后已经没多少士兵了,石头笑了笑,然后就坐在惊虹人的头顶上,用尽所有力气大喊起来: “浅将军!敌人只追来三千人!苏南宇没有带着大部队进入深渊沼泽,他们可能绕路去前面伏击你们了!要小心啊!!!” 铁血镇所有士兵同时回头。 声音嘎然而止。 第五十一章 绝境(4) 黎明。 阳光重新普照在这片死静的沼泽上。 浅水清领着自己的战士,向东而跪。 浅水清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苍茫土地上。 “就在昨天,我们先后失去了两位最勇敢的战士。他们一个叫杜康,一个叫石头,都只是普通的士兵,但是他们无愧于自己军人的身份。我浅水清在这里,代表铁血镇所有兄弟向他们下跪,因为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尽管他们并没有什么伟大的事迹,但是他们的勇气,不输于这世界任何一位英雄人物。假以时日,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成为非凡的人物。” “明天,我们或许还会失去更多的兄弟战士,但是我们不会彷徨,不会恐惧,不会迷惘,因为我们的心中至少还有一个目标--回家。死去的人,将成为国家烈士,家人会受到帝国照应,活着的人,则将继续战斗,为了能回去和家人见面而搏杀。无论是这天险绝域也好,大军威逼也罢,我们都将用自己手的武器和斗志,去杀出一片生天来。。。” “上苍有眼,请庇佑我军死难之将士,让他们在天上睁开眼睛,看着我军如何奋战,看着我们如何杀回自己的国家!” 浅水清虔诚祷告着,手中无酒,就以泥水代替,三跪而起,他对麾下士兵道:“继续出发!” 深渊沼泽,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荒凉,每一处地方都充满了杀机,将死亡阴影遍布在那满是伤痕的心弦之内。 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走,他们的马儿已经不多,在经历了昨天晚上的那场急速冲刺之后。 黎明的阳光洒下,带来新的一天,是美好?还是残酷?浅水清不得而知。 一天,又是一天,就这样悄然滑过。 转眼间,他们来到这片沼泽中已有六日,部队依然艰难地行进在离开沼泽的道路上。 “快,快,拉他,抓紧缰绳!”浅水清的耳旁传来士兵们的喧嚣。 又有人不慎滑进了泥潭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在大家已经有了绝地生存的经验,知道这种情况下绝不可妄动,只能依靠战友把自己从泥潭中拉上来。 掉进泥潭的是一个大胡子兵,这刻半个身子都进了泥潭中,正大喊大嚷:“快拉我上来,拉我上来!” 几名士兵手忙脚乱地把缰绳和树枝抛给他,让他抓住,然后大喊道:“小心点,别乱动,你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我***不挣扎也在往下陷!”大胡子喊。 “那你肯定是老二在挣扎了!”有士兵叫。 “我滚你娘的蛋!”大胡子愤怒大叫,几名士兵同时笑了起来。 大胡子抓住缰绳,借着战友们的帮助,开始重新将身体从泥潭里拉出来,大胡子一边出来一边还吆喝着:“妈的,这鬼地方真是邪了门了,又臭又脏不说,一不小心就得进陷坑里去。” “要不然怎么能叫深渊沼泽?深渊啊,这里是通向地府深渊的捷径,咱们正在鬼门关上兜圈圈呢。” “没准老子正踩着城隍的脑袋往上爬。”大胡子叫。 “你小子没那资格,充其量踩小鬼,浅督要掉下去,一准踩城隍,没准得是阎罗呢。” “去你妈的,敢咒将军。” “。。。我这嘴真该死。” 几名士兵一边拉人一边笑骂。 浅水清听得心里却在发酸。这些士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使是在最艰难最困苦的环境下,他们也能苦中作乐,所有过去的不美好,所有牺牲,所有残酷,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忘掉,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惟有现在。 然而即使是在现在,危机也处处皆在。 就在大胡子和拉他的士兵打趣的那一刻,泥潭的一条游动的暗影在沼泽上诡异地滑行出死亡地波纹。 有士兵眼尖,指着大胡子的身后高声叫了起来:“小心!小心背后!” 一道黑长的身影突然凭空而现,呼地一下,仿佛一条粗大的巨索将他整个盘卷起来,嗽地一下拔离出沼泽,高高地举向半空。。。。。。 那是一条粗大的巨蟒,有如水桶般粗的身体,长达十余米,卷起一个人就仿佛孩子在戏耍一个玩具般轻松写意,在所有士兵的瞠目注视中,它的死亡盘卷将大胡子整个人都生生包住,只露出一个头颅,和那因为巨大的挤压而痛苦的表情。巨蟒的三角形大脑袋,蛇信喷吐,绿油油的眼神盯住大胡子,然后对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啊!”一声凄厉的惨号,沼泽之上盘旋起一股血厉飓风。。。。。。 。。。。。。。。。。。。。。。。。。。。。。 这一天,浅水清和他的士兵再次见识到了这片土地上的原主人对外来者的态度,他们就那样亲眼看着大胡子被一条巨蟒生生吞噬,然后自若溜去,不给人丝毫机会。 这里的蟒蛇巨大而凶狠,这里的鳄鱼成群结队,甚至这里的蚊子都有拳头那么大个,一飞起来遮云蔽日。 深渊沼泽,毕竟不是人类的天堂。 没有时间去伤心,死的人固然已经死去,活着的人却依然要继续战斗。 在短暂的哀伤与凭吊过后,部队继续行进,蹒跚在泥泞的道路上。这里的路实在太松软,一脚下去,往往就把大半个脚面都陷入泥沼中,再***,就带出一脚的泥。如今进入深渊沼泽的所有士兵,包括浅水清在内,每一个人都仿佛是在泥地里打过滚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哪里还有昔日铁血军人的风采。 但他们至少还拥有求生的意志,和不屈的斗志,以及那回家的渴望。 “看,前面有片硬地!” 有士兵高叫起来。 众人立时兴奋。 沼泽中的硬地,就仿佛沙漠里的绿洲,士兵们加紧前行。 硬地不远,仿佛一座孤岛横亘在沼泽的中央,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浅水清第一个踏上这里。 老萨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将军,让大家休息一会吧。这里不错,追兵就算追过来,也没法偷袭我们。” “是啊。”浅水清点点头:“就让大家过来休息吧,也累了一夜了,昨天都没休息够。” 不知为何,浅水清隐隐地感觉有一丝不安。 那只吞噬了大胡子的巨蟒的绿油油的眼神就象是暗夜中鬼魅的盯视,令他毛骨悚然,在这深渊沼泽里,也许可怕的东西,并不总是伴随着险地而生。 他望向脚下的这片土地,这里是自进入深渊沼泽以来,差不多最大的一片硬地,它看上去那样平静,那样塌实,但是浅水清心中的不安感却极度上升起来。 突然一名士兵匆匆跑了过来:“浅督,找到了几个蛋!” 蛋!? 浅水清赫然回首,只见那士兵拿着几枚不知是什么生物下的蛋正在向他兴冲冲地跑来,浅水清那一刻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疯狂地大喊起来:“把蛋放下!全队立刻离开这里,危险!!!” 。。。。。。。。。。。。。。。。。。。。。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已经逐渐强烈起来。 不远处的士兵们呆呆地望着沼泽中央的那片空地。 我的天啊! 差不多有数百只沼泽巨鳄正在从各个方向爬向这里,它们蹒跚着步子,来到这片硬地上,然后懒洋洋地匍匐在这片硬地的中央,各自选好自己的位置。硬地上的那几棵参天大树,游出几条和吞噬了大胡子一样的巨大蟒蛇,天空中成群成群的铁鹳鸟盘旋下落,长长的尖椽有着洞穿铁甲的硬度,一些长着坚硬刺甲的沼蜥也在此时露头,小心翼翼地在硬地周边的角落里趴躺。 眼前的一幕就象是深渊沼泽的生物大聚会,各种各样的凶猛生物竟然都聚集于此地,整片硬地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凶禽猛兽,不时地还有找不到位置的动物发出凶猛与不满的咆哮,为了地盘而和旁边的家伙大打出手。原本荒凉的世界一下子变得生机盎然,令人乍一看还以为这里不是沼泽而是某处生机勃勃的原始丛林。 硬地上空各种吼声震天,翅膀挥舞,头颅摆动,尾巴晃摇,一副蔚为壮观的场景就这样跃然眼前。 老萨生生地咽下了一口唾液:“妈的,再晚点就真成了这群家伙的美餐了。浅将军,你怎么知道这硬地上会来这么多凶猛家伙的?” 浅水清冷冷道:“鳄鱼是冷血动物,自身体内无法产生热量。要想维持生命需要的基本温度,它们每天至少要晒两次太阳。再没有比在这里晒太阳更好的地方了,而且孵化鳄蛋同样需要干燥地面,这帮家伙没可能放弃这么好一块地皮不要留给我们的。只是我也没想到。。。。。。除了鳄鱼,竟然还会有这许多东西。” 有士兵道:“有意思,这些家伙竟然能彼此间相安无事?” 浅水清道:“除非是为了填饱肚子,否则动物之间不会进行无意义的杀戮。” 有士兵悠悠道:“听起来可比我们更有人性啊。” “是啊,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国与国之间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拜托,你听说过狼和羊和平相处的吗?听说老虎和豹子和平相处的吗?” 浅水清立刻接口:“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它们会和平相处。” “那么人呢?” “当然不会,你这傻子。”有士兵接口。 于是一名士兵冷冷说道:“连动物都知道吃饱了的情况下要和平。。。。。。所以我讨厌战争。” 所有战士都沉默了。 那个时候,浅水清淡然说道:“即使是动物,除了食物之外,也会有自己的领土需求。老虎与老虎之间,狮子与狮子之间,都有自己的领土范围,人类也是一样。领土范围的大小,通常取决于实力的强弱。” “假如说生灵们对食物的需求是一种被动需要,是一种被动需求的话,那么生灵们对领土的需求,就是一种主动需求。前者喂饱肚皮,后者则捍卫尊严与荣耀。无论是动物,还是人,在这方面都是一样的,两者都不会对食物有无尽的胃口,但对领土,却有着永无止尽的贪婪。” “所以,我们可以讨厌战争,但我们永远无法回避战争。” “领土之争,自生命存在于这个世界开始就永恒存在,同时也永不消退!” 。。。。。。。。。。。。。。。。。。。。。 沼泽上的那片硬地,已经被这片土地的主人重新占据了,士兵们只能将自己分布在前方的各个小块地形上。 他们继续睡觉,恢复自己先前未能全部恢复的精力。 浅水清放眼看着这片巨大的荒凉,不久之后,硬地上生物再度散去,回到了各自的狩猎区,继续等待和寻觅食物。极少有生物对浅水清他们感兴趣,大部分的凶猛生物并不将人类划进它们的食谱,而且它们很能分辨形势,除非必要时,并不会轻易攻击成群结队的人类。 浅水清呆呆地看着那片重新开阔的硬地,心海中突然一阵清明。 然后他说:“老萨,去往那地上放些咱们的东西,破损的武器,废弃的盔甲,一些生火的痕迹,还有人行进的脚印。。。。。。” 第五十二章 绝境(5) 南屯。 一个小小的身影如猿猴般灵巧,在田野间纵横跳跃,奔走自如,正是诡八尺。 他的肩头上还带着小挠。 从一棵大树上轻巧地翻了下来,诡八尺落在和飞的身边,笑嘻嘻地道:“我找到他们了。” 正等得无聊地和飞兴奋地坐起:“铁风旗?” “不,是找到了追击铁风旗的人。” 和飞郁闷地坐下:“那有个屁用。” “怎么没用?”诡八尺不满地叫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追他们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 “是山狗啊!”诡八尺喊了起来。 当事态的发展走向不利时,从来都不惮于往最糟糕的角度去发展。 浅水清固然被苏南宇追到直入深渊沼泽,铁风旗也同样在面临着他们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危险。 没有人知道,在惊虹人的眼里,整个铁血镇除了浅水清本人外,最害怕最不放心的,就是浅水清麾下的这支嫡系老兵部队--铁风旗了。自从分兵之后,尽管苏南宇谨慎为上,放过了追击其余三路的机会,但是惊虹方可没有就此放手。第三次围剿由于启用兵力不多,因此惊虹人大可再度抽兵展开清剿工作。 从2月16日起,霸业城就传出消息,要求除苏南宇继续追击浅水清外,另调一支三万人的精锐边防军负责追击铁风旗,务必要把铁风旗也尽早消灭,其余两旗则以城府军为追击力量。 而负责追击铁风旗的,不是别人,正是梁中流的老部下,第二次围剿中战而无功,没能捞到机会和铁血镇打上一场的山狗军,领导三万山狗的,是惊虹四杰中的世均洋,一个山地汉子,擅长的正是追击,潜伏,隐匿踪迹。 梁中流的死,可以说是世均洋一生的耻辱,打埋伏不成,反而被对手钻了空子,返过头来将自己的上级给杀了,并轻松逃过大军封锁,救出灵风旗,还让铁血镇得到了全套惊虹军事地理图。尽管这一切都是梁中流的责任,但是作为梁中流嫡系的世均洋,依然不可避免地为人所指,指责其护主无能,坐看上官惨死。 为报仇计,世均洋发了狠要全灭铁风旗和浅水清,为主子报仇。 与寞子欧,苏南宇不同的是,世均洋在惊虹四杰中,是以残忍,嗜血,凶暴和强悍的作战作风而出名的,这个家伙发现敌踪的能力出奇的强,最擅长于以伏击对伏击,奇袭对奇袭,专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因此有个外号叫“猎狗”。他领导的三万山狗军,素来以狂热,凶狠,顽强的作战风格著称,都是山地汉子出身,不但士兵作战意志顽强,且个个单兵能力极为出色,虽然是步卒,但是行动敏捷,行进如风。 而这一次,奉命追击铁风旗的山狗军更是不动声色的秘密跟在铁风旗的后面,一路跟住铁风旗,不显山不露水,务必要对其一击致命。世均洋甚至为此送信给霸业城,请霸业城不要宣称山狗军追击铁风旗一事,暂时先让他们逍遥几天,也可见其隐忍能力非同一般。 然而当世均洋悄悄跟在铁风旗的背后,准备寻找适当时机打铁风旗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一个小野孩子竟然会发现山狗军的踪迹。同是山林出身的诡八尺,在追踪猎物上的成就,绝不输于当世任何潜踪匿迹的大师。从诡八尺发现山狗秘密跟在铁风旗后面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极力怂恿和飞把送消息的责任交给离楚的手下去完成,自己则与和飞一起踏上追赶铁风旗的脚步。他年纪尚小,心性却是胆大包天,不惧怕危险,反而越是危险也就越感觉刺激来劲,一路紧追山狗,竟然丝毫无惧,如今眼看着快要追上了,更是一连串的计划浮出脑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是蝉,谁是黄雀,如今依然是犹未可知的时刻。 和飞与诡八尺此刻就隐匿在不远处的小坡上,悄然往下望,只见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惊虹战士。 和飞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些惊虹兵连营帐都不扎的?而且也不披盔带甲?连大盾都没有,这就算是惊虹赫赫有名的边防老兵了吗?” 诡八尺小声回答:“丛林作战和平地作战不同的,战士们习惯在最简陋的环境下生存,你不懂。” “你懂?”和飞斜着眼看他。 诡八尺翻了翻白眼表示自己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由于山地特殊的地理地形并不适宜于阵型作战,到处都是参天的树木也不适宜长兵器的挥舞,因此轻装简从,布衣短刀的轻便装备,其实比身披重甲,手持长戈的阵列作战更具备实战意义,假如仅看这支部队的装备,的确和一般的民军没有太多区别,但是他们在山地战中所能发挥出来的作用远超一般人想象。 若是旷野对决,山狗军或许比普通城府军犹有不如,可在丛林密布的山地地形作战,这些山狗军一个个视山地如坦途,在密林交织中纵横来去,于鬼魅无声中悄然出击的能力就会让敌人大吃苦头,他们精擅于三五人一组的小规模作战配合,习惯隐匿树上,地里,灌木丛中,精于伪装,奇袭,攀登,无论是行军,作战都要比普通部队强上一大截,在这里,单兵能力比组织纪律性和指挥官的指挥艺术要更重要更有价值。 因此山狗军在惊虹军中历来以飚悍不驯的性格,无组织无纪律的作风而让所有人头痛。但就算是浅水清领全盛状态下的铁血镇在山林中与山狗军作战,也不敢言必胜。 如今,三万条山狗漫天撒在这片土地上,看上去杂乱无章跟杂牌军没什么两样,连斥候都不派几个,但那一个个脸上展现出的凶狠与杀气,却可以显示出老牌军人特有的质素。 诡八尺轻轻道:“必须想个办法绕过山狗军,才能通知铁风旗他们的处境。他们现在正一路南行,就快进入山区,到了那里,就是山狗发威的时候了。” 和飞皱着眉头:“怎么通知?这帮家伙堵在路上了。” “我到是有个办法,也许能保护铁风旗,而且还有可能探知对方的行动计划,不过怕是要委屈和大哥你了。” 和飞一笑:“没事,你说吧,小小委屈我承受得住。” 诡八尺诡秘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哦。” 说着,诡八尺轻轻在和飞耳边说了几句。 “啊?”和飞大吃一惊:“这。。。这不太好吧?” “只有这个办法了,就这么定了。”诡八尺很肯定道:“要做大事,就总得冒冒险。” 和飞正想说等等,只见眼前一花,诡八尺一个凶狠的闷棍已经打在了他头上。下一刻,诡八尺对着坡下的山狗军大喊起来:“快来人啊,抓到一个天风奸细!!!” 。。。。。。。。。。。。。。。。。。。。。。。。。。。。。。。。。。。。。。。 在沼泽中行军,对追击方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踩着前人的脚印往前走。 沼泽中的干地不多,但总有路可通,实在不行,就以断木为桥,总可通过。前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后人可以直接享受,因此追击速度并不太受影响。黑夜的时候,由于视线原因,无法寻觅脚印而行,不得不放慢速度,到了白天,这些脚印依然清晰,便成了追兵最好的指路明灯,告诉他们哪条道路是危险的,哪条道路又是安全的。 然而一切的有利条件,在碰到狡猾的敌人都可能被转换成不利,过于依赖前人走过的路,有时候就会无可避免地走入死局。 奉命进入沼泽追击浅水清的部队,并没有想到浅水清借助这一带险恶的条件为他们布置了一个惊天死局,当他们顺着前人的足迹前行时,来到那片开阔的硬地上,发出了与对方相同的欢呼。 追击部队在硬地上看到了前方逃命者遗留下来的生存痕迹,毫无疑问,这里是安全的。 望着追兵进入自己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中去,浅水清的心中却是一片古井不波。仁慈与怜悯,不属于军人,惟有千方百计杀死,打垮敌人,才是保存自己的唯一之道。 他把身体往隐伏的水塘里缩了缩,轻声道:“看样子得等一会,让大家沉住气。” 为了第一时间观察到对方的动静,浅水清亲自做了一回斥候,和老萨两个人一起,把整个人都埋藏在不远出的水洼中。 老萨接口:“可惜苏南宇那***太小心,竟然只派了支小部队进来,要不然有他好看。” “跑得过今天跑不了明天,放心吧,老萨,苏南宇的追击部队,我已经为了他准备了一套超级大礼。” “浅督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对付他们?”老萨的声音带了些兴奋。 “怕是以要付出很多牺牲为代价。” “我辈军人,以战死沙场为最高荣耀。” “明知是死,也无怨无悔?” 老萨沉默了,半响,终于道:“一天不灭掉苏南宇,铁血镇就没有好日子过,对吗?” “是。”浅水清很肯定地回答。 “那么。。。无怨无悔!”老萨终于确定道。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就毅然用自己的死亡,去换取胜利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沼泽生物的回巢时间再一次来临,不远处的硬地上,战马开始发出惶恐不安的叫声,少数惊虹兵意识到了周围气氛的陡然变化。 水面上陡然升腾出数条巨浪,浪花过后,是一个个狰狞的三角巨头吐着猩红蛇信,森冷地望着占据了他们家园的敌人。如此庞大的蟒蛇,惊虹人也是第一次发现,然而在它们的身后,一条条披着厚厚铁甲的沼泽鳄鱼则向着硬地中央爬行而来。原本荒凉的土地上,一下子如变戏法变出无数狰狞恐怖的巨形怪兽,张开那森森獠牙,虎视眈眈地望向它们的敌人。 “见鬼,哪来这么多东西?”有人高叫起来。 “快离开这里~!这里是它们的窝!”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太晚了。 惊恐的呼叫声在深渊沼泽上空响起,愤怒的沼泽生物们在发现自己的家园竟然被一群人类占据之后,毫不犹豫地视之为对自己的最大挑战,它们所发起的群体攻击根本不是三千战士所能抵挡住的。沼泽鳄鱼成为进攻惊虹军的主力部队,它们坚厚的皮甲可以挡住绝大部分敌人的攻击,而它们有力的牙齿和下颌却可以轻易地粉碎敌人的肢体;巨蟒就象是敌人的尖刀部队,来去灵动,它盘旋,缠绕,将敌人生生卷起,绞死;天空中响起咿呀咿呀的怪叫声,那是成片成片的铁鹳鸟在盘旋飞舞,它们在空中打着圈,然后用尖利的长嘴对准某个士兵如颗炮弹般旋转着高速冲下,生生啄下某人的眼珠。 水面上,陆地上,天空中,多达数十种凶禽猛兽同时对占据了他们家园的敌人发起猛烈攻击,它们的领土意识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不允许任何生物进犯自己的家园,哪怕对手披坚执锐。 起初惊虹军还在试图组织反抗,杀死这些凶兽,一些惊虹兵想要点起篝火趋散凶兽,但是沼泽地里惟独不缺的就是水,这里的树枝都是被水泡透的,根本无法点燃。指挥追击的将领命令就地防御,各种长矛利刃纷纷刺向沼泽凶兽,一场人兽大战就此展开。 但是惊虹兵很快就发现他们根本无法在这里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阵型,他们都是骑兵,擅长于冲锋而不是阵地防御,尤其是这种面对非人类的疯狂进攻,对手根本就不怕死亡,全凭本能在作战,这和他们以往经历的一切完全不同。浅水清和他的战士们曾经经历的一切,无论是对手,还是恐惧的氛围,在如今十倍百倍地放大在了他们的身上。 随着凶兽数量的不断增加,惊虹军数量的急剧减少,力量对比的天平开始倾斜,在沼泽生物中无尽疯狂的咆哮进攻中,惊虹兵杀寒了胆,地面上如今已经躺满了人与兽的尸体,一片血雨腥风就这样尽情地这片硬土上绽放,染成血色赤红。。。。。。 那是一副群魔乱舞般的地狱场景. 大部分的惊虹士兵被迫离开硬地,但是崎岖狭窄的道路根本不容这许多人同时通过,在不断的前冲,挤踏,挪移中,大量士兵被挤进沼泽深处,很多人就此陷身泥潭,无法抽身,最终活活被埋死。 苏南宇派进来的三千追兵,在浅水清的引导下,最终不费一兵一卒,就这样利用深渊沼泽的那股庞大力量将之轻易除去,他看着沼泽四周到处都是陷入泥潭中的军人,久久无言。 在付出了重大伤亡代价抢回家园后的沼泽生物,似乎对追击并不感兴趣,它们继续躺在自己的地盘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对身陷沼泽中的人类不闻不问。 浅水清缓缓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惨烈,用他那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道:“招呼兄弟们,尽力营救他们,范围限制在离中央硬地十米外区域,十人一组行动,千万不可落单,动物们也是欺软怕硬的。” “将军,这是为什么?”老萨疑惑问。 “他们少死一个,我们就能多活一个,我现在需要战俘。”浅水清淡然回答。 说着,他从自己脸上扯下一只吸血大蚂蝗,狠狠地扔在地上,一脚踩死。 第五十三章 绝境(6) 山狗军仅有的那个营帐,是属于指挥山狗的大将世均洋的。 这个人今年三十多岁,是惊虹四杰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这刻他正在营帐里和自己的副将黎昌杰商议军情。 “真是怪了,好好一支部队,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了呢?”黎昌杰嘟囔着道。 两天前,被山狗军死死咬住紧追不放的铁风旗,在方虎的率领下一路南逃,翻山越岭,跋山涉水,马不停蹄,累得山狗军也只能在后面紧追不放。双方尽管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接触,但是山狗军凭借他们擅长的搜索能力,不离不弃地吊在铁风旗的后面,直到这一带。眼看着即将全面进入山区,山狗军将大肆发威,然而就在这时,铁风旗留下的踪迹却突然变得散乱无章起来,东一撮,西一撮,到处都有他们留下的马蹄印痕,令人无法分辨其主力去处,这让一直尾追于后的山狗大为不解。 “我看,这帮家伙还是想玩欲擒故纵之法,迂回作战,他们应该是想绕回中部地区了。”黎昌杰说。 “迂回作战不是万能灵药,我看他们是发现了我们,存心想跑了。”世均洋可不象黎昌杰想得那样简单。对付有丰富追踪经验的猎犬,试图全面消除遗留下的痕迹以避免被追踪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但是通过小股部队的分散出击,通过反复的践踏和来回行进,以混乱与模糊追击者的判断,误导对方的思维,却是一种极为成功而有效的方法。即使追击部队能够排除干扰,找到主力部队的行进方向,也会因此而大大延误追击时间。 世均洋由此做出断定,铁风旗是想跑路,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了山狗军的追踪。他说:“铁风旗有个无双,听说潜踪匿迹之术很强,现在看来,此言不假。一定是这个小子发现了我们的追击。” “那我们该怎么做?” 世均洋正要说话,外面传令兵报道:“报:外面发现天风细作一人。” “怎么发现的?” “有个少年打翻了那名细作,主动交给我们的。” “哦?多大年纪的少年?” “差不多十二三岁。” “那不还是个孩子嘛。这年头还真是有意思啊,一个孩子都能为国立功了,带他们进来吧。” “是。” 几分钟后,有士兵带着诡八尺二人进来了。 世均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诡八尺,随意用脚踢了踢被捆成一只粽子的和飞:“就是这小东西发现这个天风奸细的?” 一名士兵回答:“回将军,正是。” “搜他的身。”世均洋下令。 片刻后,被搜出一把小刀的诡八尺笑嘻嘻地看着世均洋说:“这刀杀不死人。” 世均洋是识货的,把玩着那小刀说:“山里的飞猎刀,打猎专用,杀人也没问题,你也是山里长大的孩子?” 诡八尺用力点头。 “哪里人?” “接天山。” “难怪说话带着东部口音,不过听起来也象是天风人。”世均洋话锋突地一转,眼睛死死盯住小男孩,诡八尺脸上神色丝毫不动:“一百年前是一家嘛,口音相同不奇怪。” “奇怪的是竟然有个小屁孩突然跑到我大军身后,为我大军主动揪出隐匿暗探呢。”世均洋怪笑一声,手里是一块士兵牌上下抛掷,正是和飞的士兵牌。 “小人是见此人一路行为鬼祟,因此曾主动出语试探,发现他言不由衷,又竟敢暗自窥探我大军行踪,所以才料定他必是天风密探。” “难得你出手那么狠,一击就中。” “大人们总不会提防孩子。” “说得对,可你既是接天山人,为何会跑到我南部来?” “东部战乱,难民流乡,一路辗转,无奈以乞讨狩猎为生。” “气色还算不错。” “小民打猎有些心得,路上没饿肚子。” “猎人亦有心得,否则不会得此人。” “我辈子民,为国效力,份属应当。” 世均洋有问,诡八尺就有答,对答如流,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然而世均洋又岂是如此好骗之人,他淡淡道: “说得好听啊,不过过一会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没过多久,几名士兵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抱拳对世均洋道:“已经查过两人的踪迹,他们是一起过来的,一路随同互伴,有人曾见过他们在一起。” 世均洋嘿嘿冷笑,飞猎刀飕的脱手飞出,正插在诡八尺的身前:“果然是个小奸细,竟然跟我玩起了苦肉计,小子,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 “报告:三千名惊虹士兵,大约有八百多人被那些野兽咬死,绝大部分人都是在逃亡中没入泥潭死去,我们只救出来六百人左右,武器盔甲还有少数幸存战马已全部没收。” 浅水清望着那一片血色沼泽,眼中不带丝毫情感。 “将他们都带过来。” 六百名惊虹士兵,在劫后余生中惊恐地望着浅水清,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传世魔王吗? 浅水清微微一笑:“你们不用紧张,我既然叫我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们出来,就不会是为了将你们一刀宰掉这么简单,所以只要你们肯合作,我担保你们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句话,让六百名惊虹战俘多少有些心安。 “所以,我希望你们明白这样两条道理。第一:你们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我手里的人数是你们的三倍,你们手里也没有武器和任何可供利用的东西。第二:你们也不可能逃离深渊沼泽,这里的地形就是给你们马,你们也逃不掉,只能一步一步跟着我们走。” “明白了这两个道理,你们就可以知道这样一件事。在这片沼泽里,要想大家都活着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同心协力。用绳子捆绑你们,实在是太过浪费,绳索是救命用的,所以我不希望用在不必要的地方。你们六百人可以自成一组,我会发给你们一定量的绳索和马匹,用来自救。在我们走出这片沼泽前,我可以接受彼此间有摩擦,有矛盾,但不希望有任何斗争。” “现在,如果谁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就可以说话了。” 一名惊虹卫官站起来发言:“浅将军,在下是惊虹苏南宇将军麾下卫校周睿水,不明白浅将军为什么要救我们,还允许我们一起离开,可能解释一二?” 浅水清点点头:“你是卫校,还有比你更高的吗?” 那周睿水头一低:“将军死了,我的两个同僚也没了,这里差不多就我最高了。” “那好,你的队伍你负责带领,这六百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至于你的问题,答案很简单。这一仗,我铁血镇已然败定,不过我浅水清还是要尽可能地救出我镇弟兄。我会拿你们和苏南宇做笔交易,我俘虏他多少人,他就放我多少人过去,就这么简单。” 周睿水苦涩一笑:“怕是苏将军不会同意这个条件,浅将军可知,你的人头在我惊虹价值万金。” 浅水清笑了:“我知道,所以说兵换兵,将换将,除非我活捉了苏南宇,否则不会换我自己,他苏南宇愿意接受就罢,不接受那是他不爱惜自己士兵。至于我,我已经厌倦了战斗,是死是活,我都无所谓了。” 一名惊虹战俘高声大喊:“浅水清,你少***放屁!你要是会厌倦战争,你就不会打到我惊虹来了!” 一名铁血镇官兵当即给了他一脚:“谁他妈想打仗啊?我们到是想不打仗就回去,你要是能让孤正帆放开道路让我们回家,我们求之不得,保证一路上一个人都不杀,问题是你们愿意吗?” 这句话说得众人一憋,那个卫官周睿水轻咳一声道:“那我们也没请你们进来啊。” 老萨立刻道:“笑话,可是你们先通过秘道进入我天风境内的。鹰扬军团的仇怎么算?烈帅的仇怎么算?你们擅自闯入我天风境内已经两次了!” “那止水的仇又怎么算呢?止水可没有进你们天风境内吧?” “止水无德,吾当取之,此乃天下公理,现在止水人的日子可比你们要好得多。再说你们是惊虹,不是止水。在那之前我们可没打进过惊虹。我们和你们惊虹也没什么仇怨可讲。” “笑话,我还说天风无德呢,你们打下止水,下一个就是打我们,我们不早动手,就先被你们给打了。” “那可说不准,国家大事,不是你我能预测的,你们先动的手却是不争之事实。你说我们将来会打你们,你们就先对我们动手,那我们还说止水将来会打我们,所以我们就先打止水了呢。” “你这叫砌词狡辩。” “你这叫理屈词穷,你能保证若止水比我们强大,他们就不打我们吗?” “没影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那就说有影的,现在就是你们惊虹人先杀进我天风境内,我铁血镇不过一报还一报罢了!” 转眼之间,天风军和惊虹人吵成一团,大家各有各的理,谁也不服气谁,铁血镇固然被困惊虹,但是深渊沼泽里他们却是胜利方,虽是侵略者,却是为复仇而战,大家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顾忌,谁也不愿动手杀人,嘴皮子上便斗得不可开交。 还是浅水清皱了皱眉头大叫道: “好了,都别吵了,国家大事,咱们当兵的管不着。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决定到底打还是不打哪个国家。我早说过,战争之所以会存在,是因为实力有差距。只有彼此实力对等的国家,才不会轻易发生战事,否则,战争就无可避免地会出现。我们到底是不是侵略军,不能因为我们进了惊虹,就一概而论。毕竟我们现在想出去,你们也不让出去。我们现在想做的只有回家,既然你们不同意,那就只能打,别说什么侵略不侵略的,事情早不是这个样子了。你们惊虹人若是不想打,何必死拿捏着我们不放呢。大可以用我们的安危和我天风帝国做买卖,可见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心。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想活着,你们也想活着,所以,我们用你们的命来换我们的命。在这深渊沼泽里,只有大家共同生存,才有一起存活的希望。反过来,我的人杀了你们的一个人,就意味着我们会少一个兄弟生存的可能。而你们的人要是敢逃跑,也会断送我们的生机,所以,只要你们不打逃跑的主意,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会杀死你们。但若是你们敢逃,那么在我方战死沙场之前,我会毫不犹豫地能捞多少本回来,就捞多少本回来。得失利弊,你们自己考虑,走出深渊沼泽的路还有很长,是一路合作,还是彼此对骂,互相攻诃甚至血拼撕杀,你们也可以做个选择。” “我的话说完了。” 六百名惊虹战俘彼此互相看看,然后一起望向周睿水,此时,做为惊虹方的最高临时首脑,他就是给大家拿主意的人。 周睿水硬着头皮站起来:“如果苏将军不同意你的条件怎么办?” “那我就带着你们继续走,直到他同意为止。” “不会杀了我们?” “如果你们成为负累,那么就可能会。” 这句话,令周睿水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他终于还是咬着牙点头道: “好,你能这么说,我们就相信你一次,等出了深渊沼泽之后,你们用我们去和苏将军交涉,希望苏将军会同意你的条件吧。” 六百名惊虹士兵就这样自发地和铁血镇官兵一起走上了离开深渊沼泽的道路,那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浅水清眼中的悲戚一闪而过。 老萨轻声问他:“将军,他们真能活着回去?” 浅水清凝望着这些惊虹战士还有自己的士兵,终究喃喃说道:“不,我撒谎了。他们所有人都必须死,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和苏南宇交换战俘。” 第五十四章 出使 被世均洋揭穿底细的诡八尺不慌不忙,眨眨眼睛说道:“将军搞错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天风奸细。这个人是我路上碰到的,他想借我隐瞒身份,以为我是个孩子就好欺骗。我一开始不知道他底细,看他是大人愿意照顾我,自然就跟他走在了一起。待发现此人是天风人的细作后,才及时打昏他,向将军示警,将军这样冤枉我,实在是太伤人心了。” 他说这话时,不动声色间后退了一步,一只脚微微向后踏去,正踩在和飞的手心。 黎昌杰听他说得也有道理,看向世均洋:“将军,铁血镇进入我惊虹地界的全都是正规军人,年纪最小的也当在16岁以上,不会有这样的孩子吧?” 世均洋的脸色阴沉:“那也未必,我就担心他们还有别的通道可以进入我境,别忘了那帮圣威尔人并不可靠。尤可虑者,如今铁风旗突然得到消息,闻风而遁,谁知是不是这两人用秘法通风报讯的结果呢?” 听到铁风旗已经知道山狗的存在,诡八尺心中一喜。 世均洋背着手踱了几步,心中思考着这个诡八尺到底是不是天风细作。他虽然骄横嗜血,却终究不是傻子,不是诡八尺送个天风士兵过来就会轻易采信的,想了半天,终于扬起头道: “你叫什么名字?” “诡八尺。” “家住何地何村?” “接天山林深处,猎户诡名之子。” “父母可在?” “都被天风军给杀了。” “有兄弟姐妹否?” “就我一个。” “走哪条路线来到这里,走过哪些城市?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人?你们一路有说过些什么话?他可曾透露过天风军情?你是如何发现他是天风细作的?” “天风军进入后,一路西行,沿街乞讨,除了曾经过火云城和西海城两处大城外,其他的城市就是经过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这个人是我在十二天前认识的,当时他看我可怜,给了我一块干粮,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他可以给我饭吃。我就答应了,没想到他是天风细作,是想用我来掩护他的身份。我听他口音不对,又对军事信息关注非常,就觉得事有蹊跷,发现疑点处处。今日我出去小解,无意中发现大军在此驻扎,此人一路尾随,自是不怀好意,所以趁其不备,打昏于他,向将军示警。” 一连串的问题向诡八尺抛了过来,诡八尺不慌不忙地一一回答,对答如流,神色坦诚,语气自然。 黎昌杰道:“听这小子的话,到也有几分道理,带个乞儿,的确不容易引人怀疑,没想到此人最终还是栽倒了一个小乞儿的手里。” 世均洋不置可否,只是沉声道:“把这个人带下去,问清楚情况,看看和他说的是不是相同。” “是。”一旁的侍卫士兵立刻带了和飞下去。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时候,和飞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而诡八尺的脚则从和飞的手上轻轻抽了回去。 .......................................... 如果我们将整个观澜大陆的地形比成一张脸的形状,或许能更清楚地了解这片大陆的地理地形。 其中北部两端呈比翼齐飞状,形成两个海角,如大陆的双耳,南部一足突出,如一个下巴,正是都市联盟。 天风,加止水,再加惊虹和都市联盟,山国五地的面积,基本占据了其眼部以下整个右半张脸再加部分嘴和下巴的位置。而圣威尔联合公国则占据了鼻心和人中地带。麦加人是一只右眼,眉心偏左偏下是亚提,眉梁是北方独立领,额头是寒国。右眉稍是涯国。 其左边脸则是由枫,丘,黎,沙和西蚩大帝国及部分自由城市组成,同样拥有左半部分的嘴与下巴。 其中西蚩大帝国的国土面积最为庞大,从左额处开始,经眼,脸,一直延伸到嘴部,成一狭长国土地形,几乎占据了观澜大陆的整个西部,并向东延伸,其最南端是沙国,大量国土都属炎炎荒漠,人迹罕至。北部是冰雪之地寒国,也称雪国,这里是苦寒之地,同样地广人稀。 寒国以南,西蚩以北,有北方独立领,亚提和涯国及几个附属小城。其中北方独立领位于北部中央,涯人在东,邻近大海,亚提在西,与西蚩大帝国接壤。 北方独立领以南,沿着中央线一路南下,就是圣威尔联合公国,惊虹和都市联盟。 其中黎国同时与圣威尔,惊虹,丘,北方独立领,亚提还有西蚩毗邻,差不多位于左脸酒窝带,附近还有少数自由城市。酒窝下是丘与枫,各自互相接壤,连通西蚩人和惊虹人。 沙,枫,丘,黎,亚提,均与西蚩大帝国有边境接壤,长期受草原人侵略压迫,身受其害,饱尝其苦。假如说东边是天风帝国称雄,那么西部就彻底是西蚩人的天下。 但是与东部诸国各打各的有所不同,枫,丘等四国可以说同声同气,共进共退,长年以来,一直都在共同抵抗西蚩人的军事脚步,这使得强大的草原民族在面对如此众多的多国联盟,始终不敢做进一步的军事扩张。事实上不止是他们,就连圣威尔人,北方独立领对西蚩人的顾忌也颇多,一旦西蚩人试图大举进攻,他们面对的是大陆中部至少六个国家的联合抵抗。假如天风人同意放弃攻打惊虹,甚至惊虹人都会参与到这场全大陆对草原人的抵抗当中去。 这主要还是因为当年的沙思汗大帝,结结实实地震撼了所有人一把,他将除了涯国,寒国和沙国以外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征服了。 在这其中,有一个国家的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就是和圣威尔人一样位处中央偏西处的黎国,他是接壤国家最多,地理位置最重要的一处地方,圣洁走廊至黎而止,在这里,黎人可以说最受大陆关注的一个国家。 一旦西蚩人要想发动军事扩张,最有可能进攻的,就是这个国家,因为在这里,他们将拥有同时进攻多个国家的战略主动权,同时,这里也几乎是所有国家集中兵力的最重要的战场。 观澜大陆人称此地为:大陆战争之中心,死亡的旋涡地带,魔鬼的酒窝。 血浴高原。 站在这片高原之上,姬若紫只觉得眼前的景况一片苍茫,雄浑大地上,牧野苍苍。 黎国,就是完全建立在血浴高原上的国家,差不多也是整个观澜大陆中部最穷苦,最落后的一个国家。长年的内战,内乱频频,使这里的人民饱受困苦,两百年来,国家已经几易其手,建立的国号多达十余个,几乎每隔十几年二十年,就会发生一次军事裂变。 人们常说,国无敌恒亡,不是没有道理的。 尽管西蚩人对黎国虎视眈眈,但他们对黎国本身并没有任何领土野心,高原地势导致这里比观澜大陆的周边要高出两千多米,使得这里的空气稀薄,气压极低,久居此地,会因长期的供氧不足而导致呼吸困难,血压降低,产生各种疾病,甚至昏迷和死亡。 长期生活在高原上的黎族人,自然没有适应上的问题,但是对于高原外的人来说,这种高原反应是要命的,因此,黎人从来都不担心别人想占有他们的领土,即使是西蚩人在以往的攻打,也不过是借道行径,而非以长期占据为目的,也因此,黎族内部的动乱便总是不断加大,加剧,这其中固然有内部人贪婪短视的原因,也不乏外人挑拨离间之效,对西蚩人来说,一个动乱不稳的黎国,显然比长期而稳定的黎国要更来得有意义。 血浴高原的主要农作物是青稞,它是大麦的一种;特有的牲畜是红牦牛,与黎山羊,黎绵羊同为黎国最主要的三大牲畜。其中观澜大陆极其出名的红牛兵,就是产自血浴高原。当年沙思汗大帝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候,向西风大草原本土带回了一些这种皮粗肉厚,冲击力超强,抗寒能力佳的红牦牛,加以训练后,成为后来攻打北方的主要兵种。但是在后来的日子里,红牦牛由于不适应草原地形和气候,渐渐死去,无奈之下,草原人使用武力,强行夺走血浴高原的部分领土,对红牦牛进行圈养,从而使得这种大陆上惟黎国独一无二的重兵种,在西风大草原上也有了繁衍之地。对于失去的血浴高原的三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黎国人是痛恨的,但却只能徒呼奈何。 在血浴高原以东,就是摩云峰,在高原以西,则是大陆最大的山脉天神山。由于高原的特殊地形导致的两地高低落差,那条为整条大陆提供营养线的格尔穆沙河也因此成为全大陆最奇特的一条河,在流经血浴高原时,由于地势原因,再加上长年风吹,河沙淤积,使得河位陡然增高,成为大陆中央河位最高的一条河,而在流出血浴高原时,由于悬殊的河位落差,造成巨大的冲击效应,最终冲击出一片广袤的平原,形成如今的大陆主体段。在这片长期饱受大河冲击的区域中,最受灾害的这一部分地区,同时为亚提,北方独立领和圣威尔人共有,也就是中部的大河咆哮区,有人戏称其为观澜大陆的鼻涕。鼻涕有两道,一道就是澜沧江,一道则是媚儿河。 如今,黎国的统治者,是黎国维族族长玻利瓦特,依靠种族力量统领着这个国度。贫穷而落后的黎国,在政治上与大陆周边有着极大的不同,族群成为势力的代表,几乎每一个族群,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利益与权力。 混乱的政治,缺乏统一的领导思想,以及贫苦落后的生活条件和艰难的生存环境,再加上周边临国的有心挑拨,可以说是这个国家动乱的根源所在。 而现在,姬若紫要做的就是首先让黎国,这个有着强大耐战的士兵却缺乏统一领导的国家先对惊虹人采取行动。 轻轻咳嗽了几声,身旁的狗子关心地递上一杯酥油茶,对姬若紫说:“姬姑娘,这里的气候不太好,久居此地极易生病,您要小心了,这酥油茶对缓解高原反应极有好处,你还是喝点吧。” 姬若紫轻皱眉头着喝了一点:“这茶太油腻了,喝多了真想吐,唉,若是因此而发了胖,也不知将来会不会被人嫌弃呢。” 狗子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笑道:“姬姑娘为了将军,操心劳力,他日将军凯旋归来,对姑娘只有感激之情,哪里会嫌弃。” 姬若紫悠悠道:“我怕的。。。恰恰就是他的感激。” 狗子微微一呆,这才明白姬若紫的意思。对一个女人来说,她为自己的男人做事,又何需感激?她所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份如浅水清对云霓般的爱罢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去后面车里找些人参来,那东西也能解高原反应,比这酥油茶要有效果得多,且不至于如此令人作呕。切下一小片泡着,回头我留着备用。” “诶。” 想了想,姬若紫问:“还有多久到巴斯拉?” “再有一天就差不多了。” 巴斯拉,是血浴高原上的一座山城,整个城市建在雪峰夹峙的谷坡上,这里的氧气含量只有天风地区的65%,气压也比中部大陆低30%—40%,是目前观澜大陆海拔最高的首都。这里气候寒冷干燥,空气稀薄。因此在外交界,巴斯拉有“外交官坟墓”之称。多年来,由于高原缺氧而导致外交官死亡的事件已发生过多起,严酷的环境令许多人望而生畏。 姬若紫眼望西方,悠悠说道:“巴斯拉。。。外交官的坟墓。。。。。。” 第五十五章 分割 和飞被押下去了,世均洋依旧与自己的副将继续讨论着战局。 世均洋道:“如果铁风旗的确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那么他们最有可能做的就是甩掉我们逃跑,但我怀疑,他们很可能另有打算。” 黎昌杰道:“怎么说?” 世均洋指着沙盘和地图说:“寞子欧的献计还有苏南宇的紧逼,已经使铁血镇被迫分兵,虽然分兵使他们更灵活,更不易捉到,但同时也使他们的实力大大下降,完全失去了在正面战场上我军抗衡的能力。你看,铁风旗如今只有不到五千人,可以说是目前三旗中人数最少的一个,但是他们的作战经验非常丰富,论战斗力,反当是三旗中最强大的一个。这样的一个旗,沙州分兵后,一路横穿惊虹,所到之处,皆是荒山野岭,和灵风旗血风旗在我国境内大张旗鼓地穿插恰恰相反,他们在南部的行动,完全只能用隐秘和鬼祟来形容。因此我怀疑,浅水清在和他们分开之后,一定给了铁风旗一个特殊的任务,这个任务就是要求他们务必在我国南部打开局面。” “南部?”黎昌杰微微眯起了眼睛:“我国以南,可是都市联盟。咱们在那里的边防军只有五万人,配合当地民众,守卫的却是整条与都市联盟相隔的边境线。难道浅水清的打算,是放弃从圣洁走廊回国,而打算改走南部海路了?” “怕是有这部分的考虑。北线既然不通,南线纵再凶险,也没理由不试一试。铁风旗一路诡秘,一定在南部有重要任务。” “那将军的意思是。。。。。。。” 世均洋嘿嘿一笑:“只要铁风旗不能走出我国南部,那他的活动范围就算是被限制在了这里。一只老鼠一旦自行划地为牢,那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这地牢的范围再狭窄一些,如此一来,老鼠再狡猾,再能逃,也终究逃不出咱们的掌心。” 说着,世均洋一指地图,用一把军事标尺将地图上惊虹南部的位置做了等线划分:“第一步,首先命令当地城府军,以鸡冠村,野枣岭,金川,日照湾四处地方为基点,沿四等边线每五十里地设一个临时观察站,每隔十里地设立一个中型据点,再将这些点连成四条线。如此一来,整个南部地区就被这四条线切割成了五块互不相连之处,所需要配置的人力物力却是极少。” 这是典型的军事数学上的黄金切割线。世均洋随手在地图上划出的一个几何图形,却是用最少的人力完成了最大程度的地形分割,使得铁风旗原本可以在整个南部地区纵横来去的空间范围大大缩小。与寞子欧的以点为基,苏南宇的紧追不放有所不同,世均洋用的是一种在局部中切割局部的围剿做法,就象是切蛋糕一样,将对手的回旋空间一块一块的切去,最后只留下一片孤岛给对手,如此一来,对手的挪移空间缩小后,所能拥有的机动优势也便大大不同了。只要这样在惊虹南部切割上几回,那么铁风旗最后所能拥有的空间将会狭窄到可怜的地步。 由于惊虹南部多山地雨林,很多时候看着是只有一点的路,其实要经历一番相当辛苦的跋山涉水,因此内部封锁线拥有许多天然地形可用于防守。观察点提供信息,封锁线串联阻拦,只要山狗军掌握了其具体行动范围,就很轻易能采用多种手段或追上,或堵截,或伏击对手。 世均洋话犹未尽,继续说道:“利用观察点和据点串联成线的做法,最适合的目标是有着具体战术目标和固定作战意图的对手,最怕的是对手来回乱跑,则此法用处不大。假如铁风旗在南部的确有特殊任务在身,那么我可以肯定,此法能迅速准确地找到铁风旗的预定目的地,如果运气足够好,我们甚至还可以抢在他们前面先一步赶到目标地,伏击他们。此外,为了保证铁风旗不会走出南部,应当命令南部周边诸城适当加强兵力,沿途封锁各地要道干路,务必不使对手轻易撤出。所以第二步,我们就要在南部边缘区再撒一条外部边防线,将整个南部隔离成一个国中之国。” 黎昌杰皱起了眉头:“这样一来,动用的兵力恐怕就会太多了。” “只是暂时的,只要内线建立起来,我们很轻易就能找到和封锁住对手的位置,随着对手可移动范围的缩小,内线的长度也将缩短,所需要调动的兵力也就随之减少了。” “这到是个主意,可是这样一来,要逮到他们怕是又要耗费不少时间了。” “子欧说得没错,战争最忌讳两种心态。一:急功近利,二:贪大喜功。” 不得不说,惊虹四杰,的确个个都有两把刷子,每个人都不是好对付的善茬,随着世均洋计划的推出,铁风旗在惊虹南部的命运也开始遭受了巨大的变化,他们的日子将步浅水清的后尘,变得异常危险。 黎昌杰看看一旁的诡八尺,问世均洋:“这小子怎么办?” 世均洋随口道:“也是个山里长大的小鬼,有股子野气,胆色也不错,看到你我也没吓的尿裤子,我很喜欢。证明口供后,如果没有问题,问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我这边正好缺个端茶送水的。” 诡八尺大叫道:“愿为将军鞍前马后!” 。。。。。。。。。。。。。。。。。。。。。。。。。。。。。。。。 从后方急急奔来,无双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山狗停止追击了。” 方虎两掌互击:“这帮狗娘养的,还真是够鬼,差点就阴沟里翻了船。” 沐血问:“下面咱们怎么办?” 方虎冷笑:“怎么办?自然是按照浅少的计划来办。让兄弟们上路,目标瓦口寨。” 瓦口寨,惊虹南部一处著名的地区,以盛产山匪土霸而闻名。官军在这里吃不开,商队到了这里要绕路,总计有近三千名山匪在这一带称王称霸,利用当地复杂的地理形势,打劫商旅,当地富户,过着逍遥的山大王日子。 根据浅水清的指示,铁风旗的第一个行动目标,就是这里。 他们要找的不是别人,就是这批山匪! 这刻拓拔开山把大头一摇,沉声道:“梁中流是浅少杀的,世均洋是他的忠心部署,曾经被梁中流救过命,曾发誓要全歼铁血镇为梁中流报仇。他绝不会这么轻易被我们甩掉,尤其是南部多山地,正是他发威的有利地形,更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放弃。他现在不追上来,只怕是有更歹毒的计划。” 方虎嘿嘿一笑:“不用担心,我已经命人飞书灵风旗,要他们立刻转进南部,当山狗还把目标朝向我们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想到灵风旗也跟在他们身后了。到时候,咱们就给这帮山狗一点颜色瞧瞧,看看到底谁是黄雀,谁是蝉!” 铁风旗固然在被山狗追击,灵风旗也在悄悄地转向南部,试图与铁风旗前后夹攻山狗。 这场战争里,无论是惊虹人,还是铁血镇,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计划和算盘。在算盘打响之前,一切都只能是秘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捕获谁,没到最后一刻,永远无法见分晓。 。。。。。。。。。。。。。。 远在南方的那场大战,尚处在绸缪准备的阶段中,西北一带被逼进深渊沼泽的浅水清部却终于迎来了拨开云雾的时刻。 在经历了漫长的十多个日夜的跋涉之后,以付出数百条生命为代价,天风军与惊虹战俘终于即将走出这片深渊绝地。 随着道路的逐渐坦荡,沼泽生物的渐渐减少,在经历了各种危难后,两方的士兵均出现了极度减员的状况。其中惊虹战俘减员至五百人,而浅水清也失去了一百多部下,人数从出发时的两千一百人,在未经一战的情况下锐减至一千五百多人。沼气,陷阱,毒虫,猛兽,在经历了大自然的重轰考验后,人们付出生命的代价,却收获了友情的果实。 谁也没想到,在这场艰苦的跋涉和艰难的行进中,天风惊虹两方竟然在彼此扶持中建立起了交情。 为自己考虑,也为敌人考虑,浅水清将所有人一视同仁,无论是谁遭了困境,都会下令立刻救援。他们承受过大片大片的恐怖飞蚁的攻击,经历过大片沼泽无法度过的窘境,还有过误入鹰巢,被大量怪鸟袭击的可怕遭遇,在这一场场噩梦般的经历,地狱般的轮回中,惟有彼此扶持,互相帮助,才能使他们共度难关,这个时候,在这种绝境下,再没有国家的对立,人民的对立,惟有生与死的差别。 尤其是两天前,一场阴雨过后,沼气突如其来,所幸大部分士兵早作预防,事先用湿布蒙上了脸,及时冲过那片沼气弥漫的区域,但还是有部分士兵永远留在了那里。 今天,是进入深渊沼泽的第十九天,日期是3月6日,浅水清带着部队走在这片土地上,一个个都象泥猴子般。 一名惊虹士兵陷入泥坑后,几名铁血镇军人倾尽全力将他救了出来。 那士兵出来后说了声:“谢谢。” 一名铁血镇士兵拍拍他的肩头道:“不客气,你是我们的俘虏,浅将军说了,你们多活一个,我们就少死一个。” 那惊虹兵就笑道:“要是苏将军不愿意换人呢?” 那铁血镇士兵想了想,然后认真道:“我们去跟将军说说,没准他还会大发慈悲一次。” “浅水清可不是以良心出名的战将。”惊虹兵对此不抱指望。 那铁血镇的小兵认真道:“如果杀死对手不能为他的士兵带来任何好处,那他绝不会擅杀一人。兄弟,你只是不明白罢了,浅将军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大家尽可能的活下来。” “可这一次,你们只怕真得很难活下来。实话对你说吧,苏将军之所以派我们进来,除了让你们无法后退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拖延你们行军的脚步。很抱歉,这段日子我们故意延缓了你们的速度,如今苏将军只怕已经要赶到你们的前面了。” 那士兵嘿嘿一笑:“各有立场不同,没什么可说道歉的,苏南宇固然狡猾,我家将军也不会怕了他。将军既然愿意救你们,自然有他的想法,苏南宇要想消灭我们,就总须付出代价。” “这所谓的代价,无非是你我的性命罢了。” “这不正是军人的命运吗?我铁血镇走到今日,早已做好阵亡准备。” 双方共同沉默。 那个时候,浅水清遥望远方,长长叹了口气:“最多再过五六天,我们就能走出这一带了。苏南宇,我等着你。” 第五十六章 绝地反击(1) 山,依然是那座山,水,也依然是那样的水,却因为不同的人的存在,而变得意义非凡。 苏南宇坐在马上,冷冷地看着远方的青山绿水,眉宇间带着一丝淡淡地仿佛永不开化的冰霜。 这是一个年轻的,英俊的,却充满了战争智慧与勇气的指挥官。 对于浅水清这个对手的狡猾,苏南宇这段时间已是深有体悟。浅水清固然是被他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痛苦无比,他又何尝不是追得千辛万苦,追得心力交瘁。 要检验一支部队的质素和指挥官的水准,战斗固然是重要的衡量标准,但行军同样是不可或缺的要素。从一支部队的行军能力上,就可以看出该部队的军事素养,指挥官对人心士气的掌控,从他们的行走路线上,就可看出士兵的执行能力和指挥官的战术思路。 铁血镇的士兵是坚韧的,如此环境下,依然能创造极高的行军速度,可见其精兵之称绝非妄得;浅水清的战术思路是很明确的,既然人数没你多,就利用种种艰难自然的环境,将人数差异的意义最小化,借天地间的力量引为己用,从而为自己创造胜机。 仅此一点,苏南宇就知道这个对手果然如传言中的难对付,不仅狡诈,狠毒,且无所不为,无所不敢为。 对付这样的对手,仅仅凭借手中的三万军马就想豪言必胜的人,绝对是不知自量的狂徒,其结果是不但赢不了对手,且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反被对手吞吃。 因此,在面对深渊沼泽那艰险的环境时,苏南宇没有选择冒险跟进,而是选择了迂回折进,同时派出一支部队,务必想办法缠死浅水清部,堵其后路,同时,他也已经做好了那三千人全部牺牲的准备。 他绝不会重蹈梁中流的覆辙,试图对浅水清打一场无损的,战术上的胜利。对上浅水清这样的对手,能赢就是最大的荣耀。 “将军,南线一带,当地城府军已经派驻了三千士兵扼守住口子窑,以浅水清目前的兵力,绝无可能通过。北线一带,我军也已完成全面封堵。整个深渊沼泽出口,南北两线已完成封锁,浅水清插翅难飞了。” 一名副将向苏南宇汇报道。 苏南宇冷冷一笑:“那也未必,如果这样的布置就算是插翅难飞的话,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也太小看对手了。” 那副将一楞,问:“整个深渊沼泽出口带,南北两线都已被堵死,西线是摩云峰天险,形成了一个大瓮,浅水清进来了,就没地可去,末将想不通他还能往哪里跑。” 苏南宇晒笑道:“至少还有两条路可以让他选择。一:直上摩云峰。二:返回深渊沼泽。别忘了他能从深渊沼泽里杀出来,就能再重新杀回去。” “这个。。。。。。”那副将一时汗颜。 苏南宇不敢追进深渊沼泽,就意味着这条路对浅水清来说是一条进可攻退可守的自由通道,只要浅水清往深渊沼泽里那么一猫,躲着不出来,苏南宇再想堵浅水清就不那么容易,甚至会不知道该堵哪边。所以那副将所说的浅水清走投无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存在。 苏南宇叹气道:“浅水清是很狡猾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敢在深渊沼泽出口处打他伏击的原因。因为根本没用,他要是发现有伏兵,直接就可以返回沼泽。在那里,有再多的士兵也没用。所以,要对付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引他出沼泽,然后等他离沼泽越远越好。我们给浅水清一个可以腾挪的空间,然后返过来再堵死他回进沼泽的道路,这样一来,他能选择的路线就会少之又少。浅水清是一只狡猾的老鼠,对付老鼠,穷追猛打固然不错,但能坐敌待毙其实更好。先压缩他的活动空间,然后再徐而图之。” 苏南宇的做法,在某种程度上与世均洋可以说是不谋而合,尽管手段上略有不同,却同指向一个核心:即面对行动迅捷的敌骑部队,通过压缩空间的战术逼使对手无路可逃。 。。。。。。。。。。。。。。。。。。。。。。。。。。。。。。。。。。。。。。。。。 为了各自的使命,浅水清与苏南宇展开了一场艰辛无比的仿佛猫与老鼠般的追逐大战。老猫胜在实力雄厚,力大能伏,老鼠胜在身体小巧,速度灵活,且坚韧不拔,心理素质良好而沉稳。老猫固然是在想办法要老鼠的命,老鼠也同样在算计着追逐自己的这只老猫。为了避免与身大力沉的对手做正面对决,浅水清这只老鼠只能利用奇绝天险的地形优势来抵消双方的人数差距,老鼠专往那蹊僻小径,难道要道去走,你纵算可以挪了盘子挪了碗,也不能挪了厨房挪了灶台。 深渊沼泽就象一个烧煮着沸水的大锅,任何从锅沿经过的生物,都注定要烫脱一层皮。猫和老鼠都围着这个沸水锅洗了一把手,结果就是老猫被烫废一只爪子,老鼠也被烫脱了一层皮。 可是老鼠未死,老猫也是实力犹在,主力尚存,这场无休止的追逐就势必要继续进行下去。 今天,在经历过那一番艰苦的跋涉后,前方的曙光已遥遥在望。 等待在前路的,是通向自由的捷径?还是通向地狱的大门?浅水清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这场无休止的猫鼠间的追逐大赛,终将有个了结。 “报告将军,再往前走,就可以走出沼泽了。”老萨急急过来回报。 “命令部队就地休息,派出斥候前往打探,看看苏南宇是不是已经抢先一步来到我们的前头,设法堵住我们了。”浅水清淡淡下令。 两个时辰后,斥候回报,前路畅通无阻,没有发现任何伏兵。 浅水清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老萨,咱们在深渊沼泽走了多长时间?” 老萨恭声回答:“二十三天。” “二十三天。。。。。。”浅水清看着地图,用树枝在上面划了一个大圈:“沼泽道路崎岖难行,虽然苏南宇绕了个远路追过来,但他没道理不赶在我们前面到达出口处。竟然没有伏兵。。。。。。有意思,苏南宇看来是存了心想一口吃掉我,绝不给我任何逃逸的机会啊。”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老萨不明白地问。 “道理很简单,深渊沼泽是天绝险地,他苏南宇不敢跟进,同时他也没把握一定能打我的埋伏。他之所以不在出口处设置伏兵,就是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做,我军至少还有后退回沼泽这一选择。他要想抓到我们,就必须先逼我们远离沼泽地带。” “也就是说。。。。。。” 浅水清淡然道:“伏兵是没有,但是沼泽出口的各处要道,肯定已经被他封死了。只要我们一离开沼泽,我敢肯定他的快速骑兵会立刻堵住回返通道,这样一来,四面合围之势顿成,咱们就再也无路可逃了。” “这个狗娘养的,真够狡猾!”老萨破口大骂。这些日子以来,被苏南宇追得是上天入地,好不容易借深渊沼泽的绝险之地,摆脱了苏南宇,没想到这个家伙阴魂不散,且不动声色地又在他们的出口处布下了这么一个陷阱。 到是浅水清,微微一笑:“就要这样的对手,玩起来才过瘾,其实我若要后退,早在灭掉那三千追兵的时候便退了,又何必一路走到这里,哼哼,他苏南宇可以不跟进深渊沼泽,选择迂回前进,但是这世界又有多少道路可供他迂回?追兵,追兵,不追在屁股后面的,那能叫追兵吗?只要他还想追杀我,他就必须走在我为他设定好的路线上,躲得过深渊沼泽,他躲不了摩云峰!” 这一句话,透露出浅水清心中无限杀机。 当苏南宇在算计浅水清的时候,浅水清又何尝不在绸缪着他早已计划良久的绝地大反击,而他拟定好的反击之地,就在那未来的摩云峰上。 摩云峰,是属于悲伤山脉的一条支脉。 悲伤山脉,是位于血浴高原的一座大山,山脉全长约有1200公里,宽有约200公里,是观澜大陆仅次于天神山脉和接天山脉的第三大山脉。其中天神山脉以其峰高险峻而著称,接天山脉以其狭长和茂密的原始丛林而著称,悲伤山脉则是以它的艰险难登和不连续断点及火暴的脾气为主要特色。 这座位于血浴高原上的山脉,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山脉,其中有多处的不连贯之处,它将整个观澜西部切割成数个相连通的小块,形成了完全不同的地域国家,向东一直延展到惊虹境内,向西则延展到西风大草原边缘处,向南直进丘境,向北则是所占面积最大的黎国。 悲伤山脉本身山势雄伟,风景幽美,许多高峰终年积雪。晶莹的雪峰、浓密的树林和清澈的山间流水共同组成了悲伤山脉的迷人风光。然而面对这样一道山脉,人们却为他冠以悲伤之名,原因很简单,就是血浴高原与悲伤山脉,同为这片大陆上,流血最多,死人最多的土地。 与血浴高原上的战火频仍所不同的是,悲伤山脉是观澜大陆地壳最不稳定的山脉,在短短四百年的时间里,它就曾经有过一次火山爆发和两次大范围地震。据说很久以前,悲伤山脉是一个完整的主体,但在地壳运动的动荡中,渐渐被撕裂成几个互不相连的部分,也使得各地国家的居民有了彼此接触的通道。但在这地壳变迁的过程中,人们付出了巨大的生命代价。四百年前的那次火山爆发,数以十万计的当地百姓被活活埋葬在山下,火山爆发不仅带来了炽热的熔岩,漫天的火山灰和大量地震现象,同时很引发了一场浩大水灾。 在那之后,侥幸存活的老百姓为此座山脉取了一个名字,就叫悲伤山脉。 这其中,摩云峰是悲伤山脉中最为出名的一座山峰。 摩云峰峰高四千七百多米,是悲伤山脉的第二高峰。一般来说,山峰每升高200米,温度下降1。南部三月天,气温大约在10摄氏度左右,而在海拔2000米处,气温就下降到了0。再往上,气温下降的速度开始加快,海拔3200米以上就是终年积雪区,厚厚的冰层亘古不化,寒冷的低温再加上极低的气压,形成了对生命的两大杀手。 这种杀手看上去无形无状,却远比深渊沼泽的那些凶猛生物更加难以抵挡,难以应对,因为它无所不在,是典型的面杀伤武器。 摩云峰常有焚风出现,引起冰雪迅速融化形成了湖泊,河流,沼泽。深渊沼泽,可以说就是摩云峰积雪消融时的衍生品。摩云峰的河流上游因此水流湍急,水力资源丰富,当天神山的媚儿河流经此地,本已水量不足时,正是摩云峰为它添加了一份新鲜的血液,从而灌溉了附近大片的土地。 过了摩云峰,就可以进入黎国境内,因此摩云峰本身也是惊虹与黎国的边界线。 苏南宇要把浅水清逼上摩云峰,是因为上了峰,他就无路可逃,浅水清却同样做好了上峰的准备,目的却不是为了逃命。在这里,两个敌对方的优秀将领,做出的是同一个选择,期待着的则是不同结果,到底谁能成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刻老萨有些迷惑地看着浅水清,他完全不明白浅水清话中的含义:“将军,你的意思是。。。。。。” “简单,全灭苏南宇,一天不干掉这只追击部队,我铁血镇就无法安生。”浅水清的声音若九天冰雪劲吹。 “可他们有将近三万人!”老萨很难相信浅水清凭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再多的人数,也只是空幻泡影。”浅水清意味深长道。说着他站了起来,以气吞山河之势指点天外:“老萨,你看这山,看这云,多么壮观美丽。我们人类总是空想统治世界,自以为有多了不起,可是只有真正站在那天地之间,悬在那千米高空之上,你才会发现,原来所有的权力,势力,在这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其实都是那样的无助,无力。权力可以控制人,却控制不了这浩瀚广袤的天空,控制不了这雄奇险峻的大山,控制不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只有真正了解它,明白它,和它做了朋友,才能真正发挥出它的存在意义与价值。” 老萨听得迷迷糊糊,他摇摇头:“听不懂。” 浅水清就笑:“我以前就是爬山的,是登山运动员,但是我从没爬过雪山,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老萨继续摇头,他听不懂,也不知道什么叫登山运动员,只能老实道:“我只想知道,浅将军你凭什么可以这样自信灭掉苏南宇?” 浅水清的脸色微微黯了一下:“凭这天地间最汹涌的力量,它无可抵挡,无可抗拒。。。。。。雪崩。” 唰! 老萨的脸色立刻变了。 第五十七章 绝地反击(2) 雪崩是一种自然现象,也叫“雪塌方”或“推山雪”。雪崩每每是从宁静的、覆盖着白雪的山坡上部开始的。突然间,咋嚓一声勉强能够听见的这种声音, 告诉人们这里的雪层断裂了。先是出现一条裂缝,接着,巨大的雪体开始滑动。雪体在向下滑动的过程中,迅速获得了速度。于是,雪崩体变成一条几乎是直泻而下的白色雪龙,腾云驾雾,呼啸着声势凌厉地向山下冲去。 雪崩是一种所有雪山都会有的地表冰雪迁移过程,它们不停地从山体高处借重力作用顺山坡向山下崩塌,崩塌时速度可以达20-30米/秒,随着雪体的不断下降,速度也会突飞猛涨,一般12级的风速也不过为每秒20米,而雪崩时会达到每秒97米,速度可谓快到恐怖,具有突然性、运动速度快、破坏力大等显著特点。它能摧毁大片森林,掩埋房舍、交通道路、瘫痪周边,甚至能堵截河流,发生临时性的涨水。同时,它还能引起山体滑坡、山崩和泥石流等可怕的自然现象。因此,雪崩在后来被人们列为积雪山区的一种严重自然灾害。 在摩云峰的历史上,曾经有过不止一次的大面积雪崩,每一次的雪崩,都会为当地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因而如今的摩云峰下已经很少有人居住,逐渐成为一片荒芜区。然而封建时代的人们并不知道,与世界所有的自然灾害最大的不同的一点就是:雪崩是可以人为制造的。 地震,火山,海啸,旱涝灾害种种自然界灾难的发动,都是老天爷的权力,惟有雪崩,是老天爷与人类共有的一项权力。 由于造成雪崩的原因主要是山坡积雪太厚。积雪经阳光照射以后,表层雪溶化,雪水渗入积雪和山坡之间,从而使积雪与地面的摩擦力减小;与此同时,积雪层在重力作用下,开始向下滑动。积雪大量滑动造成雪崩,因此,山顶积雪层通常极为脆弱。人们觉察不到的一件事就是,凡是雪山,终年都在于地心引力做着较量。重力将雪层往下拉,而积雪的内聚力则抵抗这种拉力,当这种较量达到*时,哪怕是动物的奔跑、滚落的石块、刮风、轻微地震动,甚至在山谷中大喊一声,只要压力超过了将雪粒凝结成团的内聚力,就足以引发一场灾难性雪崩。 作为一名登山运动员,再没有谁比浅水清更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他曾经利用自己非凡的登山能力创造过攀登落鹰崖,奇袭南门关的辉煌,而这一次,则要利用自己对雪山知识的了解,再度创造一个新的辉煌。 这个辉煌注定了将会将整个摩云峰的峰顶染成一片赤红,注定了惊虹人将失去数以万计的优秀战士和优良战马,注定了浅水清要采用最刚烈最果决也是牺牲最大的方法来获得战争的胜利,同时也注定了当他决定这样做的时候,真正是完全抹杀了自己的良心。 因为,这是一个同归于尽的计划。 望着老萨那充满震骇的脸,浅水清悠悠说道:“雪崩的高发期是在冬春季节,这个时候,雪量较大,积雪层会加厚,且雪非常松软,粘合力比较小,只要有一小部分受到破坏,就会产生可怕的连锁效应,造成雪崩。如今正是三月初春时节,前两天还刚刚下过一场雨,山顶的积雪应当已经形成了湿雪层,这是一种最可怕的雪层,一旦产生雪崩,积雪会呈块状落下,分量奇重,危害极大。因此,只要我们上了摩云峰,基本上很轻松就能引发雪崩。雪崩一起,无论人畜,无一能够幸免。” 老萨已经听得完全呆滞了。 浅水清的计划直接而简单。就是在劣势人数面对优势追兵的情况下,破釜沉舟,与敌偕亡,将成为最好的选择。 老萨做梦也没有想到,浅水清竟然会决定采用此法对付苏南宇,此计若成,苏南宇三万追兵固然会全军尽没,浅水清和他手下的这一千多号人,也会因此而全部消亡。 “浅将军,你不能这样做!”他几乎要叫了起来。 浅水清微笑着看老萨:“怎么?你怕死了?” 怕死?老萨惨然一笑:“将军,当了兵的人,有几个不是准备去死的?只是将军,铁血镇不能没有你啊!” 浅水清微微叹了口气:“一个优秀的将军,就必须是能够带领部下打胜仗的将军。既然我已经无法带领你们打回家门,那么带着你们与敌同亡,就是最好的结局。至少,我就算死,也拉了足够的敌人为我殉葬。” “既然如此,将军为什么还要带那些战俘?” “因为我不会把所有的战士都拉上山顶去送死,那些战俘,就是用来替换一部分必须活下来的人。苏南宇是个精明人,他并不好骗。如果上山的人数不对,他会发现有问题。所以,一个战俘换一个我军战士,这是必须的。这场战斗,是人与自然之间的较量,在这场战斗里,人类没有胜算,只有利用。我军一千六百名战士,将有五百人可以从现在起不用攀登摩云峰,他们将是这场大屠杀和大灾难的唯一见证人,将见证我浅水清最后的疯狂。而我,将带着剩下的人一起登顶那摩云峰,然后在那里,引发雪崩,将所有的一切,埋葬在这千年积雪之下。” 说到这,浅水清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老萨,你去挑选五百名战士吧。你带着他们,换上惊虹兵的衣服,守在深渊沼泽。只要苏南宇追上摩云峰,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雪崩一起,你们离开的时机也就到了。” 这一次,没有豪情状语,没有慷慨激昂,只有那淡淡的陈述,仿佛是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浅水清的眼神淡漠而高远,他将自己置之于死地,但不会再后生。 没有人,能逃离这场注定将要到来的大灾难。 老萨怔怔地看着浅水清,良久,才终于说道: “浅将军,该上山的人是我,不是你。这份荣耀,您就送给我吧。” 。。。。。。。。。。。。。。。。。。。。。。。。。。。。。。。。。。。 眼前的老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他在阐述理由,阐述为什么浅水清要留下来的理由。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那样几句话“铁血镇不能没有浅水清。”“只要浅水清在,铁血镇大部分士兵就可以保存性命,他愿意替浅水清去死。”等等。 他说得很激动,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与旁边有些士兵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浅水清不得不提醒他,此计划无论如何,都属绝密,在展开之前,不得让任何人,尤其是那些惊虹战俘知道。 浅水清提醒老萨的时候,声音很低,很冷静。 他看着老萨那激动的表情,那死活不同意他上摩云峰的表情,最终却只能在心中无奈地叹息。 他叹息,是因为他欺骗了老萨--他压根就没打算上摩云峰。 正如老萨劝告他的那样,铁血镇不能没有浅水清。所以这一次,制定下与敌同归大计的浅水清,必须做一个逃兵。他不是因为怕死,只是铁血镇还有太多人滞留在惊虹。但这个理由由士兵的口中说出,比由自己口中说出,要来得好得多,可信得多。尽管他自问在战争需要他去死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去选择死亡,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需要的不是证明自己,而是从一开始就不让他的士兵怀疑自己。 所以他必须做出一个慨然赴死的姿态,然后等待老萨的回应。 他前面所说的那些慷慨就义的话,无非是为了激发老萨心中的那点血性。因为在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面前,必须有一个人,无怨无悔地执行他的命令。 在他送了那么多人去死,而自己却远离危险之后。 老萨如今说的那些话,与其说是在劝服浅水清,到不如说是浅水清在引诱他劝服他自己。尽管他相信,就算自己以命令的方式来让老萨去死,老萨也会同意,但眼前这种方式毫无疑问是效果更好的,自己的士兵只会更加忠诚地去接受这份命运,且无怨无悔,在将来也不会对他的声誉有丝毫损失。 这,便是所谓的世之良将了,不仅要欺骗对手,同样也要欺骗自己的士兵,惟如此,才能激发他们心中的斗志,惟如此,才能百战百胜,在成为一个无敌战将的成长之路上,人们注定了要付出抹杀良心的代价! 这一刻,他轻轻摇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淡淡道:“我必须亲自上去,和我的兄弟同生共死。” 然后,他回转身去,用自己的后脑勺对住老萨。 老萨微一咬牙道:“既然这样,那么浅将军,老萨就对不起你一次了。” 说着,他对着浅水清的后脑狠狠地来了一下。 浅水清昏倒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所有的正义,在战场上都只是拿来欺骗的,我最后的良知,已被抹杀。 。。。。。。。。。。。。。。。。。。。。。。。。。 当天下午,老萨以浅水清的名义带领所有人走出深渊沼泽,直扑摩云峰。他命令惊虹战俘全部穿上天风军的制式盔甲,然后假意派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告诉他们,苏南宇拒绝交换战俘,迫于无奈,他们将带着战俘翻越摩云峰。一旦天风军进入黎境,惊虹战俘就可以得到释放。至于另一批留下的五百人,老萨毫不客气地说,那是用来准备偷袭苏南宇的,是敢死队,是用来拖累苏南宇的追击脚步的。 真正的敢死队,成了被掩护的人,一批被侥幸选中,可以逃离大难的士兵,却被冠以了英雄的称号,世事有时就是如此滑稽,如此荒诞,而在那荒诞的背后,上演的是无数悲欢血泪。 当日夜,苏南宇得到了准确消息:浅水清领着他的人直扑摩云峰。苏南宇淡淡下令:“传我命令,领七千人直扑摩云峰,其余守住各地要道,不许追击。” 浅水清固然是在计划要以雪崩之计全灭苏南宇,可这位九死郎在面对浅水清这样的劲敌时,却保持着前所未有的谨慎。 他永远牢记他的老师益子谦对他说过的话:“面对浅水清这样的对手,胆子小一些的,总好过胆子大一些。以稳妥对急进,则稳立不败之地。” 浅水清试图全面苏南宇部三万铁骑的计划,因为这个稳妥决定,显得有些缥缈,然:命运的转折有时却又是如此离奇。 这一天,是3月14日,一则来自国外的消息,悄然改变了国内的战局。 第五十八章 绝地反击(3)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只有七千人追击?”深渊沼泽边缘处,浅水清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嘶哑。 一名士兵点头道:“是的将军,苏南宇只派了七千人追击老萨他们,其他人则开始围山。” 浅水清长长地叹了口气。 浅水清的计划,就理论上而言,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有一件事,却是他不得不面对的。 那就是苏南宇到底会派多少人追上山。 摩云峰天险,不会比深渊沼泽更好对付,这一点苏南宇不是不知道。人们常说,深渊沼泽是通往地狱的捷径,而摩云峰就是那天堂之门。在这里,天堂和地狱的区别不代表正义与邪恶,仅仅代表一个共同的词意--死亡。 由于过了摩云峰就是黎国,所以浅水清敢肯定,苏南宇一定会派兵追他,绝不会任他逍遥自在地过峰而去,但问题是,他没有把握苏南宇会派多少人来。 也许三千?也许一万? 浅水清不知道。 在通向摩云峰的这条不归路上,浅水清已经注定了要牺牲一千一百名手下的生命来换取苏南宇追杀的停止,但却不知道能换来多少条殉葬的生命。 在这里,生命开始变得不再有意义,比例价值才有意义。 假如苏南宇把所有人都拉上摩云峰,那么这个比例,就是1比26。问题是,苏南宇会这么干吗? 浅水清不愿去想。 他只知道,此时此刻,敌人越是看得起他,所派出追击的部队就会越强越多,所以他只希望如今的苏南宇,能高看他一些,多看得起他一些,如此,铁血镇一千一百名官兵的牺牲,才会更有价值。 那个时候,他再无法将生命当成生命,而只能是一个个数字。 得知苏南宇只派出了七千人来追击老萨他们,其他人都负责围山,浅水清亦只能感叹对手实在太谨慎,想要全灭对方,真得是太难太难。雪崩一旦开始,由于苏南宇大部分的兵马都在山下,又都是骑兵,可以想象,他们中绝大部分人能够及时逃离险境。浅水清不惜送葬一千多名战士,终究无法换来全歼对手的战果,虽可灭敌上万,却不能动其筋骨,反到是自己这边,只剩下五百号人。 可惜的是,他没得选择,过于悬殊的兵力对比,早已使这场战斗变得毫无悬念可言。 那个时候,他只能说一句:“尽人事,听天命。我辈军人,战死沙场,纵死无憾。”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又一名斥候急急跑进深渊沼泽,对着浅水清叫道:“浅将军,刚刚发现,苏南宇已经下达了全军召集令,向摩云峰进发了。” “你说什么?!”浅水清大吼一声,险些跳了起来。 心情从地狱到天堂,几起几落,却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改变了这一切。 或者,让我们换个角度看看,就在浅水清被苏南宇死死追杀的这段时间里,其他地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吧。 。。。。。。。。。。。。。。。。。。。。。。 天风历2月20日,浅水清被迫进入深渊沼泽,展开了他这段艰难之旅的同时,惊虹内部和其周边,也在发生着各类战争和政事。 首先是血风旗在惊虹北部一带大开杀戒,碧空晴领兵确实有一套,没有了浅水清的挚肘,他反而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 先是2月15日,碧空晴在枣阳一带,施计巧破枣阳守军的防御线,突出北部封锁线,抢得大量战略物资,然后在2月18日,26日,3月4日和3月12日,先后四次击败当地城府军,总计灭敌七千余人,声势一时无两。 然后是灵风旗东向斜插,转进东南,也先后打出几场漂亮的胜仗。 当惊虹高层人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苏南宇和浅水清的猫鼠大战上时,浅水清分出的三路兵马,竟然有两路显露出自己的狰狞獠牙,给了当地城府军以迎头痛击。反到是铁风旗,在山狗军的步步紧逼下,至今还在南部山区里到处乱窜。 此时,水中莲和风娘子的车队已经开始将战略物资运往火云城,在那里,她们将和离楚建立联系,并以此地为第二秘密联络点,进行物资的秘密储备和发送。不过所有的这些,暂时还都影响不到浅水清,真正影响了浅水清那场绝地反击战的,是姬若紫。 天风历2月28日,姬若紫来到黎国国都巴斯拉,受到该国国主的热烈欢迎。 3月3日,惊虹--黎国边境发生了一场小范围冲突,数名惊虹士兵越过边境线,侵入当地农庄,在杀死三位村民后,劫走两头牛,七只鸡和五只鸭。此类边境冲突本是常事,但是这一次,事情开始显得有些不寻常起来,在姬若紫的有心利用下,惊虹人肆意犯边的行为被黎人知晓,引起了广大黎人的愤怒。边境冲突,本就是你抢我,我抢你之事,黎国士兵本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此次行为之后,大量的黎国士兵和普通百姓冲过边境线,对惊虹边防军叫嚣着要其交出杀人凶手,百倍退还所抢财物,惊虹边防军自然不予理会。姬若紫命卫青凌混入村民之中,肆机暗杀惊虹当地边防军中一名卫官,引发流血冲突。 此次事件,导致的后果就是惊黎两地边境关系骤然紧张。 3月4日,姬若紫再度拜见黎国国主玻利瓦特,在边境流血事件的基础上,双方就合作事宜再次展开磋商,并迅速达成初步意见。 3月6日,姬若紫在黎国发表了著名的《巴斯拉宣言》。巴斯拉宣言,在天风帝国外交史上是一次里程碑式的突破,它为天风帝国拉拢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政治盟友,建立起在政治,经济,军事上的合作关系。由这里开始,天风帝国从四面皆敌变成了远交近攻的战略模式,尽管在以前,天风人就曾经尝试如此做过,但是却在姬若紫的手上得以完成。 巴斯拉宣言利用在圣威尔成功租借的商业走廊,将对黎国进行大量的经济上的支持与援助,作为回报,黎国人将在政治和军事上给予天风人支持。政治上,黎国人宣布支持天风帝国统一大梁的口号,军事上,天风人擅自做主,将惊虹西北边境的泛河区两千五百平方公里土地,割让给黎国人。对于天风人的慷慨,黎国人表示感谢并接受,同时派出三万名战士,开始尝试进入此被天风人慷他人之慨而交割的土地。 惊虹梁丘旭对此怒不可遏,但是宣言已成,再无法更改。 3月10日,霸业城闻知巴斯拉宣言,同日,关于此次宣言的确切内容开始迅速飞抵惊虹各地大城长官手中,人人皆知,黎国与惊虹人的边境关系,继圣威尔人之后开始出现紧张状况。 3月14日,来自霸业城的信息终于飞抵苏南宇的手中,惊黎边境关系紧张一事,意味着一旦浅水清真得通过摩云峰,进入黎国,很有可能就在姬若紫的帮助下重返天风。原本计划好的消灭浅水清的规划在这刻因为姬若紫的搅局而出现巨大问题,苏南宇的计划已完全破灭。 这一次,霸业城不仅带来了这一糟糕的消息,同时也带来明确的指令:无论如何,不能让浅水清通过摩云峰,否则,苏南宇就必须以死谢罪。如果浅水清试图越过摩云峰,他就必须带领所有部队追上去,在他通过摩云峰之前,将其消灭。 对此,苏南宇只能长叹一声:天意弄人。 他终究不是浅水清,没有临战抗命的勇气,也没有反对上官错误选择的权力和魄力,所以他只能听从上命,随上摩云峰。 。。。。。。。。。。。。。。。。。。。。。。。。。。。。。。。 浅老鼠跳离了沸水锅,一眨眼就开始爬冰柜,主人挥舞起追杀的大棒,苏老猫迫于无奈,只能跟进冰柜,一场千里追逐在深渊沼泽断了线后,又在摩云峰上重新连接起来。 然而这一次,这场追逐之战决定命运之人,既不是浅水清,也不是苏南宇。浅水清并不知道惊虹国内国外到底在发生着怎样的巨变,冥冥中的那双手,正在配合着浅水清的举动,将一位惊虹将才引上败亡的边缘。由于惊黎两国关系的骤然紧张,惊虹皇室破天荒地遥控指挥,苏南宇战术的被迫改变,将一切都重新推回到了浅水清计划好的那条轨道上去。 人们也永远不会明白一件事,在这场猫鼠之追逐大战里,真正决定双方命运的,竟然会是那个当初谁也没想到的姬若紫。 直到后来,浅水清才知道自己的这次行动,和姬若紫及梁丘旭有着怎样的关系,正是因为梁丘旭的错误命令,间接断送了惊虹国内三万精英。历史上有很多优秀的将军,他们的失败,未必是因为比对手无能,仅仅是因为,他们并不真正拥有战略战术上的决断权。 如浅水清般这样的将军,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少之又少的。 摩云峰上,将近三万兵马,漫山遍野地向着峰顶进发,在那上方,是一支为数不过千余人的小部队,亦在艰难攀登。老萨怅然回望,目光穿透云层,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战士身影。他看不出有多少人,但他看得出来那是很多。 他回头看向山下,漫天风雪已经将自己所处之地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天与地进入了酣梦之乡,空气中混合着雨露般新鲜潮湿的气息,孤独,凄清,这里的环境绝望,凄冷,几可令人发狂。在那风雪中隐隐可见的,是大批大批的惊虹军正在向山上攀登,老萨嘿嘿一笑:“龟儿子们追得还真是起劲呢。” 他不知道下面的人群中哪个是苏南宇,但是他知道在天地雄威的力量面前,不世名将也好,庸碌小卒也罢,终究都只是凡人一个。 寂寞的时光就这样静静地雪峰之中流淌,一双双沉重的大脚踏破积雪,走在泥泞的道路上,每一步下去,都可以清晰听到咿呀的冰雪碎裂声。若是向天看,会发现太阳仿佛都离自己近了一些,阳光依然高照,却无法温暖这凛冽深寒。 然后,他惬意地笑了。 来吧,敌人,来得越多越好。 他想了浅水清对他说的话:“上了山峰,不需要登顶,只要在冰雪区发出足够大的声音,就绝对可以很轻松地引发出一场大雪崩。不用试图逃亡,因为我们需要的,是一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逃逸的灾难。。。。。。” 然后,他大笑着叫道:“兄弟们!还记得我们的军歌是怎么唱的吗?所有人,一起给我唱起来!。。。。。。” 。。。。。。。。。。。。。。。。。。。。。。。。。。 这一天,白雪皑皑的摩云峰上,一群最后的勇士唱响了他们的军歌,嘹亮的歌喉咏唱出他们生命中最后的咏叹调“帝国百年战,猛士守四方。三千铁骑所踏,白骨丘山。八千好汉披靡,流血涂海。愿摘星以化英雄胆,舞长枪做我铁脊梁。敢战沙场永不倒,终叫敌人丧胆肝。血战乾坤赤,梦里兰花惊。四万里江山如画,尽归我土。三万里河东入海,服我所化。。。。。。” 军歌以嘹亮之声震天憾地,敲碎了这银色世界的宁静。当苏南宇发现,他辛苦追击的敌人,其目的竟不是为了逃逸,而是为了与敌同归时,一切都已经太晚太晚。 山顶的积雪层被那威武雄壮的歌声所憾动,先是喀嚓一声清脆的鸣响,雪层碎裂,然后很快地,大块大块的积雪开始滚滚流下,并激荡出天地间那最波澜壮阔的白色洪流。 伴随着这歌声的,是追击大军恐慌的喊叫,和雪崩发生时的隆隆鸣动,大雪以毁天灭地之势席卷而来,将整个山峰笼罩,那些白白的、层层叠叠的雪块、雪板应声而起——好像山神突然发动内力震掉了身上的一件白袍,又好像一条白色雪龙腾云驾雾,顺着山势呼啸而下,掩盖,冲洗一切前路上的阻碍。一个个滑下的大雪块有如房子般大小,夹带着的数以百万吨计的雪块俯冲而下。由于速度极快,甚至形成了一股类似冲击波般的巨大气浪。仿佛无数颗原子弹在山顶爆炸,激荡起大团大团的雪浪气层,气浪所到之处,人被吹飞,马被掀起,树木被摧毁,山谷发出巨大的空鸣,一条长达160公里的巨大的白色星云带腾空而起,弥漫在整片摩云峰上,白色雪浪一瞬间扩张到极至,弥漫到山峰以外的方圆数十里地带,甚至远在深渊沼泽地带的浅水清,都能感受到那股巨大的,扑面而来的磅礴冲击之力。 他就那样亲眼看着,摩云峰在一瞬间变成一片冰雪地狱,整个世界因此而变成一片银白,在他的策划下,所有对手统统埋葬在无尽严寒之中。 天堂之门在这一刻轰然洞开,漫天的风雪也变成了梵音高唱,老萨微笑着,用最后的力气吼出那军歌中最后一个音节,迎着风,对着雪,化成那永恒山峰的傲然冰雕。 一切,就这样轻松而简单地结束了。 第五十九章 绝地反击(4) 战争的本质,就是用尽一切手段去杀死敌人,并为此付出无数生命的代价--吟游诗人兰德尔。 天风历108年,3月15日,浅水清借天地之力为己力,派出一千一百名铁血镇将士加五百名惊虹战俘,组成最后的反击诱饵,在惊虹军追击上来之后,毅然引发雪崩,一口气埋葬了苏南宇两万七千人的绝对主力部队。 浅水清筹划的绝地反击战,是他有生以来做过的最狠毒的反击大计,在这场凶狠的兑子战术里,与敌偕亡,共赴黄泉,成为他逆转乾坤的最后手段。他必须庆幸,自己的手下是一批忠诚而勇敢的卫士,他们忠勇,无畏,坦然面对生死,即使是最困难的状况下,也发挥出了自己百分之百的勇气,活着时是最勇敢的战士,牺牲时也同样是最无畏的烈士。 他们用自己最壮烈的死法来证明自己,并震撼世界。 这场雪崩,是悲伤山脉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大雪崩,雪崩覆盖的范围极广,不仅将整个摩云峰一带统统席卷,甚至连峰下的数十公里方圆土地皆受影响。由于时值三月,地面气候温润,大雪落下后迅速化水,因此除雪崩外还引发出大范围的泥石流。山下的附近水域因此而水位上涨,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河水泛滥,少数村庄因此被淹没。 而苏南宇和他的追击部队差不多全军尽没,尽管自追击开始,他就一直小心翼翼,尽量不给浅水清任何可乘之机,但是对雪崩知识缺乏了解的他,终究没能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这般可借天地之威以利用的手段。是役,在经历了长达近两个月的追逐后,苏南宇部全面败北,惊虹四杰中最出色的一位年青将领没能再创造生命奇迹,饮恨于摩云峰上,而浅水清的不世凶名,则再度轰传天下。 然而对浅水清来说,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胜利后的轻松。 。。。。。。。。。。。。。。。。。。 走在泥泞的土地上,浅水清的心中沉重无比。 雪崩之后,周围的气温陡降,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寒冬时节。到处都是白芒芒的一片,少数尚未融化大雪块象一个个小土坡般立在那里,带着冰凉透骨的寒气,吹起衣袖如水,衣角似蝶。 风停了,雪霁了,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摩云峰上的白雪世界再度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之中,一切来得是如此之快,又去得同样之快,仿佛一阵轻风吹过,只留下少许遗痕。 抖一抖手,那覆盖着一层薄薄飞花碎玉般的雪尘,悄声无息地从浅水清的手上轻轻抖落,如雾气般飞散,淡没于空气之中,浅水清那冰川般冷俊的面容,泛起丝丝的悲伤。 寂静,仿佛死一般的寂静。 在那天地巨变之后,一切都沉静了下来,寂寞的时光静静地在雪地中流淌,安静地能听见尘屑坠地的声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甚至能听到耳畔无数士兵们的怒吼。浅水清仿佛看到那巨雪洪流涌过时,他的士兵被冻成一个个冰雕玉塑时的面容,那面容恬静,神态沉着,慨然赴难。。。。。。 面向那巍峨山峰,浅水清和他的五百士兵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军礼。浅水清沉声道:“请大家记住,这里躺下了我军一千一百四十二名战士。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是烈士,是国家的尊严与骄傲。在战斗到最后一刻,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职责。他们忠实地履行了自己从军时的承诺,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统一,奉献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我们的军中英烈,用他们的生命唤醒了这沉睡的雪山,埋葬了敌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意志告诉每一个想要消灭我们的敌人,我天风军魂,不是可以轻易击倒的。想要消灭我们的人,注定要付出惨重代价。” “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一场死亡。我铁血镇一千一百四十二名将士,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对手全灭。这一次,敌三万铁骑,已成为我军将士的殉葬品,而惊虹人若想亡我铁血镇,就必须用整个国家,来我们做出殉葬。” “我浅水清已无法向大家承诺,将来一定可以带你们走出这片土地,但我可以保证,任何一个试图灭亡我们的国家或敌人,都注定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我们将用鲜血和死亡来捍卫生存的权力,用我们的身体抵挡对手的刀与箭,保护我们的战友,并在最后微笑着死去。。。。。” “人们将永远铭记这一天,因为由今天起,我铁血镇将进入反击的阶段!” 。。。。。。。。。。。。。。。。。。。。。。。。。 随着浅水清这一声庄严宣告,惊虹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终于缓缓拉开帷幕。在经历了漫长的将近半年的为敌追杀后,浅水清毅然决定发动下一步反击计划,尽管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只有五百人,但却注定了要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击浪潮。 天风历108年,3月16日,浅水清领着他的士兵消失在摩云峰一带,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去做什么,这支部队在浅水清的领导下如鬼魅般消失于无形。 3月18日,摩云峰大雪崩,苏南宇部追击部队全军覆灭的消息终于传到霸业城,梁丘旭震惊不已,坐在龙椅上的身体再克制不住地打起摆子。 谁也没能想到浅水清会如此狠毒,不过伴随着这则损失重大的消息传来的是,浅水清部的生死不知。由于当时的情况是浅水清以战俘替换己方士兵,很多人以为浅水清一起上了摩云峰,雪崩之后,浅水清再无消息影踪,因此很多人怀疑,浅水清是否也在此次天变中亡命。 若如此,那对惊虹人来说,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接下来的日子,梁丘旭一方面派出大量人手前往摩云峰,搜索苏南宇和浅水清的尸体,另一方面则广撒消息,声称浅水清已死,劝告铁血镇诸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惊虹。 这是战场上经常会使用到的一种战术,宣称对方主将已故,以打击对手的军心士气。自浅水清进入惊虹以来,由于他屡屡出击,屡次打败围剿军,惊虹人没有散布这种谣言的机会,但是这一次,机会终于来了。 浅水清死于摩云峰的消息,在梁丘旭的授意下开始向四方遍传,同时,惊虹各地也接到了来自霸业城的最高指示,即不惜一切代价,迅速剿灭散落各处的铁血镇三旗兵力。 尽管作为捕鼠主力的苏南宇部已经全灭,但是对惊虹人来说,第三次的围剿却尚未结束,而在针对铁血镇的围剿之中,成功希望最大的,就是目前处在惊虹南部的山狗军。随着世均洋计划的开展,一张新的捕捉大网正在围绕铁风旗展开,而与此同时,在惊虹东南部,灵风旗的部队也正在快马加鞭的向这里奔来。 北部的猫鼠大战固然是刚刚尘埃落定,南部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正在开始之中。只是和北部有所不同,这一次,到底谁是螳螂,谁是蝉,谁是最后的得利者,却是没人能说得清楚。 。。。。。。。。。。。。。。。。。。。。。。。。。。。。。。。。 月色如箫,令人柔肠寸寸裂断,凛冽的寒潮洗涤着空谷幽兰般宁静的世界。 山狗军在一处山角处停下驻扎。 他们依然采用惯常的手法驻扎,三五人一个扎堆,生起篝火,喜欢直接烤制食品,而非用锅炉煮制,方便而快捷,整个三万人的大部队,硬是没有一口行军锅。 世均洋和副将黎昌杰围着篝火坐在一起,一边烤东西吃,一边谈论战情。 黎昌杰说:“将军的布置果然起了效果,昨天刚刚得到了关于铁风旗的最新情况,他们正在向东部流窜,看样子是要打算走都市联盟出惊虹了。天风军如今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啊。” 世均洋哈哈大笑道:“放心吧,他们逃不了的。国主已经和都市联盟的那帮商人打好了招呼,我也已经和边防沿线吩咐过了。如果铁风旗打算走都市联盟,咱们就放他们过去。等他们进了都市联盟,上了船,到时候就有他们的好日子过了。都市联盟的人会把他们全部沉入海底的。” “如此最好,也省得我大军劳师动众。” “是啊,虽然要因此付给都市联盟的人一笔不菲费用,但总好过咱们的将士死伤。” “所以,咱们不必再急着追赶铁风旗了。上免有命,要我们准备做出佯攻态势,逼迫铁风旗进入都市联盟,如此一来,他们的末日也就到了。” “可咱们的粮草已经不够了。” “是啊。。。这是个麻烦。”世均洋想了想道:“就地征集吧,先让各地城府负责供应。让他们在十天内把粮草准备好,就以叠翠岭为临时基地,我们去那里取粮。” “是,哦对了,那个天风间谍怎么办?” “小小兵卒,审问不到什么有用讯息,明日斩首后搬师离开此地。”世均洋若无其事道。 “是!”黎昌杰抱拳答应。 不远处,小八尺慢腾腾地在为两位将军倒茶送水,对他们所说的一切,仿佛全无感觉。 。。。。。。。。。。。。 夜色深重,一道漆黑的身影游走于军营之间,悄悄来到一处营帐中。 和飞正闭着眼睛睡觉,却被一阵急促的摇晃叫醒,正要说话,却已被人堵住嘴:“嘘。” 诡八尺为和飞解绑,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惊虹人已经买通了都市联盟,那条路不能走,你要立刻找到方掌旗,通知他们这件事。” 和飞没好气道:“你小子,这几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他被捆绑了这些天,没少受惊虹士兵的折磨,日子过的仿佛地狱,惨不堪言,对诡八尺自然也是怨气深重。 “别计较了,先把情况通知铁风旗吧,此事紧急,一旦铁风旗进了都市联盟,就大祸临头了。还有,十天后会有一批粮草在叠翠岭,是由当地城府军负责押送守护的,铁风旗应该有希望拿下。不过要小心山狗军也会过去,要他们速度快些。” “好,我记下了。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得留在这里,不然世均洋会知道计划已经泄露的事。你快走吧,不然世均洋明日就要拿你来祭旗。” 和飞吓了一跳,摆摆手腕:“好小子,算你本事,知道铁风旗现在在哪吗?” “一直在向南行军,世均洋已经将整个南部用观察点和堡垒据点分割成了数块不相连之地,这是分割图,你要让铁风旗小心此事,他们的行动随时可能被世均洋发现,你速度快点应该能追上他们。”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些。” “恩。”诡八尺用力点头:“今晚守备不严,走东面,小心那里有个暗哨。还有,把这个带在身上,出去以后才许看。”诡八尺把一个小锦囊交给方虎。 和飞嘟囔了一句:“小兔崽子装什么神秘。”却是再不多话,匆匆从营帐里钻出去,注意看看四周无人,一溜烟跑掉了。 诡八尺悄悄返回自己的帐篷,悉心擦去自己出外时留下的脚印和痕迹,这是他第一次暗中行动,在敌人环伺中做这样的事,自然是要小心谨慎之极。 外面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异动声响,诡八尺听了一会,确定和飞肯定已经走脱,这才准备睡去。 仿佛夜枭低鸣般的声音嘿嘿响起:“好小子,干得还真不错,潜踪匿迹的水平也算是到家了,演戏的本事更是可以,可惜啊,碰上本将军我,要想瞒骗本将军还差得太远呢。” 诡八尺心中一惊,油灯亮起,世均洋阴森的脸上带着无尽得意的笑:“把这个小间谍给我捆起来,送到我帐下。明天,老子要好审审他。” 第六十章 审问 “姓名。” “诡八尺。” “家居何处。” “接天山。” “怎么进的我惊虹境内?” “走进来的呗。” 山狗军帅帐里,世均洋正在审问诡八尺。小八尺浑然不觉得害怕,对于落入敌手这件事,显然早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嘿嘿,人小胆不小,我喜欢。”世均洋背着手,绕着诡八尺转了几圈。 “将军你脸傻人不傻,我也很喜欢呢。” “你说什么?!”世均洋差点没被诡八尺给气死,都成了阶下囚的小兔崽子,竟然还敢说自己长得一副傻相。 诡八尺吐了下舌头:“咦?你好象很喜欢我的评价呢。” 世均洋气极反笑:“好小子,真够有种,这种情况了还敢戏弄我。” 诡八尺笑嘻嘻道:“落在你们手里,怕不怕死都是一样,一样是死,到不如死得象个男子汉。” “毛都没长齐呢,也想做男子汉?” 诡八尺一挺胸膛,硬是不理他。他素性胆大包天,当初既然敢打昏和飞投身敌营,就想过被发现的后果。这刻到了这一地步,竟是丝毫无畏。这刻眼看着世均洋被他气的满脸通红,他问道:“我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哼,就你这点小伎俩,也想骗过本将军?你还差得远呢。想来你没受过专业的间谍训练吧。” 诡八尺很遗憾地摇头。 世均洋冷笑道:“你露的马脚实在太多了。第一,你初入我大军营中时,见刀枪而不慌乱,这是普通小孩很难做到的,你表现虽好,但太过镇定,令人起疑。第二:虽然你没说什么话,但是你对军事方面竟然理解颇多。你所留意之处,眼神驻足之地,几乎都是地图,战略规划等旁人很难看兴趣的东西。第三:你并没有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不懂得如何掩饰意图,在我与副将讨论战情时,你过于关心战局,却忽略了自己应有的表现。你忘了你是个孩子,对于不懂的问题好奇本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你却什么都听得懂却装作不懂,这才是你露出的最大马脚。” 诡八尺叹气:“原来是这样啊,可惜,的确没人教过我这些。” 间谍虽不是军人,但其训练复杂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在情报获取,信息传递等方面均有严格程序,此外最擅长的就是如何潜伏不为外人所发现。诡八尺虽然人小鬼大,可惜到底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他以为他成功骗过了世均洋,就算是获得了对方的信任,却不知这世上的狐狸实在太多,又有那个是轻易上人当的。 世均洋做为惊虹四杰之一,一双眼睛可以说是毒辣得厉害,小鬼头第一天来,他就发现这小东西有问题,尽管小鬼对答如流,各方面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但这家伙暗地里私藏了个心眼,早就打定主意要借诡八尺的手除掉铁风旗这个硬钉子。 所谓的买通都市联盟,根本就是一套障眼法,叠翠岭更是他用来吸引铁风旗前来的诱饵。 不过这刻,对于诡八尺,世均洋另外还有一些想法。他看着诡八尺说:“我知道铁血镇当初攻打寒风关,绝不会带一个无用小鬼进来。告诉我小子,你到底是怎么进我惊虹的。和你一起进来的还有多少人,又有什么特殊使命?如果你肯说,或者我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诡八尺的眼神突然一亮:“咦?这么说,我这里还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喽?那可太好了,咱们有得谈了。” “若是你能给我有价值的情报,或许我可以给你更多。”世均洋笑嘻嘻道,尽量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诡八尺伸了个懒腰:“啊,累了,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后再说吧。” 说着,他竟然直接躺了下去,呼呼大睡起来。他明明知道自己犯了错,为铁风旗送去了错误的,甚至可能是致命的信息,但是这刻却一脸完全无所谓的态度,拿得起而放得下,世均洋看着这个胆大少年,不知为何,竟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模样。他露出一丝欣赏,喃喃道:“很象我以前的样子,是个好苗子啊。” 下意识里,他喜欢这小子,不想就这样杀死他。惊虹人和天风人,在民族文化上,都是同根同种,因此彼此间的距离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这刻看着这个小子,他到是萌发出一种收这个小子为徒的念头。 下一刻,他下令道:“让他休息,等他睡醒后叫我。” “将军!”他的士兵叫了起来。 “闭嘴。”世均洋一声断喝:“我看这小子不错,我很喜欢,你们好好照顾他。” 。。。。。。。。。。。。。。。。。。。。。。。。。。。。。。。。。 睡到迷迷糊糊时,诡八尺突然觉得颈心一凉。 世均洋的大手拎着他,就象是拎着小鸡崽子般轻松。诡八尺愤怒地大叫:“你知不知道扰人清梦是犯罪啊,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不要来打扰我睡觉!” 世均洋哈哈大笑:“好小子,都日上三竿了还睡。快起来听老子们讨论战情。” 讨论战情?诡八尺有些迷糊,讨论战情把他拉过来干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到底打算怎么对付铁风旗吗?拉你过来,就是让你听听本将军真正的作战计划,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探讨探讨。” 诡八尺固然是胆大包天,世均洋又怎么会怕了他?如今和飞已经在世均洋的有意纵容下,故意放跑,让他去给铁风旗带去错误信息,他本人这刻却才真正开始布置对付铁风旗的计划。 此时,黎昌杰早在营帐等候,见到世均洋立刻报告道: “铁风旗已经进了群山,五天前有人在风摆渡一带发现他们的行踪,然后是麒麟山,方向东南。均洋,你觉得这帮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黎昌杰道。 世均洋布置的黄金分割线式的拦江铁锁,正在初步显露功效,铁风旗的行动范围开始受到遏止,同时也无可避免地暴露行踪,但是他们的目的何在,截止目前,依然令人难以揣测。 世均洋一口咬下一大块烤羊腿,又扔给诡八尺一块羊肉,满嘴流油道:“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分析这帮家伙的行为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结合考虑他们以前的行为作风,作战方式,作战特点,我算是琢磨出一个道道来:天风军打仗,就喜欢做那些别人做不到的事,这一次,我看啊,八成也是如此。” “什么意思?”黎昌杰听着迷糊。 世均洋哈哈一笑:“昌杰,你想啊,浅水清是什么人?自从他进入惊虹以来,可从没有一天如现在般凄惨过。南宇那小子干得不赖啊,追得他可以说是惶惶不安,永无宁日。为了保住铁血镇主力,浅水清被迫以身为饵,但是我相信,不管他以后怎么样,都不会希望再有第二次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一定会为将来做准备。咱们前面以为铁风旗跑到南部来,是为了从都市联盟离开,这是大错特错了。铁风旗可以说是浅水清最信任的一支部队,他们来到这里,绝不是为了逃命,而应当是为了争取继续生存的权力。所以,他们一定是有浅水清的秘密指派,负责特别任务。而这个特别任务,其目的就是保证将来苏南宇干掉浅水清后,不可能再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其他人。” “有点意思了,这和铁风旗在南部兜***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世均洋大口大口地吃羊腿:“前两次围剿,都是针对敌方兵力不足的弱势来打,结果证明,我方以多打少,对方就以快打慢,我惊虹军不以骑兵著称,效果显然不好。子欧的献计,其针对核心是对方无法在我国境内建立起有效的物资供应基地和中转基地来设计的,南宇的追逼之所以能产生巨大效果,就是因为天风军不得不一再出动,为自己抢钱抢粮。尽管他们前段时间为自己抢得了大量物资,但由于缺乏物资储备基地,因此抢来再多,能带走的依然有限。这就使他们的匿伏能力大大下降。所以浅水清目前迫切需要为自己寻找一个物资储备的基地,以保证长期隐匿的需要。这样一来,南宇他们追得再凶,如果有这样一个基地在,能为天风军源源不断地进行物资供应,那么他们至少在短时间内,可以避开我军骑兵锋芒。所以,在浅水清引走南宇之后,铁风旗第一要做的事,就是立刻为自己寻找这样一个合适的物资储备基地。而这样一个基地,最好的地方就是帝国南部寻找。这里多群山,地形复杂,利于隐蔽。” 黎昌杰的眼睛亮了起来:“原来如此,将军分析得有道理。” 世均洋摆了摆手:“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要想在南部建立物资基地,就势必要有人负责保护,看管,输送等一系列复杂后勤事务。这些事情,铁风旗自己肯定不会去做的,所以他们在惊虹,一定要寻找可以为他们去做这些事的人。也就是所谓的物资代管人。” “你是说。。。。。。” “没错,就是找惊虹人来为他们做这个。” “有谁会有这么大胆子敢为他们如此做?” “山贼匪霸。”世均洋阴森森说道:“山匪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过得是打家劫舍的营生,有奶便是娘的主。天风军挟势而来,以威相逼,以利相诱,相信南部众多山匪里,总有那肯为钱卖命之人。只要有那么一支山匪愿意为天风军铁血镇负责起粮草储藏与转运事宜,那么铁血镇今后在惊虹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这将会是浅水清针对子欧的计划所设计出来的最佳破解之道,如此一来,再想通过物资紧缩策略对其进行行为限制,将会难上许多,铁血镇的生存能力也将大大加强。” “那么说,现在铁风旗满世界乱窜的目的,就是想为自己寻找一个代理人喽?” “没错,不过猜虽能猜到,但是南部盗匪众多,他们想要先找上谁,就不大好猜了。” 黎昌杰刷地站了起来:“如果是这样,就更不能给铁风旗时间准备了。” “正是如此。”世均洋若无其事地说道:“所以我们才要早早下手。放心吧,叠翠岭这个饵,铁风旗一定会吞,只要他吞下去了,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吩咐下去,命大军早早休息,明日赶路,准备作战。这一趟,也该咱们打铁风旗一个伏击了。” 回到看向诡八尺,小家伙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第六十一章 化整为零 在经历了漫长的追踪,搜索,寻觅,探察之后,一旦确定了目标,就立刻实施行动,这是军队行事的不二宗旨。尽管山狗军和铁风旗在之前还各自温情脉脉,彼此罩上害羞的面纱,谁也没有露出其背后凶残的面目,可一旦到了要紧时刻,他们拉下脸皮,代之而起的就尽是杀戮与凶残本相。 作战计划和行军被迅速传送回霸业城,各地城府要地皆被下令要求紧密配合,副官、参谋、文书、传令兵跑进跑出,忙前忙后;斥候队不再两眼一抹黑,开始定向搜索敌踪,查探敌情;军需官立刻强征民夫,紧急调运各项战备物资;各级部队停止轮休,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指挥官开始进行战前动员,激励士气,所有的准备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一切都静待要命时刻的来临。 从叠翠岭方向,同样传来关于护粮队的情况,证实那里目前守卫状况良好,就等着铁风旗上勾。世均洋志得意满,在备战工作全面妥当后,下令即刻进发叠翠岭,务必要在那里全灭铁风旗。 漫漫荒野间,三万人的山狗军一下子填充了大片的空白,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这些战士换上了皮甲,手执短刃,行走在田野山间,步履如飞,轻松自如。他们的行军看上去全无纪律,其实自有章法,每十人一个小队,每队的队长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与惯常的作战不同的是,这些基层指挥官的联系方式并不是用旗帜,鼓令,而是使用更加隐蔽的口哨。很多士兵能模仿飞禽走兽的叫声,黄鹂,百灵,杜鹃,狗熊,老虎,豺狼什么样的叫声都能模仿出来,不同的叫声,不同的节奏,意味着不同的指令含义。狼啸意味着敌军出现,虎鸣代表准备作战,杜鹃意味着需要支援,黄鹂代表进攻,百灵代表后退。节奏代表人数,长哨是以千人为单位,短哨则以百人为单位,如此种种,通讯的方式方法多达百种之多,非深谙个中技巧者无法领会。 虽然说山狗军都是步兵,不过做为将军的世均洋还是有权力享受战马的待遇,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的身边是小鬼灵精诡八尺。 “小子,在想什么呢?”这刻世均洋得意洋洋地问诡八尺。 诡八尺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 “还在为我利用你而生气呢?” “切,我才没功夫为你那点伎俩生气呢,就凭你手下这些人,想和铁风旗打,还差得远呢。”诡八尺高叫道。 “哦?”世均洋眉毛一耸:“小子,你对铁风旗的战斗力还真看得起呢。” “那算什么。铁风旗本身就是天风最好的战士,个个都是老兵,再说他们又都是骑兵,骑兵最不怕对付的就是轻装步兵了,一个骑兵对付三五个轻步兵根本就不在话下。你的山狗军就算有三万人,兵力对比也不过是一比七左右,战力对比差别其实不大,要想灭掉铁风旗,你还差了一截呢。” “好小子,兵法知识懂得还不少嘛。”世均洋对诡八尺的说法不怒反笑:“那你到说说,兵种如何相生相克法?” 诡八尺张口就来:“要说大陆最普遍的兵种,当然就是轻装步兵,轻装步兵最大的好处就是适应性强,能够适合多种地形各种形态下的作战,包括野战,攻城战都有轻步兵的存在,且价格也很便宜。但是能克制轻步兵的也很多,最好的就是轻骑兵。骑兵来去如风,冲击力强,擅长奔袭,冲散,搅阵,能适应迂回,冲锋,偷袭等多种战术需要,主要适合于野战。不过要说最强兵种,应该还得算重骑兵,只是重骑兵不适合长途奔袭,最适合的应对目标是同样笨重的重装步兵,但是价格昂贵许多。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照本宣科,殊无新意,天下战事,岂可一概而论。”世均洋脸上尽显不屑之情,他看看诡八尺,悠闲道:“小子,看你还算机灵,今天我就教你一句话。天下兵种,没有固定的相生相克之道,骑兵固然可以克步兵,但是步兵在一定的条件下,也是可以反克骑兵的。远的不说,轻步兵里也有许多兵种,比如长戈兵,就是专门对付轻骑兵的。所谓的最强兵种重骑兵,碰上铁壳乌龟的甲车防线,最终还是要靠步兵来破除。浅水清当初的死亡荆棘之战,不就是如此吗?一昧的相信兵种生克,只会进入作战的误区,死读书本,会害死三军啊。我的山军,就是专门打山地战的,只要是在这惊虹南部的大山之中,就没有任何部队能和我山军相抗衡。铁风旗区区四千余人马,也想和我三万大军抗衡?哼哼,他们是白日做梦。” 说到这,世均洋冷笑道:“方虎那小子也算是有点门道,知道我摸到他屁股后,竟然会秘密联络灵风旗,试图从背后插老子一刀。可是他也不想想,我山军是专打对方埋伏的人,又怎么可能被他这么轻松骗过。灵风旗在我国内的动向早为我布置的观察点发现,秘告于我,哼,铁风旗,灵风旗,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得给老子死在叠翠岭上!” 此话一出,诡八尺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并不知道灵风旗也在悄悄往这边赶来,但是显然,世均洋布置的侦察线,的确发挥了重大作用,及时发现了灵风旗的存在,而世均洋早已在叠翠岭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两旗将士一头扎入,然后来个生吞活剥了。 。。。。。。。。。。。。。。。。。。。。。。。。。。。。。。。。。。 摩云峰顶的那场大雪崩,彻底埋葬了浅水清心中最后的一点仁慈,在送葬了苏南宇和他的全部追兵后,浅水清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清净的小树林里,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浅水清将五百名士兵重新集结起来,此时,这已是他手中仅剩的一点部队了。 望着五百张年轻的脸庞,浅水清的脸色依然是肃穆而充满自信的。 “今天,在这里,我要跟大家说一件事。”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浅水清一字一顿地说道:“由现在起,咱们所有人,就地解散。你们从这刻起,不再是天风军铁血镇的战士。” 林中响起一片哗然。 有战士愤怒叫道:“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浅水清的眼中喷薄出犀利的寒光:“因为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为了帝国而战斗,不再是为了回家而战斗,而是为了一个新的,我即将赋予你们的使命而战斗。这个使命要求你们抛弃过去的身份,用一种新的身份来迎接新的战斗。” “半年了,自从我们进入惊虹以来,已经整整过去了将近二百天。这二百天来,我们面对的是惊虹人无穷无尽的追杀。面对这种追杀,我们只有逃,一次又一次,可是我浅水清什么时候是只能被人打却不能还手的人了?我告诉你们,从今天起,我们要开始反击了!” “吼!”所有人都大吼。 有人问:“将军,这和解散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而且关系很大。在这里,我不想跟你们说什么大道理,说了你们也未必能明白。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样一件事,就是在这半年里,我们已经做过了足够的准备,而现在,就是把我们事先埋下的火种引发出来的时候了。我要你们从现在起,以各种身份奔走在惊虹的各处土地上,在那里,你们将唤醒还在沉睡中的百姓,反抗惊虹人的统治!” “我要你们每一个人,去往我们曾经去过的土地,在那里,我们曾经有过无数劫富济贫的行为,同样的,也有无数的平民百姓,因此而一再受到权富阶层的压迫和剥削。他们之所以还没有反抗,是因为还没有人能带领他们做出表率。而你们就是那些即将带领他们去反抗和攻击惊虹官府的人。我送给你们一句口号,那就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我们!” “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们这样一件事。从现在起,你们每个人的官职都将得到提升。提升到什么地步,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向他承诺一件事。你们去了民间,能够拉出多少人的队伍,杀死多少敌人,我就给他多大的官,回去以后就有多大的封赏,你们打下了多少城市,这些城市就属于你们自己的领地。你们得到了多少钱财,这些钱财就统统归你们自己所有!你们所得到的一切,都将是属于你们自己的!谁要是有本事,拉出一支队伍,给我拿下霸业城,那么我就把整个霸业城都送给他!” “这场战争,将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种族,不分男女老幼,所有人都将被我们卷入战争的旋涡中去。我要让惊虹乱起来,而你们,就是为我掀起这场旋涡的人。” “我要提醒大家的是,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天风人,而是不满于惊虹人压迫统治的普通百姓,你们要学会在新的条件下和敌人作战,尽管你们曾经是优秀的战士,但现在你们更需要成为优秀的领导。你们不但要自己作战,还要领着别人作战,你们的口号是反抗与反对压迫统治,重建美好家园,你们的目的,则是绞乱绞碎这个国家,破坏官府的统治能力。你们可以成为土匪,义军,叛军,随便什么军队,总之我就是要你们在这片土地上大干一场!” “当然,如果你们失败了,结局就只有一个死字,但是在这场看不到曙光的战争里,我们在乎的已经不是死亡,而是死得要有价值。如果你们无法完成任务,我允许你们投降,或者自杀,但我不允许你们背叛,别忘了,你们的家人还在天风。你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天风英雄的气魄和尊严!” “你们的马匹上,如今只有三天的粮食,我这里还有一些金银,将会分发给你们,做为先期的资金,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手段和方法去做到我要求你们做到的事,但是从今以后,你们不会有任何军饷,任何军需供应,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依靠你们自己去获得。” “你们也可以分成小组行动,三五人一组,七八人一队,彼此之间可以自己相互商量,但是最多不得超过十人上限。你们想去的地方,也将由你们自己决定。大家如果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需要帮助的困难,可以采用我们的秘密联络方式进行联络,此外,我会指定几个人进行秘密据点的建设。” “最后,在你们离开后,我还有一个任务交给你们,做到这件事后,剩下的一切,就要看你们自己得了。” “现在,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明白的你们可以到我这里来领钱了。” 所有的士兵彼此间默默地对望着,他们终于明白了浅水清前面行动背后所包藏的巨大祸心。当罗宾汉行动挑起了惊虹国内巨大的贫富阶层的对立之后,浅水清的下一步,就是直接派出大量精英骨干人员混迹民间,以坑蒙拐骗的方式建立起无数民间义勇军出来。 孤正帆说得没错,浅水清不可能化民为己用,但是不能将民间力量拉到自己手中,并不意味着就不能利用他们。在惊虹和铁血镇之间创造出第三股势力,从而破坏惊虹国内的平衡与稳定,为铁血镇创造胜利争取机会,这才是浅水清的目的。而这样的行动,注定了将会产生比血香祭大旗带来更加恐怖和可怕的后果。 浅水清戴着善良面具埋下的种子,将在其后的岁月里渲腾出一片滔天火焰,并以焚化万物之势席卷整个惊虹。 就这样,在浅水清的安排下,五百名铁血镇战士,突然之间化整为零,分头行动,就象五百支细小的钢针,一下子扎进了惊虹人的心脏之中。这样的行动计划,对于战士们的忠诚、意志力、单兵作战能力、口才等多方面素质都提出了较高的要求,还好,铁血镇目前什么都没有,就是拥有忠诚和顽强的战斗精神。 在分完钱后,浅水清又详尽介绍了如何与自己取得联络,联络密语、信号、信物的使用方法,以及各自任务的指派,其行动背后的目的与核心意义。目标已经确立,反正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是铁血镇战士的战场,带领老百姓反抗压迫,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就看各自如何指挥,如何运用机会了。 完成了这一切,战友们彼此间互相拥抱,相互祝福、相互勉励,很多人直接泪洒当场。以前是坚定执行指挥官的命令,一起行动,如今却是自己掌握命运,前途充满风险、充满不测,但同样又充满了机遇。有人单独行动,也有不少要好的战士相约结伴闯荡。浅水清跟每个人都一一拥抱,目送着他们一个一个,或者三两成群地离开,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浅水清的心中亦是一片辛酸。 这一别之后,不知道有多少战士还能再次相会。 不过,浅水清知道,当他们带着人马重新聚拢到自己身边之时,就是铁血镇威震大陆之日! 大部分人都离开了,留在身边的却还有近百人。 他们看着浅水清,有名士兵大着胆子道:“将军,我们舍不得离开你。让我们跟着你吧,你的身边不能没有人。” 浅水清笑了:“好,既然这样咱们就一起上路。” “咱们先去哪?” “去需要我们的地方。”浅水清意味深长道。 催动飞雪,十余骑战士向着东方急驰而去。 第六十二章 死亡鸟 战争的胜负,往往取决于不起眼的环节--前大梁帝国神威将军李飞。 。。。。。。。。。。。。。。。。。。。。。。。。。 山狗军在一处山崖附近停了下来,就地驻扎休息。中央帅帐处,世均洋正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跟随梁中流这些年,他有些习惯了前上司运筹帷幄的思考方式,很多事情一旦事先做足了准备,则战时就会变得非常轻松。燕子岭上的意外,绝不会再发生在叠翠岭上,对于这一点,世均洋有着充分的自信。 身边的诡八尺没精打彩地摆弄着他的小猴子,如今小猴子看起来好象不怎么具有活力了,精神都有写萎顿不堪。 “小挠受伤了,昨天爬树时被你的兵吓了一大跳,掉了下来,摔折了一条腿。”诡八尺抱怨说。 “小子,你还有心情关心一只猴子?你的那些个叔叔大伯们,要不了几天就得被我们全部铲除干净了。” “小挠陪我好长时间的。”诡八尺看起来对铁风旗的命运毫不关心。他手上的小挠,一条腿已经血迹斑斑,看样子伤得很厉害,甚至连骨头都露了出来,正痛苦地吱吱叫个不停。“你有药吗?” “没有。”世均洋没好气回答:“有药也不能浪费在一只猴子身上,大战一起,多一点药就能多救一个士兵。” “那我的猴子怎么办?”诡八尺愤怒大叫。 “我管他去死。”世均洋给了他一巴掌:“别来烦我,小子,要不然小心我一刀宰了你。” 诡八尺冲着世均洋做了个鬼脸,低声嘟囔:“你不救它,它就会死的。那好吧,我把它放了总可以吧。” 世均洋不耐烦地挥手:“快滚,快滚,少***拿这些屁事来烦人。” 诡八尺一溜烟地跑出去,将小猴子放到一棵树上,轻声说:“去吧,小挠,去找你该找的人。” 小猴子吱吱叫了几声,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半个时辰后,山狗军休整完毕,重新上路。诡八尺依依不舍地回首后方,眼中露出的却是无比的狡黠之意。 大军过后没多久,山崖边出现一个鬼头鬼脑的身影。 左右探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在附近后,那身影快速地向着一棵大树跑去。 正是和飞。 他不是应该去找铁风旗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答案耐人寻味。 轻灵地奔走腾跃在山川间,和飞来到一处空旷的荒地上,他用手撮起嘴唇,不挺地发出类似于猴叫的吱吱声。 吱吱声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以至于连和飞本人都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树上突然掠过一道小小的影子,直投入和飞的怀抱中,正是小挠。 “你可算出现了。”和飞擦了一下满头的汗。 看看小挠脚上的伤势,和飞无奈地摇了摇头:“小东西,你果然心肠够狠,自己心爱的宠物都舍得这么下手。” 小猴子的叫声里充满了委屈。 和飞摸摸小挠的脑袋,柔声道:“小家伙,忍着点,哦,哥哥给你治伤。” 轻轻地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小猴子的断腿处那么一划,和飞从里面抽出了一团皮卷。小心地将皮卷藏好后,和飞抱着小挠趁着夜色,向着南部匆匆赶去。 没有人能够想到,世均洋不信任诡八尺,诡八尺同样也不相信世均洋。当世均洋还在试图蒙骗诡八尺,借他的手传达假消息给对方时,诡八尺却准备了一记后手,就是让和飞早早准备,接应新的信息。新的信息,才是真正准确的关于山狗军动向的消息。 。。。。。。。。。。。。。。。。。。。。。。。。。。。。 由于已经是平民身份,浅水清和他所有的部下都脱掉了盔甲,换上青布衣衫,少数选择单干的,甚至连兵器也都抛弃。他们如今不再局限于行走荒野,而是可以借助于人少的机会,混迹于城防严密的大城之中。由于到目前为止,惊虹国内的局势尚算稳定,铁血镇始终处于被追杀的状态中,因此各地城防对个别人员的防卫心理并不强,这便给了大家趁虚而入的机会。 但是机会固然就摆在眼前,怎样利用却要靠各自的本事。浅水清洒出去五百个种子,能够长成参天大树的,却注定不会是五百棵。但是没关系,动乱就如浪潮,是一浪推动一浪翻卷起来的,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的岁月里,只要有那么一两个人成了气候,惊虹人就会遭遇到很大的麻烦。 所有分散行动的队伍中,又以浅水清率领的人最多,队伍也最壮观,由此引发的波浪,也最大。 而一个小小的巧合,更是直接将浅水清再度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进一步催化了他的行动。 3月21日,当日夜,一支为数不到百人的的队伍停在了一处村庄附近。他们如今正在朝着南部进发,其目的是铁风旗。 不远处的灯光一明一暗,忽闪忽亮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这意味着前方有一支部队正在行进。 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人在这一带出现? 浅水清眉头微微一皱,他向身边的一名小战士甩甩下巴,那小战士会意,匆匆往前跑去。 没过多会,小战士回来,对浅水清低声道:“是佣兵团的人。” “佣兵团?”浅水清有些迷惑。 想了想他说:“不用理他们,咱们到路边去,让他们过去咱们再走。” 近百名战士一起向路边靠拢,为那支正在赶路的佣兵团让路。 关路的佣兵团大约有三百人左右。为首的是一个中年汉子,满面虬髯,大眼瞪得溜圆,肩头上还抗着一把大斧子,走过浅水清他们身边时,对浅水清等人看个不停。 一名叫三保的士兵低声问浅水清:“将军,他们这样看咱们算什么意思?一个个就跟狼似的。” 浅水清轻笑:“这个时候可不能叫我将军了,从现在起,我叫云清,是惊虹北部的商人,你们都是我的护卫。至于你的问题嘛。。。简单,佣兵团有时候也会客串做土匪买卖,关键看值不值得,生意安不安全。” “妈的,那意思就是瞄上咱们了?” “放心,他们不敢下手的。”浅水清冷冷回答。 尽管人数比对方少,但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任何时候都会表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们将路让给了佣兵团,自己则背依在小树林一侧,一部分人并不现形,而是隐匿在树上林中,小心地观察对手,伺机而动,他们沉稳的气质,还有临危不惧的风度,很明显在提醒所有觊觎他们的人,想要从他们身上捞好处,只怕就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佣兵团毕竟不是专业的盗贼团,每一名战士都是用金币争取回来的,死了一个人,就必须支付一定的善后费用。没有把握的仗绝对不打,眼前这批人看上去没多少钱,看架势到是颇不好惹,显然不是轻易能吃下的,那佣兵团首领狐疑地观察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无意义的打劫行为,但却派出了一个人来过来问话,看样子是想摸摸底。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那人站得远远的大声问道。 浅水清冷笑道:“做生意的,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一点小买卖。你们呢?” “哈,巧了,我们就是专门和生意人打交道的。” “你们也是生意人?那是大商队吧?” “哪里,我们是佣兵团,专门为生意人提供安全保障,我说,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跟我们头领谈谈价钱。” 浅水清大声道:“惊虹可没什么象样的佣兵团,我没兴趣。” 那人大声叫道:“我们不是惊虹人,我们是都市联盟的佣兵。” 浅水清的眼亮了,原来是都市联盟的雇佣兵,跑到惊虹的地面上浑水摸鱼来了。 “有意思。”浅水清轻声撇嘴:“这帮战争贩子打劫完止水,又跑惊虹发财来了。” 两年前浅水清打止水的时候,这帮佣兵就趁火打劫,跑到止水的地面上大发横财,这一次浅水清兵困惊虹,都市联盟的佣兵们就象是闻到了肉味的野狗一个个也窜了过来。 想了想,他大声喊道:“原来是都市联盟的佣兵啊,不过惊虹可没多少象样的买卖给大家做,你们跑这里来,有些委屈自己了吧。” 那人大声笑道:“谁说没有象样的买卖的?浅水清的人头现在可是价值一万两黄金呢。只要找到了他,把他的人头那么一割,咱哥几个就算发达了。” 此话一出,浅水清身边的众人同时手中一紧,惟有浅水清丝毫不动容颜。如今的他,已是满脸胡须,无复当年翩翩英少的模样,只要不把脸上的胡子刮掉,轻易谁也认不出他来,那人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就在眼前,因此大声说笑,无形中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浅水清望着远方的那个大胡子首领,低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样的话,你们可是白来了,因为我听说浅水清已经死在了摩云峰上。” 这话一出,所有雇佣兵团的人都是一惊。由于事情发生的时间只在数天之前,很多人目前尚未得到关于浅水清的消息,苏南宇部被灭之事,至今尚未传开,只有少数地方知晓。所以这刻浅水清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所有雇佣兵团的人都破口大骂起来,一个个痛斥浅水清无用,竟然被人害死在了摩云峰上,观其义愤填膺之状,到象是死去的那个是他们相交多年的老友。 有人甚至直接喊出了:“一万两黄金啊!就这没了!” 铁血镇的士兵一个个看得面面相觑,他们是为国为家为理想为荣耀而战斗的军人,却是第一次认识将理想与生命都奉献给金钱的战士。到是浅水清嘿嘿冷笑起来:“不就是一万两黄金吗?那算个屁!我手里到是有笔大买卖,你们要是感兴趣的话,咱们可以好好谈谈。” 一听到有大买卖,所有雇佣兵同时精神一振,那首领直接大吼道:“喂,那边的,你手里有很多钱吗?” 浅水清阴测测地回答:“我手里没什么钱,但是我知道从哪里可以找到钱,大把的钱。” 第六十三章 宝藏 如果说军人与雇佣兵有什么不同,那么最大的区别,大概就在于前者为了国家,为了理想,为了荣耀而战,后者则彻彻底底沦为金钱的奴隶,只为金钱而战。 但是如果因此就小看雇佣兵的战斗力,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帮为了金钱而舍命的家伙,有相当部分具有高超的身手,他们在阵地作战的能力上远远没法和正规军相比,但是其单兵作战能力,却是极为出色。尤其是三五人组合的小规模战术组合,可以说是极为拿手。长期的从事保镖服务,对周边安全的观察能力及防卫能力同样极为出色,只是缺乏长时间作战的韧性与毅力,在士气和组织指挥上远远不如正规军。 浅水清碰到的这支佣兵团,是来自都市联盟的一个小型佣兵团,叫死亡鸟佣兵团。别看他们名字取的威风,其实混得相当落魄,在都市联盟里甚至排不上字号。为首的大胡子叫拉尔,是个维尔布尔族汉子。他从事佣兵这一行,也算是小有年头,一手斧子耍得还算不错,但为人却不怎么精细,在组织能力上显得有些差劲,因此死亡鸟佣兵团近些年来混得着实是不算得意。 浅水清被困惊虹之后,惊虹人对他的悬赏高达上万两黄金,这使得一批愿意为财卖命的汉子疯狂起来,都市联盟的大批佣兵也嗅到了金钱的气息,开始向着惊虹内部涌动,一如他们当年跟在浅水清的屁股后面拣剩食吃,只是这次,他们要反过来咬浅水清一口。 都市联盟佣兵团的淘金大潮,历来是哪里混乱就向哪里涌动,拉尔的死亡鸟佣兵团在接连几趟生意失败后,便也把脑子动到了浅水清的头上,幻想着能在惊虹碰上浅水清,一斧头砍掉他的脑袋,换来大批的赏金。他到是不指望能打赢铁血镇,但是目前铁血镇被苏南宇追得到处乱跑,就总有人期盼浅水清跑到落单,然后正撞到自己怀中,也算是天降横财。就算是找不到浅水清,由于铁血镇目前在惊虹国内的纵横驰骋,导致各地商队频频受劫,也使得护卫生意紧俏起来,死亡鸟佣兵团在这里,应当可以捞到许多赚钱的机会。 就这么着,拉尔的佣兵团进入了惊虹。 他也没想到,才刚走出惊虹南部,自己就会这么好运地碰上浅水清,只是他有眼不识泰山,万两黄金打造的脑袋就搁在他面前,他却楞是没能认出来,反而和对方坐在了一起,吃喝打屁,聊起了惊虹战事和即将来到的大买卖。 两支队伍的主人,此刻就坐在队伍的中间,围着一堆篝火交谈着。 “不知道阁下是哪方的高人,手里又有什么样的好买卖?”在介绍过彼此之后,拉尔开始巴结起这位未来财神。 浅水清挑起眉毛看对方:“有兴趣?” “对金钱,我们永远都有兴趣。” 浅水清咋巴了一下嘴:“说起来,这笔买卖还真不小,不过我怕你们吃不下啊。” 拉尔立刻急了,一拍胸脯叫道:“我们死亡鸟佣兵团是什么人?什么样的生意没接过!再大的买卖,到了我们的手里,都能完成得出色,只要是交给我们的事,就没有完不成的。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所有佣兵团一起迎合着拉尔的胡吹大气大喊大叫,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一个个的眼神里却喷薄着贪婪的光焰。零点看书 浅水清嘿嘿笑了起来,他当然看得出眼前的这个佣兵团长也不过就是被金钱冲昏了头脑的蠢货而已,但是对他来说,这样的蠢货却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想了想,浅水清才低声道:“问题是,买卖大,风险也大,利润也大。” “多大的风险,多高的利润?”谈到金钱这个问题,拉尔可不含糊,虽然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可是风险要是实在太高,那这买卖就得重新考虑。 浅水清摸摸下巴,想了想道:“利润嘛,我说不好,估计总得有个十几二十万的黄金白银,珠宝什么的。至于风险嘛,就看怎么操作了。” 一听到有这么多钱,拉尔的两眼发光,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买卖?” 浅水清微笑道:“挖掘宝藏。” 轻轻的一句话语,立刻在佣兵团中引发一场渲染大波。 。。。。。。。。。。。。。。。。。。。。。。。。 宝藏,传说中最令人向往的神秘之地。 传说中经常不乏某某人无意中得到一大笔财富,从此富可敌国,过上一生衣食无忧的日子。但凡是牵涉到宝藏这个字眼的,从来都和海量的财富有关,但同时也总是伴随着某个辉煌的名字。某个历史上的伟大国王,或者是大富豪,在生前为自己埋下巨大的财富,留待后人发掘。于是乎不知有多少探险家,寻宝者就这样争相而至,前仆后继,只为寻找传说中的财宝。 宝藏,这个名字比黄金更耀眼,更族以令人疯狂。 拉尔激动地看着浅水清:“你。。。你是说惊虹有宝藏?” 浅水清很肯定地点头:“当然,而且不止一处。” “是什么宝藏?阳泉宝藏?还是前梁宝藏?” “都不是,是浅水清留下的宝藏。” 啊?一帮佣兵团的人全都傻了眼。浅水清?他怎么会留下巨额财宝? 浅水清微笑道:“不明白了是吧?不过说起来,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其实你们只要好好想想就该明白,浅水清在惊虹纵横了半年多,洗劫了数以千家的富商大户,他要是没钱,就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可他不是都劫富济贫了吗?” “问题就在这,你们中可有谁知道浅水清劫了多少财,有散了多少财?” 众人皆愕然摇头,浅水清的声音越发如鬼魅般森幽起来:“浅水清。。。。。。他可是藏了很大一笔钱呢,咱们要不早点动手把它给弄过来,只怕以后会有很多人发现,都跟咱们抢啊。” 一直以来,没有多少人知道,浅水清到处打劫富户,劫富济贫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意义,即使是老牌政客枉赞,聪慧女子姬若紫,也都没有看出浅水清计划背后隐藏的巨大祸心。事实上,除了挑动贫富阶层双方对立之外,浅水清做得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为铁血镇劫掠了大批的金银财宝。 这些金银财宝,由于铁血镇无法走出惊虹,而处于一种无效状态中,使人们完全忽略了它背后的价值与意义。但是随着浅水清和他的铁血镇在惊虹的纵横驰骋,随着他们走过地方的增多,民间财富的大量流失,人们渐渐地发现,铁血镇如今其实早已富得流油了。 然而这些钱在哪里呢?铁血镇不可能带着大批的珠宝上路,更不可能带出国境。 答案其实很简单,浅水清把它们藏起来了。 除了浅水清本人,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些财富的隐藏地点,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财富是海量的,其数额之巨大,足以令人眼谗发红。两次围剿的失败,浅水清战略规划的调整,使得他们得到了太多的金钱,只要想想想民间因此有多少人受益,就可以想象浅水清私下匿藏的财富有多少。 用浅水清的说法,这笔钱足以买下多座完整的城市,它的数量甚至超过了当初方虎和碧空晴埋藏在海外的那笔止水国库的收入。 当铁血镇陷入危机的时候,浅水清就是要挥舞金钱这根大棒作为他最有利的武器,为他带来无尽的援军。他不仅要让惊虹人乱起来,同时还要让惊虹人发疯,发狂,甚至还要将外面的人也一起拉进来,拉进惊虹这潭浑水里,将其越搅越乱,惟如此,才能为自己的生存提供最好的保障。 当浅水清说明了这其中的猫腻之后,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拉尔终于明白了浅水清的意思。而当浅水清大致说了一下铁血镇在这半年来搜刮了多少财富时,那巨大的利益让这个终生都为钱奋斗和卖命的家伙再看不到那潜在的危险,满眼都被黄金的璀璨之色所耀花。 “那么你知道浅水清把钱都藏在哪了?”拉尔急急问。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半年来浅水清大致的行动路线,他到过哪,抢过多少人,做过什么事,我都做过一番调查,我有相当大的把握来确定,浅水清埋藏财宝的地方,绝对不下于五十处,而每一处的财宝都是极为诱人的。只要能找到一处,咱们就发达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浅水清的声音充满魔鬼的**。 拉尔想了想道:“怎么合作?怎样分帐?” 浅水清道:“两种方式。一:大家共同出钱,共同出力,找到财宝,对半分成。” “那不行,我们的人比你们得多,这样算不公平。”一谈到分钱,拉尔的脑瓜立刻灵活起来。 “可我有信息啊,你们的信息比我少。” “可万一你的信息不准确,那咱们不就空跑一趟了。” “总要担点风险的。” “你还是说说第二种方法吧。” 浅水清笑道:“第二种方法比较简单。我雇佣你们,你们按我的意思行事,不管能不能找到宝藏,我都给你们钱。” “多少钱?” “每人每天一个联盟金币,你觉得怎么样?” 浅水清给出的价钱,绝对不算少了,拉尔的心思开始活跃起来。他想了想道:“我得跟兄弟们商议一下。” “没问题。”浅水清的态度很潇洒。 大胡子拉尔走了回去,和自己的佣兵团低声私语着商量是否该跟这个来历不明但出手绝对阔绰的老板做买卖。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支持的自然是冲着钱去的,反对的则是对浅水清寻找宝藏的说法嗤之以鼻,认为不太可信。再加上浅水清来历神秘,手下近百号战士又个个杀气腾腾,显然也不是好对付的货色,因此很担心一路凶险。 然而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们对金钱的贪婪总能战胜一切理智,反对的声音终究抵不过赞同之声,拉尔走回来时,对浅水清说道:“我们可以和你合作,选择第二种方案。如果你真能找到浅水清埋藏的宝藏,那我们希望能得到至少两成分润。” “胃口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浅水清懒洋洋地说道。 “这份要求不算高了。这样吧,我们可以先扣除你花在我们身的钱,然后再分成,你觉得怎么样?也免得你投入太多,到头来收不回成本。”拉尔笑咪咪道。 “好!”浅水清点头答应:“既然这样,那么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死亡鸟佣兵团的老板了。” “不过你必须提前支付佣金。” 浅水清哈哈大笑:“好,我同意,而且我会按天给你们计算费用。你觉得怎么样?” “成交!” 。。。。。。。。。。。。。。。。。。。。。。。。。。。。。。。 就这样,以寻找宝藏为借口,浅水清轻松收拢了一批为数三百人的雇佣兵团。尽管他们不知道此时的浅水清正穷得叮当响,甚至连发给他们的钱,都是浅水清从自己的战士那里偷偷要过来发给他们的,但是浅水清依然笑得满面春风,仿佛他口袋里有着花不完的钱一般。 有战士偷偷问浅水清:“将军,明天咱们拿不出钱来怎么办?埋藏财宝的地方,可离这远着呢。” 浅水清微笑道:“我压根就没打算带他们去取藏宝。” 那战士吓了一跳:“那我们哪来钱请他们?” “自然是继续去抢喽。你不懂什么叫借鸡生蛋吗?就是借他们的刀去抢钱,然后再拿出一小部分来发给他们。至于埋藏的那批宝藏嘛。。。我当然是另有用处喽。”说着,浅水清嘿嘿笑了起来。 一群旁听的战士浑身毛骨悚然,可怜的死亡鸟佣兵团,被浅水清给卖了,还在乐呵呵地数钱呢。 当天晚上,浅水清就鼓动如簧之舌,煽动佣兵团的人一起去打劫离此地不远的一个补给站。理由是:必须从惊虹军方那里得到更详尽的关于浅水清的活动资料,从而更具体地推测出他埋藏宝藏的地点。 一帮为财所迷的佣兵,若在以往,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答应这样的要求的,但是如今浅水清已经正式雇佣了他们,成为了他们的老板,一切后果自然由老板负责,且浅水清开出的行动价格也着实诱人。有愿意参与行动的,事成后可得到大量的财货,战利品收益与浅水清七三分成,浅水清只拿三成。 就这样,一帮利欲熏心的亡命徒,跟着浅水清这个胆大包天的主,在惊虹人的土地上,掀起了一场联盟雇佣军的敛财狂潮。 第六十四章 议战 天拂晓,旭日东升,第一缕阳光洒在了大嘴凹。零点看书 大嘴凹,是位于千屏山下的一处小山凹,因其地理形状奇特,形如张大的人嘴,因而得名。铁风旗如今就驻扎在这一带,进行秘密隐藏。 方虎此刻正躺在军帐里,和沐血雷火两人悠闲地说着话,看样子毫无大战将至时的紧张。 夜莺从外面走了进来,将背上的野山羊往地上一扔,豪气万丈地说:“一共猎到八只,今晚给兄弟们加餐。” 方虎独眼眨巴了几下,有些惊奇道:“咦?怎么今天又是你收获最多?开山呢?” “他打了一只熊,没我多,现在没脸过来见人。”夜莺的口气得意洋洋。 沐血开始嘟囔:“整个铁风旗四千多人,全靠一个女人养活了。” 夜莺俏眼微瞪:“怎么?弄东西给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吃,你们还有怨言?还敢看不起女人?” 沐血高举双手:“岂敢岂敢,夜大小姐猎艺无双,我沐血是甘拜下风。连开山那莽汉都不如你,更别说我们这帮家伙了。不过我说象现在这样,天天有肉吃,没米食,咱们这日子过得也未免太奢侈了吧?” 夜莺冷笑:“我今天走了四十里的山路才猎到的这些。再这样下去,这一带的猎物就要被打光了,等到猎物吃光了,大家就有得瞧了。” 自从进入南部丛林后,铁风旗的粮草已经出现了极大的不足,好在南部丛林资源丰富,猎物颇多,短时间内还可以依靠打猎维持,但是日子长了,猎物都被打光,好日子就得到头。 “看来又得挪地方了。”方虎叹气,他摸摸脑袋,有些想不明白:“咱们是过来野炊的吗?” “我看有点象。”雷火开始切割山羊,弄得一手血污:“也不知道无双那边怎么样了。” “按理也该回来了。”沐血道。 话音刚落,无双已经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一身的风尘仆仆,这刻正听见沐血说念叨他的话,笑道:“怎么?我才离开几天,大家就想我了?看来还是没我不行啊。” 方虎大嘴对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我呸,你小子有什么好牛的。看见夜莺了吗?你那点打猎的本事,早让她学会了。没你在,我们还少个分肉的。” 无双抬起头看了夜莺一眼,夜莺脸微微一红,心中泛起波澜,竟不自觉地低下头去。自从沙州分别之后,夜莺再没得到过关于浅水清的消息,无双代替浅水清,成了最关心她,最照顾她的人。曾经的夜大小姐,娇滴滴的大姑娘,如今早已在一场场的沙场征战中变得刚强,自立起来,成为不让须眉的巾帼奇女子,就连铁风旗的那些英勇老兵,一个个看见夜莺都要佩服得翘起大拇指,说一声“赞”字,但是就这样,夜莺每一次看到无双那炽热的眼神,依然会不可抑制的心跳。 感情是一种拥有奇怪魔力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只可用心去感觉。尽管无双从未说过喜欢夜莺这类的话,但就算是雷火和拓拔开山这样的蛮牛都能看出他的心事,夜莺又怎么会不明白? 惟可惜,罗敷有夫,她的心怀终究没法再给无双一席容身之地。也正因此,当无双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所有的丛林捕猎,追踪,隐匿等心得传授夜莺时,她才总会学得分外认真,却又分外地不安。当无双借着这个机会想要离她更近一些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的心思放在学习和实践上,以至于她的丛林生存技巧到是大大提升,但两个人的距离,反而因此渐渐拉远。 今天无双出外执行任务回来,看夜莺的眼神分外火热,方虎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无双收敛心神回答道:“瓦口寨的靳老大不太好对付,可惜我没有姬姑娘和浅少那样的好口采,没法说服他。” 雷火从剥掉羊皮的部分割下一大块血淋淋的羊肉,直接放在火上烧烤,一边烤一边问:“问题出在哪?” 无双一屁股坐下:“给我来一块,一天没吃了。” 方虎丢了把刀过去,无双一边努力和烤得半生不熟的羊肉做搏斗一边回答:“山狗军的动静很大,他们在南部各地设置了大量的观察点,然后串点成线,照这样下去,早晚能困死我们。瓦口寨不敢冒险,咱们给的价钱再高,他也没法答应。” 方虎的眉头蹙紧了起来:“山狗的确是个大麻烦。惊虹南部多山地丛林,山狗军在这一带的行动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他们对附近的地理情况也极为熟悉,世均洋也是个凶狠狡诈的家伙,看他这次的布置,简单,直接,凶狠,凌厉,不愧是丛林战专家。” 沐血的手指也开始不安分地图上画起来:“利用复杂地形利于防守和观察的特点,建立起大量小规模多点面的观察哨和据点,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不过在战略上过于消极被动,没有主动出击相配合,就没法达到预期的理想效果。我看要不了多久,山狗就会大举出动围剿我们。靳老大不敢冒风险,我们怕是只能先对付山狗,再找靳老大谈合作了。” 无双很肯定地道:“只要能灭掉山狗,靳老大就一定肯合作,当然,前提是浅督不能死。” 说到浅水清,铁风旗诸将心中都是一沉。身处荒山固然可以避过敌军追索,但是相应的就会有信息不畅的麻烦,尽管此时苏南宇已经全军覆没于摩云峰下,铁风旗对此依然一无所知。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怎么才能对付山狗军,怎么才能完成浅水清交代的通过和山匪的合作,建立一个南部的物资中转基地。 就在此时,外面的传令兵来报:“报将军,有人在外面使用了紧急通讯,他好象发现了我们留下的讯息,一路追随着过来了。” 诸将同时站起,无双叫道:“我去看看是朋友还是敌人。” 。。。。。。。。。。。。。。。。。。。。。。。。。 站在铁风旗诸将的面前,和飞结结巴巴地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方虎,无双,雷火,沐血还有夜莺等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殊无得到关于山狗军动向的欣喜。 方虎哑着嗓子道:“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有多冒险?你是浅少派过去配合贝里曼行动的重要人选,是铁血镇将官以下唯一知道我军秘密联络方式的士兵,如果你们失败了,世均洋又拷问出通讯密码,你可知道将会对我军造成多大伤害?简直就是胡闹!” 和飞吓了一跳,辩解道:“这真不是我的主意,是诡八尺那小子硬要这么干的,还硬是一棍子打昏了我。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惊虹军营里了。当时那种情况,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能配合他演戏。” 方虎气得大骂:“诡八尺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些,他就不怕被发现后,世均洋把他大卸八块?” 还是夜莺最疼诡八尺,连忙辩解道:“他是山林里出来的野孩子,做人做事从无顾忌。不过这一次,他能主动帮我们送来关于山狗军动向的情报,也算是立了一大功,只可惜他自己却还是被世均洋给识破了底细。唉,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和飞忙说:“请夜小姐放心,诡八尺目前没什么大碍,世均洋并没有将我和他放在心上。在他眼里,我们都只不过是无名小卒,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他探究,诡八尺年纪虽小,人却机灵,相信不会有事的。” 还是沐血沉声道:“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咱们也没有办法。对了,八尺到底送来了什么情报?” 方虎随手把皮卷送了过去。 诡八尺对信息的描述和掌握的确很全面,上面除了说明叠翠岭一带有惊虹军的粮草之外,还将山狗军的作战计划,行动路线,粮草队的守备状况,预计的抵达时间全部描述得清清楚楚。 为了消灭铁风旗,世均洋以大批的粮草为诱饵,不得不说是一个很有**性的做法,此时的铁风旗,的确已经到了非劫粮不可的地步。而世均洋就是要在这种情况下,资敌以粮,逼敌来取。 在这里,世均洋祭出的是一套中心开花的三嵌套战役布置,脱胎于传统的核心机动防御战役模式。 核心机动防御是一种传统但却非常有效的正规作战方式,其指导思想是积极防御,相机反攻。 所谓“核心”,即以一部有力的内线部队,防守战役的重点地域,形成坚强的防御核心,吸住敌方攻击的主力。通过防御核心充分发挥防御战大量消耗敌军的效能,为战役下一阶段争取时间和创造条件。 一旦时机成熟,己方强大的外线机动力量则相机对敌方的攻击部队进行侧后包围或强力突击,配合内线核心防御部队击破敌方攻击主力,在攻防转换中完成内线与外线的分进合击。 而在这里,世均洋稍稍做了一些改变,就是其做为核心防御体系的主力,并不是以擅打硬仗的边防老兵组成,而是由相对较弱的城府军组成。之所以要这样,是因为在如今这个时刻,引敌上钩,比打出完美的战术配合更重要,倘若核心防御力量太强,那么铁风旗很可能就不会上当,而是逃之夭夭。世均洋真正寄希望的,不是核心防御能够大量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而是死死拖住对手的脚步,从而为大军的全面包拢提供有利条件。由此可见,战术是死的,人是活的,需要根据不同的情况,因时因地而制宜。 令人郁闷的是,即使知道世均洋安排在叠翠岭上的粮草是个捕鼠夹,等待的就是铁风旗这只饥饿的老鼠,但是粮草已极度匮乏的铁风旗却没有置之不理的资格。这份摆明了是陷阱的诱饵所散发出的那种香气,足以让所有人都奋不顾身地去做飞蛾扑火般的自杀行为。 看着羊皮卷上的说明,沐血最终不得不说道:“世均洋还真是会对症下药啊。这份**,对我们来说太有吸引力了。” 雷火晃晃羊皮卷,冷冷说:“一千名重装步兵,如果再配以有利地形和适当的守护器械,打得好的话,可以抵挡四千骑兵至少一到两天的进攻。这段时间足够世均洋将我们全面包抄并灭掉数次了。” 夜莺却道:“以骑对步,要是能居高临下进行俯冲,未必不能突出重围。” 方虎把头一摇:“山狗军是山地战的行家,叠翠岭一带更是山连着山,林接着林,在那种地方和对手打,我没把握能突围,而且是带着粮食突围。” 那个时候,方虎突然道:“如果有一支部队担负阻击任务,帮助我们拖延时间,那或许可以做到。” 大家立刻沉默了。 阻击战,历来是所有战斗模式中最艰苦最艰难的战斗,也是死亡率最大的战斗。担负阻击任务的部队,经常要面对数倍甚至数十倍于自己的队伍,他们的任务不是歼灭敌人,而是阻挡敌人,通过自己的艰苦战斗,为部队赢取胜利争取时间与空间。战斗的结果,往往是阻击部队的全线覆亡,换来整场战争的胜利,也因此,对任何一位战场指挥官来说,凡是担负阻击人物的军官,必定要是最忠诚最勇敢的军官,担负阻击任务的士兵,也必定都是最优秀,最具备牺牲精神的士兵。 方虎的意思很简单,牺牲一小部分人,成全一大部分人,世均洋布置在叠翠岭上的粮草诱饵,他看中了,也就一定要取到。 但是谁来负责指挥阻击任务?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铁风旗的众位将军互相看了看,沐血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要说我来吧,无双已冷冷道:“我来吧,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的确,要想以少量部队拖住山狗军的行动脚步一段时间,并在必要时面对山狗军的追索下安然脱身,恐怕也只有无双能做到了。 方虎点点头:“你的确是最适合的。” 谁也没想到的是,那个时候,夜莺突然说:“算我一个。” 无双脱口大叫道:“不行,这太危险了!” 夜莺脸上却盛开出美丽的微笑:“我去了,就不再危险。无双,我只是不希望你死在那里罢了。” 无双微微一愕,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心思,早已为夜莺所看透。 那一刻夜莺樱唇轻吐,仿佛是在说:我和你在一起,不想我死的话,你自己就必须先活下去。 沐血沉声问:“如果挡不住呢?” 方虎阴测测地回答:“如果挡不住,那就豁出去和对方大干一场吧。” 。。。。。。。。。。。。。。。。。。。。。。。。。。。。 尽管世均洋以粮草为饵,成功吸引了铁风旗的注意力,但是老于军旅的铁风旗同样也渴望吃掉诱饵,而不给伺伏的老猫任何机会。 当日夜,铁风旗开始奔赴叠翠岭一带,他们起步比山狗军晚,但是胜在距离叠翠岭一带比较近,且毕竟是骑兵,速度较块。与此同时,无双和夜莺则带领五百精兵前往老鸦口一带布置防御线,务必拖住山狗军的行进脚步,保证铁风旗在山狗军赶来之前,先一步吞下诱饵,然后逃之夭夭。 必须承认,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计划,计划本身并不高明,恰恰相反,到都有些过于草率的嫌疑,但即使如此,铁风旗却还是义无返顾地选择了走上这条道路。 尽管战事打到现在,山狗军和铁风旗始终没有做过一次直面的接触,但是在长时间的躲躲藏藏中,彼此却已有了许多了解。双方的指挥官各自算计对方,又生怕被对方算计,在军事地图上划来划去,在模拟沙盘上推来演去,反复思量各种可能,琢磨各种打法,各有各的暗招,又各有各的依傍。在这战事打响之前,谁都有底牌,却又谁都拿捏着对手,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却是谁也说不准。 就这样,这场不约而同的即将发起的战斗,在彼此算敌有余,防敌不足的情况下展开了。 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战事最终的走向,发展到最后竟然会再不受双方控制。 第六十五章 来世再爱(上) 夜深沉,浓黑如墨。 浅水清走在惊虹的土地上,雪白的脸上笼罩起蒙蒙的杀气。 长刀上还流着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批惊虹士兵的尸体。 这处补给站的守卫不多,也就是几十人而已,在浅水清等四百人的突然袭击下,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就被轻松拿下。 仿佛盗贼一般穷凶极恶的佣兵正在兴高采烈地瓜分战利品,和浅水清手下的一名士兵,你一件我两件地计算着,浅水清则站在补给站的中心,连看都不看那些物资一眼。 他所留意之处,尽是文件资料。 在佣兵和拉尔的眼中,他自是在寻找关于宝藏的消息,不过浅水清真正在找的,却是关于惊虹军的动向以及往来文堞,并试图从上面寻找到关于对付铁血镇的详细计划,以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苏南宇死后,惊虹人的第三次围剿基本上已告完蛋,他们需要尽快组织起第四次围剿,尽早消灭浅水清,平复民心,而浅水清要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进一步震撼这个国家,同时向自己的士兵发出自己还活着的暗示。 最好的暗示,就是疯狂攻击惊虹各处薄弱的中转运输环节。 各地补给战是用来给前线大军输送粮草的重要中转站,虽然重要,但由于分散太多,却不可能有重兵把守。浅水清专找这种地方下手,其目的就是进一步瘫痪对手的物资运输能力。既然铁血镇找不到粮食,那么惊虹人自己也别想太好过,打不过你,就拖着你一起下水,典型的亡命徒风格,也是浅水清的一贯作派。 此外就是通过补给站对各方资源运输状况的了解,可以间接掌握到惊虹军的主力动向,此刻,浅水清在做的就是在阅读这些补给记录。 拉尔态度恭谨地站在浅水清的身后,带着谄媚的语气问:“请问云先生有什么发现吗?” “恩,有点,不过暂时还不能说。”浅水清微笑着将手中的文件烧掉。 拉尔的心象被老猫抓过一般痒痒。 “那云先生,这些物资怎么办?” “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烧掉。对了,每人换一套惊虹军服,以后咱们就得靠这个掩护自己了。”浅水清下令。 “太可惜了吧?”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能留下痕迹让惊虹人知道是咱们干的事,就让他们以为是暴民作乱比较好点。” 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是对拉尔来说很合适,因为他的确不希望让惊虹人知道是佣兵团客串了盗匪暴民的买卖。 随着一把火将整个补给站烧出漫天红光,浅水清悠悠说道:“要想发动别人起来抗争,那么首先就要挑起仇恨,无论是自己人的,还是敌人的,我们都需要。” “走!去下一个地方,继续寻找关于宝藏的线索!”浅水清说着,策马飞奔。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死亡鸟佣兵团里,一张苍老的面孔正在注视着浅水清,还有他**的战马。老脸上露出一线狐疑:那匹马,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 老鸦口。 这里是通往叠翠岭的一条重要交通要道,由这里前往叠翠岭,快马一天时间可到。如果不走这里,就必须绕道去万隘关,那就需要多花费两天的功夫。老鸦口位于南部地区老鹰山,山后就是流风河。流风河是媚儿河的一条支流,沿着流风河向上走,一路蜿蜒,就可到媚儿河。老鸦口本身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地,两边都是悬崖峭壁,中间是一个三十米宽,八十米长的大口子。 自从会议上决定了要吞下世均洋的这块鲜滋美味的肉饵后,无双和夜莺就带着五百士兵连夜奔赴老鸦口,他们的任务,是坚守老鸦口十二个时辰,确保铁风旗顺利拿下叠翠岭,劫走粮草。 他们提前一天来到这里,铁风旗将士开始匆匆准备防御攻势,建立迟滞区域,杀伤区域和防御区域,并利用老鸦口一带的复杂地形先后设立了三道防御线。 他们抢占高地,搜集防御材料,砍伐树木堵塞通道。由于老鸦口本身并不是如风鸣峡谷般拥有狭长的山谷甬道,因此要在这一带打对方的伏击不太现实,尤其山狗军精于侦察,擅长翻山跃岭,山地斥候能力极强,因此无双放弃了运用这一带地形打伏击的打算,而是改用堵塞方式。 他们像疯子一样,拚命地整固加周防御工事,建立一个个临时地堡,在这些地堡前,又砌了一道围墙,给连环堡群披上了一层防护装甲。 壕沟也加了几条,给护甲再箍上几条束带。 蒺藜、尖桩、钩刺、鹿角,在春风的吹拂下,像野草一样茂密滋长。 每一座工事都被碉堡化,每一道屏障都被城墙化,每一寸土地都被哨兵所盯望。。。。。 用来堵塞通道的树木本身都是干木,极易燃烧,一旦点燃后,大军根本无法通过,因此无双并不担心山狗军会强冲老鸦口通道。但是山狗军一旦来攻,必定会发挥他们善于攀登的优势,直接从侧翼发动攻击。由于老鸦口左侧是斧削般山壁,光滑无比,人力难登,右侧是老鹰山,相对较易攀爬。因此,可以预见的攻击与防御路线都将集中在老鹰山一端。如今无双和夜莺要守的,就是这处地方。只要守住这里,山狗军就别想过老鸦口。 站在峰顶向下望,山风劲吹,拂动夜莺的满头长发。 她眺望远方,心中却在私语:水清,此时此刻,你可还活着?你可知我在想你。。。。。 无双走了过来:“在想他?” 没有说名字,却自是知道在说谁,夜莺轻轻笑了起来。她微微低了下头,看看自己的身前,曾经的花织锦缎变成了铮铮铁甲,如今的自己,已成了女中豪杰,却依然不免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是。”她点头承认。 “我很羡慕他。” 夜莺轻轻笑了起来,明亮双眸仿佛午夜轻灵的荧火,她看着无双:“水清曾经说过,军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因为那太奢侈。上了战场,就不可以有牵挂,那会让你分心,会让你害怕,会让你退缩。所以无双,你没必要羡慕他。他若死了,会伤害到很多人,所以他不敢死,为了别人,他也必须活下去,哪怕活得再累,他也要拼命挣扎。他。。。其实很辛苦。” “人若是有了目标,生存也便有了意义,纵然再累,也是值得的。” 夜莺笑得越发灿烂起来,她低声私语:“有些目标。。。不合适。” 婉转的点醒只令无双叹了口气,他沉声下令:“把所有还剩下的粮食都拿出来,分了吃掉。此战之后,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不用再为粮食发愁了。” 时间悄悄地流逝,在静静的等待中淌出一片寂寥的天空。 战士们在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后,开始了战前那漫长的等待。 远方的天边,大批的人影开始出现。 他们在山地中奔走跳跃,速度极快。只是小片刻功夫,竟已弥漫了整片山野。三万山狗军撒开了阵势在荒山也中行进,一刹那间仿佛铺满了整片山坡。风吹树摇,枝叶在哗哗地响,却听不到敌人行动的脚步声。他们在林木中穿梭,借用高大的树冠和粗厚的树干遮挡自己,迅速而快捷地向着这边移动。待到将近时,前哨的斥候兵看着堵塞通道的那些断木,终于向身后发出了警告的呼哨声。 没过多久,大批的山狗军开始集中起来,在经过前哨指挥官的判定和指挥后,他们迅速分散开来,再一次将自己投入到丛林中,与整个天地融为了一体。 不愧是专打山地战的老兵,其行军,察敌,备战,巡防,和准备进攻,全部都是一气呵成,自然流畅且充满节奏感。 面对这样的强敌,手下只有五百人的无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英俊的脸庞已变成一片血红。 战争让人成长,战争让人成熟,战争让人们在即使再困难再艰巨的任务面前,也只会迎面而上,而不是畏缩后退。 下一刻,无双回身呐喊:“准备战斗!!!” “轰!”仿佛平地间生的风雷,骤然在平静的大地上炸响,原本安静详和的土地,在一瞬间被杀戮的嚎叫,血腥的死亡气息所填满。 大批大批的山狗军呼啸着冲向老鹰山,迎接他们的是呼啸扑至的箭雨。 山狗军的奔腾速度是相当惊人的,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伍,十人一队,将盾牌成一个角度斜举,护住身躯,脚下毫不停顿,冒着箭雨冲锋,在进入到敌方的有效射程之后,长条形冲锋军阵刷地一下化作波状散兵线,如怒涛般扑向敌阵,他们以大量的散兵线模式进攻,躲避集中式杀伤,通过高速的移动来迅速接近敌人,通过灵敏的闪躲来躲避敌方的远程杀伤。对于这种高速位移的敌人,箭手们无法瞄准,只能以覆盖式射击进行应对,但是波状散兵冲锋线形成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凸面和凹面使得覆盖式杀伤的威力大大减少,利用山林间有效的树木遮挡,他们将这段冲锋路程上遭遇的伤害降至到最低点。 远远地望去,山坡下就象是盛开了一朵朵黑色大栗花,偶而间杂着鲜红之色,飘舞,缤纷,洋溢出死亡黑潮。 无双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喃喃低语:“果然不愧是山狗啊,对别人来说的山地死亡冲锋,对他们来说,就象是一场普通的演练一样,所有的困难到了他们手上,反到成了最好的掩护和可利用工具。” 夜莺望着山下冷冷接口:“并不是每种困难他们都能面对和解决的。” 下一刻,旗帜摇动,大批的圆木从斜坡上汹涌滚下,仿佛一部部重型坦克,以碾压万物之势对着山下俯冲。 一般情况下,面对这种滚木擂石的攻击,进攻部队没有防御和躲避的能力,会遭受到巨大的伤亡。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山狗军的反应竟是出奇的敏捷。两侧的战士固然是在向两边奔跑以图躲避,位于中央的战士在来不及逃离的情况下,面对那一节节滚下来的巨大圆木,干脆不闪不避,一部分长矛战士径直上前,将手中的长枪狠狠地插向地面,组成一排类似拒马般的枪阵。然后是盾牌手上前,用手中的盾牌死死抵住枪阵,将其顶出一个45度角的斜上姿势。当巨大的圆木翻腾滚落时,撞击在插入地面的枪阵上,在盾牌手的死抗下,巨大的冲力竟使其顺着枪排的坡度擦着山狗军战士的头顶斜飞了出去。少部分滚势较缓的圆木则干脆被抵在枪阵前。待到一波滚木攻势结束之后,所杀伤的敌军竟少得可怜。 不得不说,这种别出心裁的抵挡方式,的确令铁血镇官兵大吃一惊。要使用这种方式对抗滚木攻击,除了需要莫大的勇气和绝佳的配合之外,最重要的是这种临场应变的反应能力。指挥官永远不可能在木石落下的时刻通过发布命令来应对,那注定了是来不及的,只能由战士们自发自觉地在第一时刻做出正确反应。 不愧是擅打山地战的山狗军,也只有他们,大概才会经常碰到这种情况,因而才能够做到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立刻做出及时而准确地应对,从而最大限度地避免伤亡。 那一刻,无双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他知道,这支部队的确如传言中的不好对付。 躲过了滚木攻击的山狗军,继续向着峰顶发起冲锋,峰上旗帜再摇,无数火箭在此时冲天而起,闪耀出炽烈火热光芒,盘旋天际,以焚化万物之势凶狠地落向敌人的头顶。 当滚木战术对敌人不好用时,无双立刻转变战法,采用了火防战术,仅在交手的第一刻,无双就被迫拿出了最后的防御手段。面对这种情况,他也只能说声无可奈何。 第六十六章 来世再爱(下) 战场上喊杀声,指挥哨声,弓弦鸣动声,呻吟声,还有火烧枯木时发出的劈啪声,滚木落下时发出的巨大轰隆声交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绿色的树,灰色的泥石,诸般颜色混杂。到处都是一片纷乱景象,在巨大的冲击面前,你仿佛同时失去了视觉与听觉,看不见,也听不见,惟有脑子里一阵阵的嗡嗡直响,时刻震撼着你的神经。 风送来了枯焦的气息,甚至还带来了阵阵烤肉的香味,那是山狗军在攻击时遭遇对方的火攻战术,被烧成一串串的人肉包。 为了对付山狗,无双特别为其准备了一道大餐:建立一道环山坡的防御火线,运用火攻之势对敌进行反阻击,不但可以大量烧死伤伤敌人,最重要的是还可以为己方拖延战斗争取时间。 这是一种近乎疯狂的防御手段,因为火攻战术历来是把双刃剑,用得不好,未必能退敌,反而会伤及己身。 远远地,世均洋观察战场的眼睛眯了起来。 对于对手的这种手段,他微微有些吃惊,却并不焦躁。 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惊虹南部的情况了,作为山地特种部队作战总指挥的他,最不欠缺的就是对火战术的理解。很多时候,战争双方为了赢取胜利,经常是无所不用其极,而山地作战最常用的战术,便是火攻。 对付火攻,山狗军有着绝对丰富的经验。 所以这刻,他瘦削的长脸上挤出一丝阴冷的笑,他甚至能够好整以暇地仰头观望,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就象是篝火晚会上腾腾而起的巨大火柱,带给他的是悠闲,自得,和轻松写意。他甚至不用自己下令,只是对着身边点了点头,黎昌杰已经颁下命令,所有山狗军开始徐步后退。 “看起来,方虎这个独目煞神比我想象得要谨慎许多,竟然知道要预先派人守住老鸦口。不过可惜啊,就凭这点人手,这点伎俩,要想守住老鸦口还远远不够。”这刻世均洋微笑道。 黎昌杰也笑了起来:“他们既然来堵路,那就说明叠翠岭这个饵他们是绝对要吃得了。恭喜世将军,铁风旗覆灭在即,我山军即将大功告成了。” 身边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也得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却正是不服气的诡八尺。 世均洋撇了诡八尺一眼:“怎么?你以为对手的这种低级伎俩,就能让我山军畏难不前不成?” “难道你有什么办法破解吗?”诡八尺好奇问。 “哼,战争之道,有攻有守,从无一法不可破。环山火线,固然是因地取材,有着使不尽的资源,但是可惜啊,你忘了他们身处高处。”说到这,世均洋一指山顶道:“现在是春季,也是雨季,草木湿润,本身不易燃烧。纵算烧了起来,也是烟大于火。尽管阻击方已经将峰顶树木砍伐一空,制造了一片荒芜带,但是他们挡得了火势的蔓延,却挡不住烟雾的侵袭。”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风的问题。”黎昌杰补充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如今拦在老鹰山上的应该是无双那个小子。听说他是铁血镇第一丛林战好手,不过可惜,此地毕竟不是他生长的地方,并不是每一处山林都如他所知的一般。我惊虹南部,素来是气候多变,有朝晴晚雨,暮北晨南之说。意思就是气候多变,风向多变。往往早上刮得还是南风,到了晚上,就成了刮北风了,时值三月,这种景况就更加明显。如今风向东南,不利于我,所以那个小子敢放这把火,但是他肯定不会想到,要不了多久,风就会转向。到时候,守在山顶的守军,就得大吃苦头了。” 诡八尺听得目瞪口呆:“这么说,其实这把火到头来还是会害了他们自己?” “那是肯定的。”世均洋冷冷道,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风向在短期内不会出现太大转变。我们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对方的任务是守多久,如果要等到风向改变后再做进攻,只怕反趁了对手的心意。” 他看着诡八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知道铁血镇的士兵,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子,本将军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事先也知道这种情况,但情愿以自己之死,换来迟滞我军之功效,所以,我不会把希望放在风向上,而是要提前拿下老鹰山。” “不等风向改变?” “没错!”世均洋傲然道:“若我山军在自己擅长的地面上打仗,还要依赖天时,也未免太过无用。小子,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如何破他们的火防的。哼,也省得日后人们欺我惊虹无人,以为只要一把火,就能挡得住我山军脚步,实在是贻笑大方。” 新一轮进攻的哨声再度响起,山狗军进攻的脚步再次轰鸣在这片山地之间,这一次,世均洋派出的是山狗军的预备队,由三千人组成。 与前面迅捷而松散的冲锋线相比,由预备队展开的新的进攻却要稳健了许多。 让峰顶战士感到吃惊的是,进攻的山狗军竟然在一刹那间摇身一变,从战士变成了农夫,手上拿的不再是刀剑枪矛,而是铲子。 他们拿铲子做什么?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山林中最不缺的,除了可用于燃烧的木料外,就是泥土。倘若说前者是用来生火的,那么后者就是用灭火的最好工具。 只见山坡下千铲高举,尘土高扬,灰飞四溅,战场一下子变成了农田和沙漠,战争仿佛变成了消防演习。三千山狗军纷纷冲上来,尽可能地靠近火焰燃烧区,用铲子一下一下铲着土,向着燃烧点扬去,往往只几下,一小块燃火区就被轻松扑灭。 一半人在灭火,还有一半人则高举盾牌为战友遮挡峰顶洒下的箭雨,彼此分工合作,配合得亲密无间。火攻魔法碰上了死对头土护魔法,一整条环山防御火线,就这样在一千五百双臂膀的有力挥舞下,很快走向了完全熄灭的边缘。 待到火势将熄时,部分战士开始将铲子收起,峰顶的战士这才发现,这种土铲竟是可收缩与随身携带的,小巧方便之极。很显然,对于这种火攻术,山狗军已经遭遇了不是一次两次,早有一套独门且极为有效的应对之法。他们的预备队,就是专门应对这种局势而存在的。 无双和夜莺煞费苦心经营的火线防御,就这样被世均洋轻轻松松地给破了去,失去了这道至关重要的防御线,峰顶的战士便如一个**,彻底坦露在山狗军的面前。 下一刻,世均洋嘴角边拧出一丝得意的笑,他轻声下令:“进攻。” 攻防大战,在这一刻才真正而全面地爆发起来。 。。。。。。。。。。。。。。。。。。。。。。。。 杀!杀!杀! 无双已经杀红了眼,手中的箭几乎射空。 山狗军冲击的速度快得就象深山里的猴子,他们灵巧,迅捷,反应快速,擅长于规避及小范围内的配合作战。艰险的山路在他们的脚下就如自家的厅堂后院般轻松,山顶防线上,只见一道又一道的人影就这样呼啸着冲上,刀光枪影开始成片成片地在峰顶亮起,近距离的厮杀肉搏战,终究还是冷兵器战争时代的主流模式。 从环山火防线被世均洋破掉的那一刻开始,无双就知道这次的阻击,自己八成是要失败了。山狗军对敌经验之丰富,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们的战力并不真正强大,但是在他们擅长的区域里,他们却几乎是无敌的。 无论是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发动木石攻击,还是火线防御,他们统统都有一套应对手段,防御方的优势无法发挥,就只有刺刀上见红一途。然而五百守军要想顶住三万名山狗的冲击,根本就是不可能。 “啊!”一名铁风旗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呼,至少十多把长刀划过了他的身体。 山狗军的作战习惯是轻盈,灵巧,他们不喜欢将刀枪插入敌人的身体,而是用劈砍的方式来解决战斗。这帮山林汉子身大力沉,往往一刀下去,就能把人劈成两断。他们的脚步轻快,这边一刀砍完,一个跳跃就又来到另一名战士的背后,继续挥动杀戮之刃。峰顶上血花疯狂的喷溅,大多数却是来自铁风旗的。冲上峰顶的山狗军几乎象扑进鱼群的鲨鱼一样大开杀戒。 夜莺的身边至少围了十余名山狗军,大概是看她是个女人,他们并不急于下手,反而想捉活的,因此一个个出招下流,语言轻佻,一边打一边还口无遮拦地说些肮脏话,大意无非是让她放下武器,跟了自己,可以保她不死。 夜莺身上的银色铠甲几乎已经成了血色,每一剑下去,都要泛出一片血光。纵然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绝不忍辱偷生,曾经被俘虏过一次的夜莺,发誓再不会落入敌手。她的长剑拼命挥舞,杀死的士兵已快超过一打,但是力气消耗太大,银剑也渐渐挥舞不动。 一个狡猾而凶狠的山狗兵就在这刻,绕到她的背后,举起了凶狠的长矛,用厚重的矛杆重重的击打在夜莺的头颅上。 她眼前一晕,一口血哇的吐了出来,再也站立不住,摇晃欲坠。 终于。。。还是要死了吗?脸上露出凄然的惨笑,水清,我要先走一步了。 一声猛烈的大吼如惊雷般炸响在耳际,无双迅捷如电的身影突然加速冲了过来,有力的大手将她抄起,取下她手中的银剑,竟绽放出千万毫光,连续斩杀数名围堵的敌军。然后,她就那样被无双抱着,疯狂奔驰在老鹰山巅。 “夜莺姐!不要死!”无双在她耳边疯狂大叫着。 夜莺呆呆地看着他,从未见过这个大男孩,有如此紧张害怕的一刻。她微笑了,笑着看无双:“可惜,我们终究还是要死了的,对吗?” 无双反手就是一剑,将一名追击他的山狗兵砍倒在地,继续前奔的同时,无双苦涩道:“夜莺姐。。。。。。” 夜莺轻轻抚摩了一下他的脸,温柔说:“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惜了,这辈子我是没法把我的心分给你了。下辈子吧,下辈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做你的女人,好吗?” 下辈子?无双微微有些愕然。 回首身后,无数山狗士兵正在对他疯狂追杀,负责阻击任务的铁风旗战士们已经被分割的支离破碎,再不可能挡住对手的进攻。 一切,即将结束。 心,突然变得宁静无比,再无法掀起任何波澜,仿佛所有的一切,都离自己那样遥远。 他回过头,看着怀中的夜莺,心神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边荒丛林,回忆起曾经的岁月。 自己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喜欢上夜莺的吧?可惜,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如果可以,真希望浅水清能象南无伤那样对待自己,那么至少,他就有了奋而抗争的理由与勇气。可惜的是浅水清没有,他一定明白,可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自己终究不是浅水清,没法获得夜莺的芳心,既然如此,就不如期待来世。 他看着夜莺,眼眸中流露出无限深情:“好,夜莺姐。既然这样,那我们下辈子在一起。” 夜莺微笑着,凝望他:“我想。。。下辈子。。。已经不再遥远。” “是的,也许很快就会来到。”无双同样笑得开心。 这一刻,他突然对死亡充满期待。 望向不远处的那片悬崖,无双发力急奔。他眼里再没有战争,没有垂死挣扎的战斗,只有对来世无尽的期待。 期待,来世能有自己等待已久的爱情; 期待,让一切苦难都早早结束; 期待,再没有战争,没有痛苦的回忆,也没有良心与杀戮间的痛苦徘徊; 然后,他就那样抱着夜莺,义无返顾地跳下了悬崖。。。。。。 第六十七章 同生共死 两条坠落的身影如重重的炮弹向着山下的流风河坠落,扑砸水面,巨大的冲击力仿佛重石撞击,砸出无双一大口鲜血,清澈的河水立刻泛起一片血花。然而急坠的身体因为这一下缓冲极大地减去了下坠之力,只是身体依然惯性地向着河底沉去。 几条河里的游鱼被吓得摆尾而逃,无双在下沉到到最底部的一刻,双脚用力一蹬,带着夜莺向水面上升去,待到重新浮回水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大喊道:“夜莺姐!你没事吧?” 夜莺睁大着眼睛看他,刚才的急流一冲,反到让她清醒了过来。 “我们。。。还没有死?” 无双苦笑:“阎罗不收。” 夜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此刻在水里,她就这样被无双紧紧搂着,凝神看着这个大男孩,想了想,轻声道:“不要松手哦,我不会游泳。” “放心吧,一切有我。” “你从没告诉过我你会游泳,你不是在山林中长大的吗?” 无双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略带些不安:“小时候学的,夜莺姐,我们先上岸去吧,必须立刻通知方将军他们老鸦口失守的事。” 说着,他把手伸向了夜莺身上,夜莺一呆,无双道:“盔甲太重了,我快撑不住了,赶快把盔甲拖掉我才能带你上岸。” 夜莺脸微微一红,不过还是任由无双为她把盔甲全部卸掉,水下薄衫裹紧娇躯,愈发玲珑,使得无双心头一热。 跳崖前他和夜莺固然是一心求死,可现在跳下来没死,在生机面前却也不会真得傻到为情自杀,这刻一边奋力踩水,一边带着夜莺试图向岸上游去, 没想到刚游出没几下,只见上游突然一股大浪冲了过来,直接将两人重新砸回水底。 待到无双再浮出水面,只见上游的河水不知为何竟突然一浪接着一浪的过来,无双吓得大叫起来:“见鬼!流风河泛滥了!” “流风河怎么可能会泛滥?”夜莺也叫道:“它只是媚儿河的支流而已。” “我也不知道,但是现在麻烦了,我们上不了岸了!”无双狂叫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浅水清在摩云峰制造的那场大雪崩,直接导致了媚儿河水位大幅度上升,连带着它的支流都跟着汹涌起来,原本平缓的流风河,因为大量积雪融化带来的充沛水量,一下子高涨成一股巨大的浪潮,直往下游倾泻。 无双和夜莺很幸运地没有从悬崖上摔死,却很不幸地遭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河潮。 原本就没多少力气上岸的无双,眼看着上游处洪浪滔天而起,仿佛自己一下子来到了海上,连他都惊得呆了。 洪峰巨浪就象是一双有力的大手,推着两人向前急窜,无双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潜入水底,避开那浪潮扑击,然后每过一会再浮出水面换气。夜莺完全是惊骇地发现,无双的水性,已经不是用一个好字来形容得了,他就象是风浪中长大的孩子,如果不是带着累赘的自己,完全可以尽情地在这河湾中随意嬉戏。 不过无双如今却是有苦自己知,摔下去的时候,为了保护夜莺,他用自己的身体垫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受了内伤,现在再带着夜莺,想在这泛滥大河里逃过一劫就真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流风河带着他二人一路向前,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视野--老鹰山在这里有一片巨大的悬壁,从而形成了一道高达三十米左右的瀑布。 巨大的瀑布如天河倒挂,凶猛的冲击在河谷间激荡出蒙蒙水气,整个天地都因此而显得白茫茫一片。 它是如此壮观,如此美丽。 然而,对于在急流中搏浪的人来说,这份美丽,孕育着死亡的危险。长年的水流冲击,使瀑布下到处都是硬石块,有些又尖又细,人若掉了下去,倒霉的话能被直接串**肉串。水深极浅,对高空坠落的人而言,几乎没有任何缓冲余地。 “是瀑布!我的天啊!”夜莺叫了起来。 无双看着远方那氤氲水气,苦涩微笑道:“刚逃出鬼门关,又要过奈何桥,老天爷还真够照顾我们的,夜莺姐,我们的来世之约,依然有效,对吗?” 夜莺呆呆地看着无双。 无双的长臂一伸,已经兜住了夜莺的细腰,他柔声说:“努力求存,慨然赴死,这是我辈军人的信条,可惜,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谢谢你,夜莺姐,我终于不用再逃避过去了。” “你。。。。。。”夜莺有些迷惑。 无双笑得轻盈:“你们平时不经常都喜欢猜测我到底是哪国人,我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吗?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海浪之子的赖以生存的手段。” 海浪之子?夜莺听得晕眩,无双却低低说道:“丛林。。。只是我的养父,海洋,才是我的生父,我的名字,叫崖无双!” 下一刻,无双眼中喷薄出刚强烈焰,即便大河咆哮,浪潮滔滔,却也冲不灭这内心的求生之火。 。。。。。。。。。。。。。。。。。。。。。。。。。。。。。 老鹰山下,流风河正在以每小时八十里的速度急速狂冲直泻,河面上两个载沉载浮的人离那垂悬巨瀑却已越来越近。 “抓紧我!”无双大叫,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已经出现一条奇特的长长钩索。 这条钩索,是他在丛林中攀附行走时经常使用的,但是它的真正作用,却不是攀附树木,而是固定。 从来没有人知道,海上健儿们在和巨浪搏击中,经常会使用一种叫“海飞龙”的钩索,它能抓住一切海面上漂浮的海船,从而使自己在不慎落海时能够不被巨浪冲走。在海上落单,其可怕程度远甚于在沙漠中孤独地行走。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相信我能带你活着上岸!”无双继续大叫。 “我一直都相信你!”夜莺也回叫。 河心中央,一块突处的巨石孤零零地在水中沉睡。 眼看着就要经过它的那一刻,无双手中的海飞龙突然脱手而出,直扑那块巨石,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直接在石上绕了几圈,死死地缠住那巨石。与此同时,两个人在流风河上游的旅途也终于宣告结束,河水汹涌而下,形成大片大片的瀑布流向着下方倾泻而去,夹带着两个人的身影在空中翻滚坠落,若翻花蝴蝶,映出生命最绚丽的姿彩。 钩索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不断从无双的手上盘旋离臂,眼看着两个人离水面越来越近,清澈的河水下一条条尖长石棱若戳天的利剑看得人心惊肉跳,夜莺终于忍不住发出大声的尖叫。 “相信我!”无双狂吼。 伴随着这一声喊,两条空中翻落的身影在眼看着就要砸入水面的一刻,突然剧震一下,竟奇迹般地悬停在了空中。 那是海飞龙的长度到了头,硬是将他们生生停在了离水面三米左右的高度。 狂暴的瀑布冲击在他们身上,蓬勃巨力仿佛巨石砸落,而缠绕在无双手臂上的钩索则因为这剧烈的急停带来的强大动能几乎要把无双的胳膊都累断了。 “夜莺姐,准备跳下去!我撑不了太久的!”无双高叫,水流发出巨大轰鸣声迫使他不得不一再对身边的人使用呼喊的方式才能保证她能听见。 “好的,那你松开我!” “不!”无双把头一摇:“这一松开,我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了。” 夜莺愕然,无双却轻轻笑了起来:“夜莺姐,抱住我。” 夜莺完全是本能地搂住了无双的腰,无双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一刻的温存,喃喃道:“努力求生,慨然赴死,无论如何,能与你有这同生共死的一刻,我心中再无遗憾。” 钩索若游蛇般悄然滑落无双的手臂,两个人一起向着水中坠落。 坠落时,无双将夜莺扶在自己的身体上方,他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为夜莺挡住一切危险,眼前是夜莺明亮的双眸,有那明媚的笑容,还有那无尽的期盼与希冀。 他抬眼望向天空,是那样的晴朗,那样的辽阔,这一刻,他们相处在同一片天空下。 “蓬”,水花溅起,无双的身躯重重跌进河中,红色激流涌现。 第六十八章 爱无涯 老鸦口阻击战,是铁血镇自进入惊虹以来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败仗。尽管无双和夜莺已经拼尽全力死守,却终究没能完成阻敌的任务。世均洋的狡诈,山狗军的凶狠,还有其作战手段的丰富多变,都远远超出铁风旗诸将的预料。 凭心而论,无论是方虎,沐血还是无双等人,他们都并不真正了解世均洋,也不了解山狗军,对他们的作战习惯,打法等方面的了解都极其有限。在这种有限认知的基础上进行的战术安排,注定了要冒上许多风险。试图以五百人创造奇迹挡住山狗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事实上,整场战斗都因为这种了解的缺乏,而显得指挥官在战术思维上的极度不负责任。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从一开始的虎口拔牙的决定,和在必要时甚至与山狗军大战一场的决定,都是一个重大错误。 此时的铁风旗,根本就不够资格在战力上与山狗军一争长短,但是长期的追捕,使得追击方与逃亡方都在逐渐失去耐性。这种长期的逃亡生涯极其容易消磨人的意志,使人在疲倦中焦灼,并且迫不及待地希望将战事早点结束。 这种焦虑,是长期战争中带来的心理阴影,在不间断地生与死的考验中挣扎,逐渐失去希望,失去冷静,并最终走上错误的道路。战争的胜利,有时候不仅仅要看指挥官的战术指挥水准,还要看许多因素,而这种在长期战争中接受考验,并坚持到底而始终保持沉稳心态的素质,恰恰就是极为重要的。焦躁的心情使人不安,使人无法正确的判断形势,从而极易发生挺而走险的情况,如这一次,方虎等铁风旗诸将,其实就是在极度不理智的前提下做出的。 他们太渴望早点结束逃亡生涯。 然而老鸦口的阻击失败,使得战争中的连锁反应出现,山狗军在河潮后通过老鸦口,开始向叠翠岭挺进。而计划中要在一天内拿下叠翠岭的方虎,却在攻打叠翠岭的战斗中,遭遇到了强烈的反击。世均洋调来的护粮队,由于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因此各方面准备充足。相比之下,匆匆而来的铁风旗,却显得有些过于小看对手了。 此消彼长的情况下,铁风旗势必就要为其轻敌付出代价。 由于狙击部队无法完成任务,进攻方却遭遇强力反抗,眼看着短时间内拿下叠翠岭再也无望,身后却已响起大批部队的追杀之声,方虎终于明白自己犯下的错误有多大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擅打山林战的无双竟会这么快就丢失了老鸦口,失去五百战士不说,还被世均洋来了个衔尾追杀。 他再顾不得枪粮草,只能命令部队立刻后撤,向媚儿河方向撤退,但是紧随其后的山狗军,又怎么可能再给他机会让他们再度溜走? 那个时候,世均洋冷冷下令:“全军追击,给我把铁风旗全部灭掉!” 直到此时,山狗军才真正发力,在这山地中行军,徒步的他们,其速度竟不比铁风旗慢上多少,而这一次咬住了铁风旗,世均洋这只疯狗就再不会松口了。 。。。。。。。。。。。。。。。。。。。。。。 流风河的水冲过瀑布,过了老鹰山后,终于开始出现了平缓趋势,原本汹涌的激流渐渐和缓舒畅下来。由于摩云峰大雪崩引发的河流泛滥,一路蔓延了数百公里,走到南部一带后已变得乏力,老鹰山差不多已是尽头。 掉下瀑布后,无双和夜莺被水流一路直冲,随波逐流的结果是直接被带出了南部群山,来到一处广袤平原上。 此时的无双,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尤其可怖的是脸上也被碎石块滑出一道狰狞大口子,直接从眉心撕扯到嘴角,看上去颇有几分狰狞。 流风河最后的一次急流咆哮,将他们冲上了岸边,无双只觉得浑身疼得仿佛要死过去,所有的力气都在这刻流逝。 “无双!无双!”夜莺爬到他身边大声叫着。 无双无力地看着夜莺,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夜莺姐,知道吗?曾经有那么一刻,我真得很想和你一起就这样死去,可惜,我终究还是没法就这样放弃。” “我知道,我明白,但是你别说话了,你伤得很重。” 他微笑说:“人,总是要死的,对吗?” 泪水一点一点地夜莺的眼眶中流出,她太知道,在这一路的颠沛中,到底是什么让无双一直坚持下来的,可是自己,却不能给他任何承诺。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当初爱上的是这个少年。 “不,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夜莺斩钉截铁地说,她缓缓把无双背起,用淡漠而坚定的口吻道:“无双,我不要你死,因为如果你死了,那我也会立刻自杀。我们约定过,今生不能做你的妻子,来世我必定跟你。可是现在,我们依然要为生存而努力,我不许你放弃,因为我不想自己来世嫁给一个懦夫!” 无双怔怔地听,傻傻地看,什么也不知道说,或许,他已真的无言。 夜莺就那样背着他,就象当初边荒丛林里无双背着夜莺一样,步履艰难,却绝无犹豫。 生命之舟总是在充满希望的时候,才能划到汪洋的彼岸,但是对无双来说,他的希望却变得这样可笑,因为他的希望是在来世。 是为了来世相聚而立刻死去?还是为了夜莺而坚持着活下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但是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夜色,还有那漫天的星火逐渐闪亮,他迷茫不知所已。 暴风雨来了。 凄风冷雨夜。 天幸夜莺发现了一处废弃的小木屋。 木屋已陈旧,处处都在漏水,夜莺冒着雨去修补屋顶的破洞,回到屋升起篝火,那一点火光温暖着两个人的身体。 偶尔会有小雨点溅进火堆,发出劈啪的声响,为这个宁静而又狂暴的夜晚带来一点生机。 无双静静地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喃喃说:“我是涯国人。” 夜莺恍悟道:“难怪你有这么好的泅渡之术,难怪你擅长的是穿心箭。。。离楚说过,丛林猎人,很少有用穿心箭的。” 涯国,也就是观澜大陆唯一的海上强国,涯国人几乎天生就是海洋的宠儿,他们从生下来起,就需要学会在风浪中搏斗,他们的陆战能力虽然不强,但是他们的海战能力却独步天下。 与丛林猎人一样,水兵同样是对弓术要求极高的职业,海战中最实用的作战方式就是远程打击,通过强力的远程打击尽可能的消灭敌人,然后在接舷战时做短兵相接。与丛林处处陷阱步步危机和陆地战场的箭似飞蝗的大场面相比,海战弓术更讲究精准,而不崇尚覆盖式射击,原因很简单,箭要是射进了海里,就再收不回来,射出去一支少一支。因此海上弓术历来崇尚稳与准,而不是丛林猎手的反应敏捷和沙场征战的密集式覆盖。 谁也没有想到,无双竟然会是涯国人,这刻他说出来,却是真正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背负千年的重担。 他看着夜莺,笑着说:“我不仅仅是涯国人,我的真实身份。。。。。。是涯国太子。” 。。。。。。。。。。。。。。。。。。。。。。。 夜深沉,雷电交加,风雨倾盆而下。 夜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在述说曾经的往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又一场老套而毫无新意的权力争夺罢了,弟弟篡夺了兄长的王位,为保王座而四处追杀年幼的太子。为了生存,太子不得不隐姓埋名,隐居深山老林,四处躲藏。 他逃亡时,只有七岁,身边有至少数百个忠心的护卫,然而随着追杀的无休无止,人在渐渐长大,陪伴他的人却越来越少。尽管如此,那些忠心跟随他的人却始终不放弃,因为他们的心中有一个信念--复国。 “其实,也无所谓什么复不复国的事,篡夺王朝的,是我的叔叔,涯国的国主依然姓崖,也没有改国号。所以,我觉得也无所谓复国一说。那些跟随我,保护我的臣子们,总想着有朝一日,我能打正旗号,振臂一呼,带领所有国民反攻回去,为了这个目标,他们不惜一次次的在暗中煽动叛乱,拉拢,收买大臣,刺杀,陷害,无所不用,不惜让原本生活得安乐的老百姓一次又一次陷入战乱之中。” “他们教导我,培养我,让我学习治国之道,教我怎样指挥作战,要我学着做君主。可是我不明白,书上说,做为君主,应该仁政爱民,为什么我们却要为了夺权而无所不用,拉拢地皮,收买黑帮,行贿贪官,刺杀忠良。。。。。。他们说,敌人的良臣就是我们的阻力。这太可笑了,一方面教导我们要仁善,要爱民,一方面又要用民,害民,惟恐对方把国家治理得太好,惟恐对方是个英主明君。” “我问他们这是为什么,他们说,为了维护国家正统,一些手段总是必要的。我的叔叔是大奸大恶,窃国而居,为正道沧桑,无论如何不可让国家落入奸人之手。是的,我叔父是个大奸人,可他再奸再坏,自从他成为涯国国主之后,仅仅几年时间就将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百姓安康,比我父王在位时要好上数倍,而真正为老百姓带来痛苦的,却是我们这帮试图将国家带回所谓的正统位置上的人。那么,到底谁是善,谁是恶?” “我很迷惑,不知道是自己是对是错,不知道所谓的复国到底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他们,又或是为了我自己。到底在仁德爱民和保持正统之间哪个更重要?我也不知道。我身边的人说,只要恢复了王室正统,自然可以体恤爱民,以良策治理天下。可是良策在哪?我知道我自己,我根本就不是治国的料!我说不复国,他们就苦苦相劝,不惜以死相谏。他们说,他们知道我是体恤忠良,仁爱百姓,不忍心见生灵涂炭,但其实,我只是厌倦了,也毫无兴趣。” “他们对我说,就算不复国,父仇也不可不报,可那个时候,我想起的就是这些年来,被他们杀死的一个又一个无辜。这些人的子女,又要到哪里去报仇呢?” “终于有一天,我厌倦了这一切,厌倦了权力,厌倦了战争,厌倦了你死我活的较量,孤身远走,离开涯国,不惜让所有跟随我的人失望,绝望,而执意决定放弃追随我的人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我独自一人跑掉了,跑离了涯国,从海上来到了止水。” “我在止水独自生活了两年,日子过得很艰难,因为我什么都不会,我不懂该怎样劳作,也不会为自己赚钱,只能混迹山林,靠捕猎为生。。。直到碰上浅水清,碰上你。。。。。。我永远无法忘记边荒丛林发生的一切,别人都以为是我救了你,可其实,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或许我已经死在了离楚的箭下。因为,我是一个只知道逃避的懦夫!而从那天开始,我不再逃避!” 夜莺怔怔地听着,再不知该说什么,她看着无双,清秀少年的脸上,带着一点倔傲,还有一丝无奈和忏悔。 他说:“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但我知道,当我选择了对得起涯国百姓时,我对不起的,是长年跟随在我的身边,为我出生入死的那些人。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明白一件事----无论我做出怎样的选择,总会有人受到伤害。” 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总会有人受到伤害...听到这句话,夜莺的心中微微悸动,是啊,当矛盾出现时,逃避再不是办法,因为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就总会有人受到伤害。那么夜莺呢,她该如何选择? 她苦涩地笑:“看来,你已经准备回到涯国,去找你曾经忠心于你的人,做你该做的事了,对吗?放弃对与错,善与恶,尽忠于自己的本分,这。。。就是正确,是唯一永恒的道理!” 无双轻轻点了点头,夜莺,善解人意的夜莺,你果然明白我的心思,可惜,你不属于我。 募然间,无双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抓住夜莺的手大吼道:“我没法再忍受让那个根本就不在乎你的家伙这样霸占你的心!夜莺姐,跟我走吧!我们放弃这里的一切,跟我回涯国,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做我的王后!我可以为你杀尽天下每一个人,就象浅水清为云霓做得那样!” 夜莺怔然,无双已经死死地保住了夜莺,向着她吻去。 他吻得那样热烈,那样充满**,那样的毫无保留,在述说了所有的心事之后,所有的**在这刻彻底迸发,爆炸,再无法控制内心的冲动。他死死地搂着夜莺,搂得她几乎要窒息,怎么都不肯放手,夜莺却只是呆呆地任他作为,没有丝毫的反抗。 哗啦。 衣衫破裂,夜莺的衣服被他撕开,他扑了上去,想要彻底占据这个在他脑海里魂牵梦萦了无数个日夜的女孩,他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所有的伤势与痛苦在这刻全部不翼而飞,他要尽情释放所有的少年情怀和积聚的精力。 夜莺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他的嘴唇在自己的脸上,身上,亲吻着,抚摩着。。。。 良久。 她说:“我是浅水清的女人。” 无双停住了动作。 仿佛一个惊雷劈在头上,他捂着头号啕大哭起来。 这句话,彻底伤了他的心。 夜莺轻轻坐了起来,轻轻抚摩着无双的脸:“如果你真得想要我,随时都可以找我,我不会拒绝,但是。。。我是他的女人,这一点,无法改变。” 无双轻轻地摇了摇头,重新躺回了地面。 他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情愿自己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 “对不起。”他说。 第六十九章 重逢 从3月21日起,惊虹国内大大小小各处地方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骚乱。 数十处州群,上百处县镇,均出现一定程度的暴民作乱的情况。许多人开始打起替天行道的大旗,怒斥官府无能,对敌软弱,对内盘剥。铁血镇进入惊虹半年多时间,惊虹官府无能为力,无法将其剿杀,反而送葬无数英雄子弟,对内则横征暴敛,大肆搜刮民财。国内各地由于实行了资源紧缩政策,各府县乡镇大量粮食被收进当地大城,导致的结果就是百姓家中无余粮。待到去城内采购,大量黑心商贩却坐地起价,将粮食价格平增数倍,致使百姓无力购买。惊虹地处南方,雨水充沛,土地富饶,粮食年年富余,老百姓却得饿着肚子过活,对惊虹官府也就愈发痛恨。 浅水清派出的数百名战士就是在这个时候凸显出关键作用。 他们先是收容一些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因为饥饿而无法生存的灾民,然后领导着他们四处劫掠,制造混乱,攻击军队后勤补给,瘫痪道路交通,发布声明,向惊虹官府提出各种政治和经济上的要求,建立起一个个类似与土匪和义军的非法暴力组织。 当然,这一切都是渐进式的,在起初,它不显山不露水,看上去只是有那么点动荡的影子,并不能摇撼惊虹这棵大树。可当有千百只虫蚁一起发威,汇聚成一股庞大的力量时,这棵大树就要倒霉了。 此时的浅水清,也在带着自己的士兵和死亡鸟佣兵团的人东奔西走,四处攻击惊虹人的后勤交通线。 3月23日,浅水清领兵拿下了惊虹西部的一个小镇,袭击并杀死了当地驻守官兵,然后扬长而去。 3月26日,浅水清再度攻击了惊虹的一个补给站。 至4月上旬,浅水清先后攻击了惊虹四处地方,杀死数百名惊虹官兵,造成各地方相当程度的混乱,此时的他,已完全是一套马匪做派,领着他的人来去如风,令当地官军大感头痛。 而在这段时间里,浅水清运用他高超的作战指挥水准,也正获得死亡鸟佣兵团的信赖,这是死亡鸟佣兵团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们的战斗力,竟然是可以和正规军相媲美的,只是以前从没人能把他们有效的发挥出来罢了。 尽管还不知道浅水清是什么人,但是没有人相信,浅水清是单纯的商人了。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重点是这个家伙的确每天都在付钱给自己。 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浅水清破例前往一处他埋藏藏宝的地方。在那里,当他领着大家掘地三尺,现出那无数明晃晃金灿灿的财宝时,所有人都兴奋的欢呼起来。原来铁血镇真得有埋藏大量藏宝在惊虹。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浅水清埋藏宝藏之处,竟然会选择这样一处地方--坟墓。 “嘿,真没想到浅水清竟会把钱藏在这种地方,也当真是绝了。”看着被挖开的坟墓滚出的一地金银珠宝,拉尔赞叹不已。 浅水清笑道:“坟墓是个好地方啊。一来,轻易不会有人去挖坟掘尸,藏在这里,很长时间内都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二来,如今正是战乱时期,死人众多,每天都有新坟。要是铁血镇新掘土地藏财宝,土地翻动的迹象难免会为人察觉,但是新坟就不用担心这种情况。三来嘛,就是方便寻找。浅水清藏宝之地众多,势必要为其做上特殊标记。标记做得太过明显,有被毁掉的可能,做得不明显,又可能自己都找不到。坟墓就没有方面的担忧,因为墓碑就是最好的标记,每一处地方一个墓碑,除了浅水清,我相信没人知道他的钱都藏在哪里。” 拉尔赞叹着连连点头:“佩服,佩服。”也不知道他佩服的是那个藏财宝的浅水清,还是如今这个挖财宝的浅水清。 “云兄,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奥秘的?” 浅水清笑道:“为了找寻他的财宝,这些日子我可是费尽心思,再无点收获,我就要付不起给你们的佣金了。” “那是不是以后,我们都要找坟来挖了?”拉尔兴奋地搓手问。 “只怕正是如此。”浅水清笑咪咪地回答。 就这一句话,浅水清挑起的第二场风暴终于现出了萌芽。 。。。。。。。。。。。。。。。。。。。。。。。。。。。 没有人知道,浅水清计划的这一切,背后的用心到底有多么歹毒,但是浅水清自己却明白,从计划开始执行的那一刻起,惊虹的土地就注定了将要充满劫难。 他甚至可以看到,不远的将来,惊虹老百姓多灾多难的生活,他们将会处在水深火热的动荡之中,会有大量的无辜民众死去,战乱频频,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正是自己。 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浅水清背负着手,一语不发。一想到即将发生的那些事,他心中亦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曾几何时,父亲为他取名浅水清,就是不希望他高官厚禄,而要做人问心无愧,可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所做的一切,就越来越背离自己的良心。 原来,人真得是不可以站得太高的。 站得越高,望得越远,生与死之间的淡漠也就越甚。每一点思量,每一点考较,都可能或有无数人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将来若有一天,自己站得更高,所造成的杀孽又是否会更重呢? 他不知道,却也不想知道。 “这和你在止水所做的一切,是截然相反的。”身后响起一把苍老的声音。 浅水清笑了起来:“你终于想起我是谁了。” 他徐徐转身,身后站着的,正是老兵维拉克。 早在第一天,他就认出了维拉克。这刻维拉克颓然道:“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我本该早点认出你才是。” 浅水清洒然回答:“不是你记性不好,只是我变化太大。” 。。。。。。。。。。。。。。 小河边的水静静地流淌,浅水清和维拉克坐在河边,说着私话。可能是好久没碰上熟悉的人,哪怕这个人是曾经灭了他国家的人,维拉克也很愿意倾吐一下这两年来内心的苦闷。 “止水完蛋后,我再不想呆在那里,就跑去了都市联盟做自由佣兵。我虽是老兵,年纪却也毕竟不小了。大一些的佣兵团不愿要我,就只能去些不入流的厮混。” “这两年来,我先后转过几个佣兵团,算是明白了这帮为钱而战的家伙的心理,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所有的荣耀,信念,全他妈是狗屁,只有金钱是唯一永恒的。他们就是为钱而生存而拼杀的。” “我是半年前来到死亡鸟的,在这里的日子不长,现在也就是个小队长,但看在同族的份上,拉尔也算是照顾我的了。拉尔是个傻瓜,每天只知道赚钱,他不知道和他合作的是个多么危险的家伙,但是我明白。浅水清,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把死亡鸟拉进你的圈套里去。我们这三百来号人,根本不够资格去和惊虹人拼。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但是不管怎样,只要我一天还在这里,就绝不许你拿它去冒险!否则的话,你就别怪我要揭穿你的身份了!” 维拉克的说话,带着严厉的警告,但是警告这种行为,从来只有由上对下,由强对弱的进行才具有震慑和威胁的意义,面对维拉克的警告,浅水清却只是微笑着看着脚下湍湍流动的河水。 对于维拉克的严词,他丝毫不放在心上,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突然有种深深的痛,刺在了心间。 他缓缓道:“维拉克,你多想了。我不会害死亡鸟,但是我一定把它拉下水。在对惊虹人的这场战争里,我需要的是盟友,而不是炮灰。死亡鸟只是第一个被我拉进战争旋涡里的战争组织,而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越来越多的死亡鸟进入惊虹,进入这个纷乱的战争世界。杀戮会再次展开,人们会无情死去,而战争佣兵们,却将大发横财。好好想想吧,维拉克,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可相信,就算你现在向拉尔揭穿我的身份,看在钱的面子上,他也只会继续跟我的,听我的。不要以为你们那三百多号人会放在我眼里,你可知道现在只要我一句话,死亡鸟佣兵团会有多少人倒戈而起,站到我这一边,正式成我的人?” 维拉克心中一惊,浅水清的声音仿佛魔鬼般悠悠飘荡:“作为金主,我的话,就是命令,是旨意。崇拜金钱的雇佣兵,没有反抗我的勇气和权力。你,还是守好你的本分吧。” 第七十章 断草之议(上) 祝贺文学网成立三周年! ***** 战争中的连锁反应历来是非常可怕的,一次战术上的失利带来的往往就是整体战略上的失败。老鸦口阻击战的失败,是典型的一点告破,全面失利,叠翠岭上方虎虽然及时命令铁风旗转向逃跑,但依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次失利所带来的巨大负面影响。抛除无双和夜莺的生死不谈,铁风旗自己也已经处在了极大的危险中。首先就是山狗军真真正正地咬住了他们,由这刻开始,铁风旗就是被山狗军追着打。 其次是阻击战的失利,使铁风旗兵员再受损伤,荆棘营和铁狮营基本已经全线完蛋,只剩下虎豹营和佑字营独撑大局,人数已不满四千。 最后就是地形的严重不利,使得骑兵冲击性强的优势无法发挥,在叠翠岭一带,完全是山狗军发挥的余地。 方虎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逃离这片土地,逃得越远越好,但在凶狠狡诈的世均洋面前,这份逃离的希望也变得如此渺茫。 对于已经坠入瓮中的敌人,世均洋早有打算,他要全面包围,一举而歼。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传令兵迅速来报: “大将军,有霸业城的飞书。” “呈上来。”世均洋不紧不慢道,此时的他,踌躇满志,胜利已经近在咫尺,他几乎是探手可得。 霸业城的飞书交到世均洋的手里,他一眼看去,浑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飞书上的内容很简单,正是苏南宇的追兵在摩云峰遭遇大雪崩,全军覆没的消息。 由于惊虹南部道路不便,直到现在,这份消息才刚刚传来。 “混蛋!浅水清,你这狗娘养的!”世均洋当场抓狂,倘若浅水清现在在他身边,他绝对能将其活活撕碎。 黎昌杰看着那份飞书,也是半响无语,浅水清的凶狠手段可以说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而天风将士视死如归的精神,也令他们分外心悸。黎昌杰长叹一声说:“狗入穷巷,必定会疯极咬人啊。” 世均洋叹息着摇头:“全是疯子,我以为自己已经够疯了,没想到浅水清比我还疯。零点看书先是创造了一线天的奇迹,又在摩云峰给我军以重创。。。三万精英啊!我惊虹军有限的骑兵就这样没了三万人,唉。” 黎昌杰轻声询问:“那现在我们。。。”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再挽回,不过铁风旗,势必是要为南宇他们殉葬得了。” “将军,我的意思是。。。铁风旗会不会也疯极了反咬一口呢?” 世均洋一惊:“你是说。。。” “纵火焚山,同归于尽。” 世均洋沉默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当初梁中流全面包围灵风旗的时候,浅水清和碧空晴就选择了纵火焚山,而现在,铁风旗被困叠翠岭,会不会采取这同归于尽的战法,殊难预料。如果铁风旗真这么干,那可就不是老鹰山上的环形火线那样用几把铲子就灭掉得了。 “不能给对手这样的机会。”世均洋很肯定地说,他高声叫道:“把地图拿过来!” 看着地图,世均洋的手指不停地移动:“铁风旗目前正在向东逃窜,虽然他们发现的比较早,我方的包围圈没能及时合拢,不过这并不防碍我们追上他们,将其全军消灭。不过昌杰你的担心有道理,把这帮疯子逼极了,他们肯定会玩命,看来想在山区解决掉他们不再是合理的布置,我们需要重新安排剿灭地点。” “向东行,就必定要过千屏山。要过千屏山,除了走山路外,还有一个方法更快,就是走水路,沿着媚儿河一路向下,过了秋水渡,就可以正面堵住铁风旗。只要我们能提前赶到秋水渡,铁风旗就是插翅难飞的格局。” 黎昌杰立刻道:“只是那一带地形开阔,利于骑兵冲击,正面对决,只怕我军会有较大死伤。” “总比被对手火烧山林,敌我同归要好得多。战争,总是免不了要死人的,咱们山军承受得起这部分伤亡。”世均洋斩钉截铁道:“下令全军,暂缓追击,改道秋水渡。” 为了不逼急对手,世均洋暂时放弃了全歼铁风旗的打算,重新设定了新战场,但是铁风旗的命运并未因此有任何改变,事实上,反而变得更加险恶起来。因为接下来的战斗,他们甚至连和对手同归于尽的权力都没有。 。。。。。。。。。。。。。。。。。。。。。。。。。。。。。 惊虹南部的战斗,由于外部因素的干扰而一波三折,但在中部地区,浅水清所制造的影响却在逐渐加大。此时,第三次围剿由于苏南宇的失败已基本可以说是宣告完蛋,惟有等待铁风旗和山狗军在南部的命运来为其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然而战争从来都不是阶段分明的发展的,很多时候是一浪未平一浪又起,因此在第三次围剿尚未全面结束之前,惊虹方的第四次围剿已经在筹备之中,只不过这一次的围剿布置与前三次又有不同。 寒风关。 寞子欧很无奈地看着孤正帆。 孤正帆背负双手看着地图,就这样站着已经很久了。 十天前,苏南宇失败的消息传来后,孤正帆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静静地思考,整整考虑了十天。 今天寞子欧突然受到他的召见,立刻知道孤正帆一定已经有了重大决定,所以这刻等着孤正帆说话。 过了一会,孤正帆终于开腔了:“浅水清肯定没有死,新来的消息,摩云峰上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寞子欧丝毫不奇怪:“他恐怕根本就没上摩云峰。” 孤正帆点了点头:“他没有死,但是这段时间里,却没有传出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想必是隐藏在暗处了。这样的对手,突然间由明转暗,一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考虑到最近中部的情况有些反常,我很担心和浅水清有关。。。我心里很不塌实啊。” 寞子欧亦只能对此苦笑。 第三次围剿计划,是他提出的,当初还颇受嘉奖,没想到最终还是失败了。原本孤正帆不肯让他领兵,他心中还颇有怨言,可现在苏南宇死了,而且还死得如此憋屈,细细想想,孤正帆等于是救了他一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原本以为,只要在浅水清撑不住的时候,施展凌厉一击,对手就一定会倒下。可现在才发现,这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想法,因为他根本无法看清楚,什么时候才是浅水清最撑不住的时候。 还是孤正帆安慰他说:“子欧你不用觉得内疚,第三次围剿虽是你的提议,但计划本身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连执行的人也没有问题,要怪只能怪对手太狡猾,也太狠毒,连雪崩之计都能被他用上,借天地之力为己之威,这大概也只有浅水清能做得出来了。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才能继续第四次围剿。” 说到这,孤正帆转过身来:“关于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了很多。首先我们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你原先的计划,基本已无法采用。” 寞子欧点头表示明白,惊虹人原本就不以骑兵擅长,苏南宇之败,使惊虹人损失了最优秀的三万名战士,同时还损失了六万匹战马,这对原本就骑兵薄弱的惊虹人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在这种情况下,再要继续抽调骑兵出来作战,考虑到圣洁走廊和黎国边境都已经出现的紧张局势,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只有一个办法,只是这一次,想出这个办法的不再是寞子欧,而是孤正帆本人了。 孤正帆缓缓说道:“追,我们怕是追不上铁血镇了。没有了猫,老鼠跑得就会更轻松。尽管世均洋在南部追铁风旗追得耀武扬威,一路纵横,但老实说,我不看好他。所以,要想对付铁血镇,如今的办法,不再是让我们自己快起来,而是让对方慢下去。” “让对方慢下去?”寞子欧一呆,孤正帆点点头:“没错,就是让对方慢下去。要想让铁血镇完蛋,这一次,我们不能再针对铁血镇的士兵下手了,我们要针对的。。。是马。” 寞子欧眼前一亮,高叫起来:“大将军的意思是。。。。。。” “全面断草!”孤正帆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四个字。 第七十一章 断草之议(下) 寒风关。 当孤正帆说出断草时,寞子欧已经明白了孤正帆对第四次围剿所定下的一个基本核心。 在这里,首先要对粮草这个概念有一个全面的理解。 粮草,是粮与草两个概念的叠加。粮是人吃的,草是马吃的。不要小看这两个概念,它所产生的不同是巨大的。 当年的沙库而伦家族,之所以可以只携带十二天的粮食而坚持二十一天的伏击,那是因为西蚩大帝国是草原帝国。茫茫帝国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面积都是草原,处处皆有青草。马儿永远不用担心吃不到草料。所以沙库而伦的战士可以凭借他们的坚韧与坚忍,每天吃一半粮食而撑过那漫长的伏击岁月。 但是马儿吃不饱,是绝对不行的。 游牧民族之所以骑兵犀利,来去如风,就在于这种马儿可随处放牧的优势上。 相比之下,农耕民族建立起的国家,国家土地上有山地,丘陵,盆地,河川,此外有城市,道路,农田,工厂作坊,这些地方几乎都是不长草的。 农耕民族先天的环境就不具备随处放牧的条件,因此他们的骑兵要想往返千里,为了保证马儿不饿肚子,就必须自带草料。 所谓的十五天粮草上限,就是粮加草,而马儿的食量其实是相当大的。 所以当初李飞将军创下的那个十五天标准教科书式的突袭记录,不仅仅是战士们正好在最后一天吃下最后一口粮食,同时战马也是一样。而碧空晴的奔袭,却是在只携带干粮,不携带草料的情况下进行的,因为那场突袭是在丰饶草原上展开的,可以自由放牧。所以他就算打赢那场突袭战,也不够资格与李飞相提并论。 而惊虹帝国,同样是一个草料不丰的国家。所有的骑兵在没有后勤辎重支援的情况下,都必须自带草料。 带的越多,马儿负重越大,速度和耐久力影响就越大。 孤正帆的断草提议就在于此。 如今铁血镇之所以可以如此纵横,原因就在于他们一兵双骑,来去如风。一匹马累了就换另一匹,比惊虹骑兵在速度上拥有许多优势。但是我们回到那句老话上来说,它的长处就是它的短处。 这份速度优势是建立在双马之上的,因此铁血镇对草料的要求远高于粮食。 有人的地方就有粮食,铁血镇得到粮食并不太难,但是草料就不是处处都有的了。而且农耕民族的战马,在长期训练中已经习惯了食用自带草料,其自行寻找草料食用的能力大大下降,不适宜放牧。 没有足够的草料,马儿不可能跑得动。一旦粮食再出现不济,唯一的办法就是杀马。 没有了马的铁血镇,就象是跛了足的耗子,耗子之所以能和人对抗,依仗的是体积小,速度快,动作灵敏。失去战马,除了体积小外再无优势可言。人可一脚将其踏死。 铁风旗之所以明知道叠翠岭是个诱饵,也要去劫夺粮草队,其主要目的还不是为了自己填饱肚子,而是为战马寻找草料。 苏南宇和他的三万骑兵覆灭之后,惊虹人没法再抽调更多的骑兵参与追击,如此一来,惊虹人就只能在草料上动脑子。 孤正帆的这个想法,可以说再一次命中铁血镇的要害,可以说,孤正帆是在寞子欧提议的基础上,进一步强化了资源紧缩政策。但是草料与粮食有着很大的不同,要断铁血镇取草途径,比断粮的难度更大,付出的代价也更多。一旦孤正帆实行全国范围内的草料切断制度,这就意味着,惊虹人将派出大量的人员采用运草,守草和焚草的行为。运草,是将自行调配好的战马专用草料运走,守草,则是在国内有限的草原面积派驻重兵防守,焚草,则是对无法带走和不利驻守的分散型草坡地带进行大面积焚烧,从而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不留一草一木给敌人。 这是焦土战略地一种极至表现,是弱势国家面对强大敌人入侵时采用的一种退守型策略。古语所谓的不留一草一木,某种程度上就包含断草之意。当然,如果仅仅只是断草的话,还不能算是全面性退守,只能说在部分方面采取了极端做法。 全面断草的战略性实施,其所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不仅铁血镇将因此失去草料来源,就连惊虹本土从事畜牧业生产的老百姓也会因此大受影响。只有一些大畜牧主,可以通过聘请军队保护等方式保护自己的草场,但是对分散性草地和普通百姓来说,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奢侈的,也因此,他们将面对自己的牛马牲畜无草可食的窘境。 寞子欧终于明白孤正帆这些天来为什么一直犹豫不决地思考问题了,很显然,孤正帆也在是否采用此计划对付铁血镇而犹豫。如今的铁血镇,就象是惊虹人身上的顽疾,挥之不去。曾经以为可以轻易的除掉铁血镇的想法,在惨痛的现实面前显得过于天真,以至于孤正帆不得不考虑更加糟糕的情况,同时也为此做好准备。 “在第三次围剿的基础上,进一步紧缩资源,迫使铁血镇失去速度优势,唔,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采用这种做法了。”寞子欧无奈点头:“不过军事上,还需要一些新的调整才是。” “那就要看世均洋那边的情况后再做决定了。”孤正帆淡淡道:“如果世均洋能够灭掉铁风旗,扬我军威,那么我们就可以继续采取主动进攻态势,追杀铁血镇其余各路,但如果他做不到,我会向国主建议,采用区域性联防策略。” “区域联防?”寞子欧吓了一跳,铁血镇进入惊虹不过半年多,就已经逼到惊虹人对其要采用区域联防战略了吗? 所谓战略性区域联防,其实就是世均洋在南部采用的黄金分割线形势的防守性表现,其主要行动为,各地大城将主动联合起来,进行区域式的封锁和防御工作,与先前的三次围剿相比,战略性区域联防,其实算不是第四次围剿,而是一种有计划的防御体系,是针对实力相当的对手时采取的必要的战略性防御措施。 先前的三次围剿,惊虹人都是主动进攻,各地城市虽然驻守,但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铁血镇对当地造成破坏,引发不必要的损失,但是区域联防,就意味着在军事上承认对手有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权力,因此不再局限于全方位的进攻对手,而是在必要时采取一定的防御手段,然后通过物资上的消耗来削弱对手,待其自毙。 说白了,就是以静制动,原因很简单,惊虹人累了。铁血镇这只耗子在惊虹人的宅子里窜得太久,主人用尽各种方法都没能将其除掉,只能先坐下来休息休息,缓口气,然后再想办法。 区域联防就表面看来,不过是一种防御手段罢了,但其政治意义却大不相同。因为惊虹方一旦采取这种做法,就等于承认他们在军事上暂时对铁血镇是无可奈何的,不但无法消灭对手,反过来,还要防备对手的攻击。铁血镇兵困惊虹,却没有困守待死,反而随时都有反击的能量。当然,全面断草本身,就是对铁血镇实力承认的最好说明,但是进一步采取防御态势,显然是对铁血镇的存在已经表示出慎之又慎的态度了。 在孤正帆的眼里,铁血镇如今就是惊虹的癌症,在最早期的时候小瞧了他,没能一下子将其去除,现在到了中期,就不得不开始考虑使用一些可能会伤及自身的手段了。 所以这刻,孤正帆点头说:“我知道你很惊讶,但是我想来想去,恐怕只能这样了。如今我们要做的,已经不仅仅是消灭铁血镇,而是要小心他们的反扑。子欧啊,我很担心,我担心走到今天这一步,未来还会不会有什么更大更糟糕的变化。面对曾经的瓮中之鳖,笼中之虎,我们要破天荒地对其采取一定的防御行为,那么在未来,我们会不会采用更糟糕态势下的作战方法,亦未可定。如果是那样。。。。。。” 孤正帆没有再说下去,心中已经浮现出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凶险的计划。此计划一旦展开,就是真正的两伤打法,即使能够灭掉铁血镇,惊虹人也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他希望自己不用走到这一步,而这希望的源头,就在惊虹南部,如果世均洋能够消灭铁风旗,折其一臂,则铁血镇的不败神话必将告破,可起到全面抚慰人心之作用。可一旦做不到。。。。。。孤正帆不敢在想下去,只能叹了口气说:“一有南部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那个时候的孤正帆,并没有想到,南部战局已经在此刻出现了根本性的逆转。 。。。。。。。。。。。。。。。。。。。。。。。。。。。。。。。。 秋水渡。 东西流向的媚儿河,淌到此处,水面一下子变得宽敞起来,水流平缓,水深仅达人的胸部,人和马都可以涉水而过。时值春季,万物复苏,两岸的树林依然郁郁葱葱,展现一片喜人的绿色。 按照世均洋的计划,山狗军就是要赶在铁风旗的前面,穿过秋水渡,然后伺机杀铁风旗一个措手不及。这一带四野开阔,有利于骑兵冲击,世均洋给铁风旗一线拼命的希望,但最终却是要利用自己三万大军的兵力优势,活活绞死铁风旗。他的真正想法,是在铁风旗渡河时对其进行半渡而击,以克全功。 相对于都是骑兵的铁风旗来说,山狗军虽是步旅,但是擅长于丛林作战与行军的他们,在行动速度上反而比铁风旗快上许多。因此在经历了数日的追赶后,反而跑到了铁风旗的前面。世均洋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抢先夺得战场上的主动权,先一步占据有利地形。 由于这一带毕竟是惊虹人的地盘,所以世均洋没有再派出前路斥候探路,而是直接命令部队下水渡河,淌水而过。原本平静的河面,因为世均洋的这个决定,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大批大批的士兵跳进水流平缓的媚儿河中,一步一步向对岸挪动脚步。少数士兵甚至脱了衣服在河里戏耍起来,在经过多日的奔波后,他们要借助清凉的河水洗去一身的疲惫。 此时的山狗军,正处在一生中最难得警戒放松的状态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不远处的小丛林里,有一支部队在悄悄移动。 这支部队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秋水渡?没有人知道。山狗军只知道铁风旗在他们的身后,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渡过河去,然后排好阵势,等着杀铁风旗一个人仰马翻。 当第一批渡河部队安全渡过媚儿河时,世均洋还在踌躇满志的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然而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 大批大批的骑队突然从对面的林中冲杀而出,呼啸出奔腾肆虐的洪流。 大旗迎风飘舞,挥动出一个硕大的“水”字,竟然是灵风旗的水中棠!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世均洋只觉得脑袋嗡得一声就炸了,然而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只能眼看着刚刚渡过媚儿河的五千山狗军在对方铁蹄奔踏,横冲直撞下被杀得血流成河,五离四散。 六千灵风旗战士的突然出现,在士气上重重打击了山狗军一把,原本准备打铁风旗伏击的山狗军却突然被半路杀出来的对手打了一个凶狠的半渡而击。战场形势在一瞬间变得一面倒起来。 尽管已经渡河的山狗军有足五千之众,但是这种河滩作战却并不是他们擅长的作战方式。以步对骑,又缺乏能够克制骑兵的长兵器兵种,山狗军面对冲击性超强的骑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三千铁骑化成九天雷霆,在河滩上挥舞着血色战刀大开杀戒,而在他们的后方,三千弓骑利箭若无休无止的劲放,则是针对尚处在河中的战士。无数支利箭以刺破苍穹之势射向河中的部队,水面上炸现出一团团血花。 世均洋精心绸缪的半渡而击计划,没成想被人给抢先使用,且正用在他自己的头上,这刻他气得几乎要吐血,黎昌杰大叫道:“将军,咱们中伏了,下令撤退吧!” “不行!”世均洋大叫起来。 世均洋深明一个道理--兵败如山倒。士气永远是军中最重要的一根线,此线若断,军无胜理。若他在此时下令后退,即使山狗军再骁勇善战,亦很可能就会导致如安府川和平阳那样的全面性崩溃,而在目前这种地形上,步兵无论如何不可能跑得过骑兵,撤退的山狗军只有被灵风旗衔尾追杀的份。 他世均洋不敢冒这个险,也冒不起这个险。 “浅水清,不是只有你的兵才有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我山军同样可以!”那个时候,世均洋望着对岸咬牙切齿地说道:“传我命令!全军强渡媚儿河,敌人只有六千人,咱们和他们拼了!” “吼!”三万山狗军同时发出疯狂的怒吼,关键时刻,勇气与斗志就是他们取得最后胜利的砝码,而对岸滩涂则成为两军正式交战与争夺的一块兵家必争之地。谁能守住这里,谁就是最后的赢家,尽管灵风旗出奇不意打了对手一个伏击,但是胜利的天平,却还未完全倒向灵风旗。 对于世均洋的疯狂,凶狠,还有果决作风,水中棠也是微微有些吃惊。 ...................... 恩,对于无双和夜莺之间的问题,其实主要目的还是要写无双身世,这和后面的战争有关。至于夜莺,我也没说要送人啊。但是不送人也不必就没有感情吧?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只是一种多角度的去看待战争而已。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战场之上,也不是只有兄弟之情,同样可以有爱情,哪怕是不该发生的。章节嘛,其实不多,只写了两三章这方面的事,后面就没了,事实上后面很快就又要有**了,期待大家继续支持和喜欢吧。 第七十二章 半渡而击 秋水渡口的这场伏击战,其发展完全超出两个人的预料。第一是世均洋,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灵风旗会突然出现在这一带。第二则是水中棠,没想到山狗军的决死反击竟然会具有如此大的破坏能量。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先对半渡而击做一番解释。 半渡而击,可以说是兵家作战中经常出现的一个词汇,遭遇半渡而击的部队,基本都只有覆灭和逃亡的下场。 有时候甚至只是一条宽不过十数米,水深不到一米的小河,都能成为一支庞大军队的葬生之地,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奥秘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水中行军,由于水面阻力的原因,可以将人在全力行走时的移动速度降低到比平时走路还要慢到数倍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凡是身在水中的部队,在接受和执行指挥官下达的作战命令时,其执行能力都会因此大打折扣。 既无法快速准确地执行指挥官的命令,同时又无法组合成阵型进行就地抵抗。这其中,由于渡河需要,渡河这种行为通常只有轻装步兵和骑兵才能完成,因此在防御力度上比一般部队要大大减弱。在水中失去了灵敏度,防御力度,阵型,指挥,还有速度,也就等于失去了几乎所有胜利必须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敌方箭雨的淋浇,可以说是毫无还手和遮挡能力。一旦河水湍急,脚下打滑,还很有可能被水流冲走,而为了避免河流冲击,很多士兵还被迫要手拉手走在一起。 对于弓箭手来说,渡河的士兵,由于具备缓慢,轻装,无法还击,同时还相对集中等致命缺陷,永远都是最好的靶子,因此他们从来乐于碰上这样的敌人。当然,唯一的不便之处就是射出去的箭支基本无法回收。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世均洋带领他的山狗军竟然能打出一场令水中棠都看到瞠目结舌的战斗,同时也再度证实了惊虹四杰的名望不是平白得来的,而是个个都有几把刷子。 在世均洋的一声令下,山狗军开始迅速调整战术部署,由于没有渡河的山狗军尚有两万多人,他们开始迅速组织反抗。秋水渡一带的河面约有四十米左右的宽度,而弓手的射程一般来说是在一百米左右。世均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立刻组织弓手部队在北岸与对手进行隔河对射,采用大量的远程攻击为己方部队抢滩争取有利条件。 尽管山狗军中弓手并不占主要地位,但世均洋还是迅速拼凑出一支两千人左右的弓箭队,此时此刻,远程火力的对换,成为两方交战胜负的一个重要凭据。 世均洋的命令可以说及时而又凶狠,为了保证抢滩成功,他下令无限制区域性覆盖射击,无论敌我,皆在射杀范围内。这其中,由于很多山狗军连轻甲都不穿,受到伤害的可能性更大于对手,但是世均洋已经完全不考虑这些了。我有三万人,你却只有六千人,哪怕是两个换你一个,老子也值! 于是乎,两边的箭雨疯狂地向着天空攒射,密密麻麻如飞蝗过境,看得人浑身汗毛倒竖。灵风旗的箭主要是射向河中,而山狗军的箭则射向对岸,两方的箭手将天空织成一片荆棘网,罩向哪里,哪里就充满了死亡。 媚儿河的河水被鲜血彻底染成了一片红色,对岸的灵风旗骑兵同样也因为这场箭雨而遭受了巨大的伤亡。在山狗军箭手的疯狂杀伤下,灵风旗的战士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中,大批得不要命的山狗军在经历了过河时的箭雨洗涤后,侥幸生存的战士疯狂地冲向滩涂与对岸骑队绞杀在一起。这帮山地汉子别看都是轻装短刀的装扮,但一个个身强体大,力气过人,悍不畏死。 一名灵风旗战士冲过来时,十余名山狗军同时扑上,硬是连武器带人一起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然而刀劈斧砍,矛枪乱刺,将对手化成河滩上的一堆淤泥。 为了快速上岸,一部分山狗军甚至将武器都放弃,直接泅渡过河,反正对岸尸体无数,到处都有武器,只要上了岸,随便哪里都找到武器。 最糟糕的是,灵风旗下的两个营,并不是以弓手为主力,他们的小骑弓射程有限,箭支数量较少。因此在最初的凶猛箭雨之后,其射击密度出现明显下降,这为山狗军突破敌军防线争取到了更多的机会。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山狗军冲上河滩,灵风旗三千骑兵开始捉襟见肘,兵力对比渐渐明显,由最初的兵力优势方变成了均等,然后再渐渐劣于对手。他们对河滩的控制能力也逐渐减弱,被迫一再后退。 不能怪灵风旗太无能,骑兵的威力在于穿透,但是在这场半渡而击的战斗中,由于山狗军背靠媚儿河,无法实行凿穿战术的灵风旗同样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而世均洋的不分敌我的箭雨杀伤,则为己方抢滩创造了有利条件。 战争胜利的天平,在世均洋的有效指挥下,开始又一点一点向着山狗军倾斜,尽管付出了巨大而惨重的代价,但只要继续保持下去,那么凭借巨大的人数优势,世均洋依然能获得这场突如起来的战斗的胜利。 面对这一情况,水中棠愤怒得跳脚大骂,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六千骑兵,对三万轻装步兵,一比五的兵力,又是半渡而击,竟然被对方打得节节后退!耻辱,这是我天风军最大的耻辱!”水中棠几乎要气到发疯了。 不得不说,作为惊虹军最优秀的老牌劲旅,山狗军的确有着他们可骄傲的地方,无论战斗力,战斗意志,都不输于对手。 “看样子,世均洋是下定决心要强渡媚儿河了。好好一场半渡而击,竟被我们打成了一锅夹生饭,唉,我们愧对诡八尺的密报啊。”山字营常岳发出了这样一声耐人寻味的叹息。 “将军,撤退吧,河滩即将失守,山狗军就要全面渡河了。”风字营柳易也无奈道。 此时,山狗军已计划要全面占据整片秋水渡河滩,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近万人的代价后,世均洋终于还是把他大部队送过了媚儿河。当然,此时的灵风旗撤退尤有余力,可以仗着马快逃之夭夭,山狗军此番强渡与其说是打败对手,到不如说是为了保存自己。纵如此,世均洋亦可虽败犹荣了。 水中棠亦只能点头同意:“事已至此,咱们也算尽力了,下令部队准备撤退,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绕过这里,去想办法和铁风旗汇合吧。” 面对这种情况,下达这样的命令,水中棠颇感郁闷,这一仗严格的来说,自己是输掉了。然而就在这时,上帝的命运之手,竟然再一次悄悄地掀开了蛊盒,投进了一粒新的筹码,秋水渡口的战事局面竟再起变化。 。。。。。。。。。。。。。。。。。。。。。。。。。。。。 山狗军的身后,一支部队突然出现,赫然正是原本要被山狗军打伏击的铁风旗。 他们竟比世均洋预计的赶到时间,提前了两个时辰,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刻,赶到了秋水渡战场。 那一马当先的,赫然正是独目煞神方虎。 长枪向前一指,方虎回头厉声大吼:“兄弟们!杀啊!冲锋!!!” 近四千铁风旗骑兵,沿着山坡汹涌冲下,凶猛地冲向山狗军的背后。 这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世均洋瞠目结舌地望着身后的骑兵部队,这一次,他是再也无力回天了。 对岸的灵风旗在看到铁风旗出现后,发出大声的欢呼,持续了一个时辰的高强度作战,本已流失迨尽的体力又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身体里,希望重回人间,他们再度和对手展开了殊死搏杀。命运有时就是如此好笑,原本做为奇兵援兵的灵风旗,竟然一下变成了主战方,而原本已经走投无路的铁风旗,却在这种局势下,扮演了一回救世主的角色。 两边的骑兵同时发威,做出了相同的战术选择,将他们的骑兵分成两队。一队骑兵迅猛突击,来回冲刺,施加持续不断的压力,另一队骑兵则如一张大网般张开双翼,将敌人往河里赶。 河里的士兵想上岸,岸上的士兵则被迫逃向河中,彼此互相践踏,世均洋最担心的混乱果然发生了。 河心的人无助地乱叫,在深达胸部的河水中,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而对方的轻骑却是箭如雨下,将他们一片片地撂倒。 河水为赤,尸积断流。。。。。。 半渡而击再加上腹背受敌,以骑克步,再加生力军冲上,尽管只有不到一万人的兵力,但在这样的局势下若再不能完胜对手,方虎和水中棠也可以自尽以谢天下了。 战事在这种情况下变得再无悬念,一场你追我赶的追击战到最后却演变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剿灭战,战争在这种情况下,由最初的节奏明快刚猛的交响乐渐渐转变成舒缓流畅的奏鸣曲,很快进入尾声阶段。 三万山狗军在两岸骑兵的疯狂杀戮下几乎死光死绝,只有少数反应快的士兵,趁着两岸滩涂大屠杀式的战斗展开得如火如荼之际悄悄从两侧的密林中逃走了。 一支惊虹境内最优秀,最能打的山地特种兵部队,就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彻底灭绝,而直到失败的那一刻,世均洋和黎昌杰都没能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灵风旗会突然出现在秋水渡,而铁风旗,又怎么会在他们预计的时间之前赶到这里的。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整场战斗,竟然是由他们身边的那条小毒蛇,诡八尺,所悄悄设计好的。 无论是水中棠还是方虎,都只不过是这个小子手中的一根牵线木偶,受其摆布,听其指挥罢了。 而现在,当战斗已近尾声时,河滩上已几乎看不到一个还活着的山狗军,率队做最后抵抗的黎昌杰拼死战斗,却终抵不住对方铁骑的轮番狂冲。当身边所有的卫兵都死光之后,方虎快马奔至,一枪刺中黎昌杰的大腿,将他死死钉在河滩上,厉声喝问:“小孩呢?还有世均洋在那?” 黎昌杰倔傲大笑,他反手抽刀,饮颈自尽。 方虎极目苍茫,媚儿河两岸士兵都在欢庆胜利,但是又哪里看得到世均洋和诡八尺的影子? 第七十三章 求存 4月12日,山狗军在秋水渡口与铁风旗,灵风旗两旗展开了一场殊死大战,并最终全面败北,三万山狗军最终逃出来的还不到三千人,山狗军名存实亡。是役,也是铁血镇在没有浅水清的指挥下,打出的第一场辉煌大胜,但同样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灵风旗战死一千八百余人,受伤近三千,其中重伤员近半,铁风旗要好一些,但是先后在老鸦口和叠翠岭损失重大。两旗兵力如今加起来也不过七千左右,其中还大半受伤,战力还不如一个全盛时期的铁风旗。 相比之下,正在惊虹北部一带纵横来去的碧空晴下的血风旗,如今三营主力尚存,实力依然保持在七千人左右,战损相对小了许多,主要人员流失不少还都是当初被浅水清抽走的那两千人,因此一跃而成为铁血镇目前最强的一个旗。至于浅水清手下,如今还剩一百多人,直接从铁血镇镇督降级到了哨官的位置。即使一直在胜利,但在一连串不间断的战事中,铁血镇的兵力,还是锐减到一万四千人。从出征时的两万七千战士,到现在的一万四千人,已有近一半官兵永久地牺牲在了惊虹。 然而,相比第三次围剿惊虹人六万主力边防军的覆灭,铁血镇依然有资格宣称自己是胜利的一方。 他们依然活着,依然还活跃在这片土地上,并依然让惊虹人为之头痛,成为他们腹中的一颗巨大毒瘤。 没有人知道的是,秋水渡口的这场大战,真正的幕后主导者,其实竟是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小男孩,甚至连后来亡命天涯的世均洋也不知道正是他身边的这个小鬼,借着浅水清发明的密码通讯方式,将所有关于山狗军的行动迹象,一五一十地留给了灵风旗。 而做到这一切的,正是当初和飞带给铁风旗的那份消息。通过那份消息,诡八尺顺利与铁风旗建立起约定好的联络方式。老鸦口阻击战里,尽管无双没能成功挡住山狗军,却还是用约定好的密码通讯方式及时把他们这边的情况包括关于灵风旗的事情通知了诡八尺。 不得不说,小鬼灵精聪明到只是看了一次和飞破译天风军密码的过程,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诀窍。浅水清设置的通讯密码,其实就是通过一本书来进行破译。留在石木上的那些数字,在不懂的人眼里看来只是信手涂鸦,但在明白人的眼中,却有着极为具体的含义。由于时代原因,浅水清设置的密码其实极为简单,就是利用《国论》作为密码通译书,所有的数字,其实都直接指向书中的某一页某一字,如此串联起来,就是完整的信息。当和飞拿出那本国论解读当初铁风旗留下的密码信息时,诡八尺一看就立刻学会了。世均洋对这个小子的放纵和喜欢,成了他搞鬼的最好武器,当诡八尺向世均洋索要国论时,他还以为诡八尺只是虚心好学,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诡八尺竟会利用这种方式读懂了无双的留言,同时也将山狗军的行军动向和作战计划用同样的密码方式全盘泄露出去,而泄露的目标,正是灵风旗。 水中棠带着灵风旗可以说是一路追着信息赶路,当铁风旗对山狗军突破老鸦口一事还茫然无知时,其实灵风旗在他们前面就先一步得知了情况。 然而那个时候,面对南部山区的复杂形势,水中棠并无把握仅凭两旗现有的兵力就能消灭山狗军。尤其是从诡八尺遗留的信息中得知,精于丛林作战的无双,带五百战士,占据地利先手,竟连一个时辰都没能守住,可见山狗军战力之强,所以他虽然跟在山狗军的屁股后面,却不敢轻举妄动。 没想到摩云峰的消息传来,苏南宇部全军覆灭,使得世均洋再不敢逼虎跳墙,将战场临时改在了秋水渡口,战场形势再现变化,诡八尺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由于三方通讯不便,诡八尺是唯一的中间人,于是他竟破天荒地直接发出行动密令,通知灵风旗立刻赶往秋水渡口,同时为铁风旗送去秋水渡伏击战的计划,要求他们两路夹击。 就这么着,水中棠和后来落到山狗军后面的铁风旗,最终全部按照诡八尺的指示,疯狂赶路,终于在最适当的时候出现在世均洋的前后,对他进行了一次拦腰截尾式的凶狠打击。 必须得说,诡八尺策划的这次行动计划,完全没有任何的高明之处,是建立在了知道山狗军的一切行动的基础上进行的,但就是这样,诡八尺还是完成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战术绸缪,也可以说是他未来将军生涯的**战,且完成得相当出色,异常成功。 这场完全由他自己设想的战术行动,在本质上其实是幼稚和拙劣的,且充满太多漏洞和执行困难,但那个时候的诡八尺,还不懂得什么战术运用,他只知道,伏击别人是好的,被别人伏击是糟的,夹击别人是好的,被别人夹击是糟的。所以就是在这样的理念下,他策划了这样一个在秋水渡口伏击又夹击的计划。难得的是,水中棠和方虎竟然都奇迹般地收到并接受了这份来自一个十三岁的小破孩的指令,严格地按照上面留下的信息去做了。 或许,这是因为在当时信息不通畅的情况下,方虎和水中棠都没有了太多更好的选择;或许,在他们的心中,这也的确还是一份有可行性的战斗计划吧。 因为后来浅水清听到这份战斗计划后,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很简单,也了无新意,但是抓住了要害,抓住了重点。战术计划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可执行,能做到这一点就是一份好计划,至于策划人的年纪和计划本身的细密性,其实并不重要。 。。。。。。。。。。。。。。小说整理发布于.1.。。。。。。。。。。。。。。。。 秋水渡口的战斗结束了,曾经喧嚣的战场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媚儿河上漂浮着一具具山狗军的尸体,许多被冲到了下游,一直绵延到数十里开外。两岸的滩涂已经被血染成了一片鲜红,酱紫色的土地呈现出深邃的黑暗。 两旗将士的尸体被活着的人收走并掩埋,然后便匆匆离去,他们没有太多时间的逗留资格,所以渡口已经只剩下了山狗军的尸体。 大片大片的死人将秋水渡口变成一片人间地狱般的惨状,偶尔还能听到微弱的呼叫和求救声,那是没有死透的战士发出的哀鸣。 北岸不远处的密林里,一道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个孩子,赫然正是世均洋和诡八尺。 没有人想到,世均洋竟然没有跑,而是在最后时刻躲进了密林中,依仗自己潜踪匿迹的本事藏了起来。他将自己和诡八尺埋在草丛和泥土里,亲眼看着天风军屠杀自己的将士,心痛得要滴血,却是死死捂住诡八尺的嘴,硬是不发出一点声音。寻找他们的战士有好几批从他身边打马而过,却楞是没有发现世均洋的踪迹,诡八尺的脖子上被世均洋的利刃相逼,也终不敢发出呼喊。 就这么着,眼看着两旗会师后一起离去,世均洋才终于走出来。 彷徨在河滩上,世均洋呆滞的双眼再无复往日的豪情:“三万人啊。。。我山军三万战士,打过不知多少艰苦战斗,什么样的环境下也都撑了过来,没想到今日一战,山军竟全军尽没,我对不起国主啊!” 他跪在地上嚎哭起来。 这场战役的始作踊者,小鬼灵精诡八尺,眼看着这刻世均洋伤心欲绝,蹑手蹑脚地试图逃跑。世均洋头也不回,声音如九幽阴魂般飘来:“你若再敢跑,我便一刀杀了你。” 诡八尺立刻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无害的笑容:“嗨,你不会真想杀了我吧?你不是还想收我做徒弟的吗?我已经想好了,我同意啊,从此以后效忠惊虹。” 世均洋怒哼:“小子,别给我耍鬼心眼了,收你做徒弟,我是没资格了。我山军已败,败军之将不言勇,我有什么脸收人做徒弟?不过这次之败,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我定要查出到底是为什么,天风军对我军行踪了解得如此详细。小子,如果让我知道和你有关的话,你会死得很痛苦的。” “哦。”诡八尺吐了下舌头。 下一刻,世均洋站了起来,一把抄起诡八尺向外面走去。诡八尺挣扎着大叫:“喂,你还要带我去哪啊,你就自己一个人了,放了我各走各路多好。” “放了你?哼,你想得美。我丢了三万士兵,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回去,国君非要我脑袋不可。现在你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诡八尺大叫:“梁丘旭要杀你,那是他的事,我怎么救得了你?” “你当然能救,你是浅水清的徒弟,对他的事情知道很多,他的所有计划,行动布置,你应该了解不少。把你交给国主,我就是立了一功,或许还可以免死。” “啊?我怎么成了浅水清的徒弟了?”诡八尺一下没反应过来。 “闭嘴,小混蛋,我说你是你就是。现在我说你听,我教给你的话,你要给我牢牢记住,如果有半分出错,我宰了你!”世均洋大吼道。 诡八尺终于明白了过来,世均洋是在有意提升自己在天风国内的地位,存心拿自己做挡箭牌了。这也难怪,以世均洋的为人作风,在军中历来跋扈,可现在他先是老上司梁中流被杀,然后是自己三万山狗军尽没,以他往日的嚣张,遭遇此败,肯定会有一批人找他麻烦,国主也不会轻饶了他。他本不是杀良冒功的人,也算有为之将,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保住自己。 诡八尺是天风人,这一点已确无疑问,既然如此,就把这个小密探的身份提高一些,说他是浅水清的徒弟,也可引起君主重视,还有保存一命的希望。 “可我并不知道什么铁血镇的具体规划啊。” “没关系,这部分我负责。你现在先把你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小子,别试图撒谎蒙我,不然你会知道受刑的滋味的。”虽然成了光杆将军,但是对付诡八尺这样的小屁孩,世均洋一只手就能打翻,所以他毫不在意道。他现在满脑子想得就是如何把诡八尺的价值最大化,因此也没注意到自己抱着的诡八尺,正眼珠滴溜溜地乱转,又在动什么样的鬼主意了。 当天下午,世均洋带着诡八尺匆匆离开秋水渡口,一路小心避开附近的铁血镇士兵,这个家伙不愧是丛林中隐匿形迹的高手,铁风旗和灵风旗在没有无双的情况下,要想抓住他却是困难之极。在连续赶了一天的路后,世均洋带着诡八尺来到一处僻静山林。 “这么说来,姬若紫那个女人,到还真有两把刷子,竟然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来援助铁血镇了。对了,第一批物资什么时候送到?” “我怎么知道嘛。我的任务是联系上铁血镇,具体时间不清楚。” 坐在地上,世均洋一边享受诡八尺用陷阱为他打猎得来的几只野兔,一边拷问小东西天风军的境况。他现在遭遇惨败,对诡八尺就再不如以前般客气,不回答问题就得挨揍,诡八尺只能有一点没一点的吐露出自己知道的内容。姬若紫建立的运输线就这样为世均洋所知晓,不过他没说物资已经送到,只说还在筹备阶段,目前是先派人和铁血镇取得联系。 “那联络地点总该有吧。” “康州。”诡八尺很无奈地说。 “哼,小子,我可警告你,若你敢撒谎,你后面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不信你就去查啊。” “好,那咱们就去康州。” 诡八尺也没想到,世均洋竟真得要去康州,心中慌乱,不过脸上却不动声色:“去就去,不过小心你孤身一人,被天风军暗藏在那里的密探给做掉。” 世均洋狞笑道:“小子,你家爷爷我这身官职是真刀实枪杀出来的,可不是仅靠耍耍嘴皮子就爬上来的。几个天风兵,两个负责物资押送的娘们,我还未必要放在眼里。不过这样也好,没想到廉绍一的女人竟然也跑到惊虹来了。她好歹是鹰扬军团前任主帅之女,只要能抓到她,也算是大功一件。” 这才是世均洋心里真正的想法,不但要证实诡八尺说话的真假,同时还要亲手拿下负责物资押送之人,破坏他们的运输线,惟如此,他才有希望保住自己的脑袋。问题是康州并不是铁血镇的物资中转站,风娘子和水中莲也都不在那里,世均洋心中在打如意算盘,诡八尺却已经被逼到危险境地了。 铁风旗和灵风旗的士兵满世界找世均洋和诡八尺无果,最终只能悻悻离去,谁也没想到,就因为诡八尺的随口一句话,而使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第二天一早,世均洋带着诡八尺继续上路,他要在最短时间内赶赴康州。 第七十四章 十全集 “别看了,再看也没法改变事实了。”诡八尺躺在草丛里懒洋洋地说,身上还绑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正牵在世均洋手中。 “闭嘴,小混蛋。”世均洋头都不回道。 远方的丛林里,天风军的士兵打马而过,气焰嚣张,如入无人之境。 山狗军的失败,带给惊虹人的是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伤痛。而由这天起,惊虹南部的军事防御能力大大下降,再没有什么部队能遏止铁风旗和灵风旗的联合行动了。尽管被困在惊虹,但铁血镇将士却凭借他们出色的战斗为自己争取了局部生存空间,甚至是局部主宰权。 从秋水渡口大战后开始,两旗战士就趁势一路攻打各地城镇,拿得下的,就直接拿下,拿不下的,就清理周边,令其孤立。先是叠翠岭的粮草队再度被攻,这一次,他们可守不住两旗合力的攻击,粮草终于被劫,铁风旗度过了最艰难的一关,其后是世均洋分布在南部各出的观察点和据点一一被铁风旗拔起,让惊虹人在这一带辛苦布置的黄金分割线成为无用的摆设。 然后两旗合力,一路向着中部进发,看样子,又要准备在中部大干一番了。当然,浅水清交给方虎的任务,在这种情况下水到渠成,靳老大接受了铁血镇的收买。 一路逃亡,世均洋亲眼看着惊虹各地纷纷沦陷,铁血镇官兵来去风,骁勇善战,再想到自己三万将兵的惨死,每次都是心痛欲死。如果不是要靠诡八尺做自己的后路,没准他现在就杀了这个小子泄愤了。为了安全计,世均洋甚至不敢出面收纳山狗军溃兵,以防人多目标大。 这刻眼看着对方的骑兵过去,世均洋回头道:“走吧。” “哦。”诡八尺无奈起身,屁股被世均洋狠狠踢了一脚:“妈的,给老子快点,别想耽误功夫让你的人救你。” 诡八尺回身对他做了个鬼脸。 他心中也在叹息。 他叹息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竟然连留下信息的机会都没有,这一次不同前番,世均洋对他看得极紧,心里未必没有怀疑是诡八尺在暗中传出自己的行踪。他若是再在石头上,木板上写些324,568之类的东西,就算世均洋看不懂,也绝对明白小东西在搞什么鬼。 为小命计,只能忍了。 一路东行,也不知过了多少天,终于走出大山,看到大片广袤平原。 由这里开始,就又重新回到了惊虹人的势力范围,铁血镇再嚣张,也不可能追到这一带,世均洋终于喘了口气,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喂,小兔崽子,去给我找点吃的来。” “一路上就是我养你了。”诡八尺愤怒叫道:“这里不是丛林了,我到哪再去给你找吃的。那几棵树下边有毒蘑菇,你要的话我去采来给你炖汤喝。” “那我不管,没东西吃,老子就吃你。”世均洋可不考虑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否属于虐待未成年儿童,事实上就算是虐待,他也绝不后悔。跟这小东西在一起,一路上少个心眼都不行。 七天前,诡八尺设计的捕兽夹硬是生生夹住了世均洋的腿,眼看着世均洋被夹住,小兔崽子拔脚就跑。没想到世均洋的武功还真不是吹的,硬是凭两只手生生把捕兽夹给掰断,结果就是诡八尺没能跑掉,唯一的捕兽夹却宣告完蛋,只能一路采果实野草度日。 三天前,诡八尺特别采了些毒蘑菇,想一下毒死世均洋,没想到世均洋老于军旅,本身对毒物的分辨能力竟也极高,诡八尺险些没被他直接把一锅毒蘑菇汤都给灌到肚子里去,饶是如此,也被世均洋好一阵打。 “那。。。你有银子吗?要不咱们去镇上买点吃的去,我估计再往前走不了多久就能到镇上了。” “没有。”世均洋没好气地回答。 “那要不我们先去镇上?只要你亮出你大将军的名头,肯定会有一批地方官好好接待你的。”诡八尺又想了个主意。 “不去,在我破坏掉铁血镇的运输线前,不打算让人知道我还活着。” “为什么?”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1.(1..文.學網 “不为什么,你少他妈罗嗦,快去给老子找吃的,不过我警告你,这次要是再敢趁机逃跑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诡八尺愤怒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还不快去!”世均洋大叫道。 “你急什么!我要做只弹弓啦!不然我凭什么给你找吃的。这里不是丛林,没猴子,没野猪,没狗熊,也没有山羊和小鹿,除了天上有鸟外,就再没能吃得了。不做弹弓我怎么打?” “。。。。。。”世均洋无语。 弹弓很快做好了,诡八尺用弹弓打鸟的本事到是一绝,基本上每三个石子就能打中一只麻雀下来。不过以他们两个人的胃口,一两只麻雀是无论如何不够填肚子的,于是世均洋在这里一边烧烤小麻雀,一边不耐烦地催促着诡八尺快点行动,如果在他吃好一只之前不能再献上下一只过来,他的屁股就得挨揍。 为了让小东西找吃的,世均洋允许他离开自己一段距离,反正这一带天空海阔,他无处藏身,跑也跑不过自己。 “吃死你!吃死你!”独自行走在田野间,诡八尺一边愤怒地抱怨着,一边不停地找石子射向天空。 天空中一只白色的鸽子飞过,诡八尺眼疾手快,一弹弓过去,那鸽子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就掉在了地上。 诡八尺快速跑过去拾了起来,走回世均洋的身边,把鸽子扔给他:“第十二只,我说你该吃够了吧,也该轮到我了。” “吃了这只后就上路,你先饿一顿吧。”世均洋头都不抬地说。 “。。。。。。。虐待儿童的混蛋!”诡八尺小声而气愤地咒骂,这个时候,他不再把自己看成是士兵,而是干脆回归到了儿童地步。 拿起鸽子,世均洋正准备拔毛开膛,继续烧烤,却微微楞了一下,突然大声叫骂起来:“妈的,你怎么把我们的信鸽给打下来了?!” 信鸽?诡八尺好奇地看看那红色眼珠,羽毛雪白的鸽子,果然,腿上还别着特制的腿环,是用来保持信件不会在路上遗失的,那上面现在还别着一张纸卷。 这种鸽子,正是惊虹国内有的千里翔,是鸽中出名的长力品种,恋家性极强,可飞翔千里而不会迷失。惊虹人专门培育这个品种用来做军用信鸽使用,由于其羽色极美,因此世均洋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明白是千里翔品种,而一般普通的人家根本不允许养这种专门用来报讯的鸽子。 随手搞点吃的竟然都能打下一只信鸽,诡八尺也觉得自己的手气真不是一般的好,这刻世均洋取下鸽子腿上的纸卷,叹息地看了一眼已经死掉的鸽子,也不再说什么。到是那纸卷,他只是扫了一眼,神色立刻变得凝重无比。 “出什么事了?”诡八尺问。 世均洋摇头叹气:“是封给火云城的报急信,中部有几处地方开始出现混乱了,摩云峰和秋水渡两场大战,我惊虹六万精英尽殁,国内有些地方开始不安分起来。这封报急信是柳安县发出来的,有一支乱民队伍,纠集了一万余众试图攻击柳安,抢走粮食,柳安告急了。” 诡八尺有摸有样地陪着世均洋叹了口气:“唉,现在可好,鸽子没了,火云城估计又得要过好几天才能收到信息了。” 世均洋想了想,摇头道:“不行,必须立刻想办法通知火云城这件事。走,我们现在就上路。” “是不是要改去火云城啊?”诡八尺心中一跳,火云城是惊虹中部重镇,有兵力三万余人,不过对诡八尺来说,最重要的是离楚和风娘子等人如今就在那里。铁风旗和灵风旗之所以要赶去中部,其实就是去那里取物资的。尤其是那些被惊虹人严格控制的盔甲,武器,药草,这些都是粮草队不具备的,正需要风娘子他们的支援。如果世均洋带他去火云城,那就意味着他有了脱险的机会。 没想到世均洋把头一摇说:“不,我们去十全集,离此只有三里地。” “去那里做什么?” 这一次,世均洋没有回答他。 。。。。。。。。。。。。。。。。。。。。。。。。。 当天下午,世均洋带着诡八尺来到十全集。 十全集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居民不多,也没什么防御,诡八尺不明白世均洋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来。 敲开镇上的一户大宅院的门,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头,看见是世均洋,便放了他进来,看起来是认识的。 诡八尺跟在身后,只听世均洋对那老头轻轻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说自己怎么在秋水渡口战败,又怎么活下来的。说过之后,又将那从信鸽腿上取来的纸条交给了老头。老头也不说话,随手将那纸条接过,独自进了后院。没过一会捧了一只信鸽出来,径自放飞,对世均洋道:“好了,事情办成了。” “多谢老人家。”世均洋对老头的口气到甚是恭敬。 老头看了看世均洋,曾经威风凛凛的边防大将如今落魄得实在可怜,淡淡道:“今天晚上就在我这住下吧,先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去办正事。” “谢谢您老厚爱。”世均洋竟没敢拒绝。 老头这便去给他们收拾屋子。 “喂,你对那老头干什么这么客气?”诡八尺不解问世均洋。 世均洋看着老头落寞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他是谁,这也难怪。不过,你不要看他现在隐居这里,其实当年,他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唉,英雄迟暮,当年的惊虹杀魂,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七旬老人,如今的年代,已是属于浅水清他们这些人的了,然而要不了多少年,风华正茂的将军们也会老去,然后。。。自然会有新的英雄出现。世事沧海,岁月才是英雄们最大的敌人,如若可以,还是趁年轻有为时多做些事为好。” 说到,世均洋看看诡八尺:“小子,再厉害的英雄人物,最终都免不了死去。能如这位前辈般能安享晚年者,已经是极幸运的了。沙场是一条不归路,走上去了,就别想着能安生地回来。每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是幸运儿。” “哦,明白了。”诡八尺点点头。凭心而论,自他被世均洋抓捕后,世均洋对他其实一直不错,只是可惜,诡八尺终究不可能因此就轻易反叛。 没过一会,老头为世均洋收拾好房间出来,看看诡八尺,对世均洋说:“这个小子借我用一下,我那边的鸽棚正好需要有人打扫。” 世均洋忙道:“这小东西是天风细作,精灵古怪得很,您老人家要做什么不如吩咐晚辈吧,别给这小子逃跑的机会。” “放心吧,我年纪是大了,不过要是这么个小东西也能轻易从我身边逃跑,也白混这许多年了。你这些天奔波逃亡也累坏了吧?还是先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赶路要紧。” “既如此,这小东西就拜托您老人家看好了。”世均洋恭敬道 “没问题的。” 世均洋自己去睡觉了,可怜的诡八尺再度被抓壮丁,被老头子提过去打扫鸽子棚。别看老家伙一把老骨头,走起路来都颤颤悠悠,竟真有几把力气,一只手抓住诡八尺的胳膊,竟如铁钳般有力。 带着诡八尺来到后院,打开一间木屋门,老人说:“小子,把这里给我打扫干净,否则不许吃晚饭,不许睡觉。” 诡八尺放眼看去,眼前是数以千计的鸽子,被装在一个个铁制笼子里,发出咕咕的乱叫声。大约有二百只铁笼堆满了整间屋子,每只笼子里都放了五到六只白色鸽子,正与上午诡八尺打下来的那只一模一样。每一只铁笼前还都搁着小小的木牌,上面写满了地名,如康州,沙州,霸业城等等。 诡八尺终于明白世均洋带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了。 原来这里竟是惊虹人的一个军用信鸽的秘密中转站! 第七十五章 偷天换日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尽管停留在短兵相接的初级层面,但是智慧的人类,总是可以通过种种手段来弥补科技的不足。通讯的不便利,使得封建时代最依赖的信息传输方式,无非是以下几种。 一:信使;二:烽火;三:信鸽。 这其中,速度最快的,其实是烽火传信方式,不过可惜,烽火传讯由于其特殊的局限性,仅能表示出特定的含义,却无法表达出更加丰富和具体的信息,且工程浩大,耗资甚巨。 因此,为了弥补烽火传讯的不足,信鸽就成为最好的通讯工具。 然而信鸽也有其特殊的局限性:就是利用鸽子恋家的特性使其送信,注定了信鸽永远是单程线的航行,而不可能是双向飞行。因此,信鸽的使用虽然快捷,但是每一次用过之后,依然需要使用人力将其运离地方。信鸽只能负责重要信息的传输,其目的是为了争取时间。 由于信鸽这种单向航程的特殊性,使得各地往来军用信鸽的运输量极大,尤其是战事期间,军务不断,可以说件件都是国家大事,信鸽漫天飞舞,每天都需要有专人将信鸽送抵各处,以备下次使用。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最大限度节约运力,建立一个中转运输站就成了非常必要的行为。 各地的信鸽会首先送到这个中转站,然后再由中转站进行统一发送。比如从十全集到霸业城,一路需要经过至少二十多个城市,中转站就可以在固定时间内,先将这批要送往各地的信鸽集中起来,然后一路沿着运输线过去,直到送达霸业城为止,在回来的路上,还可以再一路搜集信鸽回到中转站,再由人向其他各处送往。通过这种做法,可以最大限度的节省运力。 此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十全集位于四省交界处,附近各地大城众多,一旦有紧急消息,而信鸽又偏偏用完,就可以直接赶往此地取鸽放飞,以免延误消息。 诡八尺杀了一只信鸽,世均洋迫于无奈,为了不影响大事,只能先来到十全集取鸽放飞,通知火云城关于柳安事态。 此刻鸽棚里,诡八尺一边打扫鸽棚,清理鸽粪,一边在口中不停地诅咒着世均洋和眼前的老头。 老头喂完鸽子,就在一旁歇着不动,看着诡八尺干活,听到他嘴里抱怨,也不说话。听他骂得狠了,就冷笑道:“小东西,做了阶下之囚就给我老实点,少罗嗦,真惹了老子生气,一刀把你宰了做成肥料种地去。” 没想到诡八尺人小胆子大,性子还特别倔傲:“你想杀就杀,少来吓唬人。反正你们惊虹也快完蛋了,你杀了我,浅水清就杀光你们惊虹人为我报仇。” 老头怒瞪诡八尺:“就凭浅水清也敢妄称灭我惊虹?笼中困兽,待死而已!” 诡八尺仰天打了个哈哈:“那是,那是,只不过这只笼中困兽看起来不太好对付。姜卓娄天德是怎么死的?梁中流又是怎么完蛋的?苏南宇不是号称惊虹四杰吗?你们惊虹能打仗的将军死得都差不多了,浅水清这只困兽却还没死,好笑啊好笑!” “你!!!”老头气得真想杀人,不过他还是压着怒火道:“他就算能赢再多次,也无法改变自己败亡命运。大局如此,纵有通天手段亦难改命。战争之道你不懂,我不想和你这小孩子费唇舌。” “可浅水清却告诉过我,战争之道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人还活着,就不能算输。” “放屁,放屁!”老头大叫:“大势所趋,天命如此,非人力所能抗。浅水清逆天行事,乃是自取死路!” “自以为是的老头。”诡八尺撇嘴。 “竟敢说老夫自以为是?”老头被诡八尺气得七窍生烟:“老夫当年领兵时,他浅水清还只是一个没断奶的娃娃而已。要是国主肯让老夫领兵,我。。。。。。” 他话没说完,诡八尺已经接口:“可惜你们的国主不会让你领兵,对吗?凡军中大将者,一旦年事已高,莫不告老还乡,含诒弄孙,颐养天年。可你既然也曾经是军国大将,为什么这把年纪了还跑到这里来喂鸽子?八成还是带兵无能,打了败仗,触怒国主,最终发配到这里的吧?败军之将也敢言勇?还是学学世均洋,夹起尾巴做人,待重立新功后再出头要来得好些。” “你!!!”老头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看着诡八尺,突然间一阵心灰意冷,叹息道:“好小子,果然有一套,不愧是浅水清的徒弟。我仲叔夜当年败在格龙特的手下,送葬数十万将士,从此后被国主遗弃,发配此地,再无见天日之刻。现在已经是垂朽老人,再无复当年之勇,只能在一个小小的天风细作面前逞威风,真正是丢死人了。你说得没错,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如今的时代,已不属于我仲叔夜了,我老了,打不过格龙特,也未必能赢浅水清,还是在这里好好地看我的鸽子吧。” 说着,他退步走出了屋门。 听到仲叔夜这个名字,诡八尺再忍不住大吃一惊。 二十年前,仲叔夜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威震观澜,那个时候烈狂焰还没有成为暴风军团的主帅,而当时的大陆东战神,正是这位如今已垂垂老朽的仲叔夜。那个时候的仲叔夜,年纪五十开外,是惊虹全国兵马的总统领。 那时的西战神,同样也不是沙库而伦格龙特,事实上,格龙特刚刚以弱冠之龄出任西蚩大帝国的兵马大元帅之职,年纪才刚过三十。 仲叔夜一生征战,立功无数,格龙特成为西蚩大帝国的兵马大元帅后,仲叔夜认为西蚩帝国对大陆的威胁远在天风人之上,而现在帝国换帅,正是军事不稳之局,因此力主国主允许他联合枫,丘,黎等国主动攻打西蚩人。 结果就是,仲叔夜的建议获得通过,于天风89年联合周边各国,发兵总计百万,攻入西蚩草原。沙库而伦格龙特领游牧骑兵六十万人与其决战,大战总计打了半年,格龙特示敌以弱,步步后退,待其粮草供给线大幅度拉长之后,不停地派出轻骑部队骚扰其后勤线,并在最后时刻纠合所有兵马于其大战一场。 那场历史上最长潜伏时间的突袭战就是由格龙特的侄子,当时年仅十六岁的沙库而伦.沁珠旺领兵创下的,那场突袭之后,仲叔夜的左翼部队受到严重打击,格龙特亲自率领二十万轻骑从其左后方杀去,大败仲叔夜。 是役,仲叔夜一战败北,英名尽丧,格龙特却大获全胜,一战成名,最终四国联军没能打垮草原帝国,反而让自己损兵折将惨重,仲叔夜从此一蹶不振,国主也对其愤怒异常,直接将其贬为庶民,其后一路辗转,最终流落到看守鸽棚的结局。 一位帝国战神陨落了,一位草原战神却冉冉兴起,与其相对应的,是天风帝国烈狂焰也在其后的战争生涯中展露头脚,在恶浪河畔与雪风军团,中央军团一起,连续击退麦加人的多番攻击,成就无上威名,最终成为暴风军团的领衔人,新的大陆东战神。 而今,仲叔夜老了,烈狂焰死了,浅水清则被困惊虹。于是有人断言,战争打到今天,无论浅水清付出多大的损失,只要他能从惊虹的土地上活着出去,那么他就是新的大陆东战神,这一点,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面对这样一颗未来的希望之星,仲叔夜终究只能遥想当年,又还有何面目去诋毁和看不起浅水清呢? 其实,仲叔夜本身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将才,如今的寒风关守将孤正帆,就曾经跟随他学习过兵法作战的理论,世均洋,姜卓,甚至梁中流等人都对其敬佩有加。也因此,即使他现在只是普通的看守鸽棚的老人,世均洋来到这里依然不敢无礼。只是他自身性格太傲太直,不懂得交好上层,当年草原大败后,竟然还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这种揽责于己的态度固然是极好的,是极有承担与责任心的行为,但是就为官来说,不懂得推卸责任,却注定官途不会长久。 因此当年的惊虹国主毫不客气地罢免了他,改而重用孤正帆,一代战神就此渐渐消失于人们的记忆之中。 这刻诡八尺无意中一句话挑起了仲叔夜的伤心事,脑海中那场草原大战,成千上万呼啸的游牧骑兵冲锋在大草原上的场景再次在老头的心海中浮现,往事历历在目,一切都那样的不堪回首。他终于无法面对眼前这小男孩的质询,以退出屋门的方式做出了逃避。 有关于仲叔夜的故事,是当年烈狂焰讲给浅水清听,浅水清又告诉了姬若紫,最后姬若紫告诉诡八尺的。烈狂焰诉说这段往事,其目的无非是想告诉浅水清,天下英雄,起起伏伏,长有更迭,难保常胜,为将者,惟求尽心尽力,则此生无愧,若狂热好战,小视天下群雄,那就难免会步仲叔夜之后尘,吃上一次惨败,然后永世不得翻身。 浅水清把这个故事告诉姬若紫,想说的却是:仲叔夜虽败,却本可不必从此潦倒,只因他只擅打仗,不擅为官,所以最终没有好结果。为将者,若不通政治,立的功越大,只怕死得也越快。所以天下英雄,切不可只懂战事不懂政争。 姬若紫告诉诡八尺,则是想告诉他:天下英雄出少年,有为不在年高,格龙特能以三十岁的年纪统领西蚩大帝国天下兵马,并完败仲叔夜,他诡八尺将来未必就不能以更年轻的身份获得更高更大的成就。 这三个人转述故事的目的各不相同,对仲叔夜一生的功过评价,各自看法也皆不相同,但最终他们谁都没真正遇上过仲叔夜,却没想到在这一刻,让诡八尺给撞上了。 这刻眼望着老头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外,诡八尺心中微微有些呆楞。他从没想到,当年的赫赫战神,如今已潦倒到看守鸽棚的地步,更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掀起了老人的伤心事,一时也有些发怔。 屋外传来了老头子的话语:“好好干活,我老人家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要休息一会。你不要想着逃跑,我可不是世均洋,若你敢有半点懈怠,我定直接将你宰了。” 诡八尺心中兴起的一点同情之心,顷刻间被这句话冲到丝毫皆无,他对着地面狠狠唾了一口,这才不甘不愿地继续擦拭鸽子笼,清理鸟粪。 清理鸽粪便实在是件费时费力的事,整间屋子被这些鸟粪弄得臭气熏天,诡八尺不得不一边捏着鼻子做事一边诅咒起这些信鸽来。他不敢杀信鸽,只能在心里发狠,指着这只信鸽说:“我要红烧了你!” 然后又指着另一只喊:“我要清炖了你!” 转回头又指着上面一排鸽子笼大叫:“全部剥皮爆炒,小爷要吃鸽子肉。” 上千只信鸽同时发出不满的咕咕声。 喊归喊,终究只是自我安慰,诡八尺看着那上千只信鸽终究还是只能无奈地叹着气将一个个鸽笼取下,在经过擦试后再重新按照牌子放回原位。 这些鸽笼的架子上放着的木牌,全部是用来标明着信鸽原产地的。其中来自霸业城的信鸽最多,足有八个笼子,大约五十只左右,其他诸如火云城,西海城等各地大城的信鸽次之,有四十只左右。诡八尺知道,这些不同地方送来的信鸽,最终将被送往全国各地城市中,并在最关键的时候放飞,以将信息带去需要它们带去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一刻,诡八尺仔细看着这些看上去完全一样的雪白信鸽,突然脑海中出现一丝闪光。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出心海,使得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毕竟是人小鬼大,下一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眼中的狡黠就是浅水清看了也会忍不住打上一个冷颤。 然后,他开始对着各地的木牌将所有的鸽笼全部调换,原本产于霸业城的信鸽,被调换成了火云城或其他产地,而原本应当送到其他大城的信鸽则也调换到了其他地方。所有的信鸽产地完全被他打乱,再没人能分得清这些鸽子是来自何方的。这个时候的诡八尺,还只将自己的行为停留在恶作剧的水平上,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一恶作剧式的行为,在未来给惊虹人制造出了多大的麻烦。 轴承虽小,关联重大! 惊虹人苦心经营了多年的的信鸽通讯网络,就因为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而遭遇到有史以来最重大的一次秘密破坏。 第七十六章 风暴乍起 摩云峰和秋水渡口的两场大战,先后消灭惊虹六万主力边防军后,铁血镇的名声已经再一次传彻大陆。 从铁血镇被困惊虹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七个月。 在这七个月里,惊虹人先后发动三次大规模围剿,但是却一无所获,浅水清的凶狠,狡诈,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还有天风军誓死如归的战斗精神,坚强意志,在这七个月的时间里让所有人都感到颤栗,恐惧和发抖。 原本对铁血镇命运深感担忧天风帝国终于再一次意识到铁血镇的价值所在,即使是在最困难的环境下,他们也从未放弃过自己身为军人的尊严和战士的责任,在这种情况下,国内关于全面进攻惊虹,打通寒风关,救出铁血镇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姬若紫的眼光当真很毒,她看得一点都没错,浅水清在惊虹逍遥得越久,国内救他的心思也就越重,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天纵将才不可轻易放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这连番的围剿中,惊虹人的的确确也已大伤元气。 4月28日,苍野望终于下令,命太子苍澜前往燕州,正式成为暴风军团主帅,辖下三军建制不变,但副帅一职依然空缺。与苍澜同去暴风军团的,还有苍野望特别为他配备的五千来自苍天城的御林军。苍野望一反常态,没有从暴风军团本部中为太子抽调亲卫队,与此同时,远在止水的中央军团在季狂龙的率领下,全面返回天风本土,驻扎在燕州与苍天城之间。云岚率领的鹰扬军团在近一年的重建后,规模已有小成,也开始往燕州一带移动,一旦舞残阳和劫傲敢反叛,就将遭受中央军团和鹰扬军团的两面夹击。但同时,苍野望却破格发出嘉奖令,称赞烈狂焰死去期间,暴风军团群龙无首,舞残阳劫傲还有计显宗等人恪守本分,忠心职守,为国解忧,是为国之忠臣,特加封爵位,赐府宅,赏忠勇牌匾。 嘉奖过后,苍野望正式下令,要求暴风军团做好攻打寒风关的准备,同时开始从各地调集粮草物资,攻城器械,为暴风军团做最后的战损补充和后备力量。 一方面继续使用舞残阳,对鸿北冥之死不闻不问,但是另一方面,苍野望却又准备正式大举攻打寒风关,对铁血镇做出支援,这位帝国皇帝的行为处处充满怪异,令人迷惑不解。 作为外交特使的姬若紫,已经使得圣威尔和黎国对惊虹人造成了强大的边境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天风人自己再没点主动行动,也实在太说不过去。 5月3日,姬若紫全面完成自己在黎国的外交使命,转道枫国,继续游说惊虹周边。 而在惊虹,三次围剿失败带来的后果是各地治安力量,边防守卫力量及物资金钱消耗的再度下降。暂时没有余力发动第四次围剿的惊虹人,终于不得不重新考虑,铁血镇被困惊虹一事,除了是铁血镇的灾难外,是否同时也是惊虹人的灾难。这一天的朝会之上,第一次有人提出:与浅水清谈判,和铁血镇全面和解。 此议被当场驳回,惊虹丞相益子谦愤怒声称:“惊虹举国之力,若连一个铁血镇都对付不了,最终还要与他们谈判,放他们归国,那以后还怎么面对整个天风帝国?放浅水清回国,那不是纵虎归山吗?” 此时,如益子谦这般的愤怒与坚持思想,依然在朝中占据主导地位,但是他们没有想到,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求着浅水清请他回家了。 而那个时候,浅水清反而不想回去了。 不过目前,局势依然还是惊虹人占据战略主动地位,尽管浅水清打了足够多的胜仗,但是战略层面的不利态势到目前为止还未出现任何改变。不,或者应该说,浅水清为惊虹人所谱写的这场才刚刚完成序曲的阶段,正在酝酿着进入*期。。。 惊虹国内的主战场,因为两路大军的覆灭而暂时恢复了平静。 无论是惊虹人,还是铁血镇,都迫切需要时间调养生息,恢复元气。惊虹人要重新集结兵马,调动物资,铁血镇战士则需要好好休息,养好伤势,治疗伤患。双方在这种情况下,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和平的举动。 于是,随着战场的平静,巨大的声浪骤然停歇,喧嚣的世界彷彿一下子清净了。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原本被淹没在宏大声浪中的小音符,因此而显得尖锐而明显起来。 这个不停跃动着的,穿透力极强的小音符,陡然钻入了人们的耳膜,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方式搅人清净,就像一根细细的针,一枚小小的尖刺,远不如血淋淋的刀枪剑斧那么具有杀伤力,但连续地扎戳,却同样为惊虹人带来异常的疼痛。 它就像一只蚊子,远不如豺狼虎豹那么骇人,但不停地叮咬也令人无比烦闷,搅得人无法安歇。 野柳村。 广场上,一名穿着灰布土衣的年轻人正在振臂高呼: “乡亲们!官府又派人下来征税了!这半年多来,他们已经加了三次税!养鸡要交税,养牛要交税,养蚕也要交税!鸡了蛋要交税,蛋孵成鸡还得交税,养一只鸡卖的钱还不够交一半的税的。这样下去,这日子还让怎么过了?官府无能,自铁血镇被困惊虹以来,就连战连败,将军们尸位素餐,官僚们腐朽不堪,他们打不过天风人,就转过来变着法的欺压我们!浅水清到是异国人,可他每次过来都给咱们发金子银子,对咱们老百姓秋毫无犯。可那些达官贵人呢?每天就知道过来抢咱们吃的,用的,花的,不给我们一点日子过!前几天牛大爷家交不出银子来,官府就派了人来把他老人家唯一的耕牛给抢了!他已经六十岁了,路都走不动了,你们说让他拿什么再去犁地!” “没错!”又一名年轻人站出来大叫道:“当官的就知道欺压我们,****,官官相护,咱们该有点行动了。” 有人举拳高叫道:“咱们找官府讲理去!” “对,找官府讲理去!”下面是无数老百姓奋起呼喝。 “如果他们不跟我们讲理呢?” “那就反他娘的!” 一大群百姓在有心人的挑动下,抗着锄头,拿着镰刀,一队队浩浩荡荡向着衙门走去。 除了野柳村,金鸡岭,米家寨,红土窑,岗下镇,惊虹各地诸多村落县镇,到处都在上演着这样的戏码。仿佛是****之间,所有人都约好了一般,在春末夏初之交,为惊虹人送来的是一份动乱大礼。 浅水清撒出去的种子,终于开始在惊虹这片土地上酝酿出动乱的萌芽,它们就象一根根青草,努力着钻出地表,随风摇摆,拼命地与地里的庄稼争夺营养,壮大自己。惊虹人想要去除这些杂草,就势必要耗费大量的精力,物力,再没有余力兼顾在田野中四处乱窜的耗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努力换来的结果却可能是庄稼没能保住,耗子却愈发壮大成灾。 事实上,灾害很快就降临了,浅水清这只耗子,为了保存自己,不惜为惊虹这块庄稼地引来数以千计的外地大耗子,使得惊虹动乱风暴越卷越大,也愈演愈烈。 。。。。。。。。。。。。。。。。。。。。。。。。。。。。。。。。。。。 为了尽快到达康州,世均洋可以说是在不眠不休地赶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立功,挽回败仗后可能到来的惩罚。这段时间里,除了去见过一次仲叔业外,世均洋再未与任何人联络,他已经铁了心要立功赎罪,否则绝不见国主。或者,仲叔夜当年的命运正是他做出如此决定的原因,在脾气性格上,世均洋其实与仲叔夜很象,在国内的官僚体系中,都不是那么招人待见。他们太过自傲,虽有真本领,却也因此眼高于顶。 然而随着离惊虹中东部地区越来越近,城市繁华程度越来越高,人口稠密度明显增加,世均洋却惊愕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惊虹内部基层人民的生活正变得越来越糟糕,各地动乱明显加剧,纷争频繁,动乱不息,几乎到处都有不稳迹象。 世均洋凭借他敏锐的军事头脑,**地意识到,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推波助澜,挑动国民动乱,而如果一定要说谁是幕后凶手的话,再没有谁比浅水清更有资格得了。 一路走来,世均洋已经亲眼目睹过多次平民暴乱的景象,不过还好,暴乱虽然频繁,惊虹官府却还有余力掌控。事实上,惊虹国内高层也开始意识到浅水清很可能正在利用罗宾汉行动导致的贫富矛盾制造民间暴乱,从而削弱惊虹国力,为逃离惊虹创造时机。 不过显然,浅水清发动得还是太早了些,半年的仇恨积聚还不足以让整个国家人民都陷入混乱之中,因此惊虹人还来得及处理一切,但是世均洋却敏锐地察觉到,浅水清的阴谋似乎远远不止于此。 5月8日,一则消息传到了世均洋的耳中--浅水清自进入惊虹之后,四处劫掠,曾得大批财富,这些钱由于无法随身携带,因此将其匿藏于惊虹各地。 对于这则消息,世均洋起初并未在意,但是很快,他就开始感觉到事态的苗头有些不对了。 因为这则消息如今已几乎在全国范围内流传开来,以其速度传播之快,若说没有人在背后主使,主动传播,那是绝无可能的。那么谁是主使呢?毫无疑问只能是浅水清。可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打算做什么?世均洋不知道,也不理解。 事实上关于这则流言,惊虹高层也不清楚,他们目前正集中精力在如何对付铁血镇,以及浅水清密派士兵掀起的各地混乱之中,哪有心情去了解流言的背后。 然而世均洋终究不敢小看浅水清的一切作为,对此深思熟虑了许久,虽不得要领,却终究忍不住问诡八尺:“小子,以你对浅水清为人的了解,可能猜到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是说秘密埋藏财宝?还是散布消息?”诡八尺问。 “都一样,两者的关联不可能单独存在。” 诡八尺想了想,然后回答:“我不知道浅水清到底打算怎么做,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忘记反击的人。他曾经说过,人固有一死,但闭着眼睛死,和睁着眼睛死却大有不同。闭眼待死者,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出息。睁目待亡者,一旦有生存的机会来到,就会立刻抓准并予以反击。” 世均洋听得大感兴趣:“他还说过些什么?” “他说,有时候打仗,打得就是心理。一名真正优秀的将军,永远是那种心理素质过硬的将军,他并不需要有过人的智慧,非凡的头脑,但一定要有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勇气,有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担当,最重要的是,他永不放弃。然后,他才能做到针对敌人的心理要害,施以致命的一击。” 世均洋的眼睛眯了起来:“心理要害?浅水清到底在玩什么鬼花招,又想玩什么样的心理战术?” 诡八尺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事实是,要不了多久,世均洋自己就开始发现浅水清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5月11日,世均洋带着诡八尺来到康州附近的一个小镇,在这里他亲眼看到了一场令他大惑不解的战斗。 战斗双方并非是暴乱平民,针对者也并不是官府,而是两个相距甚远的村子之间发生的大规模械斗事件,原因是其中一个村子的村民挖了另一个村子的祖坟。 这场械斗尽管由于官府出面而得到了化解,但随着他们一路东行,械斗事件的不段增加,规模的日益增大,流血冲突的频繁发生,仇恨对立情绪的日益增长,使得世均洋越来越感觉到事态的不寻常起来。 5月16日,世均洋再度发现了一处械斗之后的战场。数十具尸体陈列在荒野上,鲜血流满了田间。已是五月中旬的时节,正是春耕的好时期,村民们不种地,却纷纷自相残杀,大打出手,实在令人诡异莫名。 搜遍整个战场,世均洋终于找到了一个幸存的小男孩,从他的口中,世均洋知道了一件事。 两个村庄的大械斗,同样来自于挖坟事件,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完全是因为,谣言已经被证实,浅水清大量财宝的埋藏地,正是在惊虹各地坟墓之中。没有人知道这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但是随之引发的,却是一场惊虹罕见的疯狂掘坟大潮,大量的普通百姓开始纷纷拿起锄头,于黑夜中悄悄走到他人的坟前,然后挥动铁锨,铁铲,挖掘坟墓,试图找到浅水清埋藏的财富,从此不虞生计。 在听完那个幸存小孩的讲述后,世均洋望着那一地的血色,痛苦地抱起了头颅,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浅水清那阴毒的连环计,明白了先前浅水清一系列令人莫名其妙的军事行动和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资源优先序列的背后所蕴藏着的可怕居心。。。。。 第七十七章 自掘坟墓 浅水清罗宾汉行动背后酝酿的那巨大阴谋已经开始显现它的狰狞獠牙,继派出大量战士混迹民间,煽动仇恨,挑拨对立,制造摩擦,混乱治安之外,浅水清制造的第二股风暴,也在通过五百战士的行动吹向惊虹各处,相比前者的直接对抗,后者的破坏性更大,隐蔽性更深。 假如说,前者挑动贫富对立的做法,由于准备时间过短,仇恨根基不深,惊虹政局相对稳定,而无法从根基上动摇惊虹梁家的统治的话,那么这第二场风暴就是彻彻底底地在将挑拨,离间的手段升华到极至,同时它不仅将惊虹的高层统治者拉下水,也在将所有无辜的平民一起拉下死亡旋涡之中。 为了对付惊虹人,浅水清的计划阴损,毒辣,可以说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人之一生,有各种各样的弱点,针对不同的人,要从不同的弱点下手。但是如果你的针对方向是普罗大众,那么就必须针对人的弱点共性下手。而人的共性弱点,数来数去,也不外乎冷漠,自私,怕死等几种。 其中还有两个共性弱点,那就是贪婪与狭隘的地域观念! 先是用那金灿灿的黄金勾起人们心中的欲念,拨动心中的那根贪婪之弦,然后,浅水清正式用真实流言的方式揭开他制造的第二场风暴的序幕。 金钱的魅力,永远是无可阻挡的,尽管掘坟寻金的后果相当严重,一旦被人发现会被处以极刑,却总有少数胆大的亡命之徒为了财富挺而走险。尤其是在经历了半年来的多番围剿,各地暴动,民众生活受到极大影响之后,相当多数的人开始为钱疯狂,为钱疯癫,到处发了疯般的寻找浅水清劫掠过后在附近一带埋下的财物。寻找宝藏的人们不会考虑被挖坟的人的感受,他们一处坟墓没有挖到,就会换一处地方继续挖,反正总要找到财宝才行。 然而浅水清的阴毒也就在此,他并没有将财宝藏在当地,而是从哪里劫来的钱,必定会把它们藏在不远处其他村落或县镇的地面上。 这为掘坟之人带来了道德上的解脱--他们不必对自家坟地下手,却也因此对他人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寻宝人可不会象浅水清那样,挖开坟墓后又将其重新填土,补充完善,务必让人看不出此处动过。他们象豺狼一样,在黑夜中拎着锄头行走在田野荒间,掘开一处又一处的坟墓,寻找传说中的宝藏,对因此而露出的棺木置之不理,任由野狗将死人的尸体叼走,啃食,使其残缺不全。他们如蝗虫过境,所过之处,一片狼籍。 很多农家的坟头又是建在自家田地里,时值五月,正是春种时节,种子刚刚种下,粮食也才初露新芽。无数双大脚在田间踏来踏去,踩坏垄田,毁坏稻谷幼苗更是常见之事。 家坟被挖,精神上受到严重刺激,田苗受到践踏,经济上蒙受严重损失,这对许多被掘坟挖墓之人来说,是忍无可忍的挑衅行为。 时逢铁血镇在惊虹纵横来去,各地暴乱初起,惊虹官府象救火队一样跑到这头,又跑到那头,忙着到处安抚,镇压,根本无暇处理掘坟一事。官府的“不作为”催生与滋长了少数村民的“胡作为”,并将其这“少数”村民的数字以几何倍数的效果成片扩大,以至于在极短的时间内,惊虹国内竟然盗墓之风大盛,各地乡间村落,凡是铁血镇去过的地方,就一定会出现大批量大范围的盗墓事件。偏偏这半年来,铁血镇的行迹几乎踏遍了惊虹人的各个角落,于是惊虹各地田间垄上,几乎处处可见被挖开的坟墓,被的丢弃的死人尸骨,道德风气败坏至极点,各地乡民纷纷械斗厮杀,官府管治无力,流血事件与冲突频频发生。。。。。。 这是一个可悲的现实--在这里,金钱和掘坟固然成为混乱的诱因,浅水清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但是狭隘的地域观念却是其混乱的基础根源。 地域观念,从来都是封建时代一个无法回避的重要命题,甚至在现今时代里,同样存在。人们的地域观念,因其活动范围而变得可大可小。封建时代的百姓们,迁移性较小,很多人祖祖辈辈都出生在同一片天空下,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大城市什么样。这种狭隘的视野限定了他们的思维与大局观,将所看重的中心局限于一个固定的区域。由于这种视野的偏狭性,导致的结果就是村与村少有往来,县与县彼此冷漠,城与城互不服气,国与国互相对立。 大到国,小到家,这种区域性冷漠甚至仇视的程度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加倍递增。 有一句哲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地球之所以战争不断,是因为地球没有外敌。由此话,我们可以看出战争的存在,很大程度不仅仅来自于领土需要,同样与地域性歧视有关。 战争的层次,因此从不局限于国家与国家之间,在那之外,城市与城市之间,乡村与乡村之间,家**与家**之间,同样有着相当幅度的对立。当外敌暂时无法对这个国家产生困扰时,其内部就会自动滋生,培养出对立情绪,并在有心人的利用下引导,利用直至爆发。 外村人对本村肆无忌惮地破坏,正是基于这种狭隘的非本土观念所导致和产生的后果,当浅水清意识到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培养贫富对立仇恨情绪,恐怕很难单独借助民间反抗来掀翻绞乱惊虹这个国家时,他将目标转移到了地域斗争之上。 通过贫富对抗,地域对抗的双重对抗,来使混乱出现一种加速度的行进趋势,使其互相用力,彼此纠缠,最终汇聚成一股庞大风暴,从而彻底撕碎惊虹人的统治。 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里,惊虹各地大规模的骚乱与械斗事件呈直线上升趋势,掘坟寻金的事态有增无减,全国陆陆续续传出有人在某地某家的坟里发现了大批财物的事情,这便益发刺激了那些还没有找到财宝的乡民百姓。 被浅水清洗劫过的各地富商开始宣称,浅水清所埋财宝,都是从他们这里劫去的,乡民们挖掘到后应当予以归还,这进一步挑动贫富对立;各乡各村也开始一方面建立起护坟队,严防外乡人进入掘坟,另一方面派出大量人手去挖掘各地,进一步激化了地域矛盾;没有挖到财宝的人,会因为掘坟毁尸的后果被人追打上门,形成小规模冲突;挖到财宝的人则直接被人上门追讨,豪富们宣称那是自己的钱,被挖了坟的乡村同样不甘心他人在自家地里发财,宣称在自家地里的,就是自己的财富,要求对方交还,形成大规模混乱。 因此除了掘坟后的报复外引发的地域冲突之外,钱财的归属性成为引发这场动乱的另一个根源。 所得到的财富到底是属于原持有者的,还是属于埋藏地主人的,又或者是属于发现者的,三方各执一词,互不服气,惟有大打出手。贫与富,乡与村,家**与家**,个人与个人,因为这笔本来属于他们而又不属于他们的财富斗得昏天黑地,无数无辜百姓因此而悲惨死去,无数个原本美好的家**也因此而破裂。 曾经的豪富变成了穷贵,曾经的穷鬼则一下子翻身做了主人,身份的极速变化,生活待遇的极度落差,所有的仇恨与对立都在这一刻爆发显现,人们不再注意铁血镇在国内纵横一事,而是转为更加注意与自身利益休戚相关的财宝归属和坟墓被掘事宜。 害人者同样会成为被害者,挖了他人坟墓的同时,也不免为人所挖,仇恨被进一步培养增加,寻找挖坟凶手,讨伐敌对,讨要财宝,成为每日呼喊的主题,大规模的械斗在这种情况下一日复一日的出现,无休无止,仇恨在彼此攻击中不断增长,蔓延,并越发加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而在这种情况下,狡猾又凶狠的浅水清甚至还不满足,因为他当初交给那些化整为零的士兵们的任务,除了要他们广播流言,鼓动挖坟寻金外,还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鼓励对抗,在暗中挑拨村民对立对抗,并给予他们可对抗的本钱----浅水清手段毒辣,在向各地埋进大量财宝的同时,竟也埋藏了大量的武器装备。这些军用武器制作精良,平常百姓根本难以得到,一件件用油布包裹着与金银珠宝放在一起。掘墓者在寻找到大量财富的同时,也得到了保护他们财富的武器,从而可以组织人马,雇请人手,为自己看家护院,也就无可避免的制造出一起又一起流血冲突。 由于事件的发生是在春种期间,许多百姓变得无心种地,大量的田地因此荒芜,无人耕种,而那些本分老实的庄稼汉们,虽然抵制住了财富**,却因为自家坟地的存在而却无可避免地要受到外来掘坟者的践踏伤害,并最终被迫走上报复之路。由于惊虹人并不认为浅水清会买种种地,因此在种粮购买上并没有进行太多限制,浅水清派去的战士开始运用手里的财富大量购买种粮,更是进一步使得种子的价格飞涨。在这种情况下种地不如挖坟,几乎成为很多百姓的共识,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暴富之上,而放弃了自己的本分。随着各村各地的护坟队建立,很多人甚至结群成队地组织挖坟,相约共同努力,共同发财,同时也共同对付抵抗者,直接导致对立冲突的进一步加大,流血死亡事件的进一步增多,呈现出一种恶性循环的姿态。 就这样,浅水清运用手中的财富,为惊虹全国人画出了一张美好的大饼,这张大饼以出卖良心为代价,换来的不是财富与收益,而是流血与动乱,和即将到来的那可怕的欠收年月。。。。。。 这份用心,无疑是可怕与险恶的,但是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即使有很多人能够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在混乱的大潮前却没有抗拒的力量。旺赞说得很对,政治上的决策,它的一个特点就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积聚,同样的,要消除它,也需要日久天长的慢慢努力。惊虹人对罗宾汉行动的漠视,可以说是直接导致了这场风暴的起因,而惊虹本地百姓日益困苦的生活,对财富的贪婪,以及见识上的缺乏,远见上的不足还有地域性歧视问题则成为风暴诞生的根基,这使得官府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何况浅水清也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解决这个问题。为了对付惊虹人,浅水清总共准备了三股风暴,这才刚刚出现其中的两股而已。 用浅水清的话来说,人性若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惟看操舟者如何利用。我要做的,不是在海面上制造出一股大风浪,而是往惊虹这条船上放一些他们所需要的重要的淡水资源,然后引发他们的抢夺。当惊虹的操舟人还在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条海底的巨鲨上时,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水手已经一个个成了红了眼的公牛,展开了彼此的撕杀与殴打。被做为捕猎对象的巨鲨依然还在惊虹的这条船附近四处乱转,惊虹号航船却已经开始因为内乱而走向了倾斜的过程。。。 。。。。。。。。。。。。。。。。。。。。。。。。。。。 “浅水清。。。你好毒!!!”在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行为的背后,世均洋不得摇头苦叹。 自古以来,凡有被围困在他国的军队,从无一人能做到如浅水清般反击得如此猖獗,同时将人性黑暗的一面利用得如此彻底。利用平阳大战后的机会,运用金钱这无敌的武器,浅水清正在将惊虹变成千里焦土。 他不再是手握屠刀的刽子手,但却在幕后默默地推动着这一切。煽动百姓叛乱,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理由,人们的反抗情绪总是随着生活的日益艰难而不断增加,并通过起初的胜利而获得一次次的信心,并在这种信心膨胀中迷失方向。 封建时代的民军起义总是伴随着混乱,无组织,无纪律,缺乏具体目标和领导思想,同时也如瘟疫般极易蔓延。惊虹人最大的错误就在于从一开始就小看了浅水清及他所使用的手段,误以为身陷危局中的浅水清全不足惧,以致于完全没有防备到自家后院起火的情形。 世均洋是不得不佩服,也不得不心惊,他苦笑道:“自我世均洋从军以来,从未见到有一人,在心机用计上可以狠辣到如此地步,也从未想过有人在如此情况下尚能做绝地反击。我惊虹不是没有能人,奈何对手却更狡猾,更凶狠,更无所不用其极。” “我世均洋也曾心比天高,就连东西两大战神也未必放在我眼里,总觉得他们只是沽名钓誉之辈而已,倘有一日,让我碰上他们做生死一搏,鹿死谁手亦未可知。没想到只是一个浅水清就把我惊虹绞得举国动乱,百姓不宁。” “我是真得服了。” 世均洋颓然说道。 “那,康州你还去吗?”诡八尺问他。 “去!为什么不去?他浅水清可以不放弃,我世均洋又怎能轻易放弃战斗?就算他浅水清有通天能耐,可以将我惊虹置于万劫不复境地,我惊虹也要先灭掉他浅水清。我到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手段没用出来,还有什么路数能让我开开眼界!”说这番话时,世均洋眼中露出无限凶狠,看得小八尺心中一寒。 那个时候,世均洋对诡八尺最后说了一句话:“小子,看在你这些天还算老实的份上,我最后送你一句话:倘若将来你还有机会活着建功立业,那么你记住今天浅水清所做的一切:与敌作战,攻心为上。不了解人性,你就永远无法打败敌人!” 第七十八章 政治投资 当惊虹国内的混乱浪潮已经现出苗头,并开始向全国各地蔓延时,浅水清这个动乱风暴的制造者,惊天大乱局的总设计师,正在一处村落里悠闲自得地休息着。 佣兵头子拉尔正在一旁烦躁地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叫骂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的手下嘴风一向严密,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消息泄露出去!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家伙干的,我非要他的脑袋不可!” 对于目前国内传的沸沸扬扬浅氏宝藏一事,拉尔总以为是自己手下的佣兵兄弟酒后多嘴散出去的。有关于金钱的消息,从来都是插上了翅膀飞翔的,至少在都市联盟就是如此。但是对拉尔来说,他不关心惊虹人举国动乱这个问题,他关心的是各地各处又有多少人挖掘到了浅水清埋藏下的财富,这也就意味着死亡鸟佣兵团发财的途径正在越来越窄,可预期的收入也就越来越少。 浅水清到是毫不在意,他慢悠悠地说:“天下的发财道路多得是,何必死抱住一棵大树。没有了浅水清的宝藏,我们自然还有别的更赚钱的门道可以去寻找,去发掘。” 拉尔的眼睛立刻亮了:“我说云老板,你又有什么好办法了?” “办法我多得是,就看你们有没有兴趣,有没有胆量了。” “先说出来听听。” 浅水清笑着拍拍拉尔的肩膀,先招呼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才慢条斯理地道:“拉尔,据我所知,商人历来是这世上最精明的人。他们总是很具有投资眼光,知道什么样的生意值得去做,什么样的生意又不值得去做。做为一个雇佣兵首领,我想你的身上也应该具有商人们做生意的那种潜质,有资格发现潜在的投资目标。现在拉尔,你告诉我,在如今这个充满战乱的国家里,什么样的生意最值得投资?最值得下大本钱去做?” “这个。。。。。。”拉尔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云老板,这件事可不好说啊。” “没关系,随便说说。” “那。。。是武器装备?云老板的意思是这个吗?” 浅水清摇摇头:“武器买卖是笔好买卖,不过可惜,要说是最好的投资却未必。” “粮草?” 浅水清继续摇头。 “马匹和药品?” 浅水清叹息一声站了起来:“拉尔啊,你的眼光还是停留在商品交换的层次上,没错,商品交易,的确是商人们赚钱的基本生财之道,低价购入,高价卖出,这是生意的根本。但是低价买入的,未必一定要是那些有形的商品,同样可以是一些无形的东西啊。这些无形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价值更高,回报更大。” “哦?”拉尔的眼神闪出贪婪的光芒:“云老板,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有什么比挖掘宝藏更赚钱?比做武器马匹的生意更有价值?” “当然有!”浅水清斩钉截铁道:“有一笔买卖,永远比任何生意都来得赚钱快,回报也大得多,那就是政治!” 政治?拉尔的脑袋一晕,浅水清已经盯着拉尔的眼睛说道:“拉尔,对于惊虹战局,你真得确信浅水清会输吗?又或者说,如果浅水清没有输,惊虹的结局会是如何?想一想吧,拉尔,还有什么比投资一个可能在将来打下整个国家的人的身上更划算的买卖?也许今天你只要投资一个金币,一个人下去,明天,你就能收获一个城市!” 拉尔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 不得不说,浅水清的语言虽然简洁,却带有致命的**力。 投资政治,永远是所有投资中最危险,也回报最大的行业。 尤其是对一些目前仍初在困难阶段的弱势方的帮助,可能只需要小小的伸出一点援手,在未来就能得到无尽丰厚的回报。但是同样,投资政治也意味着绝大风险。一旦被投资方失败,参与投资的人都可能遭受到无情的报复,这不再是投资的金钱和人力物力尽付东流那么简单,严重者更可危及性命。 然而事情并不总是那么简单,对于惊虹人来说可能是要命的买卖,对国外的人来说未必就是如此。 贝里曼为什么会主动找上浅水清?就是因为这个人有着绝佳的投资眼光,他不仅相信浅水清不容易死,同时也知道,就算浅水清完蛋了,惊虹人也很难找他报复,因为他不是惊虹人,他是圣威尔商人。浅水清的失败,充其量让他以后终生都无法再进入惊虹,可一旦成功,却可以让他成为圣威尔最有实力的权商。这一点,他考虑得非常清楚。 国外商人之所以对其他国内的小势力组织总是可以不遗余力地扶持,就是因为这种投资风险性的最大限度规避和回报性的无限增强。 浅水清要想在惊虹生存下去,就需要有盟友的帮助和支持,他几乎不可能在惊虹本土找到可以支持他的人,但在惊虹之外,他却可以找到。在起初,浅水清缺乏足够的胜绩,要想说服他人帮他,依然困难重重,因为投资方需要看到有成功的希望才会愿意下大本钱。 可是打败了惊虹人的三次围剿之后,浅水清的名气大盛,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浅水清在惊虹的生存能力,如此一来,这个投资目标就拥有了可投资的价值和足够的期望值。 贝里曼是第一个愿意在浅水清身上下注的人,那是因为他不仅有长期利益的考虑,在短期利益上同样需要浅水清的帮助,但他绝不是最后一个在浅水清身上下注的人。当都市联盟的雇佣兵还在满世界找浅水清的脑袋换赏金的时候,浅水清却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他的第二批风险投资人。 与贝里曼相比,雇佣兵并不是最好的投资者,他们缺乏足够的金钱,但他们是武力的持有人,拥有为钱卖命的本色和嗜财如命的贪婪。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通过武力帮助方式在浅水清的身上下注。 浅水清唯一需要他们相信的,就是跟着浅水清过日子,并不是一场必败的战争,恰恰相反,每一场艰苦的战斗,都意味着大量的金钱回报。 政治投资,注定了是要有风险的,敢于为钱玩命的人,相信不会没有一点风险承受能力,因此,在如今这个惊虹乱局方显,浅水清新胜之势大涨之期,向拉尔提出更进一步的,也更明确的合作要求,就是水到渠成之势。 这刻当浅水清说出这句话时,再笨的人也能猜出他话里的含义了,拉尔怔怔地望着浅水清,以审视金钱般的眼神打量着他,他迅速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对着浅水清直看了好久,然后,他才缓缓说道: “为什么我到今天才发现,如果你刮掉了胡子,其实长得和浅水清非常象呢?” 。。。。。。。。。。。。。。。。。。。。。。。。。。。。。。。。。。。。 拉尔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好运,撞上的竟然就是浅水清本人,可惜得是他有眼无珠,没能杀了浅水清,反而让他成为了自己的老板。 如果可以,其实拉尔更愿意用浅水清的脑袋去换一万两黄金的,那样更省事,回报也快。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不现实的想法。 且不说浅水清手底下有近百战士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是现在他们自己,也已经跟着浅水清干过多次袭击惊虹军的买卖。一旦让惊虹人知道是这帮雇佣兵干的,只怕钱换不到,脑袋反而得搬家。 拉尔很颓丧,摇头晃脑着叹息,看他的表情仿佛死了爹娘般的痛苦,如果他懂那句名言的话,没准他会这样说:“曾经,有一颗价值万金的脑袋就摆在我的眼前,我没有珍惜。。。。。。” 浅水清无限好笑地看着拉尔,搂着他的肩头安慰他:“我说兄弟,不用难过了,今天你丢失了一万两黄金,明天,却可能有更多的黄金在等着你。跟我干吧,别说你没有回头的余地,就算有,你若放弃了,那也是一种愚蠢。” 拉尔泪眼汪汪地看着浅水清:“我明白,可为什么我看着你还是很想一刀砍掉你的脑袋呢?” 浅水清郁闷无言,这帮都市联盟的佣兵对金钱的痴迷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下一刻,浅水清对拉尔说:“我现在手里就有笔大买卖,有兴趣的话,咱们好好谈谈,事成之后,我告诉你一个目前尚未被人发现的宝藏,那里埋藏了价值不下于一万两黄金的财宝。” 拉尔的兴趣立刻大了起来:“对啊,你可是埋藏财宝的人啊。浅水清,你告诉我,你到底埋了多少钱进去?” 浅水清无奈苦笑:“老实说,我自己都数不清了。那些日子里,我让我的兄弟们拼命抢钱,有一处埋一处,有的多,有的少,直到现在,血风旗还在北部干着此勾当呢。。。。。。他们什么都抢。” “老子干了!”一听到钱多到浅水清自己都数不清,拉尔大叫起来:“说吧,有什么大买卖?” 浅水清笑道:“那就跟我去东部,铁血镇在东部的时间最长,埋藏的宝贝也最多。从康州开始,我们将创造属于我们的辉煌!” 第七十九章 赤风婉 就在浅水清与死亡鸟签订了新的雇佣协议时,世均洋带着诡八尺也终于远远见到了康州城的大门。 “小子,康州城已经到了,告诉我,水中莲她们在哪里?” 诡八尺眼珠滴溜溜乱转,手指前方叫道:“在前面,城中心地带。” “那我们走,要是找不到浅水清的秘密运输线,哼,小子,你可别怪我没警告你,到时候我就是再爱才,也没法不动手杀你了。” 诡八尺心中狂跳,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是,那是,您可是大名鼎鼎的世均洋将军,我哪敢骗你啊。”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着携手走进了康州城。 尽管他们一路上看上去亲密无间,但彼此之间各怀鬼胎,各藏心思,却是不言而喻的。世均洋一心想要找到铁血镇的秘密运输线,亲手将其捣毁,一路走来自然小心谨慎,诡八尺却知道康州根本没有什么秘密运输线,再这么下去,谎言早晚穿帮,小命只怕不保。 两个人各自紧张,走在繁忙热闹的大街上,眼神中流露出的却是重重杀机与凶狠。 眼看着就要到城中心了,这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店铺林立,货物繁多,由于动乱的大潮是由中部开始向四周扩散蔓延,这一带的尚未受到混乱的影响,因此康州城的秩序尚算稳定。 世均洋在城心中央站定,放目四顾,到处都是行人商旅,他沉声喝问:“到底哪家店铺是你们人的耳目?” “这个。。。。。。”诡八尺急得抓耳挠腮。 “快说!”世均洋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小子,你是想糊弄老子吗?” “没有没有。”诡八尺急叫。 正好不远处过来一列车队,马车的布置雍容华贵,远远地还能闻到一丝香气,显然里面坐着的是位女士,周围则有着大量的护卫随从。 诡八尺眼前一亮,指着那车队叫道:“就是那车队,廉夫人她们就在车里。” 世均洋放眼望去,只见车队一行人数不少,总有四五十人之多,车队旁的护卫虽然穿得是普通服装,但是一个个气质飚悍。以世均洋这种老眼光一眼就可以看出那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改扮而成,且还是经过了长期的沙场征战锻炼过的真正老兵。不过最重要的是,从他们骑马的姿态,队列的习惯,以及彼此招呼的方式来看,显然不是惊虹军人。 世均洋做梦也没有想到,浅水清布置在这一带的秘密运输线竟会派这许多精英战士来护卫,且如此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一时也有些发楞,正犹豫间,诡八尺却突然窜了出去,冲着车队狂跑大喊:“救命啊!” 这一声救命,同时牵动了两边的心魂。 世均洋大吃一惊,没想到小东西在这个紧要时刻竟突然反水,气愤之下再来不及思考,急忙向小家伙追去,他这一跑,立刻惊动了车队护卫。世均洋能够看出这帮车队护卫来历非凡,这帮车队武士又如何看不出世均洋不是普通善类,他刚才向车队这边仔细观察,就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这刻世均洋朝着车队冲来,一群护卫同时亮出武器,准备拦住世均洋。 诡八尺急忙大喊:“姐姐快救我!”这一句姐姐喊得极为有技巧,听在世均洋的耳中,那是在呼唤水中莲等人,听在车队一方的人耳中,却是在呼叫自己的主子。只是事发突然,护卫们也来不及询问车中人是否认识诡八尺。 诡八尺这一声喊,彻底把双方的关系绞乱,世均洋大怒之下,临空跃起向着诡八尺遥遥劈出一掌,他含怒之下出手,力量浑厚如山,却没想到这这一掌的方向同时也是劈向了那马车。车队上一名赶车的老者眼见世均洋一掌劈来,眼中精光一闪,哼了一声竟腾身跃起,硬是在空中接了世均洋这一击,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空中交手的两人同时向后飞退,世均洋落回地面时身躯只微微颤了一下,那老者落回马车,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功力上比对方有所不及。 诡八尺再次狂叫起来:“是铁血镇的人来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轰动了。 整个城心立时大乱,所有护卫车队的武士同时亮出刀剑,当地的老百姓,一个个哭天抢地四散奔逃,局势在一转眼间变得失控,铁血镇威名所到,当真是令人闻风丧胆。只是诡八尺口中的铁血镇到底指的是车队,还是说的世均洋,却是谁也不知道。这刻城中大乱,诡八尺则趁机转向,伺机溜走。 世均洋哪肯让他溜走,急着想追,没想到赶车的老头一听到铁血镇的名头,吓得脸色一片惨白,大叫道:“对方是高手,去几个人留下他,其他人保护小姐先走!” 他这刻不管真假,务必要护着主子先离开险地要紧。 呼啦啦一大群护卫顷刻间分成两队,一队围住马车,赶着马车向城外冲,另一队武士则不要命地冲向世均洋,显然是打定主意拼死也要拦下他。 世均洋又惊又怒,他毕竟不是傻子,这刻一看诡八尺没有上马车,反而吊在马车的后面,混在人群中逃逸,立刻意识到多半是上了诡八尺的当,马车里的人很有可能不是水中莲她们,但是自己先前的表现显然已经严重刺激了护卫车队之人,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七八名武士持刀挺枪就向他冲来,世均洋被逼无奈,反手一刀,将最先冲到身边的一名武士砍飞出去,然后横刀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先停下,千万别中了奸人挑拨离间之计!先让我追上那小子,有什么事回头再解释!” 一名护卫见自己人中刀,眼都红了,大叫:“解释你妈,大家宰了他!” 世均洋错就错在不该先打伤人再喊停,他一生呼来喝去,耀武扬威的日子过惯了,这种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风格早就侵**到骨子里去,对砍伤人这种“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对方可不是这么想,都是一起从沙场上滚过来的战士,从来都是你捅我一刀,我还你一枪的性格,兄弟之情有时更胜过自己的性命。 这刻一看自己兄弟受伤,几名护卫眼都红了,同时围上,对着世均洋不要命地猛攻,一出手就往死里招呼,世均洋生平第一次落单就被人围攻,心中亦是火气大盛。 他就算是败军之将,好歹依然身份尊崇,如今在自己国家里被人围攻,说出去简直要被人笑掉大牙。这刻对手来势汹汹,他心中杀机大盛,再不管你是什么人,有敢拦路的一律杀无赦。 他含恨出手,便再不留余地,手中长刀大开大阖,康州城顿时血染长街。 这几名护卫个个身手高明,但是世均洋毕竟是沙场大将,一手风雨刀法更是在惊虹众将中都排得上字号,不敢说能对付数十上百人,对付七八人却还有些把握。只是他心急诡八尺制造混乱借机逃跑,实在没心思多做纠缠,因此出手狠辣,拼着受伤也要尽快解决战斗。战刀顷刻间亮出一片血色,世均洋杀性大发,铁拳滔滔,一拳就将一名护卫击出数丈。面对这几名护卫递过来的战刀,他竟然用足内力大喝一声,震得所有人心神一颤,下一刻,战刀已撩飞一名护卫的头颅。 世均洋在几个腾挪之间就连杀数名护卫,看得所有人都心中一寒。一名护卫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世均洋狞笑道:“妈的,你们放跑了老子的人质,现在到想起问老子是什么人了吗?老子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既然耽误了我的事,就得全部死在这里!” 下一刻,世均洋咆哮着冲向这批护卫,一个不放过,全部杀死。 只是这批护卫武士的功夫也着实高明,临死反击竟让世均洋连吃三刀,有一刀正伤在他的左臂,汩汩的鲜血从手臂上的洞口流出。 世均洋山地汉子的狂野血性在这刻尽显无疑,他一方面尽数屠杀这几名护卫,另一方面却对自己的伤口看都不看就向着城外奔去。 诡八尺是跟着马车跑的,很显然这个小子是打定主意要把这帮人拖下水了。不管他们是不是铁血镇的人,既然碍了自己的事,就必须付出代价。就算抓不到诡八尺,但看这伙人行踪诡秘,组织高效,又一个个忠心护主,八成车里做的也是大人物。既然如此,就势必要拦下他们,若是敌人,就一刀杀了,也算为国立功,若是朋友,也要做他丢失人质的挡箭牌,为他承担罪名。 世均洋一边狂追车队,心中亦在不断考虑各种情况,思虑可能出现的各种后果,因此追车队时毫不迟疑。 那赶车老人回首世均洋竟已杀了自己拦路的武士向着这边追来,呼喝马车冲出城去的速度更快,眼看着就快到城门了。 “拦住他们!他们是铁血镇的人!”世均洋厉声狂吼,为了拦住对方,他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铁血镇了。 没想到那几名守城官兵一对方是铁血镇的人,竟然吓得纷纷向左右逃开,世均洋气得险些吐血,他这才想起康州城曾经先后三次被铁血镇打下来,这里只怕早就连城守到士兵,没一个听到铁血镇的名字后还敢出头的,如今在惊虹东部,铁血镇威名远播,许多惊虹兵已经到了躲都来不及的地步。 他这刻没功夫教训这帮士兵,正好看见旁边有个老人正在牵驴贩卖,一把将那驴夺了过来,骑着驴就追出了城门。 。。。。。。。。。。。。。。 马车在城外的荒郊急速狂奔,车里传出一把沉稳的女声:“熊伯,来人能确定是铁血镇的人吗?” 赶车的老汉沉声道:“无法确定,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姐此行事关重大,一旦真被铁血镇发现,麻烦就大了。” 一名护卫高声叫道:“小姐,后面有个孩子一直跟着我们,就是他引来的那个人!” 赶车的老汉回头一看,果然诡八尺那小子正追着车跑,他眼中杀机一现,正欲下手除掉这祸根,车里女子突然说话:“把那孩子带上车,我有话要问他。” “小姐,要小心有诈啊!” “我自有分寸。” “是。” 几名护卫一抄手,将诡八尺掳上马车,搁在了驭手座前。 那老汉眼中凶光毕闪,一把掐住诡八尺的喉咙:“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快说!” 诡八尺被他掐得气都透不过来,费力地咳了几声,老汉的手劲微微松了一些,他这才干笑着说:“多谢姐姐和爷爷相救,后面追我们的那个是坏人。” 马车里的女子嘿嘿冷笑一声:“好甜的嘴巴,你连我的样子都没见过,就开口闭口都是姐姐。你刚才说铁血镇的人来了,指的就是那个人吗?” 诡八尺连忙点头:“是啊,是啊,那个人是铁血镇的人!” “胡说!”马车里的女子突然怒斥道:“铁血镇浅水清以下,要论形象与此人相符的只有两人,一是方虎,一是雷火。方虎已是独目,雷火也不可能抛离铁风旗独自行动,在康州城大开杀戒不说,竟还敢独自追来。刚才我们出城门时,那人更说我们是铁血镇人,分明是由于你在暗中混淆十分,颠倒黑白所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制造混乱意欲何为!?” 马车里的女子心思极为细腻,刚才事起突然,她来不及思考,这刻冷静下来,立刻发现问题多多。此时世均洋还在后面紧追不舍,她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敢轻易停下马车让对方追上,自己的几名护卫已经被此人杀死,万一他冲上来继续不分好歹大开杀戒,那才叫糟糕之至。 这时,世均洋看到诡八尺被人带上马车,心中也暗暗叫糟,他骑的是驴不是马,真要追对方是万万追不上的,只能不顾一切,高声叫道:“在下世均洋,刚才和几位恐怕有所误会,你们手里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天风细作,几位若不是铁血镇中人,还望能将人交还给我。” 熊伯身躯一震:“小姐,对方是世均洋?”听他的声音,竟不是不喜反忧。 马车里的女子狠狠咒骂了一声,用得却不再是梁语,听得诡八尺心中一跳。 接下来,世均洋只看到车队反而加速奔去,心中又惊又怒。他本想着对方只要不是铁血镇中人,自己只要一表明身份,自然会停下来,没想到却跑得更快了,立刻知道这帮人自己的身份只怕也有问题。 眼看着车队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一咬牙,直接从驴子上跳了下来,运足内力竟生生将跨下的毛驴举起,仿佛举起一块大石般,轰的一下向对方抛掷过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粗厚的弧线,若流星撞日般冲向那马车。 车队的人显然也没想到世均洋的功夫如此厉害,竟然能把驴子当石块掷,若是被他砸中马车,马车上的人在如此高速的冲击下只怕非死既残。 那一刻,马车里一声女子轻吒,一团鲜红如火的云彩竟突然从马车顶部炸开,一个火红衣衫的女子竟直接冲破马车,手中双弯刀对着空中犹自啼叫的活驴横切出一片如练光华,叫声戛然而止,血光冲天而起,飘洒当空。 那女子从血雨横飞中钻出来,身边飘零着驴子的血肉碎块,仿佛神明降世般落于地面,一双妙目带着凶狠煞气,死死盯住世均洋。 这一下变化,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世均洋没想到车队中,功夫最好的那个竟然不是熊伯,而是那被保护的主子,车队众护卫也没想到世均洋一招出手,就把他们主子给逼了出来。这刻护卫们一见主子现身,一个个大急,惟恐其有不侧,纷纷策马赶到身边卫护,亮刀亮剑护卫左右的同时,还有一些人将马鞍旁放着的套马索也取了下来。 世均洋一看到众护卫那鞍旁的套马索,再看着这一身火红,手持双刀的功夫奇高的女人,心中突然明白了过来,他终于知道,自己此刻追得是什么人了。 下一刻,他仰天长笑:“哈哈哈哈,真没想到西蚩大帝国风婉公主竟会亲临我惊虹,怎么客人到了主人的地面上,反而要躲着主人呢?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做吧?或者,依然与前议有关,所以一听到我世均洋的名字就要逃之夭夭?” 诡八尺一听西蚩大帝国这个名字,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起来。他再没想到,自己的运气有如此好,先是碰上了传说中的仲叔夜,紧接着就能碰上赤帝之女。 *** 第八十章 同仇敌忾 在观澜大陆,若论女子地位,应该说属圣威尔公国最高,但要论女子最能干的国家,却永远比不上西蚩大草原上游牧民族建立起来的庞大帝国。 草原女人,素来与男人一样,在长年的逐水草而居的生涯中,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当她们的男人出外作战时,这些草原女子就背负起在家看守畜群,照顾老幼,保护家园的重担。草原环境素来险恶,这里的人们就象狼一样生存,不仅要与人作战,还要为了保护畜群与成群结队的野兽作战,飚悍的性格,坚韧的品质和强壮的身体是他们生存的依靠,因此这里的孩子四岁就会骑马,十岁就能提刀作战,这里的女人同样不落后于男人,当种族陷于存亡之际,同样拥有转化为勇敢战士的变身能力。 千百年来,强大的草原民族一直都是观澜中部大陆最可怕的梦魇,因为他们上至老人,下到孩子,中到妇女,个个能提刀作战,个个都拥有不凡的战斗实力。 对草原人来说,地域宽广但资源贫瘠的草原永远比不上繁华的中土大陆,这片花花世界拥有的财富与美好让所有游牧民族的战士和女人为之眼谗。特殊的生存环境使他们对复杂的气候和艰难困苦的生活条件有着独特的适应能力,但同样也使他们加倍向往美好的生活。资源的贫乏使游牧民族将生存的方式分为最基本的两种,一是自我生产,二是掠夺。 物竞天择的生存法则在这片特殊的区域成为绝对的领导思想,与那片至少在表面上还传播着爱与仁义的区域不同,这里的人们只相信武力,崇拜武力,也只愿意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因此,草原人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天生的强盗,擅攻掠而不擅守成,这些都是他们逐水草而居的特殊生存形态所决定的,这种生态让他们强大,也让他们极富侵略性,因而也就让每一片中土大陆的人们为之害怕,为之头疼,为之无可奈何。 世均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这里碰上传说中观澜最出名的女人--赤风婉。 也就是草原大帝国最强大的种族,西蚩族的族长赤帝之女,一个强大,凶狠,也极为漂亮的女人。 传言中这个女人有着不输于男人的武力,也有着令所有男人都迷恋的姿色,如今看来,并不是每一种传言都有虚假。如果不是那群护卫为了保护主子而现出他们套索,世均洋还真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这种马上套索可以说是游牧民族最古老也最特殊的作战方式,可以用于套马,也可以用于在战斗中发挥特殊作用,错非象草原人这种天生建立在马背上的国家,其他民族的战士还真不擅长使用这种战斗方式。 这刻眼看着世均洋语出嘲讽,赤风婉一张美丽的脸上现出不屑的冷嘲,双弯刀上还滴着血,美目中再度凛冽出如火杀机:“我还以为世大将军已经死在秋水渡口了呢,特意过来想凭吊将军英魂,想不到将军竟依然在世,真是可喜可贺。” 被对方揭起自己的伤疤,世均洋心中怒火大盛,不过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胜败乃兵家常事,世均洋苟活于世,也不过是希望来日再找铁血镇讨回场子。只是风婉公主突然驾临我惊虹,又如此秘密行事,到是有些问题了。不知公主此行,可是准备去霸业城呢?” 赤风婉不动声色:“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世均洋嘿嘿怪笑:“如果是的话,想来也不过是想把那媚惑我主,贻害天下的毒计重提罢了,我世均洋自然要为国除奸,先除了你这祸根再说。如果不是,你暗进惊虹,那就是意图不轨,我更要为国尽忠,剿灭贼逆了。”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世大将军都要杀了我们喽?” “正是!”世均洋提着战刀走来,眼中凶光灼灼生辉,看得诡八尺心中大寒。他怎么也没想到,世均洋在得知对方是西蚩公主的车驾后竟然还敢公然袭杀对方,来不及猜这是为什么,只想着赶快逃出这是非圈。 耳边是赤风婉不屑的声音传来:“虽然这里是惊虹属地,可眼下这一带却是我的人为多,若真要打起来,世将军未必能赢。如果我杀了世将军,贵国国主也不见得就敢难为我,如果世将军杀了我,只怕贵国国主却不会放过将军你吧?我秉着和平之意来贵国,贵国将领却以兵戎相见,只怕不是大国相处之道吧?” “豺狼的和平,我惊虹人不敢要!如果要做选择,我情愿惊虹亡于天风人之手,也绝不做西蚩蛮夷的顺臣!”世均洋大踏步地向着赤风婉走来,敌人虽数目众多,他却凛然无惧,这刻竟尽显一代铁血战将的风采。 赤风婉眼中闪过熊熊烈火,她不得不佩服老丞相眼光独到,正是因为中土大陆很多人都有着这种宁予外寇,不予蛮夷的想法,所以每当草原民族攻打各国时,就总会遭遇所有人的联合抵抗。当年的沙思汗大帝,将游牧民族强大的作战能力和野蛮统治发挥到了极至,也使所有人都对其警惕万分。即使是现在,也有太多太多人的想法和世均洋一样,情愿天风人武力完成一统大梁的梦想,也不情愿由西蚩人哪怕是采用和平接管的方式进入大陆中部。 也正因为这样,以自己的身份和所肩负的使命,竟最终不得不采用秘密方式进入惊虹,真是想想都感觉憋屈。 更没有想到的是,这趟的运气如此糟糕,先是被秋水渡口的大战逼迫绕道,接着就碰上了诡八尺,逼得他们现出了原形。然后就碰上了惊虹朝中最顽固的死硬派分子世均洋。 诡八尺不知道这两帮人为何知道各自的真实身份后还要如此剑拔弩张,他们自己却是最清楚不过了。 此时,诡八尺还在蹑手蹑脚地退出人群,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彼此身上时,试图悄悄溜走,没想到那赶车的熊伯连看都不看,冷笑道:“小崽子害得我们暴露身份,还想就这么走掉吗?” 一名草原游牧战士突然举起手中的套马索,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后稳稳地落在了诡八尺的颈上。 赤风婉沉声道:“杀了!” 那套索骤然收紧,勒得诡八尺喘不过气来,那游牧战士竟呼啸一声,打马飞奔,显然是要将诡八尺活活拖死在地上,这正是游牧民族最擅长的飞索绞杀。 世均洋眼神收缩,他绝不愿意诡八尺就这么死在面前,正要冲上去砍断绳子,赤风婉却娇笑着盘旋而起,半空中一团红云绽放,说不出的艳丽多姿,却带着无限杀机,红云中两把弯刀凶狠地劈向世均洋,赤风婉的声音带着草原上那苍凉的冷漠气息:“就让本公主见识见识山狗军大将的功夫到底怎么样吧!” “放下那孩子!”世均洋狂吼。 “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此时,绳索套在诡八尺的颈上,勒得他喘不过气来,战马在狂奔,拖着他满地飞奔。这样下去的结果,不是被那游牧战士活活拖死,就是被绞索生生勒到窒息而亡。 世均洋气愤狂吼:“连个孩子也不放过,你们西蚩人从来都没有人性!”他纵然一生骄横狂傲,杀人无算,但却有个好处,就是从不对孩子下手。与诡八尺这些日子相处,小东西相当机巧伶俐,一路走来,还都是他伺候着世均洋继续过着如大爷般的生活,其生存技巧与能力均颇让世均洋欣赏,喜欢。尽管诡八尺多番设计,屡次试图逃跑,但在世均洋看来,这才是正常表现,反而显出这孩子的非凡过人之处,这刻眼看着要被人绞杀当场,心中不知为何,竟分外不舍起来。长时间的接触,竟使两人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感情,直到这刻,世均洋才发现,即使不是自己出手,他依然是不希望诡八尺死掉的。 他这刻一发怒,手中战刀挥舞得越发凌厉,开阖之间尽显杀伐血性。如果是一对一,他自问赤风婉决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赤风婉的身边还有一群游牧战士呼啸着持弓放箭,一条条套索更是不断在空中盘旋,他以一人之力要对付这许多人,已是吃力,要想救诡八尺,却是不可能了。 眼看着诡八尺就要死在绞索的拖拽下,世均洋的怒吼,还有赤风婉的冷笑,勾勒出这天地下最凄惨的一幕,就在这刻,只听一声犀利的破空声响,天边一支劲箭以刺破苍穹之势射出风之呼吸。 这一箭,正刺破那致命的绞索,同时还狠狠地扎进了前方那游牧战士的胸膛。 那游牧战士的身躯在马上晃了几晃,倒了下去。 诡八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奋力扯开绞索兴奋地大叫:“无双哥哥!”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同时大变。 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施施然走出两个人来,正是无双和夜莺。 。。。。。。。。。。。。。。。。。。。。。。。。。。。。 无双是一路寻找诡八尺而来到康州的。 老鸦口阻击战失败后,他和夜莺由于被河水冲击远离了战场一带,导致无法及时返回主战场,待到赶到叠翠岭时,所有战事均已结束。事后不久,无双得知了秋水渡口的战况,山狗军被灵风旗和铁风旗打了一个半渡而击,全军覆没。别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到诡八尺留言的无双却立刻明白,这一切都是小家伙建立的功业。然而从方虎的留言中,无双得知世均洋未死,诡八尺依然在对方手中,由于铁风旗和灵风旗要赶往火云城一带领取稀缺物资,无暇救人,只能等以后想办法,无双见到留言,却毅然决定先救诡八尺。 尽管在去康州的路上,诡八尺没有再留下任何通讯方式,但是无双凭借他出色的追踪技巧,还是发现了一点特别的蛛丝马迹,遵循有限的信息一路向康州赶来。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人还没进康州城,却在城外的郊区碰上了诡八尺,且已经生死一线。 无双一箭射断绞索后,夜莺立刻抢上前去,接过诡八尺将他护在自己的身后。 世均洋眼神收缩如针,这个时候诡八尺被救出,他到不急了,与赤风婉不约而同地停了手,看着无双冷冷道:“荆棘营无双?” 无双弯弓搭箭,斜指世均洋:“荆棘营已经不存在了,我也不再是无双。我的名字,叫崖无双。” 他歪歪脑袋,看看车队道:“想不到西蚩公主竟会突然跑来惊虹,千里迢迢不知所为何事,希望不是和我铁血镇有关才好。” 夜莺背后的诡八尺大叫道:“肯定和铁血镇有关,在城里的时候他们一听到铁血镇的人在附近,吓得跟兔子一样没了魂。” 熊伯老脸一红,怒哼道:“小兔崽子,你以为来了两个帮手就能救得了你吗?” 诡八尺舌头一吐:“反正要抓我们,你们就得付出代价。”他刚才还被勒得险死还生,这刻大难不死,竟又再度生龙活虎,胆量之大,的确远超一般小孩。 夜莺道:“看来我铁血镇兵困惊虹,真正是牵动周边诸国之心啊。西蚩大帝国跑来凑热闹,不知图的是什么?” 诡八尺大叫道:“反正不是好事,因为烈帅就是被格龙特那家伙一封信给气死的!” “你说什么?”无双和夜莺均大吃一惊。 铁血镇被困惊虹这大半年,一直以来心中都有一个疑惑,就是烈狂焰到底是怎么死的。但由于消息不通,天风帝国本土又有意隐瞒真相,以至于直到现在,铁血镇上下都没人知道当初害得他们走投无路,血战到底的烈狂焰之死事件,到底是怎么引发的。 由于事关机密,和飞也不清楚关于此事的具体内情,但是诡八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西蚩大帝国的人为什么来到惊虹本土之后一路步步小心,甚至连名字都不敢公开,只怕他们不但要躲世均洋这一类惊虹死硬派分子,同时也躲铁血镇。如果让铁血镇的人知道是西蚩人害死了烈狂焰,恐怕他们不计后果也要劫杀车队,绝不会让对方安然回国。 这刻诡八尺叫破内情,熊伯脸色大变,赤风婉脸色一变,厉声嚣喝道:“全杀了!” 事已至此,再不容许她浪费时间,耽误大事。 “是!”熊伯大叫。 原本护卫赤风婉的数十名护卫呼啦啦一下全冲了上来,向着世均洋和无双他们扑去,世均洋一舞战刀,对无双高叫道:“先联手对外,再解决你我之事,怎么样?” “好!”无双高叫回答。 原本敌对仇视的两方,竟在面对西蚩人的那一刻,选择了同仇敌忾的战斗,不得不让人叹息世事弄人,造化弄人。 第八十一章 诡杀 “锵!”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回荡在康州城外的上空,激鸣出迷离的萧乐。 那是世均洋的砍刀和赤风婉的弯刀在做风中的互撞,对击,火花灿烂中,两道人影腾卷出色彩斑斓的流影,灰的是世均洋,厚重如山,红的是赤风婉,激烈如火。 在那不远处,熊伯手中的弯刀也已经劈砍出雷霆光焰,他本是准备砍向无双等人,没想到世均洋一声长笑,刀光缠绕如练,竟硬是将这熊伯的攻击给截了下来。 “这两个我来对付,其他人交给你们。”他大叫道。 无双和夜莺同时苦笑,很显然,世均洋是存心把最难对付的留给他们了。别看赤风婉和那个熊伯武艺高强,真要相比战斗力,还是这批游牧骑兵更加可怕得多。 草原游牧战士,历来以骑射功夫名威天下,又是从卫队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游牧战士,三五个或许不是他们的对手,可一旦结成了队伍,发动集群冲击,手中又是快箭连射,一般的高手还真应付不下来。 这刻数十名游牧骑兵同时口中发出呼啸声,手中套索临空盘旋飞舞,钢刀迎风劈击,显然是要以最快速度干掉两人,然后再回过来帮助赤风婉。由此可见,他们一方面固然是对赤风婉的安危极为紧张,另一方面却也颇为信任赤风婉的能力。 不过面对这种局势,久经战阵的无双和夜莺可不会害怕,进入惊虹这大半年来,哪回不是被人数多于自己的数倍敌人压着打?虱子多了不痒,什么事习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眼前数十名游牧骑兵冲喝呼喊着杀来,无双和夜莺已经背靠背站在一起,无双沉身道:“夜莺,你先带八尺回林子里去,这里我来应付。” 夜莺笑道:“八尺你说,你是需要我来照顾的人吗?” 诡八尺小脖子一挺:“不需要!我绝不会拖你们的后腿!”说着,竟独自一人朝林中跑去。 无双暗骂小东西争气得过了火,夜莺已经大笑道:“无双,别再想着保护我了,这一次,我们还是一起并肩杀敌!” “好!”无双手中长箭伴随着刚烈的话语同时刺出夺命的呼啸。 一名游牧战士躲避不及,被一箭射落马下,无双一边后退,一边连续抽箭射出,夜莺持剑卫护他左右,当一名游牧战士冲到她身边时,她娇咤一声,手中的剑和对方的弯刀做了一次正面碰撞,对方势大力雄,借着马力凶猛绝伦的冲击竟一下将夜莺击飞出去,没想到夜莺人在半空,手中剑竟已划出一道诡异长弧,掠过那游牧战士的身影。 战马继续前冲,那游牧战士随着战马冲过轻盈落下的夜莺身边,身体却无力地倒了下去,咽喉间一道刺目的血线到这刻才刚刚显现出来。首发 死去的人,并不能给活着的人以任何震慑,反而更激发了他们的愤怒。越来越多的游牧战士冲到他们的身边,依仗马快力沉的优势向对方发动勇悍攻击。 骑兵可以说是天生的弓手克星,速度优势使得弓手根本无法与对手保持距离,而先天上的不足,使弓手在力量上也不可能与骑兵相抗衡。无双和夜莺就算武艺再高强,面对这帮凶悍的骑兵也只能勉力支持,再看世均洋那边,他一人独斗赤风婉和熊伯,乒乒乓乓打得热闹,一时间到还分不出上下来。 一名骑兵冲向无双,手中弯刀劈落的同时,无双急速闪过,一个转身,灵巧地翻上了那骑兵的后座上。那骑兵不及回头,无双已经用手中的弓弦死死绞住对方的脖颈,细而坚韧的弓弦直入颈项,将那骑兵的气管血管同时割开,无双用力一推他,那骑兵仰天喷出一腔血潮坠落于地。 “夜莺,上马!”将那骑兵推落马下后,无双大叫。 “好的!”夜莺挥剑劈退一名战士的进攻,大声回应,正要跳上马背,只见远方一条如蛇般盘旋的套马索已经向着夜莺的头部罩来。夜莺不及躲避,只能挥剑格挡,却正好将她执剑的右臂给牢牢套住。 那套住夜莺的骑兵长嚣一声,打马回奔,夜莺再站不住,被套马索拖着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轨迹。 “夜莺!”无双声嘶力竭地狂嚣,手张长箭连射,奈何十余名游牧骑兵都不是庸手,竟同时竖起手中的小皮盾,顶着无双的快箭向无双疾风般冲至。空中数道套马索兀自如秃鹫般盘旋,试图再度将无双也套落马下。 无双被迫一边躲避,一边狂叫:“世均洋,你这狗娘养的,我们都死了你也没好日子过!” 他此刻无奈,只能求助于世均洋。 世均洋眼中现出一丝狰狞,砍刀连劈几下,逼退赤风婉和熊伯,狞笑道:“你们全死了,我更开心!” “我**!”无双气得大骂。 那拖着夜莺的游牧战士却已经打马停下,返过头来高举弯刀,显然是打算就势一刀结果夜莺的性命了。 无双救之不急,急得心火欲裂的一刻,天边突然飞来一颗石子,正击中那游牧战士的脸,那战士没想到会遭此一击,直接被打落马下。 再抬头,却发现不远处小树林边上的诡八尺正在朝着他挤眉弄眼。 “小混蛋!”那游牧战士骂了一句,连夜莺不管了,抄起弯刀一瘸一拐地就向诡八尺扑过去。 夜莺趁此时机一剑斩断脖子上的套马索,翻身上马,和几名正向她扑来的游牧骑兵战成一团。 这边诡八尺一看自己救了夜莺,却给自己引来一个要命的煞神,吓得扭头就跑,那满脸虬髯的游牧兵狂喝呼喊着追赶,两个人转眼就追进了小树林。 。。。。。。。。。。。。。。。。。。。。。。。。 “喂,喂,你还追!”诡八尺低头狂窜。 那游牧战士挥舞着弯刀大喊大叫,不过这刻他用得不再是梁语,而是西蚩草原本土语言,哇啦啦叫嚣着说了一大通,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估计八成还是一定要宰了你之类的话。 诡八尺只能亡命狂逃,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接天丛林被大暴熊追捕的场面。 这种追捕对他来说到是驾驭就熟,后面的战士呼喝喊叫,他更是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对方追到什么地步。那游牧战士人高体大,追得极快,但往往一刀砍下去,还没砍到脑袋,诡八尺直接一缩脖子就躲了过去,然后不要命地继续跑。那游牧战士好奇地看看自己的刀,很惊讶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却依然楔而不舍地狂追不放。赤风婉的命令是杀死所有人,这些游牧战士素来绝对遵从赤风婉,自是绝不能让诡八尺跑掉。 两个人一追一逃,转眼便离战场越来越远,耳边的呼喊冲杀声也逐渐淡了下来。随着进入小林越深,里面的路也越发难行起来,诡八尺仗着身材灵便,专朝灌木丛里钻,那些灌木都是针叶植物,刺得追击战士嗷嗷呼痛,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家伙怎么就不怕痛的。 待到诡八尺再钻进一片灌木丛里,那游牧战士再不愿追进去,围着外面绕了一圈,想了半天对着里面用生硬的梁语大叫道:“喂,你出来,你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还没跑远的诡八尺终于停下了脚步,微小的声音传来:“真的?” 那战士拍胸脯拍得蓬蓬直响:“真得,俺们草原人从来不说谎。” 这话要是让其他人听见了怕是要笑掉大牙,但是诡八尺的小脑袋真得隐约从里面透了点出来,透过灌木丛中的缝隙看着那汉子:“你要是不杀我,那我就出来,不过你先往后退退。” 那战士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诡八尺挥挥手:“再退后点,再退后点。” 那汉子为了诳诡八尺出来,到也当真听话的又后退了几步:“喂,我已经退得够远了,你可以出来了。” 诡八尺站起来对着那汉子做了个鬼脸,手里还拿着弹弓,对着那汉子叫:“想骗我?小爷我把山狗军世均洋都骗得团团转,就凭你这点伎俩还想骗我?哈哈,去死吧你!” 他一弹弓射出去,那汉子本能的缩头,却发现并未打中自己,正惊异间,只觉得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个圆形物体正落在他脚边。 竟是一个蜂窝。 大群的乌蜂嗡的就从里面冲了出来,对着那汉子狂蛰,发泄它们家园被毁的愤怒。这种乌蜂个大体圆,蛰上一口能痛上老半天,当年在接天丛林,以无双和离楚的身上看见这东西也是怕得要死,狂奔直逃,这草原汉子从未经历过这种东西,竟愚蠢到用手去拍,一巴掌下去打死数只,彻底激怒这窝野蜂,对着那汉子的脸,手等露出体外的部分狂蛰,痛得那汉子嗷傲直喊,再看不清任何东西。 诡八尺嗽地从灌木丛中窜出来,手中一把小刀犹自精光闪亮,正是当初被世均洋不屑一顾地飞猎刀。 刀锋沿着那汉子的颈脖一划而过,诡八尺再不停留,直往林外狂奔,这一刀,竟划得干净利落,那刚才还在努力挣扎着的士兵这刻就这么倒了下去。 我杀了人了! 我杀了人了! 生平第一次杀人的诡八尺心里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带着淡淡的喜悦。 他依稀记得,军中的战士常说,没有杀过人的军人,不算真正的军人,更不能算老兵。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杀死一名孔武有力的战士,他眼中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与浅水清一样,他们都是第一次杀人时,浑然没觉得丝毫害怕的怪物,反有着无尽的兴奋。 在这血肉纷飞的大世界里,或许也惟有这样的怪物,才能生活得更好,活得更有保障。 冲出丛林的诡八尺,心急火燎地赶向原来的战场,即使那里的无双他们已岌岌可危,他也绝不会丢下他们独自逃生,那是他跟随过的所有人对他的一个基本教导--永远永远,不要放弃你的战友。 诡八尺冲出小树林扬声高喊:“无双哥哥,我杀了一个士兵,我杀了一个士兵!” “小杂碎竟还没死?”熊伯怒吼,突然从身边士兵那里夺过一把弯刀对着诡八尺掷了出去,他恨死了这小东西,若不是他,使节队伍也不会遭遇此变,就算能杀尽场中所有人众,西蚩来人之事也将无可避免为人所知,这刻弯刀以雷霆火焰之势飞劈男孩,直插向他的胸膛。 “八尺快躲开!”无双大叫。 诡八尺怔怔望着那飞来的弯刀,全忘了躲避。 “八尺!!!”夜莺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甚至素来冷酷如世均洋都再不忍看这悲惨结局。 第八十二章 师徒 天边的那一道惊虹,映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仿佛雪地孤影飘洒出一片迷离色彩,激出一阵令人心神震颤的清音,荡起一片炽烈的光晕。 仿佛从天际伸出的那一把普通的钢刀,正挡在诡八尺的身前,两刀交撞,铿锵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众人愕然回头,想看这突然出现的刀是谁手里掷出来的,却听见一把清缓柔和的语声传来:“对一个小孩子下如此毒手,西蚩人果然无愧豺狼之号啊。” 死里逃生的诡八尺呆了一呆,看着掉在他身前的两把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是浅水清浅将军!” 浅水清?这个名字让所有人心神为之颤栗。 在那不远出的小坡上,一袭白衣白马的浅水清终于出现,他此时已经刮掉了脸上的胡子,重新露出原本洒脱飘逸的神采,现出一代儒将的风范,而以战场为中心,周围已纷纷出现铁血镇的战士和死亡鸟佣兵团的佣兵,对这里进行了全面包拢。 赤风婉脸色大变,熊伯高叫道:“走!” 两个人再不顾一切,试图从人群中杀开一条缺口冲出去。 浅水清的声音依然淡漠清冷:“这种情势下若还能让你们走脱,我浅水清也当真得算白走人世这一遭了,兄弟们,除了领头的,皆杀无赦,就让我先领教一下草原帝国的作战风格吧。一个人头。。。十个金币。” “杀!”拉尔高举大斧头如旋风般狂吼着冲向敌阵:“一个人头十个金币!” “一个人头十个金币!”所有佣兵团战士同声大叫。这特殊的战前激励听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与此同时,所有的草原战士也集中在一起,护卫在赤风婉的身周。 一场小规模的短兵相接式的战斗就此展开,以雇佣兵战士为主体的主要战斗力量和以草原蛮族为主体的骑兵进行了一次肉搏肉,血搏血,毫无花假,真刀真枪的狠干。雇佣兵团的战士们擅长小规模组合作战,眼下的作战态势正是他们拿手的好戏,但是草原战士忠心护主,悍不畏死,同样不是好对付的主。 然而人们很快就发现,这群为财卖命的雇佣兵拥有的作战智慧到底有多可怕了。 尽管草原游牧战士战斗力强悍,意志顽强,但是狡猾的雇佣兵们并不与对手做殊死拼搏,事实上,他们几乎把所有的刀,剑,枪,斧都向着赤风婉等人招呼。忠心护主的草原战士绝不允许在自己倒下之前,主子受到半点伤害,很多人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格挡飞向他们主人的刀剑,然后主动死在对方的手中。 一个又一个护卫战士就这样被阴损无比的雇佣兵战士活活坑死,陷于死战中的赤风婉绝望地发现,她身边战士正在一一死去,所有人都陷入苦斗之中。她最欣赏的卫士一个接一个倒下,甚至连从小照顾她,看着她长大,给她最多关心与关爱的熊伯,也被对方连连捅了好几刀,身上冒出大股大股的血泉。 “熊伯!”赤风婉凄厉大叫。 “小姐,快走。。。。。。”熊伯瞪着大眼叫。 “啊!”赤风婉愤怒得几乎要发疯,她拼命地挥舞双刀,在人群中掀起道道血光,接连砍翻好几名冲到身边的雇佣兵战士,将一身武艺发挥到极至。 “草原战士,只有战死,没有逃跑与认输!”她就象一头疯狂的母豹狂喊大叫。 十数名围着她的战士被这疯狂的攻击吓得连连后退,一时火云缭绕中,竟现出一片空白无人地带,红色女煞神在这刻杀出了血性,也杀出了火气,尽现草原人英勇顽强的一面,却引来某些人的不忿。 一声战马的嘶啼突然在身后响起,赤风婉愕然回头,只见那一道绚烂的光影正从浅水清手中绽放出万道光芒。 下一刻,弯刀被劈飞,她的身体已经被飞雪重重踢了一脚,踢飞出去,当场晕倒。 “给我拿下!”浅水清的声音带着雄浑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然后,他看向冷然站在一旁的世均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山狗军,世均洋?” 世均洋收刀而立,傲然不答。 。。。。。。。。。。。。。。。。。。。。。。。。。。。。。。。。。。。 康州城四十里外的那片小坡上,数百号人就在这一带驻扎。 浅水清背负双手,独自站在高处,望着远方斜阳,任由晚风吹遍他的全身。 他就象一尊雕像,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用说,但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尊敬与畏惧。 夜莺轻轻来到他的身边,为他披上一件外套,抚摸着他的脸说:“好些日子不见,你又瘦了。” 浅水清微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温柔道:“是啊,是瘦了许多,不过重要的是你我都还活着。” 却已是数度险死还生了,夜莺心中悠悠的想,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没有无双的话,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我知道。”浅水清点点头,用手指轻轻堵住夜莺的唇:“有些事,你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还在我的身边,这就够了。和以前一样,我依然无法给你任何许诺,关于爱,我已欠人太多太多。。。。。。” 夜莺眼中泪花闪现,终还是扑进他的怀中轻声抽泣起来。 小八尺的身影在背后哆哆嗦嗦地闪现。 “浅。。。浅将军。”八尺犹犹豫豫道。 浅水清头也不回:“过来吧,小家伙。” 诡八尺快步来到他身边,浅水清招呼他坐下,诡八尺摇头讪笑道:“浅将军身边,哪有小的坐的份。” 浅水清淡然道:“坐吧,你立了大功,有资格坐在这里。”此时他已经知道秋水渡口发生的战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诡八尺眼中一亮:“那浅将军,我能跟你提个要求吗?就算是赏赐。” “你要什么赏赐?” “收我做徒弟,教我领兵打仗!”诡八尺兴奋叫道。 浅水清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小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点点头:“唔,有点意思。夜莺,去拿酒来,既然要拜师,没有酒怎么行呢?” 诡八尺大喜。 酒拿过来了,诡八尺端着酒碗恭恭敬敬地跪在浅水清,向他磕了三个响头:“徒弟见过师傅。” 浅水清端过酒碗一饮而尽,冷冷道:“做我的徒弟,就要付出常人所不能付出的代价。仪式虽然简单,但意义却很重大。八尺,在这里,我不会给你讲什么师门训条,也不会有什么要求你尊师重道不可欺师灭祖之类的无聊内容,更不会说什么师傅永远是正确的。哼,徒弟若不能胜过师傅,那是师傅的耻辱和失败!但是我要你从今以后记住一件事:要想领兵打仗,你就必须对自己的士兵负责。你的任务,是尽可能的保存他们,然后才是带领他们打胜仗。不懂得爱惜自己士兵的将军,永远不是一个好将军,这一点,你必须牢记在心,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诡八尺大声回答。 “很好,既然这样,八尺,你坐到我身边来,告诉我这些日子以来你所经历到的,看到的和听到的所有事情。第一件事,先告诉我烈帅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你把其他事情按照重要度进行划分,哪件重要,你就先说哪件,记住,想清楚了再说,你若连事情的重要性都分不清楚的话,也没资格做我的徒弟。” “是!” 。。。。。。。。。。。。。。。。。。。。。。。。。。。。。。。 小坡上,浅水清正在听诡八尺详细讲述烈狂焰死后姬若紫的行动,以及她所查出的前因后果。 浅水清听得很认真,却并不轻易插话。 诡八尺讲得很激动,他大声叫道:“师傅,舞残阳和劫傲就是害得铁血镇被困惊虹的凶手,如果不是他们假传烈帅遗言,铁血镇根本不用打到现在还打得这么辛苦。现在鸿北冥也被他们害死了,若紫姐姐说,暴风军团受他们把持,就连皇帝也不愿对他们轻举妄动,还说只有等你回来了,事情才会有转机。” 浅水清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冷静,不带半点波动,事实上,真正震撼他的,不是舞残阳的出卖,不是鸿北冥的死,而是那个远在天边的西蚩帝国大元帅格龙特。他突然间有种感觉,有种可怕的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感觉到这个人的可怕,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所遇到过的最强大最厉害的敌人。 当别人还在愤怒于舞残阳等人的出卖时,他却**地意识到,西蚩大帝国的沙库而伦家族,才是天风帝国真正要为之头痛并小心的可怕人物。所以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对舞残阳等人的行为说一句话,却冷冷说道:“八尺,从现在开始,记住再不可妄议舞帅与劫帅的作为。没有根据之事,不可乱说,要小心祸从口出。鸿军帅是伤痛我义父之去而辞世的,这中间没有阴谋,没有出卖。铁血镇被困惊虹,那是运气不好。我们的仇人现在只有一个,就是惊虹人。将来也还是只有一个,就是西蚩人。其他的再不用多管,不需多问。” “为什么?”诡八尺不明白大叫。 “不为什么!”浅水清厉声道:“总之从现在起,军中不可有任何这方面的流言传出,如果有听到谁在私下议论此事,就以诽谤军心之名杀之,这其中也包括了你,你听明白了没有?!” 诡八尺心中一寒,慌忙点了点头,浅水清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八尺,你要记住了。能成大事者,就必须忍人所不能忍,凡事要多考虑一些。。。。。。你当明白,此事一旦传出的后果会是怎样。”浅水清终忍不住点拨了诡八尺一下。 诡八尺这才恍然大悟,他小声问:“那以后。。。。。。” “没有以后!”浅水清疾言厉色道:“现在我们要考虑的只有生存,暴风军团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后盾,是我们的支援,所以没有所谓的以后。在任何时候,我们都要表现得比以前更支持暴风军团,其他的事我来考虑,而你,只要做好我交代你的事就够了。八尺,我教导你第二句话,就是不要轻易尝试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否则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是,师傅!”诡八尺老实地低头。 秋水渡口一战,让诡八尺立了大功,然后是换掉军鸽,发现西蚩公主,自从进入惊虹以后,短短两个月时间,诡八尺这个小家伙竟然连立三场大功,如今许多人已经开始把他当成小英雄看待了。然而正是如此,浅水清才不得对其重重敲打一番。 玉不琢不成器,小东西的胆子太大,运气太好,但是再放任他这样下去,幸运之神不可能一直眷顾他。铁血镇如今面对的敌人,一个个都凶狠如豺狼虎豹,若对八尺放任自流,只怕他早晚闯下大祸。但是象诡八尺这样聪明伶俐的小东西,就这样圈着他反而扼杀了一个天才少年的成长,因此浅水清才因势利导,首先教导他两样东西,一就是学会忍耐,二就是学会放弃,但却并不做强行要求。这中间如何辨别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该放弃,就要看诡八尺自己的领悟能力了。 眼看着诡八尺低头识教,浅水清满意的点点头:“八尺,你要记住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在对待暴风军团这个问题上,更不能只听你若紫姐姐一面之辞,毕竟这里面有些问题,我还没有想通。” “什么问题?”诡八尺惊奇问道。 浅水清没有回答,他看着天际烟云,悠悠叹了口气:“八尺,你先睡觉吧。在所有事情理出头绪前,我不会回答你的。” 第八十三章 联姻 夜色已深,漫天的星光点点,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熟睡,只有少部分负责担任警戒的士兵依然隐蔽在暗处,小心地观察周边动静。天风军的斥候能力和警戒能力素来是大陆各国中最强大的,系统的训练还有对士兵质素的重视,使得他们在历年征战中鲜少有被敌人偷袭伏击的记录。如今身处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天风军更是要步步小心,处处谨慎。 浅水清是少数还没有睡的人,事态的发展与变化太多太快,远超出他的想象之外。 傍晚时分与诡八尺的谈话,让他知道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同时也让他看到了更多的胜利契机。他万万没有想到,诡八尺竟会无意中发现惊虹人的信鸽中转站,并做出了交换信鸽的行为,这意味着如果他能把握好时机,很可能利用对方通讯混乱的机会,完成一件他早就想完成却无法完成的大事。 他同样也没想到,太子苍澜竟会做下如此蠢事,姬若紫的担忧同时也成为了浅水清的担忧。 不过眼下最让他头疼的,却不是上述的所有一切,而是那个无意中的收获或者说是麻烦--风婉公主。 不要以为劫获了一位帝国公主是什么好事,事实上一个处理不好,反而可能成为一场灾难。西蚩大帝国可以说是目前观澜大陆军事实力最为强盛的国家,尽管在大陆中央地带,诸国争雄的世界里,从未有人能在军力上与天风人单独比肩,但那是因为也从未有人将西蚩帝国算进其中的一分子。草原与天风两地民众除了当年沙思汗大帝的那场直接较量外,几乎再无任何瓜葛,就表面看来,他们彼此之间既不是盟友,也不是敌人。 尽管暗地里彼此较劲,但是对草原人来说,他们的敌人是枫,丘,黎等诸国,天风人的目标则是止水,惊虹,和麦加,因此也没有什么大的直接冲突,疆界上更是各不搭边,天差地远。在这种情况下,天风人俘虏了对方的帝国公主,一旦被引发成政治事件,很可能导致双方的直接冲突,并为草原人出兵中原制造由头。 在如今铁血镇被困惊虹的情况下,无论是天风人还是苍野望都不能接受这样平白得罪一个庞大帝国的风险的。 然而就此放走,显然也是不行的。先是格龙特气毙烈狂焰,然后是第二次公决发生诡秘的来生论突然出现事件,几乎样样都在向浅水清指明,在这场战争的背后,在遥远的草原国度,有一只黑手正在伸向这里,伸向他和他的铁血镇。 在这个时候,西蚩公主的突然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浅水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赤风婉的怒斥声:“我是西蚩帝国公主,抱和平使命而来,你们无权这样对我!立刻放了我,本公主尚可以网开一面,不再计较此事,否则西蚩天风两国一旦开战,只怕贵镇士兵担不起这个后果!” 旁边的看守士兵发出嘿嘿的冷笑:“两国既不接壤,贵国要打到我天风帝国的土地上,只怕还得先过几道门槛才行,就是不知道枫,丘诸国愿不愿对你们开门放行呢。” “你!”赤风婉愤怒的脸上现出一片潮红,浅水清的心却是微微一动。 他站了起来,大踏步来到赤风婉的身边:“你们是怎么进入惊虹的?” 赤风婉呆呆地看着浅水清,直到现在,她还很难相信,眼前的这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就是那个传说中杀人无算,血流成河的天风血屠,就是那个令沙库而伦格龙特也为之忌惮的浅水清。 他站在自己的身边,就象个邻家大哥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神中却充满看破人生的淡漠。 她微微看了一会浅水清,直到对方咳嗽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浅水清正在问自己,她脸一红,冷冷回答:“这与你有何关系?” 浅水清立刻道:“如果不是你的仆人要杀我徒弟,我不会下令杀光你的随从。虽然我义父是被贵国元帅气亡,不过我可以选择相信这不是贵国元帅之本意,所以到目前为止,天风西蚩两国,至今尚无交恶之必要。如若可以,当可共存之。” 赤风婉怔怔地看着浅水清,想不到眼前的这个人,外交辞令同样运用得出神入化。 浅水清继续道:“但是要想保持两国和平,就必须先证实各自的诚意。所以我需要风婉公主你向我阐明你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和理由,并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赤风婉朗声道:“我奉父汗之命,来惊虹与该国国主缔结和平条约,走得是海路,从都市联盟进入。由于秋水渡口大战,我们被迫转道向东,打算经康州前往霸业城,没想到路上会碰上你们。” 浅水清苦笑摇头:“你是不是以为浅水清是那么好骗的一个人?” 赤风婉一滞,浅水清已经叹息着站了起来:“缔结和平条约。。。什么时候起,草原豺狼开始不吃肉,改吃草了?和平。。。这可不是草原蛮族的追求啊。你的后半句我到是可以相信,走海路是个好选择,不过前半句编得实在是过于荒谬,令人难以信服啊。” “事实就是如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若不想两国刀兵相见,浅水清,我警告你最好放了我。擅绑西蚩公主,引发战端,这样的罪名,你一个铁血镇督还担当不起。” 浅水清淡淡回答:“天下还没有我浅水清不敢担当的事。铁血镇人在惊虹,做什么不做什么,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替我做决定。公主殿下,不要再拿两国关系来做文章恐吓我了。\\\\你看我浅水清象是那么容易被吓倒的人吗?至于你所谓的事实。。。。。。嘿嘿,若你所言属实,请问世均洋为什么还要杀你们?” 赤风婉愕然无言,她当然知道浅水清不是那么好骗之人,这刻美目流转,心中刹那间转过无数念头,突然间脸上竟绽放出盛彩光芒。然后,她站了起来,带着妩媚万分的姿态来到浅水清的身边。 看着浅水清,用充满媚惑的口吻对他说:“如果我告诉浅将军,我来到这里,是为帮铁血镇度过难关,更好的在这里生存下去,不知道将军信是不信?” 这个女人在白天作战时勇悍绝伦,到了这刻,却摇身一变,成了千娇百媚,充满**的风情女子,其变身能力真真是令人叹服。 浅水清视若无睹,任由赤风婉的手游走在他的背上,再打上他的肩头,直到触摸上他的面颊,才轻笑道:“你的手再敢往我颈部动脉挪动一分,我的刀就会刺烂你的下身。” 感受到下体那点冰寒与坚硬的赤风婉,动作微微一滞,看着浅水清道:“看来就算我说我真得没有要挟持你的意思,你是不会相信得了?” “只要你给出充足的理由,还是可以考虑接受的。” “浅水清,你可知有些事情,只要你愿意相信,它便是真的?” “此话如何解释?” “简单,只要你选择相信我现在所说的:我进惊虹,就是为了帮铁血镇,那么你就可以得到五万匹战马,和大量的金银财宝。我知道你不在乎钱,可是你不能不在乎马!这可是五万匹最优良的西风草原战马!铁血镇的战马。。。已经不多了吧?” 浅水清心中微微一动:“从哪里得来?” “在我回到霸业城后,自会告诉你从哪里得到。” “若我不放你呢?” “你什么都不会有。” “那若是我坚持知道你们到底为了什么进惊虹。。。。。。” 赤风婉看着浅水清的眼神充满愤怒:“浅水清,你不可能两者兼得!别想逼我说出更多,我知道你不敢杀我!只要你还没有放弃回到天风的想法,你就绝不会杀我!你不会选择代替苍野望做出和西蚩帝国翻脸的举动的。所以,聪明如你,当知如何选择!” 就在这刻,一把冰冷的声音传来:“女人,别白费心机了。浅水清,关于赤风婉为什么要进我惊虹,我又为什么要杀他们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回答你吧。” 说话的,正是世均洋。 。。。。。。。。。。。。。。。。。。。。。。。。。。。。。。。。。。 即使是世均洋,第一次看到浅水清,也不免要叹息江湖上传言有时竟会如此虚假。传说中狰狞凶恶的大汉分明就是个翩翩英少,如风般飘逸出尘的男子。即使是在聆听涉及到整片大陆兴亡的阴谋,他依然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淡然,那样的从容不迫。 坐在那片小坡上,只有浅水清和世均洋两个人在一起。两个人在这刻仿佛不是对头冤家,而是相知多年的老友。不远处的诡八尺,悄悄爬了起来,他没有再睡觉,因为他知道,或许这两位沙场大将接下来的****,将会令他一生都受益无穷。 浅水清悠然道:“八尺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一路逃亡,虽然一直都是他在伺候你,但总的来说,你对他也算不薄,没有虐待过他,我在此先谢谢你。对了,我刚收了他做徒弟,从现在起,他真的是我徒弟了。你要是再有机会逮到他,送他去霸业城,那么你先前的准备就不能算欺君了。” 世均洋嘿嘿冷笑:“老子现在人在你们手里,做了俘虏,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君主?既然早晚都是个死,死在天风人刀下,我多少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可惜啊,并不是每个英雄都会有好结果,也不是每个忠心为主的人,都能让主子明白自己的忠心,不说别的,单说你劫杀西蚩使节团的事,就足以让梁丘旭将你满门抄斩,我相信梁丘旭在如今的情况下,是绝不敢得罪赤帝的。” 一说到西蚩人,世均洋怒哼道:“草原人狼子野心,试图兵不血刃取我惊虹,我辈爱国之仁人志士,但有所知,当力阻之,大将军梁中流,孤正帆以下,凡我惊虹有骨气之军人者无不反对,偏偏益子谦之流却崇西而仇东,宁愿草原豺狼当道,也不予我独立卫国,实实是可耻之极!” 话题就这样在浅水清的引导下,自然而然地转到了他们想要谈论的目标上去,浅水清眼中微亮,轻声问道:“怎样一个兵不血刃法?” 世均洋从牙齿里蹦出两个大字:“联姻。” 浅水清脑中豁然开朗,一下子全明白了。 政治联姻,一直以来都是封建时代的一件极为重要的外交武器。 不要小看这把武器,它所带来的意义其实重大而深远。 所谓帝国,其实也就是家国的代名词,皇帝既是国主,也是家主。这种思想在绝大多数封建国家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思想。也正因此,皇帝的家事就是国事,政治联姻由此而走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政治高度。 早在二十年前,西蚩大帝国就有人为了改变周边各国对草原人一体同仇的敌视态度,而提出远交近攻的政治策略--即交好惊虹,圣威尔,北方独立领,麦加和天风等国,孤立枫,丘,黎,亚提等地,为草原人杀出草原创造机会。 然而大陆诸国对草原人天生的戒备心理使得他们内部即便打得再翻天覆地,对西蚩人的友好却是始终不买帐,正如世均洋对赤风婉所说的“情愿惊虹亡于天风人之手,至少还都是梁人血统,一族之人,也不情愿落于草原豺狼的统治下,过猪马不如的生活。” 远交近攻的策略失败后,五年前,帝国丞相旺赞为了解决此问题,提出了政治联姻的手法,希望将当时年仅十六岁的风婉公主嫁给惊虹太子梁鸿,此计若成,则从此以后西蚩人就与惊虹人成了姻亲。如果赤风婉能够成为惊虹皇后,将来她所生下的孩子也就带有西蚩人的民族血统,一旦由其继承大统,那么做为孩子外公的西蚩帝国国主赤帝就有太多机会可以采用拉拢,要挟,利诱等诸般方式扶植傀儡君主,甚至最终促成两国和并。当然,以西蚩人的实力而言,所谓的两国合并,其实就是大国吞并小国的修饰性说法。 这种和平吞并,远比武力吞并要省力也安全得多,缺点就是费时较长,且成功把握并不大。 然而西蚩人还是这么做了,三年前他们派出一支使节团队前往霸业城游说,并在那里说服了最重要的人物--惊虹丞相益子谦。 然而此事遭到了国内众武将的强烈反对,对于草原人的强大,凶狠,与贪婪,他们实在是太清楚了。 也因此,世均洋对西蚩人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才会在一看到西蚩人的车队后痛下杀手。这三年来,西蚩人一直在为赤风婉嫁入惊虹做着种种努力,而对世均洋来说,难得有机会碰上风婉公主亲临惊虹,他是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拼着一死也要杀掉赤风婉的。 浅水清是个聪明人,不点就透,所以世均洋只说了联姻两个字,他就立刻明白了西蚩人背后的阴谋,不过也正因此,他有些想不明白,所以他问世均洋:“既然这样,为什么益子谦还要联合朝中文官接受西蚩人的请求呢?” 世均洋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这还不就是因为你们天风人的威胁,浅水清,如果我惊虹人真与西蚩人联合起来,你天风帝国,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攻打我惊虹吗?” 浅水清心中一寒。 的确,如果真是那样,苍野望对攻打惊虹一事一定会慎之又慎。 益子谦做为惊虹丞相,其实在惊虹也是颇有名气的大儒,他并不是蠢蛋,不是看不出西蚩人扔过来的这块甜饼背后携带的毒药足以让整个国家致命。然而他同样明白一件事:西蚩人的计划终究只是计划,并不是那么好实现的。 因此他向国主提出,大可以答应西蚩人的联姻要求,借草原人之力震慑天风帝国,使其不敢轻动,但同时,他自有把握让赤风婉进入惊虹以后绝不可能为太子诞下一儿半女,绝不让有草原血统的人有登上大宝的机会。由于赤风婉是嫁入惊虹,因此西蚩人的实力就算再强大,对处在惊虹的赤风婉终究只能是鞭长莫及,不可能事事都照顾到她,所以惊虹人只要小心一些,绝不会有西蚩人和平接收惊虹的任何机会。 在政治联姻这个问题上,长于政治手腕的益子谦绝对比那帮将军们敢冒险得多。 以益子谦为首的一帮朝中文官老臣和以孤正帆,梁中流为首的一帮朝中武将,就是否接受赤风婉进入惊虹一事,产生了极大的矛盾,这使梁丘旭左右为难,事情便因此一再拖而不决。 三年来,为了让赤风婉能够嫁入惊虹,西蚩人可以说是做出了种种努力,而随着天风人灭掉止水,惊虹内部支持联姻的呼声因此而大涨,甚至少数武将也因此倒戈,加入到益子谦一方的阵营中。 说到这,世均洋叹息摇头:“益子谦一介书生,总以为西蚩人想要嫁入惊虹,为的只是和平吞并,其实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西蚩人只要把赤风婉嫁进惊虹,那么出来和平吞并之外,他们还有另一个选择。” 浅水清淡淡接口:“武力进入。” “没错!”世均洋的声音高昂起来,有着碰上知音时的兴奋,哪怕这个知音是他现在的死对头。“西蚩人狼子野心,他们一心想要吞并大陆,对他们来说,任何一个单独的国家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所有国家的联合。为了师出有名,他们需要制造一些由头。而赤风婉的嫁入,就是他们出兵的最好契机。益子谦不相信西蚩人敢出兵,但那是因为他不懂军事。对于草原人来说,军事占领远比政治入侵更来得痛快,更来得有效,他们擅长于作战而不是玩弄手腕。当益子谦以为他可以避免被西蚩人和平兼并的命运时,却根本不知道他正在为西蚩人的武力进攻制造最好的机会。想一想吧!一旦天风人真得大举进攻我惊虹,又拿下了寒风关,西蚩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浅水清快速接口:“他们会立刻以姻国身份要求发兵惊虹,帮助打退侵略者。结果很可能就是我天风帝国在惊虹与草原人的联手之下完败,而所谓的盟军却在来到这片土地上后再不会离去。” 世均洋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找些借口就行!” 浅水清道:“他们可以有很多借口,比如身为王后的赤风婉可以要求草原蛮兵协助驻守。” 世均洋道:“他们也可以向我惊虹开出天价,要求我国为其补偿战争损失,实在不行就割地相让。如此一来就更加可以名正言顺地滞留此地。” 浅水清再接口:“他们甚至还可以用保护王室,清剿余孽,协助边防等说法继续增兵,同时要求地方主动为其供应粮草负担,要求各项权利,甚至组建临时地方行政部门,花惊虹人的钱粮,却实行着管理惊虹人之实。。。。。。” 世均洋:“此外西风草原与惊虹也并不接壤。。。” 浅水清:“这样一来西蚩人要进惊虹就得先从枫,丘等国借道。” “若是他们不同意。。。” “自然就有了攻打枫,丘等地的借口。” “若是他们同意。” “那就等于引狼入室。” “如此一来,借着天风人军事扩张的机会,西蚩人则可以高举正义之大旗,同样完成他们自己的武力扩张。” “他国甚至无法随意指责和干涉,因为随着赤风婉的嫁入,西蚩人的一切行为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正是如此!”世均洋大叫起来:“赤风婉这个女人的武功你我都亲眼看见了!如果让这个女人睡在我惊虹未来国主的身边,岂不就是把国主的性命都交给她了吗?我国主命悬人手,宫廷为陪嫁卫队所掌控,整个国家最终都被迫由于对方的强大武力而低头,而消亡。结果就是我们赶走了天风虎,却引来了草原狼!” 原本相敌对的两个人,在这刻说到共同的敌人的阴谋诡计时,竟分外的默契与投机起来,以至于世均洋几乎要把浅水清当成自己相交多年的好朋友。 这刻浅水清微微笑了,世均洋为之一呆,这才意识到此时坐在他面前的正是那只令惊虹人头痛不已的天风虎。 他愤然坐下,无奈叹息。 他叹息,对于眼前的一切,朝中当政的许多人看不到,即使看到了也不愿相信,反而是身为敌人,他们想杀而又始终杀不掉的浅水清,完全能理解,明白,甚至支持。世均洋在朝中得不到的理解,在敌方阵营里却得到了,这令他怎能不扼腕长叹。 “浅水清,老子佩服你,就你的立场而言,你没有做错什么。而且我们能谈得如此投机也是难得。。。可惜,我们终究没法成为朋友。” 浅水清笑道:“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成为朋友。” 世均洋傲然回答:“我世均洋不是什么好人,手里的无辜性命也有不少,必要时老子同样会陷害忠良,卖人求活,所以老子能理解你,甚至可以喜欢你,但老子至少还知道只要家国存在一日,我世均洋就绝不会卖主求荣。想要让老子投降,你还是省省吧。” 听着他一口一个老子,即使身为阶下之囚,依然傲气不减,浅水清也不发怒,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他突然说:“范进忠投降了,现在在我天风任地方行政大员。” 世均洋一楞,不知道浅水清为什么会提到范进忠这个名字:“那个北门关守将?你提他作甚?” “两年前,范进忠落在我的手里,他和你一样,都是誓死不降之人。我只是告诉他,大梁三国,原本一体,分久必合,乃为常事。止水在时,他可以不降,是为主尽忠。止水被灭后,他若依然不降,那就是愚忠。所以,止水被灭后,他就降了。” 世均洋的眼神收缩如针:“就凭你铁血镇一支孤旅,也想灭我惊虹?” “如果惊虹还不能在半年之内消灭我铁血镇,世均洋,用不着我出手,天风帝国大军压境,惊虹必亡!孤正帆想守住寒风关。。。难啊!” 世均洋心中一颤,浅水清已经站了起来。 他朗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有些我原本不知道,想不通的问题,现在终于开始想通了。看来我铁血镇被困惊虹之后,由于事情的变化,使得西蚩人认为他们再度要挟惊虹的机会已经到了。我猜他们已经和梁丘旭有了某种秘密协议,所以才会秘送赤风婉进入惊虹。” 世均洋点头:“老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见到赤风婉后,老子就知道益子谦这个混蛋一定是干了一件大蠢事,他肯定和西蚩人签订了什么秘密协议。” “西蚩人应该是做了一些让步,否则梁丘旭不可能轻易答应联姻之事。” 世均洋摇了摇头:“个中内情我也不知,我担心连孤正帆大将军都未必知道。” “我至少知道其中三条:一:五万匹战马送给惊虹人,以补充摩云峰上之损失。二:数以百万计的金银珠宝的陪嫁,以弥补惊虹国库消耗。” 世均洋听得目瞪口呆,一直在偷听的赤风婉也同样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浅水清举一反三,竟然从她先前的说话中就猜出了协议中的几项重要内容。 那一刻,浅水清笑着对世均洋说: “我要和那位风婉公主再谈一谈,你若有兴趣,不妨一起来听听。如果将来有一天,惊虹真的亡国,而我浅水清又还没死,我希望你能考虑投降我。” 说着,他离开世均洋,再度向赤风婉走去。 他大声说道:“风婉公主殿下,我知道你听见了我们谈话的内容,事实上我也没打算回避你,但我猜你绝不会想到我要对你说什么,因为我关心的,并不是你们和惊虹人签订了什么样的协议。” 他走过去,盯着赤风婉的眼睛,眼神中吐露出凶残的狠戾。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我天风军中,一定有某位高级将领早就被你们成功收买,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是在为你们西蚩人做内应?” 此话一出,不仅世均洋,诡八尺,夜莺等人愕立当场,赤风婉更是吓得魂飞天外。 第八十四章 内应 很多时候,人们对于身处高位的大人物们并不服气。在长期的与高层人物的接触中,他们会发现这些人其实和普通人一样,并没有太多区别。他们未必比别人更聪明,未必比别人更勤奋,也未必就个个都有良好的家世。 那么是什么?让有些人成功,有些人失败的呢? 这是一个千古以来都很难确定的答案,我们只能套一句古老的名言做一点相似的改变:失败的人,个个相仿,但成功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同。 因此尽管孤远影认为,浅水清的成功来自于他特立独行的胆大妄为,铁血镇的将兵认为浅水清的成功来自于他出色的战术指挥与战略策划能力,姬若紫认为浅水清的成功来自于他对人心人性的把握和理解,但浅水清自己却明白,他真正能做到的这一切,其实都来源于一个核心,那才是他真正擅长的东西--在最短的时间内,从复杂多变的事物线索中,寻找到问题的重点! 从和世均洋的谈话里,浅水清敏锐地察觉到,西蚩人的计划远不是那样简单,他发现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为什么从一开始,西蚩人就选择让赤风婉嫁入惊虹?很显然,他们是冲着天风人来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让他们选择了天风人作为他们进攻大陆的跳板? 为什么不是地理位置更好,也更加容易被拉拢利用的圣威尔人?为什么不是那个由野蛮人和疯子组织起来的更容易引起周边诸国不满的强悍国度北方独立领?为什么不是可以提供无尽资源的大陆粮仓麦加? 为什么偏偏要是战斗力强大,唯一有可能对草原民族产生巨大威胁的天风帝国? 通过纵容一个帝国的军事扩张来完成吸引其他周边各国的注意力,从而为自己的军事行为创造正义之师的形象固然是一个美好打算,但它的一个基本前提就是----必须能够打败这个国家。 一旦让天风人完成了一统大梁的重任,领土面积再不弱于西蚩帝国的天风人是否真得那么容易被打败? 当西蚩人在面对天风帝国时,是仅仅依靠他们自身的强大来战胜敌人,还是对于天风帝国,他们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的制胜法宝? 又或者是政治上的需要与军事上的针对性的双重结合? 那个时候,浅水清突然想到了一种他以前从未想到过的可能! 。。。。。。。。。。。。。。。。。。。。。。。。。。。。。。 浅水清盯着赤风婉的眼睛,他不需要赤风婉对他那个问题的回答,只需要看她的表情。这个女人脸上的惊骇已经暴露出了他所想要知道的内容。 第一:西蚩人的确有高级内应在天风军中。 第二:眼前的这位风婉公主,显然是知道内情的人。作为未来惊虹王后,她势必要知道谁是未来她可以相信的人,可以依仗的人。 那一刻,浅水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当所有的线索归拢在一起时,脑海中原本朦胧的想法渐渐清晰起来,那些个曾经迷惑他的问题也就逐渐地一一解开了。 这些问题有很多。 比如为什么舞残阳和劫傲会贪心大盛,非要害死浅水清?如果姬若紫的猜测没错,是由于烈狂焰选择了提拔他为主帅这个原因而使二人放弃攻打寒风关,那么有一个问题解释不通----他们本可以只说出部分遗言,比如攻打寒风关计划一事,却不提浅水清升任主帅一事,这样一来,事情的可信度会大大增加,根本不会有后来的麻烦,为何要愚蠢到连寒风关也一起放弃?显然是有人为求万全,故意如此,存心要置浅水清于死地。 比如为什么格龙特要写那封信?古往今来,凡有大成就者,绝不做这种平白得罪他人却无任何好处之傻事。所以浅水清相信,在格龙特写信之前,一定已经知道了烈狂焰的伤情严重,绝不可有丝毫动气迹象,否则性命堪忧。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烈狂焰的病情的? 比如为什么西蚩人对他浅水清要如此戒心重重,如此害怕他掌权后排除异己,提拔自己人?很显然有人会在被排除的边缘。 比如为什么西蚩人要在这个时候派出赤风婉进入惊虹,这是不是意味着西蚩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动手了?而这一切,显然和他在惊虹的作为有关。 所有这些问题,浅水清在这一刻统统得到了答案。 暴风军团中的确有高级将领已经成为西蚩人的走狗打手,为其效力,替其卖命,并在关键时刻在背后捅天风人一刀。 而这一次,这一刀正捅在了浅水清的身上。 他看着赤风婉,叹息着说:“不愧是老牌的军事强国,战前准备工作能做到如此细致的地步,我浅水清也不得不说声佩服。你可以不回答我的这个问题,但我还是要说,这个人的存在,已经成为我帝国最大的威胁。一旦他是镇督以上的高级将领,可以事先知道我军战略安排,战争动向,那么他日与贵国开战之日,只怕也就是我国败亡之时。如果他能成为军团主脑,那就意味着我天风帝国在面对西蚩人的大军时,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上百万将士都可能因为此人而全军尽丧。” 说到这,他惋惜地摇头:“我替你们可惜,你们太早动用了这颗棋子,他现在露出马脚了。” 赤风婉怒哼道:“浅水清,我很佩服你的智慧,能把事情猜到这一地步。不过你一不可能知道他是谁,二不可能活着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我何必要活着把消息带出去?”浅水清淡淡回答:“我只需要把我知道的,和我所推断的内容广为撒播,野王自然就会知道事情真相。” 赤风婉哈哈大笑:“哼,那就会引发猜忌,使诸将不和,彼此不安,互相监视,军心散漫,作战无力!” “看来,你是真得很担心那个人的安危啊。”浅水清笑道。 赤风婉脸色连变数变,原本好看的脸孔这刻因为愤怒而扭曲成恐怖模样,眼中更是喷薄出如火烈焰,若眼神可以杀人,那必定已将浅水清大卸八块,千刀万斩了。 浅水清的手伸到赤风婉的脸上,这女人把脸一缩,大叫道:“别碰我!” “碰了你又如何?”浅水清拍拍她的脸蛋。 这女人竟哇的一口对着浅水清咬下,看样子非得要咬断他几根手指才甘心。浅水清变拍为爪,一把扣住赤风婉的下巴:“好一个凶辣女子,果然有味道,只是身为公主,如此凶蛮,草原蛮族之称,确非无由。” “我呸!”赤风婉一口唾沫过去,浅水清啪用手接过,转手一巴掌拍在女人的脸上,冷笑道:“你的东西还给你,我不稀罕。” “你。。。。。。!”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番待遇,赤风婉气得几乎要发疯,浅水清却已经冷笑着站了起来:“我知道你是想激怒我杀了你,如此一来,就没人知道我暴风军团中,到底谁是那个该死的内应了。但是我老实告诉你吧,就算你不开口,我也有办法查出来!” “你胡说!”赤风婉狂吼道。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你可以认为我胡说,因为你们自认为这件事做得很隐秘。。。唔,也的确是很隐秘,可惜,你们还是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赤风婉终于坠入浅水清的槲中,完全被他天马行空般的说话思路所吸引。 浅水清冷冷道:“这个错误,野王没有看出来,鸿帅没有看出来,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们西蚩人一直都对我天风帝国和东土世界有着如此蠢蠢欲动的野心。我的女人也没有看出来,那是因为她不懂军事。但是命运却自有安排,安排你们出现在了这里,安排八尺来到了我身边,安排了世均洋将军来到我这,让我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最重要的是。。。。我是浅水清,所以,我看出来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语气不重,但分量却格外的沉重,听得世均洋还有赤风婉均是心中愕然,不由得不相信。 浅水清到底看出了什么? 赤风婉咬紧牙关道:“你少来诈我,你根本不可能看出任何问题?” “哦?是这样吗?”浅水清轻描淡写地回答:“那么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说出可以查出这个人的办法,那你就直接告诉我他的名字,如何?” “好。”赤风婉把头一点,如果浅水清真有办法能查出谁是西蚩人的内应,那么早一刻知道,晚一刻知道,还真没太大区别了。 下一刻,浅水清冷冷说道:“八尺,你过来。” 诡八尺老实地过来。 浅水清洒然道:“今晚之前,我教过你两句话,那么现在,我要教你的是第三句话。在教你第三句话之前,我要告诉你的是:要做一个出色的军人,就必须对军法,军规,军情,都要有所了解,并且了解得越深刻越好。所以,这第三句话就是:专业决定能力,细节决定大局。” “专业决定能力,细节决定大局?”诡八尺疑惑地重复着。 “没错。”浅水清点头道:“要知道各国往来,总有密探细作在国内行走,此类事情屡见不鲜。然,鲜少有敌国内应能成为三品以上官衔者。盖因各国法律虽有不同,但在自我保护上,其核心宗旨其实是一样的。凡为国之重臣者,各国王室历来是要查其祖谱,数其三代,非在帝国有二十年以上长期生活者,不得任要职,来历不明者更不得出仕拜将,即便如此,还要注意警惕,仔细观察,且不可有己方重将为敌买通的机会。情愿他贪赃枉法,也不可为敌所用。除非有为国家立下灭国,救驾等大功者,否则不会轻易改变此原则。因此,我暴风军团中的这个叛逆,对我们来说固然是危害重大,对西蚩人来说同样是得之不易,轻易不会动用。” “我明白。”诡八尺接口道。 西蚩帝国的这个高级内应,绝对是来之不易的,因此平时潜伏必定极深,毕竟各国对领兵将领的选拔工作极为严苛。浅水清之所以一直很难升上去,却在风雪宫救了皇帝之后才一步登天,这方面也是极大原因。 他的来历太简单--孤儿,无家无业,典型的来历不明。要不是先灭止水,后救皇帝,他想做到镇督难比登天。 但是如今,在这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浅水清却要找出这个暴风军团中的敌国内应,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但偏偏浅水清却颇有把握,令赤风婉怎么都不敢相信。 浅水清继续道:“但是要查出这个人,其实说不容易,也不容易,说不困难,也不困难,只看是否用心了。”说着,浅水清眼中露出丝丝得意:“八尺你需知军中条令,凡敌方来信,都需要身边人先做检查。一为防止敌人信上抹毒,害我高级将领,二为防止有高级将领与敌私通。所以要想知道谁是叛逆,还得从信本身下手。。。。。。” 他这话一出,世均洋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浅水清凭什么说他可以查出这个人了,惟独赤风婉还听不太明白。 诡八尺却高声大叫起来:“我明白了,给烈帅的这封信,是害死烈帅的重要凭据,是万万不能出错的。若是让其他人先检查过这封信,就有可能注意到信上内容,很有可能就会事先提醒烈帅,使他在心理上有所准备,如此一来,气毙一事便成空幻泡影。所以,送信之人必须确保此信在送到烈帅手中时,不会有任何人查看此信,更不会提前泄露此信内容。这种事让别人来做很显然是无法令人放心的,所以说。。。。。。。” “所以说!”浅水清斩钉截铁道:“谁是亲手把信交给我义父之人,谁就是那个西蚩人的内应!” 赤风婉的精神彻底垮了下来。 第八十五章 后人 站在高岗上,浅水清任由清风吹拂,却抚不平他仿佛一团乱麻般的心。 信,是计显宗交给烈狂焰的,这一点在军中并不是秘密。当赤风婉听到浅水清所言之后,痛快地说出了内应的名字。 由于信上并未涂毒,计显宗这个送信人在表面上不会有任何问题。错非事先察觉到暴风军团有西蚩人的内应,并早早泄露给了西蚩人关于烈狂焰的伤情,否则没人会想到,格龙特书写此信的目的就是为了气死烈狂焰。直到现在,包括舞残阳和劫傲二人在内,依然很难理解格龙特为什么要写这封信,看起来是典型的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的无意义行为,谁能想到内中却包含了太多阴谋。 浅水清对于内应是计显宗一事到是丝毫不觉得惊讶,鸿北冥死后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尽管不能以此推定他是整件事的主犯,但做为怀疑对象却是具备条件的。 将信交给烈狂焰后,计显宗看着烈狂焰气到吐血倒地,然后亲自派人通知舞,劫等人,同时安排烈焰卫守卫在外,以稳定军心为由不许任何人接近,其实是为了拖延救治,他自己则潜回到烈狂焰的身边观察他的伤情。这是为了确保烈狂焰会死,如果烈狂焰的伤势复发得不够重,他会考虑亲下杀手,当然如此一来,他暴露的可能性也会增加,因此他不许任何人知道自己当时就在烈狂焰帐内。 待到发现烈狂焰的确已经生命垂危时,计显宗心思大定,这时正好舞残阳和劫傲二人赶到,计显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烈狂焰的临终遗言,竟然是配合铁血镇偷袭寒风关的大计。 计显宗很明白一件事,西蚩大帝国在计划长远未来时,惊虹是很重要的一个跳板,通过它,西蚩人可以拥有剿灭枫,丘等国的借口,可以以正义之师的名义对抗天风,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中原地区。然而这一切,都必须在赤风婉嫁进惊虹以后在进行,才显得更有说服力。 所以,西蚩人需要天风人对惊虹人予以强大的军事压力,但是对于是否灭国这个问题上,西蚩人有两种看法。 一种并不希望惊虹就此灭国,因为这会助长对方实力,同时给西蚩人的出兵造成军事上的麻烦。这方面看法以格龙特为首,这也正是格龙特为什么坚持要保住惊虹,先灭浅水清的原因。这种做法在军事上的把握更大。 另一种看法则认为惊虹就算被灭也没关系,因为姻亲关系从来都不是一种可靠的国家联系,反而是政治与经济上的联合更加可靠。理想的做法就是:先和亲,然后坐看惊虹被灭。天风人拿下惊虹后,必会屠戮王室不留后人,先一步离开的赤风婉就可以用惊虹王后的名义和赤帝之女的双重身份邀请西蚩人进入,如此一来,到时候只要赶走了天风人,则最差结果,西蚩大帝国也将得到惊虹一国之地,有赤风婉的存在,西蚩占惊虹名正言顺,若她能怀有梁室的遗腹子,就更好不过。在此结果上再进一步,就是以惊虹为契机,全面占领整片中原大陆地区。这种做法在政治上的把握更大,为首者则是老丞相旺赞。 当然,在这一切的军事准备中,还包括了挑动其他周边各国对天风人使用武力等一系列手段。 但是无论哪种看法,都是建立在赤风婉先嫁入惊虹的基础上进行,区别只不过是一个要坐等惊虹被灭,一个则不等被灭就动手。 天风人给惊虹人强大压力如今正在使一切变得可行,因此西蚩人一直在朝着这方面努力,计显宗很**地意识到,此时此刻,还不能让天风军拿下寒风关。否则赤风婉还没嫁进惊虹,惊虹人就可能已经先亡了国,这也同样正是格龙特的想法。他无法接受三国一统的天风帝国在一位天才统帅的率领下成为西蚩人最强大的劲敌。所以他必须阻止这件事。 恰巧烈狂焰临死前,说出由浅水清继任暴风主帅的遗命,计显宗立刻抓住舞劫二人心中的不满。他大胆进言,建议放弃攻打寒风关,置浅水清于死地,这个险可以说冒得相当大,可他终于成功了。不但浅水清和铁血镇因此被困惊虹,两位军帅也被他牢牢捏住把柄,彻底掌握在西蚩人的手中。 有人开了头,自然就有人做接下来的事,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舞劫二人心中妒火被挑起,再没考虑其他后果,以至于大错铸成之后,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但是事态有时候又并不总是如人们所料想的那样去发展。 浅水清固然是被困在了惊虹,却并没有坐以待毙,反而越战越勇,数次力克强敌,令大陆周边诸国震惊。如此抢眼的表现,固然让天风人欣喜若狂,也使得西蚩人原先的政治策略和军事规划,被迫做了一些改动----加速赤风婉嫁入惊虹一事,做好天风人有可能拿下寒风关,西蚩人提前发动战争的准备。 这是政治需求向军事需求做出的一次重大让步,这在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浅水清的出色表现。 然而这点改动却同样并未能按照他们的计划去走,反而刚一实行就出了差错。正如浅水清的计划因为西蚩人的出现而遭遇变故一般,西蚩人的计划,同样因为诡八尺这个军中小福星的出现而搁浅,并导致浅水清获悉一切前因后果,甚至连计显宗这颗埋藏在天风帝国多年的暗棋,都被他给挖了出来,彻底为帝国清除了一大毒瘤隐患。 。。。。。。。。。。。。。。。。。。。。。。。。。。。。。。 重新回到赤风婉的面前,浅水清问:“计显宗为什么要背叛天风帝国?还是他一开始就是你们派去的人?” 赤风婉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事已至此,她惋惜也是无用,谁能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见微知著的能力如此之强呢? 瞥了浅水清一眼,赤风婉无奈道:“这说起来其实是个大秘密,不过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计显宗不是我们派去的人,正如你所说的,除非如你般立下盖世之功者,否则没可能攀上如此高位。” “那是怎么收买的?” 赤风婉嘿嘿一笑:“收买?浅水清,如果我西蚩帝国要收买你,不知多少价码可以让你真正动心。” 浅水清有些明白了:“计显宗在天风帝国有家有室,据我所知还是名门望族,家中殷实,财富无缺,仅仅用钱来收买,的确有些困难。那么是用什么?” “什么好处也没有。” 浅水清愕然:“怎么会这样?那为什么计显宗还要出卖帝国?” “因为他恨苍家皇室,也怕我们,他不敢不出卖!”说到这,赤风婉的声音高傲起来:“你们梁人,用心狡诈,生性狐疑,且最擅行鸟尽弓藏之举。虽然你们总是自诩文明种族,看不起我们草原人,称我们是不开化的蛮夷,但至少我西风草原诸族之人,从不做那祸害自家人的事,至少不象你们,将有功之臣屠戮,害死!” 浅水清的心微微一沉,他**地意识到赤风婉要说什么,果不期然,赤风婉道:“计显宗的爷爷,他曾经是你们天风人的旷世功臣,结果却遭受迫害,险些被你们天风皇帝害死。计显宗所为,不过是尽子孙孝道,替他爷爷报仇罢了。” 浅水清厉声道:“胡说!天风有建以来,我从未听说过有三品以上,为国立下旷世之功的计姓重臣。” “那是因为他的爷爷一不姓计,二不是朝中重臣。” “不姓计?”浅水清微愕之间,赤风婉已樱唇轻吐:“秦仪这个名字,你当听说过吧?” 这句话仿佛擎天霹雳,重重地轰砸在浅水清的头上,彻底把他砸蒙了。 。。。。。。。。。。。。。。。。。。。。。。。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真正值得浅水清去崇拜,去尊敬,去佩服,去欣赏,那么这个人就应当算是秦仪了。 尽管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一介书生,但这个人却拥有着博纳天下的胸怀,纵览古今的学识,和非凡的见识。他的《四极游记》和观澜大陆图,可以说这个人一生最大的成就。由于军人只擅杀伐,不擅创造,所以很多时候,浅水清从不认为军人是伟大的职业,但反过来,他对秦仪却敬佩有加。 对于他的文化战思路,以一支笔削弱周边诸国的能力,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因此才写出了浅氏兵法,并任其流传,这就是典型的偶像模仿行为。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计显宗竟然会是秦仪的孙子。 不过令他惊愕,甚至可以说震惊的却还远不止这些。根据赤风婉的说法,当时的天风四世皇帝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为了避免《国论》真相外露,当时的皇帝兔死狗烹,想杀秦仪,一方面行灭口之实,另一方面也可使周边各国更加相信此书之重要性。因为秦仪本人其实很想让他的思想广为流传,在政治理念上其实并不完全倾向于当时的皇帝,这也是皇帝心起杀机的重要原因。 然而事实却是,秦仪跑了,并没有死在天风皇帝的手中。 他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他的徒弟救了他。 而他的徒弟。。。。。。浅水清简直再熟悉不过。 赵狂言! 谁都不知道,那位死在浅水清刀下,天风帝国有史以来最成功的神棍,其实就是秦仪的徒弟。 秦仪不仅是天风最出色的旅行家,类儒学或伪儒学理论大师,同时也是一位星相大师,只是星相之学,久窥天机,易遭天谴,因此他从不向人吐露此事,几乎不在人前展示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当年的皇帝试图以假为真,杀死秦仪时,万万没想到秦仪竟会事先料到有此结局,通过其徒弟巧妙安排了替身代其受死,自己则悄悄流落天涯,从此远离天风帝国。 秦仪走后,秦家子孙也从此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一个名不经传的计家。天下用计,莫过秦仪,或许这就是这个姓的由来吧,也可见其自傲之处。那个时候,谁能想秦仪的后人,竟会默默地重新进入天风帝国的军事高层,成为其中的重要人物呢? 然而,事情的发展到此并未结束。。。。。。 赤风婉看着浅水清,捂着嘴轻笑道:“世人只知秦仪有三大著作《国论》《四极游记》和《观澜大陆图》,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个人除了在旅行,学识和星相方面有独到之处外,在教育方面也颇为了得呢。秦仪人虽死去,但他的两个徒弟,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却分别成为这片大陆上响当当的人物,此人学识天下,胸有丘壑,天风帝国自毁长城,当真是可悲可叹呢。” 浅水清死死地盯着赤风婉,心中悸动更盛:“留下四个名震大陆的后人?赵狂言算一个,计显宗勉强也可算一个,那还有两个是谁?” “你说呢?”赤风婉傲然冷笑。 浅水清心中一动:“原来当初秦仪是逃到西风草原上去了。” “哈哈哈哈,浅水清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赤风婉疯狂大笑起来:“我父汗赤帝,就是他的另一个徒弟。而他在西风草原上再度成亲,诞下一子,这个人,就是计显宗之父那同父异母的兄弟。。。。。。” “同时也是你西蚩大帝国的丞相,旺赞大人吧?那个有着一半梁人血统却被你父汗力排众议提拔为帝国丞相之人。”浅水清冷冷接口。 “正是如此!”赤风婉傲然回答。 第八十六章 合谋(上) 难怪计显宗会背叛天风帝国,难怪那个旺赞凭借自己并不纯净的血统能跃居如此高位,却又对西蚩帝国忠心耿耿,能力了得,难怪西蚩人会对天风帝国有如此深刻的理解与认识,难怪他们会决定让天风人作为他们最后的决战对手。零点看书。。。。。 一个秦仪,将两个遥远的彼此遥遥相对的大帝国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使他们走上了彼此仇恨,彼此对立,最终互相撕杀的地步。是出于国家大局利益考虑也罢,是出于个人感情也好,秦仪的子孙和徒弟,都势必要对天风人展开报复。 所有的真相在这刻一一揭开,浅水清却突然有种深深的惶恐。 他知道这惶恐由何而来,所以只能一个人先独自冷静一会。 他这样一个人独自站在这里好久好久,所有人都只能在远方看着他,却不被允许靠近。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如果有某件事让浅水清陷入了长思之中,那么这就意味着麻烦很大。 可是无论谁都想不明白,有关秦仪的事情,为什么会让浅水清如此难以抉择,又如此地头痛万分。 他们不知道,浅水清自己却明白,他是为赤风婉那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而头痛。 因为在这里的所有人,只有他和诡八尺才知道一件事,而这件事,几乎可以让浅水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头痛,是因为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必须在某种可能提前到来时,做好准备。 他头痛,不是因为他没有选择的权力,而是这个选择,势必会伤害到一些人,这些人中包括云霓,包括沐血,包括所有忠心于自己国家的铁血镇军人。 所以,他不能不头痛。 时已值子夜,轮值警戒的哨兵都已经换了两拨,作为整支部队的负责人的浅水清却无丝毫倦意,和他一起清醒站着的,有世均洋,有赤风婉,有诡八尺,有夜莺,还有一直默默不说话的无双和八个守护犯人的士兵。 浅水清终于转回头,对那八名士兵说:“你们去睡觉吧。” 八名士兵有些吃惊:“将军,这两名犯人需要看守。” 浅水清摇了摇头:“不必再看守了,由现在起他们就已经自由了。” 自由?赤风婉诧异地看着浅水清:“你要放了我?” “不放又如何?留着在这里占我们的口粮?还是杀了你后等待贵国名正言顺的复仇与出兵?”浅水清反问。 赤风婉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早知道你这人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刚才就不告诉你那些事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浅水清笑道,他转头对那八名守卫士兵说道:“都去睡觉吧,不过记住,你们今天听到的一切,尤其是关于秦仪与计显宗的事情,全部都必须给我忘记。我不希望明天一早醒来,队伍里到处都在传扬此事。总之,你们今天什么都没听到,明白了吗?” “遵将军令!”八名士兵也知道今晚所讲述的一切,件件惊心动魄,如果传扬出去,只怕真要天下大乱了,自然不敢胡乱开口。但是他们不知道,浅水清让他们现在去睡觉,是因为还有件更加惊心动魄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知道。 世均洋毫不犹豫地走了。 他知道浅水清为什么放他。 劫杀西蚩公主车队一事,会让梁丘旭震怒,如果他敢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的世均洋,最好的做法就是选择个隐蔽地方定居,从此不问世事,再不可能对铁血镇产生任何威胁。如果有一天,他还想重铸山军辉煌,那么这一天,不会是在梁丘旭的掌握下,而只能是在浅水清的掌握下。 他走的时候,有些迷惘,看着诡八尺有几分不舍,就连诡八尺,突然也觉得有些不舍起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就是如此奇妙,曾经的相处充满了尔虞我诈,充满了勾心斗角,充满了坑蒙拐骗,更充满了血腥与杀戮,但是这刻这一大一小,却真心开始喜欢起对方来了。 “我会想你的!如果有一天,你还想领兵,你不是一定要选择我师傅的。三年!世大将军,三年以内我如果能领兵超过一万人,我就来找你!”诡八尺对着远方大喊。 世均洋的身躯微微颤了一颤,终于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落寞地离去了。 。。。。。。。。。。。。。。。。 回头望望浅水清,诡八尺问:“师傅,我这么做对不对?” “挖墙角是不对的,不过能挖得如此理直气壮,还能装得如此无辜无知,那就做对了。干得漂亮,八尺。”浅水清回答。 诡八尺嘿嘿笑了起来。 送走了世均洋,浅水清看向赤风婉:“你怎么还不走?” 赤风婉大笑:“我既已获得自由,自然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天大地大,我草原人早习惯了四海为家,又哪里去不得,留不得了?本公主现在啊,哪都不想去,就想在这里好好睡一觉,睡到天亮之后再出发,到时候是去霸业城还是去其他地方,悉由本公主心意。哦对了,说到走,你还得把通关文堞还给我,没那东西,我进不了霸业城,也进不了王宫。” 浅水清随手把文堞交还给赤风婉,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有种冲动,想用利用这些文堞直接混进霸业城,杀死梁丘旭,但是想想最终还是作罢。 此想法太过飘渺,太过不切实际。 看着赤风婉接过文堞,浅水清突然道:“来生论的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赤风婉优雅点头:“没错,那个时候,我们不打算让你活着走出惊虹。你这个人太危险,对我西蚩大业影响甚重。” 浅水清终于吐了口气,现在,只剩下那个最后的也最令人头痛的问题了。 他问赤风婉:“对于我浅水清,你们西蚩人就只有杀之而后快吗?” 赤风婉爽快回答:“天下将才,若不能为我所用,就当为我所杀,这是各国奉行之道。由于你和云家小姐的事情天下皆知,无论是丞相还是大元帅,都不认为你是可以拉拢的人物,既如此,便惟有设计除之。” 那个时候,浅水清突然意味深长地回答:“却也未必。” 此话一出,身边四人,赤风婉,夜莺,无双还有诡八尺同时大吃一惊。 “你。。。。。。浅水清你说什么?”赤风婉指着浅水清的鼻子问:“我的天啊,我没有听错吧?你竟然想投靠我西蚩帝国?” 那一刻她双目放光,压低嗓门急急说道:“浅水清,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诈降的话。。。” 浅水清已经打断了她的说话:“谁说我要投降你们了?”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浅水清悠悠叹了口气:“国与国之间的相处,有时候未必就是你死我活之局,偶尔也可以共存共进,共同发展。我的意思是。。。既然西蚩大帝国如此看得起我浅水清,那我们不妨考虑一下转换关系,不必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他看着赤风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合作!我浅水清,还有铁血镇数万将士,和你们西蚩帝国合作。只要你点头,我就可以给你们。。。你们想要的东西。” 赤风婉完全傻住了,就连夜莺无双也不明白浅水清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夜莺没有说话,诡八尺也没有说话,而一直沉默的无双终于愤怒地低吟起来:“浅水清,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在叛国!西蚩人想要的东西。。。他们想要的就是出兵的借口,想要的就是减少出兵的阻力,想要的就是由天风帝国来为他们挡住一切政治上的非难!” “这正是我要给他们的!”浅水清傲然抬头:“还有,我也不是在叛国,我自有我的理由,我只是想保住铁血镇所有人的性命。” “什么理由?!”所有人同时出口。 无论是赤风婉还是无双他们,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一刻,浅水清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今天下午,八尺告诉了我若紫在圣洁走廊借道行动失败的原因。八尺,你告诉大家是什么使若紫的借道大计失败的。” 诡八尺低低回答:“是太子吃里扒外。。。。。” 当诡八尺将这件事娓娓道来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听得长叹一声。无双问道:“这就是你要和西蚩人合作的原因?为了报复太子吗?” 浅水清没有回答他,却转对赤风婉道:“风婉公主,回答我,如果你是野王,处在这个位置上,你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怎么做?” 赤风婉爽快答道:“想办法干掉你,替太子完成他没能完成的事情,否则将来你若知此事,难保不起叛心。对君王来说,事情永远不存在对错之别,只有干得漂亮不漂亮之差。既然小子没干好,那老子就只有亲自出马。” 浅水清点点头,低沉的嗓音仿佛天边轻轻的私语: “如果我所料不差,陛下其实早已知道了若紫行动失败后的真正原因。。。。。。” 第八十七章 合谋(下) 今夜,注定了是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夜晚。 一桩桩阴谋在今夜被揭开,一件件秘辛在这刻被公布,一个个典故在此时被发掘,一条条推测也终于被确定证实。 君臣之情,是这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感情,被破坏的君臣之情,一旦出现重大问题,通常是极难修复的。 太子的愚蠢使得苍野望和浅水清之间的关系出现了无可弥补的巨大裂痕,无论苍野望采用怎样的手法都不可能再修补完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使用隐蔽手段悄悄除掉浅水清。 当然,这里面有个前提,就是目前为止,苍野望并不认为浅水清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太子依然以为,他瞒过了所有人。 浅水清之所以肯定苍野望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因为公孙石。 这只老狐狸,苦心计划,等待了这么久的好机会,又怎么可能轻易错过?姬若紫和浅水清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就算使节团的人假装不知道,老狐狸却肯定会通过某种巧妙手段告诉苍野望事情的原委,从而催生苍野望对浅水清的杀机。 本来浅水清从内心深处是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的,但是秦仪的事情却打动了他,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险些和姬若紫一样,犯了一个一相情愿的错误----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事实就是,天风帝国已经靠不住了。 如果说天风帝国先前的拯救努力还算得上是真心的话,那么现在的努力就只能算幌子。 浅水清一天不死,暴风军团就不可能拿下寒风关,原因无它---如今的暴风军团总帅,正是太子。 苍野望派自己的儿子来主持攻打寒风关,其背后的重重用意正在显现。 甚至远在西部的姬若紫,在圣威尔的云霓,都将会遭遇到数不清的冷枪暗箭。 一条条分析就这样娓娓道来,听得众人连惊讶都已经麻木。 夜莺苦涩地笑:“这么说来,铁血镇已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军了?再无法得到国内的任何帮助?” “不。”浅水清摇头:“野王绝不会公然杀我,而且他也不知道此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所以他才会继续做出努力营救的姿态。在必要时甚至同意若紫等人的要求。他甚至可以接受暂时先救我出来,只因他无法确定,我何时会知道真相。所以,在确保我不知道此事真相的前提下,他甚至依然会考虑救我,但任何营救行动的背后,都必定会埋藏着一把杀我的刀,然后在他觉得适当的时候对我下手。这,才是野王会做的选择。我想。。。在知道了计显宗是秦仪后人的事后,他会更加下此决心的。” “什么时候叫做适当?” 浅水清是看着赤风婉回答的:“对惊虹人的破坏达到最大化,铁血镇最后一滴鲜血彻底流干的时候,或许就是我浅水清死亡的最适当时机。” 赤风婉捂着嘴大笑起来:“浅水清,你现在当真是走投无路了,我劝你立刻向我西蚩大帝国投降吧,我可向你保证,只要你肯归顺我国,他日你必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 浅水清笑答:“我的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我的过去,背负着谋逆弑上的罪名,我的性格,是人若害我,我必加倍以报,我这样的人,用好了是把快刀,用不好就是伤害自己的血刃。\\\我没有忠君爱国之心,纵有再好的本领也不值得重用,若再背叛天风帝国,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给你合作的机会,帮你西蚩人完成你们要做的事,而你们,则给我我想要的。如何以后如何生存下去,那是我的事,就不用你们来操心了。” “看来说是说不通你的了。既如此,那你到说说,你打算怎样合作?” 浅水清微笑着走了过去,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赤风婉脸色变了数变,终于吐气开声:“我的天啊,浅水清,你是个疯子!” 浅水清微笑回答:“我从来都是个疯子。” 赤风婉不敢相信地摇头:“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在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天下?从来都是大陆诸国联合抗击我西风草原诸族,你却敢反其道而行之?” 浅水清傲然回答:“沙思汗大帝曾经的辉煌,未必一定要草原战士才能干得出来。浅水清不才,愿效法大帝,步其后尘,纵战死沙场,死而无怨!”这句话,听得所有人心头颤栗,浅水清到底开出了什么条件,让赤风婉如此动容,又让他自己做此豪言壮语? “可你眼下的难关还没过呢。” “你若同意,那难关就不再是难关了。” “哈哈哈哈!”赤风婉狂笑起来:“浅水清,你果然够有种,但将来你要是食言而肥呢?” 浅水清淡淡道:“你有可以威胁我的把柄,又何需怕我食言?何况出于自保需要,我也必须那样去做。” “可你若死在惊虹。。。。。。” “那就把你现在付出的,当成是释放你的酬劳吧。没有了我,贵国不是更可放心吗?” “好!”赤风婉一咬牙关,点头答应:“我会把我陪嫁的五万匹战马,上百万珠宝金银全部送给你,帮助你在惊虹继续生存下去。还有,计显宗一事,在我召回他之前,你不得有丝毫异动。否则我就提前通知贵国君主你已知道太子苍澜所为,对帝国心有不满,密谋叛国。” “没有问题。” “然后剩下的。。。。。。” “就是不远的将来,我天风帝国与草原帝国在未来做一次公开公平的真正较量,看看到底鹿死谁手,谁又能成为那最后的天下霸主!” 淡漠萧索的低语中夹含着豪情万丈,赤风婉怔怔看着浅水清,再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她惊异不解,以至于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岂非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那种男人? 勇敢,智慧,冷静,顽强,刚猛,绝不认输,永不放弃几乎所有与成功两个字眼有关的品质,他都拥有,同时也足够隐忍,为了生存甚至可以放弃恩怨与自己的杀父仇人合作,然后再图反击。。。她不能不心动,但可惜这样的人却不是草原本土民众。 那一刻,赤风婉缓缓说:“浅水清,如果你是我草原人,那么我绝不会接受嫁入惊虹的命运。草原豪杰千千万,从无入我眼之人,使我以为权力比爱情更美好。。。父汗答应我,只要我能进入惊虹,未来的这片土地,就归我赤风婉掌管。。。可没想到今天我却碰上了你,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却又有几分庆幸。因为如果不来,也不会遇到你。。。。。。” “公主过誉了。”浅水清随意回答:“天色已不早,公主还是早些上路吧。此去霸业城,一路天长地远,路上又颇不太平,公主孤身一人,还请一路多加小心了。” “等闲之流,还奈何不了我。”赤风婉傲然回答。 。。。。。。。。。。。。。。。。。。。。。。。。。。。。。。。。。。 从来没想到,事态的发展竟会最终走到这一地步。 这****,有太多太多的故事,并随着这些故事的逐渐溢出,迷底的一一揭开,人物关系的不断转换,而最终将整个大陆格局都囊括进去。尽管依然还被困在惊虹,浅水清的目光却已经不再局限于眼下,而是被迫看得更远,计划得更深。 曾经的坚实后盾,一下子变成了悬挂在头上的绞索;原本在背后捅刀的仇人,却成了临时的盟友;看似强大的敌人,正在成为逃亡者眼中的羔羊;原本的局外人,却将因此而被拖进局中,卷入那场更大的战争旋涡中。政治场上从来无情,就算是杀父仇人,只要有可以合作的前提,也同样为携起手来做事,无法将感情与理智区分开来的人,无法成为笑到最后的人,此时此刻,浅水清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 然而一切的一切变化得是如此之快,快得令浅水清自己都觉得措不及手,他甚至无暇思考,脑海中满是所有事件的线索在盘旋,在飞舞,在挣扎,在此起彼伏,彼此交缠,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发现无双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要走了。”他说。 浅水清问:“回涯国?”夜莺已经把无双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浅水清,对无双的决定,他并不稀奇。 “那里才是我的故乡。” 故乡。。。浅水清黯然,自己永远也无法回到自己的故乡了。 当每一个人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浅水清可以对所有的杀戮,鲜血,冲突,还有出卖与阴谋都能如此坦然面对时,惟有他自己知道,那浓重的故乡情结,使他永远无法在感情上与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人的情绪有时是很受直观层面的影响的,当你看到一个屠夫拿着刀杀死一个孩子时,你或许会愤怒,会挺身而出,会表现得象一个真正的侠客,可是当你坐在更高的位置上,将所有的生命都看成是数字时,那么哪怕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决定导致成千上万的人死去,都可能会无动与衷。 浅水清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淡漠感情,是他成就一切的基础,是他在思考问题,面对复杂局势时能保持冷静的重要根源。这种外来客的身份注定使他无法对这片土地产生过于深厚的感情,也使他总是在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无论它是否就在自己身边,刀子砍在身上会有多痛,浅水清总有种身处梦境之感,这就越发使他可以不计后果,不必考虑太多人的生命价值,因为他不知道,这一切是否真实。 “故乡。。。”浅水清低低抵语着:“人有故乡。。。是一种美好。” “跟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开始明白你所说的话,有些事情,有些责任,都是我们无法逃避的。我要回去向我的叔叔挑战,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但那不是因为我想要,仅仅是因为那是我的责任。我既然姓崖,那我就必须背负此姓带给我的使命。” “就这些?” “就这些。” “准备怎么做?” “暂时还没有计划。” “想好了再做。” “不必,回到涯国,自然会有人为我出谋划策,我要做的,不是考虑该怎么做,而是选择该怎么做。” 浅水清笑了,他看看无双:“无双,你是真得成熟了。” “荆棘营打没了,能死的几乎都死了,这些鲜血足以灌满海天宫。涯国并不大,就算我发起内战,死去的人,也未必比我这些年送葬的敌人和自己人更多。很多事情,经历得多了也就没感觉了,所以我不是成熟了,只是麻木了。” 浅水清点点头:“什么时候走?怎么走?” “现在,走圣洁走廊。”无双摸摸脸上的那道狰狞疤痕,苦笑道:“算是毁掉半张脸了,但也有好处,只要稍加化装,惊虹边防军认不出我来。” 浅水清看着无双,他眼角的余光瞟向的是另一个方向。 芳影孤立。 他太知道无双为什么急着现在就想走了。但是他能说什么?是做愚蠢的老好人把夜莺送给他?还是对他说天下女子予取予求,何必死吊在一棵树上的风凉话?感情的事有时候是如此的令人难以琢磨,无法自控。 他只能装糊涂。 想了想,浅水清拿过纸笔,伏地急书,写好信后交给无双道: “把这封信带给云霓,让她安排你回涯国的事情。如果你需要军队,可以向云霓提出要求,天下云家能帮你。” 无双接过信:“安排回国一事,我就当作是我为天风军作战的酬劳了。至于军队嘛。。。我不打算让事情演变成国家内战,最好还是以宫廷政变的方式解决。而且就算打起内战,同样不适合外人插手,我更不想授人以柄,还是免了吧。” 浅水清知道,如果说是两年前的无双,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现在的无双,是真得成熟了。他微笑着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无双,我送你一样礼物,你收下它好不好?这对你复位有帮助。” “什么礼物?” “熊族武士。”浅水清缓缓说道:“希望你能喜欢这份礼物。” 无双怔怔地看着浅水清,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浅水清会做出如此决定。三千名熊族武士,对于国土狭小,陆战能力薄弱的涯国人来说,注定将成为可怕的梦魇,宫廷政变需要的是精兵,有熊族武士的参加,他复位的成功可能也将大增,而最重要的是,熊族武士不隶属于任何国家权力机构,不必担心任何外来势力借此机会的吞并。 “怎么做?”无双问。 “你走圣洁走廊,由翔龙军团的人负责送你回涯国,组织自己的人马。熊族武士将从海上进入。云霓会通过楚鑫林把这些事情安排好,你不用有任何担心。” 无双沉默了,想了一会,他抬起头道:“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是我还你的人情罢了,兄弟,这是这些年你跟随我出生入死应得的酬劳。”浅水清捧着他的肩膀说。 无双却吃吃笑了起来,他看着浅水清,一字一顿道:“浅将军,你不欠我任何人情。因为我早就从你那里取到了酬劳。。。。。。” 他看向夜莺,她正矗立风中一动不动。 然后他淡淡说道:“我吻了夜莺。” 浅水清呆住,无双已经开始向后退去。 他一边退一边大声说道:“浅水清!我恨你!我喜欢夜莺姐,我爱她!我亲了她,就在那天我们逃离大难之后!” “我想和她在一起,我们已经约好了,这辈子不能**人,那就下辈子在一起!我警告你浅水清,你要好好对她,如果你敢让她伤心,那么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杀死你!” 说着,他转头狂奔离去。 浅水清默然回首,夜莺已泪如雨下。 第八十八章 强援 积压的情感需要发泄,迷途的羔羊要寻找方向,生命的压力更要得到释放,无双临走前的宣告与其说是表达他对夜莺的爱,到不如说是学会了面对一切,用属于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一次,他不是逃避。 天渐渐亮了,夜莺靠在他的怀里,她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睁大着眼睛发呆。 浅水清搂着她,两个人静静地坐完了剩下的后半夜。 有太多的倾诉想要说,有太多的思念想要表达,但到最后,却还是以无声胜有声的方式解决了一切:浅水清知道夜莺,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解释。 至于诡八尺,则悄悄地躺了回去,睁大眼睛回想着这漫长的一夜所发生的种种故事。 十三岁,一个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懂一些的年纪,早熟的男孩开始明白**世界那复杂的心态,和大多数普通男孩不同的是,面对这种复杂,他没有退缩与害怕的感觉,反而充满了兴奋的向往。 鸡鸣声敲碎了康州郊外的宁静,大胡子拉尔迷糊着眼从地上爬了起来,远处山坡上,浅水清搂着夜莺一动不动。 “你们昨天晚上很吵。”拉尔不满地发着抱怨,嘟囔着走过来。 浅水清回过头看看他,微笑道:“发生了很多事情。” 拉尔一楞,浅水清已经轻轻将夜莺放回了地上,小心地将自己的水云战袍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对拉尔说:“来,跟我走走,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轻踱在山坡小道上,浅水清背负着手独自在前,似是在思索什么重大问题。 他停了下来:“拉尔,告诉我,你们都市联盟的人,对西风草原人是怎样的看法?” “狼,凶狠的狼。”拉尔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不是老虎,狮子,猎豹?” “它们没有狼强大。”拉尔的回答简明扼要:“狼凶狠,狼讥饿,狼奸诈,狼贪婪,狼会抱成团成群结队活动,为了食物什么强大的生物都敢招惹。狼群是草原是最可怕的生物,少则数十,多则成百上千,没有任何生物敢和它们敌对。西蚩人就是狼群的王,其他草原种族就是跟随着这只狼王到处捕猎的凶狼。单单的西蚩人并不可怕,但是当整个草原种族融合在一起时,他们无人能敌。” “没想到你还能有这番见识。” “当年的沙思汗,让大陆所有人都了解了这群野狼的可怕。” “那个时候,好象还没有都市联盟吧?” 拉尔摇了摇头:“那时的都市联盟还只是一片荒芜的不毛之地。浅将军,我知道有很多人看不起都市联盟的商人,看不起我们这些佣兵。可是人对财物的崇拜,并不是过错。商人用头脑和资本生财,佣兵们流血卖命换钱,我们比那些贪婪而可怕的草原狼要有人味得多。我们之所以努力追求金钱,是因为我们相信一句话。” “什么?” “战乱频繁的世界里,土地,权力,功名,全部都是过眼云烟,只有金钱是永恒的唯一。” 浅水清有些怔住,他没想到都市联盟的人已经把对金钱的崇拜升华到了哲学的高度,只是这份金钱哲学,却带着一种无根浪子的漂泊与无奈。他笑了笑,然后说:“我会想你的,拉尔。” “什么?”拉尔一楞。 “要分别了。”浅水清道:“也是到了分手的时候了。” “浅水清,你到底什么意思?咱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啊!”拉尔有些急了,刚才还表现得有几分哲人感觉的拉尔,一提到现实与金钱这个大问题,立刻又恢复了贪婪本色,让他就此放过浅水清这个金主,那他是万万不能干的。 “分别不代表不能合作,我有笔大买卖需要你帮我去做,所以我需要你回一趟都市联盟。” 一听到是为了买卖回去,拉尔立刻松了口气:“呵呵,浅水清,你说是什么买卖。” “主要是两件事。第一:要不了多久,西蚩帝国会有一支船队进入都市联盟的海港,从那里进入惊虹。船队有总计五万匹战马,上百万的金银财帛,都是赤风婉嫁入惊虹的嫁妆。作为释放她的条件,这些东西将归我们。我会派出一批人过去取货,但我需要有地头蛇在那里保证我们的安全是和事情的顺利进行。这是一笔秘密交易,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拉尔,你是我唯一能借重的人。” “和草原人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第一次进入战场,就扒过一只老虎的皮,为我的女人做了件虎皮大袄,与虎谋皮这种事,我已做得太多。” “什么时间?” “七月初。” “好,第二件事呢?” “我需要更多的佣兵进入惊虹。你回到都市联盟后,在全联盟范围内撒播关于我的消息,告诉他们我很有钱,非常非常有钱,我的钱多到花不出去,就等着你们这些佣兵来赚钱。” “你需要多少佣兵?” “二十万,三十万都行,越多越好。” 拉尔吓了一大跳:“浅水清,你疯了?你想用我们都市联盟的佣兵去和惊虹人正式开战?” “不可以吗?” “联盟大议会不会通过这样的要求!” “可他们也没有权力阻止。据我所知,和联盟大议会签订城防协定的佣兵只有十万人。也就是说,联盟里至少有七十万佣兵是自由佣兵,大议会无权干涉他们的行为。” “这个。。。。。。”拉尔语塞:“可就算这样,惊虹人也可关闭边防通道,不许联盟佣兵进入。” “五万边防军是守不住两国漫长的边境线的。” “可他们能派援军。” “前提是霸业城先得到信息。我有绝对把握,霸业城在短时间内得不到这消息!” “为什么?” 浅水清神秘一笑,不作回答,不得不说,诡八尺的行动,为浅水清提供了绝妙的机会,由这刻起,他可以充分利用惊虹人的信息盲点,打出一个精彩的时间差战术来。可以预计的将来,在惊虹人即将发起的第四次围剿中,浅水清将利用种种形势,带给梁丘旭一份莫大的“惊喜”! 那一刻,他缓缓说道:“拉尔,不要再犹豫了。去做这件事吧,至少二十万佣兵,只要你完成这件事,你的佣兵团就会成为全联盟最富有的佣兵团。” “可要是惊虹完蛋了,面对统一的天风帝国,我们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吧?” 浅水清仰面向天:“放心吧拉尔,对于朋友,我浅水清从不忘恩负义。何况套一句你们的名言来说:这个世界。。。只有金钱是永恒的唯一。” 。。。。。。。。。。。。。。。。。。。。。。。。。。。。 5月28日,康州郊外的那个晚上,正式改变了铁血镇在惊虹一路被追杀的境况。由这天起,铁血镇在惊虹的命运开始出现了转折点。赤风婉于当夜被浅水清放行,重新踏上了前往霸业城的道路。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彼此之间做了什么样的密谋与交易,但是可以预见的未来,将因此而变得充满血腥味道。 29日,死亡鸟佣兵团正式离开浅水清,返回都市联盟执行浅水清交给他们的秘密使命。与此同时,浅水清改变了最初决定将惊虹东部作为民乱爆发的起点的初衷,暂时将心中澎湃的战斗火焰压抑下来,转而向中部进发,试图与铁风旗和灵风旗汇合。 在长达数月的分离之后,浅水清又将重新回到他的部队中,这一次,他发誓再不和自己的部队分开。 曾经颠沛流离的生活里,他遭遇一次次的生离死别,在无数良知与生存的考验中,痛苦象恶魔般吞噬自己,却从无一人能与他分担。 现在,他要回到他的兄弟们中去,然后大家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决战式的命运。 共同前进,或者共同灭亡。 6月5日,浅水清带着夜莺,诡八尺还有他的一百多号人悄悄来到中部火云城附近,由于这一带是开战以来,铁血镇始终未有机会踏足过的地方,因此这里的士兵对铁血镇的畏惧心理远不如其他地方,也几乎未有任何民乱迹象,成为惊虹在中部最坚实的壁垒。曾经的不到万人的防守力量,在火云城守严真平的大力推动下,如今已经有了三万守军,防御面积从城市辐射到周边乡镇,建立起一套高速有效的防御体系,各地烽火台均已竣工,处处乡村都加强了防御力量,设置了警戒区域,密布岗哨。 严真平的一连串举措,在起初被认为是多此一举,人们讽刺这位文官出身的城守大人胆子小如鸡,铁血镇困守待死,却依然如此小心害怕。然而事实证明,严真平竟然是惊虹各地唯一有远见的地方长官,早从铁血镇进入惊虹之日开始,他的小心谨慎就成为了火云城一带不受铁血镇侵犯的最好屏障,使得铁血镇每次来到这一带,最终都不得不绕道而行。 梁丘旭对严真平取得的成就大加赞赏,对各地城府无能的防卫表现则痛加呵斥,战争由来如此,有人失意,也就有人得意,在这场名将纷纷陨落的铁血镇追剿战里,严真平成为当时唯一的因为表现出色而受到提拔和重视的地方官。 如今,严真平虽然人还在火云城,但已经被提拔成为惊虹中部四省二十六城的总督大人,各地开始纷纷效仿严真平的做法,在寞子欧资源紧缩的概念上,进一步加强地方与乡镇防御能力,虽然起步较晚,但总归还是比以往有所起色,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来到了这一带。 铁风旗,灵风旗,还有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来到火云城的离楚,他们将在这里,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重聚,然后商榷如何拔除严真平这颗眼中钉。 这一次,是浅水清与严真平两人的一次面对面的较量,尽管后者比前者的年纪要大上许多,但是在这场战争中,年已过四十的严真平,却是不折不扣的后起之秀,初生牛犊,而浅水清则已俨然成了一块他人啃都不啃不动,咬上了还得流一脸泪水的生辣老姜。 6月7日,浅水清终于在离火云城一百多里外的一处叫玲珑山的犄角旮旯处找到了盘踞在这一带的铁风旗与灵风旗。 当浅水清带着他那一百来号人出现在水中棠,方虎等人的面前时,巨大的欢呼声响彻天空,两旗诸将几乎发了疯一般地跳起来,冲了上去。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再也不愿分开。 第八十九章 狼烟 浅水清的归来,就象是一剂强心针,重重地打在铁风旗和灵风旗战士的心头。 尤其是对方虎,沐血等人来说,秋水渡口的那场大战,从地狱到天堂的转化,生死瞬息万变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心惊。凭心而论,尽管在指挥作战上方虎沐血等人已有长足进步,但比起世均洋这样的沙场老将来说,依然还是欠缺了许多火候,能赢纯属侥幸。也因此,浅水清这根主心骨的归来,实在是令大家松了口气。 “梁丘旭到处散播传言,说你已经死在摩云峰下了。尽管我们一再告诉大家那是敌人的攻心战术,可还是有不少战士担心状况。老鸦口阻击失败后,我们就知道对上山狗军八成是凶多吉少,还好总算打赢了,但是死伤也很惨重。浅少啊,没有你的日子,我们真得很苦难,所以这段时间窝在这里,哪都不敢去,全靠廉夫人她们养着了。”方虎苦笑道。 行走在乡间小道上,浅水清在前,左右两侧是水中棠和方虎,再往后就是沐血等人。浅水清眼望远方,田间的稻苗已露新芽,满目青翠,承载着人们的希望。他微微笑了笑,指着田间说:“虎子,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吗?” “什么?”方虎问。 “你们就是那田里的稻苗。现在或许还没有成熟,但是每天都在成长却是不言而喻的事。稻苗成长成熟,结出稻穗,需要一百八十天的时间,士兵成长为将军,则需要更长的时间。我相信你们,咱们只要还活着,就总有一天能真正长成。” “那你呢?浅少,为什么你这么快就长成了?” “我不是稻苗,我是妖孽。”浅水清认真回答,众将哈哈大笑。 方虎更是大叫道:“廉夫人前些日子刚送了些酒肉过来,今天晚上咱们摆个庆功宴,为浅少这个大妖孽接风!” “顺便也祭奠一下死去的战士。” 这天晚上,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在两旗将士间展开,无数士兵围绕着篝火欢歌载舞,大声说笑,诉说离别后的悲欢,讲述那一场场生死大战的苦痛,展现身上的伤疤,骄傲地述说着自己的功绩,同时也回忆着兄弟战友的离去,有欢笑,亦有泪水。 火光在黑夜中不屈地跳动,他们看着那伸缩的火焰,觉得自己就象火中的干柴,即使这世界再黑暗,也要用燃烧自己的方式来求取光明。 浅水清和方虎水中棠等人并没有加入到晚会中去。 将军们的任务,是让士兵释放压力,却不敢让自己的心头有丝毫放松,无论取得怎样辉煌的胜利,他们都明白一件事:战事打到现在,他们依然没有失败的资格。 愉快总是短暂的,在激动过后,诸将就自动自发的把话题转移到了目前的战事上。 远离人群的角落里,浅水清已经和众将坐在一起,计划着未来的路该怎样行走了。 “先汇报一下各自的情况吧。”浅水清主持会议,诡八尺客串书记员,记录会议内容。 方虎先汇报:“由于火云城一带,严真平的防御工作相当完善,除了隐藏之外我们几乎什么都干不了,所以消息目前都是靠风娘子和离楚他们得来。前些日子离楚通过明成亦得到了一个情况,孤正帆已经向霸业城提出了全面断草的建议和建立区域性防御网。” 浅水清微微一楞:“两伤打法?孤正帆还真狠得下心来对付我们。” “还不是跟你学的。摩云峰的雪崩震惊了整片大陆,浅少,这一手太凶太狠,太毒太辣,但的确防不胜防。孤正帆被逼急了,也只能出此下策,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知道我们有这条秘密运输线在,草料暂时可以通过云小姐他们送进来。可他这么一干,反过来就等于是帮了我们,进一步激怒各地民众。咱们现在不是还嫌乱得不够吗?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惊虹就更要大乱了。”浅水清点头:“典型的自掘坟墓,军事上的成功,政治上的失败。” 方虎哼着冷气:“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被咱们干掉他第四次围剿,我看他孤正帆还能拿出什么花样来。” “那就只有走全民战争一条路了。”沐血冷笑。 “妈的,对付一个铁血镇要搞全民战争,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吧?把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咱们铁血镇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虽死犹荣了啊。”方虎大叫道。 “不过他的人民现在正热衷于造反,挖坟,***污吏,只怕不会配合他了,我看啊,断草就是他能做的最后抉择了。” 众将一起哈哈大笑。 浅水清也微笑起来:“这个问题就留待我们干掉他们的第四次围剿后再让孤正帆去头疼吧。哦对了,中棠,商队那边的情况目前如何?” 水中棠立刻道:“一切顺利。贝里曼的商队已经前后运了三批重要货物进入惊虹,两批给了我们,一批给了血风旗。我妹妹和风娘子这些日子上下打通关节,自由出入火云城已经没有问题,但是云小姐那边来消息说,她好象碰到了些麻烦,御乾院公孙石那个老东西前些日子上书陛下,说买通商道花的钱太多,如今本钱尚未收回来,财政方面着实紧张,因此对我们的财政支援要降低。云小姐如今正在用自己的家底为我们筹集以后的物资,但是再这样下去,把几家人都掏空了也运输不起,她很担心,已经请云帅亲自向野王说项,称再不拿钱出来,铁血镇再要想得到物资就难得多了。” 浅水清摇了摇头:“不必指望了。” “为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浅水清心中苦笑,他能说什么?说苍野望知道了太子的蠢行,不可能再不遗余力地挽救铁血镇在惊虹的生存?不,这话不能说,那会大大影响军心士气。浅水清淡淡道:“因为我们不需要指望。告诉你妹妹她们,这些钱,我铁血镇自己出。” “可是我们埋藏在各地的藏宝是用来引发各地民乱的啊。如今民乱已起,各地已有不少百姓象疯了一样到处掘坟挖墓,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惊虹就得自己崩溃,这个时候启用这笔钱,会不会。。。。。。” “不是这笔钱。”浅水清断然答道:“是另外一笔巨财,具体来路你们就不用问了。” 众将听得愕然,不知浅水清又从哪里搞来了大把的钱用来支持这场看不见希望的战争,这个家伙的能耐到也当真神通广大。 “离楚那边怎么样了?” 水中棠立刻回答:“还好,明成亦全家老小的命都控制在他手里,不敢不合作。牢山等地三处矿藏,离楚都已经派了人去监管,那里的战俘身体已经大大好转,很多人已恢复健康,明成亦花了大价钱买通当地驻守官兵,很多人对战俘的事睁只眼闭只眼,战俘里也有不少人知道我们在努力试图营救他们,已经暗底里组织起来,随时准备配合我们。离楚偷偷运了些武器过去,只待时机一到,立刻发难。到时候里应外合,救出战俘绝不是难事。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现在兵力不足,无法分兵,所以依然无法解决三处地方的距离和时间问题。” 浅水清嘿嘿一笑:“这个问题,八尺已经帮我们解决了。” 诡八尺解决了?诸将均是一楞,就连诡八尺都有些迷惑不解,自己好象没干过什么和战俘有关的事情啊。 浅水清这才把诡八尺在十全集遇上仲叔夜,借机调换军鸽的事说了出来,众人恍然大悟,水中棠叫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诡八尺连忙回答:“快到5月的时候,我记得是在秋水渡大战打过差不多十天后,应该是4月22到25日之间。” “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那批信鸽差不多已经被运往各地。”方虎立刻说道。 “没错,根据八尺的汇报,信鸽约有千只,那是正常情况下各地两个月的用度,但是战事一起就难说了。”浅水清也道:“也就是说,由现在起,如果我们立刻动手,一个月内,惊虹人的情报通讯网络几乎是完全被瘫痪的。他们的消息发出,返回,指令的接收传递,都将遭遇重大问题。这段时间,正适合我们用来救出战俘,充实战力,顺便再借对方调动不便的机会给予对手沉重打击!” 拓拔开山立刻道:“如此最好,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不得不考虑。” “是什么?”众将问。 浅水清道:“是严真平吧?” 拓拔开山点点头,其他人也立刻明白过来。水中棠直接道:“牢山,石岗,金沙湾,这三处地方,其中有两处位与中部偏南,都处于严真平的控制下。严真平这个家伙不简单啊,典型的烫手山芋。自从铁血镇进入惊虹以来,他就步步为营安排防线。铁风旗打中部三大重镇的时候,西海和火浴都吃了败仗,惟有严真平的火云城没上当。” 方虎也道:“当时我们选择的路线,其实最靠近的就是火云城,但是严真平这只老狐狸,硬是以兵力不足为由,选择按兵不动,坐看西海和火浴两地出兵,先后为我所败。然后他趁机吸收残兵,充实火云城实力。在那之后,由于姜卓娄天德等人大军围剿之势以成,我们只能落跑,也再没机会动他,结果这七个多月来,严真平一直都在加强周边防御力量,死死守住火云城控制的区域,包括乡村城镇,连一个芝麻大的小村庄都不留给我们,害得我们现在也只能流落荒野。要不是离楚和风娘子都在火云城,鬼才跑这来呢。我看啊,咱们的物资中转地也要赶快换地方了。在严真平的眼皮子地下过日子,不塌实。” 拓拔开山叹息道:“惊虹其实还是能人辈出的,严真平虽是文官,眼光却颇狠辣,进取或有不足,守成确是有余。。。有点。。。有点象容海。” 沐血主动接口,挑开了拓拔开山怀念故友的思绪:“现在严真平成了中部四省总督,督办四省政务军务,梁丘旭对他可以说是极为看重。中部四省是粮膏富庶之地,盛产粮食,商业发达,且道路也四通八达,无论去哪个地方,都势必要经过中部四省。我们在惊虹跑来跑去,没少经过这里,更没少祸害这一带,可就是这样,目前的惊虹十六省里,暴动迹象最少最不显眼的反而就是中部,可见这个人的能力。” 浅水清制造的这场动乱本就是从中部开始向四周扩散,理论上来说中部应当是重灾区,但结果中部四省的灾情却始终被控制在一个适当的范围内,反到是周边地区的混乱以星火燎原之势愈演愈烈,这都是拜严真平所赐。 “敌人的能臣,就是我们的灾难啊。”水中棠叹息:“惊虹四杰,干掉一个,跑掉一个,剩下两个都在寒风关,元老重臣没了一批,眼看着都没什么能人了,想不到又冒出这么个文人来,真是***活见鬼了。” 拓拔开山直接把大手往地图上一放,用一根粗大的手指在上面梭移着说:“自从严真平于两个月前成为四省中督之后,他就下令中部四省大规模修建小型烽火台。这种小型烽火台极为简易,属于临时搭建建筑,施工也是粗制滥造,经不起风吹雨淋,能用上一年就不错,但好处就是成本低廉,施工速度快,可以在短时间内造出很多。尽管八尺已经调换了军鸽,但是有这种烽火台在,他们依然可以迅速求援。” “最可气得是严真平竟然还发明了一种彩色狼烟,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玩意,经燃烧后可以散播出不同的颜色。通过颜色,可以进行更加具体的敌情通知。”水中棠道。 浅水清眉头一皱:“有几种颜色?” “目前还不太清楚,但是我们已经知道的有三种,红色狼烟代表正规军进攻,指的就是我们,普通狼烟代表地方民乱,橙色代表情况不详,谨慎救援。中部地区的民乱迹象之所以掀不起局面,就和这种狼烟的设置有关。严真平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后迅速做出反应,派出支援部队,且轻易不会中伏。” 浅水清是不得不说一声佩服,彩色狼烟的制作其实并不困难,令人吃惊的是严真平的一系列举措完全是有的放矢,绝非无能之人。一旦浅水清率领铁血镇攻打牢山或石岗中的随便一处,可以想象严真平第一时间就会得到具体消息,即使没有信鸽系统,他也能立刻做出正确抉择,及时阻止浅水清的行动计划,其结局很可能就是,浅水清拼尽全力也只能救下一处战俘营的士兵,其余两处战俘则因此而被全部杀害。 “的确是个麻烦,而最大的问题就是,还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个麻烦。”浅水清也不由头疼起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烈帅之死的,廉夫人告诉我们。。。。。。”沐血有些犹豫道。 “此事我已知晓,你们就不必再说了,现在起,我不希望军中有任何人再谈论此事。” “遵命!”众将齐声喝道,眼中却喷出熊熊火焰。 第九十章 娃娃将军(上) **** 会议结束了,晚宴还在继续,兴奋的士兵喝得醉醺醺的,这是他们进入惊虹以来,难得有如此放松放纵的机会。 几个士兵吃饱喝足了就拿起武器走到场子中间耍起了单刀,舞起了长枪,斗得虎虎生威,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叫好,诡八尺正看得看心,后面传来方虎的叫声。 “八尺,你过来!” “什么事?方掌旗!”诡八尺跑了过去。 “来,这东西先给你戴上去。”方虎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刻着老鹰展翅的勋章样铁牌和一名士兵牌别到诡八尺的胸前。 “这是?”诡八尺有些迷惑。 浅水清大步走了过来:“士兵诡八尺!” 诡八尺本能地做了个立正:“见过师傅!” “军队中以下对上不可使用私人称呼。” “是,诡八尺见过浅督!” 浅水清笑了笑,紧绷的脸色松弛下来,拍拍诡八尺的肩膀道:“小子,现在起,你就正式成为我铁血镇的一名士兵了。” “哦!”诡八尺高叫起来。 方虎道:“这枚鹰翼勋章,是奖励你做过的贡献,特别赏赐给你的。由于我们现在身处敌境,没有正宗的勋章可以奖励给你,所以只能先用替代品了。” “没关系。”诡八尺接过山寨版鹰翼勋章:“勋章的价值在于它背后拥有的荣耀和责任,而不是金属成分,只要是将军们赏赐的,哪怕是一块大粪,你说它是鹰翼勋章,它就是鹰翼勋章!” “好小子,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啊。”方虎哈哈大笑着摸摸诡八尺的脑袋:“现在起,你就是我铁风旗的兵。虽然你的年纪小,但是你立的功却已够大,浅督和我们讨论过了,我们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诡八尺眨眨眼睛问。 “荆棘营已经没了,铁狮营也差不多光了,如今铁风旗只剩下虎豹营和佑字营。浅督决定重建两营,但是荆棘营的番号将会取消。。。无双那个臭小子。”一提到无双,方虎咬牙切齿,没想到这家伙竟半路开溜,回涯国玩宫廷政变去了,剩下一帮老哥们还得继续在这里拼杀,这刻收敛心神继续道:“不过铁风旗下四营建制不会改变,所以这空出来的一个营号,浅督决定给你。” “给我?”诡八尺吓了一跳:“你是说。。。让。。。让我做营主?” “没错,提你为将军,让你做营主,自己建一个营,你敢不敢?”浅水清道。 诡八尺的脸立刻苦了起来:“师傅。。。这有点太难为人了吧?我怎么做得好这个?” “我还以为诡八尺什么都敢做呢。” “可当官和打仗不一样,当了营主,就得指挥作战,出谋划策。。。我现在好多东西都还不明白,怎么当啊。再说我年纪这么小,大家也不会服我啊。” 浅水清笑道:“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当营主也未必就只有让你的士兵怕你一条路。人总是要有压力才能成长,总认为自己不行,那什么时候能行?十三岁。。。哼哼,是啊,这个年龄是小了点,别人家十三岁的孩子还都在家里有父母照顾着生活呢,可是八尺,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接受锻炼。心智的成熟,并不是不可以跨过年龄界限的,人的成长与年龄无关,只与经历有关。经历得多了,自然就会明白,就会懂。” “可士兵们会不会说你假公济私啊?” “所以就需要你做出成绩来为我洗刷罪名啊。若是你干不好,那我就是假公济私,若是你干得好了,干得甚至比别人都出色,那就是内举不避亲。” 诡八尺一听,完蛋,浅水清简直是把自己在军中的整个声誉都压在自己身上了,这担子实在太重,从来胆大的小家伙也吓得一颗心蓬蓬乱跳。象这种把一个初上战场的十三岁小孩升为将军的事,大概也只有浅水清敢这么干了。诡八尺这才意识到,所谓的胆大包天,到了浅水清这种地步,都能大出境界来了。 还是方虎笑着安慰他道:“八尺,以你立的功劳,让你做营主,别人无话可说。可以你的年龄,的确会有很多士兵有意见。所以呢,你也不用紧张,因为我们不会给你手下拨一个士兵。” “啊?”诡八尺一惊,心里到轻松了许多。 浅水清道:“不过呢,一旦我们拿下战俘营补充铁血镇,到时候就有兵源了。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在兵源出现之前,先把建营的各项工作都自己准备起来。待有了兵源后,我不管你是用坑蒙拐骗,金钱收买还是别的什么方法,总之,你要把你的营建起来。这就是你的第一任务。” “你是说让我自己招兵?” “没错,八尺,你不是怕自己统治力不够吗?没关系,只要你能把兵招进来,你就有资格领导他们!” “这到底是奖励我还是惩罚我呢?”诡八尺几乎要哭了。 浅水清笑答:“这是考验,也是锻炼,更是奖励,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先给自己的营取个好点的营号吧,要不就叫尺字营?”方虎笑道。 诡八尺脸拧成了苦瓜:“尺子太难听了吧?” “那八字营?” “不好!象算命的!” “那就只能叫诡字营了。” 浅水清叹息:“鬼子更难听啊。” 。。。。。。。。。。。。。。。。。。。。。。。。。。。。。。。。。。。 六月时节,天气炎热,士兵们大都脱了衣服跳下河去嬉水,有些连战马都拉了下去,一片人喧马嘶的热闹景象。 诡八尺托着下巴望着河边发呆。 夜莺轻轻地走过来,看看他满脸忧愁,微微一笑,悄悄在他身边坐下:“喂,八尺,想什么呢?” 诡八尺吓了一跳,看清是夜莺,露出两排可爱小虎牙叫道:“夜莺姐姐!” “还在为水清给你安排的任务烦恼呢?” “是啊。”诡八尺无奈地抽着手中的杨柳枝:“师傅让我自己建个营,可一个兵也不给我,让我等打下战俘营后自己去拉。可是姐姐你说,谁会肯入我的营?我才十三岁,谁肯听我的啊。” “那就想想办法呗。” “想了好一会,可想不出来。” 夜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敲敲他的小脑袋:“傻瓜,谁让你自己想了。既然要学着领兵,自然该找那惯于领兵的人去请教啊。” 诡八尺忙道:“可师傅让我自己解决问题的。” “所以说你是小傻瓜,你师傅让你自己解决,就是说他自己不会帮你,但不意味着你不可以找别人帮忙啊。想想吧,领兵领兵,将军们做的是什么事?归根结底,不就是如何用人吗?你这第一步,就是要学习如何用人啊!自己的智慧不够的时候,就要想办法借用别人的经验与智慧为己用,尤其是对你这样的孩子来说,更是理所应当的事啊。记住,学会把握机会是很重要的。” 诡八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夜莺姐姐,哈,我不和你说了,我去找方掌旗沐营主他们去了!”小家伙嗽的爬起来,转眼窜了个没影。 夜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笑得越发开怀:“你这个宝贝徒弟啊。。。。。。真搞不懂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对小家伙来说压力很大?” 树后浅水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压力可以让人垮掉,也可以让人成长。若八尺承受不住这份压力,就干脆不要当兵,也省得以后战死沙场。既然当了兵,就得学会独自面对很多事情。我不过我相信八尺,这孩子不仅机灵,最难得的是有股子韧性和拼劲,只要他不是跌得太惨,就总有一天能象个真正的军人一样站起来。” “有我们在,他不会有事。”夜莺自信回答。 第九十一章 娃娃将军(中) 方虎的习惯,是每天中午必定要喝上几杯酒。 诡八尺屁颠屁颠过来时,手里还捧着一大坛子酒:“方头,我来孝敬你了。” “小东西,怎么这么好心?”方虎独眼扫了诡八尺一下:“你师傅交代你的事情完成了没有。” 诡八尺唉声叹气:“唉,要是那么好完成就好办了。方头啊,你说说,象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收得到士兵嘛。那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个个用一只手就能把我掀翻,让我做他们的将军,谁会服我?师傅可算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所以就跑过来向老子诉苦了?”方虎头都不抬,把酒倒满一碗,就着花生米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诡八尺嘿嘿笑:“也不能算是诉苦,就是想问问您老人家,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教教我。” 方虎头都不抬:“屁个办法,老子没有。” 诡八尺的脸虎了起来。 方虎他那小样有点不忍心,想了想认真道:“方法呢,我是没有,道理呢,大老粗一个也讲不出来。算了,还是跟你讲个老子早年当兵时候的故事吧,可能对你有用。” “诶。” 方虎抓抓头皮说:“那是我当兵后不久的事,已经入了虎豹营,做了伍长了。记得那一年,洪营主领着我们作战,双方打得很激烈。两方杀得都已经精疲力尽了,但是谁也不敢后退一步。因为谁先支持不住,谁就是输的结局。” “打到快要天黑的时候,眼看着我们这边快要支撑不住了,大家都有些心慌意乱,越打越没了力气。就在那个时候,突然远方出现了一大批人,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人,只知道有很多,正在朝着我们这边过来。大家谁也吃不准到底是什么人,然后我就听见队伍里有人突然喊了起来:‘援兵来了,我们的援兵来了!’就这么一声喊,一下子,虎豹营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了,大家一起喊‘援兵来了,杀啊,杀死那帮龟儿子!’对方一听,当时腿就软了。于是我们趁势一鼓作气,将对方杀得大败。” 说到这,方虎摇头苦笑道:“结果,我们还没把敌人杀干净的时候,就看见远方的来人***根本就不是援兵,而是一群逃难的难民,看见我们在打仗,吓得转身又跑掉了。可就这样,由于当时那一声喊,一下子改变了战场状况,导致了我们打了一场大胜仗,很多人因此而活了下来。” 诡八尺呆呆地听着,方虎说完了,然后一低头,把酒碗里的酒全干了。 然后他说:“后来洪将军对我们说:没有信心的士兵,永远挥不动武器,没有信心的将军,永远打不了胜仗。很多时候,你要相信你是强的,那你就是强的,如果你相信你是弱的,那你就是弱的。。。那一声喊,是洪将军故意喊出来的。” 说到这,方虎看看诡八尺:“八尺啊,我知道你才十三岁。可是当你用密码通讯方式指挥我们的时候,你有想过自己只有十三岁吗?当你调换信鸽的时候,你有想过自己只有十三岁吗?年龄是什么?是***狗屁!想想吧,咱们天风帝国最低的入伍年龄是十六岁!十六岁比你大几岁?不过就是大了三岁嘛!浅少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被他指挥的年龄比他大十岁的士兵多得是!有谁因为他年纪轻就不服他了吗?” 说到这,方虎拍拍诡八尺的肩膀:“信心!信心是成事的源头。你要是觉得你的年龄有问题,那你就真得有问题,但你要是觉得年龄不是问题,那这就不是问题。老子没什么招数可以教给你,只能告诉你信心很重要。要想做一个好将军,首先就要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好,剩下的就是如何努力了。去吧!别再烦老子喝酒了。” “是!”诡八尺恭恭敬敬地敬个军礼跑开了。 。。。。。。。。。。。。。。。。。。。。。。。。。 沐血正在帐篷里看书。 诡八尺进来的时候鬼鬼祟祟地先探了下脑袋,然后才笑嘻嘻地走进来:“沐将军好,八尺向您请安了。” 沐血笑道:“不用那么客气,你现在和我同级。” 诡八尺两手平拱道:“不敢和沐将军相提并论,级别虽相同,辈分却有差距。” “好小子,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吧?” 诡八尺嘿嘿一笑:“沐将军最了解我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师傅给我出了这么个任务后,我觉得不太好对付,就想找几位将军来请教一下,给点指点。” “果然如此,谁提点你来找我们的?” “夜莺姐姐。” 沐血点点头:“好,当自己想不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时,不妨向他人求教,这也是个办法。不过八尺啊,你想过没有,领兵打仗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如果别人指点你几句,就能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将军,那这将军也未免做得太容易了吧?” “是啊。”诡八尺连连点头:“方掌旗教我要有信心,可信心也不是说有就有的。我现在除了年龄小外,最大的问题就是,其实我对军营里的很多事情还并不了解。这种情况要我带兵,可真得是很难啊。” 沐血大笑:“哈哈,既然你已经发现问题了,那自然就应该想办法解决问题啊。你说你不通军务,那是没错,既然如此,你准备怎么解决?” 诡八尺摇摇头:“还没想到。” 沐血拍拍他的小脑瓜:“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会这么笨了?自己不懂军务,难道就不能找个懂军务的帮你吗?一边学一边做啊。想想严真平吧,他一个文官是怎么做的?” 诡八尺恍然大悟:“沐叔叔的意思是。。。。。。” 沐血懒洋洋地回答:“要学会借力用力,胖子也不是一口吃成的,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是!”诡八尺大声回答,刚想走出去,又转回头看看沐血道:“沐将军,你那里有闲着不用的兵吗?先借我几个。” 沐血差点喷出来,挥着手大叫:“滚!滚!别想打老子主意!佑字营已经没几个人了!想找长期帮手,去别处拉去!” “真小气。”诡八尺嘟囔了一句,悻悻走了出去。 。。。。。。。。。。。。。。。。。。。。。。。。。。 “知道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水中棠正在给自己的马洗澡。 诡八尺老实地回答:“年龄太小,经验不足,不懂军务,缺乏威信。” “很好,至少是有自知之明的。”水中棠满意地点点头:“当初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当兵呢,但是经常跟着父亲,看他和手下的将军们讨论军情战事。和你一样,那时我也总是缠着他,告诉他我要当将军,要上战场,纵横沙场,威风八面。。。” 一说到自己的父亲,水中棠的表情有些黯然,不过他很快又释怀过来,回过头来看看诡八尺,拍着自己的马说:“后来父亲被我缠得没办法,就送了匹马给我,那时候还只是匹小马驹。父亲对我说,中棠啊,等什么时候,你能骑着这匹马作战了,你就可以做将军了。” “从那之后我就每天喂那匹马大量的草料,盼着它快快长大,我好骑着它上马作战。后来,那马长大了,被我喂得膘圆体肥,根本就跑不动路,而且也听不得战鼓声,一听到巨大的声音就吓得两腿发软。” “于是父亲对我说:一年前,我送你这匹马的时候,它还是一匹良马的后代。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和它一起成长,一起成熟。可惜,你的选择是拔苗助长,马没有长成,人也没有成熟。你离做将军。。。还差得太远。” 说到这,水中棠苦笑起来:“父亲的意思,我终于明白了,其实那个时候,父亲不是要我等马长大,而是要我在那段时间里为未来做好准备,可我却没有。其实要学会当将军,就得先学会当士兵,要学会治人,就得先学会治己。连自己的马都照顾不好,我又能奢求什么呢?很多时候,未来离我们并不遥远,当你一步一步走过去时,你会发现前方的路其实离你很近。唯一的问题是你把太多的注意力看在了前方,而忽略了脚下。” “人有目标和理想不是坏事,可若是不能扎扎实实地去做好眼下的每一步,那么就只能是好高婺远,那比缺乏远见更加可怕,后者至少拥有当时,好高婺远之人,连当时都未必拥有。” 说到这,水中棠看着诡八尺道:“八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诡八尺点点头:“我明白了。其实师傅并不是真得想让我统领三千人,他只是在锻炼我。这个营,就好象是给我的一个目标,我不必现在就完成它,但要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只要抓住现在,那么将来就总有成功的一天。” 水中棠笑了:“就象我父亲后来给我的这匹小马驹一样,我悉心照料它,培养它,和它一起成长,最终它成为我最忠实的伙伴。八尺,不要过于把三千人这个目标放在心上,好好的干,能招来几个兵就招几个,先从人少干起。就象走路一样,从管理很少的人,到管理很多的人,其实也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一步登天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先让你的兵跟着你,一方面培养感情,一方面学习做将军应该学习的一切。” “恩,我明白了,谢谢水掌旗的指教。” “这就对了,那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只要哄那么几个人进你的营就够了,这比哄三千人容易多了吧?” 诡八尺嘿嘿笑道:“那是当然,谢谢水将军,我再去问问拓拔将军和雷将军去。” 水中棠撇撇嘴:“那两个大蛮牛有什么好问的。” 诡八尺回答:“有些事,总要做了才知道,等是等不来的,这不正是将军教我的吗?” 水中棠一楞,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小子,果然有你的!” .................................................. 拓拔开山和核桃正在下棋。 棋盘是用大石头刻出来的,每粒棋子都有拳头那么大。以前大家都喜欢下围棋,围棋棋子太多,打一次仗,好不容易刻出来的棋子就丢个精光,还得重新刻,费力太多,就只能改下象棋了。 “别想了,将死了!”这刻雷火正笑得开心,刚学会下棋没几天的核桃已经开始得意洋洋的大杀四方了。 “呸,呸!”拓拔开山向地上吐口水:“又输了!” 核桃轻吐舌头:“大狗熊输了,不许不认帐哦。” 拓拔开山怒:“谁不认帐了!爬就爬,有什么了不起!” 围着棋盘爬了三圈。 诡八尺过来的时候,拓拔开山刚刚爬完,八尺嘿嘿笑着道:“拓拔叔叔,你学狗爬的样子好英武,晚辈佩服。” 拓拔开山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不回去给你的营起名号,跑这来干什么。” 诡八尺唉声叹气:“没办法啊,师傅要我学着领兵,要教我打仗,可又不告诉我该从哪里做起,只能一个一个来请教喽。拓拔叔叔,你平时是怎么领兵的?” 拓拔开山立刻回答:“简单,打仗嘛,看见敌人就冲上去,杀他娘的。让你的兄弟跟着你,你杀到哪,他们杀到哪。” 诡八尺怒:“那是你,不是我。你是九命战神我可不是。我要学着做师傅那样的指挥大将,不是你这样的冲锋陷阵的大蛮牛!” 拓拔开山哈哈大笑道:“可这同样就是带兵之道。八尺,你还不明白吗?每个将军都有自己的带兵特点。有些人就是这样带兵的!不要以为沙场上的战将每一个都是靠脑子打仗。全他妈靠脑子,谁去卖命?军人首先要学会玩命拼命!敢拼命的将军,自然就有人膺服于他!这就是蛮牛的优势!你可知道,当初我当兵的时候,就是靠着自己的身板,一仗未打,先做了什长。而浅水清这样的人,他虽然是天纵将才,但若无机会发挥,很可能先就死在战场上了。战场之上,首要有勇,次要有谋!凡依靠积功上来的将军,哪一个不是浑身浴血杀出来的?就连你师傅,当初也是血战连场打出来的功劳,做了卫校,才最终有机会领千人以破南门关啊。你以为,普通的小兵,光凭嘴皮子就能爬上去了吗?痴人说梦!” 雷火也笑道:“士兵佩服智者,但更愿跟随勇者。天下智者难求,勇将同样不易得。而沙场征战,士气当先,有军官效死争先者,则士气就不会低落。八尺啊,想做将军,你的路还长着呢。不要以为学做将军就只需要懂兵法,该拼命的时候一样得拼命。” 诡八尺终于明白为什么浅水清要让他自己领一个营了。 浅水清就是要他在这份努力寻求的过程中自我学习,自我成长,让他明白许多他从前未曾理解的道理。 这一天,诡八尺几乎把两旗将士所有的将军都拜访了个遍,尽管每个人给他的答案和建议都不一样,但也让诡八尺大开了眼界。浅水清交给他的,不仅是一份奖赏,同时也是一份试卷。 当某天他完成这份试卷上所有的答题之后,他也就真正通过了成为一名将军的考核。 第九十二章 娃娃将军(下) 第二天一早。 “让我进你的营?”听过诡八尺的说话,和飞的脸有些抽抽。 诡八尺拍着和飞的肩膀说:“和飞大哥,铁血镇里普通士兵要说关系最好的也就是咱们两个了。从圣威尔到惊虹,再到山狗军,咱们一直在一起,也算建立起了深厚情谊,这件事,我自己一个人做不来,需要有人帮忙,和飞大哥你不帮我谁帮我?” “咱们两个的深厚情谊,就是你打了我一闷棍,然后直接把我卖给了山狗。” “那是战争需要,再说后来不还是我把你救出来的吗?”诡八尺笑嘻嘻道:“和飞大哥,你就帮帮我吧。”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和飞连连摇头。 诡八尺有些急了:“和飞大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要是入了小鹰营,那可就是创营功臣。古有开国功臣,从来都是封侯拜相之局,创营功臣,怎么说也得是营主亲卫。你现在一个小兵,要想升上去也不知有多难,现在我让你入小鹰营,既是帮了我,也是给你晋升的机会啊。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我先期招满一百人,你就是哨官,要是有了一千人,你就是领兵卫校,如何?” 和飞不屑撇嘴:“我才不在乎这个呢,再说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招满一百人。” “这个你放心,我诡八尺年纪小,没办法做到一呼百应,挥挥手让成百上千人跟着我,可我能一个一个去说服,哪怕每天说动三五人,日子长了,也能拉起一支队伍。” 和飞有些惊愕:“这是谁教你的,还有这么干的?” “若紫姐姐啊。当初在大梁城,若紫姐姐跟我说过她是怎么和我师傅谈判的。若紫姐姐说,有些时候,你未必需要一计定天下,只要肯干,哪怕是用最笨的方法一样能完成任务。而只要能达到目标,方法就没有好坏之分。” “有点意思了,不过我还得考虑考虑。” 诡八尺大笑道:“不用考虑了,我已经和师傅打过招呼了,师傅也同意了,其实我现在就是过来通知你一声,你啊,同不同意都得跟着我。” “你这小兔崽子!” 诡八尺大笑着跑开。零点看书 。。。。。。。。。。。。。。 “什么?你让我做你营里的兵?”夜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发出了与和飞一样的惊呼。找过了和飞,诡八尺立刻又跑来找夜莺了。 诡八尺笑嘻嘻道:“夜莺姐,这事我想过很久,也只有你能帮我了。因为你现在是铁血镇最特殊的一个人。既没有正式的官职,却又人人尊敬你。本身又已经从军两年,是沙场征战的老兵,可以教我很多东西。我让你做我的副营主,得力助手,你说好不好?” 夜莺忍不住想笑:“这个空头副营主到也来得便宜。” 她自然知道小东西打什么算盘,有夜莺加入自己的营,不但从此以后有了一个靠得住的老兵帮他,且是上有浅水清照应,下有士兵拥戴的格局,没准会有一批人想要加入进来,诡八尺这小子就是想借夜莺这块招牌成事。虽有些无赖,但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师傅教导得好,告诉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善于利用他人也是一种本事,诡八尺学得快,挖的第一个墙角是世均洋,第二个就是夜莺。 “先招军官后招兵,先把军官的问题解决掉,后面的自然能解决。”诡八尺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吸引士兵,夜莺姐,你就当帮帮我,先进了我的营,给我装点一下门面,壮壮声威。” “小鬼灵精。”夜莺无奈点头,对他当真是苦笑不得。 “那好,接下来咱们就要说一下后面的安排了!”诡八尺立刻兴奋起来:“夜莺姐,我已经想过了,咱们这个营就叫小鹰营。” “小鹰营?”夜莺瞪大了眼睛。 “对,就叫小鹰营!雏鹰展翅,一飞冲天。我诡八尺现在还飞不起来,所以就只能叫小鹰,再加上我得了这枚鹰翼勋章,更是名正言顺。”诡八尺骄傲地挺起胸膛,臭显摆他那枚山寨版鹰翼勋章。 “那然后呢?” “立了营号后,首先要做的不是征收士兵,而是建立小鹰营自己的营规和统治核心,军无令不行,将无威不立,我诡八尺既然奉命建立小鹰营,那我就是这个营的最高说话人,倘若有人敢以下犯上,违背军令,则营主可对其做全权处置,包括副营主和卫校在内,请问两位有意见吗?” 夜莺与和飞对看一眼,同声无奈道:“没意见。”心中同时泛起一股上当的感觉。 “那好,既然如此,本将军就要交代二位一项重要任务。”诡八尺大声说道:“此任务为我营建立后第一任务,务须完成之。在任务完成前,两位都必须听我命令,如有违反。。。。。。军规处置!” 两人心中一跳,同时点头无言。既然诡八尺找上了他们,那么这刻起,不管平日交情如何,诡八尺年纪如何小,他作为将军发布的命令,二人就必须遵从。 诡八尺的脸色刚才的嬉皮笑脸在这刻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突然大声叫道:“夜莺,和飞听令!” 两人本能地以军姿站正,还没反应过来,诡八尺已经叫道:“以下所述,为本营最高机密,非经营主允许,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包括浅督浅将军,有违者,一律斩首!” 夜莺与和飞对看一眼,夜莺沉声道:“八尺,你到底想干什么?” “军营之中不得称呼长官姓名,一律以职衔相称,否则就是不敬之罪!”诡八尺这一刻的神情严肃无比。 从未见过诡八尺这副样子,夜莺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请问营主,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小鬼头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声音透着彻骨的冰寒:“刺杀严真平!” 两人吓得同时打了个哆嗦。 。。。。。。。。。。。。。。。。。。。。。。。。。。。。。。 当天晚上。 “你说什么!诡八尺带着夜莺和飞跑到火云城去刺杀严真平了?”浅水清霍地站起,下面站着的是正在苦笑的沐血。 “什么时候的事?”方虎也吓了一大跳,急急问道。 沐血回答:“昨天晚间的事,诡八尺利用营主身份,强压夜莺与和飞,不许他二人说出情况,于当晚悄悄离开军营。夜莺被逼无奈,只能悄悄留下信息通知我们,浅督,你看这事如何处理?” 方虎叫道:“还用问吗?立刻派人把他们追回来!” “不!”浅水清突然把头一摇:“不要追。” “为什么?难道看着八尺带着夜莺他们去送死吗?火云城是龙潭虎穴,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闯进去刺杀严真平,只怕连他的人都没见到,就先死在别人的刀下了。” 浅水清苦笑:“虎子,你太小看八尺了。别看他只有十三岁,其实这小家伙比谁都清楚状况。想想吧,八尺为什么要去杀严真平?” 方虎正迷惑不解中,浅水清已经解释道:“因为他已经知道,要想在军中立足,最重要的是什么了,而他,其实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为我们解决麻烦。” 若诡八尺真能刺杀严真平,则营救战俘最大的麻烦就可迎刃而解,这毫无疑问是解决一切最省力也方便的一种方式。 浅水清背着手想了好久,尽管他不知道诡八尺凭什么可以做到在千万人护卫中刺杀严真平,但他相信,小东西一定有属于自己的方法和底牌,绝不会贸然行动。他毅然决定:“虎子,立刻召集队伍,准备出发,我们去牢山。” “兵进牢山?”方虎心中一惊:“你认为八尺能成功?” “无论他成不成功,这一仗我们都是要打的。”浅水清斩钉截铁道:“成之我幸,失之我命,时机稍纵即逝,容不得我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立刻派人通知离楚和风娘子他们,找到八尺将他带回来,然后另派人刺杀严真平。如今我们的时间不多,一旦错过这个最重要的时间段,待到惊虹人发现信鸽出了问题再行攻打,就会错失良机,再想解救三地战俘将难比登天。” “对!”沐血点头道:“大军在此地不宜久留,既然这样,就干脆出发牢山,我们一路设立传哨点,一旦火云城有消息传来,无论是否成功,都会在火云城掀起大乱。到时候就是我们攻打牢山的时机到了,离楚早已安排好一切,就等着我们动手呢。” “可是万一风娘子她们没能找到八尺。。。”方虎话没说完,浅水清已经断然打断他的话头:“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虎子,战争就是这个样子的,容不得丝毫个人情感。在必要的时候,包括我自己在内,每一个人都是可以被牺牲的。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我们去为了个人的安全放弃大局的考虑,恰恰相反,我们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八尺既然入了伍,从了军,那我们就必须把他当成是一名普通士兵。他若不幸败亡,我会算他做烈士,他若成功得手,则他也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对于战场上的成败得失,我们永远都只有尽力争取的份,没有全盘操纵的资格!” 战争无情,由来如此,浅水清没有为了一两个人而放弃整场战役的权力,这刻,他只能仰天兴叹,希望诡八尺能顺利完成任务。 第九十三章 刺严(上) 刺杀严真平,并不是诡八尺一时的心血**又或为了立功导致的头脑发热,而是他经过反复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在向诸将请教的过程中,诡八尺明白了一个道理:沙场之上,只认军功,年龄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多大的能耐。辈分与资格固然可以让人尊重,但重要的是它背后蕴含的意义,空有资历却无能力者,终究不会为人所佩服敬仰。 因此,年龄的不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就是威信威严的不足。然而威信却并非只有年龄可以弥补,军功才是更重要更有效的弥补手段。所以诡八尺迫切需要立一场大功劳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提高自己的威信。 很遗憾的是,他曾经立过的功劳都不可宣扬。 秋水渡之战,用得是特别通讯,世均洋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输的。他要是知道是诡八尺泄的密,只要想想诡八尺当初天天翻国论,立刻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人是不敢见梁丘旭了,可写封信总可以吧?所以此事不可泄露,不可以让世均洋有立功翻身的机会。而且方虎水中棠他们也不会希望泄露此事,真要知道让士兵们当初都是诡八尺安排的,他们在军中的威严就会受损。至于调换信鸽的功劳和劫持赤风婉的功劳,那就更加不能说了,因此诡八尺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办法--再立新功。 刺杀严真平的计划是诡八尺考虑良久后得出的结论,当时的作战会议上,几乎每个人都为严真平这个人头疼,但是一时间谁也没有拿出具体办法。然而谁也没想到的解决之道,却由诡八尺想出来了。 刺杀,最直接最简单的解决方法,但却颇具实效的一种手段。 很多时候,老于沙场征战的将军们,就象是一个个坐惯了棋盘的棋手,已经习惯了的思路是把一切放到棋盘上进行解决,相比之下,由于对军事道理的认知依然有限,无法在这方面有创意性突破的诡八尺反而可以跳出这个***进行思考。 诡八尺觉得,既然短时间内无法在沙场上解决严真平这个麻烦,就干脆不在沙场上和他争胜负,改用驱逐对手的手段,将一切隐患消匿于无形中,玩不过你,就干脆不和你玩。 这一点,却是连浅水清都没有想到的。 在此不得不承认诡八尺的确是个小天才。 天才的定义,有时并不一定要是无师自通,只是他们学习和接受事物的能力通常很快,能够最大限度地学以致用,学到多少用上多少,而非单纯的好学不倦。 自离开天风以来,诡八尺先后跟随过姬若紫,世均洋,浅水清,并分别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同的东西。而在请教过那些将军们的带兵之道,用兵之法,明了自己的不足之后,诡八尺的进步可以说日进千里。很多人眼中的这个小孩子,其实对人心诡诈已有了相当程度的理解,并且最难得的是胆大包天,却又思维全面。 “和飞哥哥,你就不要愁眉苦脸了,放心吧,我保证咱们这次一定能马到成功!” 前往火云城的路上,诡八尺放下了长官的架子,对和飞嬉皮笑脸的说。 和飞没好气地说:“哼,你就吹吧,我知道跟你在一起肯定没好事。上次把我打昏了交给世均洋,这一次又想拉着我去刺杀严真平,你当严真平这么好刺杀的吗?你知不知道他身边有多少护卫?” 诡八尺嘿嘿笑道:“其实,要刺杀一名地方总督未必困难,真正困难的是怎样才能功成身退。” 和飞正想反驳,夜莺却听出了味道:“八尺,照你的意思,你是有办法接近严真平了?” “要是没有办法,我就不会提出刺杀严真平的计划了。” “什么办法?” “暂时保密,你们啊,到时候照我的安排行事就可以了。”诡八尺得意洋洋道。 “那进了火云城后,要不要通知风娘子她们配合我们一下?”和飞问。 诡八尺瞪了他一眼道:“当然不行,要是让风姐姐水姐姐她们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肯定会把我押送回去。我可告诉你们,谁也不许通知,这件事就我们三个人做,否则军法从事。” 夜莺与和飞相对苦笑,这该死的小东西计划周详,心思细密,极是不好骗。 出了玲珑山,就算是进入了有人烟的地方,越往北走,居民就越多。 惊虹中部是富裕之地,商业往来频繁,人口密度较大,由于严真平治理有方,这一带的动乱比其他各处要小上许多,这其中又以火云城周边更为明显。 因此一路走来,几乎看不到什么纷乱景象,但是官道上时不时可以见到飞马而过的骑兵,每走过一段路,还会碰上不少临时关卡,一个一个检查盘问。不过这难不到早有准备的诡八尺等人。他们如今的身份,是一位阔少爷带着自己的丫鬟和保镖到处游身玩水。 对于诡八尺的这份身份安排,夜莺两人也只能苦笑不已,小家伙就算安排伪装身份,也务必要凸显自己的首领身份。然而他们也没有想到,诡八尺如此作为,其实真正目的却是为了骗过风娘子她们,他知道自己偷跑出来,浅水清肯定会派人追截,因此做了番乔装改扮,就是不让风娘子她们找到自己。 计划已经定下,就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的。 赶了两天的路后,火云城终于到了。 诡八尺望着那高大的城墙,还有城门楼上无数的森严守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火云城,我来了。” 。。。。。。。。。。。。。。。。。。。。。。。。。。。。。。。。。。。。。。。。。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纸浸出一圈圈火色炽晕,洒在窗前的中年人身上,照得人光辉夺目。 中年人年过四十,额下留着三缕长髯,看上去成熟稳重。他此刻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得入神,那书赫然正是如今大陆传扬的《浅氏兵法》。 “大人。”外面有人敲门。 “是追日吗?”看书人的目光并未离开书,只是沉声问。 年青的声音回答:“是。” “进来吧。” 一名劲装打扮的年轻人走进书房,站在中年人的身边立定,恭敬道:“回大人,才得到的消息,风婉公主已经入了霸业城,太子大婚之日已定,就在两个月后,是司天监选定的黄道吉日,届时将通告天下。” 目光终于离开了书本,合上书,中年人叹了口气。 这个人,正是自铁血镇进入以来,唯一表现卓越的新任四省总督严真平。 追日是他早年收养的孤儿,练得一手好功夫,对严真平一直忠心耿耿,如今是严真平的贴身护卫。 “西蚩人终于还是把他们的爪子伸进来了,驱虎吞狼啊。” 追日低声道:“听说风婉公主在刚进我国时,在康州一带遭遇了匪徒劫持,身上所带银货尽竭一空,连身边的护卫也被杀了个干干净净,那风婉公主依仗一身武艺,独自逃出生天。” 严真平眉头一皱:“有这种事?当时风婉公主身边有多少人马保护?” “由于是秘密进入,所带的人不多,不到四十个,不过都是好手,其中还包括一名近卫统领里熊,也死了。” “康州。。。。。。”严真平的眼微微眯了起来:“康州一带有什么劫匪如此强悍?普通劫匪没有三百人以上,都很难做到全灭数十名西蚩骑兵。” “怕就怕不是劫匪干的。。。”犹豫了一下,追日道:“经查实,事发当日,康州城内发生过混乱,当时有人高喊铁血镇来了。康州守军吓得闭门自保,才导致了郊外之战,守军竟然没有参与其后的事情。事后才发现车队被掳,而赤风婉则于第二天重新出现在康州城,只是这一次,她终于表明了身份。然后由康州城守派人一路护送。” 严真平点点头表示明白:“事有蹊跷,但事关赤帝之女,不要轻易过问的好,就让朝里的人去头疼吧,我们的任务是保住中部四省不乱就够了。” “听大人的口气,对中部目前的格局似乎有些担心呢。” “不担心那是假的。”严真平断然道。 作为一名文官,严真平对军事的理解有限,但正因为如此,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却更可以超脱将军们狭隘的目光,上升到更高层次的角度。 如今,惊虹内地各部动乱纷争不休,大量的乱民正在冲击着这个国家的统治基础,使国家消耗日益增加,国力迅速衰竭。浅水清和他的铁血镇,就象是进入人身体中的某种病毒,它的真正作用不是杀死这个人,而是破坏它们的免疫系统,使得人体各部位功能紊乱,无法自治。倘若说一开始只是一场感冒病毒,那么平阳大战就是导致这场感冒病毒迅速升级的催化剂,三次围剿无功,反而使惊虹自身的抵抗力受到极大破坏,如今感冒病毒升了级,当初埋下的祸根正在被一一引发,已经把一场小感冒引发成了肺炎。 在这种情况下,惊虹这个庞然巨人正每天都在咳血,身体状况每日愈下,长此以往,迟早消亡。 浅水清制造的两股风暴,如今正在惊虹各地如火如荼地上演,且如野火春风,愈刮愈烈,在这种情况下,乱局与战局纠合在一起,惊虹人已经很难再集中全力对付铁血镇了。 前些日子,寒风关的孤正帆提出了全面断草,但是受到了益子谦为首的朝中老臣的坚决反对。做为政客,他们深明全面断草的后果,惊虹人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太重,大到惊虹人无法承担这份后果。 在先治乱还是先对付铁血镇这个问题面前,惊虹人再次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以文臣为首的官员们,主张先治理乱局,再对付铁血镇,毕竟相比国家根本,铁血镇算不上什么。 武将们则认为,只要浅水清一天还在惊虹的土地上,就迟早会为惊虹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必须先干掉它。治病要治根,浅水清这个病根不除掉,惊虹乱局好不了。 亦正因此,中部时局的相对稳定性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显得特别扎眼,梁丘旭甚至亲自来书,询问严真平对铁血镇和治乱的看法,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严真平始终未作出回答。 “属下不明白大人为何要如此烦忧,尽管浅水清目前连战连胜,但是铁血镇目前也损伤惨重,如今兵力已经只有当初的一半,其中还有许多残疾和负伤,战力更是连一半都不到了。在这种情况下,或许第四次围剿我们就能将对方杀得全军尽没。”这刻面对严真平的忧虑,追日道。 严真平苦笑:“我只是一个文官,不懂军事,所以对于能否顺利消灭铁血镇,不好多做评价,但是我知道铁血镇若如此容易被灭,那早就该灭了。追日,你可知当初铁血镇受困惊虹之日,我为何一闻此消息,就下令提高火云城全城警戒,不断增兵调粮,加强防御,建造烽火台?” “自然是大人高瞻远瞩的原因。” 严真平摇了摇头:“不,我说过我不懂军事。但是有时候,政治和军事的道理是一体相通的。一个庞大的帝国,为什么需要一位君主?那是因为人天生就是需要领导的。没有统一而团结的领导层,则这个巨人再大也只是一副空壳罢了。。。。。。” 即使再腐朽无能的zf,也比没有zf要强得多,这是历史告诉我们的真实。 而一个高效的指挥核心,肯定比一个庞大臃肿的zf机构要来得更加有优势。 当寞子欧从军事角度出发,看出铁血镇虽受困惊虹,但一来拥有速度优势,二来拥有不在自家国土上作战,不必顾及破坏战争会伤害本国子民,因此可以采用各种手段无所顾忌的两大优势时,严真平却从政治角度出发,看到浅水清的又一大优势--管理优势。 在惊虹,做为铁血镇督的浅水清,他说的话就是一言九鼎,他的命令颁布下去,不会有人有任何迟疑,在军队中拥有崇高威信的他,更可以让战士们随时赴死无怨无悔,因而才能接连创造出诸如一线天,摩云峰上的辉煌。象这样的辉煌,哪怕是换一个人来做,都未必能够成功。 拥有了绝对的统治权,身处异地不再受到上面人的任何节制,不必再有任何顾忌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全部能力,这是浅水清的又一大优势。 浅水清的部队因此而变得行动高效,作战勇敢,远胜一般军队,高效率的指挥换来的是成功的必然,相比之下,惊虹统治阶层却显示出其大而无当的弊端。庞大的zf官僚体系,臃肿的管理机构,使得许多政治决策要经过天长日久的讨论与争议,苏南宇之败其实就是出于这种臃肿的官僚机构和无能的上层随意插手远方战事产生的可怕后果。 当铁血镇刚被困进惊虹时,由于大家都认为铁血镇死定了,因此在处理手段上并无太大差异,命令颁布得迅速而及时,但随着浅水清的日渐逍遥,一场场战争的失败,惊虹内部的思想矛盾开始加剧,内争不再仅限于民间,同时也出现在了上层。最明显的两点就是,先是有人提议放浅水清归国,高层出现了放弃战争的打算,接着是对先治乱还是先治铁血镇的看法出现巨大分歧,再就是孤正帆的断草之议引发的轩然大波和激烈争议,导致的后果就是在第三次围剿全面失败后到现在,惊虹人仍无法拿出有效的第四次围剿作战方案。 对战事的不耐烦心理,对国内乱局的有心无力,对未来战争的不看好,国外形势的急剧恶化,使得很多人越来越对这场战争不抱信心,而严真平就是这其中的一个。 从当初铁血镇进入惊虹,严真平通过浅水清高效的指挥优势和其以前的辉煌战绩来确信铁血镇不会这么容易被消灭,到现在浅水清发起的反击导致的全国乱局,使得这位以谨慎和未雨绸缪获得高升的总督大人越发确定,未来的日子里,铁血镇将更加难以对付。在度过了漫长的大半年的被人追杀,被人围剿,被人堵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悲惨生涯后,铁血镇正在迎来属于他们自己的光明,而惊虹的前途,则开始变得黯淡无光。 此时,他甚至可以断言,就算有一天,惊虹人干掉了铁血镇,但是不久的将来,却将再无力对抗天风人的大军入侵。 想到这,他叹口气道:“赤风婉嫁进来了,是托浅水清的福,但是浅水清却还没有死。可以肯定的是,未来的日子里,惊虹将注定不再属于惊虹人自己,不是成为天风帝国的一部分,就是沦为草原异族的奴隶。陛下托重任于我,但是我却无力回天。很多时候,你能看到未来,却未必能改变未来。因为我们之所以能够看到,是因为我们已经快要走到那一步了。” 说到这,严真平背手道:“如果说还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难题的话,我倾向于。。。。。。立刻放铁血镇归国,然后交出赤风婉,全面向天风帝国求和,认天风为宗主国,我惊虹从此只称王,不称帝,甘为属国年年纳贡。如此,则可保天下太平,惊虹无忧。” 追日大惊:“大人!” 严真平微微笑了起来:“我知道,此议不可提,否则,陛下必定会要了我的脑袋,所以,我惊虹亡局已定。” 这句话,如暮鼓晨钟,重重敲在追日的头上,他呆呆地看着严真平,然后是外面的仆人叫道:“大人,有个叫诡八尺的小男孩求见!” 第九十四章 刺严(中) “什么?你是寒风关孤大将军的信使?有重要使命要见我家大人?”两名守门的士兵难以置信地看着诡八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小毛孩,竟然妄想冒充信使去见严真平,红口白牙的就让自己听令,口气到是不小,两名守卫士兵不耐烦地挥挥手:“滚蛋,滚蛋,少在这里罗嗦。” 诡八尺板起了脸孔:“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上使无礼,小心军法处置。等我秉明了你家大人后,让你们一个个吃军棍!” “哇哦,哇哦,我好怕啊” “就是就是,哪里来的小不点,威风可不小啊。” “小混蛋,快滚回去,不然可别怪老子们不客气了。就凭你这小样也配见我们大人,我呸。” 诡八尺嘿嘿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件东西在两名士兵晃了一下:“看清楚这是什么,要是看不懂,就让看得懂的人出来。” 那东西在阳光下金光一闪,就已被诡八尺收了回去,但是两名守门士兵却同时脸色大变。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这位小兄弟,你请稍等一下,我这就找人过来验个真实。” “没问题。”诡八尺傲然道。 没过一会,严府里走出来一名汉子,看着诡八尺的神情同样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问那两名士兵:“就是这个小东西自称是寒风关信使?” 守城的士兵回答:“正是,他手里拿着的好象是将军令。我们不敢赶他走,只好请您来辨别一下真伪。” 将军令?那汉子伸手道:“拿来。” 诡八尺把怀中的令牌拿出来,对方伸手要抓,却被他轻巧闪过:“就这么看,不许抓,将军令也是能拿得吗?” 那汉子脸上怒气一闪而逝,再仔细看那令牌,吓了一跳。 是货真价实的大将军级别的信物令牌,外人无法仿制。 原本还倔傲无比的几个人一下子全都蔫巴了下来,那汉子恭敬而客气地对诡八尺道:“上使还请里面请,不知道孤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孤大将军的吩咐,也是你能听得吗?严真平在哪?本使要见他,有特别军情要单独和他说。” “是,请上使稍待,小的这就去禀报,还请公子把令牌交给我,我好拿去给我家大人看。” “拿去吧。”诡八尺大方道。 那汉子急急去通知严真平,没注意到诡八尺悄悄对着身后门外挤了下眼,神情得意无比,隐藏在暗处的夜莺与和飞,同时无奈地苦笑,这小东西天生胆大,如今独闯龙潭竟还有心情向他二人炫耀。 。。。。。。。。。。。。。。。。。。。。。。。。。。。 阳光下,严真平反复检查着这块令牌,眉头微微皱起:“是真货。” “那大人您。。。。。。是不是要见他?” “他说是什么军情了吗?” “没有,但是他特别强调要单独见您。大人,为防万一。。。。。。” 严真平笑着摇了摇手:“什么万一不万一的,一个十几岁小毛孩,你不是说还没你胸口高吗?这么一个小孩也要害怕,那才真正要叫人笑掉大牙呢。他既然说要单独会见,那就带他进来吧,我在书房等他。你们在外面候着就行了。” “是。”那下人领命离去。 严真平看看追日,晃晃手中的令牌道:“一个小毛孩都能成为特别信使,我惊虹难道真得无人了不成?” 追日叹息着摇头,终于还是退出了书房。 诡八尺在下人的带领下,趾高气扬地向严真平的书房走去。尽管严府内守卫森严,但对他来说,一切尽是摆设。 那枚令牌的确是真的,不过却不是出自寒风关,而是出自世均洋。 浅水清抓住世均洋后,世均洋可以说已是万念俱灰,他没能找到天风人的运输线不说,还做了浅水清的俘虏,别说他劫杀风婉公主一事梁丘旭饶不了他,就凭他被浅水清放走一事,也不能再信任他,因此世均洋要这令牌没用,走时也未再向浅水清讨回。 当时谁也没注意到,诡八尺竟会悄悄地把世均洋的这块将军令给收了起来,这刻竟俨然派上了大用,要不是有这枚令牌在手,诡八尺也不会夸口说自己必能接近严真平。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亏了他小孩子的身份,若是换了一个身高体大的陌生人持此令牌求见,必定先会被搜遍全身,见严真平时更会有侍卫在侧,以保证安全。如今战时,一切安全防卫工作都要加重,哪是让陌生人说靠近自己重要首领就可以轻易靠近的,偏偏这一次来得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谁也没想到,铁血镇竟会有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子跑来刺杀严真平,所有的防范工作在这刻全部变成了无用的摆设,被诡八尺轻轻松松就近了严真平的身。 书房里,见过严真平,诡八尺不慌不忙向严真平鞠了一躬:“小的诡八尺见过严总督严大人。” “免礼了。” “谢大人。” 书桌背后的严真平仔细打量了小家伙一眼,啧啧称赞道:“不错,见到本官在此,竟然还能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表现从容。。。你是孤将军的什么人?竟能得他如此器重?由你来担任信使,传递重大使命?把信呈上来。” 诡八尺回答道:“小的是寒风关人士,长年以来一直都在寒风关长大。孤将军每次巡查城防,小的总能看见将军,对将军极为仰慕。后来有一次,小的被当地恶霸牛二欺负,还是大将军发现后救了小的,重重惩戒了那恶霸,后来就收留了小的在身边,为他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计。至于信嘛,由于国内目前情势混乱,为安全计,因此孤大将军是托小的带了口信过来。” 诡八尺的瞎话可以说是张口就来,他跟随过姬若紫,深受其教诲,知道编谎话的成功不再于谎言本身有多高明,越复杂的谎言越容易被揭穿,要简单,却又不易被证实的谎言才是高质量的谎言,而谎言中尤其要注意细节问题,因此他说自己被恶霸欺负,连那恶霸的名字都编了出来,话语虽少,却显得真实可信。再加上这小子撒谎时面不红气不喘,就连严真平这刻也被他骗了过去。很多时候人们的谎言出问题,不在于谎言本身,而就在于撒谎人本身的表现。在经历了世均洋那一次的失败之后,小东西扯谎的能力是更见高明了。 这刻严真平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孤将军有什么信息要你告诉本官的?” “孤将军托小的告诉严大人两件事。一是:暴风军团已经在准备攻打寒风关,寒风关为我国天堑,不容有失,为安全起见,因此希望严总督为寒风关增派援兵。二是铁血镇据说已来到中部,为防止其突然杀回寒风关,希望严总督能主动出击,留住铁血镇,不容其回返东部。” 严真平眉头一皱:“又要本官派援兵,又要本官留住铁血镇,孤大将军的要求也未免太高了吧?” “严大人是朝中能臣,想必自有办法的。” “哼,一句能臣就想让本官做那做不到的事吗?孤将军太看得起本官,怕不是有心刁难吧?” “严大人言重了,孤大将军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集我惊虹一国之力尚未拿下的铁血镇,如今竟要本官集四省之力将其拿下,还要为寒风关输送援兵,到底是我言重,还是孤大将军大事化小,太过言轻了呢?” “但是不管如何,孤大将军奉命驻守寒风关,有权提调国内诸部兵马,这一点,总督大人您是知道的。” “要不要我把中部所有的兵都给他派过去啊?”严真平冷笑道。 诡八尺嘿嘿一笑:“那到不必,不过孤大将军说,援兵自是多多益善,最好是不少于五万精兵。” “他胃口不小!”严真平气得拍案而起,浑然没注意到小家伙眼中的狡黠之色。 不要小看这刻诡八尺对着严真平胡说八道,挑拨严真平和孤正帆的关系,要知道此刻在书房之内,虽然只有他们两人,但是书房外,却有追日等严真平的贴身近卫。对于诡八尺的进入,他们肯定是非常谨慎的。 因此,要想刺杀严真平,不能急于一时,而是先用言语挑动严真平的怒火,使其声音高亢,如此一来,事关军机大事,象追日这样的人自然就不得不再退离书房远一些,避免内情听入耳中,予人以偷听之嫌。不过最重要的是可以消除侍卫顾虑,让他们相信,此刻在书房里和自家大人说话的,的确是寒风关的信使,否则不会如此就事论事,弄得严真平激动不已。普通来刺杀之人,是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的。 诡八尺年纪虽小,但行事计划已经学得逐渐周详起来,这一次他更是处处小心,料敌机先,而下一步,就是如何彻底调离严真平的守卫。 正如他先前所预计的那样,要靠近严真平,刺杀严真平,都不是很难,真正难的是如何在刺杀得手后从众敌环伺中离开。 这刻严真平正大叫道:“你回去告诉孤正帆,本官新任总督,对各地情况尚未全部掌握,需要时日方可巩固,调兵一事,还是让他去请示国主之后再作定夺。至于留住铁血镇一事,待其出现后,本官自会全力以对,无须他在寒风关对此地指手画脚。” 诡八尺立刻回道:“兵家大事,拖延不得,调兵一事也刻不容缓,还请严大人立刻执行。有什么不满,严大人可以向国主请奏,但是延误战机却是大罪。” “你小子懂什么兵家大事?” “小子是不懂,但是天风帝国已集合暴风军团,中央军团和鹰扬军团三大军团主力即将对寒风关发起攻击,中部四省受民灾最轻,有城府精兵十万之众,各地民兵乡兵尚有八万左右,若说连五万援兵都拿不出来,实在是说不过去。” “正因为各地民乱频频,所以才不能轻易调兵,你当我中部没有民灾吗?全靠本督在此力压!” “那也未必,西海,火浴两城不是已经和火云城建立起三角防御体系了吗?既如此,当可抽调至少两万兵力驰援寒风关。” “那也要等寒风关真正守不住的时候,现在民乱方起,一旦出兵只怕要给乱民可趁之机。” “战场军情瞬息万变,真等到那时候再增援,只怕就来不及了。反到是民间民乱之行为,当适当采以安抚之策,兵力当用来震慑而非作战,太多纯属浪费!” 书房之内,严真平与诡八尺激烈争辩,惟在这刻,严真平才愕然发现,眼前的小子,对军事政治的理解竟远超他的想象,虽说是奉命而来,但谈吐之间却自见分寸,甚至连如何对付铁血镇也颇有心得。当严真平说到自己手中乏兵可用时,诡八尺竟对各地驻守兵力如数家珍,指出此地或彼地兵员可调离,严真平据理力争,全忘了自己面前的是个未成年的小男孩,两个人争得风起云落,大叫大嚷,甚至连拍桌子砸镇纸的声音都发了出来,听得外面众人面面相觑。 追日捅捅身边的护卫,几个人识趣地再度向外退去,看起来,这一场好吵没有半天时间都很难有结果,没想到孤正帆派出来的小信使都能和自家大人争得如此天翻地覆,世事离奇,英雄辈出,这小东西当真不简单。 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小东西何止是不简单,但是在就下一刻,一声大喊吸引了府内众侍卫的注意。 “走水了。。。西厢走水了。。。”有人在远方凄惶大喊。 书房里的严真平闻言一惊,对着外面喊道:“出什么事了?” 追日在外回答:“好象是西厢那边失了火,外面有很多吵闹声,看起来有点小骚乱。” “走,去看看。”严真平就要出去。 诡八尺一把拉住严真平的右手叫道:“严大人,此时此刻,国家大事比一点小小的失火要重要多吧?” 严真平一滞,怒视诡八尺,诡八尺寸步不让地回瞪严真平,气得严真平浑身发抖,对着门外大叫道:“追日,你带人去看看怎么回事,有情况速来禀报,老夫今天可算碰上高人了,一个小家伙也能仗着背后有人就可对本官指手画脚,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兔崽子不可!” “是!”追日带着人匆匆离开。 耳听着追日等人离开书房外,诡八尺眼中凶意大增,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寒冷起来:“严大人,其实派不出援兵也没关系,小的这里到有一法,可以为大人排忧解难。” “你说什么?”严真平一楞,没想到这小孩突然口风转变,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诡八尺的手悄悄伸向背后,认真对严真平道:“还请大人附耳过来。” 严真平不自觉地靠向诡八尺,那一刻,诡八尺突然叫道:“方法就是你去死吧!” 手中寒光一现,一道凄厉的刀光猛刺严真平的胸膛。 第九十五章 刺严(下) 刀光乍起,锋寒直入人心。 严真平大惊之下急急向后退却,却发现退后不得,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竟从刚才起一直都被小东西抓着。 刀光阴冷如水,带着一声轻噗声响,刺入严真平的胸膛,刀锋刺下的一刻,血花绽放出死亡的绚烂。 “嗷!”严真平狂吼一声,完全是出于本能,刀锋入体的一刻,左手竟暴起抓住刀身,锋利的刀刃在严真平的手上划过,直入手骨,鲜血汩汩地从指间流出。 入肉三分,再无寸进。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严真平左手死死捏着刀身,须发贲张质问诡八尺。 诡八尺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文弱书生出身的官员在危急时刻竟也有这份狠劲。人在关键时刻,往往会爆发出巨大的求生勇气和生存本能,严真平虽是文官,但事涉生死,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哪怕手痛的要死过去,也不敢松手,死活不让诡八尺的刀戳下去。 脉动的心脏在跳动的一刻甚至能感觉到刀锋的冰寒,若是这一刀刺实了,严真平绝无幸理。 “去问阎王吧!”诡八尺也回叫道,追日等人注定不可能被引走太长时间,这刻杀不了严真平,他休想走脱。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贯注在右手上,诡八尺狠力下压,严真平拼死抵住,被割破的左手甚至能听到刀刃切割骨头的声音。诡八尺吃亏在年纪太小,力气不如对方,要不是严真平手握刀刃,平日里又缺乏锻炼,十成力气发挥不出三成,只怕早把刀子拔出来了。 此刻严真平痛彻心扉,他抬头大叫:“来。。。。。。” 眼看着对方要叫救兵,诡八尺也急了,刺杀大计眼看一切顺利,没想到却因为执行人的力量有限,竟没法将致命一刀完成,卡壳在了半道上,他力气虽小,反应却不慢,严真平第一个来字刚吐出手,他竟突然放弃桎梏严真平行动的左手,一拳狠狠砸向严真平的嘴。 严真平“人”字尚未出口,竟被诡八尺的小拳头一下砸了回去,整个小拳头塞满在他口中,连带着还砸掉他一颗槽牙。 严真平这刻再顾不得形象问题,含着八尺的拳头,他“啊”的一口就死死咬了下去。 “唔。。。”诡八尺痛哼一声,伸进严真平口中的左手四根手指同时感受到这位总督大人口上的巨力,痛得全身几乎要抽筋,鲜血同样流满了严真平一嘴。 两个人在一瞬间同时受制于对方,各自的左手同受重创,他们互相瞪着对方,如公牛般互相死命绞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成冰。 严真平的形势虽然更为严峻,刀尖离他的心口几乎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左手左胸同受重创,但他却还有一个优势,就是他还有一只空余的右手。 喉间发出愤怒地低鸣,严真平右手得到松脱,再不犹豫对着诡八尺的小肚子上就是一拳复一拳的狂殴,他左右手再加上一张嘴同时用力,整个人一刹那间已满是鲜血,形象狰狞恐怖,哪还有半点原先的斯文模样。 诡八尺毕竟年小体弱,哪承受得住严真平如此暴打,就算是个文官,只要是**总有几分力气,暴拳之下,诡八尺狂喷鲜血,持刀的右手渐渐无力。 严真平打到兴起,喉咙里咯咯作响,猛然飞出一脚将诡八尺踢了出去,这一下,诡八尺再承受不住如此巨力,持刀的右手终于松脱,左手也终于脱离严真平的嘴,被其生生踢飞。 从鬼门关绕了一个来回,侥幸不死的严真平捂着胸膛前的小刀,流着满口的鲜血痛叫道:“来人啊!有人行刺!快来人!!!” 惊魂未定的严真平大踏步地向着趴在地上的诡八尺走去:“好你个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妄想刺杀本官,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诡八尺痛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看看自己险些被严真平咬掉的左手四根手指,再看看对方的左手同样是白骨毕现,他竟然还笑得出声。 “老头,你还真行,这么着都没能杀了你。” 严真平右臂一伸,抓住诡八尺伤痕累累的左手,试图扳断他的手腕,同时大叫道:“混蛋!我要。。。。。。” “你要先管好你自己!”诡八尺放声狂叫。 手中锋芒再现,严真平骇然看到,诡八尺的手中不知何时竟然又出现一把精光闪亮的匕首。 心头大骇,严真平再想退,却发现情况竟和刚才一模一样,自己的右手反过来已再次被诡八尺左手抓住,死死不让他后退。 严真平的眼中闪过绝望的目光,书房外传来侍卫们急速奔回的脚步声,诡八尺决绝的眼神如暗夜星光,手中的虎牙则激荡出一片慑魂惊电。。。。。。 电光划过,书房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所有的侍卫在那一刻同时停下脚步。 那是严真平的绝望狂嚎。 。。。。。。。。。。。。。。。。。。。。。。。。。。 警号初起的时候,夜莺就知道坏事了,八尺肯定没把事情干漂亮。 按照诡八尺的计划,和飞在那边行动制造混乱,引走随侍在严真平身边护卫后,诡八尺立刻动手,而夜莺则在府后准备接应诡八尺的离开。 严府的护卫众多,因此行动必须速战速决,一刀得手,绝不停留。整个行动计划以诡八尺为核心可以说是一种无奈,因为只有他才能在严真平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接近他。跟随世均洋的那些日子里,他对惊虹各地的情况了解颇多,由于世均洋当初压根就不认为这小鬼头还有机会活着离开自己身边,因此对他也做什么隐瞒。也只有他,才能和严真平做真正意义的战略布局上的对抗,从而降低众护卫戒心,从而制造机会。 但是诡八尺的年纪和力气不足却无可避免地成为行动的最大障碍。 这刻严真平的呼唤带着声声凄厉与恐慌,夜莺几乎可以肯定他至少受了很严重的伤,要命的是诡八尺没能让他闭嘴,而是让他叫出了声来,严府内各地侍卫纷纷回赶,援救主子,诡八尺却不见从书房中出来,夜莺心中大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吓了她一大跳,回头却发现竟是离楚背着弓站在她身后,向她竖起手指:“嘘。” “八尺在里面还没出来!”夜莺急叫。 “我知道,浅将军已经派人送信给了风娘子她们,正好碧空晴那边碰上了些麻烦,风娘子急需送一批物资给血风旗,只能委托我来处理。我本来以为这小子至少要先侦察地形,搞清楚守卫状况再决定行动,没想到他一进火云城就立刻动手,奇怪,严真平怎么会肯见他的?” “回头再解释这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办?” 离楚随手将弓摘下,趴在院墙上:“咱们没有太多时间保护八尺,城府卫队很快就会过来,你立刻进去把八尺救出来,我在这边掩护你。” “好!”夜莺一咬牙,跳进了院墙中。 急急回赶的侍卫就在这时听到了严真平那声凄厉不已的叫声,急得心火窜升。 追日大叫:“大人!” 正要冲进书房,只见斜刺里突然一剑向他刺来,追日的功夫可比严真平好上太多,狂奔中的身躯一个急停,竟任由那一剑擦着脸颊过去,单臂一扬,看都不看行刺的来人,正击向对方小腹,夜莺的脸一红,低骂了一声“无耻。”侧身让开,追日这才发现对方是个女人,他现在可没空管这个,接连三记重拳,打得夜莺步步后退。 “你们几个挡住这女人,我去救大人!”追日狂叫,身躯晃动间,急风凛冽,拳重如山,气吞山河。 几名侍卫同时向夜莺扑去,夜莺长剑横扫,幻出重重光影,她自从军以来,虽少有机会亲上战场,但只要上了战场,却必定是血战连连,因此虽是女人,一动起手来却气若猛虎,飚悍无比,一反平常的温文模样,看得隐伏的离楚都啧啧称道,只觉得女人变脸当真可怕。 由于看不见书房内部情况,夜莺不知道书房里到底如何,因此打定主意不让追日进去,至少要为诡八尺拖延时间完成刺杀大计,就算是逃不出去,也非要杀了严真平不可,至少任务不能失败。 身为军人者,人可死,任务不可败! 几名侍卫都没能拦住这女人,追日心焦严真平安危,再不顾自身危险,眼看着夜莺冲过来,他竟反手握拳欺身而上,一拳正打中剑身,将那长剑打得荡开,整个人竟如一发炮弹,俯首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夜莺,就这样抓着她一头撞向书房的大门。 砰! 木制房门被两个急速飞来的身体顷刻间撞碎成烟花漫天,破门而入的夜莺和追日不顾伤痛同时抬首看向书房,房中的景象在那一瞬间竟看得所有人同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第九十六章 挟持 血,一滴一滴从手上留下,留过书案,流淌在地面,汇聚成一条红色小溪流。 严真平满面痛苦地盯着诡八尺,诡八尺则狠狠地望着严真平,紧抿的嘴唇扭曲成一条同样痛苦的曲线。 虎牙军刀从诡八尺的左手刺入,穿过严真平的右手,最后将两个人的手掌钉在了书案上,这一刻,两个人的血液交流,融汇在一起,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 当追日抱着夜莺跌进书房的那一刻,诡八尺的右拳已经握起,瞄准的方向正是严真平胸前插着的那把飞猎刀。 这一拳要是砸下去,严真平死定! “谁也不要动!” 严真平大叫道,所有人的身躯在这一刻定了格,就连夜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诡八尺。 很显然,插过两个人手掌的那一刀是诡八尺自己捅的,这刻诡八尺回过脸来,吃力地望着夜莺笑道:“夜莺姐,对不起,原来孩子的力气真得是不能和大人比的,我没法杀死他,只能采用这种方法。” “夜莺?”严真平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你是浅水清的女人?” 下一刻,追日的重拳捏向夜莺的咽喉,夜莺的长剑剑尖则抵上了追日的小腹。 “谁都不要动!”严真平再次大喊,右手被虎牙穿透,痛得他几乎要昏死过去,诡八尺的身躯也已经摇摇欲晃,那威胁住所有人的一拳到底能不能打下去,却还是个未知之数。 诡八尺笑笑:“虽然没成功,却也不能算失败,对吗?严大人?重新介绍一下,在下诡八尺,目前任职铁血镇铁风旗小鹰营营主,家师浅水清,托我代他向严大人您问好。” 严真平心里的凉气直望外冒,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家伙竟然是个营主,且正是浅水清的徒弟,更没想到他能凶狠到如斯地步。 诡八尺再次举刀的那一刻,他本以为诡八尺的目标还是自己的前胸,因此尽量让自己的胸膛侧移避免中招,没想到诡八尺凶狠如斯,一听到严真平喊出了声,就知道坏了,没能做到无声无息杀死严真平,再想逃跑其实就已千难万难,因此在那一瞬间竟然选择了放弃杀死严真平,而是对着自己抓住严真平右手的左掌狠狠地刺了下去。 这一刀,其目的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防止严真平逃跑,以图控制局势。这小东西虽然年纪小,力气小,但是心思敏捷,反应快速,更难得是心狠手辣,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也同样狠得下心。 这一刀下去由于严真平没有防备,直接刺穿了两个人的手掌,牢牢地将二人钉在一起,然后他右掌握拳,威胁严真平,使其再不敢轻动,将局面控制在了僵持之中,惟有两人手上的鲜血始终流个不停。 “大人,你没事吧?”追日大叫。 严真平看看自己胸前的飞猎刀苦笑道:“没**心脏,死不了,不过再这样下去,早晚血尽而亡。”他双手同受重创,论惨相比诡八尺更为可怕。 夜莺和追日同时站起来,彼此指着对方要害,眼神中充满警惕,追日叫道:“先救人!” 夜莺看看诡八尺,诡八尺轻轻把头一摇,这个倔强的少年,在这刻竟然死咬住严真平,坚决不放手。 “八尺,你还能撑住吗?”夜莺关切道。 诡八尺嘿嘿一笑,露出森森白牙,满头的汗水滴落:“还行,夜莺姐,让他们都退出去,然后你来拔刀,包扎伤口。” 追日大叫:“不行!” 诡八尺冷哼:“我没给你选择的权力。这里是总督府,他严真平就是小爷的救命稻草。放了他,我们也是死,与其如此,到不如同归于尽,你要试试吗?” 追日一滞,再看严真平,严真平几乎连站的力气都没了:“你们。。。。你们都下去,让他们来治伤,放心吧,他们不敢杀我。。。至少现在不敢。” 追日无奈带着几名侍卫退出房门,大吼道:“立刻派人包围这里,搜索铁血镇余党,一个都不许放过!” 严府大批赶来的侍卫呼啦一下被撒了出去,夜莺微微转头,看向自己进来的院后,一点锋芒寒光闪过,却终于还是消失无形。看起来,离楚也发现了局势有变,没有轻易下手,而是选择了悄然退开,再图机会,他若要走,到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总督府外,大批大批的总督卫队迅速赶到,将整个总督府围成了一片铁桶江山。 。。。。。。。。。。。。。。。。。。。。。。。。。。。。。。。。 伤口的血被止住了,包上了厚厚的布条,小八尺的脸上现出一丝无血色的苍白,望着夜莺他却依然还能笑得出来:“可惜啊,夜莺姐,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原来计划和行动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空有计划,还需要有足够的执行能力以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不然计划得再好也没用。不过说起来,我的计划好象也不是太好,不然严真平的护卫不会这么快赶回来。” 夜莺苦笑着看诡八尺:“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反思自己的行动错漏,你师傅没有看错你,若你不死,将来必与他一样,成为威震天下的人物。” “脑子里多想些东西,手上就不那么痛了。” 夜莺一阵心悸。 那一刀,委实是超出了一个少年所能做的极限。 此时的严真平,两把刀也都已被拔出,胸口上的一刀由于并不太深,看上去凶险其实并不要紧,到是手上的一刀和诡八尺一样,伤得厉害,整条手臂几乎都要废掉了,这刻依然疼得瑟瑟发抖。 诡八尺无力地躺在夜莺的怀里,低声说:“夜莺姐,怕是要辛苦你一下了。” “你说吧,什么事夜莺姐都会为你做好。” “让外面的人送些上好的伤药进来,但是不要大夫,所有事情可以由大夫交代了由你来做。然后再让人把书房的门给装上,用木条把窗户和房梁也钉上,别给任何人溜进来的机会。” 夜莺有些诧异:“八尺你想干什么?” 诡八尺迷糊着双眼,大量的失血令他的意志有些昏迷:“伤没好之前都不用急着走,有他在这里,短时间内我们是安全的。告诉严真平,只要他老实地呆在这里,到时候我自然会放他走。从现在起,咱们将在这里陪着这位严大总督,直到。。。。。。直到师傅那边捷报传来。”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渐渐低微下去,夜莺心中焦急:“八尺,八尺!” 诡八尺微微一笑:“放心吧,夜莺姐,我死不了的。只是就算杀不了他,至少咱们也能拖住这老小子,让他无法指挥外面的士兵。由今天起,咱们就靠这位总督大人吃饭,吃喝拉洒,一应尽在此地,就是要委屈夜莺姐你了,一个月内不能洗澡,还得陪着一老一小两个人在这房间度过。” 夜莺发出颤抖的哭音:“没关系的,八尺,夜莺姐已经习惯了。你忘了那些日子夜莺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那就好。。。”诡八尺的声音越发微弱下去:“记住,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书房,就算是送饭送药送马桶,统统都必须用叉竿完成。他们若是敢有异动,你就砍下严真平的一只手。记住,关于我军动向,无论严老头说什么,你都不要回答,否则难保他有办法送出消息。。。。。。” 说到这,诡八尺彻底晕了过去。 从刺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坚持,即使面临最险恶的环境也绝不放弃,他跟随浅水清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学会了浅水清身上最重要的品质--永不言败!这刻眼看着昏迷的诡八尺,夜莺怒气重重地怒视严真平,严真平长叹一声,悠悠说道:“这小子是个人物,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安排一切,且心思细密,算无遗漏,严某佩服。看来铁血镇果然已入我中部四省,并将有大行动,而严某就是最有可能阻挠铁血镇的人,所以才会有刺杀之事发生。只是浅水清竟会将他的徒弟和女人派来主持此事,有些不同寻常。我观此子行事狠辣而作风谨慎,狡猾多智比其乃师不逞多让,却也是个颇有主见的小子,莫非。。。他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尽管夜莺什么也没有跟他说,严真平还是凭借自己的才智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只是中部地区到底有什么值得浅水清如此大动干戈,却是他想不通的。这刻他看着夜莺,夜莺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道:“严大人,只要你肯合作,要不了多久,你自然就会知道我们的行动目的。在此期间,还请大人把心思放在养伤上吧。” 。。。。。。。。。。。。。。。。 天风108年6月9日,火云城严真平被刺一事引发哗然。行刺者诡八尺赫然成为当今大陆年龄最小的刺客,并因此青史留名。刺杀行动虽然失手,但临时改刺杀行动为挟持行动却成了一着妙棋,督府侍卫投鼠忌器,终究不得不暂时退却,行刺者和被刺目标因此共居一堂,相安无事,到也成为天下一景,火云城于当日起全城戒严,再不许任何人轻易出入,总督府内外更是调集了千名甲士团团围困,不允任何人靠近。 天风108年6月12日,浅水清率兵赶至牢山,在这里,他发动了举世震惊的牢山镇之战,成功救出大批鹰扬战俘,是役,浅水清领两旗战士七千之众,与战俘营中的战俘里应外合,大破牢山守军,杀敌数千,余者尽皆奔逃。告急示警的信鸽虽被放飞,但是早就被诡八尺调换过的鸽子再不是飞往预先的指定地点,另两处战俘的囚押地石岗与金沙湾此刻依然沉浸在梦里,对已经发生的大事浑然不觉。 6月13日,仅仅过了一天,来自牢山一线的烽火敲响了火云城内的警钟,听着书房外追日的紧急报告,终于明白了一切的严真平再看看呆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的诡八尺,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发出一声颓然长叹,然后无奈说道:“此事交由别人处置吧。” 闭上眼睛,再不理会身边的一切。 来自严真平的威胁,就这样被诡八尺用一种另类的方式,消失于无形之中。 那个时候,没有人想到这次的挟持到底会是怎样的结局,而事实却是此次挟持,最终演变成了观澜大陆有史以来时间最长结局也最为离奇的一次挟持行动。其后的岁月里,诡八尺和夜莺,竟一直就待在了这小小的书房中,与严真平一起过上了仿佛囚徒一般的铁窗生涯,直到最后一刻的惊变! 第九十七章 誓师 牢山,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汇聚成巨大的声浪,几欲震破耳鼓。 大批大批穿着囚衣的战俘们将手里拿着的铁镐,锄头扔向天空,那是他们在发泄心中的怒火。近两年的苦役生涯,让太多太多人死去,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心中本早已绝望,以为自己一生的命运即将到此截止。不是死在看守的皮鞭下,就是倒在沉重的劳役之中。 一些形容枯槁的上了年纪的战士甚至直接跪倒在这片土地上,对着天空和铁血镇将士们嚎啕大哭起来,他们中很多人两年来受尽各种苦痛,从未流过一滴眼泪,却在这刻看到亲人,重获自由的时候,再压抑不住内心中澎湃的激动,所有的仇恨与愤怒都化为泪水,如滔滔河水尽情奔流。 许多铁血镇士兵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中也在默默地流泪,尽管这些日子来,他们出生入死,几经辛苦,但至少,他们活得象个人,即使倒下时也是一个真正的战士。而眼前的曾经的鹰扬战士们,一个个却如狗一般艰辛生存了将近两年的时光。他们能活下来,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奇迹。 牢山战俘营的土地上,泪水,血水,交融出一条条河流,无数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战俘们的,有铁血镇士兵的,更多的则是来自于惊虹守军。一些受过看守的气的战俘看到那些死去的守军,心中犹不解恨,拿起皮鞭对着尸体就是好一阵鞭打。长期的羁押与劳役生活让人变成了野兽,以至于许多人的心理都因此失衡。 “浅将军呢?浅将军在哪?”更多的战俘高声大叫着,知道是浅水清带着铁血镇来解救了他们,他们现在迫不及待地希望能够见到这位传奇将军。 几名被战俘们团团围住,激动的抱着又叫又跳的铁血镇士兵,用马鞭一指后方:“将军在后面,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们先不要着急,跟我们来,要先集合你们,将军有话要跟你们说。” 一名军官在这时候骑着马赶到战俘群中,高声大叫:“战俘营里有没有军官?要卫校以上级别的!是军官的就站出来,报上番号和职衔,浅督要先见你们。” 一名战俘举起手来:“鹰扬军团猎鹰军下血战营卫校吕斌。” “血鹰军前锋营卫校关海山。” “扬威军铁字营卫校崇明远。” 那军官点点头:“还有没有?有没有营主以上级别的?” 有人高叫:“有一个镇督!” 那军官一楞:“有个镇督?在哪?” 数十名战俘一起指向后方:“受了伤在那里躺着呢。” 那军官立刻下令:“去几个人把那个镇督抬过去见浅将军,另外这个战俘营里,有没有平时比较有威望的?我是说除了正式军官外,还有没有别人在士兵中比较有威望的?给你们三个名额,把他们选出来,一起去将军。其余的人立刻集合!” 。。。。。。。。。。。。。。。。。。。。。。。。。。。。。。。 战场上。 大战后的硝烟尚未散去,浅水清站在尸横遍野的野外,仰望苍天。 自进入惊虹以来,杀了有多少敌人了? 他数不清,二十万?三十万?仰或是更多?铁血镇以一支孤旅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纵横裨阖,行程万里,经历大小战事无数,杀死了数以十倍计于己身的敌人,这份荣耀,就连当年的沙思汗大帝也未曾有过。 而如今,铁血镇却在战火的考验中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成熟了。 远方的战士们正在欢庆胜利,原鹰扬军团的战俘和铁血镇战士互相拥抱,眼中流出喜悦的泪水。虎豹营辖下的一名军官带着几个人向他走来,禀报道:“将军,一个镇督,三个卫校,两个旅尉和一个曲长,已经全部带来。其余人目前正在集合,清点人数。” “知道了,谁是镇督?。” “躺着的。” 担架上的那名军官,此刻看到浅水清,无奈苦笑道:“浅。。。浅将军是吗?在下是扬威军赤翼镇镇督龙骧将军宗卓,早就听说过浅将军大名,想不到今生还能有缘得见,惭愧,惭愧之至。” “怎么受的伤?”浅水清淡淡问。 “开打之前,我们按照计划好的先去占领器械库,没想到运气不好,正碰上周安国去检查器械库,带来了五百名战士,一场血战,我杀了周安国,自己也被他砍了一刀。” “周安国是谁?” “这里的统领。” “难怪刚才打得这么轻松。”浅水清笑了起来:“感情开打之前,你们就已经先干掉了这里的头领。对了,惊虹人怎么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宗卓道:“两年前的那场大败,西副帅领人断后,我扬威军是授命第一个撤离战场的,赤翼镇绝大部分士兵都保留完全,但我本人当时带了一个营与西帅一起断后来着,后来全营战死,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被惊虹人抓了过去。由于军团被俘士兵大部分不是我镇的,所以认识我的不多,少数几个知道我的,也都是尉级以上军官,对帝国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出卖我。” 浅水清点点头表示明白,西岭野编织的那个谎言,没想到在真实中却应验在了宗卓的身上,而浅水清完全不用担心宗卓撒谎,因为有太多人可以证明他说的话。他看看宗卓说:“能主动为大军断后,又能忍辱负重两年之久,并在最后时刻杀死敌军大将,为我铁血镇攻破牢山防线立下大功,宗将军,你是个英雄!” “阶下之囚,不敢言勇,不及浅将军多矣。” “那可未必,我铁血镇在惊虹,又何尝不是过的等同于囚犯生涯,只不过牢狱大了些,而我们又未放下武器罢了。” “那么是什么,让将军能坚持到现在?” “希望。” 宗卓笑了:“没错,是希望,我在战俘营的这些日子里,每日每夜都在盼望着,期待着,希望能看到我天风大军杀仅寒风关,解救我们。我知道那希望很渺茫,很可能在我们死前都看不到,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看看身边的这些受尽苦难的兄弟们吧,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因为这份希望而坚持下来的。。。谢谢你,浅将军,你让我们知道了这份希望不是梦。” 浅水清看着眼前一个个瘦得不**样的战俘,心中亦是微微一酸:“这个战俘营,最多时有多少人?” “鹰扬大败,我军有总计三万余人被俘,寒风关杀了一批,留了一批,最后送到三处战俘营总计有两万三千人。其中金沙湾九千,负责开采金矿,这里和石岗都是七千,但是现在此地已只剩五千人不到了。这两年来,死了不少人,有很多都曾经是我军功勋英雄。。。”说到这,宗卓的声音有些黯然。 战俘营里虽曾经关押了两万三千名战俘,但实际数量却是远远小于此数字。保守估计,每个战俘营在近两年时光里死去的人数都不少于两千人。因此一说到人数这个问题,很多人凄然泪下。 那个叫关海山的卫校道:“最近几个月,明成亦突然大反常态,以前的囚食猪都不吃,可现在却几乎顿顿都是肉汤白菜,活计也大大轻了许多,我们就猜到可能有问题。后来离楚大哥派了人在这里担任监管,我们才知道原来将军已经开始有计划营救我们,大家有了希望,也就有了生存下来的勇气。最近这段时间几乎再未死人。” “是啊,浅将军,我们现在身体比原先壮实多了,将军,和大家说几句吧,大家都在等着你。由现在开始,我们就跟着你干,杀光那帮惊虹人!”又一名卫校吕斌叫道。 “没错,杀光惊虹人!”几个人同声呼喝起来。 这声音原本只是几个人发出来的,但是转眼间,小小的音符竟汇聚成一片巨大的声浪,如海浪汹涌,惊涛拍案。浅水清抬首四顾,原来不知何时,那些被囚禁的战俘已经被整合起来,站在了他的面前,数千人的队伍汇聚成一片庞大的方阵,整整齐齐,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与期待。他们高举单手,狂喊着“杀光惊虹人!”的口号,眼神中喷薄着如火战意,尽情地发泄着长期以来饱受压抑的痛苦。 “将军,和他们说几句吧,他们在等你。”宗卓道。 浅水清走上前去。 那一张张饱受摧残与折磨的脸,那一副副单薄瘦弱的身躯,还有那充满希望的眼神,震颤了浅水清的灵魂。 他站在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然后他大声喊道:“天风军的兄弟们,我就是浅水清!我来救你们了!~” “吼!”众起高呼。 “不过在此,我要先告诉你们一句话,那就是你们并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因为我们还没有离开惊虹!所以你们暂时还无法享受到回家的快乐和幸福,但是你们得到了重新拿起武器,自由的去冲杀和死亡的机会!这个机会或许让你们失去苟延残喘的生存可能,却也可以让你们夺回属于一个战士应有的尊严与骄傲!那么,到底是在这里卑屈的生存,还是拿起武器骄傲的死亡,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英勇战死!”所有人同声高呼。 “好!”浅水清大叫道:“在我来之前,我和我的同伴都曾有过一种担心,那就是长达近两年的劳役生涯,是否会消磨你们心中的战意,是否会让你们忘记自己曾经是最强大的帝国麾下的最勇敢的战士。你们身体中流淌的战士之血是否已经沉睡或者死去?又或者你们是否还有奋勇作战的勇气,是否还有无所畏惧的胸怀,是否还有为国家为荣誉献出一切的觉悟。。。。。。还好,我想我现在看到的,是一群忍辱负重的勇者,而不是卑微的胆小鬼,是这样吗?” “是!!!” “我们依然是战士,也永远是战士!” “就算我们的身体不行了,可我们的心还是战士,还是天风军人!所有曾经拥有的,我们都不会忘记!” “我们依然有自己的纪律,即使是在苦役生涯中,也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从未放弃争取生存和自由的机会!” “我们曾经发动过两次暴动,有八百名同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死去的,但我们从不后悔,因为我们是为了自由而战!” 鹰扬战俘们的呼喊,深深打动了每一个铁血镇将士。近两年的囚禁生涯,并没有消磨掉他们心中的**,反而提升了他们的仇恨。怕死的,软骨头的,意志薄弱的,早就投降了惊虹人,剩下来的个个都是意志坚定的好汉子。战俘营就象是一个人心洗练中心,挺不过去的,不是死了就是降了,剩下的个个都是铁汉,不仅意志坚定,身体素质也极为出色。 浅水清满意的点头:“好样的,都是一群好样的。看到你们,我浅水清自愧不如。” “我浅水清不是什么好人。曾经的岁月里,我杀过太多太多的无辜,在这片惊虹的土地上,我更是连番挑起战乱,让无数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我的手上有数十万惊虹战士的生命,还有或者说即将有上百万无辜平民的生命。我一个人所造就的杀戮或许能抵挡上一个国家,可是我不后悔!尤其是今天,在我看到你们之后,我更加的坚信我没有做错!” “看看你们的样子吧,惊虹人把你们象狗象牛马一样的使唤,根本就不把你们当人看!我浅水清是个刽子手,但至少我浅水清只在战场上杀人,从未虐待过战俘!更从未不把人当人看,践踏他们的尊严!观澜大陆曾经无数次立过不得虐待战俘的条约,可是又有几个国家真正做到了?我鹰扬军团曾经的三万两千余人,到现在还剩下多少?” “所以今天,我不再后悔,不再怀疑我对这个国家做过的一切,因为我知道,我没有错!我是一名军人,我的职责就是保卫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战士,而不是***保护敌人!让所有的和平,人权还有狗屁的仁义都***见鬼去吧!看看这群受到伤害的士兵,看看他们身上被鞭子抽打的伤势,看看你们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我就绝不会对我的敌人有任何姑息之情!” “绝不姑息!绝不姑息!绝不姑息!”所有战士同声大喊。 “那么!”浅水清放声狂叫:“在石岗和金沙湾还有和你们一样的战俘正在等待着我们的解救,等待着我们去释放他们被束缚的双手,去帮助他们重新象个人一样站起来,拿起武器反抗敌人,我们该怎么做?” “去石岗!去金沙湾!救出他们!” “好!可是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第一,就是我没有时间整合大家。我知道你们曾经都是鹰扬军团最优秀的战士,但是很遗憾,我没法把你们重新按照鹰扬军团的编制重新安排。我的铁血镇已经战死了很多兄弟,正需要补充兵力,那么你们愿意以新的身份,铁血镇战士的身份加入我浅水清的麾下,接受我的领导,听我所命,为我去冲锋陷阵,血战沙场,慷慨赴死,无怨无悔吗?” “我们愿意!!!” “那么还有第二个问题。我铁血镇现在战马已经不多了,尽管我有把握为你们再搞来一批战马,但时间上却不容许我们拖延。那么,已经受过无数苦难的你们,还能做到继续吃苦,跟上我骑兵的脚步吗?我要你们,用脚跑出和我铁血镇将士一样的速度,因为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战争里,速度是我们活下来唯一保证。尽管你们脱离了战俘营不再是战俘身份,但你们的生活不会因此变得更好,恰恰相反,你们面临的是更大更艰难的挑战!你们不仅有可能会战死沙场,甚至还可能和在这个鬼地方一样,活活累死在行军与逃亡的途中,告诉我,你们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吗?” 所有的战俘互相看了看,他们迟疑了一下,然后终于放声大喊:“我们愿意!宁做自由鬼!” “宁做自由鬼!”所有战俘一起最后高呼出胸膛中那热血***的心声,激荡天边,久久不绝于耳。 浅水清笑了,他终于放心地笑了。 那一刻,他微微侧过头,对身边的沐血说:“先把多余的战马分给原先是骑兵的战士,其他人只能让他们先辛苦一下了。拿下其余两地后,让所有人全部练习马术,告诉他们,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我们没有那么多马。” “会有的,相信我。。。。。。很快!”浅水清非常肯定道。 。。。。。。。。。。。。。。。。。。。。。。。。。。。。。。 继6月12日大破牢山镇之后,浅水清带着铁血镇战士和被解救出来的原鹰扬军团战俘匆匆赶赴石岗,于6月16日赶到石岗后再度对石岗守军发起攻击,次日奔赴 金沙湾。 6月21日,浅水清赶到金沙湾,这里是惊虹最重要的金矿产地,浅水清救下战俘后,劫走大批黄金,同时大肆毁坏矿坑,捣毁机器,收缴工具,驱逐工人,焚烧房屋,破坏生产,将整片金沙湾于两天内变成一片荒芜之地。 从来是破坏容易建设难,经浅水清这么一折腾,金沙湾矿区再想重新恢复生产,没有一年半载都极其困难。此时,浅水清在打下三处战俘营后,除了取得歼敌总计一万余人的骄人战果,破坏敌人的矿业生产之外,最重要的是他还获得了一万七千余名战士,铁血镇的人数一下上升到三万余人,兵员反比刚刚进入惊虹时期来得更多,声势也更为骇人。 此时,霸业城甚至还依然沉浸在梦乡里,对中部发生的变故全然不知。 军鸽乱飞固然让该收到消息的人收不到消息,但却也让不该收到消息的人早早得到了消息。 6月27日,从浅水清攻击牢山开始,整整过去了半个月,霸业城才真正收到关于战俘营被劫的消息。此时,此消息已是天下尽知,甚至连远在西风草原上的赤帝与他的丞相和大将军,也要比梁丘旭早一天得知此事。 据说梁丘旭对整整十五天后,牢山战事的情况才刚刚送抵大发怒火,而又过了近半个月才彻底搞明白是信鸽出了问题。事后梁丘旭谴使问罪仲叔夜,却发现这位昔日战神早已饮毒自尽,尸体都僵了。 而在这宝贵的一个月里,整个惊虹都已被浅水清打到翻了天,拥有了新的支援力量的浅水清,对准惊虹人再次展开了一系列的重拳出击。而这也是铁血镇在经历了大半年的逃亡生涯后真正意义上的军事大反攻! 第九十八章期待 “杀!” 伴随着这一声激越苍茫的厉吼,激扬的号角声吹响了进攻的序曲。 苍茫大地上,成千上万道身影组成的攻击狂潮卷出一股平地飓风,猛烈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城市。无数战士口衔钢刀脚踩云梯奋力地攀登在城门楼上,他们怒张双目,狂声大吼,毛发贲张,张扬出内心中最狂野的血性。 一架重逾千斤的锤门车在数十名战士的合力下向着城门推涌,包裹着粗厚铁皮的大圆木看上去就象一只狰狞龙首,张牙舞爪,凛冽出烈日下的死亡气息。 轰!轰!轰! 接连三声巨响,沉重的木门挡不住这如山般的撞击,于一片咿呀声中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化成了漫天的齑粉碎屑。 远方的战场上,旗帜变换,一飙铁骑奔腾而出。 征蹄滚滚,流沙漫天,在铁骑的周围不断升腾涌怒的噬血热潮,将死亡恐怖卷成凿响的波浪。 那一波狂放恢宏的铁骑澜流,卷着漫天肃涩凌冽的风尘,向着敌城门呼啸奔涌而去,他们狂舞战刀,对着城门守卫大开杀戒,鲜血在这刻激扬出最绚烂的色彩,红色成为世界的主色调,放眼望去,赤潮天下。 浅水清坐在马上,默默地数着时间。 两个时辰! “报!浅将军,四平城城门已破,我军可全面进入!”传令兵飞马来报。 “我看见了。”浅水清冷冷道:“告诉宗卓。。。好样的。” 传令兵飞马回奔:“兄弟们!浅督说了,你们是好样的!” “吼!!!”城头上的士兵,还有城门下的战士,同时放声狂吼,如人间恶魔降世,吓住了所有仍在试图反抗的惊虹士兵。 全面进攻的号角终于吹响,大批大批的战士开始进入四平城,扫荡残余,占领城市。 浅水清放眼苍茫,那一片赤霞天空下,希望之光正冉冉升起。。。 。。。。。。。。。。。。。。。。。。。。。。。 6月24日,在从金沙湾离开仅仅一天后,浅水清就对惊虹各地发动了疯狂的反扑。这一次反扑,与以往所有战斗均有所不同。以前的铁血镇,对防御森严的坚城要塞从来都是能不打就不打,尽可能从一些偏僻的小村庄,小乡镇上经过,同时也从这里搜取生存必需的战略物资。因此铁血镇大军往往一天要跑数处甚至十数处地方来进行搜集工作,对敌人的大部队,历来是能躲就躲,尽量不打硬仗,依靠高速优势大打游击战。 然而游击战因其特殊的背景,从来都无法成为战争的主基调,因此浅水清在自己获得了大量生力军,而惊虹人则因连番战事实力大大受损,实力此消彼长的情况下,改变了原先的作战态势。 他开始有计划有针对性的对一些防御严密的城市发起攻击,而不再是选择绕道而行。将一定程度的强攻硬打作为夺取胜利的一种手段,终于出现在了浅水清的战略安排上,为了争取时间,浅水清甚至可以忍受一定程度的人员损失。 由于信鸽调换事件,如今的惊虹通讯网络正处在最关键的盲点时刻,浅水清就是要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来完成他一直以来都想完成却没法完成的那个阶段性战略任务--通过大规模的作战杀死杀伤大量敌人的生力军,为铁血镇在惊虹的生存争取更好的机会。 在这之前,尽管第二第三次反围剿浅水清都取得了突破性的胜利,但是对身陷敌国的孤旅来说,消灭庞大数量的敌人远比消灭敌人的精兵更来得有实质意义。相比第三次围剿消灭的敌六万精英,浅水清更愿意选择去消灭十万杂鱼。尽管在战场上,十万杂兵绝不可能和苏南宇世均洋的六万精兵相提并论,但是对需要建立庞大防御网的惊虹人来说,其实数量更加庞大的普通部队,才是国家安全的基石。要想在敌人的国土上纵横,那么消灭足够多的士兵远比消灭敌人的精兵强兵更加来得有意义!还好,姬若紫在这方面可算是帮了他的大忙。 在这种考量下,惊虹中南境内四平,青岩,延州还有采桑等惊虹十二个城市被浅水清大手一挥纳入了必须攻打的范畴。通过这一连串的攻击,完成他歼敌大部,掠夺资源,震慑敌军,扬我军威的战略目的。 十二个城市,必须在七月中旬前全部拿下,取走一切能取走的,杀死一切可以杀死的,尤其是那些铁血镇目前急需更换的武器装备,大规模阵地战重要器械等等,他要让铁血镇重新成为阵地战的强旅,而这都需要拿下足够的城市! 四平城此刻已经被拿下,但这仅仅是大战的起点。 策马行走在四平城的通街大道上,浅水清一骑领先,身后除了水中棠,方虎,还有就是宗卓,吕斌,关海山等一批鹰扬旧将。一万七名战俘,除补充铁风旗,灵风旗辖下五营总计八千人左右的战损外,剩余的九千人,根据地区被分成了三个营,分别由牢山的宗卓,石岗的一个营主韶飞志,以及金沙湾的一个曲长施成负责。其中施成之所以能担负起如此重任,是因为金沙湾战俘营里,他的威望最高。曾经的苦役生涯中,这个小小的曲长不止一次为了救自己的战友出生入死,甚至为了自己的战友而饱受监工的鞭打折磨。这个钢铁般铸就的汉子硬是挺了过来,一次又一次地和命运,和那些看管他们的如狼似虎的恶仆抗争,最终也赢得了所有人的爱戴与拥护。 战俘营与军营有着明显的不同,曾经高高在上的军官在这里,未必就能成为大家依然听令的角色,就好比学校里出来的高才生到了社会上未必就能吃得开一样。战俘营暗无天日的环境,需要的是那种肯舍身救助难友,有头脑见识,遇事冷静,值得大家尊重的人才能为大家担当起领导的重任,在这种情况下,高层的赏识没有任何意义,惟有下层的爱戴具备价值。 因此施成顺理成章地成为领导金沙营的营主,而曾经的赤翼镇督宗卓,也只能从牢山营这个位置上重新开始他的征战生涯。每换一次新的环境,就是一次新的考验,无论是曾经的鹰扬战俘,还是如今的浅水清,对他们而言,都是一样的。 对那些曾经的鹰扬军战士来说,原来的番号已经不再具有意义,他们现在统统都是铁血镇的兵,牢山营,石岗营还有金沙营被浅水清重新组成了一个旗,鹰扬旗,他们便只能以此种方式来悼念曾经的岁月,然后在新的战场,新的指挥官的领导下,以新的身份奋勇杀敌。至于鹰扬旗的掌旗,则由沐血出任,以确保该旗的归属性,佑字营则交给了军中一名表现出色的战士谢运。他是早年的富贵兵团子弟,后跟随浅水清一路转战,是丰仓粮草转运司的谢天宝之子,也是富贵兵团中如林跃一样,少数仍以军人身份出现在浅水清身边的人之一。 四平的街头,如今已是一片苍凉景象,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半年来被赶得东奔西跑,永无宁日的浅水清竟然还会有反攻的一天,以至于当时的守军完全是打了一场没准备的仗,四千战士一役而殁,好好一座城市就此易主。 四平的百姓到还有不少有胆量出来探头探脑地张望,或许是因为浅水清的名气在惊虹尚算不错的原因。 “让兄弟们立刻准备洗城,打开府库,赈灾放粮,然后将所有钱财全部带走。。。。。。”浅水清安排道,方虎撇撇嘴:“浅少,这些活都干了大半年了,兄弟们都熟门熟路,你就不用再吩咐了。” 浅水清笑笑:“鹰扬旗的兄弟还没熟悉,让他们也练练手吧。” 沐血回身大叫道:“鹰扬旗的兄弟们,跟我走,今天带你们开开眼界!” “呼!吼!哈!”一大帮战士呼哨着向前冲去,散发出得意的欢啸。 “我还是不明白咱们为什么非得打这一仗,象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吗?”方虎有些不明白浅水清到底是怎么想的。通过大量的运动战同样可以消灭敌人,虽然时间会长些,却也可以最大限度保存自己,何乐而不为的事,为什么非得强攻硬打? 攻打四平城,牺牲了三百战士,考虑到偷袭再加绝对的兵力优势,这样的损失不能算小,虽然说得到了大量战争资源,但是对如今拥有圣威尔运输线和瓦口寨物资基地的铁血镇来说,意义其实已经不大。打下了战俘营后,铁血镇已经没新的兵员补充可能,局面依然是死一个少一个,所以对这样的损失,方虎是极肉痛的。 浅水清笑着拍方虎的肩膀:“虎子啊,带兵打仗,不能只看眼前的损失或收益,有时候目光要放得长远一些。事实上,我们现在不光要攻城,还需要一场大战。” “大战?”方虎吓了一跳:“你是说。。。。。。” 浅水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就是大战,正面决战。铁血镇自进入惊虹以来,一直都在避免与敌军做公平意义上的正面较量,但是这一次,我们要主动挑起和对手的正面决战。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我们才要连续攻打对方的城市,除了削弱敌人,得到装备这两个目的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逼得惊虹人提前发动第四次围剿!” “让他们提前发动第四次围剿?” “对!”浅水清斩钉截铁道:“如今我军势力正是最强盛的时候,战士们士气正旺,鹰扬战俘对惊虹人的仇恨也正是最深时,而惊虹人的围剿却尚未正式开始,很显然还没有做出全盘计划。有备算无备,我们就是要在这种情况下逼迫他们早一步发动围剿。提前发动的围剿,会因为时间不足,导致战术安排,兵力,物资供应等诸多方面出现严重的准备不足。而在这种情况下,两军对决,我军有希望大胜。” “只怕死伤也不会少。” “虎子,看待问题的着眼点不能仅限于眼下。有些事情,若无把握,我是不会做的!” 。。。。。。。。。。。。。。。。。。。。。。 与敌决战,这个决定,不可谓不大胆,不可谓不疯狂,但浅水清偏偏就这么决定了。 他需要帮助苍野望下定决心,哪怕是不尽力救他,至少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害他! 这场大战注定了会敲响惊虹人的丧钟,会给苍野望带来全面拥有惊虹的希望,也会给铁血镇带来光明前景。 6月26日,浅水清拿下青岩,28日再下延州,一路纵横,所到之处望风披靡,与此同时,远在北部逍遥的血风旗在碧空晴的领导下也接连打了几场小规模的胜仗,在接到了浅水清的指令后,匆匆南下,准备与主力部队汇合。原本分成四路的部队,终于在浅水清的回归之后,一一回流,重新结合成一个整体。 时间流逝如电,一直到了7月9日,霸业城才全面了解到信鸽事件,此时,浅水清已经趁其不备,占领了大批的惊虹城市和所属乡镇。利用此一契机,浅水清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自己初入惊虹时的那个状态,杀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被逼无奈下,梁丘旭终于决定立刻发动第四次大规模围剿,而这一次,正如浅水清所料,是一场完全准备不足的围剿之战,孤正帆在得知此事之后曾大发雷霆,称此次行动为惊虹人最失败最失策的一次围剿。这一预言不幸命中,梁丘旭犯的这个致命错误让他注定了要蒙受自铁血镇进入惊虹以来最大的一次损失,第四次围剿,也因此成为惊虹人最失败同时也损失最惨痛的一次围剿。 而此时,为铁血镇立下汗马功劳的诡八尺,依然正与夜莺困在总督府内,与严真平一起过着囚徒生涯。 他过的有滋有味。 第九十九章 别来救我 就在惊虹中南部风起云涌,一场大战即将上演的时刻,火云城却渐渐恢复了平静。 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并没有影响火云城内百姓的安居乐业,甚至连总督府最初的剑拔弩张,也渐渐的变了味。长期的蹲守消磨着卫队士兵的精力,但是面对这种情况,却又谁都拿不出办法。 与以往所有的刺杀均有所不同的是,刺客除了年纪小外,最令人称道的就是定力出奇的好。 不是没有过刺客劫持行刺目标然后试图离开行凶现场的事情发生,但是这一次,刺客没有提出任何要离开的要求,反而要求在这里住下,不受任何人打扰。这匪夷所思的要求使得缉凶演变成漫长的等待。 看起来,诡八尺并不介意就在这小小书房里过上一辈子。 “将!”诡八尺得意地拍手大笑,牵动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严真平苦笑着摇头,重新摆棋局。 “以前的大梁帝国在军制上采用府兵制,即:大量士兵战时为兵,闲时为农。这种做法不是很好吗?为什么现在都不采用了?” “社会是进步的,进步的程度越高,分工也就越细密。历史告诉我们,一万职业军人所能发挥出来的价值远胜过十万杂牌军,而随着土地制度的改良,秫米品种的优化,土地利用度的增加,以及通商范围的扩大带来的国库收入的增加,都迫使军人向职业化过度。” “可如果职业化军人存在的意义就是战争,那么职业军人的存在是否也就意味着战争将永不停息,又或者职业化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战争发生的推动力?” “等你赢过下一盘棋再问吧。” “反正你每次都输,预支答案也没什么关系。” “好啊,那你让我一子。” “那可不行。” 一老一小的对答听得旁观的夜莺忍俊不禁。出于无聊,诡八尺把浅水清带给铁血镇的象棋又搬进了总督府,教会了严真平,两个人在一起下棋娱乐,消磨时光,刺杀者与被刺杀者竟然坐在了一起摆起了棋局,尽管看上去不伦不类,却也不失为谋杀时间的好办法。为了提高兴致,甚至还立下赌约,输的一方要回答赢的一方任意问题。 老的自有算盘,打定主意要套些关于铁血镇的秘密,小的也不傻,仗着老的新学初会,对规矩不熟,大杀四方。老的想尽办法要赢棋,小的却步步谨慎不让对方有赢的机会,于是两个人一面在棋局上勾心斗角,一面在棋局外互相盘算。对诡八尺来说,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他曾先后跟随过姬若紫,浅水清等人,但从未跟随过文官,也不理解他们的工作性质和内容是什么。如今到是个机会,便大肆请教起来。 对于诡八尺的提问,严真平也是有问必答,反正这两个人跑是跑不出去了,就算掌握再多的秘密终究还得埋进土里。不过诡八尺更感兴趣的还是为政之道,这些东西是以前他跟随的人无法教他的,偏偏正是严真平最擅长的。因此棋一盘一盘的下,问题一个一个的问,诡八尺对惊虹国内的政局情况也就渐渐了解了许多。 比如说:梁丘旭有两个儿子,太子梁鸿,廉王梁锦。而梁丘旭的烦恼则和苍野望一样--次子比长子至少要强上许多。他的烦恼甚至比苍野望更强一些,因为惊虹百年历史上,曾有过废长立幼的先例,他自己就是次子继位的受益者,因此二子之间的不和早已公开化。 比如说:那位惊虹丞相益子谦据说老当益壮,前后娶了十三位侍妾,为他生了二十多个子女,在外面的露水姻缘更是数都数不清。听说他府里有一个侍妾和四个丫鬟,是西蚩人送的,这就难怪他要为西蚩人说好话了。 比如说:严真平在朝中其实并不受太多人欣赏,因为他的治国理念与益子谦是背道而弛的。益子谦是典型的宁予外寇,不予家奴式的思想,在他的眼里,天风就是家奴,就算不是家奴,也是一个家庭里分出来的兄弟,翻了脸,就从此陌路。情愿草原上的豺狼虎豹过来打野食,也不情愿天风人永久性霸占惊虹。严真平则和朝中许多大将的心思一样,宁可亡于天风人之手,不给草原蛮族任何机会。因此他不受益子谦的喜欢。 再比如说:当朝太子是益子谦鼎力支持的,但是二皇子梁锦却是严真平的学生,严真平在出任火云城城守之前,是霸业城颇有名气的讲学大师。 所有的这一切,诡八尺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笑眯眯地下棋,有一天没一天的过日子。 他手上的伤还没好,每日里依然痛得死去活来,就算好了也不知道是否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一只左手从此废掉亦不无可能,但小家伙个性倔强,竟始终微笑着度过每一天,仿佛那只手不是长在他的身上,更仿佛此刻的他并不是困守待死。 起初的日子里,追日组织了多次的营救行动,试图悄悄潜入书房救走严真平,但是夜莺机警小心,与诡八尺轮流值守,根本不给对手一丝机会。追日把营救行动进行到第六次时,诡八尺直接切掉严真平的一根手指扔出窗外,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下次就是一只手。” 追日彻底放弃行动。 当时诡八尺拉着痛得几乎要昏过去的严真平说:“来,继续下棋。”,听得所有人毛骨悚然,就连夜莺都不得不叹息这小子心狠手辣,且定力十足。他师傅被困在惊虹,每天想的不是怎么杀出重围,而是拉着对手一起死,做徒弟的也不甘示弱,有样学样,困在这小小书房里竟能自成气候,切了人手指后拉人下棋。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人伤势渐渐都有了起色,但是诡八尺却毫无离开的打算。总督府的侍卫削减了一拨又一拨,看起来是有所放弃,但是诡八尺知道,他们是在暗中布局,等待他们主动离开的那一天。 这是一场耐心的较量。 。。。。。。。。。。。。。。。。。。。。。。 今天终于赢了一盘,严真平喜上眉梢。 诡八尺大摇大摆地往后一仰,靠在墙上说:“问吧。”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严真平立刻道。 “什么时候我能够确定外面是安全的,就什么时候走。” “本官可以主动撤消外围所有守卫。” “可你没法让全城守卫都离开。” “本官可以送你们。” “谢谢,但不必了。我看现在没有地方比这总督府更安全,严大人的好心我领了,不过暂时我不想走。” 严真平怒火上涌:“老夫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刺客,杀不了对方竟还赖在对方家里不走了!” 诡八尺仰天打了个哈哈:“我杀不死你,我气死你!” “。。。。。。”严真平气得险些休克,夜莺则苦笑不得。 这些日子,由于诡八尺和夜莺的存在,严真平彻底与公事绝缘,天知道现在多少事情等着他处理,他却被逼得在这书房里和诡八尺下棋,世事离奇,事态发展走到这一步,严真平都不能不叹息。 诡八尺突然坐了起来,向严真平眨眨眼睛:“我知道你心忧什么。要不这样吧,你在这里处理公事。” “这里?”严真平吓了一跳:“在这里如何处理?” 诡八尺伸了个懒腰:“简单得很了,如果是一般公事,就让他们在窗外候着,我开个窗口让你们说话。如果有紧急事务,也可以派人进来,不过必须被绑着才行。交代完公事再离开就可以了。你觉得怎么样?” “这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师傅常说,过程有时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令师是在误人子弟!为人师者,当洁身自好,为人师表。。。。。。”一说到教育学生,严真平立刻滔滔不绝起来,显露出自己一代讲学大宗师的风范。 诡八尺用咳嗽打断了对方的教导:“总之呢,小爷我短时间内是不会离开的了。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其他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我师傅还说过,对于军人而言,一切礼仪教化都是多余的东西,只有生存与血性才具有价值!”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严真平看着这小兔崽子良久,终于点点头道:“好,老夫接受!” “吼!这下可以看看大官们是怎么办公断案的喽!”诡八尺一句欢呼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夜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颜如花,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尽管诡八尺从未说过要如何脱身,但是夜莺知道,其实这鬼精鬼精的小东西早和外面的离楚和飞取得了联系。 他送出的那句话是:“我不说走,就别来救我,保护严真平,勿让他为人所害。” 没有人知道诡八尺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可以肯定,小家伙心中自有算盘。对于这样一个胸中自有丘壑的小家伙,夜莺就算是想替他担心都难。相比之下,如果说铁血镇里还有谁可以让夜莺担心忧虑,替他不安的,那么这个人不是浅水清,而是无双。 无双啊无双,此时此刻,你应该已经走出惊虹,踏上了前往涯国的回家之路了吧?夜莺悠悠想到。 第一百章 离合 风,吹动南弯河的河面,泛出波光粼粼,水面上映照出一条大河船,正在水手们奋力地摇桨中迅速前进,左右各四十根大船桨,在掌舵的口号下以一种奇特的韵律有节奏地拍打着水面,同起同落,整齐划一,两岸的风景不停地从眼前闪过,不一会就晃到了脑后。 前舱甲板上,幸中源背负双手,遥看天边,看上去心情不错,侧首边站着的正是那为津家大小姐,津津。 “再有一会就要到渡口了,津津啊,收拢一下你的性子,可不要在云家大小姐的面前失了礼数,会让人看你父亲的笑话的。” 津津把嘴一撇:“我津津虽然性子急了些,至少也知道谨守家风,不做那败坏门风的事情。她和那浅水清的故事,如今是天下皆知,都说此女不但生性不守妇道,且有克夫之相。不然不会有先有南无伤之死,后有浅水清之困。在她面前,想必本姑娘无论做什么都不能算失了礼数的。” 幸中源脸色一正:“胡说八道,市井流言岂可轻信。云霓小姐是世间奇女子,我当初见过她一次,便知此女外表稳文贤淑,内心刚烈坚强,只要看她此番为救铁血镇,不惜抛头露面,出使圣威尔,便可知其人。你不尊重她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如此胡乱中伤!作为你出言无撞的惩罚,过会到地方后不许你下船,待本帅办好正事之后,若你表现不错,再为你介绍她二人。” 津津吐了一下舌头,低着看脚尖:“知道啦。。。人家也就是听说嘛。” 幸中源自己没有女儿,把津业宏的这个女儿一直当成自己女儿看待,因此也极心疼她。这刻看自己有些言重,只能再好言抚慰她几句,不过禁令却是不能撤消。他好歹是军团主帅,说出来的话岂可轻易收回。 大船随波逐流,不日就到风陵渡口,渡口不远处,一列车队已停在那里多时。 车队的中央,那辆坠着啼血鸳花,刻着枪盾纹章的豪华马车便是云霓的坐车了。 大船缓缓靠岸,水手们利落地放下船板,幸中源第一个从船上走下来,马车此时亦已车帘掀开,露出的是云霓那张如花玉颜。 在无双的搀扶下,云霓轻轻走下马车,对着幸中源薄施一礼:“云霓见过幸帅。” “哈哈,贤侄女不必客气了。” 抬眼看看车旁的无双,幸中源道:“这位就是无双太子了吧?云小姐已经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事。” 无双一拱手:“见过幸帅。” “恩。”幸中源点点头:“没有想到啊,涯国太子竟然会在我天风军中任职,是我们有眼无珠,委屈太子殿下了。” “亡国之人,不敢称尊,幸帅客气了。” “不客气,不管怎么说,太子殿下既然曾在我天风帝国有此一段经历,那也就算是我国的朋友了。我受野王之命,向太子转达我天风人的真情厚意,还望太子回国登基之后,能与我天风修好,有前面的交情在,想必这不是什么难事。哦对了,陛下还托我为太子带来了礼物。。。。。。” 幸中源说着,双掌互击,一批下人抬着一箱箱的珠宝走下船来,打开箱盖,珠光宝气迷人眼。 幸中源笑道:“既要复位,以财帛动人心是必不可少的,我天风帝国虽不富裕,拿出些许资助却也不难,还望太子不要客气,尽请接受。” “那就请幸帅替我多谢陛下吧。本书转载1文学网α.1 .” 幸中源意味深长道:“只要太子喜欢,其实我们还可以给太子更多帮助,无论军队,武器,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无双看着幸中源,盯着他的眼神道:“回报是什么?” 幸中源一呆,无双已经说道:“幸帅请勿动怒,只不过我跟随浅督这两年来,多少明白了一些道理,天上不会掉馅饼下来,所以很多事情不妨摊开了说,至于那些政治词汇。。。很抱歉,我学会了做军人,却还没学会玩政治,所以我不会说。开出条件吧。” 幸中源吃惊地看云霓,云霓转过头去当什么都没听见,他颇感觉有些尴尬,只能笑对无双:“太子言重了,只是一点小小礼物,为两国修好之用,没有什么太多意义。” “如果只是为了两国修好,我在这里可以向陛下和幸帅承诺,若我登基,涯国永不与天风为敌。不过如果是想我涯国和天风联手,前后夹攻麦加人。。。幸帅,事关国家大事,我不好轻易做主,总得回去问问我那帮老臣子才行。当然,军事同盟我不敢保证必定成功,但是至少不会做敌人,这是可以肯定的。只要有浅水清在天风,我无双永不可能与天风人为敌。” “那就好,那就好。”幸中源笑道:“老实说,令叔与麦加人走得实在是太近了些。” “这也正常,麦加人就在涯国边上,我们实力比不上他们,自然只能客客气气。” “现在有我天风帝国在。。。。。。” “前门趋虎,后门进狼,就在一个月前,我刚刚从惊虹人身上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很抱歉,除非有必要的理由,否则我不会轻易把涯国绑在天风的战车上。” “既如此,本官知道该如何回复陛下了。” “还望陛下海涵。” “无妨,太子可知其实浅将军托云小姐送了信过来,称只要浅水清一天不死,就不允许天风国内任何人逼迫无双太子。所以太子尽可放心,财帛大可收下,小小礼物不算什么。军队你不想要,也不会有人逼你,更不会强迫太子去苍天城做客。总之,无双太子你是自由的。” 无双心中一动,值此浅水清兵困惊虹,正需要帝国在后面鼎力支持的时刻,竟依然委托云霓传了这样强硬的话过来,要说他心里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时候,浅水清的信上说的竟是这些,而拿到那封信时,自己却对他说。。。。。。自己亲吻了夜莺。 他心中一阵发冷,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当时是真正伤了浅水清的心了。 此刻幸中源看他面无表情,微笑道:“其实太子会做什么决定,我们清楚得很,麦加人成不了气候,终有一日,太子会知如何选择,若太子旧属不是无能之辈,想必无论如何不会在行政之道上建议太子走令叔父的老路,哪怕那条路是正确的。” 幸中源说着,向后退去。 无双呆呆地看着幸中源,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天风帝国会如此大方,不需要他做任何承诺都肯放他回去,并主动送财送人,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一旦无双复位成功,为了让国家有新气象,无论如何,他的那帮老臣子都会力主无双对前朝旧制做出一些革新与改变。而一度与麦加人关系良好的其叔一旦下台,麦加人的反应可想而知,要想保住自己,保住涯国百姓,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巴结住天风帝国这棵大树。 幸中源其实就是在提醒他,从他坐着翔龙军团的帅船回到涯国的那一刻,还有他曾经的荆棘营营主的身份,他就已经注定了要和天风人绑在一起。 无双汗颜,他终于发现自己在这方面依然是太幼稚了,加入天风军两年的烙印,岂是他说去除就可去除的。 。。。。。。。。。。。。。。。。。。。。 清醒过来后,无双转回头对云霓道:“多谢云姐姐一路照顾,无双才能顺利走到这一步。此去之后,无双如果有幸成功,将会与天风帝国缔结军事同盟关系,但我希望到时候能是姐姐来与我签订条约。” 幸中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云霓象姐姐照顾弟弟一样为无双整理着衣襟,轻声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吧,你此番回涯国,就看不到军中的那些兄弟了。做了国主,遇事再不可意气用事,更不可妇人之仁。你当明白,君主之仁,在于天下,舍小我而取大义,与普通人之仁完全不同。” “多谢姐姐教诲。” 云霓笑笑,摸摸他脸上那条伤疤:“可惜了,本是个英俊少年郎。” “这是战士的骄傲。”无双回答。 “记住,回到涯国,你就不再是战士。” 无双微微沉默了一下,不再说话。 是啊,回到涯国,自己就不再是战士了,不管他想不想复位,他终究要给所有拼死保护自己的臣子们一个交代,哪怕他注定了未必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他正在伤感间,耳中突听到一声清脆的诧响:“好贼子,原来是你,本姑奶奶终于认出你来了。你以为留条疤就可以骗过去吗?还我马来!” 话音刚落,一道紫虹惊电已从船上飞射而来,正是津津,怒火冲天地挥着剑从船上跳下来就杀向无双。无双急忙闪过,怒吼道:“你这泼妇,你干什么你?” “敢骂我泼妇?”津津大怒,对着无双一阵大砍大杀。无双看她是从翔龙军团的帅船上下来的,不愿和她动手,只能不断闪躲,但津津却对他不依不饶穷追猛打,两个人顷刻间闹成一团,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也不知道该帮谁才好。 云霓诧异问幸中源:“此女是。。。。。。” “副帅津业宏之女,津津。”幸中源本能回答:“跟我来本是想见见这位在我天风军中任职,人称箭术无双的流亡太子的,津津的箭术也是不错的。可不知怎么。。。。。。” “原来她就是救了鸿妹妹的津津小姐,看起来无双和她认识,却是关系不好,好象还是和什么马有关。” 幸中源立刻想起了什么:“去年小梁河大战时,津津被人抢走过一匹枣红马,我经常听她埋怨此事,对铁血镇怨愤不已,说是铁血镇的人干的。。。难道。。。。” “啊!”云霓轻捂嘴唇笑道:“小梁河之战,无双为了通知烈帅鬼骑突袭之事,的确干过抢马的勾当,如此说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再看看场中追着无双叫骂打杀的津津,不由同时笑出声道:“这也太巧了一些。” 那个时候,云霓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浅水清在信中告诉她的那件事,或许。。。这是个解决办法。 她立刻对幸中源说道:“幸帅,云霓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请说。” “可否请津津小姐负责护送无双回涯国?” “为什么?你看他们俩一见面就打个不可开交。” “幸帅,你也是过来人啊,怎么还不明白?”云霓语气悠然道:“水清第一次见到我时,可是把刀驾在了我的脖子上,险些杀死我的。这世间有些事就是如此,不是冤家不碰头啊。” 幸中源的眼神立刻亮了:“妙啊,若能成事,则两国关系必定更加稳妥,于国有利啊。” “于公于私,皆当如此。”云霓意味深长道。 那一刻,场中打得正欢的两个人,仿佛两只翩翩起舞的彩蝶,飞扬出各自的绚丽未来。 第一百零一章 御驾亲征 第四次围剿,可以说惊虹人的一次难产型军事行动,是被浅水清接连下城夺地的威势逼迫导致。尽管自第三次围剿失败以来,惊虹人一直都在策划如何进行第四次围剿,但是却始终拿不出一个具体方案。赤风婉的嫁入为惊虹人的第四次围剿提供了一线光明,五万匹战马的到来意味着他们可以再一次发动如第三次围剿般的行动,因此他们也一直在等待。但他们并不知道赤风婉已经转手把战马转让给了出价更高的浅水清,而浅水清的救走战俘之举,则使惊虹人大为慌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被迫提前发动的第四次围剿,走上了第一次围剿的老路,即:广调大军,齐头并进,以铺网之势力压对手。 当然,这也和浅水清目前的军事行动有着直接的密切联系。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浅水清不是打了就走,而是每打下一地后就要在该地停留一段时间,然后再缓缓离开,并始终在中南一带徘徊,看样子有长期逗留的打算。 于是惊虹的一些官员认为:这是因为,浅水清虽然从战俘营中得到了大量的战俘补充兵员,但同时由于近一年来的征战,使铁血镇战马折损严重,已经没有多余的战马分给鹰扬战俘,更没有时间让他们练习骑术,因此不得不放慢脚步。 也就是说,铁血镇虽然兵力翻了一倍,但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速度优势却因此失去了。猪永远比耗子好捉,尽管前者的力气更大,反抗力量更足,但是却终究逃不过人手,浅水清自以为实力大涨,其实却无形中束缚了他自己,反而自取灭亡。且鹰扬战俘早在长期的苦役生涯中失去了作为一名优秀战士应有的身体素质,只能成为铁血镇的负累而不是助力,因此第四次围剿大可以直接大兵压进,以山岳压顶势摧毁之。 这种在空想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说法在朝中的支持者颇多,尤其以文官为首,甚至连一向老成持重的益子谦都认为有些道理,因此促成了第四次围剿的草率形成。事后孤正帆对此说法暴跳如雷,书信一封快马传致霸业城,说:“庸臣误国,累死三军。一帮书呆子都能看到的问题,浅水清自己怎会视而不见?其人滞留中南不去,必有阴谋,若不行为谨慎,则为其所趁。若陛下坚持发兵中南,臣愿请命对付浅水清,不敢言必胜,至少不会输得太惨。” 梁丘旭大怒,怒斥道:“既不敢言必胜,何必领军。战前言败,军心必丧,如此胡言,罚你闭门省过三十日!寒风关天险不容有失,孤卿谨守此关,余者不必再过问,朕将亲率大军与其对决,灭浅水清小儿于中南一地!” 孤正帆看到这份国主的回信时,登时仰天长叹:“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就这么着,原本就匆匆上马的第四次围剿,因为孤正帆的劝说,反而变本加厉,演变成了梁丘旭御驾亲征的结局。 此消息传出后,有人叫好,说三次围剿失败,正当御驾亲征,鼓舞士气,梁丘旭也算有为之君,但是此消息传到圣威尔神圣战锤斯波卡约大公爵耳中时,他呆滞半响,终于说了一句:“惊虹气数已尽啊,浅水清若不懂得抓住这个机会,只怕就要天打雷劈了。” 而沙库而伦格龙特听到此消息后,想了很久,终于说道:“此战成败之决定权,不再取决于浅水清的指挥能力,而是要看梁丘旭的愚蠢程度。” 至于当时尚在采桑一带休整兵马的浅水清,听到此一消息喃喃说了一句:“老天就是个贱人,不打就不给好处。” 对于老天爷送下的这份大礼物,浅水清可是毫不含糊地照单全收,他立刻发出一封通告,称:“梁丘旭既然亲来,他浅水清并不介意运用沙场阵战之道和这位惊虹国主做一次正面较量,期间不做任何战场回避,不用偷袭手段。如果梁丘旭同意此建议,铁血镇就在采桑城下恭候对手,到时候大家沙场上见,看看到底这片土地在未来到底谁主沉浮!” 这一份通告,立刻掀起了一片泛大陆范围内的热议,对于浅水清的大胆,狂妄,嚣张,大家算是又一次有了真切的见识。 要知道这一次的御驾亲征,梁丘旭可是带足了三十万大军,是四次围剿中兵力最足最强大的一次,不仅兵员充足,其中更包括了八万精锐御林军部队。这些御林军战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军中好手,不仅作战勇敢,对国主更是忠心耿耿。其余各地的城府军虽实力偏弱,但蚁多咬死象,仅凭铁血镇三万兵力就想正面硬憾,他当真以为自己是沙思汗转世呢?历史上以一打十,获得大胜的例子不是没有,但通常都是以精锐对垃圾的层面,连精锐对平庸,都很难打出如此辉煌战果。 但是对于此则通告,固然大部分人表示出愤慨,各地的领军级人物却丝毫不感到意外。格龙特是这么说的:“他梁丘旭就是带六十万大军入我草原,我也敢以三万游牧战士正面硬憾之。” 斯波卡约则要谦虚一些:“一万圣堂武士队足矣。”这其中所谓的一万圣堂武士,其实就是一万重骑兵加四万重步兵。 至于孤正帆,得知此消息后什么都没说。 他正被国主勒令闭门思过呢。 不过梁丘旭对于这则通告则是大喜,对他来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立刻通告天下,接受浅水清的挑战,将亲领三十万大军以铁血镇对抗。双方约定: 8月15日,采桑城外,泪河水畔,决一死战! 。。。。。。。。。。手机访问:.1 .。。。。。。。。。。。。。。。。。。 很多人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梁丘旭愚蠢到要对浅水清御驾亲征,三次围剿失败给他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但事实却是,梁丘旭非常清楚这其中的凶险,作为一国之君的他,其实并不懂军事,要让他来亲自指挥作战,当真有多少人命都不够填给浅水清的。但是对于梁丘旭这位惊虹君主来说,其实他的心中,有一件事一直都耿耿于怀。 那就是天风帝国的君主,其军事指挥能力历来是天下皆知的强悍,从草原王苍黎到平野王苍野望,每一位曾经的暴风主帅,不仅是优秀的皇帝,同样也是优秀的军事统帅。五位军事能力卓绝的国家元首造就的是一个强大的军事帝国,在群敌唤伺中竟始终占据着战略主动态势,可见其能力。尤其是曾经的二世皇帝,每战身先士卒,最终战死沙场,为后人景仰,几乎成为这片大陆上各个国家国王,皇帝,都认可的霸主级英雄。 而梁丘旭则由于浅水清在惊虹的纵横驰骋,声誉在大陆范围内每况愈下,因此迫切需要一些行动来证明自己。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御驾亲征,大败浅水清,则一切盛赞皆会来到。人们做事有时就是如此----根据需要来决定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根据能力,导致的结果往往就是惨败。 其实梁丘旭本身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君王,至少比起止水羽文柳要好上太多,但有着十分的本事,却有着一百分的追求,结局往往比废物还惨,若这样的人成为君主,那便成了灾难。 此外梁丘旭之所以会犯这样的错误,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益子谦的影响。而这位惊虹丞相这一次之所以会犯下如此大错,却是受了明成亦的欺骗。战俘营被浅水清打下来之后,益子谦曾特别询问了明成亦有关战俘营的情况,明成亦按离楚所说,将一切责任推到了西岭野的头上,但却没有交代自己被离楚胁迫,暗中为战俘营改善伙食,提高待遇,救治伤患一事,相反,他向益子谦做出保证:战俘营里出来的士兵,三个月内不可能有任何作战能力,四平诸地战事,皆是铁血镇本部所为,鹰扬战俘仅是摇旗呐喊,迷惑我军,铁血镇真正有作战能力的士兵,其实只有一万余众。其之所以如此大肆张扬攻打我国各地,就是为了遮掩其外强中干之实,故此正是攻击其部的好时机。 对明成亦来说,如今的他,已经是不可能回得了头了。所以这个家伙干脆在战俘营事件之后,正式投靠了铁血镇,离楚向其保证,如若铁血镇全灭于惊虹,绝不出卖他的所为,作为交换条件,就是他必须帮铁血镇传出他们需要他传出的信息。倘若有一天,铁血镇有幸入主惊虹,那么明成亦将会作为功臣,不但保留所有家业,且将得到更加丰厚的奖赏。 就这么着,明成亦被逼着做了一次政治上的风险投资,继贝里曼,都市联盟雇佣兵之后,成为了铁血镇的第三位盟友。 7月18日,梁丘旭亲率三十万大军从霸业城出发前往惊虹中南。不过出城第一天,梁丘旭就碰上了一件极为扫兴的事--中枢院参郎将吕正永突然拦住龙驾跪地大哭:“陛下不可啊!御驾亲征,劳师动众,伤财害民不说,关键那浅水清凶狠狡诈,多智近妖,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陛下此去正是上了他的当,天子不立危檐之下,兵凶战危刀枪无眼,陛下万万不可涉险啊!否则万一有失,我惊虹江山难保!” 梁丘旭气得浑身发抖:“混帐吕正永,出师在即,你却在这里胡说八道,坏我军威!来人啊,把他给我拉出去砍了!” 就这样,吕正永被砍了头,悬挂在霸业城的城门楼上。 留下太子监国后,梁丘旭的大军一路如蝗虫过境,声势浩荡,王驾所到之处,百姓回避,群官叩拜。 就象是暗夜里的启明灯,梁丘旭部队的动静闹得如此之大,以至于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浅水清都能看到。他的斥候队甚至闭上眼睛都能听到关于惊虹军的动向,各路大军从哪个方向走,哪支部队有多少,中央王驾此刻的位置在哪,一一清楚。 御驾亲征的第一个大问题,在行军一事上就已经显现出来----对铁血镇来说,三十万大军的行程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浅水清甚至可以掐着点知道对方将在什么时候到达什么地方。 7月20日,血风旗在碧空晴的带领下终于赶到采桑,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们把鹰扬战士都给分光了,就没给我留点?” 方虎大笑:“分脏不匀,碧空晴这龟儿子不满意了。” 宗卓等人苦笑不已,曾经的岁月里,他也曾和同级将领争抢战士,把优秀的军人看成是最宝贵的财富,如今刚脱离大难,要从营主从头做起,这大石压死蟹的苦算是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不过想想也颇有意思。 7月24日,在经历了六天行军后,惊虹三十万大军终于赶到风柳一带,此消息传到浅水清耳中,浅水清对着地图做了一下比划,表情丰富无比:“六天赶了一百二十里路,平均每天二十里,如此行军速度,当真难得。” 自铁血镇进入惊虹以来,日行二三百里路那是常有的事,大半年来各路军队累计行程已破两万里,其高速高效的行动效率已可堪比各国军队之首,惊虹三十万大军的行进拖沓缓慢到不及铁血镇十分之一,仅此一项就可以看出虽然对方空有三十万人数,但是大而无当。 御驾亲征的又一个大问题亦在行军途中暴露出来----指挥问题多多,号令不统,导致效率低下。 对此,还是碧空晴说得好:“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打听清楚了,梁丘旭虽然御驾亲征,但是没有让自己做主帅,而是任命了国中的一员老将鲁青做三十万大军的总帅,可见他也不是全无自知之明。但是问题就在于,他此番出征,几乎将朝中所有武将都带了出来,四品将军有八个,三品的四个,还有一个柱国上将军,今年已八十高龄。在这种情况下,那个鲁青到底有多大本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得是他还能发挥出多少。” 浅水清笑道:“将兵之道,永远是一加一小于一。军中只需要一个首领,可梁丘旭的部队却至少有三个首领,一是他梁丘旭自己,一是鲁青,一是朝中其他未受指派,官衔却不比鲁青低的那些将军们。哼哼,我怕他鲁青哪怕是给军队下一个战前戒备令,都要受到同僚的质疑和国主的苛责啊。” 沐血也道:“大战若起,只怕一个下命向前冲,一个下命向后退都说不定。” 拓拔开山更是冷哼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君将同在外,君命又当如何?” 宗卓同样撇撇嘴道:“御驾亲征。。。天下最愚蠢之战事莫过于御驾亲征,他当人人可学我王,精通兵法,通晓战术的?且就算是我天风诸王,自二世皇帝殒命沙场之后,也再未有过为帝之后的亲征做法,梁丘旭本事不大,心志不小,就凭他也想效法连野王都不愿效法的先皇,真正是自寻死路了!” 浅水清总结道:“不管怎么说,梁丘旭既已御驾亲征,如约而来,那我们就不应当让他白来这一趟。兄弟们,此战就让我浅水清祝他梁丘旭长命百岁,中秋一战,其名永垂千古吧!” “中秋决战,名垂千古!”众将齐声笑道。 第一百零二章 诚信价几何? 铁血镇要与梁丘旭决战的消息,就象是插了翅膀一样在大陆范围内飞啊飞,但是决战之一的主角,梁丘旭的大军,却如背着壳的蜗牛一般在地上爬呀爬。 7月26日,梁丘旭的部队终于开始提速了,两天赶了八十里路,终于来到凤凰城一带。 凤凰城是惊虹中北部一座比较重要的城镇,由于防御措施严密,铁血镇并未能有机会在这一带制造混乱。尽管各地的纷乱多如牛毛,但是相比整个社会,整个国家层面,其实还是有许多地方依然能够保持一定程度的平静。惊虹这棵老树,就象是正在一群白蚁啃食着,在其内里被完全蛀空之前,外表看不出什么大问题----至少梁丘旭所到之处是如此。 “混帐,混帐!后路军为什么不按指定的行军路线前进?”指挥大帐里,鲁青跳着脚大发脾气。他带着部队刚刚赶到凤凰城,就听说后路军竟然绕道,没有走计划中的青州路线,却绕着青州跑了一圈,害得鲁青此刻只能坐在这里干等,因为后军正是王驾所在。 他的副将詹远山无奈道:“青州一带正在闹民变,乱得不可开交,几位大人认为,不适宜让陛下看到这副局面,而且大军一旦经过,也难保不受袭击,因此绕了些远路。” “哼,欲盖弥彰!还不是为了掩盖他们治下无能!行军路线本是早就制订好的,各地后勤粮草供应,也全部都是按照路线上规定好的来,现在突然变动,各地应变不及,准备不足,万一此时浅水清绕后偷袭我部,那我们怎么办?” 詹远山回答:“几位大人说了,浅水清此人虽凶狠毒辣,但是素来言必守诺,还算是有些诚信的。他既然说要与我军正面决战,那就不会搞那些鬼蜮伎俩,因此不用担心后路问题。再者说这里也是惊虹地面,浅水清要想做到无声无息穿过我军诸多城市,还是有许多困难的。” 鲁青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浅水清是信守诺言之人?真正是可笑之至!想想蓝草坡上石容海是怎么被他打败的吧!若能一战败我惊虹三十万大军,他会肯轻守诺言那才叫愚蠢!战场之上,两军对垒,为求胜利,无所不用其极,相信敌人的说话就等于是自杀!再说就算是我惊虹地界又如何?他浅水清往来纵横的日子还短了吗?真正是自欺欺人!” “可是。。。据前方哨马斥候回报,迄今为止,浅水清带着铁血镇的人,的确一直都在采桑城附近,没有任何出城迹象。城头上密布旌旗,岗哨,到处都有人巡逻守卫,应该不会有问题。” “哼,谁能保证那不是对方示伪形真之术?要知道这可是浅水清的拿手好戏,这大半年来,铁血镇靠得可就是这套声东击西,伪装突袭的战法过日子的。” “属下到觉得应该不会有假,因为鲁帅已经大军分成三路,他若偷袭,也只能对其一路下手,就算得胜,也提前暴露了他言而无信的真面目,他无法毕其功于一役,我们自有机会反盘。反到是他为一场小胜而葬送一生英名,殊为不值。” 鲁青点点头:“恩,这到还说得有点道理。可这不能掩盖我军指挥混乱的问题!现在可以不按既定的行军路线走,以后就可以不按本帅规定的作战方略打,到时候真打起来,纵有数十万大军又有什么用?没有统一指挥的部队,就是一群苍蝇!一群没头苍蝇!” “这个。。。。。。”詹远山叹了口气:“行军还是小问题了。” “怎么?还有什么事?”鲁青大眼一瞪。 “听说朝里有几位将军对鲁帅制订的作战方略颇有不满,认为太过保守。” “如何保守法?”手机访问:.1 . “有人说鲁帅将中央御林军置作后军预备队,定位于预设战场三十里外的地方,是存心。。。” “存心什么?” 詹远山一咬牙道:“大帅,您也知道,此番作战是陛下亲征,虽然任命了您做主帅,但是事事仍需陛下点头。所以有人说,您这样做法,就是怕陛下在身边碍事,所以才故意让军中战力最强大的御林军远离战场。。。。。。” “放他娘的狗屁!”不出詹远山的预料,鲁青暴跳如雷,抓住詹远山大喊道:“哪个狗娘养的如此中伤老夫?” 詹远山叹息道:“鲁帅啊,此次作战,由于浅水清愿意主动站出来和我们对着打,所以很多人认为,浅水清是赢得有些得意忘形,因而自取死路。在这种心态下,您这个主帅位置其实是人人眼红的。毕竟谁都想把杀死浅水清的功劳放在自己头上。所以这中伤之人嘛。。。其实不是一两个。” 鲁青心里一凉:“一群无知之徒!国家都让这帮没用的蠢货给败坏了,浅水清要是这么好对付,我惊虹如今又何至如此困难,被逼要向西蚩人低头,至今不敢声张太子妃一事?浅水清赢得仗还少了吗?谁又见过他有得意张狂到自不量力以卵击石的时候?这个人不好对付!本将身负重命,怎能让国主轻易涉险?让王驾远离战场,那是为了保护陛下安全,这帮狗娘养的,居心叵测,一群混蛋!” “可是我们毕竟有三十万大军,浅水清要想对付我们,无疑是螳臂当车,鲁帅如此小心,也难怪有人如此看法。” 鲁青苦笑道:“将令不遵,指挥混乱,发生了这种事,远山你还能认为我军可轻易战胜浅水清吗?唉,只怕浅水清早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事出来了!若非如此,他怎敢如此大胆,声称要正面迎击我部!” “可不管怎么说,兵力悬殊是不争之事实。只要鲁帅向陛下请命,决战之日,予鲁帅作战全权,有敢不遵将令者,立斩无赦,相信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希望如此吧。”鲁青黯然道。 希望永远都是美好的,事实永远都是惨痛的。历史告诉我们,御驾亲征带来的种种弊端远不是一个临时授予的作战全权就能解决的。拥有最高权力却不懂军事的君主亲征,对军人而言压根就是一种灾难,对别人来说的全权,对君主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谁能保证,梁丘旭在战事吃紧时不会胡乱下达什么命令,从而导致指挥系统的崩溃? 尽管梁丘旭本人并不能说是一个十足蠢蛋,但战争比的本就不是个人智商的高低,而是其相对的高低,说白了就是看谁比谁更蠢一些,哪怕你自己是个蠢蛋,只要对手比你更蠢,你就更接近胜利一些,因此他的亲征,对浅水清而言就有了一种痛殴白痴般的快乐。 曾经的三次围剿,让浅水清吃够了苦头,但随着惊虹国内大将,老将,小将们的纷纷凋零,如今的梁丘旭身边剩下的已经几乎都是蠢蛋了。鲁青是矮子里拔出的高个,普通作战没问题,看人看事也没什么大差池,但涉及到权力争夺层面,未雨绸缪层面,及时应变层面,就差得太远,他能看到问题,却无法解决问题,所以对于如今的情况,他除了叹气还是叹气,纵明知己方大军问题多多,依然只能抱希望于数字可以弥补一切,抱希望于浅水清果然遵守诺言,一如通告中所说的“珍惜羽毛,重信守诺。” 尽管他自己都知道浅水清的诺言靠不住,但他却不得不让自己相信----浅水清是个好人,这种催眠式的自我欺骗至少能让他睡个好觉。 。。。。。。。。。。。。。。。。。。。。。。。。。。。。。。。。 美美地喝了一口香茶,浅水清闭上眼睛听方虎的汇报:“继擅自改变行军路线之后,梁丘旭又干了一件蠢事,委任陈鑫,顾名,章松柏为左路都军使,右路都军使和中路都军使,他本人则继续留在后路军。三位都军使的主要职责是对各路领兵将领的行为做出监察,平时不负责主理军中事务,但是拥有军事否决权。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认为该路将领的指挥有问题,他们可以下令部队拒绝执行该命令。此外就是随时向国主汇报军情。” “设立都军使的目的,其实为了防止领军将领自行其事,甚至有人可能图谋不轨,有了都军使的存在,可以保证军队的安全可靠性,且对于错误的命令拥有纠察否决之权,然而问题就是,出任都军使的人都是不懂武备的文官,让他们耍心眼,个个都是好手,让他们领兵打仗却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了。让这样的人出任监察军机的大任,除了造成指挥官进一步无法有效指挥部队之外,可以说没任何好处,梁丘旭这是在送礼物给我们啊,且是一个接一个的送。”说这话的是沐血。 浅水清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看起来对这个消息完全不在意,过了一会才淡淡道:“往脖子上套一条绳索是自杀,套两条绳索,依然是自杀,没有太大区别,虽是蠢行,但于大局影响不大。还是说说火云城吧,八尺和夜莺怎么样了?” “那小子好得很,如今在火云城总督府的书房里正过得快活呢。梁丘旭跑过来找我们决战,路上听说此事后十分恼火,派了个朝中官员去解决,说是要不顾一切强攻总督府,哪怕严真平被杀,也不能让贼人嚣张,被明成亦得了消息后通知了离楚,结果走半道上就被干掉了。” “还有呢?” “离楚说,八尺不让他救人,而且还让他设法保护严真平,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浅水清终于笑了:“好小子,果然有一套,派人过去,告诉离楚和明成亦,无论如何,不能让严真平死。哼哼,严真平如今依然是中部四省的总督,他一天不死,中部局势就必定会处于公事瘫痪的状态中。再者说,严真平不倒,八尺他们就不会有事。让明成亦多花点钱去打点一下,想办法保住严真平的官位,不能让人趁机撸了严真平的顶上乌纱。总之一句话,就是让他们拖延时间,既不能跑了严真平,又不能让这老小子丢官,就让总督府继续维持如今的局面。一切等到中秋决战之后,再做分晓。” “有点意思了。”沐血和方虎对视而笑:“这么说,八尺他们就还得在那书房里关上一段时间了。” “关关吧,修身养性,对他有好处。严真平也算是个能人,这小子偷师的本领高强,让他跟着严真平,也能多学点东西。” “你到是挺放心你这个宝贝徒弟的。” 浅水清淡淡回答:“我浅水清的徒弟和女人,自然是价值连城的。你当他们为何会守如此之久而不愿强攻?仅是为了严真平?哼,还是奇货可居啊,没把握生擒的情况下,至少不能让他们死掉。放心吧,只要我活着,他们就死不了。” 此话充满了强大自信,却是自有道理,只要一天浅水清还活着,诡八尺和夜莺的安全其实就不足为虑。尽管两人如今都被困在总督府内,但火云城甲卫实在没把握能活捉二人,无论是严真平的尸体还是诡八尺或者夜莺的尸体,都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因而此事就只能继续耗着,却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说到这,浅水清终于睁开了眼睛:“离中秋决战还有十七天,时间不多,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浅少放心吧,拉尔的消息已经过来了,一切顺利!决战之日,至少能给我们带来五到十万的雇佣兵,当然,价码也不低。” “那就好。价钱方面不用担心,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你和空晴埋在那岛上的大笔财富的吗?我浅水清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得用不完。” 沐血笑道:“梁丘旭绝不会想到,我们会给他来这一手的。据说很多人都认为,浅水清必定会信守诺言,沙场决战,绝不搞鬼呢。” 浅水清懒洋洋道:“我用良心与人命换来的这一字千金之名,岂非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我浅水清的声誉名望,用敌人三十万大军来做交换,也算值了!” 碧空晴道:“话又说回来,我们承诺的可是不采用偷袭手段,不做战场规避,又没承诺不使奸耍诈,设套布伏,更没说过不可以邀请援军,战场上的战术千变万化,围点打援,强突中央,中心开花,前后夹击,声东击西,暗伏奇兵,后路强袭诸如此般不一而足,各种阴损招数多如那天上繁星,岂是只有偷袭一词可掩之,他梁丘旭搞不清偷袭含义,弄不明战术区别,那就只怪他自己愚蠢。连对方有多少真实兵力都不知道,更是自寻死路,浅督声誉未必尽失啊。” 拓拔开山眼中充满不屑:“本人生平最痛恨那咬文嚼字玩弄字眼之人,没想到此番竟跟着你们同流合污,做了那一丘之貉。” 浅水清意味深长道:“这就叫假**卖出了公主价。” 众人皆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零三章 成长 即将发生在惊虹中南部的这场中秋决战,几乎牵动了整片大陆的心,除了少数眼光卓越的各国军事领袖之外,决大多数人的舆论倾向于此战浅水清必败,绝对的兵力差距毕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逾越的障碍。 然而也有一些人虽然不懂军事,但是对浅水清却充满了信心。 枫国。 驻足在常青藤上的眼神终于收了回来,回到那双秋水明眸之中,闪动出动人的亮采,那是属于姬若紫的目光。 姬若紫此时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政治使命,继圣威尔与黎国之后,与枫人建立起正式的外**作关系,成为天风历史上又一个外交史上里程碑式的突破。这位女外交大使,运用自己的魅力与手段,完成了天风帝国大多数男人都没能完成的事情,在这个尚武的国家里,以一己之力,为帝国拉拢了数以千万计的朋友,解决了无数个隐藏的危机和麻烦,成为天风史上最耀眼的那颗明珠,仅以成就而言,甚至连立功无数的军团主帅们也要自叹一声不如。 据说枫国国主曾言:“天风帝国有此女,足挡百万大军,若野王许可,本人愿以城池五座与天风人交换。” 可见对姬若紫评价之高。 尽管没能让枫国人对惊虹边境增兵,但是姬若紫也已经没什么遗憾。惊虹人枫国人的历史渊源差不多是最和平的,基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大摩擦,因此两国边境驻军也是最少。惊虹就是要从惊枫边境抽兵,也抽不出多少,姬若紫完成与天风人建交的目的,主要是不用担心枫人出兵帮惊虹。 “姬特使,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您的人正在外面等候。”房外传来仆人恭敬的话语。 “好的,我这就出来。”姬若紫随口应道。 即将前往的,是最后一个国家,丘国。只要再完成破坏惊丘两国关系的重任之后,姬若紫就算是功德圆满了。一旦浅水清在采桑打败梁丘旭的第四次围剿,而姬若紫又顺利完成破坏使命,那么铁血镇的回家道路指日可待,或许不久的将来,惊虹会主动打开边防,请君离开。 他们会留不起这尊瘟神,想到这,姬若紫有些开怀地笑了。 站在窗口,仿佛一尊女神雕塑,她的神态仪容是如此令人心眩神迷。樱唇轻吐,她缓缓道:“水清已经走过了最困难的时光,就要迎来光明了。” “姐姐为何可以如此肯定浅将军必胜?梁丘旭毕竟有三十万大军呢。”说话的是鸿雁。 “我只是个女人,没法从军事上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所以也无法给你真正合理的解释。但是鸿雁妹妹,战争也好,政治也罢,说穿了,玩得都是人心诡诈之术。这个世界,比得就是谁比谁更狡猾,谁比谁更凶狠。论能力,梁丘旭差了水清太远。如果水清认为他不可能是梁丘旭的对手,那么就算是砍了他的腿,他用手爬,也绝不会留在采桑城等死。反过来,他既然敢决战,就一定有必胜的把握。凡事有备而无患,你跟了我这些日子,也该明白这些道理了。” “是,妹妹明白了。”鸿雁点头说:“铁血镇的命运,只能由铁血镇自己决定,而我们则应当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对了,我让狗子青凌搜集了一些展子骞风颜之等人的书画,听说丘人好风雅,相信姐姐能用得上。” 姬若紫满意地点点头,拧拧鸿雁的小脸蛋:“算你机灵,我正在考虑此番往丘,要找些什么样的礼物才好呢。” “姐姐日理万机,要和那么多达官贵人打交道,累得心力憔悴,妹妹看得心中着急,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力做好这打打下手的工作。” “已经帮了很多了,这些日子你在我身边,有很多人你也一样要面对,许多事同样要处理,我曾担心你做不好,可如今看来你是成熟了许多。” 鸿雁笑而不语。 如今的鸿雁,再不是当初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鸿家大小姐了。环境使人成长,压力使人进步,在跟随姬若紫的这些日子里,鸿雁大大开阔了自己的视野,走出闺房,她看到的是那个她从未见到过的惊奇世界。铁血镇这大半年里,她固然是在对林跃牵肠挂肚,但同样是这大半年时光,使她成为一生中受益最多的时光,她再不是以前那个被几句蜚语流长说得就想自杀,被身体上的一副春宫画,就羞得一个月不敢见人的娇滴滴的大小姐了。 何况一直在她身边教导她的,正是那个以智慧,诡诈著称的女中豪杰姬若紫。 最后望了一眼窗外,姬若紫收回对远方的期盼,轻声道: “走吧,鸿妹妹。” “恩。” 打开房门,传话的仆人一身短装打扮,拱手肃立一旁,使节馆的过道上,清清爽爽竟无一人,那仆人面目陌生,竟从未见过。 姬若紫的眉头微微一皱,问:“其他人呢?你又是谁?” 那仆人却突然对着姬若紫露齿一笑。 姬若紫心中顿生警兆,迅速向一侧移去,横空一道寒光闪过,那仆人手中一把锋利的短刃已闪出青蓝色的夺命光辉向着姬若紫疾刺而来:“小人奉格龙特大将军之命向姬夫人问好!” “不!”身后传来鸿雁凄厉的呼喊,姬若紫的身上,血花炸现,那凶猛的一刺正刺入她的身体,汹涌狂暴的力量借着短刃迸发出无可比拟的推力,将她推飞出去。 一朵正在盛开的帝女花在这刻盛放出生命的绚烂,红潮汹涌中,若风中柳絮,随风飘落。 扑! 姬若紫重重摔落在过道上。 “姐姐!!!”鸿雁声嘶力竭地狂喊出声。 使节馆外,大批大批的卫士闻声冲进馆中,那仆人嘎嘎怪笑一声,擦着鸿雁的身体反冲进房内,从窗口处跳窗而逃,此时,姬若紫的全身都已被鲜血染红,身下血水流淌成河。。。。。。 。。。。。。。。。。。。。。。。。。。。。。。。。。。 天风历108年,8月4日。 姬若紫在枫国使节馆遇刺。 此事在枫国上下引发轩然大波,枫国国主甚至亲自派人询问状况,得到的回答是重伤昏迷,死活难料。 由于姬若紫是天风使节,此次遇刺与枫人的守卫不力有极大关联,这便使刚刚建立盟约的两国关系迅速蒙上了一重阴影。如若一个处理不慎,很有可能会导致两国关系破裂,不但做不成朋友,反而会变成仇人。枫国国主派来御医全力救治,但能否挽回生命,却只能看天意。缉拿凶手成为第一要事,无论如何总要给天风人一个交代,但是天大地大,凶手既然已经跑掉,再想找到就难比登天了。姬若紫费尽无数心血的努力,在这刻眼看着就要付诸流水,那刺客刺出的一刀,不仅将夺走姬若紫的生命,同时也将夺走她努力为浅水清创造的外部环境。 使节馆里,鸿雁呆呆地守在姬若紫的床前。 她握着昏迷中姬若紫的手:“姐姐,你要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使节团不能没有你,铁血镇也不没有你!你要是走了,我们怎么办啊。。。我们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 她声音呜咽,听得人凄然泪下,狗子悲愤无比地跪在姬若紫的床前,以头抢地:“姬夫人,是小人无能,没有保护好你的安全。你要是去了,小人将来也没脸见镇督大人。不若就在这,先走一步,将来黄泉路上,也好有人为你引路。” 说着,他猛然将身上的战刀抽出来,对准自己的胸口就插了下去。 鸿雁大急,一把抱住那战刀,纤纤玉手一不留神,被战刀割裂出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她却浑然不觉,大叫道:“狗子!你疯了!你死了有什么用?能救姐姐活过来吗?你这么死是白死!” 狗子一愕,身边立刻有人把刀抢下来,为鸿雁包扎伤口,但是鸿雁却一把推开身边人,指着狗子的鼻子大骂道:“无论是姬姐姐,还是浅水清,他们都不是喜欢身边兄弟为他们殉葬之人。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时刻,在所有努力都化为流水的一刻,他们想得都是怎样翻盘。他们最恨的就是自暴自弃,最看不起的就是轻生无能,他们总是爱说:天不助人,人便当自助,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不应当放弃希望。” “姬姐姐更是说过,只要人还活着,希望就不会消亡!” “可是你呢?你在干什么?自杀?若你死了能换姐姐立刻活回来,我会第一个宰了你,可现在就算一百个狗子死了,姬姐姐也没法醒来,她现在伤得那么重,如果醒来后听说你死了会怎么样?也许本有好转的伤势就会因为你的死,一下子就发作恶化!到时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狗子,你就是害死她的真正凶手!” 房中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狗子更是没想到鸿雁会说出这番话来。 或许是因为一时激动,这一番的漫骂指责,反让鸿雁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手上的血还在流,但心中的伤痛却反因此消减了许多,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不能自暴自弃,对,不能自暴自弃。。。绝对不能!” 她痴痴地望着远方窗外,看着那片常青藤,那一刻,这段时间跟随姬若紫以来,她所有的教导教诲,突然间全部在耳边回响起来。她低低地说:“姬姐姐说过,冷静,比智慧更有价值。没有冷静的思维,就不可能正确面对一切复杂局势。姬姐姐还说,所有的恐惧,害怕,担忧,都来源于我们的内心情感,无论在怎样复杂艰难的环境下,要想做到冷静的面对一切,都必须先忘记所有悲痛,哀伤,和牵挂。当我们在尽一切努力挽救大局时,我们唯一不需要想的,正是那被我们所牵挂的人,因为他们的存在,会影响我们的冷静思考。。。。。。。。” 那一刻,因为狗子的自杀而突然从沉重的哀伤中清醒过来的鸿雁,在一瞬间明白了姬若紫教过她的所有话语,是的,此时此刻,非常时期,最不需要的,恰恰就是哀伤。 她开始陷入了长长的沉思中,房间里,如死一般的静寂。 在长久的思考后,她好象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脸上现出一股庄严,肃穆,还有无畏的决绝,然后她沉声道:“姬姐姐受伤昏迷,是生是死,皆由天命,我们在这里哭泣伤心都是无用,还是把眼泪省下来想想下面该怎么做吧。” 房中众人一楞,鸿雁径自说下去:“现在的当务之急,有三件事。一是尽全力救姐姐,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死,这一点我们无能为力,只能看大夫们的。二是保证我们的使命不会因此受到破坏。所以必须立刻派人向枫国国主表示,姐姐遇刺一事,与枫人无关,无论如何不会破坏两国关系。” 狗子忍不住道:“可是枫人这次的防卫做得实在太糟糕。。。” 鸿雁厉声道:“闭嘴狗子,敌人有备而来,就算防卫得再严密也难保没有漏洞,目前当务之急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使节团任务失败!” 还是卫青凌低声道:“鸿姑娘说得是,理当如此。” 鸿雁这才继续道:“还有第三件事,就是凶手的问题。很幸运的是,姬姐姐遇刺时,我就在她旁边,那刺客说过一句话,正好让我听到。枫人谴人问情况时,我当时只顾悲痛,并未想起这句话,但我现在头脑稍稍有些清醒,就又想起来了。” 狗子急问:“鸿姑娘,那刺客说了什么?” “他说,他是奉格龙特大将军之命问候姬姐姐。” “哼!又是格龙特这个混蛋!”所有人都愤怒大骂道。 鸿雁却突然说:“不过那是栽赃,我敢肯定,此次刺杀与格龙特无关。” “什么?鸿姑娘何以如此肯定?” 鸿雁冷笑道:“因为那个人说错了,格龙特是西蚩大帝国的兵马大元帅,不是大将军!所以,真正派他来杀害姐姐的,是寒风关孤正帆!也只有他,才会明白姬姐姐对铁血镇的帮助有多大,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胆量不怕挑起外交风波派人刺杀姐姐,也只有他,会想到陷害格龙特,将我天风人的注意力放到草原人身上去。所以,真正的凶手就是他!”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狗子吃吃道:“鸿姑娘。。。真没想到,鸿姑娘竟也有这番智慧,只是此事毕竟只是猜想,万一我们搞错了。。。。。。” “搞错了又如何?”鸿雁一拧脖子:“铁血镇就在惊虹,我们目前的主要敌人也是惊虹人。我们现在不需要去平白招惹一个草原大帝国,而应当尽全力先解决惊虹问题。所以,我已经决定了。。。。”她看向卫青凌,沉声说道:“卫兄弟,还要劳烦你去一趟枫国城防署,告诉他们,我鸿雁亲眼看到是惊虹人派人刺杀我姐姐,说得是惊虹口音,自承受孤正帆之命前来刺杀。我不管此事冤枉他孤正帆也好,是错过真凶也罢,为了姬姐姐的使命,为了铁血镇数万将士的完危,他孤正帆这个黑锅都是背定了。想要祸水西引。。。他孤正帆那是在做梦!”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如金石之音,从没想到那个原本看上去平凡无奇的鸿雁,在这刻竟会有如此魄力,如此决断,如此冷静,那一刻,仿佛姬若紫没有受伤,没有昏迷,她的灵魂又脱离身体,借着鸿雁的躯壳重新回到大家的身边,继续掌管和主宰着这个使节团,继续完成使节团未能完成的重任。 环首四顾,鸿雁道:“使节团主使遇刺,副使仍在圣威尔主持大局,目前团内群龙无首,总需要有人重新挑起大任,完成姐姐未能完成的任务。我鸿雁不才,毛遂自荐,自愿接过姐姐的重担,继续其未完成的使命,不知各位可愿继续帮我否?” 众人再也无言。 天风历108年,8月6日,姬若紫遇刺两日后,枫国向大陆范围内发出通告,愤怒指责孤正帆派人潜入枫国,暗杀姬若紫,蓄意破坏枫人政治外交事务,居心叵测,动机不良,更视他国主权如无物,惊虹人必须给枫人一个交代,否则将全面断绝盟友关系,并向惊枫边境加派边防驻军。 孤正帆不顾后果,刺杀姬若紫的计划没想到因为一个鸿雁,而遭遇了重大挫折,刺杀本身虽然成功,但其背后隐藏的政治使命却彻底完败,反促使两国关系进一步恶化,这一点,是孤正帆有所准备,却终究没能想到的。 他没想到,继姬若紫云霓之后,竟又有一个女人站了出来,继续挑起外交使节团的大梁重任,化一切不利为有利,继续着她们尚未走完的历程。 鸿雁,成了这支使节团的又一个临时领袖,尽管此时的她,还依然有许多稚嫩,但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开始成熟,成长,并在重重考验中,慢慢成长为又一位杰出女性。 第一百零四章 政治同盟 寒风关。 孤正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 坐在帅椅上,拿着信纸的手微微有些摇摆。 “鸿雁。。。鸿雁。。。真没想到,将门虎女竟不是只有一个云霓,这个鸿雁,竟然也能代替姬若紫成为我们的麻烦。天风气数未尽啊。。。”他无力地呻吟道。 孤正帆的左右下手处,孤远影与寞子欧相对而立,尽皆无言。 刺杀姬若紫,是孤正帆当初在世均洋打败仗之前就想过的一记狠招,尽管不知道她暗中还策划了秘密运输线一事,但仅凭她说服黎国反目,使得惊黎边境边防压力大增一事,就可以想象她给惊虹人带来多大麻烦。世均洋未败时,孤正帆不会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在枫国境内刺杀他国使节,一旦败露可能遭遇的麻烦。但世均洋败了,他就没得选择了,他必须想办法立刻干掉浅水清在国外的最得力臂助,为此不惜冒着开罪枫人的危险。 但他万万没想到,一场原本表现完美的刺杀,最终就能成为鸿雁上位的舞台表演。 而现在,他要准备承接国主的震怒了。 孤远影舔了一下嘴唇,干巴着道:“陛下已经知道了此事,听说盛怒非常,中秋决战将至,出现这种事实在令人头疼。国主已经下令各地再调集五万兵力驻守边境,同时再派遣使节出使枫国,务必化干戈为玉帛,不可使关系恶化。值此国内乱局正盛时刻,国内兵力捉襟见肘啊。” 孤正帆闭着眼冷哼:“乱事可以等待,战局却无法等,陛下还是多关心一下他自己吧,浅水清没那么好对付。” 寞子欧突然道:“大将军,中秋决战之事,属下这些日子一直在做沙盘推演,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说吧,什么古怪。” 寞子欧立刻道:“两军对决,兵家争锋,战史上并不缺乏以寡击众,大获全胜之事。但是纵观历史,凡是以寡击众者,尤其是兵力悬殊达到一比五以上者,所有的取胜条件几乎都只有一样东西。” 孤正帆立刻睁开了眼睛:“士气。” “没错,就是士气!”寞子欧大声道:“士气历来是兵家作战的首要条件,没有士气,不敢争先者必败。浅水清一共打过两场击溃战,全都是攻击在士气这个点上,但是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那就是陛下的大军,无论如何不可能会出现士气轻易崩坏的现象!” 孤远影也叫道:“子欧说得没错,凡以寡击众者,若不能令敌自乱,则要败敌难比登天。可是这次是陛下亲征,事情就有所不同了。虽然说御驾亲征总是弊大于利,但是亲征也的的确确有一个绝对的大好处,就是军心稳定,士气不易散乱。凡我辈军人,忠君爱国,有陛下在后督战,必定奋死争先,轻易不退。浅水清手里只有三万人,无论他使出什么样的狡计,只要他打不出击溃战,他就不可能打败我军!毕竟是三十万人,伸着脑袋让他砍,也能累死他!” 孤正帆微微笑了笑,寞子欧和孤远影说得都没错,如今调集的部队,几乎是惊虹国内最忠实于梁丘旭的部队,论战力,他们或许比不上铁血镇,但论为国尽忠,为主效死的勇气,却也未必就差了许多。梁丘旭的亲征,的确能在某种程度上极大的提高士气。除非君主无德到一定程度,大失军心民心,否则稍微有点威望的君主出征,士兵们为了保护君主,在主子面前立功表现,都会奋勇杀敌,因此不会轻易出现溃败,浅水清要想重铸平阳辉煌,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要败梁丘旭,就不那么容易了。 但是孤正帆还是淡淡说道:“浅水清不会不明白这一切的,他既然敢打,就一定有他的把握。” 不知从何时起,孤正帆其实已经在默默承认,在战术指挥能力上,浅水清其实更强他一筹了。这种有自知之明的认知其实极为重要,使得他不会再犯轻敌错误,也使得他能更加清晰地看到目前的局势变化。 他摇了摇头,无奈道:“战局已经变得越来越糟糕,问题的严重性也越来越大,不过还好,我们不是没有机会。” 寞子欧和孤远影均是一楞,孤正帆已经说道:“刺杀姬若紫一事,弄巧成拙,陛下震怒,无论如何,必须想办法挽回陛下的心。中秋决战,陛下输面居多,所以正是我们立功的好时机。子欧,你准备一下,这一次,怕是需要你出马了。” “我?”寞子欧一楞:“大将军的意思是?” “带上你的两万骑兵,星夜赶赴采桑,准备接应陛下大军,必要时刻从背后给予浅水清致命一击!” “大将军,这万万使不得啊!”寞子欧大叫起来:“大陆通告,双方将正面决战,公平对决,谁也不会在背后下手,陛下早就明令各地不得轻动,以免折我天威,自毁惊虹颜面啊!” 孤正帆霍然坐起:“哼,公平。。。战场之上,哪来公平可言?你以为浅水清就会信守诺言不耍奸诈吗?他手里只有三万士兵,不耍诈他怎么赢?真凭阵战之道?就算打赢了,他又能剩下几个人?陛下和他讲公平,他又怎么可能和陛下去讲公平?三十万打三万,本就是不公平之事,他浅水清有大把的理由可以使奸耍诈!” “可是浅水清可以耍,我们不可以!虽然说战场之道就是诡诈之道,但是表面文章却少不得还是要做的。否则此事传出去,我惊虹威严尽丧,从此以后说话都无人肯信啊!” “已经是威严尽丧了。”孤正帆冷哼:“铁血镇一天不灭,我惊虹就抬不起头来做人!只要能干掉浅水清,就是付出再多代价也值得。” “可如若这般,只怕就算打赢了。。。陛下也会。。。。。。”寞子欧没有说下去,他是在提醒孤正帆,这种情况下,就算赢了铁血镇,只怕梁丘旭顾及颜面,也会重惩孤正帆。 孤正帆淡淡道:“放心吧子欧,此次前去,你是做为预备队去的。不必急于参加战事,先伺伏一旁,暗做观察。如果陛下有幸能胜,你就什么都不用做,就当是偷偷溜出去游山玩水了。可如果战事不利,你就立刻出兵。如我所料不差,浅水清一定会想方设法攻击王旗所在,只要拿下王旗,生擒我王,就算再高的士气也会崩溃,而他浅水清就可以凭借我王性命,从容离开惊虹,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子欧,你的任务,就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地方,不惜代价,救出王驾,打败浅水清!” “此战,我军无论成败,只要浅水清无法得到陛下,那么他就是个失败者。而你我,则会因救驾之功,重新得回陛下信任,以抵消枫国失利之影响。至于背信毁诺之事,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算小事了。” 寞子欧恍然大悟:“大将军英明!属下这就去准备一切。” 说着,寞子欧转身离去。 孤正帆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想了一会,才对儿子说:“派人跟着子欧的部队,如果他的行动失败,让陛下或浅水清提前发现他的存在,立刻通告天下,就说此事是寞子欧一人所为,与我寒风关无关。” “儿子明白。”孤远影点头。 在决战分出胜负之前,无论如何不能让破坏公平决战的名头落到自己的头上,否则孤正帆也吃不消这份罪名。 “其实父亲如果愿意,我也想和子欧一起去和浅水清好好较量一番。” 对于这难得的有机会打败浅水清的好事,孤远影并不想错过。没想到孤正帆一听此话立刻坐了起来:“不行,你不能去!远影,我警告你,未得我允许,你绝不可带兵前往采桑。你以为这趟出征有这么简单吗?” 孤远影大惑不解:“父亲?到底怎么了?” 孤正帆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远影,记住我现在对你说的话。做为一名军人,你和子欧都很出色,但是做为一名朝中大将,你们有时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战争。子欧此番前去,只要出手就是破坏公平决战,除非他能杀死浅水清,否则无论是胜是败,他都不会有好结局。。。。。。” 孤远影闻之愕然。 浅水清料准了梁丘旭绝不会允许各地守军轻易出兵,破坏决战,背负毁诺之名,但他终究没有想到,由于枫国行刺一事导致的压力,竟会使得孤正帆不顾一切,甘冒大险,牺牲寞子欧在他背后玩出了这样一手,世事转换离奇无常,纵是天纵将才,也不可能将每件事都看准,吃准,更多的时候,需要他们的临场应变决定胜负战果。 这一次,那个屡番献计给浅水清带来大麻烦的寞子欧,终于要在战场上和浅水清见个真章了。 。。。。。。。。。。。。。。。。。。。。。。。。。。。。。。。。。。 火云城。 “如何治理好一个国家,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在这里,国家财富的增长,并不能作为国家强盛的唯一标准,政局的稳定,国家支柱产业的发展,官场风气的好坏,都远远重要于经济发展。黄金的光芒太过耀眼,经常会迷花人们的视线,以至于忽略金钱背后的危机。而作为一个优秀的政治家,就必须拥有看破层层迷雾,捕捉到背后玄机的能力。遗憾的是,这世上大部分人做不到这一点。” “此外,世事总有两面性,天下从无一法,可以好到没有任何弊处,也从无一法会差到没有任何好处。因此,事物的利弊两面的分析,成为政治决策的决定性标准。与商业决策完全相反,商业上的问题考虑,其目的简单而直接--只要能够赚到钱,什么弊处都可以忍受,甚至都可以认为不算弊处。但政治决策,则首先考虑弊端。假如一起政治决策的执行,其带来的好与坏是相等的,那么情愿不执行。因为政治的稳定性高于一切!” “因此,商人从政,会导致政治法案的的功利性,从而使得国家官场风气败坏,而军人干政,同样会使得政局出现不稳定。做为一个国家管理者,如果不能有效的分清楚其中的利弊关系,就无法将国家带入正轨。在这里,作为国家统治者,一般考虑问题的优先模式都是:如何不让事态发展得更糟,而不是如何让事情变得更好。。。。。。” 小小书房里,诡八尺正在听严真平讲课。 严真平所讲述的内容,差不多可以算是帝王级培训教程了,尽管他不是帝师,但是作为国内最有学问最有远见的政治家,即使是当今帝师和太子太傅,看见他也要客客气气地说一声请教。 如果不是输棋给诡八尺,这些内容他是真不愿讲。不过反正诡八尺也没什么做皇帝的机会,说便说了,听便听了,权当茶余饭后的调料吧。 正说着,外面传来追日的声音:“大人!” “什么事?”讲完课,严真平头也不抬地摆棋局,他如今棋艺有所长进,已经开始有少量机会赢诡八尺了,因此下棋的兴趣也逐渐浓厚起来。 “十里村一带发生掘坟事件,有人在那里发现了大批财宝,如今苦主找上门去,两家人打了起来。” 严真平闷哼一声:“铁血镇从未在火云城一带有过大规模搜掠行为,坟中财物应当是苦主自家殉葬之物。命人警告那帮刁民,立刻归还财物,然后乖乖投案自首,官府可轻从发落。” “是。” “对了追日,你去告诉外面的大人们,告诉他们,浅水清藏宝于坟,居心叵测,如今各地挖坟事件大盛,皆与其有关,也是时候给大家一个说法了。立刻张榜通告,无论浅水清所埋藏之财物,以前隶属何人,如今一切皆归属坟主,除坟主本人外,任何外人不得擅挖,违者立斩。此外,有在自家地里找到大量金银者,只需向官府交纳百分之二十五的税收,官府便承认其为合法所得,且可派出府衙官差为其确保安全。” “是。” 追日离开了,诡八尺看看严真平:“为什么要宣布财物归于埋藏地主人,而不是财宝曾经的拥有者?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多人平白遭难,官府却不为其做主?对那些被洗劫的人来说岂非很不公平?而且你竟然还要派人保护得到好处的坟主?” 严真平笑了:“我前面不是刚刚教过你吗?也罢,就当作是下一盘棋的预支答案吧,反正本人输面居多。政治决议,一切从大局出发,而不考虑谁更公平谁不公平。各地盗墓现象之所以会如此猖獗,除地域争端外,主要就是因为钱财的归属性无法统一。在以前,凡有盗墓者,所获财物都必须发还坟主,行为属于盗窃,且性质恶劣,后果严重,处罚严厉。但是这一次,浅水清将抢来的钱埋藏进他人坟墓,就引发了归属权问题。掘墓人不会认为自己是在偷盗他人财物,因为他们拿的是浅水清埋藏的钱,而不是墓主和失主的。有了这个道义上的名分,就使他们的行为可以理直气壮起来。所以,要想解决盗墓事件以及随之引发的争端,首先要做的,不是强行制止挖坟掘墓,而是立刻确定钱财归属,在道义和法律上,首先有个明确的说法,哪怕这份道义并不公平。要知道混乱产生的根本,永远都只有一个源头,就是缺乏明确的目标和行动指向。此次掘坟事件,就是由于归属性问题的不明确而导致的乱局爆发。因此我们必须给百姓一个明确的目标,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若是将钱财归属判定给曾经的失主或盗墓者,无异等于鼓励挖盗,惟有判给坟主,才能名正言顺地制止挖盗。” “其次,法不责众,太多人的掘坟挖墓,迫使律法的执行难度大大增加,在这种情况下,仅仅依靠法律震慑,已经无法解决乱局,必须使得部分人先断绝希望,不再参与混乱之中。曾经被洗劫的权贵豪富,是这场混乱的主要参与者之一,所以必须先断了他们的念头,将他们剔除出乱局之外。因为这些人的财富早被打乱,珠宝尚可辨认,金银如何分辨物主?既然分辨不出来,就干脆快刀斩乱麻,让他们自认倒霉去。尽量减少参与混乱的人,将各类人群分开,分别处置,是削弱混乱的又一个有效做法。” “第三,对付混乱局面,一方面要将其脉络梳理清楚,另一方面则要严惩狠戒,不可手软。人们虽反对重典,但很多时候重典罪犯的确能起到警慑作用。重典之所以会出问题,是因为法律的惩罚目标不清楚,执行法律的人极易擅用手中职权,造成冤假错案,从而激发民变。此次混乱,目标极为明显,挖坟之人即为犯罪之人,其余一概不问。因此,对挖坟掘墓之人要一律重惩,而不必担心后果严重,对曾经的失主则算他倒霉,而原本的坟主则属于幸运儿。这样的做法,简单的说就是打压一批,拉拢一批,放弃一批。如此一来,乱局便可缓解。” “第四,保护坟主,不仅可以明确目标,削弱乱情,此外还有一个大好处。就是坟主之财,由于是天降而来,因此通常不会太做珍惜。官府提出征收百分之二十五的税收,比率其实是极高的,若换了是原来的失主,或者冒了大风险付出大心力的掘坟者,是肯定不愿付出的,但对于坟主来说,付出难度却大大降低。他们中会有很多受益者愿意拿出百分之二十五的财物来换取官府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同时保证其财产的合法化。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从中得到大笔的金银,补充库藏,弥补消耗,同时还可以通过提供保护,减弱民乱。要是判给了失主或掘坟者,你说,我们上哪收税去?” 诡八尺听得大感钦佩。 浅水清的毒招,到了严真平的手上,竟然如此不动声色的就可予以化解,难怪中部四省混乱程度最低,严真平此人果然有几套真本事。如今各地混乱,官府到处派人打压惩治,却完全拿不出什么办法解决,可严真平这么一做,不但不用出什么钱,还可以为官府再捞进一笔,此法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见效。到时候各地有样学样,只怕浅水清制造的这股风暴,很快就能平息下去。 “早些日子你怎么不用这个方法?”诡八尺忍不住问。 严真平叹息苦笑:“我说过,天下政事,从来有利有弊,既无一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无一法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这次的决定,算是彻底得罪了失主。要知道,苦主们可都是我惊虹有名有地位的富商大豪,有些人虽失钱财,可只要买卖还在,关系还在,就不会倒台。我若是早些日子出台此法,只怕早被无数人上本参奏,告我处事不公,不能为苦主做主,反而趁机为自己谋私利,到时就是个丢官弃职的下场。有些时候,你可以得罪一万个老百姓,也得罪不起一个有钱豪商啊。” “那你现在。。。。。。” “现在我不是被你这小子给关在这里了吗?我也看出来了,此番挟持,你是不打算短时间内离开了。我严真平无能,被你困在小小书房中,无法见外间天日,既如此,到不如立刻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反正要不了多久,我的罢免令就会下来。到时候外面的护卫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冲进来,不顾我的死活,拿下你二人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中部以外有人效法此举,浅水清的破坏我充其量也只能控制在中部四省,四省之外,只怕乱局依旧,无人能改,除非有人敢如我般,不顾后果。政治场上由来如此,很多时候,不是你没有好办法解决问题,只是有办法却用不出来罢了。就算是陛下要下此令,只怕也困难重重呢,牵一发而动全身哪。”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梁丘旭向他求教如何解决当前乱局之时,严真平却不做回答的原因,他不是没有办法,而是这个办法注定会得罪太多人。 政治决策从来如此,即使再好的办法,一旦不能保护到现有既得利益者的权益,就必定遭遇阻碍重重。在这种情况下,无视阻碍的人,可以说是有大魄力的,如果是苍野望在惊虹,他必定会如此做法。但是同样的,这番魄力的背后,需要他能顶住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一旦他顶不住,那就不是魄力,而是卤莽了。所谓的有魄力的行为,意味着风险。没有风险,何来魄力可言?如今严真平被困在这小小书房里,长期下去,早晚被上面抛弃,因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放手大干一番了,也就无所谓风险后果了。 此刻诡八尺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想不到把你关在这里,还真能跟你学到不少好东西。” 严真平很诧异:“你就不担心?老夫若被罢免,你可便依仗全无,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诡八尺拍着严真平的肩膀道:“放心吧,严大人,有我在,保你丢不了官。你好歹是一地总督,官高位显,要罢免你,也得你们的国主发话吧?前段时间我兄弟已经干掉一个来查办此事的御使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过来。中秋决战之前,你依然会是四省总督。这一次,小爷我做你的靠山,保你今后官途显赫,飞黄腾达。再者说,你以为仅仅是因为你,外面的人就不敢杀进来吗?小爷我和夜莺姐,好歹也还是值点价钱的。” 严真平叹息:“这个老夫也明白,不过以老夫今日之地位,再要飞黄腾达,益相就要没位置了。” “那个没用的老东西,也是该挪挪屁股了。”诡八尺大言不惭道:“严大人,有我在,保你有一天,坐上惊虹丞相之位,来来来,咱们继续下棋,我还有好多问题要请教您老人家呢。” 夜莺莞尔,谁能想到挟持与被挟持的这两个人在这小小书房里,竟无意中结成了政治同盟。而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将取决于那场中秋大决战。 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下,这场牵动所有人心的中秋大决战,终于姗姗而至。 第一百零五章 战前(上) 8月13日,梁丘旭的部队终于来到采桑一带,比计划里的时间整整晚了七天。原计划8月5日到8日左右提前进入战场,观察环境,检视周边,提防有诈的计划如今看来是不大能实现了,鲁青能把部队在约战时间到来前带到采桑已经算是立了一功。部队行军由来如此,人越多,效率就越低,当人数上升到一个极至数字时,其效率同样下降到一个极限低水平,所谓的大而无当便是这样。 不过当鲁青领兵来到预定战场时,看到眼前的这一番景象时,气得再忍不住破口大骂浅水清。 尽管他早就知道浅水清不是什么好鸟,但鲁青还是没想到浅水清能把事情做得无耻到如此地步。 采桑城外,方圆百里战场,根据双方协议划分,以采桑城为界,战场分左右两方,届时公平一战。然而,狡猾的浅水清可没打算让对方这样轻轻松松来了就打,事实上,他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主场优势。 战场中央一侧,是采桑城,如今这里的居民已经被全部迁出,不许滞留,成为一座空城,大门洞开,一眼望去,空荡荡毫无人气。两支部队就以采桑城为界限,以北是鲁青的战场,以南则属于浅水清。决战之日,采桑城将城门紧闭,不许任何人进出。 作为此次决战的发起人,浅水清可以说是占尽便宜,决战的时间,地点,都是他规定的,因此决战之前,就已经拥有先手之利。为了胜利,浅水清可以说什么无耻手段都干得出来,决战之事定下之后,他立刻命令士兵在采桑以北这一带大量刨坑动土,地面被挖得凹凸不平,到处都是一片片隆起的土疙瘩。除此之外,浅水清还向这一带丢弃了大量的生活垃圾,工程废料,烂菜叶,粪便,碎石木屑在这一片战场上比比皆是,将整个北面战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在这种地方,就是想站出一个完整的阵列来都极为困难。 而与其相对应的南面,也就是浅水清自己的地盘上,一些战场临时防御设施已早早竣工,拒马,矮墙,陷马坑,防御甲车,翻板陷阱,还有大量的铁蒺藜,尖刺木栅同样布满整个战场,大量的铁血镇士兵已经在这里严阵以待了,各路兵种齐全,营寨扎设均按兵法有序布置。浅水清打下十二个城市,搜刮尽所有城防设施武器装备,全部在这刻派上一场,乍一看,对方的阵地就象是一只布满钢针的铁刺猬,往地上一趴,任何人想要越过这些障碍,都得先掂量掂量有可能付出的代价。 对于浅水清来说,主场优势那绝对是不用白不用,反正决战协议又没说不可以事先在战场上做准备工作,所以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再说了,你们人那么多,还不许我占点地利便宜啊? 面对这种情况,鲁青先是气得破口大骂,但转头来还是只能乖乖地下令立刻清扫周边,打扫战场,争取在两天内解决完这片垃圾场,至少能让它象个战场的样子。 采桑城头,浅水清矗立其上。从这里居高临下,可以将战场两边的情况同时尽收眼底。 此刻他正拿着千里眼仔细观察着惊虹军奋力开工的模样,脸上的微笑越发浓郁起来:“7月18日出兵,到现在走了25天,累计行程775里,平均每天31里,先头军仅比中部大军早到两个时辰,且来到后几乎未做出任何军事反应。由此可见,除了效率低下,部队大而无当之外,分部统军的能力亦不过如此。” 碧空晴接口道:“已经到达战场的差不多有十万大军,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战场,清理战场同时,周边防御措施不严,如果我们在此时突然杀过去,估计能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可以看出,鲁青其人为人死板,墨守成规,缺乏变通能力。此外就是从下达命令到执行命令。。。。。。”碧空晴扭头看了一下沙漏:“差不多正好用了一刻度的时间。” “这正是我目前最关心的。”浅水清放下千里眼:“十万人,三层次传令系统,三倍于我的人数,四倍于我的效率,具体时间差为。。。。。。” 浅水清闭上眼睛算了算:“接近十分钟。” 浅水清还是习惯原来的计时方法。 战场之上,细节决定大局,尽管只是一个清理战场的行为,老于沙场的浅水清和碧空晴还是第一时间找到了他们需要的重要信息。很显然,鲁青并不认为浅水清有明目张胆破坏协定的打算,事实上,尽管浅水清在战场上动了手脚,这反而让鲁青坚信这个家伙只是在钻空子,而不可能公然做出违背约战协定之事。这就为后面的奇袭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表面上看,浅水清在暗地里给对手下绊子,找麻烦,不让对方有休息的机会,同时削弱他们的战前准备,但更主要的目的,浅水清是在通过这种行为观察对手的指挥效率,执行能力,及各分级指挥官的能力水准,还有各部队战士间的配合能力,通过他们的组织行动,寻找对方的薄弱点。 而现在,通过如今这一系列军事反应,浅水清找到了他目前最需要的一样东西,指挥效率的时间差。 一般来说,当一支部队的人数控制在一千人以下时,指挥效率是最强的,几乎不需要传令兵,指挥官通过本身的呼喊就能完成自己的指挥。 一千人到五千人的规模,需要三到五个传令兵来为其完成作战指挥意图的传达。 当规模上升到万人时,传令兵开始出现建制,指挥官将对成批的传令兵发出指令,然后由他们将具体作战命令进行传达。 此时传令机制尽管依然是:指挥官--传令兵--作战部队这一模式,但此时此一机制的基本限额已经达到最大化,再往上攀升,就要进行多级传令。也就是命令一级接着一级的发布,此时的传令效果就会出现大大的降低,甚至会出现内容上的理解障碍。 当规模上升到三万人左右时,这种传令体系就演变成了总指挥官--传令兵--作战指挥官--传令兵--作战部队。 当规模上升到十万人左右时,传令体系演变成中枢指挥--传令兵--分级指挥--传令兵--作战指挥--传令兵--作战部队。 当规模上升到三十万人左右时,这种传令体系又加了一层甚至可以说是多层。 随着人数的增加,战场范围的扩大,距离与传令层次的多级化,使得战斗中指挥官指挥意图的贯彻能力随之而大大下降。 那个有趣的击鼓传话的游戏,就是让数十个人坐在一起,第一个人说一句话,然后传到第二个人耳中,依次传下去,传到最后一人耳中时,内容往往已经变了样。传令系统的分级越多,效率也就越低,误解军令的机会也会随之大增。显示在行军上还好一些,很多事情就算听不明白,也可大致猜测出指挥官的意图。一旦在战事发生期间,战场范围囊括数十上百里地,周围喊杀震天,血光遍野,各种战术选择的几率大增,猜中指挥官作战意图的可能也就大降,反过来听错传令,误解其意的事情更是会常有发生。 再考虑到指挥官由于其视野所限,收集到的信息不足,需要不停地有人向其作出汇报,其汇报系统与传令系统一样,需要层层递入,这样一来,这种综合信息的处理能力就会越发降低。 尽管人们在后来发明了旗语,击鼓,鸣金等多种指挥作战方式来大大提高指挥效率,但是由于其自身条件的限制,只能表达出有限的含义,主要用于事先约定好的作战计划的实现,仅能表达最简单的指挥意图,而不适用于战场突变情况下,内容更加具体的信息传递,因此传令兵依然是冷兵器时代的主要信息传递模式,尤其是复杂信息的传递。 后世的军事学家们曾经做过这样一次针对性很强的数字模拟演算,即冷兵器时代的大规模会战,以五万人为基础,人数每上升一倍,战场范围随之扩大一倍,其指挥效率就要下降两倍,人数上升到十五万人以上,信息的接收与命令的传达就会形成两个单独的时间区域,他们之间的交互作用会进一步加深这种指挥上的效率低级化,而并非简单的相加。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再有多一两个指挥官在后面起着起哄架秧子的热闹,指挥官作战意图的全面贯彻就彻底成了一句空谈,到时就真正是神经反应缓慢的巨人,被一个年轻力壮的小矮子尽情调戏,直至打倒在地的结果。 因此很多人认为,封建时代的冷兵器作战,即便是再天才的指挥官,其真正有效的指挥半径亦只有身边的五十米范围,离此距离越远,指挥官的指挥能力就越是下降,指挥效果就愈是不明显。在这种情况下,人数较少的精兵战胜人数较多的杂兵,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对浅水清来说,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对方的传令体系效率到底如何,当两支部队的指挥官同时对自己的部队下达命令时,谁能率先执行指挥官作战意图,谁就离胜利更近一些。而对浅水清来说,他关心的已不是自己的部队执行效率是否比对方更快,而是比对方快多少。 从中军大帐的传令兵飞马离开开始,到各部队行动展开,用了差不多一刻度时间,沙漏上的有十二个大刻度,代表十二个时辰,每个大刻度上还有十个小刻度,因此一个小刻度相当于十二分钟,这相比铁血镇不到三分钟的传令效率,相差了太多太多。 十分钟,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差,也就是说,战场之上如果双方同时下达作战命令,那么浅水清的部队将比对方早十分钟做出反应。考虑到指挥官的信息反馈系统同样如此,那么这份时间差还要继续增加,可达到二十分钟,而这还是对方十万人的传令效率。这其中不仅有兵员数量原因,也有兵员质素原因。 在得到这份答案后,浅水清立刻转身走下城墙,对碧空晴道:“传我命令:左右两翼部队立刻向两侧延伸,横向覆盖全部战场,骑兵全部后移至后方,给大家发耳棉,后日决战,让鹰扬旗打头阵。” 碧空晴有些担心:“鹰扬旗能行吗?” 浅水清想了想,认真回答道:“论战斗力,他们或许还无法和我铁血镇本部相比,但是空晴,若论意志与对惊虹人的仇恨,他们不输于我铁血镇任何一名将士。后日一战,我们的防线能否顶住敌方大军的进攻,是此战胜败的关键,我需要的不仅是钢铁勇士,更要他们有坚强的意志,即使是在最困难的情况下,也要死战不退。鹰扬旗。。。他们一定能行。” 。。。。。。。。。。。。。。。。。。。。。。。。。。。。。。 回到自己的营地,浅水清继续观察对手动作。 一名传令兵急急而来: “报!梁丘旭各部大军已全面到达,战场清理依然继续,前方战场已清理完毕,目前正在安营扎寨!” “看见了。”浅水清懒洋洋地回答:“集中全力打扫前方战场,第一时间建立防御体系,指挥效率虽然不怎么样,指挥官却还不是笨蛋。。。不过可惜,就其表现来看,依然有些拘泥于死板套路。” “老将的通病。”碧空晴也在用千里眼观察着笑道。 随着梁丘旭大军的源源开至,清理战场的速度加快,前方战士阵形排布的成立,战场上的紧张气氛逐渐浓厚起来。 尽管还没到约战日期,但是彼此双方都已象红极了眼的公牛,互相死死对视着,看样子只要指挥官一声令下,大家就会纷纷冲过去大开杀戒一番。 一些基层军官骑着战马在军阵中间跑来跑去,安抚大家的情绪,约束士兵的行动,要大家不要妄动,没有命令不许出击。 无论是浅水清还是梁丘旭,此时此刻,都还没打算公然撕破脸,给自己安上一个破坏公平决战的罪名。 当远方的那面王旗终于出现在地平线的远端时,惊虹大军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那是梁丘旭终于来了。 八万御林军踏着钢劲雄浑的脚步,在地面上轰出隆隆的声响,巨大的雕龙车辇在二十头牛马,四十名御林战士的推动下缓缓前行,就象一个巨大的战争标耙,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浅水清微眯双眼,看着那盘龙王驾,还有那高大的迎风飘展的王旗,心中炽热的火焰升腾,昂扬出惊天斗志。 在他的身后,四旗掌旗还有各路营主纷聚于一堂。 那一刻,浅水清缓缓道:“后天一战,将决定我铁血镇命运之存亡,无论成败,我们都将永留史册。” 第一百零六章 战前(下) 8月14日。 决战前一天,两方相距不过500米。 尽管还没到决战开始的时间,但是各自的部队却是在完全不同的气氛中度过。 紧张的战前准备是必不可少的内容,惊虹军忙碌于调派兵员,观察地形,检查周边,布置基本防御体系,铁血镇则忙于观察对方所做的一切。 后来的总是比先来的要吃亏一些,人家所有该干的事都干好了,自己这边临时抱佛脚,就只能让对手尽情查看,然后做出有针对性的安排。 于是战场两头出现了如此滑稽的一幕:惊虹军这边战旗飘扬,后面的士兵鬼鬼祟祟地打算做些什么小动作,比如兵力调动,哪边主攻,哪边主守,铁血镇这边就不停地派出斥候,这边溜溜,那边看看,试图观察出其中猫腻。 惊虹军内部的部队一忽儿跑到东,一忽儿又跑到西,铁血镇的斥候也跟着一会到东,一会到西。 惊虹军在这一刻就象个蒙着面纱的少女,依靠不停地走位,移动,来躲避对手的视线,而铁血镇这个身材灵巧的小矮子则上窜下跳,拼了命地要揭开对方的那层面纱,一睹真容,必要时还得在那张脸上亲上一口。 有趣的是惊虹军到如今还在和清理战场较劲,前面的人在做战争准备,后面的人还得继续打扫卫生,前方阵列完整,旌旗飘展,后面大军散乱,尘土飞扬。基本可以肯定,在明日开战之前,惊虹部队是得不到完整的休息了。尤其是浅水清竟然还卑鄙到往土坷拉里藏铁蒺藜,士兵们一不小心就得破手伤脚,只能小心行事,大大延缓战场清理。每一看到这种情景,鲁青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大骂浅水清卑鄙无耻,下流之极。 如今两边都在利用时间未到,不得开战的机会,做着各种准备,两边的斥候队就算是碰上了面,也只是远远地看上几眼,彼此不做近距离地接触,避免提前引发战火。 各地方部队的指挥官,基层军官更是纷纷亲临前线,一个个站在马上观察对方的布置,试图从中找到胜利的契机,为明日的决战带来更多的胜利把握。他们恨不能直接跑进对方大营里,一个个握着手走访一遍才算安心。 至于高级作战指挥官们就更忙了,两方都在根据对面的情况先是观察,然后是分析,最后开战前总结会议,布置明日决战计划。 浅水清这边固然是计划周详,未雨绸缪,鲁青老头也同样现场决断,雷厉风行。 硕大的中军指挥大帐里,双方各数十名战将济济一堂,往外面一站,个个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鲁青慷慨激昂道:“自铁血镇入我惊虹以来,惶惶如丧家之犬,在我惊虹境内四处流窜,害我黎民,毁我家园。今日浅水清小儿,终于不再行那犬伏鼠匿之道,宵小卑鄙之术,敢站出来与我军一决胜负。此为我惊虹消灭铁血镇之最佳时机,诸位当奋勇力战,克敌制胜!” 浅水清的声音则优雅洒脱:“自我铁血镇兵困惊虹之后,一直都遵循着边走边打的运动战策略,这是第一次,我军将正面迎击敌人。沙场决战,从来都是战争中最重要的表现形式,历史上任何一场战争,从来没有不打过正面决战后就吞疆灭国的。正面决战是加快战争进程的一种有效方法,输得人固然从此士气大跌,欲振无力,赢的人则此消彼长,拥有更大的进退空间和战略主动权。尽管我们是在敌人的土地上作战,但是为了生存,我们无所畏惧,以向死之心求生,我浅水清不怕与敌人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 鲁青:“如今,我方兵精将广,又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以十倍兵力强压对手,因此此战,我军当速战速决,争取在一天之内全灭对手!” 浅水清:“对方的人比我们多,但是我们占有先天优势,准备工作做得比他们充足。尽管是在惊虹的土地上作战,但是采桑一带,是我们的天下,我们的主场。明日一战,惊虹人一定会想一战而成,因此先头攻势必然凶猛,我们正好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鲁青:“明日之战,喻宏,冯夏,你二人各领五万兵马在前,分左右两路进攻铁血镇,汤守望,你领五万大军居中策应。本帅与其余各部将作为第三波攻击批次最后参加战斗,希望你们不会有用到本帅出马的时刻。两军作战勇者胜,浅水清擅玩心计诡诈伎俩,他自以为自己的战术指挥能力天下无双,但是这一次,我们就要让他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纵有再好的指挥能力亦是无用,明日之战,我会先送浅水清一份大礼,惑其心智,你们再趁机掩杀,则战必可成!” 浅水清:“有备算无备,作战不能仅凭武勇。我之所以选择在采桑城外和对手决战,就是因为这一带地形的开阔度被左边的采桑城和右边的泪河给破坏掉了。在此地决战,部队的纵向间距远远大于横向间距,因此在这片战场上,敌人很难发挥其人数优势,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地形,将他们包进我们的攻击圈中,以快刀挖肉之法,将其一举歼灭。两军作战,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先灭了他的先头部队,然后再按计划吃掉这块肥肉。敌人想要一战功成,我们就借此机会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鲁青:“此次作战,陛下御驾亲征,就在后面观望,能否一举铲除浅水清这个妖孽,还我惊虹百年太平,就看诸位同僚了。待胜后陛下定会论功行赏,尚请诸位奋勇杀敌,扬我国威!” 浅水清:“梁丘旭御驾亲征,有利有弊。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战事顺利时,惊虹军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可一旦不顺利,惊虹军内部矛盾必显。此番作战,我军的胜机不但在自身表现上,同样也看对方的愚蠢程度。我相信梁丘旭不会让我失望。” 鲁青:“敌军异地作战,将士久困思家。” 浅水清:“敌军兵行千里,部队师老兵疲。” 鲁青:“我军兵多将广,将士上下一心。” 浅水清:“我军士兵骁勇,战前准备充足。” 鲁青:“敌军人数少,我军人数多。” 浅水清:“敌军部队大而无当,我军作战更具效率。” 鲁青:“我军战将众多,良将无数,敌只浅水清一人可算将才。” 浅水清:“敌军指挥愚钝无能,各部统领互不服气,我浅水清一人就能吃定吃死他们,更别说还有你们这帮好兄弟!” 鲁青:“所以明日一战,我军定能旗开得胜!” 浅水清:“明日一战,就让那个鲁青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沙场决战!~” “此战我军必胜!” 双方军营中,同时奔嚣出这一高声呼喊。 。。。。。。。。。。。。。。。。。。。。。。。。。。。。。。。 这一天,惊虹军终于完成了清扫战场的工作,疲惫已极的他们早早进入了梦乡。大战将至,每一名战士都需要有充分的休息,如此才能保证第二天的体力。 而在他们的对面,铁血镇的将士则围著篝火,以剑击盾,吟唱那古老的战歌。 悠扬的歌声飘荡着进入敌人的营地,唱响那生命的**,面对大战,他们无畏无惧,笑面相迎。 远远地望着这批铁血将士,老帅鲁青也不得不叹服,看遍惊虹全国,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能象铁血镇这般高素质的军人了。 今晚明月高挂,月色皎洁,中秋时节,士兵们倍思家乡亲人,铁血镇的战士同样也在怀念远在家乡的亲人。不过他们不会因为这份怀念而放弃战斗的欲望,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想要活着回去,就必须先在这片土地上浴血死战。 “我现在开始明白,浅水清为什么敢以三万兵力与我军决一死战了。远山啊,看看我们面前的敌人吧,他们已经被困在这片土地上将近一年了,可他们没有气馁,没有畏惧,恰恰相反,他们越战越勇,越战越强。。。我惊虹有此敌人,是我们的不幸,明日一战,我军纵能得胜,死伤只怕亦不会轻啊。” 詹远山笑道:“鲁帅所言甚是,不过天风人也不是每支部队都如此强大。铁血镇本来就是暴风军团的精英力量,在这大半年里又连番血战,就算是新兵,也都打成老兵了。他们难对付也是正常的。不过无论如何,明日都注定了是他们的败亡之期。” “希望如此吧。”鲁青淡淡道,想了想,他说:“命令部队加强夜间守备,浅水清小儿阴险诡诈,小心他夜间袭营。” “是,已经加派了三千人手。” 鲁青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回营睡觉去。他忙了一天,也是累坏了,因此几乎一粘枕头就着,呼声大作。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得耳畔喊杀声大作,锣鼓齐鸣,鼓号喧天。老将军打了个激灵,一翻身坐了起来,这下听得真切,耳旁若炸响的惊雷,奔走的呼号响彻天空:“袭营了,袭营了,铁血镇袭营了!!!” 什么?浅水清竟真敢不顾决战通告,自毁承诺,夜间袭营?鲁青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虽说早先就有了些心理准备,但此刻真正事到临头,他又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来不及穿衣服,就象一只愤怒的公牛般冲出大帐,眼中所见,周围的士兵正纷纷奔走呼号,火把统统亮起,火光蔓延成片,绵延到数十里外,到处都在大叫大嚷,也到处都有士兵跑来跑去,周遭闹烘烘乱成一团。 看来铁血镇的人还没有冲到这里,鲁青安了点心,他红着眼疯狂大叫:“亲卫队!老夫的亲卫队在哪?” 数百名士兵急冲冲奔了过来:“鲁帅,我们在这里!” “铁血镇呢?他们人呢?”鲁青狂喊。 “不知道,警报一响,我们就起来了,但是没看到铁血镇的人冲过来。”有士兵高声回答。 “妈的,混蛋!我需要有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几个,去前边看看情况!快!”鲁青大吼。 慌乱仍在继续,但是随着各级将领一一从帐中冲出,对下属士兵大声喝斥,组织人手,纷乱的局面渐渐得到了改观,士兵们开始重新组织队伍,排成序列,做好战斗准备。 过了一会,一名士兵飞马回到鲁青的身边,跌下马来对着鲁青大叫道:“回鲁帅,没有看到铁血镇的人冲过来!” “那刚才这么乱是怎么回事?” “回鲁帅,睡到半夜的时候,铁血镇的人突然鸣响战鼓,然后前队士兵向我方发起冲锋。我方夜间守备队及时鸣响警报,从而引发变故。” “那他们人呢?” “回鲁帅,那帮战士冲到半路,看我方警报已响,就。。。。。。就回去睡觉了。” “什么?你是说。。。” 那士兵壮着胆子道:“是的鲁帅,对方是假袭营。” “啊!”鲁青一脚踢翻那士兵,愤怒得挥剑狂吼:“浅水清!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无耻败类,下流肮脏的东西!你生个儿子没**!你***有种站出来,老夫一剑劈死你!!!。。。。。”惊虹阵地上,老将的愤怒斥骂声随着风渐飘渐远,终于传到对面浅水清的耳中。 放下千里眼,浅水清噗嗤笑了出来:“老东西被我们气得不轻啊,不过中气还是挺足的。” 碧空晴也笑道:“从警报响起到混乱遏止,前后用了三刻度时间,慌乱在最初为甚,但后面变得极微,由此可见,惊虹军训练有余,但应变不足,各将领的反应还算中规中矩,没什么大错。” 水中棠补充道:“那是因为我们没真的发动进攻,要刀砍在眼皮前,还能眨都不眨地平息混乱,那才算及格。” 方虎自傲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我铁血镇般如此的。” 拓拔开山:“警报一起,士兵慌乱无序,由此可见这批士兵心理素质不过硬,易紧张,大战经验明显不足,各部队配合也不够默契,打顺风仗还好,碰上苦战熬战就撑不住了。” 沐血:“统兵大将心理不够沉稳,暴躁易怒,不过还算有些驭下能力,治军也算有点本事。” 方虎:“左右两路军各扎了两千五百顶营帐,却亮出翻倍的火把,说明有暗军,看样子明天是要打两翼齐飞了,嘿嘿,没想到我们一个诈营就把他们实底给诈了出来。” 浅水清:“左路军混乱最甚,时间最长,应该是最薄弱的一批,明天咱们就打这个点,用左旋战术。” 雷火:“但要小心对方中路军突破。” 宗卓:“中路军策应是汤守望负责,这个人我熟悉,谨慎有余,进取不足,让他做策应,那是用错人了,他绝对没有为了别人而拼命的勇气的。我鹰扬旗绝对能顶住他们。” 碧空晴:“警号从三处地方响起,均在前列,已查录记实,到时候只需抢先拿下此三处,则大事可定。” 水中棠:“混乱开始后,敌方信息搜集与传递工作效率更低,用了整整三刻度的时间才搞清楚状况,回报主帅。明日之战,在我们的攻击下,他们的效率会更低。”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基本将观察到的情况全部掌握。 “很好,基本上所有需要掌握的都掌握了。”浅水清微笑道,拍拍手道:“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明日大战,还要看你们的了。” 远方天外还飘荡着鲁青那愤怒的斥骂声,这一夜,惊虹人被铁血镇的假袭营弄得谁也没能睡个好觉,铁血镇将士却美美地睡足了一晚。惊虹军到是很想真杀过去,杀对方一个血流成河,可又不想承担破坏公平决战的罪名。 战争从来如此,谁都想做婊子,可又谁都想立牌坊。 浅水清不怕,老子做定婊子,坚决不立牌坊!不但要摸你们底,还要让你们睡不好觉! 第一百零七章 中秋决战(1) 8月15日,期待已久的决战时刻终于来到。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决战,一方是一国之君,手掌雄兵,另一方则是天才统帅,已经打出无数以少胜多的奇迹战役。 尽管兵力对比悬殊,但是除去兵力数字之外,双方在战前准备,指挥,士气,军人素养等方面的差异却是明显地以铁血镇为优。这是一支经历了无数战火考验的真正精英部队,在惊虹的地面上他们已经杀死了十倍于己的敌人,用自己的赫赫战果证实着属于自己的荣耀。 相比之下,对方庞大的人数却免不了兵员良莠不齐的现象,由各地城府军组织起来的部队存在着方方面面的严重问题。 战局因此而变得扑朔迷离。 如今,两方将士均已摆好阵型,远远望去,惊虹军方面的声势真正是蔚为壮观,那是真正的旌旗蔽日!大小旗帜,从国王的华盖和王旗,总指挥官的帅旗,战将的军旗,各大小伫列的队旗,赤橙黄绿蓝靛紫等各种颜色;狮熊豹狼鹰鹿蛇牛马等各种图案;三角、四方、棱形等各种形状,你能搭配出来的所有组合,这里应有尽有。 将士如云,大军浩浩荡荡,铺天盖地,重重叠叠的队伍,绵延数十里长。无论是黄色的、绿色的、黑色的土地,军士们穿着的在灿烂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各色盔甲,如同流动着的颜料,流上哪片土地,哪片土地的本原色彩就完全被遮覆住,剩下的都是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的铠甲和武器。 刀枪如林,剑戟参天!长矛、弯刀、铤戟、重剑、战斧、铁棒,凡是博物馆里陈列过的武器,在这支大军里都可以找到。时不时有一支或几支队伍举起武器呐喊,在大地上变戏法般长出一片或数片枪林、剑林、戟林,此起彼伏,无穷无尽。淩锐的杀气,笼罩了方圆数百里的地面和天空,太阳似乎都被吓得失去了颜色,张大嘴巴,涨红着脸,惊讶于人类的如此杰作。 惊虹人的战鼓更是擂得山响,号声、笛声、喇叭声,激荡出天外雷鸣风动,摇山撼海般的声波如晴空炸雷,直冲九霄,直把人的耳膜震得砰砰作响! 这种阅兵式的表演,当然不是用来发动进攻的,在决战开始之前,它除了用来激发本军的士气外,更主要是对对手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心理冲击。 不过这种借助于声色光影的宏大表现形成的心理冲击对于打惯了大仗的老兵们来说,实在是没多大用处。浅水清本身更是心理战大师级的人物,早早就给自己的部队发下了耳棉,两团棉花往耳朵眼里一塞,任你对面锣鼓渲天,也吵不着自己。 没有了声音的配合,眼前的表演就象是一幕幕手舞足蹈的哑剧,战士们纯属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在看戏。惊虹人的士兵自己被震得耳膜都要裂了,对面的战士却打着懒洋洋的哈欠,象是在说打仗凭的是手上的功夫,这么喊啊叫啊的有个屁用。 不过相比对方庞大的军容,鼎盛的气势,铁血镇的这一头,尽管三万人的部队本身规模也不能算小,可真正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一比起来,就好比是站在巨人面前的一个侏儒,有些上不了台面了。然而纵如此,铁血镇的军容依然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看点。 面对敌军的壮观阵容,铁血镇在排兵布阵上显得更加独具匠心一些,前列中央,是鹰扬旗战士打头阵,不久前才从惊虹兵库中缴械的巨大塔盾和镔铁长矛组成一片枪林盾阵。每一列战士后方,弓箭手,飞斧兵,器械兵交错密布,防卫甲车,连发弩机,强弩车各种野战用车纷纷登场。战场左右侧则是新补充兵员的铁风旗下铁狮营和灵风旗下的山字营两个重装营,这一次,他们下马作战,又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 中央后路,血风旗巍然不动,右路则是铁风旗下虎豹营和苏云的云字营。 就整个战场形势来看,浅水清的部队分布呈现左轻右重之态,乍一看,是打算以右路为主要突击方向,相对应的,是惊虹军两路并重,齐头并进,显然是折其两翼的打法。 尽管在战前,布阵双方各自遮遮掩掩,务使对方无法发现自己的动机与目的,可一旦阵形摆开,所有的一切自然就暴光于光天化日之下,再做隐瞒殊无意义。 战场上的临时变阵,通常都是小范围小幅度地变化,其目的是完成战术要求,最大化自身能力,但是不可能做出战略布局上的大改变,不可能指挥官喊一句变阵,左边的人就统统跑到右边去。大战将起,两方阵容已定,就算是发现对方有什么阴谋,也已经来不及做改变,只能在小范围内做出应手。 这一刻,鲁青一看对方阵容,立刻知道对方的攻击重心只能是自己的左侧,因此立刻颁下命令:“注意左路防御,浅水清将从那里主攻我们。” 然而知道归知道,具体到底怎么打,又该怎样应付,那还得打了才知道。 不过在战斗开始之前,鲁青还要先做一件事。 。。。。。。。。。。。。。。。。。。。。。。。。。。。。。。 战事未开,两军依然初在对峙之中,彼此一个个瞪着对方,鼻子里喘着大气,象极了红了眼的公牛。 这种战前的等待由于时日的漫长而显得分外的煎熬人心。 这种战前煎熬即使是对军官们来说,也同样是一种神经意志上的重大考验,谁要是先挺不住,只怕大战未至,人就先垮了下来。 还好,惊虹军中很快出现了变化,一名传令兵突然从阵列间隙中飞马而出,独自来到战场中央,他高声大喊:“奉鲁帅之命,有封信要送给贵镇浅将军。” 交出信件,那传令兵飞速退了回去。 查过信上无毒,信件交到浅水清的手中。浅水清只淡淡扫了一眼,脸色已然大变,身躯都晃了几下。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姬若紫在枫国遇刺,本帅以悲天悯人之心通知浅将军此事,望请节哀顺变。 不是不震骇的。 姬若紫遇刺了,是生是死?使节团接下来怎么办?到底是谁干的?这一切都没有答案。对方很狡猾,只说姬若紫遇刺了,但不说结果如何,浅水清的心海一下子泛起滔天巨浪,再也无法平静。 大战之前,鲁青送来这样一封信,告诉他这样一件事,很明显是存了乱其心智的心思,想让浅水清无法有效地指挥作战。这一手心理战,对浅水清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浅督,出什么事了吗?”他身边的林跃问道。 “没什么,劝降罢了,不必理会。”浅水清冷冷回答,持信的手却已经紧握成拳,将那团信纸揉得稀烂。 远远望着对面庞大的阵列军容,浅水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迅速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此时此刻,就算有天塌了下来,他也必须让自己冷静,一切,都得等打完这场决战后再说。 “告诉所有战士,就说鲁青已向我送来降书,将在战局最关键的时候向我投降。还有。。。。。。对方马上就会发起攻击。” 面对鲁青的心理攻击,浅水清转手玩了一个漂亮的反击,两军尚未开战,彼此主帅已先过一招。 料定浅水清得知此消息,必定心神受影响,机不可失,惊虹军中旗帜摇动,鼓号齐鸣,传令兵飞奔如电,各路将领纷纷在前头做着最后的战前动员,激励士气,大军终于开始动作了。 左右两翼的惊虹先锋军,每千人一个方阵,手持方盾,大剑,斩马刀,步兵长矛等诸般武器,迈着轰隆隆的脚步稳步前行,他们的步伐坚定,斗志昂扬,踏出雷鸣般的节奏,大地亦为之颤栗。 “弩机部队准备!” “弓箭手准备!” “飞斧手准备!” 眼望着敌军部队正在大模大样地跨军事缓冲区,向着这边走来,铁血镇的基层军官们一边仔细地目测距离,一边有条不紊地发布着各项指令,久经沙场的老兵们迅速而准确地执行着军官们的命令,尽管对手势若万钧,一出手就派出四万部队,但是早已被战火锻炼得神经好比铁条般坚韧的战士,无所畏惧,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仿佛传说般的英雄存在。 他们相信他,只要他在这里,铁血镇就不会输! 这种士兵对将军的崇拜,是军人成就一切的基础,是他们勇往直前的信心源泉,是他们常胜不败的凭依,仿佛宗教信仰一般,令战士们狂热,英勇,充满献身精神。 下一刻,伴随着基层军官的号令:“放!” 无数强弓硬弩射出死亡的喧嚣冲向天空,落入敌方人群,血光炸现。 第一百零八章 中秋决战(2) “兄弟们,冲锋,杀啊!” 随着惊虹军迈过缓冲区,进入铁血镇射程范围内,铁血镇的基层指挥官下达射击命令的同时,惊虹军中也炸响了这声惊雷般的咆哮。 原本稳步前进的步兵方阵,一下子散了开来,原本有棱有角,间距分明的阵列转眼间变成一条巨大的延绵数里的奇长散兵线,由一个个铁壳乌龟一下子变成了海浪汹涌的巨潮狂澜。 他们高喊着冲杀口号,方盾高举遮住头顶,如狂风暴鱼般席卷而来,迎接他们的,是火箭、毒箭、弩枝、矢石,等各式各样的远程武器,在天空中织出一片密集的人工暴雨,下刀子般劈里啪啦砸将下来。 弓弦声在这刻丝丝响动,不绝于耳,若雷鸣霹雳,血花在人群中绽放,谱写出生命中最壮丽的诗歌。 在战争中,在对方有效射程范围内的冲锋距离通常被称为死亡区域,主动进攻方注定了要承受防御方远程武器的全方位强力打击,相比之下,己方部队却由于距离原因,无法及时提供足够的远程支援。 冲过死亡区域,注定了是要以付出生命为代价的,一个又一个惊虹战士就这样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有经验的老兵尚可运用娴熟的脚步和手中的盾牌抵挡那仿佛射不尽的飞雨流矢,新兵们就糟了殃,他们看着那迎面而来流星翠芒,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应对,一个个就这样哀呼着倒下。然而即便是对有着丰富冲锋经验的老兵而言,要冲过这段死亡区域同样不是那么容易的,铁血镇的远程打击手段凶悍而张狂,在铁血镇防线的间隙出,一张张巨型弩弓被推出,开合张闭,弹射出巨大的粗如手臂的劲弩,掠地平射,刺穿方盾,扎穿人体,非得连穿数人不会停歇。即使好不容易躲过这要命的弩和箭,冲到敌方阵线前,还要提防对方的飞斧手那凶悍的旋斧切割。 然而以生命为代价的冲锋,注定了不会一无所获。惊虹人组织的这股冲锋巨浪,在承受着对方巨大的远程打击的同时,亦将自己的位置在不断地向着前方逼进。一个战士倒下去了,更多的战士蜂拥而上,填补着前方的空位。 黑色巨浪以滔天之势而来,铁血镇将兵却只抱以轻蔑的冷笑。眼看着浪潮离自己越来越近,阵列在最前沿的战士们同时发一声喊,塔盾高高竖起,长矛戳天而立,组成一道铁壁防线,仿佛一道拦江大坝,誓死顶住对手的攻击。 轰! 巨浪迎头撞向了大坝。 。。。。。。。。。。。。。。。。。。。。。。。。。。。 战事一旦打响,浅水清的心态就已经恢复正常。 经历了太多的生与死后,对死生之道早已看得很淡。鲁青试图用姬若紫的受伤来影响他的心情,却不知这份心理考试,对浅水清来说早经历过太多次,难度不够。他并不需要漠视姬若紫的安危,但他能做到压下这份牵挂,然后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在这无数条生命正于虹彩飞扬间涅盘升腾的时刻,一个人的安危已不足道。 鲁青的四万冲击大军两路分进,不过巨浪撞上了拦江坝后,冲势立刻受阻。铁血镇的士兵无论在战斗经验,组织效率,单兵素质等方面,都远胜于对手。这刻眼看着对方冲过来,他们不慌不忙,按照既定的方式发起反击。最前排的战士是以铁壳乌龟著称的重装步兵,大方塔盾和一身铁甲正适合用来阻击对手,手中的战刀拼命挥动,不需要瞄准对方,反正前面都是敌人。在他们的身后,原本是弓弩手的位置,这刻开始顺着军阵间隙向后退缩,接上的是长矛手编队。 长达四米的奇长铁矛,是专门用来在阵地战上进行对抗的,铁矛架在前方士兵的肩头,或者大盾牌上的凹沟处,然后不断地吞吐,伸缩,每一次伸缩,都带回鲜血淋淋,碎肉片片,再往后,就是最适合中距离杀伤的投斧手发威。 防御注定了要比攻击占便宜,多层次攻击手段让进攻部队死伤连连,腾起的血雾立刻将波浪般涌起的惨嘶之声湮没,一声声惊骇绝伦的凄厉惨呼就这样此起彼伏。 在突破了那段血肉铺成的死亡区域段后,肉搏战终于恢复战争中的主角地位,短兵相接依然是这个时代最无可避免的争雄方式。而在战阵的两方,鲁青与浅水清各自坐在马上,在烟尘弥漫的战场两端遥遥相望,冷静地扫视战场,暗中估量着成败得失,琢磨下一步如何行动。 “梁丘旭没有到前线观战,看来鲁青不打算给我们任何擒王的机会。”碧空晴在浅水清耳边小声说。 “但也说明他心中其实没有自信。” “那就得看,浅督你是喜欢自大一些的敌人,还是胆小一些的敌人了。” “我喜欢失败的敌人。” 碧空晴笑了。 远方的战事依然打得如火如荼,惊虹军胜在兵力雄浑,铁血镇则胜在组织严密,双方各有所仗,彼此间杀得不可开交。浅水清的目光却不再停留原地,而是默默的等待着什么。 当惊虹军的前锋部队与铁血镇绞杀在一起之后,鲁青终于又了新的行动。 又一支高达六万人的队伍,分左右向前杀来。这一次,有了前面四万将士的缠战,六万士兵的冲锋将会变得轻松许多。与此同时,中央大军也开始缓步向前移动,看样子,鲁青是存了心要利用自己庞大的兵力优势一鼓作气吃掉铁血镇了。 这也难怪,即使是现在,大军尽出的时刻,鲁青手里还有十五万的人马做为总预备队,随时可以上战场支援。相对浅水清而言,他有着太多太多的优势。 然而看到这副局面,浅水清却微微笑了起来,他说:“这仗,就先吃掉他至少十分之一的人吧。” 此时,左路兵力相较对手要薄弱许多的灵风旗山字营部队,已经开始撑不住对方强大如海潮的攻击,在常岳的率领下渐渐后退。相对于中路与右路的胶着状态,敌左翼部队因此而一路高歌猛。 “鲁帅,冯夏那边已经突破敌阵防御线了,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能灭其右翼,然后折冲中央本阵了。” “唔。”鲁青也在用千里眼观察着战场,面对这种局势,他说不上心中的感觉是喜还是忧。 五万士兵组成的冲击潮,铁血镇挡不住照理是正常的,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敌人的左路就是自己的右路,鲁青对自己右翼军的能耐是很清楚的,新兵居多,老兵太少,冯夏本身也不是什么才华横溢的人物,就这么轻轻松松扔下几百具尸体就想破了敌军防线,说起来如果对手是别人,他还能相信,可对手是浅水清,他就有些不敢相信了。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忧不是担忧了。 眼望着敌左翼部队的前突不断逼进,浅水清心中古井不波。他淡淡道:“差不多是时候了,让开山他们出手吧。” 随着这一声令下,原本位于右路后侧的铁风旗下的虎豹营和云字营恕然有所动作。右路防线上,一批原本死顶的战士突然后撤,让出了一条宽达十米的道路,正在进攻的惊虹军以为自己攻破了对方的防线,刚刚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只见一飙凶猛强悍的铁骑已经从敌方后阵杀了出来。 这一支剽勇怒猛的刚劲铁骑,以势不可挡的锐利锋芒,从侧翼处深深地扎入了猝不及防的惊虹军阵营中,在一片颤栗血光之中,无数个烈焰中涅槃的灵魂,纷纷升腾浮跃,惊碎的血火呈现出一个季节最鲜亮的色彩。 。。。。。。。。。。。。。。。。。。。。。。。。。。。。。。。。 虎豹营和云字营刚一出击,鲁青就感觉到苗头不对了。 对方骑兵的出击时刻正是自己的两支部队全部进入战场区域,正在与对手进行绞杀的时刻,而此时,自己的中路策应部队却因为行动缓慢而没有来得及跟上,无法及时保护他们的侧翼,浅水清命令部队出战的时机精准度就象是掐着秒表在打仗一样。 而现在,拥有强大冲击能力的骑兵一上战场,惊虹军立刻被杀了个人仰马翻,骑兵强大的穿透力在这刻毕现无遗,方虎,拓拔开山,苏云等人领着两营六千名骑兵战士,直接从敌军中穿插过去,就象六支巨大的长矛,一路深刺对手,看上去不将对手扎个底掉是绝不甘心的了。 与此同时。 “冲锋!”铁血镇上下数百名军官同时呐喊起来,中,右两路铁壁防线,原本用盾牌和长矛建立起来的铁壳防御一下子掀开了身上的铁壳,狰狞出无数尖牙利刺。 反冲锋! 面对敌十万大军的强力攻击,浅水清不顾自己左翼已经被敌人突破的威胁,毅然决然地命令自己的部队发动了对敌的反冲锋行动。 不,不仅仅是反冲锋,最先冲出己阵的虎豹营,突然做了一个急速变向的高难度骑兵冲锋阵形的改变,原本直刺直冲的队伍,竟然放弃了凿穿敌军的做法折向左路,在敌方军阵中划出六道诡异的圆弧,在对对手进行撕裂分割的同时,亦从侧面冲出了敌右翼军部队,然后一路杀向敌左翼部队。 铁血镇所有的部队在这刻轰然运作起来,如一架上足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巨大的军阵轰然运转,开始了他们准备已久的变阵旋击。 “不好!”鲁青大叫一声,脸上一片惨白。 第一百零九章 中秋决战(3) 变阵旋击,顾名思义就是通过将军队的攻击目标转向,从敌人的侧翼薄弱处打击对手的一种手段。 变阵旋击的战术核心,就是通过将优势机动部队集中于敌军一侧,在迅速粉碎敌一侧攻击力量之后,猛然旋转,向敌军中央本阵突破,与其他部队合击敌军中央本阵,一举击溃敌军,取得会战的胜利。这种战法对骑兵的要求非常高,也只能由骑兵负责实施。 还好,铁血镇尽管在兵力上弱于对手,但是在骑兵上却是绝不弱于对方。三万大军里,有足两万精英骑兵,仅凭这两万骑兵,浅水清就可傲视惊虹。在以前,他不敢和惊虹人打硬仗,那是因为一来对手都是些沙场老将,轻易不会给自己发挥和冒险的机会,二来,他也实在是死不起人。但是这一次,他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惊虹内部如今良将陨落,已经没有几个能看穿他战术,并做出及时应对,那个鲁青嘛。。。他实在是不够资格看破自己经过变化的旋击战术。 变阵旋击的表现方式多种多样,但是无论怎样变,怎样旋,其核心目的与手段,都在于通过制造在局部战场上的压倒性优势来赢取胜利。而浅水清这一次的变阵旋击与别人的又有所不同。 因为他不是命令自己的部队强攻中央本阵,而是继续向侧翼发起进攻,他的目的,是切割。 浅水清就是要通过己方骑兵的高速移动与冲击,在敌军阵营中横向撕裂出一道大口子,然后从敌左翼部队的后方或侧翼杀进去,完成战术上的反包围。 而鹰扬旗的战士则会迅速向前补上骑兵遗留下的空位,重新建立防线。 虎豹营和云字营就象是浅水清手里的一把快刀,直接从对方手里挖下一块肉,然后放进口中慢慢地嚼。这与碧空晴安府川大战的情形有些相似,只不过那个时候,碧空晴是用人命建立火线阻挡对方的救援,而浅水清没那么变态,还是采用了中规中矩的战法,即鹰扬旗死守中路,顶住敌方大军的进攻,铁血镇主力全力吞吃敌左翼部队,吃到吃干抹净为止。 战场作战,尽管战术可以千变万化,但最基本的战争理念都是不会变的,就是通过种种手段为自己制造局部战场优势,形成以多打少的攻击态势,通过蚕食局部,扩大战果,到最终完成整场战役的胜利。 浅水清这次只蚕食局部,不扩大战果,面对敌数量庞大的军队,他压根就没打算一口吃下去。 鲁青是做梦也没想到浅水清会采用如此打法。 因为变阵旋击的核心思想一直以来都是直攻本阵,无论左旋右旋都不会摆脱这个战术目的,而鲁青很明白一件事,就是浅水清为了局限对方大军人数优势,特地选择了这样一个横向宽度较窄的区域进行会战。在这种情况下,惊虹三十万大军的宽度不够,厚度却高达近百层。在这种情况下强攻本阵,就等于把拳头塞进鲨鱼嘴里,只有被对方一口吞吃的份。所以浅水清要玩变阵旋击,直攻本阵,那么鲁青会乐得合不拢嘴,他会直接下令两翼部队向中央靠拢,利用巨大的人数优势将对手进行反包抄,直接吞吃。 但是浅水清却选择了变阵旋击后,不攻本阵,改为快刀挖肉,灭其一部,打得不是纵向穿插,而是横向切割,这一下老爷子就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老将们虽然经验丰富,不易犯错,但思想上拘泥于死板套路的缺点却是无可避免的,面对浅水清改良后的变阵旋击,鲁青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此刻,两营骑兵不顾伤亡,拼命地在敌方阵营中穿梭,切割敌军阵形,鹰扬旗战士则在反冲锋的号角下开始了迅速补位。鲁青再顾不得一切,大叫道:“冯夏有危险,命令右路军停止前进,中路军加速冲锋,一定要拦住敌骑兵侧旋攻势!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把我们的右翼部队切开!” 然而,他的命令下得还是有些晚了。 早在战争开始之前,浅水清就已经通过种种方法掌握到了惊虹军的指挥效率和部队执行能力。 战场之上,很多时候指挥官并不是没有好的办法解决问题,但关键在于--及时! 不够及时的命令,等于没有。 战争中从没有一种战术是无法可破的,即便是如浅水清,格龙特这般人物,要说他们用了什么招数打败了敌人,试问大家可有办法化解此招数,百分之九十九粗通军事的人都能说出一种甚至数种以上的办法。唯一的问题是,你必须事先有所准备,并在需要你做出决策的时候及时做出决策,而不是做事后诸葛亮。这恰恰是良将与庸才之间的一点重要差别。 鲁青本身没能提前看到可能出现的状况,而在问题已经出现后,尽管他立刻做出了反应,但他的部队传令系统却太过效率低下,而他的部队执行战术变化的能力也远远不能和铁血镇这帮精英战士相提并论。指挥效率这个问题,已经成了惊虹军的死穴。 尽管鲁青也曾想尽办法解决部队的行动效率问题,但是建立在科技落后的大时代背景下的战争,不是一两个天才就能解决的,至少浅水清面对这样的问题就曾说过这样的话:“兵团级别的大战,真正决定胜负的是战前的准备与各级将领的临战反应能力,而不再是临场指挥。而总指挥官要想发挥出自己的能力,左右战局,他就必须有能力看到战场上半个小时以后发生的事,而不是如以往般只看到几分钟以后发生的事。如此,他的作战命令才能透过传令与执行上的障碍,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作用。” 这段话,基本囊括了大兵团作战时的指挥神髓,即,面对神经反应迟缓的大部队,所有的命令,都必须根据其迟缓程度提前发出,哪怕你要指挥你的部队一起向前踏出一步,你可能都得提前半个小时发出这道指令,然后才能在半小时后看到这则指令的成功实行。倘若那个时候需要的是你的部队后退,而你的部队却前进了,那么很遗憾,你基本死定了。然而这种要求,只有少数能力卓越经验丰富心理素质良好的指挥官能够做到,对大部分将军来说,这太难太难。与其胡乱指挥,还不如让他们一窝蜂冲上去胡砍乱杀来得实用一些。就连浅水清都无法解决的大部队行动迟缓的问题,鲁青就更做不到了。 因此,越是大规模级别的集中型会战,其作战方式也就越是趋向于简单化,复杂的战阵变化变得不再符合实际要求,尽可能的发挥出自己的兵力优势才是取得胜利的第一要素。 鲁青的标准,是三十万大军的战斗力,能正常发挥出来,实现一等于一的目的即可,而浅水清的要求,则是各部队配合作战,兵种阵形衔接务须巧妙,发挥出一加一大于十的效果,同时限制对方的发挥,让其一加一小于一。 在这种情况下,鲁青的战前战术规划很简单也只能简单--将三十万大军分成数支部队,然后轮番进攻,理想结果就是只用两支部队就将对手彻底绞死这片人海风暴中。 而浅水清则是一开始就采用了冒险至极的变阵旋击战术,制造出一个局部战场上的绝对优势! 。。。。。。。。。。。。。。。。。。。。。。。 此时的战场上,尽管鲁青已下达了右翼部队停止冲锋的命令,但事实是,当时战场上冯夏指挥的部队,已经在右路战场突进数公里之远。当冯夏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击溃敌右翼防线,正准备命令部队向铁血镇本阵发起进攻时,虎豹营和云字营两支骑兵部队却已经开始横穿整个战场,从其后方向他杀来,他们从侧翼冲进敌阵,以猛烈突击之势将冯夏的部队从后部分割成两断。 与此同时,原本一直坐视前线部队死战,按兵不动的血风旗下的两个营还有灵风旗下的风字营三营骑兵,突然启动。 这一启动,将整个大阵的重心顷刻间向左方移动而去。三营九千铁骑,在这刻化成漫天风雷,迎着冯夏军的部队狂猛杀去。 原本被打得节节后退,看上去已挡不住敌进攻锋芒的山字营常岳部,在这刻竟重新发威,三支部队同时向冯夏的突前部队发动了如狂风暴雨般的猛烈冲击。 突然遭遇来自三个方向的猛烈进攻,一下就被对手给打蒙了,冯夏放眼四周数公里战场上,几乎到处都能看见敌方的骑兵在向着自己纵横冲杀,肆意屠戮,苍血,在猛烈奔涌的人群中不住升腾绽放着,凄厉的惨呼和野性的怒吼,成为整个天空和大地唯一的主题。 四面皆敌! 除鹰扬旗和铁狮营负责死死抵挡住对方的进攻外,铁血镇几乎所有的骑兵和少量的步兵这刻都冲进了敌群中。近两万精英骑兵对三万被分割开的城府军步兵,这是一场典型的无悬念的屠杀。 即使如此,浅水清还嫌不够。大量的弩车,连弩机等重型战争器械在这刻被佑字营战士推上左路战场,再配合以大批大批的弓箭手,他们的目标不是敌主阵中央,同样是这支陷入围困中的敌左前部队。 冯夏的军队沐浴在一片腥风血雨式的杀戮下,在毫无防备之中,大批的精英骑兵已将汹涌如流的大写意澜流,从突破的一线拉广到整个阵营,瞬息间,苍茫壮阔的生命大野,驰涌起浑雄粗犷的力流,死亡咆哮和莽苍的血影,在炽烈的风野之中擎托起磨砺的金鸣。 一批防御甲车也被推上了战场第一线,这些曾经在蓝草坡为浅水清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战车再一次派上了用场。之前不用它,是因为那个时候需要部队发起一次反冲锋,而这一次,成功实现“圈地”计划的鹰扬旗,他们的任务是牢牢守住这一线,坚决不放敌人过来,这些个大铁皮乌龟就算彻底发挥起作用来。它们的大屁股一蹲,就算彻底守死在地面上,在重装步兵和长矛武士的配合作战下,要想冲破这道防线,注定要付出鲜血和死亡的代价。 浅水清几乎集中所有兵力全力打击被困在己方包围圈的惊虹士兵,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在敌人冲过自己的防御线前,全灭这支部队。 鲁青借助己方雄厚兵力的冲击梦想,就这样在浅水清的巧妙安排下彻底破灭,他的右路军被围,左中两路军,则遭遇鹰扬旗三营和重建的铁狮营士兵的凶猛拦截,陷入艰苦的攻坚战中。 战争中最忌讳跟着对手的节奏去走,尽管鲁青已经在其后连续下达了多项指令,但是跟在浅水清的出招后面做应手,绝没有好果子吃。 十万大军组成的凶猛浪潮,碰上以铁壁著称的战车防线,撞出一片汹涌巨浪,然而任你巨浪滔天,大坝却巍然不动。被铁甲包成一个个活动铁皮大罐头的重装士兵们,干别的不行,干这种拦路劫道的活却最是得心应手。 这批曾经在战俘营里煎熬过漫长的艰苦岁月的战士们,正在用自己的血肉和武器,尽情发泄着心中的怒火,挥舞着复仇之刃,与敌人血战沙场,誓死不退一步。浅水清用他们拦截惊虹军,算是用对人了。相比之下,宗卓对汤守望的评价则十分中肯,中路军对鹰扬旗的强攻态势显然有所不及,仅从场面看上去,明明是负责防守的鹰扬旗看上去到更象是在进攻。。。。。。 战事打到这一步,几乎已无悬念,外围的数十万大军进不来,好不容易冲进去的部队却被人凶狠的**屠杀。。。。。。 鲁青的眼皮耷拉了下来,而与其遥遥相对的浅水清则缓缓吐出了一口长气。 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此次的变阵旋击,其实在执行难度上远高于普通的旋击战术。以往的变阵旋击,都是建立在已经击溃一侧敌人的基础上进行的,但是虎豹营和云字营的冲击,却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完成。 与历史上所有的变阵最大不同的一点就是,两营战士是在敌人的阵地上完成的此次变阵,是在敌人的刀枪剑斧的招呼下执行自己的旋击命令。很多时候当需要你向左侧旋转的时候,明明前方的阻挡力度更弱,你却必须向着更加危险的区域冲击,这就需要士兵有绝大的勇气和牺牲精神以及非凡的执行能力。要在狂热的杀戮中保持清醒的头脑,一边奋勇杀敌,一边还要紧记主帅的吩咐。 错非是如虎豹营云字营这般经历了无数血战的战士才能完成如此高难度的使命,想必就连沙库而伦格龙特,也不敢轻言自己的部队能完成如此高难度的旋击。 可惜啊,要是自己有足够的部队,本可不必采用如此冒险的打法;要是自己有更多的优秀骑兵,他就不必将敌左翼分割后再吃掉,而是可以直接一口气吞吃;要是自己的部队再多一些,自己或许就可以真得强攻本阵了。。。 战争中没有如果。 浅水清只能摇头苦笑。 尽管浅水清为了这场大战预先准备了一支谁也没想到的伏兵,但是在战争真正展开之前,浅水清必须先用自己的部队打出一场让所有人看了都有信心的战役,如此才能确保雇佣兵部队不会临时反水。要知道,即使是对贪婪的雇佣兵们来说,一场能够取得胜利而只能得到少量金钱的战斗,依然比一场注定失败而能得到大笔财富的战斗有意义。他们可以为钱拼命,却不会为钱送死。 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战争,绝不是雇佣兵们的追求,而这就需要浅水清先给他们些信心,至少让他们看到,仅有三万人的铁血镇,同样能和对手打一个持平。 而现在,浅水清超额完成任务。 随着时间的推移,惊虹军左翼部队已经处在了败亡的边缘。 今日一战,浅水清以三万铁血镇士兵迎击敌三十万大军,顺利包抄并消灭敌三万前锋部队,注定要给惊虹军一个难忘的教训。 第一百一十章 中秋决战(4) 鲁大帅伸出去两个拳头,缩回来时还剩一个半。 浅水清铜牙铁齿,噶蹦一下就咬掉惊虹军半只手臂,痛得鲁青撕心裂肺。 这场战争从上午开打,打到黄昏时,冯夏部三万大军便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冯夏本人力战而亡。 隔着战场上的铜墙铁壁,眼看着欲救无门,鲁青也只能无奈地下令鸣金收兵。 今日一战,未能一战灭敌不说,反而被对手消灭己方三万余部队,浅水清局部战场上的指挥能力天下无双之名,确实不是拾来的。 这一天的战斗,惊虹军一下子失去了三万三千名战士,其中三万人是被浅水清包了饺子,还有三千人则是在冲击鹰扬旗防线中战死的,相比对方的战力损失,铁血镇的损失就小得多了,战死一千余人,受伤两千众,基本没有伤及筋骨,主要损伤差不多都来自负责“抗洪救灾”的鹰扬旗。 战场上数以万计的尸体,用成吨成吨的血浆书写着这场大战的记录,浅水清指挥铁血镇以一当十,获得了一次小范围内的战术性胜利,刷新了曾经的正面战场上以少击众的兵力悬殊对比记录。 在观澜历史上,以弱胜强的记录,最高记录是当年的沙思汗大帝创造的一比四十八的胜利记录,不过那是在夜袭情况下进行的。正面战场决战的情况下,以少胜多的最高记录是一比十二,同样是这位天才统帅创下的,不过那时他带的是四万精英游牧骑兵,面对的是四十八万敌杂牌军组合。 以一当十的正面决胜胜利记录,观澜历史上没有,当年的大梁帝国李飞,到是创造过以两万骑兵加六万步兵打败敌四十五万大军的记录,问题是他先采用了骑兵绕后突袭,然后步兵冲锋,最后再变阵旋击强攻本阵的做法取得的胜利,并不能算完全的战场正面决战。 如今的沙库而伦格龙特在当年打败仲叔夜时,到是以二十万游牧骑兵直冲敌百万大军,但好歹正面还是有四十万己方部队牵引和配合自己。他的侄子发动的那场突袭,创造了一比九的以少胜多记录,但也是在突袭情况下。 而圣威尔的斯波卡约在平定九国叛乱战役中,到是打出过一比十一的正面决战的大胜例子,问题是他当时带的是圣堂武士队,一万重骑兵,四万重步兵,这五万士兵的价格比其他同类士兵的价格要贵上数倍,单是他那一万重骑兵就足以让所有人眼谗,其战斗力足可顶三到五倍的轻骑兵。 由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要在正面战场上打出力量对比悬殊的以少胜多战役,其实是非常困难的。许多大获全胜的将军们,不是手里握着一张甚至数张奇袭或突袭的底牌,就是拥有着兵种和士气上的绝对优势。 仅仅依靠阵形上的运作,就想打败一支正规大军,难度是异乎寻常的高,不仅要求指挥官对敌军行动判断准确,时机拿捏到位,更对士兵素质要求甚大。 因此浅水清这一次所创造的,可以说是一份新的辉煌记录,但又不能说是记录。 原因很简单,他固然是消灭了敌三万部队,但惊虹军主力犹存,尚未全败。战争不到最后一刻不见分晓,只要惊虹军一天未败,他这一战就不能算结束。即使他现在干掉敌三万部队,可如果后面他输了,那么前面的所有胜利都会变得毫无意义。即使是记录到史书上,也只会说:天风历108年,浅水清自不量力,领铁血镇三万迎击惊虹三十万大军,小胜一场后,大败亏输,全军尽没。 所谓的奇迹般的胜利,到这刻,就只能变成小胜一场。 通过战前的种种布置,巧妙地运用指挥上的时间节点,使自己的每一次出击,都正击中敌方的要害处,是这场战役胜利的基点。但是接下来的战斗,能否再发挥出这样的战果,就难说了。 鲁青毕竟不是笨蛋,他显然也已经看出了问题的所在,浅水清之前的种种安排,也渐渐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失误。 问题是,他还有机会改正吗? 。。。。。。。。。。。。。。。。。。。。 夜已深。 后军王帐中,依然***通明。 那是惊虹朝中众官将仍在商讨今日战事。 三十万大军与敌决战,结果一上战场就被人干掉三万,说是没伤筋动骨,这份损失还是让人心疼得要命。面对这种状况,梁丘旭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召集大家商议战局,看看后面该怎么办。可是人多主意多,大家各有各的看法,一时间谁也不出个道道来。 鲁青则跪倒在梁丘旭身前,沉痛道: “陛下,臣无能,臣该死,今日一战,送葬我惊虹三万大好男儿,有愧陛下厚托,臣惟有请辞!” 打了败仗,就撂挑子,可谁来接这担子呢? 坐在龙椅上的梁丘旭轻轻叹了口气:“请辞一事,暂时先搁置,浅水清的三万精兵,战力强悍,勇猛难挡,指挥得法,攻防兼备,我惊虹军的确是有所不如,朕先不处罚你,只是还要继续商讨下面的仗该怎么打。” “陛下,臣认为,今日之败固然与铁血镇的凶狠和浅水清的狡猾有关,不过关键还不在于这些。” 说话的,是梁丘旭的御林军统领甘凯,这个人是世家出身,祖上三代都是王室重臣,对惊虹梁室可以说是忠心耿耿。选拔近卫,首重忠诚,能力反到在其次,此外领兵作战的机会不多,主要负责的是保护王室安全。不过甘凯本身熟读兵书,在惊虹勉强也算是个将才,虽然比起寞子欧世均洋等人明显不如,但和鲁青等人相比,到也未必差多少。 这刻他开了口,梁丘旭自然是要听下去的。 “说下去。”梁丘旭道。 甘凯立刻道:“军事上,从来都是战术指挥服从于战略布置。此番决战,表面上看,我军是以三十万大军迎击对方,占了大便宜,但是浅水清早在一开始就为我们先定下了决战地点。这一带战场面积狭长,宽度不到十五里,根本不利于我方将士发动全面冲击。一次冲锋,就算全部采用密集式攻击,也只能有最多八千人冲在前列,考虑到需要有足够的空间供我军腾挪闪避,事实上冲锋在前的将士,其每一横列通常都不超过两千人,十五万人的冲锋阵容,厚度高达五六十层,我军空有厚度,而无广度,在先天上就无法发挥大军优势,以至于鲁帅此番出击,空有数十万大军,却无力发挥其效用,而铁血镇的三万部队,在这样的战场上却正好发挥得游刃有余,其宽度与广度比正相适宜。末将认为,这才是我军失利的主要原因。” “是啊是啊,哪怕战场范围再扩大只要一倍,我军的攻击力也将随之增加一倍,浅水清都不可能打得如此轻松。” “废话,如果是那样,浅水清就不和我们打了。他之所以肯站出来和我们决战,还不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地形?你总不能让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就拿三万人来和我们死磕吧?” “就是就是,地形的确不占优势,但也不能因此就一战送葬我如此多的官兵。大家都在一个区域里打,浅水清能调动多少兵力,我们也能。哪怕是三万换他一万,我们也换得值,可就这样,竟然还是被对方直接吃掉,还吃得连骨头都不吐出来,这也输得太冤枉了。” “我看啊,是鲁帅的年纪大了,反应有些慢喽。” “的确是慢喽,我今天在后面可是亲眼看到,人家都已经从战场一头杀到另一头了,咱们的部队才刚刚有所反应啊。照这样子打下去,想赢浅水清,难啊!” 王帐之中,十余位朝中文武此刻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且不管他们懂不懂军事,这刻说着现成的风凉话,那是轻松无比。到也有帮鲁青说话的,但是绝大多数却还是站在鲁青的对面,讽刺对方年事已高,各方面都已经有所退步。 鲁青沉默不语,此时的他,没有反驳的权力。梁丘旭微微思索了一会,抬头问甘凯:“甘爱卿,你看这仗接下来该怎么打?” 甘凯立刻道:“我看啊,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派出一支部队,星夜穿过泪河,沿河一路南行,至下游处折返,从铁血镇的后方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咱们大军给他来个两面夹攻,这么一来,铁血镇就惟死而已。” “诶,诶,诶,这可不行,说好了是正面决战的,怎么能用此下作伎俩,就算打赢了,他日传出去,也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啊。人家三万人跟我们正面对决,我们竟然还要使奸耍诈,此计不可行,会大伤我军士气的。”立刻有人跳出来反对。 “对对对,此计不可行,再说那浅水清也不是好骗的。万一被他发现我军从后掩杀,他打马就跑,灭不掉铁血镇,更是白遭骂名啊。” “浅水清在这一带经营了有些日子了,谁知道他有没有在防着我们这一手呢?他只要在后方安插几个岗哨,就可以监视住我大军动静,我看此法不妥。” 甘凯这话一出来,立刻引来反对声片片。 甘凯冷笑道:“打输了仗,才会影响士气,打赢了有什么好影响的?至于声誉问题嘛,天下岂有不付出代价就可轻易获得的胜利。浅水清之所以能一直赢我们,就在于他够狠,他舍得下本钱!当初为了偷袭寒风关,他可是把自己的嫡系部队铁风旗整个都送到了我惊虹军嘴边的,摩云峰上更是让自己的士兵上去送死。下了本钱,才能有收获啊!这个人,他就是敢下注,才能赢得这么大!” “问题是浅水清是以小搏大,他的铁血镇就算全部完蛋,也不过是三万人而已,所以他敢搏,也搏得起,可我们不行啊!甘将军,你的提议,是在用整个国家和君王的信誉做赌注,而且这份赌注是必定付出,无法收回的。而浅水清下注的时候,他的赌注总还有收回的机会呢!” “那也总比今天这一仗被人打成这样要好得多。” “今日一战,只限于今日,过了今天,谁知道又会如何呢?还是在战场上想想办法吧。” 甘凯听得心头愤怒:“我担心到了明天,浅水清没准又会出什么馊主意来对付我们了。你们不会以为,他还会象今天这样和我们打吧?也许浅水清自己的士兵,此刻已经越过泪河在向我后方进逼了!” 帐中众文武大哗,有人高叫道:“浅水清还算是个重诺守信之人。尽管他之前用尽种种手段,但都没有违反通告所言。今日一战,他既没有做战场规避,也没有伪装偷袭,相信他后面不会做出这种自毁承诺之事。” “就是就是,此人还算是言出有信,他若要耍诈,今天白天就耍了。现在他赢了一仗,更没有道理采用如此手段了。” 甘凯把头一撇,冷笑道:“相信敌人,就等于是自杀。如果我是浅水清,我就在今夜带人做夜间袭营。反正浅水清说得是不得偷袭,而不是夜战。他完全可以打着夜战的幌子玩夜袭的把戏!” 此话一出口,鲁青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就字面上解释,偷袭一词本意就是攻其不备。但是攻其不备者,通常发生在战事未开期间。战事一开,各方皆有防备,怎样才能算攻其不备,就会产生极大的理解歧义。 因此很多时候,偷袭一词更多地用非战期间对某方发动的突然袭击,比如偷袭珍珠港就是比较明显的偷袭行为,然而用在战事展开期间,对其含义理解就会模糊难辨。倘若在白天打过一场后,晚上浅水清继续领兵来攻,那到底算夜战还是算夜袭,只怕谁也说不清楚了。 鲁青这刻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场假袭营。 “不好!”鲁青脱口高叫起来:“浅水清今夜要袭击我军营地!” 话音落下,耳畔已再度响起震天裂地的喊杀声:“敌袭!有敌来袭!有强敌来袭!!!”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中秋决战(5) 大批大批的铁血镇士兵身穿黑盔黑甲,手持钢刀长矛,疯狂地涌入惊虹军营地,他们不发一言,见人便杀,后面的弓箭手则不停地向着天空放出火箭。 沉默的杀戮在最初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在一开始就干掉了对方的几个警报点后,铁血镇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冲进了敌方营地,尽管有少数夜间守备士兵发现了他们,并及时发出大声呼喊,但在绵延数十里的大军营地中,所能起到的作用寥寥,反而给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 许多大战一天,疲倦欲死的惊虹士兵甚至愤怒地叫骂:“铁血镇又想假袭营!” 然而这一次,浅水清动真格得了。 骁勇善战的铁血镇士兵,即使是在大战一天之后,也依然有力气在晚上继续发动攻击,相比之下,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打了一天的惊虹军,在这场考验意志,体力,精神等诸多层面的战斗里,明显落于了下风,整体状态大幅度下滑。 两万精锐骑兵在这刻呼啸着冲进惊虹军营地大开杀戒,他们纵横屠戮,在怒潮般汹涌的沸血中张扬出最肆无忌惮的冷咧,战士们的马刀挥舞出冷色铁光,飞扬起迷幻红彩,撕破长夜,染红圆月。 中秋月圆夜,血战乾坤赤。 今天晚上的杀戮,才是这场中秋决战的主角! 这才是浅水清中秋决战的真正意义! 这一夜,注定将是一个疯狂的屠戮之夜! 。。。。。。。。。。。。。。。。。。。。。。。。。。。 浅水清组织的突击严密而高效,即使是在夜袭的状况下,铁血镇依然是在高度的有组织的情况下进行。今夜中秋月圆,皎洁的月光使得黑夜并不那么黑暗,视线半清不清,虽然看不清远方的敌人,但却使得自己的士兵可以形成有效的整体作战单位。 首拨冲锋的,是血风旗碧空晴帐下的三个营,分左,中,右三路同时向对方发起冲击。他们并不恋战,因为他们的任务不是杀死敌人,而是快速通过敌营地,尽可能的以最快速度杀死惊虹军营地各角落的夜间守备战士。 夜间守备队的主要作用,一是发动警报,二是通过自身的战斗抵挡对方的袭击,为己方大部队的出营作战争取时间。 警报点被干掉后,夜间守备队就只剩下了力抗铁血镇一个重任,但很显然,在血风旗战士的强力冲击下,他们根本无法阻挡太多时间。 第二批冲锋的,则是紧随其后的灵风旗两营战士。他们的任务是在战斗打响的那一刻,迅速清剿最先出营的惊虹士兵,继续将营地反击力量遏制住,保持进攻道路的畅通。 浅水清并没打算无声无息地穿过绵延数十里的惊虹军营地,直接摸到梁丘旭的床头,然后将其一举拿下,那太不现实,但他可以利用己方强大骑兵的速度优势和冲击力,做到在敌人真正有所反应之前,先将反抗扼杀在摇篮里,将敌人的反击力度最小化,与此同时,对惊虹王旗发起冲击,逼迫梁丘旭逃窜,动摇其军心士气,从而为全面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打下基础。 因此第三波攻击,继前两旗的快速,沉默之后,一反作风,变得嚣张,凌厉,雷霆万钧。 一支两千人组成的队伍,紧随在灵风旗后,向各处营地投掷火流星,他们的马上足足带了数十支火流星,利用战马的高速在营地中奔忽来去,手上则不停地重复着点燃,投掷,点燃,投掷,再点燃,再投掷这样的动作。 一处处营地就这样被迅速点燃,起火,燃烧,许多来不及有所反应的士兵浑身着火,哀号着冲出营帐。 今夜风速普通,试图以一把火烧尽全军的想法不切实际,但浅水清不在乎,既然火势缺乏风力助燃,我就多放一些起火点。既然对手没有愚蠢到遍扎连营,不易以点带面,那我就干脆冲进去放火。 有多少劣势,就有多少优势,在浅水清的眼里,机会永远是大把可抓,俯手皆是。 随着纵火队的前进,在他们的身后第四拨队伍的行动就越发嚣张起来。 嗖嗖嗖,千万支火箭仿佛夜空里最璀璨的流星,在天际划出灿烂的光弧,拖着长长的彗尾落进敌人的营地,营帐,马厩,辎重器械,凡是可以燃烧的东西,在这一刻统统燃烧,腾卷出熊熊烈焰。前面的纵火队是以有序排列的方式纵火,后面的骑兵则是以夸张的铺散方式进行,两者相辅相成,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惊虹军营变成一片火海。 铁血镇的前排士兵在黑夜里穿行,杀戮,后方的士兵则纵火,焚烧,光与暗的班驳影象将整个天空扭曲出一片迷离色彩,起火点就象是排着队行进的军列,若从天空中俯瞰,就好比是一排一排的路灯依次亮起,井然有序地向着惊虹军的纵深处延伸开去。 这种诡异莫名的打法,将夜袭原本的混乱本质书写成秩序,但保持秩序的是进攻方,陷于慌乱的却是惊虹人。 措不及防的惊虹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杀得叫苦连天,鲜血在暗夜月色下飞溅,空气中飞舞起迷乱的血末分子。 少数尚存斗志的惊虹士兵在混乱与匆忙中临时组合成一支小部队,试图阻挡这支浩瀚铁流,却碰上了担任第五波攻击批次的拓拔开山。这个九命战神虎目贲张,大锤挥舞出一片天地浑流,在反抗军中砸出一片支离破碎的身体碎块和迷迷蒙蒙的血腥尘末,顷刻间将其土崩瓦解。 “吼!”他放声狂嚣:“逃者不杀!” “逃者不杀!”如此这般的狂呼此起彼伏,在惊虹军营地中传彻四方。 战士们的狂呼在这血腥狂舞之夜,转化成一股股惊悚的心灵风暴,恐惧之门在这刻霍然洞开,顶不住压力的部分惊虹士兵终于开始转身奔逃。 他们被迫向后方逃逸,就象是倾倒的多米诺骨牌,形成一片逃逸的连锁反应,而在他们的身后,突袭的军队在银色的月光与红色的火光的映照下,如一道玄色激流狂冲直泻,两万名骑兵在这刻化身成暗夜杀神,将死亡的恐怖带给惊虹军每一名士兵。 冲击!冲击!冲击! 战马在奔腾,战士在狂嚣,战刀在挥舞,战魂在激扬! “方虎,王旗!”暗夜火光里,浅水清的身影突然出现,长刀指天,冷峻面容迸发出火热战意。 “明白!”不远处的方虎大吼道,独目狰狞出血色光芒:“杀向王旗,生擒梁丘旭!”他如斯狂吼。 铁风旗战士随之一起高吼:“杀向王旗,生擒梁丘旭!!!” 声若洪钟巨浪,一浪接一浪,一直传到第一波攻击批次,再传到后方王帐之中,听得梁丘旭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 甘凯匆匆冲进王帐:“陛下,不好了!浅水清带着铁血镇全面杀进来了!我军前方士兵正在不停地败退。” “怎么会这样?浅水清他说好不偷袭的!”梁丘旭失声大叫。 “浅水清卑鄙无耻,这种事竟然都干得出来!”一大群朝中文武同声愤慨叫骂起来。 鲁青气得大骂:“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紧急关头,诸位大人还是赶快跟我一起指挥部队作战要紧!” “还做什么战?他们都已经杀进来了!”有人高叫道。 鲁青怒吼:“怕什么?!咱们有三十万大军在此,就算是站直喽让他杀,也够他杀上一夜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军心不能乱啊!甘将军,还请你立刻带领御林军顶住对方的进攻,只要你能顶上那么一会,我就可以重新组织兵力,彻底灭掉他铁血镇。” 甘凯一点头,正准备出营,有人大叫道:“不行!铁血镇的目的是陛下。此时此刻,应该让御林军护着陛下先退开,鲁大帅,你的任务应该是领着我军挡住铁血镇,无论如何,不可以让他们伤了陛下。” 说话的,是中路都军使章松柏。 鲁青大急:“不可以!陛下是我军之魂,陛下不能离开啊!陛下你要是走了,我军必乱。如今我军虽有些混乱,却是因为袭击伊始,各部始料未及所致,但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马上就能组织起兵力反扑,此时此刻,陛下万万不能离开,否则我军军心必散。一旦造成溃散,则纵有百万大军亦只有败亡一途啊!而且现在铁血镇是从前方杀过来的,后方几乎未受影响,我正打算从后军中抽调一批人做督战队,拦住逃逸士兵,督促他们死战,只要前边的人撑住了,那我大军就可源源不断地投入战斗!” “混帐鲁青,天子不立危檐之下,关键时刻,应该首先保护陛下安全,你竟然想让陛下留在险地?竟然还想抽调陛下的御林军?” “章松柏!你这无知小人,贪生怕死之徒,我部三十万大军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吗?陛下,臣敢担保,只要王旗不倒,不出半个时辰,我就能重整兵力,打退铁血镇!陛下不要看他们现在闹得欢,其实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他们的人太少了,如今孤军深入,正是入我大军重围。只要甘将军能带着御林军顶住他们,我再指挥大军全面包抄,浅水清他就死定了!” “鲁青,你想得美!竟然想以陛下作饵!万一浅水清攻破御林军防御,杀进王帐,砍倒王旗,那我军才是大败亏输呢。只要陛下不倒,我军士气就不会跌,你身为大军统帅,就当领军死战。陛下,还是请甘将军带着您先撤离险地吧。铁血镇虽是孤军深入,您却不能以身犯险啊!” 后军王帐里,一大批朝中文武同时向鲁青发难,坚持立刻带梁丘旭离开此地。 就连甘凯都说道:“铁血镇有备而来,来势汹汹,我御林军能不能挡住对方的骑兵突击,我也没有把握。留陛下在此,固然可以稳定军心,可万一有个闪失。。。。。。。” 作为御林军统领,尽管甘凯知道鲁青是正确的,但他的身份却使他不能不优先考虑国主安危。 鲁青急得无奈,只能看着梁丘旭:“陛下。。。。。。。”眼神中透出哀求之意,这位老将如今只能将希望放在梁丘旭自己身上了。 梁丘旭听着外面喊杀阵阵,心中一阵发凉,想了想终于说道:“鲁爱卿,朕给你两千御林军作为督战队,你立刻重新组织前军逃逸士兵进行反扑。朕先走一步,期待你的好消息。” 梁丘旭这么一说,鲁青的心直坠冰窟。 两千御林军够干什么用?自己的皇帝都跑了,战士们还能有信心吗?纵是两万人的督战队,在这种情况下也未必能发挥作用了。 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尽管自己是这支部队的全权主帅,但是只要有梁丘旭在,他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做主。 他也终于明白了浅水清为什么敢如此嚣张大胆地夜袭惊虹军营,因为他看准了梁丘旭绝对不敢在这种情况下还继续留在大营之中。他就是要逼梁丘旭逃跑,如此才能大胜惊虹军。 只要梁丘旭一走,不但军心会立刻涣散,同时还会带走三十万大军中最为精锐的八万御林军战士。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对付剩下的二十万惊虹军,要打出击溃战就再不是什么难事了。 眼望着梁丘旭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帐外走去,整支后军开始匆匆向后转移,鲁青呆呆地站在那里,耳听着身后漫天的喊杀声,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痛哭起来:“陛下。。。。。。我惊虹二十万大军,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中秋决战(6) 夜疯狂,马嘶人急火猖狂。 这一夜,观澜大陆上演着自人类有战争以来的最疯狂战事,浅水清效法沙思汗,以三万精兵突袭敌三十万大军,杀得血流成河,杀得日月无光,杀得天昏地暗,杀得河水染赤。 梁丘旭的后撤,成为这场战事惊虹军走向末路的重要转折点。梁丘旭不仅带了三十万大军中最精锐的八万御林军战士,最重要的,是他还带走了战士们拼死抵抗的心。 士气因何而来,士气因何而去。 凡事有因才有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孤正帆猜漏了一件事----并不是一定要砍倒王旗,拿下梁丘旭,才会让惊虹军士气崩溃,逼使王驾后移,同样可以做到这一点。在生死犹关的时刻,即使再有本事的人,缺乏战火的考验,在乱局乍起的情况下总会有害怕的心理,除非是苍野望般深知其中厉害关键,真正懂得军事的君主,否则绝大部分君王在关键时刻,会选择成为自己部队的负累,而不是中坚磐石。 后路军八万大军向后离开,前线战场则陷入一片疯狂杀戮中,老将鲁青到还在尽忠职守,他的身边已经围拢了数千名战士,正试图遏止住铁血镇的冲锋劲头。 不过来自前方的呼喊声就象是惊虹军的催命符深深刺痛了每一名战士的心。 “梁丘旭逃跑了!” “你们被抛弃了!” “惊虹军败局已定,降者不杀!” 一名传令兵急急来报:“大帅,前营各路兵马挡不住铁血镇进攻,他们正在向这边杀来。” 鲁青怒吼:“传我命令,所有各部,就地死守,不得擅离战场!我惊虹军勇士宁死不屈!” 老军爷到这刻终于发威,拿出了所有的勇气和斗志,然而那传令兵颓然道:“不可能了,大帅。” “你说什么?” “将军们。。。。。。将军们都跑了!看到陛下后撤,前营各路的将军们都带着亲卫队跑了。现在前面还在死顶的,已经是我惊虹最后的勇士,可是没有人组织他们,他们根本不可能和天风军对抗!” 鲁青只觉得脑子一晕,嗡嗡的作响。 当事态的发展开始走向糟糕一面时,从来都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浅水清曾经经历的苦痛,如今一股脑儿全转嫁到这位老军爷的身上了。 “完了,完了,这下我军真得回天乏术了。”鲁青呆滞着站着,眼望着周遭无边的喊杀声,还有那一排一排象走着整齐的军列延伸而来的火势,彻底失去了希望。 。。。。。。。。。。。。。。。。。。。。。。 远方的喊杀声传彻百里,在那漆黑幽暗处,寞子欧终于放下了千里眼。 大火让他能够清楚地看到铁血镇的纵横杀戮如入无人之境,他甚至看到了后路王旗的转向,使得军心加速崩溃。作为铁血镇第六批次的攻击部队鹰扬旗正在迈着整齐的军列,用缓慢而有力的步伐冲杀进敌军营地,将前五波己方攻击部队遗留下来的少股敌军一一清剿。 浅水清布置的攻击阵容,就象是一台锄草机,通过一层层的波浪式翻滚,刀片飞旋,将地面所有的青草拔干除净。 然而就是看到了这种情况,寞子欧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他身边的副手周子春有些着急:“将军,我们还不出手吗?” 寞子欧摇头:“不,命令部队稍安勿燥,我们先不出击?” “为什么?” “情况有些不对,浅水清的打法有问题。” 说着,寞子欧一指远处喊杀震天的战场:“以少袭众,其要旨在于一个乱字。如果受到袭击的一方乱不起来,那么突袭的一方所能占到的便宜是极少的。因此,夜间袭营的要旨是快速深入,制造流言,混乱敌军,惑其心智,如此才能迅速打出击溃战,令敌不战而败。” “但是浅水清现在的做法却是层层递进,步步为营。他的前路冲锋部队看上去嚣张,但是你注意他们的冲击速度,就会发现其实他们已经有意减慢了速度,每一波攻击批次之间都保持着适度的距离,这说明浅水清有严令,不许批次攻击部队前后脱节,务必一路扫荡。扫荡式作战的好处是可以让部队一路畅通无阻的通过敌营,大规模的杀伤敌人,但是速度因此会大大减慢,不利于混乱敌军这个大目标。就整体作战而言,其实是不利的。浅水清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周子春有些明白了:“将军,您的意思是,其实浅水清也没有把握,混乱起后,王驾一定会后退,所以他必须一路清理周边,为己方道路的畅通做好必要保证?” “没错!”寞子欧狠狠点头:“浅水清虽然嚣张大胆,但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除非万不得已,绝不孤注一掷,既然有了计划,也就要为计划失败做好准备。他应当很清楚,夜袭不等于胜利,便宜只是一开始能占些,后面的胜负依然是要杀出来的。夜袭虽然可以通过制造混乱,点火焚营等方式大量驱散和杀死我军,但是同样有一个大不利之处----夜色昏暗,视线不清,不利于发挥集群作战优势,在奔袭过程中容易出现掉队状况,一但被军营驻地的复杂地形分割成小块部队,铁血镇赖以凭仗的组织优势立刻全无,会陷入各自为战的结局,在遭遇优势兵力的敌人时,其结局就是全军覆灭。所以浅水清以骑兵打冲锋,步兵做后路扫荡,打碾压战术,情愿牺牲速度,也要保证一路所过,敌皆无存,就是为了保证退路的畅通。一旦王驾不退,御林军拼死抵抗,那么铁血镇只怕就会原路返回,逃之夭夭,则此番夜袭就算作罢。” 周子春听得连连点头:“将军的分析极有道理。” “可问题也就在这。”寞子欧忧心忡忡道:“浅水清此番打法的最大好处是可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就算灭不了敌人,也不会为敌所灭,但同样的,也使他失去了擒获陛下的可能。如今王驾已退,中央有我惊虹大军相阻,浅水清绝无擒王之可能。孤大将军说过,浅水清之所以愿与我军决战,冲的就是陛下。他不可能不想办法捉陛下,在这个大诱饵的面前,一切风险都值得冒,那么是什么,让这个一向敢于冒险的家伙,这次打得这么谨慎了呢?情愿错失战机也不敢冒险一拼?” 寞子欧仰面向天,看着苍天圆月,喃喃道:“浅水清一定有后招,这后招就是对着王驾去的。王驾若是不退,则一切休提。可王驾既然退了。。。。。。” 寞子欧的眼突然亮了起来,他大叫道:“陛下危险了!浅水清的真正目的要逼王驾逃逸。这个混蛋一定在王驾的归路上布置了一支伏兵!” 周子春惊道:“浅水清不可能再有伏兵,铁血镇三万大军尽在此地!” 寞子欧咬牙切齿道:“对于浅水清这样的人,还是尽可能的把他想象的厉害一些,这对我们有好处。所以。。。他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伏兵,一直就隐藏在后方等待时机。浅水清就是要把我惊虹主力大军与王驾分开,方便他聚而歼之。我的天啊,他想要的是一口气将我三十万大军全部吃掉,一个不留!他既想要灭我大军,又想生擒我王。。。。。。这个混蛋,他的胃口太大了!!!” 。。。。。。。。。。。。。。。。。。。。。。。。。。。。。 时间已是刻不容缓。 浅水清的布置简单而凶狠,利用夜袭的压力,逼使梁丘旭后撤,在使惊虹二十万大军丧失军心的同时,也使梁丘旭本人落了单。八万御林军部队绝对不会想到,在他们撤退的路上,竟有一支人数相等的雇佣兵大军在等着他们。 为了擒获梁丘旭,浅水清的隐忍程度可说是骇人听闻,他将这支秘密部队藏着掖着,其目的就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刻,在梁丘旭的心脏位置上狠狠捅上一刀。 拉尔的雇佣兵大军,早在前日就已经埋伏在离战场三十里外的一处山凹凹里,他们一直在等待,等待浅水清用尽方法逼走梁丘旭。如果浅水清一开始就启用他们,战争或许会打得更加顺利,损伤更小,惊虹三十万大军难逃败局,但是在惊虹军拼死作战的情况下,要想活捉梁丘旭却是极为困难。可是现在,梁丘旭在这血色暗夜里匆匆后撤,再想躲避雇佣兵大军的冲击就难得多了。 而对于那帮雇佣兵来说,这份任务也的确是他们所喜欢的。 用兵打仗,首在顺乎军心,铁血镇将士可以无怨无悔地跟随他打各种艰苦战斗,但对那帮雇佣兵,浅水清可不能随意放手使用,必须让雇佣兵们相信物有所值,给他们足够的甜头。 浅水清为梁丘旭本人开出了一个天价:有谁能把梁丘旭交到他手上,那么报酬就是惊虹国内除霸业城,火云城等大城外的任意一个城市。如果铁血镇无法拿下惊虹,那么鍪海群也会向都市联盟的雇佣兵全面开放,而参与战斗的佣兵将享受终身免税待遇。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黄金白银馈赠。 这份价钱,足以令所有雇佣兵疯狂,从而可以激发出他们最大的战斗力,这比让他们上战场和惊虹军正面对抗要好得多,所可能产生的不利因素会降到最低点。 火光熊熊里,浅水清的目光依然坚定。 眼望着远方王旗渐渐消没于暗夜星火之中,他举了右手。 三支闪烁着灿烂的荧火流光的信号箭直刺天空,带出尖锐的嘶鸣呼啸,撕裂长天,这是特制的信号箭,专门用来通知远方的盟友,准备进行既定的作战计划。 浅水清的扫荡编队开始不再按照既定的程序行进,而是骤然加速,此时此刻,他们不用再担心道路畅通问题,而是全力以赴地冲击惊虹军大营。当远方的雇佣军盟友即将对梁丘旭的御林军部队展开攻击时,铁血镇的杀戮,才刚刚进入*期,他们要在脚下的这片地方,将所有的敌人统统杀死。 与此同时,泪河水畔的另一侧,一支两万人的部队一分为二,一支向着浅水清的背后绕去,另一支则向着梁丘旭前进的方向急追。 看破了浅水清计划的寞子欧,同样也做了一个极为大胆且极为好胃口的决定:他不仅要虎口拔牙,从浅水清的手里把自己的皇帝救出来,而且还要从他的背后,也给他插上凶狠的一刀,让铁血镇也尝一下被人打伏击的滋味。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中秋决战(7) 夜色苍茫里,火光冲天,燃烧的空气散发着烤肉的焦香,到处都是奔跑呼喝的惨号。\\铁血镇的碾压战术行进速度虽然缓慢,但是杀伤效果极为明显,而现在他们转变打法之后,杀伤力有所下降,随之而起的却是混乱局面的增加。 到处都是惊虹士兵被追杀的身影,在烈焰狂舞中激越,颤栗的血光发出生命的哀号,令人闻而心悸。迷茫慌乱的情绪,象潮水一般波涌到了阵前撕杀的惊虹军战士身上,混乱颓败的战局,凶狠狂暴的攻击,使得惊虹军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空有庞大的人数,却只能成为屠夫眼中的羔羊。 大战打到现在,战局基本已定,无论是浅水清,还是正在冲杀中的众将,都纷纷歇了口气。 今日一战,浅水清以自己的信誉为代价,换来的是敌军即将全灭,君王将要被掳的战果,铁血镇创造军史上的一大奇迹基本已成定局。 然而,世事总有反复,变化总比计划快。 不知为何,浅水清的心中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皱了皱眉头,扬声道:“好象有什么不对?” 四周凄厉的喊杀声模糊了他的听觉,但是来自脚下的隐隐的震动却使浅水清的瞳孔不断放大,视野的边缘引沸一片青铜的光芒,透过那漫卷烈焰,浅水清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安情绪。 “希律!!!”飞雪突然扬蹄长嘶,声音中同样充满了惊恐与不安。 浅水清再不犹豫地跳下飞雪,趴在地上,仔细倾听。 地面传来的震动越发清晰起来,马蹄声激踏地面,就象是敲响了午夜的丧钟,震得浅水清耳晕目眩。 “后面有骑兵正在向我们冲来!”猛一抬头,浅水清厉声狂啸:“鹰扬旗停止向前冲锋,就地结成防御阵线,准备抵挡攻击!” 。。。。。。。。。。。。。。。。。。。。。。。。 黑夜,让铁血镇的攻击如入无人之境,却也使得寞子欧的奇袭得到了极大的便利。火光暴露的是位于阵地上的铁血镇位置,但在漆黑暗夜的深处,一万铁骑带来的却是沉默的杀戮。 飞雪的预警和浅水清的直觉在这刻发挥出了绝大作用,他们提前小片刻感受到了身后骑兵的冲击力量,及时下达了部队改攻为守的命令,但是相比敌铁骑狂飚突进的速度,依然稍嫌晚了一些。 死亡的阴影在一瞬间放大,弥漫了浅水清的全身。 他知道,铁血镇碰上大麻烦了。 。。。。。。。。。。。。。。。。。。。。。。。。 狂飙而起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清晰,带着复仇的怒火,剽勇怒猛,仅听马蹄阵阵,刚劲有力,浅水清就知道来的是一支真正的精英部队。 第一波攻击的骑兵群刚一出现在视野中,平地间就涌起一股巨大的澜流,以势不可挡的锐利锋芒,从后翼处深深地扎入了猝不及防的铁血镇阵营中,刚刚结好守卫阵形的鹰扬旗在这刻遭到敌骑强力的冲踏,被杀得血肉飞扬。 火光映照里,远方骑兵的鬼脸面具狰狞夺目,露出死神的凶光。 “是寞子欧的鬼骑兵!”沐血厉声叫道。 “我看见了!”浅水清也回喊道:“没想到这个家伙也来凑热闹了。” “为什么我们派在后面的人没有预警?”沐血怒吼道。对于敌人同样有可能出而反而的状况,铁血镇并不是未做防备。 “怕是跟我们一样,事先找到了预警点,然后再做的突袭,不是只有假袭营才能找到预警点的。” “浅少,事起突然,我旗战士来不及组织完整防御,一旦被敌人突破我后部防线,大军危险啊。立刻传令让前面的人回来,我们杀出去吧。”沐血叫道。 “不能就这样放弃!”浅水清厉声反对。 战火喧嚣里,浅水清死死盯着冲锋而来的骑兵,他的心神这刻不再停留在背后袭来的敌军身上,大脑就象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如今铁血镇后路遭受攻击,就等于是被包夹在了惊虹军营地里。这就是说后路已被切断。如果让他们冲破鹰扬旗防线,一路杀过来,铁血镇面临的毫无疑问将是一场惨败。 可要是在此时召唤三旗骑兵回归冲击其部,就意味着放过惊虹二十万大军主力,所有计划全功尽弃。 最糟糕的是,寞子欧的骑兵绝对是精于沙场的老兵,他们挟奇袭之势而来,士气正旺,本身又是生力军,铁血镇大战一天,早已疲惫不堪,在这种情况下,三万大军能不能冲过寞子欧的骑兵军阵逃出生天,实在是个未知之数。 一旦冲不过去,反过来让惊慌失措的惊虹大军缓过气来。。。那可毕竟是二十万人啊! 他霍然回首叫道:“绝不能把骑兵叫回来,我现在命令你们,鹰扬旗战士全线死守阵地,不可放一个敌人过来。命令其他三旗,加速驱逐惊虹大军!” “是!”沐血无奈高叫。 “宗卓!你带一千敢死队上去,一定要给我挡住对方的前进脚步,我需要时间重整队形!” “明白!” 此时此刻,时间就是一切。浅水清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寞子欧的奇袭,必须被阻止在他的后防线上。他浅水清可以死,鹰扬旗所有人都可以死,但是惊虹大军必须被灭,梁丘旭必须被捉,因为那是铁血镇走出惊虹的最后希望! 当铁血镇的两万大军象砍瓜切菜一样的肆意屠戮着前方惊虹大军,制造不败声威,狠狠打击敌军心理,为胜利创造条件时,鹰扬旗的战士们再一次无可避免地挑起了保护己方后翼的重任。 这是一个很无奈的现实,三支部队,竟都是人少的一方占尽优势。人数最多的惊虹军被铁血镇驱赶杀戮的惶惶如丧家之犬,只有逃命的份,没有还击的余地,但是同样拥有三万余众的铁血镇,却被寞子欧的两万骑兵杀得叫苦连天。 尽管冲击浅水清后部防线的骑兵只有一万人,但是鹰扬旗却只剩下八千不到的士兵,且都是步卒,要想阻止和对抗敌一万精锐敌骑,注定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两军相逢勇者胜,在这里,士兵们的作战意志与勇气,再次代替一切奇谋妙计,成为决定胜利关键的成败所在。 。。。。。。。。。。。。。。。。。。。。。。。。。。。。。。。。。。。。。。 精英部队,与普通部队最大的区别,在这刻终于完全展现出来了。 尽管遭遇了敌人的突击,但是铁血镇的军人们没有自乱阵脚,恰恰相反,他们听从指挥官的训令,迅速转移方向,将矛头对准了身后的敌人。 鹰扬军团的士兵本身就是优秀的战士,在长期的苦役生涯里,他们积累的对惊虹军的仇恨比任何一名铁血镇军人都多,而他们慷慨赴死的勇气也绝不弱于其他战士。跟随浅水清作战的这段日子时间并不算长,但他们终于尝到了自由的滋味和胜利的甘甜,并心甘情愿地接受其指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曾经的惊虹鬼骑,是鹰扬军团战败的罪魁祸首,当这刻他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两年前耻辱的一幕仿佛又重现眼前。然而这一次,他们没有惊慌,没有害怕,而是充满愤怒,奋勇撕杀! 对他们而言,这正是鹰扬战士的复仇之战! 宗卓亲自带领一千名牢山营战士,死死地抵在后方前线上,他们用自己的身体结成一道血肉长城,挡住敌骑前进的脚步。铁蹄狂踏,征蹄轰鸣出一片天摇地动,鲜血从牢山营战士的身体不断地飙扬,他们却怒睁双目,却誓死不退一步。 一名戴着鬼脸面具的骑兵将手中长长的刺矛戳进一名年轻战士的身体里,那战士狞然一笑,竟将不退反进,任凭身体被长矛扎穿,同时将自己手中的长刀划过对方的咽喉。 十数个骑兵试图跳过这道阻挡的肉墙,当马蹄踏破头颅的那一刻,战士们的长矛刺穿马腹,将战马与骑士串出一条硕大的肉串。 更多的士兵甚至直接跳起来,任凭对手的快刀滑过自己的胸膛,然后抱着他们从马上跌下,滚向不远处燃烧的火堆。 然而更多的士兵,却在遭受着敌骑凶猛的杀戮。。。。。。 挨了敌人一枪的宗卓眦睚欲裂,嘶声厉喊:“死战不退!!!” 所有战士同声狂吼:“死战不退!!!” 担任阻击任务的战士们不惜付出巨大的伤亡,将敌骑的脚步在这一刻凝固成时间的风雕,停滞在这片区域之中,他们为鹰扬旗重整阵形争取来了难得的时间。 此时,鹰扬旗最前锋的重甲武士们已经开始全面回到后列前沿,再次担当起铜墙铁壁的重任。长矛手纷纷后撤,将森亮的矛尖对准敌人。 用生命换取来的时间是宝贵的,浅水清开始指挥部队向敌骑大量投掷火把,混乱敌军,同时也使自己可以更进一步看清楚敌军人数和动向。 一支支的火把擦亮苍茫黑夜,投向敌骑兵所在,随着光亮范围的增加,浅水清的眼神不住收缩着。 风送来的喊杀声,马蹄声,还有那隐伏在黑暗中的重重人影,带给浅水清一个朦胧的信息。 这支部队似乎不到两万人。 身与心同时颤栗,浅水清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冷漠地看着前方沙场的血战,默默思索着什么。。。。。。 寞子欧的鬼骑兵终于还是突破了宗卓的防线,这位曾经的赤翼镇镇督当场战死。无数呼啸厉喝的鬼骑兵踏着一千名牢山营战士的尸体,继续向前发动锋芒凌锐的冲击,鹰扬旗的将士们同时大吼着迎上,狂飚的铁骑撞上坚固的铁壁,平地间生起的血色风浪,化成漫天的风云,惊魂泣魄。。。。。 沐血浑身浴血地冲了过来:“浅督,敌人的冲击很厉害很凶猛,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大战打了一天一夜,体力严重不支,已经成为铁血镇将士的最大问题。 仅凭意志,他们到底能拖住对手多久? 浅水清冷冷道:“顶不住也要顶,沐血,你带一百个兄弟,立刻在鹰扬旗后方防线上全面点火,建立火线防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对方的骑兵冲过去。” 沐血大骇:“浅少!你疯了吗?这样一来,我们也没法后退,而我方的骑兵也没法过来救我们了!” “我们不需要后退,因为我们的任务,就是死战不退。而铁风旗他们的任务,则是打败敌主力部队,逼其溃散奔逃。。。照我说的去做,哪怕今天我浅水清和鹰扬旗全员战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后悔!” 沐血一咬牙,狠狠一跺脚,大叫道:“好!老子这就去办,妈的,跟这帮龟儿子拼了!” 。。。。。。。。。。。。。。。。。。。。。。 效法碧空晴的阴损毒招,浅水清终于做出了背火一战的绝狠选择。 当后方火起之时,就连负责指挥冲击的周子春也看得大吃一惊。 浅水清的选择固然阴狠毒辣,但的的确确正击中了鬼骑兵的软肋--此时此刻,无论在战斗力,气势,兵种,人数还是人员素质上都大大优于或不弱于对手的惊虹鬼骑,唯一不如对方的,就是时间。 浅水清在惊虹主战场的胜势已成,唯一可以挽回败局的就是这支一万人的突袭部队。但是浅水清破釜沉舟的做法,却让惊虹鬼骑的最后希望彻底破灭。即使他们现在能够杀死所有鹰扬旗守卫士兵,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冲破火线,袭击铁血镇后翼,而此时此刻,惊虹大军已经撑不住了。梁丘旭的离去,铁血镇的奇袭,使得惊虹军的士气降到了最低点,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期待已久的击溃战正在出现萌芽。一旦部队全线溃败,则败势一成,神仙难返。 “唉!”周子春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浅水清的阴狠果决,铁血镇的刚勇顽强,还有他不顾性命地打法,也确实是让周子春涨了见识,不过他还是立刻下令:“全军不必再急于冲击,准备就地消灭对手阻隔士兵。浅水清一定就在这支部队里,否则他们干不出这样的事。就算我惊虹大军全灭,至少。。。我也要取了他浅水清的人头,以告慰因他而死的惊虹百万生灵!”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中秋决战(8) 寞子欧的出现,险些成为惊虹人翻盘的凭依,然而浅水清硬是凭着自己果决,将对手的冲击阻挡在火线之外。 如今整个惊虹主战场,可以说是铁血镇压着惊虹军在打,惊虹大军军心涣散,毫无斗志,溃散之局已成,铁血镇要做的就是如豺狗追逐猎物一样将他们趋赶,分割,包围,杀戮。 然而在战场的南侧,鹰扬旗战士却陷入了苦战之中。 寞子欧的鬼骑兵本就是寒风关的精英战士组成,他们是老于沙场的边防老兵,更是曾经先后打败过鹰扬军团,伏击过暴风军团的主要功臣,是惊虹军中最具备战斗力的部队。他们的冲击凶猛狂暴,凌厉如霹雳,扫掠如飙风,当眼看着火线已成,无法穿破之后,立刻改变打法,将突破改成清扫,开始大肆杀戮起眼前的防卫战士。 假如说,白天的惊虹军攻击大潮汹涌若海,那么晚上的这支骑兵部队的攻击,就凌厉如枪。 海潮虽汹涌,坚固的大坝总可抵挡,但是碰上更加坚硬的矛刺斧劈,就免不了要遭受伤害了。相比之下,久战成疲的鹰扬战士,能够挡得住敌十万大军的进攻,却很难能挡得住这一万骑兵的冲击。 尽管浅水清已经命令部队就地结成防御,且是最富韧性与耐久度的圆阵防御,但是战争中的基本要诀就是一点告破,全线失利。 整个战局里,鹰扬旗的这一点没告破,但是局部战场上,鹰扬旗的圆阵却已经岌岌可危。不仅是一点告破,事实上是已经开始出现了多处大窟窿。 周子春安排的骑兵绞杀相当狡猾,他不再让战士强行冲击圆阵,而是改用骑射战术远距离杀伤。在密集窜射的箭雨中,时不时地还会有数十名骑兵突然加速掠冲而至,向着敌军防御圈扔出手中的标枪。 一些拥有重武器的骑兵更是以平掠的方式狠砸猛敲对方的防御,往往一狼牙棒下去,持盾坚守的士兵就被砸得筋折骨裂,倒飞跌冲。 如此循环往复,鹰扬旗外围防线的守卫强度明显削弱,周子春这才开始重新组织人马,准备对其防御薄弱处进行一次强突。 三千骑兵的强突阵容一旦突破鹰扬旗的中心防御圈,势必就会将其分割成两个互不连接的部分,一旦让其成功,则鹰扬旗势必遭遇全灭结局。 “浅督!他们要强冲了!”沐血嘶声狂喊,手中的长矛舞出一片血花灿烂。 浅水清恍若未闻,他眼望着远方骑兵的阵容,眼神中露出的光芒却越来越盛。 “怎么办?”沐血催促问,他是真急了。 “等一等。”浅水清道。 “什么?”沐血一楞。 浅水清喃喃道:“寞子欧不在这里。。。他肯定不在。” “你在说什么呢?现在鬼骑兵就在我们前面,他怎么可能不在!” “闭嘴!”浅水清沉声道:“人数不对,对方没有两万人,指挥也有问题,打得太保守,这不该是寞子欧的风格。首发。。。。。寞子欧一定不在这里。” “还保守?”沐血几乎要哭了:“他们就要强突了,先想想怎么对付吧。” “如果是寞子欧在这里,那无论我们怎么做,此战我们都必然死定。这个家伙眼光毒得很,如果你翻过他的作战记录,你就会发现,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总能从战场上的反应变化中找出真正重要的东西,他的临场决断能力绝对不在我之下。我之所以说对方打得太保守,是因为对方直到现在,还无法确定我在哪。可要是寞子欧,他应该有能力根据战场兵力调度第一时间发现指挥中枢,然后指挥强攻。可是你看看,对方的强攻方向是我们的防御薄弱点,而不是我这个方向。这就说明他们还不知道我的具体方位。想想小梁河之战吧,他可是在最短的时间冲到我义父的身边,射出了那致命的一箭。。。。。。他总是能够迅速地找到自己的攻击目标。” 说到这,浅水清的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激赏:“可他现在不在,我们就还有一线机会。” 尽管他这是第一次和寞子欧交手,但是因为寞子欧射出去让烈狂焰殒命的那一箭,使他从未放弃过对寞子欧这个人的了解。 听说害得自己流落沼泽雪山,奔波千里的追剿毒计,正是寞子欧所献,若真如此,此人心计亦颇为了得,而此人征战沙场的生涯里,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战役是打得奔袭战。奔袭战的第一要素,就是在冲击过程中,立刻寻找有冲击价值的重点目标。而寞子欧所打过的战役里,成功擒获或杀死敌首的概率达到了恐怖的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只要是他指挥的突袭战,至少有一半战斗是在直下敌首后进行的。 这就意味着寞子欧对战场的观察能力和战机捕捉能力非常强悍,堪为一绝,他在战场上搜寻敌军指挥官和中枢指挥系统的能力正是他成为孤正帆手下急风悍将的最大凭依。 可现在,尽管周子春的指挥进退得法,但浅水清绝对可以肯定,寞子欧不在这里,否则敌方骑兵的攻击重心就应该是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方位。 不在这里,他能在哪? 几乎想都不用想,浅水清就知道寞子欧肯定是去救梁丘旭了。 他心中微微一沉,就象寞子欧看穿他的计划一样,他自己也立刻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寞子欧肯定早早就伺服于暗处,并从他的指挥行动中看出了伏兵的存在。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多想,周子春组织的铁骑强突已经开始做冲锋准备了。 望着那三千骑兵,浅水清的双目突然放出烈日般的光芒,他回声大吼道:“沐血!” “在!” “敌旗指挥一定是寞子欧的助手!他没有找到我在哪,我可找到了他在哪!准备放弃阵形,带着兄弟跟我杀出去。这一次,能否让大家活下来,就看能不能先干掉他们的指挥官了!” “是!”沐血高声大叫。 指挥官能力的差距,在这刻成为两军对垒谁能生存的重大凭依。当周子春无法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浅水清的踪迹时,浅水清抢先一步,毅然决定对其指挥中枢发动反攻。 急风悍将既然不在,浅水清本人就要玩一次他所最擅长的把戏。即使是在他人擅长的领域里,浅水清同样不甘落后,这一次他要用寞子欧最擅长的打法来击败他的部队! 。。。。。。。。。。。。。。。。。。。。。。。。。。。。。。。。。 “杀!”浅水清战刀横挥,劈斩出千重血浪。 作为千人斩的唯一传人,尽管平素难得亲上战场,可一旦真打起来,浅水清依然如一头猛虎冲在了战斗的第一线。 火光映照里,那些色彩斑斓的流影,在强大轰鸣的蹄音中跌宕起伏,抛卷起力量的飓风,凿刻出一道道激越的铁流。 浅水清一骑当先,狂舞的战刀在团团战盔组成的恢宏气势中,召唤出血性的亢奋。 紧随其后的鹰扬旗战士在这刻受其鼓舞,澎湃出身体所有的力量,轰的对敌人骑兵发起了逆向反冲击。 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反冲击,这一刻,血肉撞击着血肉,刀光映衬着刀光,浪涛般的雷霆之势化成雄烈的风电,在敌骑阵中掀起一片凄颤惊觫的血雨。 浅水清的战刀在这刻狂劈怒斩,挥舞出一片死亡光澜,碎落的残肢断臂仿佛腾卷而起的赤炎浪花,蹈出一汪汪血的波涛,惨烈凄厉程度令所有人望而心悸。不远处的一名骑兵指挥官惊悚的目光看向这里,显然是震惊于对手暴烈的回应,浅水清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这支作战部队的指挥官。 战刀斜指,凛冽的光芒刺破黑暗,迷花了周子春的视线。 “飞雪,冲锋!” 飞雪希律律长叫一声。 这一声嘶蹄,再度扬起了天鬃马王特有的王者风范,所有的战马同时惊蹄扬起,向同连退数步。 一丝罅隙在骑兵军阵中无形出现,浅水清再一次向所有人证实,他捕捉战机的能力同样不弱于任何一名对手,哪怕是哪个给他带来一次又一次麻烦的寞子欧。 横空的雪色光芒映亮天空,那是飞雪在万马奔腾中激扬惟属于自己的节奏,它跃过敌骑头顶,直入敌骑身后,浅水清长刀回劈,将一名鬼骑兵的头颅连着他的鬼脸面具一切削了下来,高高飞起的头颅,眼神中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色彩,然后重重跌落地面。 大批的鹰扬旗长矛武士疯涌而来,沐血大喝道:“施成,带你的人顶住左翼,韶飞志,带你的人顶住右翼!牢山营的兄弟们,跟我充分,杀了敌指挥官!” 此时,周子春的身边只有数十名骑兵,牢山营近两千战士疯狂地向他涌来,尽管左右两翼骑兵同时回撤营救自己的指挥官,但是这个时候,谁能抢先一步,谁就能获得胜利。 飞雪快如闪电,直冲周子春,浅水清的身后只跟上了寥寥十数名战士,然而浅水清无所畏惧,这一刻他仿佛烈狂焰附体,千人斩大显神威,所到之处竟无人能挡。 面对这汹涌如潮的凌冽冲击,周子春额上的皱纹刻出了深深地凹槽。 “杀!”周子春仰天怒吼,手中的战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光电,此时此刻,勇往直前才是唯一的生机! 他的身后立刻飙驰出二十余骑的狂猛力流,翩涌而起的刚猛战躯,向同样飙驰而起的刚猛决死队冲击而去。 两股雄力的猛硬撞击,在阵前腾怒起一蓬娇艳灼目的死亡暴潮,如火如荼的**血肉,在惨烈的风野中淬炼成一片地狱般恐怖的熠熠血光。 “杀!”浅水清同样怒吼,狂舞的凄厉快刀,已斩翻一个迎击而来的鬼骑兵,他的半个身体在空中抛滚了几番,重重摔落在血色尘影之中。身后十数名战士同时迎上,与周子春的骑兵混战成一团。 下一刻,浅水清冲到了周子春的面前。 铿!一声脆响。 那是周子春的战刀与浅水清的战刀在空中激荡出金铁的交鸣,火花迸溅里,两个人同时感受到对方身体中传来的惊人暴发力。 周子春的眼神收缩:“你是浅水清!” 浅水清闷哼一声:“你却不是寞子欧。” “寞将军副将,周子春。” “无名小辈。” “他若来了,你便死定。” “他没来,便从此错过了机会。” “吼!”周子春狂吼起来,这名长年跟随在急风悍将身边的副将,竟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和拼命精神。他长吼一声,手中的战刀再度挥舞,此时两边的战士竟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打斗,看着自己的首领与对方做殊死对决。 周子春快刀如电,浅水清战刀如雷,雷与电在这刻相交,凄厉出风雨般的怒啸。 然而两马交错的瞬间,浅水清轻拍飞雪,飞雪突然扬起后蹄,重踢中周子春跨下战马的小腹,连续十数下急蹬,将将那战马踢得狂喷鲜血。周子春始料未及对方竟还有这一手,急速跌落战马。然而人尚在空中,飞雪的劲蹄已再次踢中他的胸脯,犹如铁棍一般的凶猛击打,周子春的几根胸骨登时碎裂。 浅水清策转马头,战刀飞升起力的狂暴,将两名急速奔过扑救的鬼骑兵砍翻,飞雪铁蹄再踏,重重敲击在周子春的头部,那张原本强悍坚毅的脸,在这刻露出了无助的绝望。 扑。 飞雪的铁蹄踏破周子春的颈喉,他捂着喉咙,却堵不住颈间那飞腾而起的流光血线,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他终于停止了动作。 浅水清厉声大喊:“周子春已死!!!我们赢了!” “吼!!!”所有鹰扬旗将士同时发出欢喜的长呼:“我们赢了!” 这一声喊,彻底摧毁了所有鬼面骑兵的信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胜败难解 远方的天际,渐渐朦胧出一丝曙光。 在目睹了一场人类大地上最惨烈的战斗后,天边的圆月也颤抖着躲入云层,不再现身。 大地上到处都是流淌的血水,泪河水畔形成了一片赤色沼泽,千道血沟流入泪河,将下游数十里河面尽染赤红。 仍能站在这片土地上欢庆胜利的,是铁血镇将士。 历时整整一天一夜的战斗,期间几乎没有任何休息,艰苦的战斗换来的是辉煌的大胜。 惊虹主力大军经此一役全面溃败,大量的士兵被驱逐出主战场,流落荒野。整片战场上,除了铁血镇依然插着的残破战旗,和面带倦容的铁血镇战士,就只有尸体,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体。那一座座高耸的尸山,上头戳起一支支手臂、脚踝、马蹄,令人望而心悸。成百上千只老鸹、鹞鹰、秃鹫,在战场上空盘旋,垂涎欲滴地望著下方地面上堆积如山的可口食物,大量的浮尸送上河滩,使得附近的居民几个月都不敢吃河里的鱼虾。 活着的士兵没有休息的资格,铁血镇没有后勤人员,只能自己负责清扫战场,护理伤员,捉拿俘虏,收集武器,剥下甲胄,拾捡战利品,搬运敌人遗弃的辎重和财物等一系列繁重工作。 对大部分人来说,如此众多的尸体,挖坑掩埋已经是不现实的事,就地焚烧,才是最省力的做法。 于是战场上燃起一堆堆的柴堆,一批又一批尸体就这样被扔进了火海中,化为灰烬。 远方的骑士此时战罢归来,方虎的长枪上挑着鲁青的头颅高声大喊:“浅少!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浅水清的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 方虎一马当先冲到浅水清的身边大叫道:“浅少!我们打了一场大胜仗!惊虹军败了!” “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计划是至少要追击三天的,可是你昨天在后面拼死顶住寞子欧的骑队,我们又不是没看见。”方虎兴奋的形容收敛了一下:“浅少,我们放心不下你。对不起,我没那个心情继续追击。” 浅水清点点头表示明白,碧空晴也冷冷道:“这里不是平阳,地形较为复杂,没有了步兵编队,战果不易扩大,深入追击所能发挥的效果明显不行,所以不追也罢。” “说得也是,寞子欧。。。。。。是我失算了,没想到寞子欧会突然横插一脚。”浅水清苦笑道,放眼身周,鹰扬旗的战士已经所剩无几。 昨夜的这场大战,浅水清真真正正领教了寒风关精锐战士的战斗能力,即使周子春战死,惊虹鬼骑也没有崩溃,事实上,他们在眼看胜利无望的情况,依然以命搏命,用自己的拼命精神告诉所有人,哪怕没有了胜利的信心,他们至少还有拼死的勇气,结果就是一万鬼骑最终全员战死沙场,一个背朝敌人的都没有,而鹰扬旗战士也几乎死光死绝。九千鹰扬战士,在经历一天一夜的苦战之后,最终剩下来的只有两千多人。 牢山营营主宗卓战死,卫校吕斌战死,卫校关海山战死,卫校崇明远重伤,石岗营营主韶飞志战死,卫校史静泽战死,卫校魏逸昱战死,金沙营营主施成重伤,卫校姜然光战死,卫校吴志翔战死。。。。。。。。 各营军官死的死伤的伤,三个营主死了两个,九个卫校重伤两个,轻伤一个,其余皆亡,十八个旅尉还剩四个有气的,鹰扬旗自沐血以下能够完好无损站起来的楞是没几个人,沐血本人也受不了不轻的伤。 这是浅水清自进入惊虹以来,局部战场上损失最大的一次战斗,被寞子欧的骑兵直接杀死的战士高达近六千人。尽管他是以步对骑,又是以疲惫之师打生力军,能够获得胜利已殊为不易,但这依然让浅水清心痛不已。铁风旗打平阳时面对二十万大军也不过战死五千,昨天白天鹰扬旗顶住敌人十万大军进攻,只牺牲了千余人,可被寞子欧的分骑队一下子就干掉自己六千人,连带整个战局都险些被他翻了盘。 是役,惊虹鬼骑用自己的生命和勇气印证了惊虹勇士的尊严。 而随着鹰扬旗的就地防御,浅水清计划的战术出现了重大的兵力不足,扫荡编队不复存在,仅依靠冲击编队完成灭敌重任,同样给铁血镇其他三旗带来极大压力。老帅鲁青组织起最后的五千人队伍,与血风旗进行了殊死对抗。为了尽快瓦解对手,避免敌营队伍以此为中心扩大战力,碧空晴下令不惜损失也要在最短时间内消灭敌人。 在付出了一千五百人伤亡的重大代价后,终于以最快速度全灭对手,鲁青本人亦当场战死。 全文字版小说阅读,更新,更快,尽在文学网,电脑站:.1 .手机站:.1.支持文学,支持1!没有了这最后的阻碍,惊虹大军再无斗志,击溃战直到这时才艰难打出。然而对后方变化并不是没有发现的三旗将士,由于挂念浅水清的安危,同时也缺乏步兵扫荡编队的支持,终究不敢再按计划做全面性追击。缺乏深入追击的击溃战,因此而战果有限,无法完成全歼敌军的大目标,浅水清的全灭计划因此未能克竟全功。 还是方虎安慰他道:“算了,别想这些了。就算是再天才横溢的战将,也不能将战场上发生的每一种可能都考虑进去,如果你浅水清能把寞子欧的行动也算进去,你就不是人,是神了。你不是常说,这世上没有常胜的将军,只有不败的将军吗?战争本无常胜之道,只有不败之道,要对付惊虹三十万大军足以让你呕心沥血了,就算是被敌人算计了一把也没什么。寞子欧固然是嚣张了一次,可要是正面战场对上你,我们相信他绝不是你的对手。” 浅水清苦笑:“你小子到是挺会安慰人。” 方虎呵呵道:“再说他也没把你怎么着,你这不是还好好活着的吗。” “可我鹰扬旗。。。算是废了。” “只要能抓到梁丘旭,鹰扬旗的兄弟就没有白死。” 浅水清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活捉梁丘旭怕是难了,寞子欧没在攻击我们的队伍里,那么他很有可能去救梁丘旭了,也不知道拉尔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内心里隐隐有一种忧虑,浅水清能感觉到,拉尔他们恐怕没能完成任务。 当朝阳完全升离地平线的时候,主战场的远方再度出现了一支奇特的部队。 这支部队的服饰模样与正规军完全不同,他们的穿着五花八门,武器也各式各样,有的抗着大斧,有的拿着重剑,有的举着长矛,有的拎着巨锤。他们的军列散乱,毫无队形,以至于漫漫荒野,为数高达八万之众的部队几乎覆盖了整片平原。 这支部队的旗帜五花八门,旗号杂七杂八,什么样的都有,什么巨浪佣兵团啦,血战佣兵团啦,还有什么海鲨佣兵团啦等等等等, 这就是浅水清委托拉尔为其花重金雇请来的都市联盟的战斗佣兵。如今走在最前头的一批壮硕魁梧的巨汉,拉尔赫然也在其中,这些人就是那些雇佣兵团的首领。 这帮为财卖命的家伙,个个手底下都有两把刷子,单兵功夫都极为硬朗,仅从他们的武器上看,就可以看出这帮家伙绝大多数都是身强体壮的亡命徒。他们擅长使用重型武器,擅长于伏击,夜袭,小规模组织作战等非常规战术。别看他们这刻走过来的时候状态散漫,可一旦打起仗来,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纪律和组织方式。也正因此,浅水清才能如此放心地把伏击梁丘旭和他的八万御林军的重任交给他们。 八万雇佣兵偷袭八万御林军,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雇佣兵绝对有资格全灭对手。 然而此刻看着他们一个个沮丧的表情,一张张垂头丧气,欲哭无泪的脸,浅水清摇了摇头:“拉尔失败了,他们没能抓到梁丘旭。” 方虎和碧空晴同时叹了一口气。 毫无疑问,这又是寞子欧的杰作。 浅水清派拉尔带来的八万雇佣军伏击梁丘旭的计划,因为寞子欧的出现遭遇重大挫折,当时的情况就是,大量雇佣兵借奇袭之利,本已将梁丘旭的部队杀得节节溃退,眼看着梁丘旭即将到手,没成想寞子欧的骑兵却鬼魅般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寞子欧指挥作战果然自有一套,这个人的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支雇佣兵部队是由至少十余个雇佣兵团组合而成,因此存在着严重的配合问题和指挥问题。因此他一方面针对其薄弱环节实施猛攻,另一方面则派出精英骑兵直冲雇佣兵指挥核心处,使出了他最拿手的斩首策略。两名雇佣兵团的首领当场战死,都市联盟的雇佣兵乍逢此变,被其杀得叫苦连天,这帮家伙联起手来发财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要他们联起手来舍己为人,扶助盟友,那就有些难度了。雇佣兵们开始结阵自保,寞子欧则趁机领着他的一万骑兵在都市联盟的八万雇佣兵中纵横来去,硬是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从众人的口边将梁丘旭这块肥肉抢走。不过还好,寞子欧当时为了救梁丘旭,对其他人根本就来不及照顾。梁丘旭这条大鱼是跑了,不过跟在他身边的中鱼小鱼却落网不少。满朝文武官员,跟随梁丘旭而来的不下上百,除少数人跑掉外,竟有不少高官显贵因此一战,而尽落浅水清之手,也算是小小地弥补了一下浅水清心中的遗憾。 就这么着,寞子欧的两路骑兵,一路险些让浅水清的主战场局面失衡,另一路则救走王驾,可以说是彻底而完全地破坏了浅水清的全部计划。 从战场上回来的拉尔看见浅水清就愤怒地大吼:“这个混蛋!还有二十米,还有二十米我们就能抓到梁丘旭了!可是我们的后路竟硬是没能挡住那帮戴着鬼面具的骑兵!那个寞子欧,直冲着王旗杀了过来,我有好几个兄弟就这么没了!没了!” 方虎沉声道:“看来,寞子欧注定是要成为我们新的麻烦了,一天不解决这个人,铁血镇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浅水清负手沉思,良久,他叹息说道:“不,虎子,寞子欧不可能成为我的麻烦,有时候要解决麻烦,也并不是一定要在战场上。” “你的意思是。。。。。。” “向大陆范围内发出通告,就说。。。。自我铁血镇入惊虹以来,本人浅水清纵横万里,历经百战,未尝一败,自以为惊虹再无能人可堪为敌。未曾想中秋一战,寞子欧将军却看破水清诡计,有料敌机先之能,谋而后动之稳,攻我后路之必守,夺我志在之必得,坐拥救驾天功,实为人中豪杰,水清不才,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从此以后,凡寞将军所至之处,浅水清必躬而退之,不敢与之为敌,以示敬意。” “你说什么?浅少,你疯了吗?”方虎大叫。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浅水清冷冷回答:“照我说的,把通告发出去。” 。。。。。。。。。。。。。。。。。。。。。。。。。。。。 中秋大战,成为寞子欧和浅水清两个人共同的表演舞台,寞子欧因此而名噪大陆。他成为大陆第一个成功偷袭到浅水清,并令其损失重大的将军,也是第一个从浅水清口中抢食吃的人,同时更是第一个浅水清交口称赞,声称“不敢与之为敌”的将军。 相对寞子欧两万骑兵的精彩表现,惊虹主力大军的表现却是惨不忍睹。他们不仅没有胜利的信心,更缺乏拼死的勇气,两者皆无导致的结果就是溃败。而这其中主要的原因除了自身质素不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起源于梁丘旭这个好榜样。梁丘旭的撤退引发的是一群将军的跟随逃逸。二十万大军在一夜间就这样化做鸟兽散,所有战力兵消瓦解,不复存在,铁血镇赢得轻轻松松。 如果不是寞子欧骑队的突袭,那么这场战斗本可称作是浅水清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一次战役。 即便如此,除梁丘旭带走八万,白天战死三万人之外,剩下的十九万惊虹军队里,有超过六成的士兵或死或俘,铁血镇一战功成,取得了进入惊虹以来最辉煌的战果,但同样也付出了进入惊虹以来,战斗损伤最大的代价。近一万士兵,就此战死沙场,铁血镇兵力因此而一下折损了三分之一,还剩下两万一千士兵。 最糟糕的是,浅水清计划中的两大战略目标最终只完成了半个。 战争有时候不能仅仅依靠死亡人数来确定胜负,关键还是要看预期目标能否完成。能够完成目标,则损失再大也可称之为胜利,完不成目标,损失再小也是失败。 每一次战事,除了要计算战役的明细帐外,更要计算整个战局的总帐。 浅水清为这次战役先后定下两大战略目标。 第一目标是生擒梁丘旭,结果由于寞子欧的介入,导致梁丘旭脱逃,试图借着挟持对方皇帝的机会大摇大摆离开惊虹的战略规划彻底破灭。而第二战略目标,大量消灭敌军部队,为一旦擒王计划失败后的铁血镇赢得更大的回旋空间,却也只完成了一半,铁血镇付出重大损失,最终取得总计灭敌十六万人的战果,但还是有十四万人逃出了生天,浅水清计划已久并付出重大的盛宴只吃到一半,就被迫匆匆下席。 于是战前还踌躇满志的浅水清,在这场大战尘埃落幕之后,脸上已布满了阴云。。。。。。 第一百一十六章 敲诈 计划中的两大战略目标没能实现,自己到损失近万兵马,对浅水清来说,这无疑是打了一个大败仗。 尽管歼敌极众,但是面对有着无穷无尽兵源的惊虹人来说,再大的损失,他们也能承受,而浅水清却承受不起这样的消耗。鹰扬旗几乎是一战打光了,血风旗也遭遇了自进入以来的第一次重大折损,整个铁血镇又恢复到了第一次围剿后的战力水平,尽管浅水清多了一批雇佣兵部队可供使用,但是这支部队毕竟不是他的嫡系,使用起来有着诸多麻烦和挚肘。 别的不说,仅是这次战后的抚恤金,就让浅水清大大放了一把血。尽管西蚩人的物资支援已经送达,但是八万雇佣兵的贪婪胃口就象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怎么填都填不满。照这样下去,有再多的钱也不够砸。 而最重要的是,失去了梁丘旭这个重要的目标后,铁血镇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有人坚持继续照原先的做法走下去,继续大打游击战,直到惊虹人受不了,主动放弃围剿,送铁血镇离开为止。 也有人认为目前不宜再战,尽管惊虹军大败而归,但是铁血镇也需要再度进入休养生息的阶段。 还有人认为应该立刻发动反攻,全面攻击惊虹城乡各地,让惊虹人的统治雪上加霜。 哪种方法都有其道理,也都有其不足,都有支持者,也都有反对者。但无论如何,短时间内轻松离开惊虹已经不可指望,长期战事的泥沼已显露端倪。而从目前的局势看,败亡的绞索依然悬挂在铁血镇的头上不曾远去。 而最关键的是,浅水清必须立刻做出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先去看看我们的战俘吧,也许从他们身上,能掏出点什么好货色来。” 浅水清如此决定。 当天下午,被拉尔等雇佣兵抓来的大批惊虹官员被送进了采桑城内议会厅。 不得不说,雇佣兵们抓肥羊的本领当真个个高明,尽管的寞子欧突袭令雇佣兵们损失惨重,但是这帮家伙对于金钱几乎有着本能般的直觉,任何一个想要从他们身边溜过的官员,哪怕他穿的是普通士兵的衣服,他们也能一眼认出该人到底是官是兵。 浅水清给士兵的悬赏不过是一个人十个联盟金币,但是给七品以上官员的悬赏可就高得多了。七品以上,一个人价值二百两黄金,四品以上,肉价等于黄金价。人有多重,黄金就有多重。至于梁丘旭本人,更是直接体积算了。在前番承诺过的好处基础上,浅水清会直接命人用黄金打造一个和梁丘旭一样大小的金人加送给雇佣兵,其价值可想而知。 可惜的是,他们没能把握住机会。 但不管怎么说,仅是眼前的这批人,就已经是一笔大价钱,四品以上的官员,每一人至少价值千两黄金以上。数十名大小官员,仅此一项,浅水清就要支付数万两黄金。要不是有赤风婉给他的那笔钱,他还真拿不出这么多钱请这帮家伙卖命。 此刻堂下站着的皆是吓得哆哆嗦嗦的惊虹官员,浅水清眉头都不抬一下,直接道:“有骨气的继续站着,没骨气的就跪下。” 一批官员扑通扑通跪下来好几个,大部分的人却依然站立。 浅水清嘴角边撇出一丝冷笑:“难以相信,竟然这么多有骨气的好汉子。对我来说,有骨气的忠臣是最没价值的,全拉出去砍了。” 这话一出,呼啦啦又跪倒一大片,不少人直接哭号起来:“浅将军饶命啊!” 一名依然站立堂前纹丝不动的将军怒目而视:“浅水清!你不要太嚣张了。本人御前指挥使苏冬,你有本事就一刀宰了我,想要老子给你下跪,门都没有!” 浅水清眼皮都不眨一下:“还站着的全拉出去砍了,就从这个苏冬开始,我成全他为主尽忠的愿望。” 片刻之后,苏冬等人的脑袋被放在盘子上捧了过来,一双双怒目依然大眼圆睁。 方虎微微叹息了一声:“死的都是汉子,可惜了。” “沙场英雄的最终归宿,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你我的尊敬,却不知是值还是不值呢。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总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了。”沐血也叹息。 浅水清的目光依然阴冷,此时的堂前,已经没有面对浅水清还敢站立的官员了。 。。。。。。。。。。。。。。。。。。。。。。。。 “其实,我对诸位大人也没什么恶意,两军征战,各为其主嘛。不过战事既然已经打完,该坐下来谈判的时候还是得谈判,死抗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大家说对不对?”大堂上,浅水清声音悠扬。 “正是正是,浅将军说得是。” “采桑一战,将军大显神威,我等众人佩服之至。” 一连串的阿谀之词在这刻不要钱的送过来,只换来浅水清淡淡浅笑。 轻抿了一口茶水,浅水清继续道:“说起来,我铁血镇被困在惊虹,也差不多有一年了。这一年来,我浅水清东奔西跑,日子过得很难受啊。其实呢,我是真得很想早点结束战事,回到家乡,可是奈何惊虹的诸位大人盛情难却,大力留客,我浅水清欲走无从,只能一再逗留。但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这一顿惊虹大宴我也实在是吃得够多够饱了。所以本想请贵国君主来我军中坐坐,彼此谈一谈,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劳烦贵主亲自送我们一趟。本来打算得挺好的事,结果却被寞子欧给破坏了,唉,可惜啊。” 一说到寞子欧这个名字,所有人都火气都上来了。 “寞子欧无德无能,破坏将军和平大计,当真该死。” “此人贪生怕死,无视我等生命,竟对我等弃之而去,实实是混帐之极。” “就是,就是,这个寞子欧,明明可以救我们,却偏偏故意置之不理,分明是别有居心!国家有此奸臣,是我国之不幸!” 方虎和沐血等人互相看看,同时摇头苦笑。这大半年来,和他们作战的几乎都是惊虹朝中最出色的人物,难得一下子看见这么多无能官员,胆小怕死的在自己面前中伤他人,到是颇为新鲜。寞子欧为了挽回败局,出生入死,甘冒大险,到了这帮人的嘴里,却成了贪生怕死,国家奸臣了。不过也难怪他们如此痛恨,毕竟抛弃他们的,也正是寞子欧。 浅水清好整以暇道:“唉,所以说,好好的和平大计,就被寞子欧给破坏了,我也心中不甘啊。不过事已至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堂下立刻有人站了起来,高声叫道:“请浅将军放心。若浅将军相信我等,放我等归朝,我等愿向国主请命,打开边防,放将军回天风。” “对对对,将军大可以放我等归朝,我们定会为将军说项的。” 一大群人纷纷抓住这难得机会叫道。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的确是不错的主意。其实,我就杀了你们,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如果真放了你们,你们若能在梁丘旭身边为我铁血镇说上几句好话,到也不错。不过问题是,如果我就这么放大家回去。。。。。。贵国皇帝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会不会认为我浅水清和诸位在私下有了什么密谋呢?所以要放众位,也总需有个好借口才行啊。” 那帮官员一听浅水清这么说,一个个都象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有人立刻高叫道:“若是如此,请将军尽可放心。如今战事刚刚结束,只要将军及时放走我们,对外不言,陛下决不会知道我等被俘之事。我等在场诸位自会订立攻守同盟,绝不泄露此间事。” 浅水清点点头:“到也是个办法,只要我不说,你们不说,梁丘旭自然不会知道。不过可惜啊,这么好的主意,我不喜欢。” 浅水清一挥手,立刻有两名士兵冲上去,把那出此主意的官员拉出去砍了脑袋。 听着外面那戛然而止的惨呼声,一众官员吓得全变了脸色。浅水清这一手笑里藏刀,真正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浅水清一如既往的笑咪咪道:“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有来有往。诸位大人既然来了我这坐客,我本人又为此花了大本钱,那多少就得收回些成本。刚才死掉的家伙红口白牙,一点好处都不给,就让本将军放了他,岂不是视我铁血镇死难将士如无物?不能为我铁血镇将士考虑者,你们说他回去之后,又怎么可能为我说好话呢?如此之人,到不如砍了省事。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对,浅将军所言甚是。此人当真该死之至。” 言多必失,这刻连迎合声都小了许多。 还是水中棠冷冷道:“我看啊,众位大人也不用费事了。你们要想活着回去,其实也简单。只要做到两件事就可以。一:在这份声明梁丘旭无德的通告上签字画押,二:命你们的家人,送来一定的酬金。如此一来,你们就都可以回去了。大家看怎么样?” 众官员听得面面相觑,赎金一事到还好说,可这声明梁丘旭无德的通告。。。。。。浅水清这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如此一来,就算他们活着回去,也要受控于浅水清之手了。难怪这个家伙这么大方,感情他早有预谋。 “怎么?都不情愿?”水中棠冷笑着抖了抖手里的一叠通告道:“既然都不情愿,我铁血镇也养不起大家。浅督,我看,就让他们步前面几位有骨气的大人的后尘吧。咱们也好省点米粮。” “不,不,不,我们情愿!我们情愿!”一大批官员吓得纷纷高叫起来,此时此刻,终归是保命要紧。 水中棠冷笑道:“你们放心,其实我们也不会要你们为我们做什么。说起来,也不过是防个万一。将来我铁血镇或许会有需要用到诸位大人的地方,到时候,只要诸位大人高抬贵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可以了。比如说,将来贵国再度围剿我部时,我们想要一些关于贵**事动向的信息,这些内容就可以由诸位提供。再比如说,如果某天我们需要经过哪位大人的属地,就要请大人们高抬贵手,予以放行。再如果某天贵国国主突然起了逐客之念,不再想留我们铁血镇在此,却偏偏朝中阻力重重,诸位大人也可以跟着帮个腔,说句好话,避免节外生枝。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不跟我们作对,我们就不会找诸位大人的麻烦,你们看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一批人尽皆点头。他们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能对方说什么,自己就听什么了。 水中棠随即把通告发下去,每人一张,各自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这通告上面几乎搜集了世上所有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梁丘旭,指称其丧行辱德,无能害国。如今众官员在上面签了字,按上手印,就算彻底跑不掉了。 把这件事做完,众官员互相看看,同声叹了口气,知道这次算是彻底被浅水清逼上了贼船,他们如今只能期盼浅水清好好活下去,可别被梁丘旭给抓住,否则这些东西一旦暴光,那就真叫惨透了。 收回通告后,水中棠低声问:“浅督,关于赎金一事,你觉得索要多少比较好一些?” 浅水清站了起来,看都不看堂下众官一眼,冷冷道:“赎金一事,本着自愿原则进行。谁愿意拿出来多少,我浅水清都不强求。” 此话一出,大家都松了口气。 不过下面浅水清又冒出一句话,险险逼得所有人吐血。浅水清对水中棠道:“把他们全部分开,各自写下愿意交纳的赎金。把交得最少的三个拉出去砍了,其余人立刻放走,至于是怎么逃离的,谎话让他们自己编,我铁血镇配合即可。” “遵命!”水中棠压着笑回答。一众官员全吓得瘫软在地。 浅水清敲诈有道,有这么一句话在,谁也不敢少交赎金,真正是有多少家底都得拿出来,惟恐成为最少的三人之一。 暗地里,浅水清却偷偷对水中棠道:“别真杀,杀一个就少一份赎金,刚刚杀那几个,都已经心疼死我了。” 水中棠哭笑不得。 尽管浅水清为这批官员支付给雇佣兵们大量的报酬,但不得不说,封建时代,利润永远是做老板的拿大头。当那一笔笔赎金数字呈递到浅水清的面前时,连他都不得不叹息:“我自以为我浅水清当初在东部搜刮已经算够狠得了,没想到这帮混蛋,一个个都是贪污有道啊。在这方面,他们是老师,我浅水清才是学生啊。中棠你看看,一个小小的五品参议,竟然能拿出三万两白银,珠宝玉石四箱,真正是令人叹服啊!” “怕是倾家荡产啦。”水中棠叹息。 “我管他是倾家荡产还是九牛一毛。没了钱更好,他们就得更加发狠地去剥削。对我们来说,惊虹现在是****越多越好啊。” “那是,老话说的不假,敌人的奸臣佞臣,就是我们的大贤大良。” “可敌人的能臣忠臣就是我们的麻烦祸水啊。” “比如那个寞子欧。。。。。。” “放心吧中棠,寞子欧已经蹦达不了几天了。”浅水清淡淡道:“这个人早被我为他种下了生死符,能活着都属运气了。” 是日夜,大批的惊虹官员就这样被浅水清释放,尽管名义上,浅水清打了一场一无所获的战争,但暗地里,浅水清却通过他凶狠的敲诈手段,为自己再度聚敛起大批的钱财。自进入惊虹以来,浅水清别的收获没有,惟在一个钱字上的收获,几乎要够买下一个国家了。 而这,也正是浅水清能在这片土地上纵横的最大凭依。 。。。。。。。。。。。。。。。。。。。。。。。。。。。 这一天,遥远的枫国,姬若紫终于睁开沉睡了整整12天的双眼,重新焕发出动人神采 第一百一十七章 良心价几何 发生在泪河水畔的这场中秋大决战,在后世被人们称之为“无耻之战”。 因为战后双方共同指责对方卑鄙无耻,不讲信义,说好了是公平决战,却暗藏伏兵,说好了不做偷袭,却暗施奇袭。 尽管就卑鄙程度而言,浅水清更胜一筹,不过就声誉上来说,惊虹人受损更重。战后的各国国主,将军,军事评论家们纷纷指责惊虹人,称其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小人行径,不足与之为谋,对浅水清的批评之声到是小了很多。 这或许是因为,浅水清当时毕竟是以少数兵力迎战多数兵力,先天就处于不利的一方,同情弱者的心理使得大家都默认了浅水清的做法。再者说,浅水清咬文嚼字的能力非同一般,其就夜战与夜袭的解释也说得过去。浅水清当天晚上到底是怎么打得这一仗,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谁也说不清楚,而经历过的一方则各有各的说辞。梁丘旭认为浅水清不打招呼就发动攻击,是为夜袭,浅水清则声称,白天的大战没有结果,晚上自然要接着打,这是很正常的事,你自己准备不足能怪谁?至于他事先干掉对方警报点和在冲进对方军营十数层后才发动突然袭击这个问题,他老人家就很自然地做出了选择性遗忘。 至于雇佣兵们的突袭,那就更好解释了。浅水清本身就没在通告里说不找援兵,只说要用沙场阵战之道和对手在采桑城外较量。既然梁丘旭自动离开泪河水畔,那么发生在约定战场之外的战斗,他浅水清自然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样的解释到是说得过去,反到是寞子欧的后路强攻,再没有任何理由,因而引来了非议无数。许多国外战争评论家,君主还有将军们一致谴责梁丘旭,认为其卑鄙无耻,领十倍大军与人决战,竟还暗藏伏兵,行为卑劣之极。梁丘旭御驾亲征遭此大败,已经被国内百姓痛骂不已,再被国外这么一骂,气得在回霸业城的路上就病倒了。 8月24日,战败回归的军队终于回到了霸业城,此时,梁丘旭战败的消息已经插上翅膀,飞遍了大陆各地。这位惊虹君主战前一路磨磨蹭蹭,逃命回来却只用了不到来时三分之一的时间,一路狂奔,又累又气,再遭人痛骂,回到霸业城后不久病情既告加重,看样子再能撑个一年半载就算不错,霸业城内暗流涌动,各路将军,朝中官员开始纷纷关心起下一任惊虹国主。 据说,梁丘旭颇有意将王位传给二王子,而并非现在的太子。 至于铁血镇,在经历这一番大战后,也被迫休养生息,治疗伤患,暂时不愿再主动出击。 惊虹人现在是惹不起铁血镇,浅水清也暂时没打算继续对惊虹发动下一波军事攻击,于是乎,第四次围剿战役之后,惊虹破天荒地出现了一段难得的和平时期。 不过谁要是以为,浅水清会太太平平地安度这休养生息的时刻,那就大错特错了,或许对他来说,这才是他的反击真正走到最猖獗时刻的机会。 作为寞子欧破坏他归国大计的献礼,浅水清终于祭出了他的第三道杀手锏,继起义与民乱之后,他将在惊虹大地上制造出第三场大风暴,彻底将惊虹推入了黑暗深渊。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想要留住他浅水清,就必须要付出鲜血与死亡的代价! 采桑城头,浅水清负手而立,白衣飘飘,尽显潇洒风姿。 在他的身后,站着的是拉尔带来的几大佣兵团首脑。 血战佣兵团的劳克林,战狼佣兵团的巴罗曼,双剑佣兵团的德雷克与黑姆。 这三家佣兵团,都是都市联盟中规模较大的佣兵团,每一佣兵团人数都在上万,其中血战佣兵团人数最多,是一个高达两万五千人的战争组织,长年从事地区防御事务,为圣威尔以西的一些自治城市提供防卫保护工作。劳克林本人更是在联盟中挂得上号的高手,组织能力极强。 这一次拉尔带着浅水清的委托回到都市联盟,劳克林是第一个看好浅水清并主动表示愿意向浅水清出售他们的武力的人,当然,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如果有一天,佣兵团帮助浅水清拿下惊虹,浅水清必须用书面协议的方式向都市联盟作出承诺,他绝不会带兵攻打都市联盟,保持都市联盟的相对独立性。 浅水清同意了这个条件,并表示在未来的日子里,将会进一步推动天风与都市联盟两地的商贸合作,可以劝说苍野望同意与都市联盟建立永久盟国关系,当然,前提是都市联盟必须向天风帝国提供一定程度的贸易优惠,尤其是海路运输方面,进行一定程度的通关开放。 劳克林则表示可以与都市联盟大议会提出这项要求,尽管劳克林并不是都市联盟大议会中签订城防协定的十万佣兵中的一分子,但是他是都市联盟第二战斗序列的第一主力构成,也就是说,如果都市联盟要进行国家保卫战,他们的第一批城防协议的扩大对象,就是血战佣兵团,因此劳克林在联盟大议会还是说得上话的。 事实上,对于很多都市联盟的雇佣兵来说,浅水清能够在惊虹走到今天,是一个奇迹。 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如今的惊虹,在浅水清的折腾下,注定将命不久矣。即使某天浅水清战死沙场,天风帝国也必定会打进寒风关,趁机消灭虚弱不堪的惊虹。浅水清在惊虹的纵横驰骋,正在将惊虹的国力变得与当年的止水一样不堪一击。 也正是因此,许多雇佣兵不仅仅是冲着钱来的,他们如同浅水清所说的那样,在浅水清的身上发现了一份宝藏----这是一个可预期收获的投资目标,有着极大的投资意义。 因此,拉尔才会很轻松地完成浅水清交给他的任务。而随着浅水清在惊虹时日的延长,中秋大决战的胜利,将会有越来越多的雇佣兵进入这一带,为浅水清所驱使,为其所服务,并最终形成一股庞大的力量,直至****惊虹梁家的统治。 在三家大佣兵团首脑的身后,是十多家小佣兵团的首脑,他们和劳克林等人一起,在大战后的第五天,被浅水清叫到了这里。除了他,再没有联盟雇佣兵以外的任何一名铁血镇军人加入。 老于世故的一帮雇佣兵头头立刻明白,浅水清这是有大生意要跟他们谈了。 远望天边白云苍狗变幻,浅水清悠扬着说道:“梁丘旭回霸业城的路上,发表了一则措辞严厉的谴责通告,声称都市联盟的雇佣兵擅自参与天风惊虹战事,是为挑起战端,图谋惊虹。如今他们正式要求都市联盟就此次军事行动做出解释,你们怎么看?” 战狼佣兵团的巴罗曼立刻道:“都市联盟的佣兵向来都是自由的。佣兵为钱财卖命,没有固定的主子,谁给我们钱,我们就帮谁打,这一点全大陆的人都知道。联盟议会对此无权干涉,梁丘旭的愤怒不会有效果。联盟议会指挥不了我们。” 劳克林立刻摇头:“不能这么说,如果能够抓到梁丘旭,浅将军的威名将天下皆知,联盟议会绝对不敢得罪您和您背后的天风帝国。可现在梁丘旭跑掉了,事情就变得有些麻烦。联盟的宗旨向来是不轻易干涉他国政治,雇佣兵的存在,其主要用途是保护而非侵略,整个都市联盟的军事基础都是建立在‘专署防卫’级别上,不具备主动进攻性,但是这一次,我们踏过了行为边线。议会肯定不会高兴的,他们或许会有所行动。” 双剑佣兵团的德雷克也说道:“没错,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和惊虹有陆地接壤,和天风帝国却没有。惊虹的军事实力仍然比都市联盟强上太多。作为在夹缝中生存的我们,不轻易参与任何国家战争是基本生存之道。这一次,我们帮浅将军打这一仗,是因为我们相信将军能赢。但是未来的事毕竟太飘渺,很多时候还得关注眼下。眼下的问题就是梁丘旭还活着,将军你还在惊虹,问题依然没有解决,联盟不会接受这样的情况。” 浅水清点点头:“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都市联盟无论如何不会公开站在我天风帝国这一边了,对吗?” “是的。”几位大佣兵团团长同时点头:“肯定不会,他们会继续保持中立,直到结果出现的那天!” 浅水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原本按照大家的想法,只要能抓住梁丘旭,则都市联盟必定会公开站在铁血镇的一方,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但是没能抓住梁丘旭后,雇佣兵们的参战,就使问题复杂化了。 都市联盟大议会如果不站在浅水清这一边,那就意味着天风帝国依然无法通过海峡向惊虹输送兵力,浅水清固然将联盟雇佣兵卷入了国家战局,却无法借此机会打开国际通道,为自己开辟新的后方兵力运输线,战略劣势依然无法改变。 而雇佣兵本身是否还能继续为浅水清服务,也变得殊难预料起来。 这刻劳克林道:“不过浅将军可以放心,联盟议会的处事手法历来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一点我们最清楚不过。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我们又不做得太过分,很多时候他们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所以只要浅将军明确表示,未来的日子里,浅将军您无论如何不会为难我惊虹,我们相信联盟议会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浅水清眉头一扬:“我以为我现在说话,应该没人会相信了呢。” 劳克林哈哈大笑:“浅将军太自谦了。对付敌人,浅将军的信誉或许不算好,但是对自己人,我们还没听说将军有食言背信的事。这一次我们师出无功,可是将军没少我们一分好处,大家都很感激。能和浅将军这样的爽快人做生意,是我们联盟佣兵的幸运。” “也是我浅水清的幸运。” “人在高位,说出来的话就是分量,哪怕有过背信之事,也不会影响大局,除非你每时每刻都在不守信。人们愿意相信有名望有地位之人,这是人类通病,所以浅将军的承诺,到目前为止,依然很有效力。” “谢谢,既然这样,未来日子里,还要依靠诸位了。” “那就要看浅将军打算怎么做了。由于没能拿下梁丘旭,联盟大议会至少表面依然不会允许我们站在将军这一边,所以我们还是不可能成为您攻打惊虹的正式军队,不可能和惊虹军队做面对面的沙场对决,只能继续在暗地里为你提供部分特殊服务,这一次的袭击梁丘旭,只能是第一次,也必须是最后一次,这一点希望您能明白。” “我明白,我手里正好有一份特别任务要委托各位,这份任务不需要你们公开站在我这边作为我攻打惊虹的先锋军,所以不会让联盟大议会为难,同样对你们来说,也基本没有操作上的难度,只是需要你们小小地付出一点代价。” 几名佣兵团首脑互相看了看,齐声问道:“什么代价?” 浅水清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大字:“良心。”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陷害忠良 “大人,采桑战报。首发”追日在书房禀报。 “拿进来。”严真平淡淡道。 战报递了进来,由夜莺接过交到严真平的手中,严真平只是淡淡扫了几眼,就长叹了一口气:“果然如此,陛下战败了。” “哦?让我看看。”诡八尺兴奋地拿过战报,同样只是看了几眼,诡八尺的小脸却沉了下来:“师傅夜袭了惊虹大营,寞子欧却奇袭了师傅?我的天啊!夜莺姐,师傅被寞子欧打了个背后突袭,鹰扬旗战到只剩一千多人了,还差点让他把整个战局都翻了过来。” 夜莺的脸色微微一变:“寞子欧!他怎么会在采桑?” 夜莺匆匆拿过战报迅速看了一遍,看到最终还是铁血镇大胜惊虹,心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水清他们都没事。” 诡八尺两臂往小脑袋后一放,躺在**晃着腿说:“师傅在通告上还说,从此以后,凡寞将军所至之处,浅水清必躬而退之,不敢与之为敌,以示敬意。能让师傅这么说的,肯定是有本事的人了。世均洋我是见识过了,不知道寞子欧又是怎样的人物。惊虹四杰果然个个杰出,师傅到也大气量,竟然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夜莺姐你说得对,有大成就者必须有大胸怀,能容纳一切可容纳之人与可容纳之事。” 没想到对面传来一声不屑的闷哼,正来自严真平:“小孩子懂个屁,子欧这次麻烦大了。孤正帆这个混蛋,让寞子欧去突击浅水清,是要生生把子欧害死啊。浅水清。。。你当他真那么好心说这话?他是在害子欧!” 诡八尺一楞:“严老头,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寞子欧立了这么大的功,怎么听你的口气,到象是要倒霉一样?” “何止是倒霉,是要倒大霉啊。浅水清竟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你也不想想,他以前怎么不如此评价世均洋,苏南宇等人的?唉,你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严真平长长叹了口气:“子欧打仗是有一手,可惜,他也不会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不过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问题了。并不是每一种功臣,都会有好报的,有些功臣可以做,有些功臣。。。做起来却是要千万谨慎的。” 诡八尺兴趣大盛:“来来来,下棋下棋,我要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严真平苦笑道:“罢了罢了,我直接回答你吧,省了这下棋的过程也好。” 。。。。。。。。。。。。。。。。。。。。。。。。。。。。。。。。。。 当寞子欧在泪河水畔通过对浅水清的打击,书写着属于他自己的重要一页辉煌记录时,没有人想到,无论是寒风关的孤正帆,还是采桑城的浅水清,又或是火云城的严真平,甚至远在天外的沙库而伦格龙特等人,都早早就看到了一件事----寞子欧绝不可能因为此次救驾有功而获得封赏,恰恰相反,他已经在无意中开罪了一大批他开罪不起的人。 首先就是,当世人皆骂梁丘旭言而无信时,梁丘旭想到的,却是这是寞子欧自做主张的行动,完全与他本人无关。如此一来,寞子欧便成为了第一个让君主为其背黑锅担骂名的臣子。孤正帆老奸巨滑,自己不出面,为的就是不想背负这个罪名。因为他知道,这种事只要一出来,就轻易抹消不掉。 君臣相处之道,不管怎样的政治军事决策,从来都是荣耀君王承受,罪名臣子担当,要君主替臣子背黑锅,那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事。 采桑城外的中秋一战,梁丘旭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鲁青的头上,声称是其指挥无能所致。但他可以把打败仗的过错往臣子身上退,背信弃义的罪名却推不了。寞子欧打破公平决战,救出梁丘旭,本人得了好名声,梁丘旭却遭了骂名,心中如何不愤怒难受?寞子欧固然救驾有功,但是却是在违抗君命的基础上进行的,如果没有天下痛骂,梁丘旭或可视而不见,但此事带来的后果恶劣,他想睁只眼闭只眼都难,感情上更是不舒服之极。\\ 寞子欧空立奇功,未必能得到梁丘旭多少感激,孤正帆却因此抵消了枫国失利一事之影响。同一件事的利害两面,好处皆让孤正帆得了,那委屈和苦力却让寞子欧一人受尽。孤正帆太了解自己的国主的品性为人了,早在他派寞子欧去采桑之前,他就知道寞子欧一旦功成,麻烦就将远大于功劳。 此外寞子欧救梁丘旭时只带了一万骑兵,虽是突袭,却没把握能够打败八万凶狠强悍的雇佣兵战士,他心挂梁丘旭安全,只能带着梁丘旭一人急急离开。为了抢速度,更是直接将梁丘旭从龙辇上拎起放在自己的战马上亡命奔逃。一帮子朝中文武官员根本不在寞子欧的考虑范围之内,直接扔给了那批雇佣兵。这些官员在御林军们的死战下,有相当部分人还是逃出了生天,可是对寞子欧对自己不管不顾的行为却恨之入骨。 最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太子。 救驾固然可以得天功,却势必总会引来一些人的不满。苍澜为什么如此恨浅水清?未始不和浅水清在龙风殿上救了苍野望有关。从来是老子不死,儿子难上位,古今帝皇之家,又有几位太子会希望自己的老子长命百岁,安享天年的呢?那实在等不及了而主动弑父的到比比皆是。 寞子欧立了救驾天功,没能换来梁丘旭的喜欢,却肯定招来了太子梁鸿的暗中不满,对梁鸿来说,或许他提前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登上大宝的机会就此让寞子欧给生生破坏了。他此番的风头,竟是建立在无意中得罪了满朝文武的基础上的。孤正帆早就知道,寞子欧此去一旦功成,必定引来祸患无数,严真平更是深刻地了解自己的国主,太子,都是什么样的禀性为人,又有着怎样的气度,因此对寞子欧的未来表示了极度的担忧。 浅水清的那番欣赏,注定要成为寞子欧头上悬挂的绞索,在寞子欧从背后捅了他一刀后,浅水清的报复随之而来,且更加阴险,更加毒辣。他那篇通告更是直接将寞子欧推到了全国官员的对立面上去,仿佛此时此刻,只有寞子欧可堪做他浅水清的对手。 敌人的赞誉,有时就是最好的伤害,这一次,浅水清可是真真正正坑了寞子欧一把。 所谓政治即人事,人情练达者方可官运亨通。连浅水清都知道天水一战,要让功给季狂龙,寞子欧却一个人大包大揽把中秋大战所有的功劳都抢走,抛弃满朝官员任其落难不管,又让自己的国主替他承担了背信弃义的骂名,事后更未做任何应有的低姿态表示,他打仗虽然厉害,但在做人这方面,终究比不上浅水清,孤正帆这类处事圆滑的老狐狸。 当然,严真平并不知道,浅水清还偷偷放走了一批人。这批被浅水清放走的人,对寞子欧更是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在他们想法里,如果不是寞子欧抛弃他们,他们又怎会被浅水清如此狠宰一刀,今后还要受制于浅水清。他们不会想自己无能,累得大军惨败,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寞子欧的错。 如果不是为此,浅水清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把所有惊虹官员放走。 这番解释,听得诡八尺和夜莺均是目瞪口呆,严真平却悠悠说道:“军事上无法解决的敌人,就从政治上下手对付,古今名将,历来如此。不懂政治者,终究成不了优秀的大将。子欧在这方面还是欠缺太多了,他注定了不可能是浅水清的对手。他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立了功,却未能挽回败局,仅此一项,就足以毁掉他了。别忘了如今陛下病倒,太子监国,不用到太子上位之时,子欧就已难逃被遗弃之命运。若我所料不差,此时的孤正帆,当已经派人前往霸业城向太子表示效忠了,而子欧他。。。或许还正守在陛下的病榻前忧国忧民呢。。。。。。。。” 。。。。。。。。。。。。。。。。。。。。。。。。。。。。。。。。。。。 圣泉宫,玉烟殿。 从殿里出来的时候,寞子欧依旧是一身戎装,陪在他身边的是,御林军统领甘凯。 惊虹朝中文武,甘凯或许是唯一不嫉恨寞子欧阳的人了,原因无他,他是最忠心于梁丘旭的人,谁能保障他皇帝的安危,谁就是值得让他感激的人。 “御医们说了,陛下的病是郁结攻心所致,心结不解,病情难愈啊。” 寞子欧立刻道:“要解心结,除非解决浅水清。” “没有那么简单。中秋一战,双方共同出尔反尔,谁都没有信守战前承诺。陛下其实是很在意名望的,毕竟身为一国之主,权势已至颠峰,除名以外,也没什么更可追求得了。但是这一次,陛下亲征大败,威名尽丧,还落了个背信弃义之名。。。。。。陛下出不了这口气。。。。要好起来难啊。” “我可以向外界宣布,此番行为,是我寞子欧一人所为,与陛下无关。” “那只能更糟糕。一个人打了败仗,无论做出怎样的行为,传言都只会往糟的方向走。如今外界认为是陛下暗中命令你寞子欧暗藏于外,伺机伏击,固然骂名无数。如果你再向外界声称是你自己所为,只怕原来的骂名尚未去除,陛下又多一项罪名。。。御下不力,将军们自行其事。更有甚者,说不定还会说是陛下委过于人,让功臣代受其过。总之。。。有些事是不能解释的,越解释,就越糟糕。” “唉。”寞子欧也只能无奈叹气。 “子欧兄,你这次立了救驾大功是没错,可当时你为了救陛下,放弃了不少朝中官员不救,如今这些人,有活着回来的,会恨你,找你的麻烦,有那没能回来的,也有家属亲朋在朝中任职的,同样会恨你。当时人人都在劝陛下撤退,结果中了浅水清的奸计,如今唯一没上浅水清当的两个人,鲁青已经死了,就只剩下你。你现在成了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不死,他们心中不安啊。你的存在,竟成为体现他们无能的最好证明。” 寞子欧微微一滞,半响才说道:“本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 “那陷害忠良的,也未必就会心中不安啊。” “陷害忠良?哼,本人救驾有功,想不通他们拿什么来陷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寞子欧吃惊地看着甘凯,甘凯也同样看着寞子欧,良久,才拍拍寞子欧的肩头道:“两个时辰前,中枢院十二位大人联名上书,历数你寞子欧所犯罪状。一违反君令,擅自参与沙场决战,无视国主禁令,虽救驾有功,却也破坏国主一世英名。二浅水清偷袭当晚,你隐伏在侧,明知有诈,却不预先提醒。三明知后路有伏兵,却不率众阻击,明明可以挽回我军败局,却为贪图救驾之功,坐视大军为浅水清所灭。四周子春从后路袭击浅水清,劳而无功,累得一万士兵尽皆战死,寞子欧用人不当。。。。。。” “够了!”寞子欧怒吼道:“这帮混蛋,还真是想得出罪名!我军未败,我若出击,岂非真正陷陛下于不义之中?浅水清袭营之时摸黑夜行,我隔河观望离战场十多里远,到那去预先发现,还预做警告?战事一起,我不先做观察,莽撞出兵,怎么可能会看出浅水清后路安排了伏兵?周子春为挽回败局,英勇战死,一万士兵一个也没能活着回来,他们临死前还在和铁血镇浴血作战,试图挽回大局,竟然还说我用人不当?还说我贪图救驾之功?要不是他们那帮家伙胆小怕死,怂恿陛下后撤,浅水清能赢得这么轻松吗?!我是隐伏在侧,可不代表我就能先知先觉啊!” “可是浅水清在通告上却说,你寞子欧是早看破了他的诡计,有料敌机先之能,谋而后动之稳,如今这便成了他们攻击你的最有力的屏障。他们认为,你早在事前就已看出浅水清会袭营,可是为了让自己的功劳更大一些,你情愿等大军败后再出手,图的就是救驾之功!” 寞子欧听的浑身一凉:“那是浅水清故意示弱,挑拨离间!甘将军,我绝不可能明知大军有危,却不预作警告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当场发现,然后及时做出应对罢了。” “可是还有人说,你若非提前知道浅水清的计划,又怎么会分兵来援?你分兵一路进攻浅水清的后路,另一路则去救王驾,两路用兵精准无比,如何解释?” 寞子欧心中怒火上涌:“他们自己愚蠢,看不出浅水清的手段,难道我看出来了,反而有罪不成?” 甘凯微微一笑:“事情就是这样了,你可知道他们给你安的最后一项罪名就是:明知王驾有危,却还分兵行事,导致陛下受苦,百官蒙难。子欧,千不该万不该,你最不该的就是分兵行动。这是典型的军事上的正确,政治上的愚蠢。你一分兵,他们就有了攻击你不顾陛下安全的最好借口。他们不但可以污蔑你事先就知道浅水清的一切行动,为立大功不顾大局,更可以污蔑你将功劳看得比陛下性命都重。倘若你两万骑兵全部用于救驾,又或者你干脆装作看不出来浅水清后有伏兵一事,全力打击浅水清后翼,救我大军于危难之中,挽回败局,怎么都是大功一件。可你一分兵,就给了大家口实,浅水清用心狠辣,故意说你早就看出他的计谋,针对的就是你分兵之行为,如今你想解释清楚这一切。。。。。怕是难了啊。” 寞子欧听得难过:“当时的情况,我不仅要对陛下负责,也要对我惊虹二十万大军负责,分兵一事势在必行,虽未能挽回败局,但却已尽力而为之,我寞子欧问心无愧,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 “你没有错,错的本就是那帮混蛋。唯一的问题是,混蛋永远比英雄多。” 寞子欧愤愤道:“这帮混蛋,作战的时候逃命争先,现在回来了,就一个个倒打一靶,陷害忠良,真是无耻之尤!” “哪个国家,都不缺乏这样的无耻之徒,浅水清只不过是看准了他们,然后送给他们一件好用的道具罢了。很多时候,谎言的成功不在于是否幼稚,而在于它对大家有没有用。所以说子欧,这件事,从一开始你就做错了。” 寞子欧长长舒了一口气:“难道说,我应该让浅水清俘我君王,大摇大摆地走出我惊虹,才算做对吗?” “或许对有些人来说。。。。那就是对的。”甘凯冷冷道:“子欧啊,不用心寒,你和浅水清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只懂作战,而不懂为官之道。你此战,若能挽回败局,纵立天功,也没多少人敢嫉妒你,为难你。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你的功劳,是建立在我军失败的基础上的。后人提起你寞子欧功勋显赫,就势必会想起中秋决战之耻。你不象浅水清,他的成就再大再独,总能分些给别人让其沾光。你的成就再小再弱,却也是在凸显出他人之无能。你打破公平决战出兵救驾没错,突袭浅水清没错,甚至放弃朝中百官也没错,唯一错的。。。就是你没能挽回战局失利之局面。仗既然打败了,就总得要问责一批人,而不是奖励一批人,人人都想自保,谁来做那替罪羔羊?你是鹤立鸡群之人,与他们格格不入,不陷害你陷害谁?不污你这唯一功臣是叛臣,那不就等于是承认自己是废物了?你若下台,则他们便可高枕无忧啊。” 寞子欧已完全呆滞,甘凯轻声说道:“官场之上,不怕你独领**,最怕的就是别人都输你独赢,那就意味着结怨天下,偏偏那个浅水清还要给你雪上加霜。。。。。。‘从此以后,凡寞将军所至之处,浅水清必躬而退之,不敢与之为敌,以示敬意’,哼哼,浅水清,你果然够狠,你是惟恐子欧结的仇不够深啊。对我惊虹将军绕道而行,对我惊虹国主却欲擒之而后快。如此作为,这般言语,只怕陛下听了也要吐血三升。。。。。。子欧啊,后路艰难,你要好自珍重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破釜沉舟(上) 白天有事,今天两章提前更了 米特列城。 云霓和乐清音二人漫步在米特列的街头,这里的商业街繁华热闹,堪称大陆之最。拥有世上最便利大陆交通主干线的米特列城,几乎是天下商家的聚集地,来自大陆各地的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在这里你可以找到来自西风大草原的羊皮,虎骨,极北之地的熊皮,鹿茸,止水的大珍珠,一粒粒竟有龙眼那么大,惊虹的玉石,洁白无暇,还有枫,黎等国的特产。随着天风帝国和圣威尔人的贸易开通,来自天风的特产明显多了起来,有许多天风本土的商人为了求得更好的利润,甚至直接在米特列城租下了店铺。 商业是外交永远的急先锋,无论哪个领域,都不会比金钱的脚步迈得更大更快,如今眼望着这一带的兴隆,云霓也不由得叹服姬若紫的本领。 “也不知道姬姐姐现在情况怎样了。”云霓这刻忧心忡忡道。 乐清音道:“鸿妹妹来了信,说姐姐醒过来一次,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细心护理。如今姐姐伤重无法成行,鸿妹妹只能独自一人去丘国,唉,也真难为了她,只能自己一个人接过姐姐的重担。” “能保住性命就好,丘国之行,无论成败都已不再重要。水清能不能走出惊虹,终究还是要看采桑一战了。” “姐姐说得是。”乐清音笑道。 走到一处店铺前,有商人在那里吆喝,却是卖玉的。乐清音随手拿起一块玉雕,问那生意人:“老板,你这白玉狮子怎么卖的?” 那商人笑道:“承惠,纹银二十两。” 乐清音一吐舌头:“怎么那么贵?” 商人苦着脸回答:“姑娘有所不知,这是石岗玉。前些日子,那浅水清打下牢山,石岗等地,把所有的矿都给毁了。惊虹人现在没一两年时间,都没法恢复生产,如今物以稀为贵,这石岗玉断了出处,自然价格就水涨船高了。” 云霓和乐清音对看了一眼,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清音放下手中的玉雕,附到云霓的耳边道:“早知如此,下次水清要打什么地方,就让他提前通知我们一声,咱们也好囤积居奇,大大地赚上一笔。你看看那一块小小玉雕,如今都能卖二十两银子了,囤它个几千几万件岂非大利。” 云霓用手指轻戳了一下乐清音的脑门:“你啊,心思都钻钱眼里去了。” 乐清音得意娇笑。 步行来到一家花店前,花店是圣威尔本地商人威里开的。 “啊,原来是米特列最美丽动人的两位姑娘来到了小人的店铺,小人可真是不胜荣幸。”年轻的商人向二女献上无尽殷勤。 “威里你的嘴还是那么会说话。” “女人的美丽就象是那天边的云彩,是应该用全身心去歌颂的。” “我们想要的不是歌颂,而是来自天边的祝福。” “啊!”威里轻轻拍拍脑袋,向二女眨了眨眼睛:“请稍等片刻。” 他跑到店后转了一圈,捧出一束香气溢人的桂花来:“高贵而典雅的花卉,带着来自远方的问候,希望二位能喜欢。” “谢谢。”云霓接过那束花,乐清音随手将一个大金锭放进威里的手中道:“礼尚往来,算是买花钱吧。” 威里也不拒绝,收着那金锭入了店里,看来美人固然养眼,金子才更为可贵。 。。。。。。。。。。。。。。。。。。。 回到使节馆,云霓随手将那束桂花扔到一边看也不看,手上却多了一张小小字条。 略略扫了几眼,云霓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样了,云姐姐?” “中秋决战,水清赢了。” “喔!那可太好了!咦?姐姐你怎么不高兴啊?” “仗是打赢了,可是战损不小,最糟糕的是,水清试图擒王的计划受到了破坏。没能抓到梁丘旭,他依然出不了惊虹。” “啊!”乐清音也遗憾地跺脚:“怎么会这样?” “只知道是寞子欧插了一脚,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铁血镇失去了最好的离开机会,水清也已经知道了若紫姐姐重伤的消息。他很愤怒,决定对惊虹人展开全面报复,所以。。。。。。他决定启用沉舟计划。” 一听到沉舟计划这个名字,乐清音好看的脸上也终于变了颜色:“此法过于歹毒,真要这么做吗?” “若紫受伤,是孤正帆干的。寞子欧的出击,可能也是出自他的授意。水清不惜自毁城墙也要活捉梁丘旭,却被这两人给肆意破坏,他若不报复,也就不是他了。唉,若是中秋一战能够成功,又何必如此。” 乐清音无奈地点头:“这样一来,惊虹真得是要彻底完蛋了,想必会有很多无辜者死掉吧?” “那是一定的,可非如此,铁血镇无法生存。” 乐清音银牙一咬:“既然如此,也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了。我这就打点行装,准备出发。” 云霓看了乐清音一眼,犹豫着说道:“此去惊虹,一路艰险,沉舟计划一起,各地惊变,必然骤起风暴。你自己。。。要一路小心了。” 乐清音微微一笑:“虽是去了龙潭,身边却总有许多人照应,也许还能有机会见到水清,纵死亦无憾。到是姐姐,此后就彻底孤身一人了。你坐镇后方,什么事都要你出马,千万小心在意。圣威尔人重财轻义,为人反复,许多事,都要姐姐一人独撑,却不要太过勉强,累坏了自己。”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二女对视一眼,同时流出苦涩而无奈的泪水,此时此刻,她们也只能向天叹息。 现在想想,不久的将来,如果寞子欧知道自己救出梁丘旭引发的是浅水清怎样的疯狂报复时,只怕也会后悔不已吧? 要想暗算浅水清,又怎能不付出些血的代价? 浅水清正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想要他死的人,注定要付出百万倍的生命殉葬! 。。。。。。。。。。。。。。。。。。。。。。。。。。。。。。。 天风108年,8月20日,由于受国际法限制,无法公开和正式为浅水清效命的雇佣兵化整为零,进入惊虹各个角落,准备展开浅水清交给他们的破釜行动。六天后,收到浅水清行动通知的云霓等人,也开始做好准备,乐清音带着浅水清和云霓交给她的特殊使命匆匆踏上了前往惊虹的道路。 破釜,沉舟,这两大行动成为浅水清计划中最后的也是最恶毒的针对惊虹人的绝地反击,注定将把惊虹人全面拖入黑暗的旋涡之中。 8月26日,圣威尔联合公国,大公爵斯波卡约发表了大陆通告,通告用最尖刻的口气,最恶毒的语言,狠狠嘲讽了惊虹国主一番,末了告诉梁丘旭,曼德教已经再度向两国边境增派一万圣堂武士队,惊虹和圣威尔曾经就边境五千平方公里的土地有过主权纠纷,如今圣威尔人要借此机会重新和惊虹人探讨一下此地之归属问题。 8月27日,黎国公然声称将正式接管在巴斯拉协议中,姬若紫正式送给黎人的西北边境的泛河区两千五百平方公里土地,所有惊虹驻军必须在两个月内全部撤离,否则黎人将展开军事进攻。 8月28日,枫国也表示,对原先的惊枫两地的边境线准确程度存在疑虑,因此要派出勘测人员重新勘测土地,毫无疑问,枫国人是要借此机会把他们的边境线向惊虹内部挪一挪了。 曾经的盟国在这刻纷纷表示出要趁火打劫的态度,梁丘旭得知此消息时,气得当场吐血。 9月2日,姬若紫的身体进一步好转,性命已然无忧,只是身体依然虚弱。多日后,消息传到浅水清耳中,浅水清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大气。此时,他越发关心与想念自己的女人们。 9月4日,梁丘旭为了应对大陆周边的虎视与威胁,决然公布惊虹与西蚩人的缔结姻亲一事,原本由于战事而推迟的的大婚将于两个月后重新开始。 此消息一经传出,再度引发世人震惊。108年已注定要让人们在无数个震世骇俗的新闻中度过,而这一则消息则彻底引发周边诸国大地震。来自枫,丘,黎等国的谴责纷至踏来,声称惊虹人是在引狼入室,自取灭亡。斯波卡约更是怒不可遏,宣称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这桩婚事。原本野心勃勃的抢劫计划,这下可有了大义上的名分----他是在为大陆和平而战!如果惊虹人不交出那五千平方公里土地,他就领兵攻打,自己来拿。 9月6日,乐清音来到火云城,与风娘子离楚等人见面,同时也见到了已经在暗中为铁血镇效力的明成亦。 当明成亦看到浅水清的又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火云城时,他心中一动,知道浅水清一定又有了新的手段来对付惊虹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一次,浅水清的手段比前番他所有使用过的手段都要狠辣恶毒上百倍! 第一百二十章 破釜沉舟(下) 白天有事,今天两章提前更了 9月2日。 火云城。 追日站在书房前,恭敬道:“大人,霸业城来的消息。” “何事?”严真平的声音沉稳依旧,右手执子落下:“将!” 诡八尺托着下巴苦苦思索。 随着时间的流逝,严真平对这种象棋的理解渐渐加深,诡八尺要赢他可是越来越不容易了。 “是关于寞子欧的,霸业城对他的决议出来了。”追日道。 严真平头也不抬:“你先不要说结果,让本官猜上一猜。。。。。。如果本官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先广发通告,声称寞子欧违背君令,擅自出兵,破坏公平决战,要予以严惩吧?” “大人英明,霸业城正欲借此澄清名誉。” 严真平敲敲诡八尺的小脑瓜:“你来猜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处治。” 诡八尺随口道:“处治有功之将,需以道义搏人心,当以先惩其罪,再奖其功,以显其大功无私。然,惩其罪者,可重之,奖其功者,可轻之。奖惩并用,看上去大公无私,内则包藏祸心。所以,严大人后面没说出来的部分,应当是,念其救驾有功,赏罚并用。赏者,赐府第金银,加俸禄银饷;罚者,当削其职,贬其官。至于具体如何削贬,我就猜不出来了。” 房外的追日眼睛一亮:“佩服,佩服,小哥儿想不到对官场政治竟了解得如此深刻了。没错,正是如此。寞将军虽立天功,但所获封赏不过宅田府第,所受惩罚,却是削官去职,赏罚不公,罚大于赏。” 夜莺忍不住问:“好歹也是立了救驾之功的,怎能如此对待?就不怕天下英雄心寒?” 诡八尺立刻道:“官场之上从来如此。至于所谓心寒,本就不必担心。还怕没人抢着立功升官吗?谁不知道寞子欧会有今天,完全是因为他当初抛弃百官所致。” “那也总该有个合理交代。” “应当是有的。”诡八尺点点头,问追日:“该还有个什么障眼法掩人耳目的吧?” 追日立刻道:“将军是做不成了,只能做领兵小校,念其才华,让他回寒风关继续听用了,名义上给他个机会,再想起来怕是困难。” 严真平耻笑:“八成还是看在孤正帆的面子上,能如此已经是很不错了。唉,孤正帆啊孤正帆,你还算没完全抛弃你这个心腹爱将。” 诡八尺撇撇嘴:“王城那边借着处罚寞子欧,顺便又把我师傅骂了一顿吧?” 追日笑笑:“那是自然的,这些日子,霸业城和采桑光打嘴仗了。”不知不觉间,追日对这个刺杀他家大人的小家伙也有些喜欢起来,有事没事在书房外也能和他开几句玩笑。 诡八尺不屑道:“手底下不硬的人,通常都是嘴上硬。” 严真平眉头一挑:“说得好。” 诡八尺嘻嘻一笑:“我师傅教的。所以他常跟我说,对于那些嘴皮子耍得厉害的人,你若是说不过他,就不必多费唇舌,直接给他来上一拳,世界就清净了。” 严真平有些愤怒:“哼,匹夫逻辑!强盗逻辑!真正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他是文官,全仗一张嘴吃饭,对浅水清的如此教导自然是愤怒不已。 追日噗嗤一笑,退了出去。既然这一老一少都猜出了寞子欧是个怎样的结局,他也没必要在这里汇报了。 诡八尺也不和严真平争辩,继续埋头苦思,眼下这盘棋,严真平胜势已定,看样子是赢不了了。想了半天,他一推棋盘道:“我输了,你问吧。” 严真平笑笑:“赢你一局当真不易。这一次,本官要问你个比较重要的问题,希望你能认真回答。” “你说。” “中秋一战,浅水清无功而返,虽获胜利,却没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在这种情况下,本官相信他一定还有什么后备计划。” “后备计划是肯定有的,不过也不能说是后备,其实是早就准备好的,只不过梁丘旭突然冒出来个御驾亲征,使我师傅以为可以一战功成,也省了后边的计划。但是现在看来他还得继续他原来的计划。” “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你师傅的后备计划得了?” “如果这也算问题的话,那就是吧。” “小子,不要取巧,本官的正式问题还没有问呢。你师傅虽然教过你很多本官并不欣赏的教条,但本官相信,他至少该不会教你如何耍无赖吧?” 诡八尺嘿嘿一笑:“老头你真难对付,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师傅后边还打算干些什么吗?兜那么多***做什么?” 严真平无奈道:“你这小鬼,滑头得很,不多兜几个圈,怕绕不出你真正的回答啊。” 诡八尺立刻叹气:“其实,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我也知道你为什么如此关心这件事。可是严大人你想想,你要真知道了我师傅的计划,还不得想着办法把消息送出去?万一被我发现。。。唉,老实说,这么些日子处下来,跟你也学了不少东西,大家都快做成朋友了,我是真不舍得杀你啊。” “本官可以保证,绝不外传此事。” “就算你不传,我怕你从此以后也睡不安枕啊。” 严真平心中一颤:“你的意思是,你师傅的后备计划很可怕?” 诡八尺看着严真平,良久才说道:“早在平阳大战后,我师傅就制定了一连串的计划,民乱与掘坟其实都只是冰山一角。这一直没有动用的计划,才是真正的,足以毁灭惊虹的计划。如果寞子欧不救梁丘旭,惊虹至少可以少死数百万人。” 这话听得严真平浑身剧颤,他一把抓住诡八尺:“你快说,到底是什么计划?” 诡八尺看看夜莺,夜莺点了点头,诡八尺这才开口:“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你也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师傅的这个计划,叫破釜沉舟,意思就是。。。我铁血镇和你惊虹一起完蛋,同归于尽!” 夜莺冷冷接口:“所谓破釜沉舟,其实是由破釜计划和沉舟计划两个部分组成。破釜计划就是在事先制造好惊虹混乱的基础上,派出大量战士冒充平民,流寇,强匪,四处袭击,焚烧,摧毁惊虹各地农田,破坏道路,毁坏堤坝,制造灾难。我们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要让惊虹人的土地,颗粒无收,度过一个历史上最大的大灾年!” 诡八尺接口道:“而沉舟计划,就是通过对惊虹各地钱庄商号的打击,彻底瘫痪贵国的经济命脉,使其出现金融崩溃现象,导致物价飞涨,经济瘫痪。如此一来,缺银的惊虹,将因为无钱从国外购买粮食,坐看国内粮荒却束手无策!” 严真平听得瞠目结舌,整个人已僵直成一具木偶。 。。。。。。。。。。。。。。。。。。。。。。。。。。。。。。。 浅水清的破釜沉舟计划,就是针对惊虹帝国的农业与经济这两条重要命脉而来。与他前面所制造的种种混乱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瞄准的是对方的基础产业链下手,相同的是,他使用的手段,依旧是金钱这根大棒。 中秋大决战之后,浅水清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想要离开惊虹又得再过上一段时间。他的耐心终于被逼到了极限,原先一直犹豫的计划也终于被提上了日程表。 与计划中有所改变的是,他没有再派出自己的战士来执行这次的任务,而是转而委托更适合执行此任务的雇佣兵军团来进行。 8月20日起,浅水清就秘密派遣大量雇佣兵前往惊虹各地。此时,在经历过最初那段混乱的春耕季节后,已经进入收获季节,田里大片大片的青稞,水稻,玉米,高粱,棉花,小麦等各式农作物,均已纷纷长成,结出果实。 然而没有天灾,不代表就没有人祸。 浅水清的毒辣,就在于他要一把火烧掉所有惊虹地里的庄稼,让这一年的秋天,人们再也无粮可食! 浅水清以高额悬赏,邀请所有的雇佣兵,进行对惊虹本地农田的破坏。他们将向蝗虫一样从各个地方焚烧农田,让整个惊虹的农业生产根基被一把火烧个精光。而他早先散播在惊虹各地的四百名战士领导的民乱,则将成为他的替罪羔羊,主动为浅水清承担一切罪责,将惊虹焚粮事件演变成一场内部动乱的结果,使浅水清逍遥于民愤之外,而没有及时处理好这一切的惊虹官府,将成为此次行动的最大受害者。 可以想象,已经处于一片混乱中的惊虹,对这种针对国内农产业的攻击,根本不可能有自保之力。在这个盛夏时节,只要几把野火,就可以轻松地将一整片庄稼地烧成灰烬! 为了保证行动的突然性与伤害的最大性,浅水清甚至规定好了动手的时间,具体的行动计划。 与此同时,乐清音则将负责另一件大事--大力打压惊虹商家,造成惊虹内部的金融混乱趋势,使得惊虹官府无法迅速筹集资金从国外购买粮食,平息祸乱。而要想做到这一步,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挤提钱庄来进行。早在乐清音来到惊虹之前,云霓就已经通过贝里曼等人将大量的银钱存入惊虹各地的钱庄。这笔银财数额巨大,有了圣威尔商人自己的,也有天下云家,鸿家,水家的,更不乏浅水清后来放进去的一笔劫掠之财。而赤风婉支援的那笔银财,也被浅水清先后托水中莲等人存进了惊虹钱庄。 乐清音的到来,就是执行挤提任务,务必通过对钱庄的打压,造成对惊虹国内金融经济的根本性破坏,为三个月后惊虹国内的颗粒无存进一步奠定基础。到时,无粮可食的老百姓,将会奋而揭竿,惊虹国内面临的就不再是混乱局面,而是彻头彻尾的全民反叛的大风暴了。 利用高额悬赏雇请大量雇佣兵为其四处焚烧粮田,引发饥荒,同时命乐清音挤提钱庄,制造金融混乱,正是浅水清为惊虹人准备的第三股风暴。 运用金钱这根大棒,浅水清一口气制造出三股完全不同的风暴,玩了个一鱼三吃的做法,可谓将金钱的价值利用到了极至,也将惊虹人推向黑暗的深渊。 其实浅水清早就可以这样做,但他一直拖到现在,一方面是为了让准备工作更加完善,另一方面也是在寻找不必用这最后的方法而可以走出惊虹的机会。 然而寞子欧救走梁丘旭,将浅水清最有希望的逃出惊虹的计划破坏,同时还杀死大量的鹰扬旗战士,孤正帆更是将姬若紫刺成重伤,这一系列事情终于将浅水清彻底激怒,他的报复也随之展开,在这场看不见光明的斗争中,他不再祈求能活着离开惊虹,而是发誓要把所有惊虹人一起拉入地狱。 听着诡八尺和夜莺两人娓娓道来,严总督严大人怔立当场,半响无言。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暗中经营许久的浅水清,在私底下竟还藏了这么一手凶狠毒辣的招数。 他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惊虹人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与历史上所有的入侵者最大的不同就是,别的入侵者都是在想尽办法要打进去,他们想要的是土地与财富,而不是动乱与毁灭。因此他们不会采用愚蠢的消灭农业生产,毁坏金融秩序的方法去打击敌人,因为那意味着就算拿下一个国家,也只是一片千里焦土,毫无意义可言。可是浅水清却不同,他人已经在惊虹了,他想要得不是如何打下这个国家,而是如何离开这个国家。这个完全相反的战争需要,注定了他的做法会和许多人有所不同。如果他出不去,那他就不惜与这个国家共同完蛋。 完全不同的政治需要,导致出完全不同的战略思考,从一开始,浅水清就在用与别人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来解决属于他自己的难题。惊虹人没有看到浅水清与敌偕亡的决心,也就不可能意识到浅水清的所有布置与准备。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在听过这一切后,严真平干哑着嗓子道:“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夜莺回答:“9月12日到9月28日,到那一天,我铁血镇进入惊虹就整整一年了。这是他为自己被困在惊虹,给惊虹人的周年献礼。” 严真平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我惊虹地大物博,他不可能在十六天里烧光我惊虹所有田地。” “水清对这个计划准备了许久,他早就将所有情况皆考虑完备。严大人,你当明白,其实他并不需要烧掉所有的粮田。除非是象麦加那样的产粮大国,否则一个正常情况下正好可以自给自足的国家只要有百分之二十的粮食供应不足,就会引发饥荒,并产生动荡,粮价甚至会因此暴涨二十倍以上。如果这百分之二十的粮田焚毁全部是发生在一个地区,那么整片地区都会因此陷入狂乱之中。这可比之前的混乱与暴动,要大得多。如果粮田被焚超过百分之三十甚至四十以上,那么整个国家就能饿死一半以上的人!以前的混乱,只如蚁蛀大树,而这一次的混乱,却是海啸掘堤了。而为了他这个计划,他大概会派出所有他能找到的帮手,不仅有那些雇佣兵,或许还有一些为钱卖命的地痞,流氓,山匪,土霸,马贼,水盗等等。。。他准备了已太久太久。他不缺人,也不缺时间。” 严真平听得目瞪口呆,颓然坐下。 他终于明白了。 再没有谁会比他这样的老牌政客更明白物资供应上的需求不平衡导致的物价变化了。尽管农业社会尚未走到高度发达的金融体系可以影响一切的地步,但是日趋完善的货币系统同样对封建社会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而这种影响力的基本表现,就在于它通过最原始的手段来完成经济作用的一大功能----通过物价调整来调节供应。 当物品短缺时,就涨价,当物品供应充足时,就降价,以此来调节进出,平衡供需。在商品经济的原始阶段,这是它最典型的一大基础作用。 然而经济不是物理,不会遵循能量守恒定律,不是物资的供应减少了百分之一,价格就上涨百分之一。恰恰相反,在贪婪的商人眼里,有很多商品哪怕供应出现百分之一的减少,都能使物价提升百分之十,甚至是百分之百。 粮食就是这一类最典型的代表性商品。 农业社会里,商品被划分为最基本的两个层面----必需品和非必需品。 而粮食就是必需品中的重中之重。 人们对粮食的需求不会因价格的涨跌而增加或减少,因为人总要吃饭,不吃就得饿死。所以通过物价调整来控制粮食供应,不是在通过降低对方的购买欲望来限制销售,而是通过价格飞升到超过对方的购买力来限制销售。只有在老百姓的购买力达不到粮价标定的基础上,才会出现供与需的短暂平衡,而这份平衡的代价,则是大批的老百姓因为无力购买粮食而活活饿死。 时代的限制,使封建社会缺乏完整而高效的粮食控制体系,国库存粮完全不足以弥补高达百分之二十的粮食缺口,物价成为唯一的控制杠杆,大量缺粮的情况下,粮价的飚升成为显而易见的现实。 乐清音对各地钱庄商号的打压,不但使惊虹官府无钱从国外买粮,同时也进一步迫使民间经济混乱,使得粮价以滚雪球的形式急剧扩大,从而引起全国各地的物价飞涨。人们会发现,曾经的那个繁荣强大的国家,在面对这样一场大灾难面前,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大量的粮商会囤积粮食,待价而沽,大批的百姓将无粮可食,混乱将如瘟疫,在全国各地蔓延,无钱可用的惊虹官府,则将面临有史以来最可怕的统治危机。地处南方,水土滋润,长年以来自给自足的惊虹人,不虞天灾的同时,从未想过人祸更甚于天灾。而这一次,浅水清要带给他们的,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灭顶之灾。 缺乏有效应急机制的封建年代,对类似这样的灾难完全无法避免,再加上铁血镇伺机而动,惊虹人的这个冬天,将注定难熬。 一想到这,严真平再也坐不住了。 他站了起来:“我要给廉王写封信,请他无论如何,立刻说通陛下和太子殿下,放铁血镇归国,我希望你们也能写封信给浅水清,请他暂缓行动。可好?” 夜莺和诡八尺对看了一眼,诡八尺点点头道:“你可以劝廉王出面游说梁丘旭,但在我军行动之前,你不可泄露此事内情,若惊虹人依然不同意放铁血镇归国,那就只有与敌偕亡一条路可以走了。” 严真平无奈点头:“尽人事,听天命,若天要亡我惊虹,我严真平无话可说。” 诡八尺冷冷道:“若天不亡我铁血镇,也不亡你惊虹,那么严大人,我希望你能归顺我天风帝国,就当作是我同意你写这封信的报酬吧,你看如何?” 严真平长叹一声:“若浅水清能手下留情,让我惊虹少死一些无辜,我可以考虑。” “严大人,只要梁丘旭肯放我铁血镇回国,我们是愿意为惊虹人补充这些粮食,重新稳定惊虹乱局的。这一点,我诡八尺可以向你保证!” “若如此,我严真平代惊虹百姓感谢诡公子,从今以后,严真平愿为公子鞍前马后,听凭趋策!” 严真平一躬到底。 诡八尺开心地笑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黎明前的黑暗(1) 火云城。 夜。 总督府里的侍卫,已经全部撤了下去。 严真平在看书,诡八尺在练字,夜莺则开始学起了女红,尽管大家都还没有走出书房,但是有些事情已经在不知不觉见起了变化。 现在严真平已经在正式教导诡八尺一些书本上的知识,而不再需要他用赢棋的方式讨教了。 “霸业城还没有来消息吗?”诡八尺一边临摹字帖,一边问道。 “做事要认真,不可轻易分心。好好练字。”严真平道。 诡八尺吐吐舌头:“做军人和练字有什么关联吗?” “修身养性,陶冶性情。沙场征战,气血激扬,若想在百万军中从容镇定,指挥有度,就先要有一颗能够随时保持冷静的心。你现在年纪还小,自以为自己最大的问题是经验不足,威望不足,其实你真正的大问题是心浮气燥,缺乏耐性。这是小孩子的通病,做一些水磨功夫,慢慢磨砺一下自己,对你有好处。” “哦。” 严真平笑了,这小家伙最大的优点就是虚心好学,只要人说这么做对他有好处,他就一定乖乖接受。 曾经的刺杀者,俨然成了被刺杀者的学生,也算是蔚为奇观了。 一则“商文序”临摹完毕,诡八尺把字交到严真平手上,恭敬地听其点评,严真平看都不看,就把字帖搁在一旁:“把你刚才临摹过的内容背一遍。” “啊?”诡八尺傻了眼:“你刚才让我练字,又没让我背书。” 严真平一笑:“商文序是惊虹丞相益子谦早年之作,这个人虽说有些迂腐好色,但为人还是有些见识能力的。我让你临摹他的字,不仅是让你学习他的书法,更重要的是让你理解他的一些政治思想。虽然我二人观念不同,但是很多时候,正因为观点不同,为避免个人狭隘之见影响个人,所以你才更要博采众家之长,补自身之短。你师傅虽然不算是一个好师傅,但有一句话他说得很对,我很喜欢。那就是徒弟若不能超过师傅,那是师傅的耻辱。因此,我才要把益子谦的这篇商文序交你临摹。你只临摹其字,却忽略你文章本意,那就是说,你只注意了其表,而忽略了其里,是为大忌。我没说让你注意内容,你便不看,如何能行?学生者,首在好学不倦,抓住每一次时机,孜孜以求学问。老师教一,学生反三,如此才能有所作为啊!” “是,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再临摹一遍。” 继续临摹的过程中,严真平也为他讲解这篇商文序本意真要,这篇商文序是益子谦早年论朝廷重农抑商之必要性写给当时的惊虹皇帝的。当时的惊虹深受圣威尔人日益扩大的财富刺激,因此想进一步扩大国内商业生产水平的发展,所以有人从制度上提出平衡农商从业者的地位,刺激国内经济。 益子谦对此提出了激烈反对,认为此举弊大于利,并写出了这篇商文序,尽管文章有其巨大的时代局限性,但是我们依然可以看出,为什么当时的古代政治家,都极力反对农商平等,做出重农抑商的政治决策。 举凡一个国家的发展,无论怎样变化,大体都是从基础农业社会向混合型政治经济体制过度。这其中,越是发达的国家,农业在国民经济中所占的比例就越小,大量的人员从事工商业发展,可以有效推动国家经济收入,充实国库。即使是在遥远的封建社会体制下,这种认知依然存在。然而有所不同的是,封建体制下的官僚们,之所以不提倡商业,主要是由于趋利性行为,会导致大量农业生产的荒废。而农业是国家存在的基础产业,是万万动摇不得的,因此在后世的许多改革中,当人们发现工商业体系过度的蓬勃发展,会导致农业生产者的积极性下滑,大量的农业人口转而从事其他产业,大量农田因此荒芜,国家农业生产面临巨大的考验,在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前,他们只能采用重农抑商的制度,来保证自身农业的稳定性。 无法在金钱上使两者平等时,他们只能在地位上,使农业生产者的地位高于商贾,从而避免农业人口从事者的急剧凋零。 因此很多人以为,重农抑商是当时的政治决策者一个愚蠢的缺乏远见的行为,但事实却是,在当时不够发达的生产力条件下,足够的人力,是唯一保证农业基础稳定的条件,无论如何不可轻忽。 也因此,在封建大帝国时代,通常有这样一个怪现象:即,明明是重农抑商的社会制度,但是随着商业生产的多样化,人们财富的增加,大商贾们完全有资格跳出这个地位怪圈,通过手中庞大的财富操纵当时的国家政治,并为自己谋取利益,然而事实却是,花了大价钱买来官位的商贾们却又都不会反对重农抑商的基本理念,以避免国家根本的动摇。 在这里,农业是根本支柱,经济是运转农业的链条,假如说经济出现问题,那么这根链条就等于生了锈。农业出现问题,那么根本支柱就会倒塌。一旦这两个产业共同出现重大问题,整个帝国都会为之倾斜,倾覆,并最终走向灭亡。 益子谦的这篇商文序就是从这个角度加强诠释了此一理念,尽管后世的人有太多太多理由可以对此表示不屑,但在当时,此理念确实在官僚中确实相当盛行,由此可见,当时的惊虹官府风气,依然是以保守为主。而保守派并非一个贬义词,在某种程度上,它也代表了稳定。 对政治而言,稳定大于一切。 此刻严真平认真讲述着惊虹国内的一些政治风向和基本理念,诡八尺一边听,一边认真书写着商文序,一老一少相得益彰,直到离楚灵巧如猿猴的身影突然出现,轻叩书房小窗,露出一张笑咪咪的脸道:“你们到是在这里过得自在啊,又是讲课又是教书。” 诡八尺一激动,正要弃笔大叫,严真平已冷冷道:“事情没做好,不可随意停下。” 诡八尺立刻低头继续写字。 浅水清对他的教导是放任自流式的,很不负责任的甩重担到他身上,让压力伴随他成长,其余不管不问,严真平对他的教育则是严格督促,循循善诱,一步一个脚印的来,两种教育方法各有其好处,放在诡八尺的身上,其进步可说日进千里。 这刻严真平头也不抬道:“既然有贵客到了,就请进来一坐吧。” 离楚把头一摇,笑道:“我受乐夫人之命,来带八尺走。” 严真平心中一颤:“乐夫人?。。。是乐清音吧?如此说来,她已经来了。既然带八尺走,那是不是霸业城有消息了?” 离楚佩服道:“严大人果然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我们的消息比严大人您稍微早一些,知道了一些事情,事起匆忙,怕是不得不立刻离开火云城了。” 诡八尺头也不抬,一边练字一边道:“离楚大哥,你说吧,发生了什么事。严大人已经答应帮我们了。” “哦?”离楚颇感惊讶:“这到是有趣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离楚免费奉送严大人一个消息,也算是帮严大人坚定一下信念。” 严真平苦笑:“看来,陛下对我那封信十分生气。” “雷霆震怒,声称严真平位居四省总督之位,不想着如何精忠报国,竟然要惊虹放弃帝尊,甘为属国,还要放走笼中困兽浅水清,此举等若背叛。已经命人来将你削职问罪了。这一次,我们也帮不了你了。” “派来抓我的人什么时候会到?” “最多三天就到,严大人,和我们一起走吧,这一次你是不可能提前收到消息得了。” 严真平闭上眼,一句话都没说。 诡八尺则轻轻道:“不急,等我练完这副字帖再说。” 严真平笑了,没能在自己国主身上得到的欣慰,却从眼前的小男孩身上得到了,不说别的,仅此一份定力,已足以让他满足。 他点点头道:“追日,出来吧,你当已经听到离楚先生所言。” 追日的声音浑厚如山:“追日一生跟随大人,大人去哪,追日也去哪。” “去告诉夫人他们,立刻打点行装,准备上路。” “是!” 过了一会,外面的人匆匆将行装打点完毕,诡八尺大笔劲挥,终于在最后下笔写道: “兔子搏鹰者,绝死一扑,以小搏大。鹰虽矫健,奈何折翼失空,一蹶不振。 农商二者,为惊虹双翼,铁血镇虽为弱兔,却可击其两翼,使空有利爪坚牙,惟望兔兴叹。 天下茫茫,此后任矫兔来去,天下苍苍,无雄鹰容身之地。 浅水清之徒诡八尺向惊虹梁丘旭致敬,望陛下今后好自为之!” 写完这句话,将书纸郑重放在案上,诡八尺道:“我好了,可以走了吗?” 严真平长叹一声道:“走吧,此地于老夫再无可留恋之处。” “最好带走官印,让你的继任名不正言不顺些。”诡八尺道。 严真平呵呵笑了起来:“就你小子鬼机灵,也罢,带就带吧,把能带的都带走,如今我还是这四省总督呢,咱们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城,谅也无人敢查本官!” 夜莺轻轻一笑,同样留在那书案上的,正是自己学绣的苍鹰搏兔图,只是没想到到了诡八尺手中,却变成了兔击雄鹰,以此来影射铁血镇和惊虹之间的关系。 当严真平跟随离楚,诡八尺等人走出总督府的那一刻,只见府外乐清音笑意盈盈走下马车,向严真平施了一礼:“清音见过总督大人,能得总督大人追随,我铁血镇上下人等,均感欣慰。清音在此代夫君谢过严大人了。” 天风108年,9月16日夜,被挟持了整整九十八天的严真平,突然放弃官职,跟随那个挟持他的小家伙诡八尺一起落跑,最终转投天风,加入铁血镇,此举震惊大陆。谁也没想到,在经历了漫长的劫持生涯后,被挟持者与挟持者在身份关系上竟会产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实在是天下一奇。 然而震惊世人的消息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 由于霸业城拒绝了放铁血镇归国,浅水清毅然决定全面发动破釜沉舟计划,在农业和经济上对惊虹人予以狠狠打击。 9月19日,已经延迟了七天的破釜行动终于全面展开。浅水清下令的全面发动,终于在惊虹各地引起一片焚天大火。 为数高达八万的雇佣兵战士,还有浅水清其后又先后派出的五千战士,以及其早先秘密派出的四百战士在各地组织起的力量,纷纷在这刻露出狰狞獠牙。 他们分散各地,于暗夜中悄悄出动,在那田间垄上,肆无忌惮地焚烧一切可以焚烧的农作物,将惊虹人一年来的生产均皆化为灰烬。与此同时,乐清乐的行动也正式展开。位于惊虹中部的几大商业重镇,均未能逃脱天风人蓄谋已久的大力打压,散播的谣言使得一批又一批百姓加入挤提钱庄的队伍中,惊虹国内的生产,经济在数天之内,受到暴风雨狂袭般的重创,到处都是一片凄风呖雨。。。。。 作为铁血镇进入惊虹的周年献礼,灾难向洪水一样淹没了整个惊虹。 惊虹人的乱局,就象是一场蝴蝶效应。浅水清在这边挥了挥翅膀,引发的是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大动乱。混乱象滚雪球般迅速增大,不仅囊括了整个惊虹,甚至连其周边国家都深受影响。这场动乱,在起初属于积聚力量的时刻,所以不显山不露水,但到后来,却是一下子爆发,令所有人都惊头烂额。因为这场混乱而死去的人可以说不计其数,浅水清在止水的杀戮,甚至还没有这里死去人的十分之一多。尽管在止水,他血香祭大旗,战必屠城,但那时是以震慑为目的,并不阻止百姓逃跑,很多时候,参与屠城的官兵,当他们以整齐的列队姿态进行横扫时,明明就有百姓在他们前面几十米处,他们却不加理会,并不追击,只是一路走过去。只有一些顽固的,准备不及时的,又或被吓的手脚瘫软之人才会被杀.因此真正被他杀死的人,其实少之又少,反到是恶名引来一大串.这也是为什么易星寒的护民军如此急速壮大的一个原因----难民远比死人多太多。 而在惊虹,尽管浅水清的做法破坏性更大,死的人也更多,国家因此产生的动乱也极具频繁,但由于其手法更阴险,隐蔽性也更高,其在惊虹国内的形象却要比在止水高大的多。 用各种手段,诸般手法,积极挑起各方矛盾,让惊虹这个国家彻底混乱起来,正是浅水清想要看到的。惟有如此,他在惊虹才有生存下去的资格,惟有如此,他才能浑水摸鱼,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这种手法,比他在止水的纵横屠戮要高明一百倍。整个人的指挥水准,计谋策划能力都再获突破,思考问题也更加清晰,完整。 如此行为,这般手法,真正是已经阴损到家。假如说他在止水纵情杀戮,还是为了云霓这个终极目的的话,那么现在在惊虹,离开这里,就是他全部的意义。 目标虽不同,但理想与生命,却同样重要,同样值得为其不择手段。 让浅水清飞黄腾达,以少击众的这两场灭国大战,注定了要背负无数血腥负累,这在其他将领也是极为少见的。对于浅水清来说,他只能希望,从今以后都不要再有这种以少打多的机会了。 毕竟他从未将这种杀戮视作乐趣,这是他与以往所有的残暴将领最大的区别。 人若不能拍着良心做事,便只有抹着良心做事了。浅水清对此,也只能悠然长叹。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黎明前的黑暗(2) 得得的马蹄声敲破了黎明的宁静,马车摇摇晃晃地在崎岖不平的泥泞路上行走,几乎将严真平颠得骨头都要散了架。诡八尺和夜莺却仿佛没事人般睡得安稳。 走过那段难行的山路,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世界。 铁血镇的军营扎出一片雄浑与刚强的军人世界,严真平的眼前为之一亮。 当马车出现在军营前时,一飚精悍铁骑汹涌奔出,为首的是一员白袍战将,天鬃马神骏高大,却掩不去马上将军的自信风采。 马车停了下来,离楚跳下马车道:“严大人,浅将军亲自来接你了。” 马车里的严真平咳嗽了两声:“听这个名字听了有一年,没想到彼此竟还有见面的时候。” 浅水清此时已策马向马车踱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大笑道:“相见只是开始,以后还要共事呢,严大人肯屈尊入我铁血镇,是我铁血镇上下人等的大幸。铁血镇纵横惊虹一年来,早就对严大人之能力钦佩之极,如今有机会合作,那是老天开了一回眼啊。” 严真平终于从马车中走了出来,面对浅水清,捋须笑道:“将军过誉了,那段时间里,想必铁血镇上下人等,个个都巴不得我早点死吧。” 浅水清也回笑道:“彼此彼此,刺杀对方,正是对对手能力的一种肯定。他梁丘旭就是想让我刺杀他,我都不愿意呢。谁知道他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若是换了个有能耐的君主上来,我还得为此头疼呢。当然,也幸好八尺未能成功,否则我浅水清哭都没地方哭去。严大人这样的人物,可是我铁血镇的宝贝啊。” 两人一见面就说笑,先冲淡了彼此之间的隔阂,以为后面的相处制造方便。这两个人都是心思玲珑之人,相当懂得说话的技巧,但同时又都想试探一下对手,看看对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因此严真平故意婉转提起刺杀之事,看浅水清如何反应,浅水清则回以光明磊落的回答,既捧了严真平,又变相地道了歉,比一见面就喊着请恕罪的话要高明许多了。 “严大人一路辛苦,路上还算太平吧?”接严真平回去的路上,浅水清有意无意问严真平。为了说话方便,严真平也要了匹马骑,别看是个文弱书生,骑术到还不错。 “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总督大人了,以后浅将军可以直呼名讳,不必客套。” “那我还是叫先生吧,正好水清关于惊虹还有许多事要请教严先生。” “也好,想当初我在霸业城讲学时,人人都是如此称呼本人。想不到时过经年,如今又做回了老本行。至于说请教嘛,不敢当,我看浅将军处事,对人心人性掌握得甚是透彻,我这一路前来。。。。。。浅将军,烽烟四起啊。” 说到最后四个字,严真平有意无意看了浅水清一眼,浅水清怔怔望着远方,良久才叹息一声道:“先生是对我的作为有所不满吧。” “站在铁血镇的立场来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站在惊虹的立场来看,浅将军造孽深重。”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浅水清苦笑道:“严先生,最可笑的就是,直到现在,铁血镇还在以正义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 严真平点点头:“止水一地,你血香祭旗,以一万人平定一国,所造成的杀戮却是最少,但止水民众皆骂你是屠夫,恨你入骨。惊虹一地,你打着正义之师的名义,几乎毁掉了整个国家,但是很多老百姓却至今都怀念着你的好,他们甚至渴望铁血镇能再度过来行侠仗义一番,哪怕是饮鸠止渴,至少毒死也比渴死好。善恶之间,孰能预料,天下百姓不明白,但浅将军对是非善恶却看得明白,虽屠戮止水,而问心无愧,虽行侠惊虹,却自愧难当。将军,你可以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过你自己啊。” “我没想过骗任何人,更没想过骗自己。”浅水清淡淡回答:“无论在止水,在惊虹,对我来说都是一样。我的信条就是:做为一名军人,我只对我的士兵负责。” 严真平同样意味深长地回答:“这就已经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了。” 接严真平进了军营,为他引见了铁血镇诸将之后,浅水清道:“很惭愧,到目前为止,我铁血镇依然无法有一个固定居所。虽然惊虹暂时对我们无力发动大规模反击,但是我们却不能不未雨绸缪,因此只能离开采桑一带,转战四方。严先生入了我铁血镇,今后的日子,要跟着一路劳碌奔波了。” “我想,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太久了。不过我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将军为我解惑。” “先生请讲。” “根据这些日子我和八尺的接触,我发现将军其实并不是一个残忍嗜杀之人,至少你从未将此视作是一种乐趣,因此尽管你制订了这份破釜沉舟计划,但我依然相信,你的目的只是想要敲醒惊虹。只要他们肯放铁血镇归国,你还是会拿出大笔钱财买粮救济惊虹,不知我这么说可对?” 浅水清点点头:“这是最理想化的目标,我希望混乱方起,梁丘旭就能发觉问题所在。他要是够聪明,这份威胁下他就该赶快低头。如此一来,我能想办法尽量减少无辜者的牺牲。” “可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我担心,陛下。。。梁丘旭他不会那么轻易低头,怕是要惊虹饿莩遍野,千里哀鸿之后,他才能做如此考虑了。” 浅水清长长叹了口气:“抱最好的希望,承担最坏的后果。我浅水清不会后悔我做过的事,不管死了多少人。。。我都不会后悔。” 严真平立刻道:“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一旦真要如此,惊虹举国无粮,铁血镇又凭何生存?你们现在可是以战养战,就地取粮啊。没有了这些,你们拿什么坚持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不要告诉我你们想和整个惊虹耗,如果对耗的话,浅将军就算是天纵之才,也不可能耗得过举国之力。” 浅水清笑笑:“八尺,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是。严先生,其实早在半年前,我姬姐姐借道失败后,就安排了一条秘密运输线路。现在每天都有大量的商人以各种名义进入惊虹,向我铁血镇输送物资。我们在南部已经有了自己的秘密物资基地,又有了这条物资运输线,就算是不再就地取粮,也能支持很长时间。所以,惊虹肯定没法比我们撑得更久。” 严真平怔然,半响终于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这样说来,铁血镇的未来,已注定是一片光明了。” 方虎傲然道:“那是自然,用浅少的话说,那就是我们已经走过了最黑暗的时刻,即将拥抱黎明了。” 下一刻,外面的士兵突然闯进来,抱拳大叫道:“来了火云城的急信,是乐夫人发来的。” 诸将都道:“一定是又有什么好消息了。” 浅水清也笑道:“念。” “是!”那士兵大声展信阅读:“字谕水清我郎,自三天前起,不知为何,进入惊虹之圣威尔商人突然大量减少。我方物资运输出现重大问题,暂时停滞。。。。。。。” 浅水清脸色大变,一把将信抢了过来,亲自哆嗦着念了出来:“供应渠道突现问题,不知所为何故,我正命人努力查寻,试图联系云霓,然,此番变故以前从未有之,云霓为保粮道畅通,从无懈怠,我担心情况有变。。。。。” 再读不下去了,浅水清和铁血镇诸将彼此面面相觑。作为破釜沉舟计划最重要的支持,圣威尔运输线无论如何不容有失,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它却突然出问题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浅水清不知道,也没法知道,但他知道事情一旦出现了坏的预兆,那么更大的可能,就是一路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 水中棠急道:“怎么会这样?咱们可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这条线上的。这大半年来都没出过任何问题,怎么到了现在最关键的节骨眼上,它却反而出问题了呢?” 浅水清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这就是命运了。一年前的今天,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带着铁血镇上下将士满怀期望,等待暴风军团发起对寒风关的进攻,结果,我却等来了义父身亡的消息。一年之后,我苦心策划了破釜沉舟行动,不惜害尽天下,只为走出惊虹,但老天爷却偏偏不愿给我机会,非要让我们和惊虹人来个同归于尽。老天待我,从来不厚,我已经麻木了。” “将军不可如此说,也许只是暂时出现问题而已。”严真平忙劝慰道,此时此刻,他已经和铁血镇站在一条战线上,无论如何都不希望铁血镇有难。 浅水清却苦笑道:“严先生,真对不起,我理解你的好意,但是很遗憾,我必须告诉你,铁血镇要做最坏打算了。运输线一旦出现问题,就不可能会是小问题,我很担心,要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听到全面中断的噩耗。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劳烦先生与我一起受苦了。” 严真平愕然,终于还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 9月28日时,圣威尔联合公国发出大陆通告: 通告声明,圣威尔人发现,天风人借走廊租借之机,暗中秘密运输战略物资进入惊虹,交付铁血镇使用。此举违背了走廊租借法案,因此圣威尔人将全面暂停走廊租借。同时警告所有圣威尔商人,一律不得帮助天风人带货进入惊虹,否则视为叛乱。此提议为奥布赖特二世教皇和女王陛下联合发布,也就是说,圣威尔人在****之间,突然改变了他们对天风人的态度。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是被浅水清寄予厚望的圣威尔--惊虹秘密运输线,被全面切断。做为铁血镇进入惊虹的周年献礼,这份打击,可以说一下子将浅水清从天堂推入了地狱! 此消息传出时,云霓尚在使节馆满怀期望着等待着憧憬着铁血镇胜利归来,下一刻,当通告送到她手中时,她惊得花容失色再坐不住。 尚在枫国养伤的姬若紫,在得知这一切后,也再克制不住内心的巨大绝望感,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 甚至连人在霸业城的赤风婉,也终于忍不住悠悠叹了口气--原来,浅水清终究没法活着从惊虹走出去。 。。。。。。。。。。。。。。。。。。。。。。。。。。。。。 秘密运输线被切断一事,影响重大,远超人们的想象。 利剑有双刃,伤人亦伤己。 圣威尔的秘密运输线,就象是包在利剑上的皮鞘,保证了铁血镇不会被自己的计划所伤害,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层重要的鞘壳竟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脱落。 没有了秘密运输线的支持,铁血镇再无处可觅粮。以前他们还可以就地取粮,以战养战,但是现在,铁血镇却再无可能以这种方式补充自己。 而最糟糕的是,原本看好他们,跟随他们的雇佣兵战士,也在此刻离他们而去。 完成了焚烧粮田任务后返回的雇佣兵们,在发现铁血镇目前的局势后,就是走是留立刻有了不同意见。拉尔和劳克林吵了一架,事后二人不欢而散。大批的雇佣兵们就这样匆匆离开,他们不希望满载着数不尽的金钱,却在惊虹的土地上活活饿死。 战争从来如此,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铁血镇打得顺风顺水时,大批的人愿意主动过来向浅水清的身上投资,可一旦出现问题,所有的投资者们想的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投资,而不是如何与被投资人一起共经患难,同历风雨。 在投资目标的前景变得不明朗的情况下,撤资走人是最好的选择,不要指望一群雇佣兵会和自己的主子同生共死,他们的义气永远和金钱还有胜利挂钩。 在惊虹已经被浅水清绞成一锅粥的情况下,雇佣兵们开始纷纷返回都市联盟。 对于雇佣兵们的离去,惊虹人持双手欢迎态度,他们此时还不想同时和都市联盟及铁血镇双方开战,有些事只能隐忍。但是对于铁血镇,惊虹人则展开了彻底而疯狂的报复。 秘密运输线被切断,在士气上极大地鼓舞了惊虹人。惊虹人相信,浅水清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尽管他的破釜沉舟行动,使惊虹大量粮田被烧,民间混乱愈演愈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惊虹举国之力,绝对能比铁血镇更容易撑过去,而相比之下,铁血镇要想度过其后那漫长而难熬的冬天,将是无比艰难。 意外总是在一个接一个地不停向着浅水清袭来,那个时候,浅水清亦只能叹息,反到是严真平,在刚来到铁血镇就乍逢惊变之后,很快平息了自己的心情,安慰大家说:“黎明到来前,总是漆黑一片。我相信,铁血镇的光明,已经不再遥远。” 这位以颇有远见政治头脑著称的惊虹总督,再一次准确地预言了铁血镇的未来,但是在当时,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甚至就连严真平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这种感觉。 他觉得,当上苍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抛弃铁血镇时,也许冥冥之中,早为铁血镇准备下了一份厚礼。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黎明前的黑暗(3) 9月29日,米特列城,达达尼尔马场。 达达尼尔马场是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的私人马场。哈勒姆家族是圣威尔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以富有,奢华,挥霍无度和盛产浪荡子出名。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本人年轻时就是米特列城最出名的浪荡子,他今年已经四十二岁,比他的妻子塞西莉亚奥康纳利女王陛下大十三岁,依然每天不倦于流连花丛。他的妻子并不介意丈夫的浪荡,反而趁机大肆勾搭身边英俊的近卫。这对貌合神离的圣威尔顶级夫妻成为圣威尔人**生活的最好写照,也成为臣民们学习和膜拜的对象。 作为一名职业纨绔,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的确已经将其表现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他的达达尼尔马场,可以说是全联合公国最大,也最奢华的私人马场,这里养有整整五十匹来自大陆各地的优良骏马。 不要小看五十匹这个数字,作为一个非商业性的私人马场,这五十匹马的作用并非是用来投资,而是用来消费的。圣威尔联合公国本身并不是一个草原国家,他们本国良马极少,整个圣威尔联合公国,战马总数不超过五万五千匹,其中有五万匹就属于圣堂武士队,归斯波卡约领导。 由于战马的稀缺,马在圣威尔是一种奢侈品的存在,因此他们无法拥有大量的轻骑兵种,为了弥补在骑兵方面的差距,圣威尔联合公国被迫大力发展重骑兵,这也是为什么圣堂武士队全员重装,战力飚悍的原因,他们要将战马和士兵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化。 圣威尔联合公国是重装力量最为强盛的国家,依靠手里海量的财富,他们将自己的士兵武装到牙齿,拥有大陆最好的武备力量,如果不是他们的政治体制太过缺乏效率,他们本有资格成为大陆的霸主之一。 相比他们,西蚩大帝国拥有大陆最丰盛广袤的草原地带,因此发展出劫掠如风的大量轻骑兵,他们的骑兵数量几近百万,占大陆之冠,而天风人则是步骑同步发展,在重装兵上或许比不过圣威尔,轻骑兵上或许比不过西蚩人,却也没有对方的不足之处,而他们统一有效的组织能力,良好的作战素养,则奠定了大陆强旅的基础。 因此,马会通常也成为圣威尔人炫耀财富的一种手段,马会与舞会一样,成为圣威尔人的一种交际手腕,贵族们在这里品马,论马,偶尔也赛马。 “我从没想到在圣威尔的土地上竟然还能够看到西风草原的汗血马,北方冻土的踏雪,还有惊虹的青蹄兽,哈,竟然还有我天风的斑纹豹,大公爵阁下,您的收藏真是令人羡慕啊。”云霓的声音清脆爽朗,随着风飘来。 应邀参加的大公爵马会的云霓,一身骑装,英姿飒爽,手里还拿着一根小马鞭,看上去气度从容已极。她的出现,实在是为达达尼尔的马场添上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在得知圣威尔人突然终止走廊租借之后,云霓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此时的她,再不是当年的那个闺中小姐,而是有着丰富的政治头脑,可以将一身聪慧发挥到极至的犀利女人。她知道找圣威尔人兴师问罪显然是行不通的,秘密运输线本就是违背走廊租借协议的,圣威尔人的做法合情合理。尽管云霓从未指望过自己能瞒过奥布赖特二世和女王陛下的眼睛,但她也从不认为,圣威尔人会公开阻挠计划。 天风人对曼德教开放了传教权,想要的不是自由贸易,而是输送物资,他们很明白这一点,没有道理不睁只眼闭只眼的。 因此通告一出,云霓就知道高层必有变故,她必须想办法挽回这一切,然而教皇和女王却在这个时候拒绝了见她,迫于无奈,她只能先从女王的丈夫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处下手了。 来到这马场,她表面从容的背后,内心中其实已充满焦灼。 对于云霓的来意,大公爵不可能不明白,所以这刻,他慨然说道: “达达尼尔马场是我家族的骄傲,也是我家族地位的象征。这些收藏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我的父辈一代代传下来的,可惜的是,无论是我,还是我的长辈,我们一直都想得到一匹天鬃马,却始终不能如愿。天鬃马对人有着一种天生的警觉,速度又快,它甚至可以在你想抓它之前,就先发觉你的意图,任何陷阱对它们来说都是无效。当我听说浅水清拥有一匹天鬃马时,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妒忌?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拥有最好的马,最美丽的女人,可他却不懂珍惜,就这样抛下你们去到沙场,将自己陷在那危险的处境中。” 大公爵的声音透着无尽遗憾,看得出来,对飞雪,他有一种莫名的情怀。 他看着云霓,用饱含痴情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意味深长的说:“对哈勒姆家族来说,谁要是能把一匹天鬃马收到手,那么谁就是家族的功臣。” 云霓忍不住到吸了一口凉气。 飞雪就是浅水清的命,就连苍野望想要,浅水清都未必会答应,他又怎么可能奢望得到飞雪? 她只能无奈地笑笑:“想不到,大公爵阁下竟是爱马成痴之人。” “美女同样是我所爱。” 云霓心中再是一惊,这个家伙竟然对她自己也动了心思。不过她只是淡淡道:“想不到大公爵阁下竟也是贪心之人,只是这样的要求,如果让。。。。。。我怕女王陛下会不高兴呢。” 她不动声色地抬出女王名义,奥尔德温哈勒姆却笑道:“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 真是一对奸夫**,云霓咬牙切齿,却最终只能无奈道:“大公爵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吗?” 奥尔德温哈勒姆摇了摇头,遗憾道:“看来云小姐是拒绝我的好意,不想和我做这笔交易了。” “是交易的代价太不平等。大公爵阁下,我只是想请您帮我约见教皇与女王陛下,但你的胃口却比教皇和女王都大得多。” “那真是太遗憾了,舍此之外,其他的我都不想要。” 云霓气得混身发抖,却还是只能压着气道:“我的家人前些日子从恶浪河带来一匹麦加的清风骢,也是一匹难得的良马,若大公爵不嫌,我愿将它送给达达尼尔马场,另外我还带来了几个姿色不输于我的婢女,大公爵不妨先看看,或许能看得上眼。” 奥尔德温哈勒姆尚未说话,远方一声爽朗的大笑却已经传了过来:“清风骢,达达尼尔马场已经有了,只差天鬃马,婢女虽娇,怎及得上云小姐身份高贵。浅水清敢在惊虹做下这等天怒人怨,人神共愤之事,依仗得无非就是你们为他暗中输送物资罢了。可是如今运输线被断,我看他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云霓眼中精光一闪:“大公爵阁下?这位是。。。。。。” 奥尔德温哈勒姆微微一笑:“这位是来自麦加的特里卡先生,云小姐想必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天风王?”云霓失声叫了起来。 。。。。。。。。。。。。。。。。。。。。。。。。。。。。。。。。。。。。。 政治是一种极具奥妙的东西,根据不同的内容与性质,可以划分为公共政治,地缘政治,文化政治,种族政治等多种政治方式。这其中,地缘政治在封建时代拥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在这个落后的时代里,最初是由于交通的不便利,导致的各国之间密切度直接与地域挂钩。距离越近的国家,走得往往也就越亲密,联合程度也就越高。 如圣威尔联合公国,就是由最初的四分五裂走到后来的政体联合。 但是随着历史的变迁,远攻近交的战略到后来演变成远交近攻,事情就开始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最邻近的国家,可能会变成首先需要打击的国家。毕竟劳师远征总比不上顺手出拳。 因此地缘政治并不能确定彼此间的关系亲密度,只确定彼此间的交往的频繁度。在这种频繁交往中,可以成为关系极好的朋友,也可以成为苦大仇深的死敌,而在这里,如何施展外交手段,尽量多交朋友少交敌人,就会变得异常重要。 可惜,天风人在政治,军事上的成就,并没有因此延展到他们的外交能力上去,事实上天风人凭借其强大的军力,导致的结果是四面皆敌。在这种到处是敌人的环境中,不是毁灭,就是强大,天风人越强大,周边邻国也就越害怕。 而在这其中,与天风人的关系最为特殊,最难以为外人道的,恰恰就是麦加。 因为在天风百年战争中,麦加人才是天风帝国一直以来最大的威胁,他们是唯一能对天风人拥有适度进攻能力的国家,恶浪河天险是一道双方性保险,对麦加人有用,同样对天风人有用。 在天风百年历史上,麦加人甚至主动发起过三次针对天风的战事。 尽管天风人一直将吞并止水,统一大梁做为战略重心,但是在他们所有经历的战争里,和麦加人打得战争却是最多也最惨烈的。 苍天城之所以在帝国最北端,就是因为天风苍家秉承了天子守国门的古训,说是一个雪风军团扼守恶浪河,其实还得再加一个中央军团,总计二十万主战军团再加大量的当地城府军,建立的北方守护线。 与所有人不同的是,麦加人与天风人的恩怨,来自于历史遗留问题,从大梁帝国开始,两国战事就接连不断。为了夺取富饶的澜沧江三角洲的控制权,大梁人曾多次对麦加人发动军事进攻。 打圣威尔,是因为这里是观澜大陆的经济主干线,打麦加,是因为这里是大陆粮仓。用大梁帝国的话来说就是:“帝国面积呈人字形,若能拿下圣威尔,则人的中间加一横,为一大字,若能拿下麦加,则大字头上再加一横,为一天字。大梁人若得此二地,就意味着天下我有。” 不要小看这句话,古人对迷信的崇拜程度是相当高的。 就这样,当年的大梁帝国对麦加和圣威尔人的攻打可以说孜孜不倦。这其中,圣威尔由于其特殊的政治军事体制关系,三度攻打均遭失败,麦加人却惨遭大梁人的疯狂进攻,曾有过大半国土沦陷归属大梁的结果,经历了大梁人长达二十年的统治,并最终失去恶浪河以南的全部土地。 大梁三分后,天风人和麦加呈鼎立之势,但是当时为了统一大梁全境,暂时只能向麦加与圣威尔求和。圣威尔人是给钱就撒手的主,麦加人却要收复失地,因此展开了对天风人的疯狂反扑。 在这种情况下,天风人连续和麦加人打了几场恶仗大仗。 对麦加人来说,他们是收复失地,对天风人来说,这种行为则是入侵,当时的天风人只想要止水和惊虹,对麦加抱的是求和心态,但麦加人不依不饶,这份梁子就算是彻底结下了。当时的天风二世皇帝就是在与麦加人的战斗中战死沙场,天风历代皇帝直到苍野望都秉承遗志,就是先统一大梁,然后第一个要对付要教训的就是麦加人,为二世皇帝复仇。 天风人攻打止水,麦加人是最有可能出兵的,如果不是当时浅水清只领一万兵就平定了止水,谁也不能保证麦加人会做出什么事来。那段时间里,浅水清固然是在止水纵横驰骋,恶浪河边境的云风舞和雪风军团同样是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和麦加人大干一场,苍野望甚至将当时剩余的中央军团与北方城府军都做好了战争准备,对麦加人进行一次战略防御。 而如暴风军团这样的部队,之所以威名远扬,其实不是打止水打出来的,而是打麦加人打出来的。烈狂焰领暴风军团后,除了初上战场时和止水狠干一场,收孤星城一带大量土地外,绝大多数战争都是和麦加人打。 也就是说,在战争发展到最大规模时,天风帝国曾整整动用过三个军团的实力,有过四十万主力作战部队与麦加人大战的记录。而当时的麦加人几乎动员了所有可动用兵员参战,总计有七十万大军,双方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麦加人最大的优势,其实就是天风人最大的劣势。就是麦加人的周边,除了一个北方独立领,几乎再没有一个象样的成气候的国家存在,这可以使他们倾尽全力对付天风人,而天风人却不得不保留至少两个军团用来监视圣威尔和惊虹,对止水则只需要一个铁血镇。 如今,止水被下,铁血镇进入惊虹,天风实力暴涨,不计算其原五大军团的战力,仅是从止水一地,就可以拉出数十万军队,麦加人是不能不慌了。 如果有一天,浅水清真得拿下了惊虹,苍野望的下一个攻击目标,一定就是麦加人,甚至他会亲自挂帅出征,学浅水清对麦加人血香屠城,以报百年牵制大辱,皇帝被杀之仇。假如说对止水惊虹的战斗,是天风人的统一之战,那么对麦加人的战斗,就是复仇之战,同样的名正言顺。 与天风圣威尔不同的是。 天风军制是官本位,在什么位置上就有什么权力,如浅水清,在勇昌侯,羽林将军和铁血镇督这几个位置中,真正拥有权力的,是铁血镇督这个位置,其他不过是品衔而已,却无实权。 圣威尔则是爵位称尊,同样的名号放在圣威尔,爵位最有价值。 麦加人却是王侯制,几乎国内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都是王号,王侯将相比比皆是,弄得王位极不值钱。这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麦加南下王塔兰。 由于麦加在北,天风在南,南下一词就意味着打下天风,因此南下王这个称号,就只有国内最英勇的将军才能拥有,如今的南下王,就是塔兰,也是麦加国内少有的能和云风舞这类对手打得平分秋色的对手。 而今天出现在这里的这位特里卡,是少有的为天风人所熟悉的一人,因为他也有一个王号,就是天风王。 这个充满了污蔑性词汇的王号,几乎本身就足以挑起一场国家大战了。天风未灭,麦加人已为此地封王,并宣称为其国土,可见两国之间仇恨之深。 姬若紫当初之所以借道失败,除了太子反水,倒戈一击之外,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麦加人的阻挠,使得联合公国北方联盟只有半数人通过借道计划。只是当时姬若紫对此已有心理准备,因此到也不奇怪,但是今天,麦加人再次公然出现在达达尼尔马场,云霓终于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圣威尔突然改变主意了。 毫无疑问,是麦加人搞的鬼。在麦加人的眼里,天风人拿下惊虹,受威胁最大的不是都市联盟,不是圣威尔,而恰恰就是他们自己。与西蚩大帝国的谋定而后动,背后暗算相比,麦加人则是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圣威尔的土地上。 事实的确如此,自从姬若紫完成第二次走廊租借案后,麦加人一直在千方百计地寻找姬若紫行动背后的目的。当他们终于发现,原来姬若紫是在利用这条秘密运输线为铁血镇输送战略物资后,他们其实一天都没停止过破坏工作。 只是那个时候,麦加人愿意付出的代价,和天风人愿意付出的,依然不能相提并论,因此破坏并未成功。 然而随着第四次围剿,浅水清在惊虹的大胜,麦加人和圣威尔人都慌了起来。对圣威尔人来说,尽管他们暗中帮助天风人运送物资,但他们从来也不能接受惊虹人完蛋。以前帮助浅水清,是因为他那时在为生存而努力,但是随着局势的发展,一个浅水清就有可能要了惊虹人的老命,圣威尔人立刻不愿意起来。 他们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哪怕天风人开出更高的价钱。 对于麦加人来说,这更是了不得的大事,无论如何不能让浅水清再嚣张下去。 因此,一方面主动降低了价钱,另一方面则主动抬高了价码,两方的秘密合作立刻在短时间内达成共议。此时,浅水清的破釜沉舟行动刚刚传到圣威尔,圣威尔人立刻意识到,这正是一举消灭浅水清,同时也是大幅度削弱惊虹的最佳时机。如果时机把握得好,那么圣威尔人很有可能借此良机从惊虹人手中的抢夺到大量实地,而又不给天风人任何机会。 在国家利益面前,再出色的外交大使也不可能改变一切,因此切断运输线一事,立刻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此刻,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张开欢迎的双臂,热情地拥抱特里卡,然后再看着云霓道:“我希望云小姐能认真考虑我的提议。我的胃口不大,飞雪,再加上你,我可以向云小姐保证,我将尽力帮你向女王陛下和教皇陛下说项。尽管我无法保证运输线全面重开,但是有我的帮助,少量的支援或许依然可以。” 云霓无奈苦笑,将卑鄙化成一门艺术,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的胃口之贪婪已经令人祚舌,其付出之少,要求之大,更是令人切齿,最难得的是,他竟然可以如此公然地在麦加人面前向自己提出这样的条件。 鹬蚌相争,永远的渔翁得利,哈勒姆将特里卡带到马场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他就是要给云霓足够的压力,以令其臣服。 那一刻,特里卡嘿嘿道:“浅水清在惊虹玩得很漂亮,但是没有了这条秘密运输线,我看他还用什么来求存。云小姐,既然早晚要做寡妇,不如现在就出墙。我特里卡对男女之道也颇有独道之处,如果大公爵阁下不介意我吃您的残羹冷饭,希望到时候还能让我特里卡分享润泽,承其雨露。” 哈勒姆很认真的回答:“对于女人,我们要爱!” 特里卡嚣张狂笑。 云霓愤怒道:“不知自量者,我见得多了,象阁下这样厚颜无耻的,却也算世间少有。阁下既自称天风王,那么天风帝国等着你,看你如何在我国称王称霸。哈勒姆大公爵,天下总有人喜欢不吃敬酒吃罚酒,问题是吃得太多,我怕你消化不良啊。大公爵要是以为凭此就可以要挟我以身相许,怕是想得太轻松了。我夫浅水清既上沙场,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我云霓虽然为救夫抛头露面,却也不至于下作到如此地步,既然大公爵早有打算,那你们想做什么就做吧,却不妨先掂量一下后事,惊虹已然亡定,麦加人成不了你们的后台,咱们。。。。。。后会有期。” “一路走好。”背后传来特里卡肆意的讥笑。 第一百二十四章 黎明前的黑暗(4) 哀伤,在无数次的重复后,已变得麻木。 仿佛又回到了浅水湾,浅水清站在那片空旷荒野上,看不到前方可还有一丝出路。 一切的努力,到最终还是化为了流水,无数次的战胜,依然无法改变铁血镇的困局。浅水清与他所渴望的目标,一次又一次擦肩而过,曾经的诺言声犹在耳,可何时他才能兑现呢? 他有些迷惘,万丈豪情也因此变得有几许低落。 累了,太累了。 一年来纵横沙场,奔波万里,一次次竖起希望,又一次次被粉碎希望。 如果可以,他真想指天痛骂,骂老天不公,但最终,他却只能摇头苦笑。 诡八尺轻轻走到他身边:“师傅,你伤心了?” 浅水清搂过小家伙:“只是有些疲倦了。” “师傅要是累了,不妨好好休息一下,但是万万不可以就此放弃希望。师傅你说过,希望是铁血镇存在这里的全部动力,是你们能继续战斗下去的源泉,所以,你不能放弃。” “放心吧,八尺。师傅没有放弃。” “可是你的脸上却写满了忧愁。我知道,运输线被毁了,咱们赖以求存的粮草供应就算断了,不过师傅,再大的困难,都难不过心无斗志。。。师傅,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个坚强的,永不言败的战神,即使是再困难的情况,你也从不放弃。一年前,我们遭遇的是比这更大的打击,师傅你不也一样挺过来了吗?我相信这次你也同样能行。师傅,只要你不倒,铁血镇就不会倒。你不是还说过,我铁血镇走不出,那固然是铁血镇的不幸,但同样更是惊虹人的不幸吗?” 浅水清微微一楞,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小子,到会来开解你师傅了。” 诡八尺嘿嘿笑:“反正我是不怕,大不了一死而已。” 浅水清怔怔看着诡八尺,突然大笑起来:“哈哈,说得好,大不了一死而已。我铁血镇将士,又有哪个是怕死的了?没了运输线,那便没了吧,我铁血镇自己去打,自己去抢!以前怎么干的,现在还怎么干,就算各地没有余粮,咱们也可以枪城市,抢粮商!大不了打得再艰苦一些罢了,大不了死人更多一些!我浅水清何惧他贼老天!” 因为诡八尺的简单几句话,浅水清顷刻间重拾自信。 重拾信心的浅水清,拍拍八尺的肩膀道:“来,跟我回军营,师傅要教你些东西。” “是,师傅!”诡八尺兴奋大叫。 这是诡八尺第一次正式跟随浅水清视察军营,浅水清一边走来,一边跟诡八尺解释各种军营设施的意义,讲述军规军纪的必要性,这些内容他一一道来,巨细无遗,诡八尺听得大感钦佩:“细节决定大局,师傅,我明白你这话的意思了。” “前面不远处,就是鹰扬旗了。除了补充我三旗战损外,从三地战俘营救出来的战士都在那里。本来是打算让你从那里招些士兵的,结果你却跑去了火云城,这份承诺现在算是无法兑现了。” “没什么的,师傅,我若不去火云城,而是跟在师傅身边,只怕就算打下战俘营,也没多少人愿意跟我。现在的我,还不适合领兵,就让这个小鹰营的编制先放着吧。” 浅水清欣慰的摸摸诡八尺的小脑袋:“你又成长了。” 诡八尺嘿嘿一笑。 “让我看看你的手。”浅水清抓住诡八尺的左手。他的伤势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手心手背的那个穿透伤如今看来依然狰狞吓人。 诡八尺说:“有两根手指不听使唤,其他三根勉强能动,但是只能拎东西,做不了什么细活了。还好,我不是左撇子。严真平就难了,他是右手受伤,以后都没法写字了,我还切断了他一根手指。一只右手基本废掉了。” 小家伙说这些,仿佛只是平常小事,全然没有身为残疾的痛苦,或许在他看来,要当兵就必须学会付出代价,没有人能不劳而获。他能活着,已经是运气不错,所以也不再指望其他。 浅水清叹了口气:“好小子,对人够狠,对自己也狠,不愧是我浅水清的徒弟啊!不过八尺,师傅今天要跟你说几句话,你要记住了。” “恩。” “曾经,我认为战争的本质就是丑恶的。胜利者永远不会告诉你,他们曾经害死过多少无辜。所谓的正义永远只是可笑的幌子,政客们永远都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干着卑鄙的勾当。我相信水至清则无鱼,相信政客们讲仁义,那是国家的不幸。相信优秀的政客都是黑心的,只不过一部分是对外黑心,一部分则是对内黑心。” “所以,我曾坚持认为,无论是做为君主也好,做将军也罢,只要对自己的国家负责,对自己的人民负责,那你就是个好人。反之,以仁义之心怀抱天下,结果却白白葬送自家兄弟的性命,那就是邪恶。” “但是渐渐地,我开始明白了。人心其实就是一个染缸,最怕的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为这件错事披上了一件华丽的外衣,然后坚持认为它是正确的。” “所以我要你明白,作为军人,杀戮是我们的职责,但是在职责之外,我们不能忘记自己同时还是人。我们要记住,杀戮永远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屠夫手段尚需菩萨心肠,如果可以,仁德爱民,依然应当是我们追求的目标。所以,我希望你今后做事,当面临一些艰难选择时,你即使选择了激进的,可能会导致许多人无辜死去的做法,最好也能多想一想后路,在全力以赴追求胜利的同时,不要抛弃人身上一些最重要的品德。我们可以不择手段去打败敌人,但永远不要以此为荣,更不能鼓励效仿。如若可以,当在采取一些做法之后,尽量留些后路。” “师傅,你这么说是因为这次的运输线被切断的事吗?” “是,但也不全是。在这之前,我就已经有所觉悟,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有报应存在的。只不过这一次的报应来的特别快一些罢了。” “来了也好,心里反而塌实。现在惊虹举国动乱,民皆无粮,我们就和惊虹人耗一次,看看到底谁能撑到最后。人们都说惊虹肯定比我们能撑,我就不这么想。我相信,师傅,我们铁血镇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 望着诡八尺自信满满的小脸,浅水清突然有种感触,他很认真地对诡八尺道:“八尺,你是个聪明孩子,胆子也很大。但是你跟了我,却不能只学我身上那些急进的东西。其实我不是一个好老师,我的遭遇,别的将军也很少有。你在这种情况下跟随我,学到的几乎都是怎样用最残忍的手段对付敌人。。。。这样不好。所以我刚才才要告诉你那些。我要你明白,今天你师傅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学习和效仿,真正的战争,不该是如此打法。我浅水清是被逼急了的狼,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干。可如果有机会,我绝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这样的事情。” 说着,他举起诡八尺的双手:“人心就如我们的左右手,代表着爱与恨,美与丑两种极端。其中右手代表缺点,五根手指分别代表贪婪,自私,狭隘,愤怒和妒忌,左手代表了优点,五根手指分别代表包容,仁慈,温和,理解与谦虚。” “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右撇子,因此他们很擅于把所有不良的东西捏成拳头,然后重拳出击,既打伤别人,也打伤自己。人们无法消除这种天性具有的缺点,因此右拳总是被经常挥舞,但是人们可以培养左手,用它来包容自己的右手。” “因此右手为拳,出则害人害己,左手为掌,保护自己,包容他人。” “而这一次的惊虹之战,我就是彻底放开了自己的左手。” “八尺,你的左手受到了伤害,从此以后很难运用自如,但我希望你左手上所代表的那些品德不会因此而失去,因为没了这些东西,只剩下一只右手的你,将同样陷于杀戮与极端之中。” 诡八尺点头道:“我明白了,师傅,以后做事,我会尽量选择不那么极端的做法。” 浅水清长叹:“世人说明白,又有几人会真正明白呢。八尺,听我一句话,立刻离开这里,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诡八尺一呆:“师傅,你说什么?” 浅水清淡淡道:“接下来的日子,注定将是我铁血镇进入惊虹以来最难熬的日子,尽管我不介意战死沙场,但如果可以,还是能救一个就救一个吧。我会把你送回火云城,你乐姐姐在那里等你。她会带你离开圣威尔,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参与这里的事情了。” “不,师傅,我不离开你!” “在铁血镇,没有任何人能违抗我的命令,包括你。”浅水清说着,大步离开。 无论如何,至少要让铁血镇有一名战士能够活着走出惊虹,这个人选,落在了年纪最小的诡八尺的头上。 。。。。。。。。。。。。。。。。。。。。。。。。。。。。。。。。。。。。。。。。。 当天夜里,浅水清不由分说,强行命人送走诡八尺和严真平。离楚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乐清音,水中莲还有风娘子,纷纷收到浅水清严令,勒令他们立刻跟随贝尔曼离开惊虹,再不要回来。 10月12日,浅水清带着铁血镇再次踏上漫漫征途,在经历了一年的艰苦战斗后,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唯一和以前有所不同的就是,如今的惊虹和铁血镇都在遭遇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粮灾,他们面临的,不再是喋血苦战,而是饥饿。 孤正帆计划的断草之计未能成功,浅水清却用加倍的方式重现了他的两伤战术,未来的日子里,无论惊虹还是铁血镇都将在这场重大考验面前遭受巨大的牺牲和损失。 黎明前的黑暗,黑得遮天蔽日,但是何时才能看到那破晓旭日,浅水清心中亦是无底。 这是他第一次,在使尽了所有手段后,依然无法摆脱这场兵困异国的梦魇,一次次的失败,几乎要彻底摧垮他的斗志与信心。 此时,人们唯一能期待的,或许就是上天可以降临一丝好运。 尽管浅水清从没再奢求老天,但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铁血镇兵困惊虹后最终的结局竟是由上帝掷骰子的方式来决定一切。 在这场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战争里,那最后的决胜利器,是运气。 第一百二十五章 破晓(上) 当铁血镇遭遇到他们自进入惊虹以来继烈狂焰之死后,又一次突如起来的重大打击时,惊虹人也同样在遭受着这场由浅水清策划的破釜沉舟行动带来的沉痛打击。 当初浅水清给佣兵团的待遇可是计件制,每焚烧一亩粮田,就有一份相应的高额报酬。为了最大化自己的利益,雇佣兵们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他们先是化整为零,前往惊虹各处粮食高产区,对集中型农田进行大面积突袭式焚烧。待到大批的农田被烧后,部分当地民众开始组织起来保护自己的田地,雇佣兵们又开始聚零为整,进行集团式的运作。他们的行动高效,组织严密,分散的乡村守卫力量根本不可能与其相抗衡,因此带给惊虹人的打击是沉痛而巨大的。 从9月19日到10月3日,短短十五天时间里,人数多达十万以上的浅水清外派部队,在惊虹各地总计焚烧了近百万亩计的良田,整个天空都是一片焚烧的烟云,到处都是火光熊熊,同时伴随着人们绝望的呼号,哭天抢地的痛哭,仿佛一片人间地狱。 在这种疯狂的行为下,当地官府不得不下令立刻提前收割,仅此一项,就导致惊虹亩产粮食大幅度减产。 在这种情况下,一切开始如浅水清预料的方向走。粮价大幅度飞升,各地钱庄的跨塌导致的经济恶性甭坏更使得流通流域遭受巨大打击,惊虹一国仿佛在****之间回到了最原始的蒙昧时代,生活变得充满噩梦。 然而同样是在这种情况下,铁血镇的日子并不能过得更好,恰恰相反,他们也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麻烦。 10月14日,浅水清带领铁血镇一路进发,此时的他们,已经成为一匹没有目的的狼,走到哪里,打到哪里。 破釜沉舟的实施,为惊虹带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混乱景象,各地城乡到处都是一片凄惶,他们彻底失去了粮食来源。再多的钱也买不来老百姓手中的救命粮,就是抢,也根本无粮可抢。 打下一个个城县乡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打开粮库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空如也。 破釜沉舟,就是一把双刃剑,使惊虹人走向覆灭的同时,也使铁血镇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10月18日,浅水清开始攻城,这一次,他再度走上了被迫攻打大型城市的道路,因为只有大城才有粮食。 然而惊虹人也早料到这种情况,对各地城市的防卫状况明显加强。这一次,他们可不是只为了防御铁血镇,更多的要防卫各地的大量难民。 与此同时,寒风关的孤正帆在得知此状况之后,也发了狠,声称就算惊虹完蛋,也一定要把浅水清一起拉下水,绝不会给他创造奇迹的任何机会。 10月19日,孤正帆向全国发出通告,声称所有的灾难皆为浅水清一手所策划,其目的就是害死惊虹全国百姓。因此他号召全国人民动员起来,无论男女老幼,举国之人,倾巢出动,誓死一战! 此外大批的城府军也接到指示,凡有遇到铁血镇者,无论人多人少,一律迎战之,哪怕用一百个人换对方一个人,也要打! 为了对付铁血镇,惊虹终于拿出了战争中最后的法宝--全民皆兵! 10月24日,浅水清回以义正词严之通告,通告声称,焚粮一事与他无关,皆为当地民乱分子自行所为。他老人家自进入惊虹以来,行侠义之道,广施钱财,体贴爱民,从未杀过一个无辜,即使是在第三次围剿中最困难之阶段,也未有过抢粮之行,绝不会做此人神共愤之事。对于此次焚粮之事,他予以最痛恨的谴责和最深沉的哀悼。 10月28日,孤正帆痛骂浅水清狡猾无耻,卑鄙下流,试图栽赃陷害他人。 没想到只过了几天,各地早期的民乱起义军首领或重要人物竟纷纷主动承认,此次焚粮,为自己率部所为。这批人,正是当初浅水清撒出去的那四百颗种子,他们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作用,就是替浅水清背下这个大黑锅。 消息传出后,天下大哗,谁也没想到此事竟是惊虹人自己所为,连孤正帆都被此消息冲击得晕头转向。全民皆兵素来都是建立在对入侵者的敌对与仇恨情绪上的,如今这么一来,惊虹老百姓的仇恨目标不再是铁血镇,反而是惊虹官府自己了。 11月1日,惟恐天下不乱的浅水清再发通告。通告声称:此次事件之所以会扩大至此,完全是惊虹官府治下无能所致。暴徒焚烧农田虽众,但所烧粮食并未影响国家根本,本不应有如此多之难民。粮价飞涨,才是百姓饥荒之罪魁祸首。由此可见,责任在于惊虹皇帝之无能。惊虹各地大城内,粮商众多,囤积居奇,坐看粮价飞涨,坐收暴利而见死不动,为真正抹杀良心之人。 他浅水清悲天悯人,愿倾尽所有,从国外买粮入惊虹,帮助惊虹人度过难关,但惊虹梁家对其死追不放,是为顽固不化。既如此,他浅水清号召大家一起反攻倒算,打下坚城,取出粮食。 孤正帆想借民愤打全民皆兵,但结果却未能成功,反到是浅水清这一番话,真真正正起到了效果。 这一下,民愤是真正被点燃成了一团熊熊火焰。 大量的无粮百姓开始围攻各地官府,混乱暴涨如潮,升级成了一场席卷全国的大范围面积的疯狂暴动。大暴动象海水,一浪接着一浪地疯狂冲击惊虹,这个曾经稳定百年的国家,终于开始黑云压城城欲摧了。 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纠集少部分饿急了的当地土匪,流寇,难民,开始轮番进攻惊虹各地多处城市,以弥补必需之粮食。 这已经成为浅水清最后获得粮食的办法了。 只是浅水清也没想到,尽管此时,惊虹国内朝局已经开始就是否放浅水清回国一事争执得天翻地覆,并且开始有大批人倾向于立刻放浅水清归国,也许他真能履行诺言,买粮回来救济难民,毕竟他手里是真有钱。但是面对这种局势,孤正帆却发了狠,声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消灭浅水清,凡有敢提议放浅水清归国之人,一律视为其同党,他孤正帆绝对冲过去一剑一个,立斩不饶。 一批原本被浅水清放回来,呼叫得最起劲的官员也被吓得没了声息,然而暗地里,向梁丘旭和太子梁鸿游说之人,依然是络绎不绝。孤正帆虽说霸气十足,奈何天高皇帝远,他想插手朝局,依然力有未逮。 然而在这段时间里,铁血镇的遭遇,处在每况愈下之中,他们到底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却是孰难预料。 11月8日,铁血镇牺牲八百战士打下龙台,得粮一万石,面对大批的惊虹老百姓,浅水清被迫拿出大半分给他们,自己只留少部分。 11月15日,铁血镇再度拿下东部两大重镇,失去近两千战士才获粮三万石,面对的是大批的难民百姓围着铁血镇请他们放粮。 灾民如蝗蚁,疯狂吸食浅水清的战斗成果,为了保住自己正义之师的形象,浅水清不得不一再慷慨放粮,否则身处异境,全民皆兵的下场,就是不出三天,铁血镇就得完蛋。 从十一月中旬起,铁血镇的日子越发艰难,仗,一场比一场难打,获得的粮食却一次比一次少,跟随他们的难民,却一批比一批多。 浅水清没能一下子把这国家拖垮,却为自己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他如今正义之师的形象,成为他最好的护身符的同时,也成为悬挂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带着铁血镇辗转奔波,然而无论走到哪里,都无可避免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铁血镇的粮食被迫开始减量,由最初的每人一天一斤半口粮,缩减到一斤,再缩短到七两,最后只有半斤都不到。 估计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铁血镇的口粮恐怕只有每天二两了。 军队中已经发出了抱怨声,甚至有人说:“就算是在战俘营的时候,吃得也比现在多。” 尽管说此话的人被严厉喝止,防止动摇军心,但是浅水清知道,再这样下去,铁血镇能生存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了。 或许,真得快要到人吃人的时候了。 浅水清苦笑着想,而这一切,还都是自己亲自策划和导演的。 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11月22日,铁血镇诸将商议,计划攻打中部粮食重镇丰谷,那里估计有不少于二十万石的粮食,但是同样的,也有高达三万的守军,且各地驻军相距不远,随时可援。 这是一个十分大胆与冒险的计划,成功了,未必能解决粮食需要,可要是失败了,却只有全军覆没,然而浅水清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了。 为了保证军事进攻的可靠性,浅水清决定再施故技,亲率部队秘密进兵丰谷,水中棠则打起公开旗号,带少量人冒充铁血镇大军进攻离丰谷一百二十里外的一处城市全州。一旦丰谷守军出动救援,浅水清就将对丰谷展开突然袭击,务必将其一举拿下。 凭心而论,这份战斗计划的把握并不是很大,但浅水清却不得不冒这个险,他可以忍受战士们战死,却不能看着他们一个个饿得站都站不起来。 当日夜,水中棠领着灵风旗出发全州,浅水清再度蛰伏,走偏僻小路,向着丰谷迂回前进。 ................................ “将军,再往前就是落马坡了,离丰谷还有一天的路程。” “吩咐下去,到了落马坡后休息****,然后继续行军。” “是!” 浅水清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他们如今一路风尘仆仆,跟随自己走过了一年多的时光,经历了无数场战事,但他们的眼神依然坚定,目光依然沉着,他们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带他们走出这最终的黑暗。 然而就是这样一群勇敢的战士,自己却不能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大部分的战士如今已经饿得面如菜色,一些战士甚至饿得走不动路,只能互相搀扶着行进,他们看人的眼神都是绿油油的。 很多人都处都在挖野菜吃。可在这个处处闹饥荒的地方,就连野菜也早被人挖光了。山里的动物更是被人猎捕一空,连老鼠都不放过,估计再这样持续下去,易子而食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浅水清道:“把所有粮食都发下去,让兄弟们敞开了吃吧。” 方虎一楞:“浅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浅水清淡淡道:“丰谷城有粮食,我们要么战死,要么就打下它,取到粮食。我不想让我的兄弟们饿着肚子打仗,所以。。。下令吧。” 方虎呆了一下,终于默默地点头:“也好,走了一年多的路,终于还是要到尽头了。也许。。。。。。后天就是我们最后一战了。” 浅水清和方虎相对一笑,尽皆无言。 是啊,一路艰苦走来,打了一年多的仗,原来终究还是不能逃离覆亡的命运,人力不可胜天,难道他浅水清真得没那个能力逆天改命吗? 不!绝不! 他突然对着天空疯狂大吼道:“老天爷,你想我死,就冲着我一个人来!不要害我的兄弟!这一年多来,我用尽了种种手段,就是想让我的兄弟们能够或下去。我抛弃了名誉,良心,抛弃了自己的一千一百名好兄弟,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够活下来。可是你却这样对我!不,我浅水清不服!” “明天!明天我一定要打下丰谷城!从现在起,老子再不顾一切。什么***正义之师!什么***全民皆兵!有本事就冲着我铁血镇来吧!我铁血镇的兄弟,只有战死,没有饿死!” “战死沙场!我浅水清永不放弃!!!”他疯狂呐喊! “战死沙场!”所有士兵都同声呐喊。 仿佛是这支孤旅的最后宣言,无助地回荡飘摇在这片惊虹的土地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破晓(中) 落马坡上。浅水清躺在地上,四周是一片荒凉。 一年多来的艰苦征战,一场本就看不到希望的战争被他打的风生水起,说实在的,他已经可以虽败犹荣了。 说起来,铁血镇各部在这片土地上,纵横了已有三万里行程,踏遍了这个国家的山山水水,几乎每一处地方都已去过。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逃亡中度过,但是也亲眼见证了一个庞大帝国由兴盛到衰落的全部过程。在这一年多时间里,被铁血镇杀死的官兵超过四十万人,每一名铁血镇战士都换来了十倍于己的生命,用士兵们最爱说的话来说,那就是“值了”。 是啊,值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一支孤旅,杀死敌国四十万以上的士兵,害得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整个国家陷入动荡,失去海量财富,劳民伤财,离心离德。如今的惊虹,真得已经没可能挡得住天风大军的铁蹄了。 如果不是当今的暴风主帅是太子,没准他们都已经打过寒风关,进入惊虹了吧? 想到这,浅水清也只能无言地叹气。 方虎就躺在他的身边,抱着脑袋看天说: “刚刚点了一下人数,算上中棠那边,铁血镇还剩一万五千人。。。。。。从中秋决战到现在,又没了五千兄弟。” 自进入惊虹以后,铁血镇累计兵力大约四万四千人,到现在还剩一万五千,战死人员三万九千人,未来的日子里,持续的兵员消耗将进一步扩大这个数字,直到铁血镇的组织规模再掀不起风浪,最终走向覆灭。 “原来,我们已经失去了这多优秀的战士啊。”浅水清悠悠说道:“虎子,这一路。。。我们打了多少仗了?” “大仗三百六,小仗数不清啊。” “是啊,原来咱们这一年的战争,就顶得上别人一辈子得了。要算百人斩的话,咱们现在有多少百人斩了?” 方虎睁大眼睛使劲地想,然后有些迷惑道:“军中记录员差不多死光了,现在基本都不记杀敌军功了。要是让他们自己报,我估计怎么也不能少于三四百个吧?” “当年我刚进铁血镇的时候,不超过十个。” “是啊。”方虎抓抓头皮,他忽然笑了起来:“这转眼就是一年多过去了,逃了一年,也打杀了一年,我想就算是暴风军团的几个***畜牲大概也想不到我们还能活到现在吧?” 他指的是劫傲和舞残阳。 “唔,我猜他们一直都在等着我们死光后再攻打寒风关呢。但是我们不死,他们就动不了。猜猜我怎么想的?” “说。”方虎懒洋洋道。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们真能活着离开惊虹,甚至打下惊虹,我一定要好好和他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叙叙旧,然后看看他们的脸色。” “不用看也能想象,八成能被你吓死。信不信浅少?你要是真能做到,整个暴风军团都从此听你所命,你让他们到哪,他们就到哪,你让他们杀谁,他们就杀谁,哪怕你不是总帅。” “士兵永远只听能带领自己打胜仗的将军的话。” “没错。\\\\”方虎呵呵笑。 “可惜啊,我终究是做不到这点了。”浅水清苦笑,他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方虎:“喂,老实说,有没有后悔认识我?” 方虎坐了起来:“你放什么屁呢?不认识你,老子没准现在已经躺在哪个黄土堆里喝西北风了。咱们当兵的,过得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你能带我们打胜仗,大家都很乐意。一样是死,要死就死个轰轰烈烈。咱们铁血第一镇的兵,现在哪一个走到街面上拍拍胸部,不得把人吓得闻风丧胆啊?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身边不远处的几名事情一起大笑着回答。 “可惜啊,天意要我们死,谁也没办法。”沐血跑过来插了一嘴。 “别提天意了。下面好象有队人马过来。去打个秋风吧,看看能抢到点什么,给大家填填肚子。”浅水清眼睛尖,坡下不远处,一队人马正在向着这边走来,看人数不多,不过一个个高头大马,长矛利刃,盔甲鲜明,看上去到也不凡,只是在浅水清方虎这样的老兵眼里,这样的部队和仪仗队一样,华而不实,走在山坡地上,连个斥候都不放一个,显然是没经历过什么战事。 打秋风可是铁血镇惯用的伎俩了,尤其是在早期,靠着打家劫舍的手段,铁血镇也不知为自己搜刮了多少财富钱粮,只是现在暴乱起后,各地风雨飘摇,商旅的行踪几乎绝迹,连圣威尔人和都市联盟的商人们也都跑回自己国家避难去了,因此再想打秋风变得艰难无比。没想到今天,到有一支队伍主动送到了他们的门前。 浅水清没打算放过这送上门来的买卖,一万多名战士对潜踪匿伏,四下包抄等行为早熟悉无比,指挥官一声令下,便悄无声息地全面包围了这支队伍,呼啦啦一下,刀出鞘,箭上弦,全体冲出去,将那支队伍包了个水泄不通。 浅水清站在山坡上远远望着,只见那支队伍几乎未做任何反抗,就乖乖放下了武器投降。队伍里有一辆豪华马车,里面走出来一位吓得颤颤惊惊的华服公子,似是在和铁血镇领头的士兵说些什么,显然是在求情讨饶。 一名军官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大手一挥,不管那公子说些什么,直接粗暴地把人推开,然后开始搜刮车中财物。不过仅过了一小会,搜车的士兵就急急带着那公子上坡来了,看样子有什么发现。 “报将军,我们在车队里发现了这个。” 交给浅水清的是一枚小小的纹章,但是上面的刻字,却令浅水清心中一惊。 “他们自称是什么人?” “过路的商队。” “哼,过路商队怎么会有皇室纹章,虎子,你来看看这上面刻的什么。” 方虎接过来一看,惊呼出声:“廉王?” 那华服公子一听到这句呼喊,吓得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在铁血镇已经打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堂堂惊虹二王子梁锦,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自投罗网,一头撞进了铁血镇的怀抱中去! 。。。。。。。。。。。。。。。。。。。。。。。 自浅水清从军以来,他就从未停止过接受上天给他的一次又一次意外,而所有这些以外,几乎无一例外是糟糕的。 在浅水清的所有的回忆中,意外是一个令人痛恨的字眼,因为它总是为自己带来诸如牺牲,失败,逃亡等一系列厄运。尽管自己用尽种种手段,却总逃不过上天的安排,老天爷就象个顽皮的孩子,摆弄着手中小猫小狗一样的玩物,任由其努力一番后,随意出手,将其所有努力尽皆破坏。 直到某天,他玩累了,不想再玩了,于是随手丢下一件小礼品,这才扬长而去。 这是浅水清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的意外惊喜,堂堂惊虹二王子,在一个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恰当的地点上,他不知道这是老天对他歉意的表示还是自己真得时来运转,但他知道,随着这个人的出现,铁血镇终于有了一线光明。 此刻的落马坡上,梁锦已经恢复了镇定。 他也没想到,天下之大,他的车队好死不死竟然会鬼使神差地一头撞进铁血镇的怀里。 这在起初把他吓得够戗,尤其是他此刻面前站着的正是如今将整个惊虹绞得天翻地覆的那个天风煞神浅水清。 他老爸三十万大军没能搞定浅水清,他在浅水清的眼中只怕卑微得就如一只蚂蚁,随手都可捏死,堂堂高贵的皇室子弟,在这帮天风强人手中,当真屁都不是。 其实浅水清本人到是神态从容,未现什么杀机,但是他身边的将军一个个看自己,就象是饿极了的狼看到了肉味鲜美的小羊羔,一个个眼神中喷吐出凶狠,贪婪,和嗜血的光芒。 方虎舔着嘴骂:“这事真***邪了,费尽心思都没能转到他老子,儿子却自动送上门来。” 沐血则笑道:“看来老天爷并没有完全抛弃我们。” 碧空晴却阴测测地说:“我看没必要高兴太早,儿子不等于是老子,在惊虹人眼里价值是完全不一样的。想用他来要挟惊虹人,我看困难。” “就算走不出去,多少也能换到点什么。好歹他也是惊虹王爷,总该值些价钱。” “那就先送只手过去试试?咱们不正好要打丰谷吗?” “万一不成,反而打草惊蛇了。” “到也是,真麻烦。” “如此鸡肋之物,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他们说这些话时完全不考虑对方的感受,就好象人们讨论这条鱼是红烧还吃还是清蒸好吃一般,听得梁锦当时魂不附体。 还是浅水清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冷静,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即使是鸡肋,使用得好,也同样可以发挥出自己的价值,很多时候鸡肋之所以是鸡肋,是因为厨子的手艺不够罢了。在我们确信这位王子殿下到底有多大价值前,不如先给他个机会证明一下自己。” 那个时候,梁锦立刻明白了。 面对铁血镇这样的人,求饶没有用,指望对手大发慈悲也是不可能,唯一能够保住自己性命的,不是别人,只能是他自己。 要想让铁血镇的人看重自己,首先就得让对方看得起自己。所以他接下来,立刻整整衣冠,收敛心神,对着浅水清长鞠一躬道:“梁锦见过浅水清浅将军,今日有幸得见将军,实在是小人之福。我师严真平曾言,天下事,祸福转换不定,今日之祸,未始不是明日之福。原本梁锦不明此理,但是今日见到将军之后,听贵属一番言语,反而头脑清明起来。或许,今日你我相会,正是老天注定之机!” 浅水清眉头一扬,他当然看得出梁锦表面自如的背后,早已汗浸后背,虽是强做镇定,却终究还是有几分胆色财气,尤其是这么短短几句话里,就先后表达了多重意思,先是努力向浅水清证明自己有利用价值,又是抬出严真平,暗示对方多少看一下严大人的面子,显然还是有些水准的。他兴趣大起,淡淡道:“看来本人和廉王之间,的确可以交流一番。来人,为廉王看座。” 。。。。。。。。。。。。。。。。。。。。。。。。。。。。。。。。。。。。 落马坡上,浅水清和梁锦之间摆放了一张小几,上面已经摆满了酒菜。 这些酒菜都是梁锦自己随车之物,廉王出行,自然排场极大,光宫廷御厨就有三个,整支车队总计一千余人,除了卫护车队的三百战士外,其他全是用来伺候这位廉王的下人。 铁血镇没能打劫到多少粮草,上等珍馐美食却是不缺,整个车队所有的粮食也就够铁血镇吃两顿饭的,但是这两顿饭若论价值,却可换普通粮食吃一年。 铁血镇吃是没吃饱,好是绝对够好,弄得一个个士兵一边享受美食一边大骂惊虹皇室**,外面的人都在饿肚子,他们却还尽吃些山珍海味。 浅水清随手拿起惊虹的龙首白玉瓶,将一瓶宫廷御液酒缓缓倒进两人身前的玉环飞翼杯中,然后向梁锦拱拱手道:“廉王请。” 或许是浅水清温文尔雅的姿态感染了对方,梁锦此刻已是心情大定。 端起飞翼杯,梁锦向浅水清还了一礼,一饮而尽,然后才道:“在霸业城这一年多,天天都在听到将军的名字。世间传言,将军生得身高八尺,腰圆膀阔,目若铜铃,口能喷火,相貌狰狞恐怖。虽不敢尽信人言,却也总以为将军当是如拓拔将军一般的人物,未曾想今日见到的,竟是一位翩翩儒将。” “怕是还要加上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穷凶极恶之类的评价吧?” 梁锦呵呵一笑:“将军所言甚是,只是黎庶无知,不必计较。将军在其位谋其事,努力自救,战功彪炳,本王对此只有钦佩之情,不敢有丝毫不恭之意。” 他看浅水清言语从容,态度谦和,又开始了那本王的自称,浅水清到也不已为意。 这刻浅水清看似随意道:“今天能和廉王相会,也算是老天安排的一场机缘吧。只是不知道廉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落马坡一带呢?以王爷之尊,只带区区三百护卫,可说是锦衣夜行,如此低调形势莫不成有什么大事要做?” 以廉王的身份,只带一千多人行走在山野乡间,且沿途竟然没有地方官派兵保护,声势上实在是过于小了些。很显然,梁锦其实是属于秘密行军的了,只是以他王爷之尊,再秘密的行事,也如那极夜荧火,亮到数里外都能被人发现动向。 这刻浅水清一发问,梁锦的脸立刻涨得通红,竟是半响没说话,显然是在思考什么。 令人感到有趣的是,浅水清发现,这位梁锦王爷看自己的眼神,突然在一刹那间变得怪异起来。 他心中顿有所感,有些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梁锦突然长身而起,再度向浅水清鞠躬道:“唉,事到如今,本王也不瞒将军了。其实,我这趟出来,就是来找将军你的。我是奉我父皇和兄长之命,亲自来找将军,我们将秘密打开边防,放铁血镇离开惊虹。” 第一百二十七章 破晓(下) 惊虹是真得撑不住了。 自从浅水清带兵进入惊虹以后,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先后发动四次大规模围剿,损兵折将惨重,劳民伤财无数。仅为了对付铁血镇消耗的钱粮数字,就已经将当时本就不富裕的国库耗费得七七八八,几乎全空。而折损的四十万将士,数万战马,更是令惊虹战力大大受损。 只是这些损失虽大,却都比不上浅水清在惊虹国内折腾制造的那三场风暴要来得强烈。 战争虽会死人,但每天也都在有数不尽的人口诞生,虽耗费极重,但至少国内还有生产。可是随着浅水清民乱,掘坟,以及焚粮等行动的一一策划,大梁的商号被打压挤垮,三大战俘营矿产被纷纷摧毁,经济命脉受到严重打击,粮食生产遭遇巨大**,这样的折腾,可就没有哪个国家能受得了了。 如今惊虹举国上下,都在想办法解决浅水清制造的这些麻烦,但是问题出来容易解决难,再加上浅水清阴魂不散地在那里煽风点火,到处挑拨暴动,事情就显得更加棘手。 如今剿,剿不灭,打,打不败,杀,杀不死,铁血镇成为惊虹身体中那颗巨大的毒虫,已经越来越难解决对付。 惊虹十六省几乎被铁血镇的铁蹄转了个遍,没有被他**过的地区屈指可数。这一年,惊虹商路断绝,粮食无收,钱象无底洞般花了出去,却没个能收帐的地方。 说白了,已经到了快要破产的境地了。 偏偏这个时候,周边邻国还纷纷显示出其趁火打劫的态度,要说不害怕,那更加不可能。 既然杀不死对手,就只能请对手出门离开,此时,严真平的意见终于被提上了日程表。 毫无疑问,这其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哪怕是益子谦那种抱着深深的宁予外寇,不予家奴思想的人,也是不情愿亡国灭种的。如果天风帝国能够接受让惊虹成其属国的想法,或许,这就是保护惊虹的最好办法。 可惜的是严真平提出此议的时候,碍于诡八尺等人,不敢说出浅水清的计划,以至于当时梁丘旭大怒,要将其撤职查办,逼得严真平投降铁血镇不说,没过多少时日,惊虹当朝却要自己重拾此议了。 尽管当时孤正帆等人坚决反对这个计划,认为纵虎归山,早晚饿虎将挟势反扑,如今铁血镇已经撑不了多久,绝不能放他们归国,但是对惊虹来说,这样的日子每拖一天,病情也就加重一分。真要灭了铁血镇,只怕将来和天风帝国谈判的本钱都没有,还不如现在立刻向浅水清示好,将来他或许还能在苍野望面前进献美言。宗属之议一旦达成,那么苍野望就绝不会轻开战端,敢象浅水清那样为了消灭敌军自食其言的,毕竟不多。战场上的承诺可以当放屁,政治上的承诺却还是要认真遵守的,至少短时间内不可以轻易撕毁。 而且这样一来,赤风婉虽然嫁入惊虹,却可以说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处,既然成了别人的属国,那么惊虹土地,就只能和西蚩人说拜拜。而天风帝国若真想撕下脸皮来攻打惊虹,西蚩人却又有理由再度进兵,这是典型的利用了草原人的兵力威慑,又不给其任何进入的机会,也算是解决西部问题的一个绝佳举措。 只是事关国家颜面,要说被浅水清被困惊虹一年多,到头来惊虹人没能把他怎么样,反而要送对手大摇大摆地离开惊虹,说出去还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因此梁丘旭还有太子梁鸿及治下信任的几位重要官员经商议之后,最终决定,委派一位特使,立刻前往寻找铁血镇,与其谈判,将其秘密送出惊虹,让这场持续了一年多的战争,在无声无息中自动消失。 当然,派去的这位特使本身也将成为人质,不但要和对方达成协议,更要让浅水清相信他们的诚意。这样的人,显然是非皇室中人不行了,因此,也再没有比廉王梁锦本身更适合的人选了。 根据惊虹方的意思,他们希望浅水清能够代表苍野望和惊虹人签订一份宗属协议,这份协议向天风帝国保证,从今以后,惊虹将向天风称臣纳贡,梁室称王而不称帝,而天风人必须保证不得攻打惊虹,当然,作为回报,惊虹人将放铁血镇归国。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便宜的一份宗属协议了,因为惊虹一不割地,二不裁军,三还要天风人做出不挑起战争的保证。这主要是因为浅水清目前仍然滞留在惊虹,因此也就成为谈判的一份重要筹码。 对于这份协议要求,浅水清是不屑一顾的。他自然知道,如果自己真代苍野望答应了这份协议,只怕苍野望就真有杀自己的借口了。自己一死,天风帝国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攻打惊虹,因为这份协议本就不是浅水清在苍野望的授权下签订的,完全可以拒绝。而对惊虹人来说,他们则是既达到了杀死浅水清的目的,又使天风帝国在攻打自己的同时,多少也带些顾忌。毕竟不管怎么说,只要和议一成,天风人要打惊虹,就多少会有些底气不足,周边各国的声援力量也会加强,对其言而无信的愤怒会明显加剧。 由此可见,这纵虎归山的计划里,多少也暗含了害人之意。 只是浅水清现在在乎的不是这个,因为当梁锦说过这一切后,浅水清很是想不明白一件事。 所以,他先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然后才慢悠悠地问道:“既然如此,那我铁血镇明挑大旗是准备攻打全州一带,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此话一出,梁锦的脸立刻红了。 一看他的脸色,浅水清也顿时明白了。 。。。。。。。。。。。。。。。。。。。。。。。。。。。 诡八尺曾经告诉过他,关于梁室内部太子与廉王争夺皇位一事。朝中大部分官员是支持太子继位的,但是也有很多人认为廉王的才华远胜太子,应当由廉王本人继承大统。 假如说,整个惊虹的大敌是铁血镇,那么对太子梁鸿来说,他最大的敌人不是浅水清,而正是他的那个弟弟廉王梁锦。 廉王梁锦自幼聪颖,少读诗书,且在做人方面长袖善舞,左右逢源,颇得宫中一些娘娘们的喜爱,没少给梁丘旭吹枕边风,因此使得梁丘旭对梁锦一直颇为喜欢。 因此梁鸿一天没坐上皇帝这个位置,有他弟弟在一旁觊觎窥伺,他都没法安心。 此次和议,其实就是益子谦为太子献出的一个消灭他弟弟的方法。由于惊虹人如今提出的宗属之议付出太少,肯定不会让苍野望高兴。他要得是惊虹全部领土,如今连做属国他不一定愿意,何况还是个付出如此之少的属国?因此必须有个人质过去供苍野望平消怒火,也让浅水清有所交代。 所以,廉王作为特使,不但要负责秘密帮助浅水清离开惊虹,在今后背负卖国投降之骂名,更要承担为人做质的痛苦。以浅水清的为人,要说他走出惊虹就放梁锦回国,显然是没那么傻的,八成是直接将其带到苍天城向苍野望交差。而到了苍天城之后,梁锦的命运将再不由己,到时他是生是死再不重要,重要的是梁丘旭立刻没了第二个继承人,从此太子的宝座可安稳无忧。 梁丘旭不是想不到这其中的情况,但是要想让浅水清相信他们的诚意,并让其能接受这份协议,就必须有所付出。既然不想割地,不想裁撤军队,那就至少要付出一位王子的代价。这样的牺牲,显然是有所值的,如今太子监国,是不可能出使的,就只能由廉王来接这个倒霉的差使了。 可梁锦也不是傻子,他比他哥哥更精明许多。既然这份特使的活计这么不好干,他又怎么会肯去做呢?所以一路只带了一千多人秘密行路后,他满脑想得就是怎么尽量不碰上浅水清。 当浅水清在惊虹中部一带转悠的时候,他奉命不得不去中部,可当得知水中棠的部队伪装成铁血镇主力后正往全州一带进发时,他立刻命令部队转道丰谷城。总之,你浅水清到哪,我就坚决不去。我就在你附近打转转。你祸害天下也好,杀尽黎民也罢,反正祸害我不行。什么狗屁特使任务,统统与本王无关,本王就当游山玩水了,待转个一年半载后再说。 他就这么想着,朝着丰谷就奔了过去。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兵法上有声东击西之说,他想远离浅水清,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是一头扎进了浅水清的怀抱中,连抵抗都没有,就做了俘虏。 浅水清一想到这,就全明白了。 难怪这位廉王的车驾这么好对付,一亮出铁血镇的旗号,连打都不打就放下武器----感情他们就是奉命来找自己的。 此刻看着廉王梁锦,看着他不好意思的哭丧着的脸,浅水清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世事离奇,当真令人好笑。没想到王爷用尽心思,却终于还是没能躲过我浅水清啊。” 梁锦低头数蚂蚁。 浅水清拍拍梁锦的肩膀道:“你兄长借刀杀人的伎俩我很明白,先借我的刀来害你,再借野王的刀来对付我,不过可惜,这份协议我不能接受。” 梁锦点点头表示明白,出兵在外的将领,虽说有一定权力与敌国签订休战协议,但是若不把不准自家君王的脉,签订了一份会让自家君主勃然大怒的协议,那么只怕立再大的功劳也免不了要掉脑袋。浅水清在惊虹可以纵横杀戮,在天风可不行。他的兵都是天风军人,忠于他,也忠于国家。让他领着铁血镇对天风人挥舞屠刀,他浅水清没这么大的人格魅力,更别说天风帝国无论人力财力物力都远远强于惊虹。 浅水清这刻道:“其实,宗属之盟不是不可以签立,只是梁丘旭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以为我为了能出惊虹,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但是如果现在也是死,回去也是死,那么我情愿死在敌人的国土上,至少死的时候,我能多杀几个敌人捞回本钱。所以呢,他算是白送了一个儿子到我手里,但是却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目的。至于王爷你的命运嘛。。。唉,既然已经到了我铁血镇手中,不如就先跟我去一趟丰谷吧。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要怎样做才能让我浅水清心甘情愿地放你回去。尽管我本人并不认为你能找出什么好的理由来。我想,你最后的价值,或许就是用来为我军换来些米粮,诈取些城市了,不过考虑到令兄想要你死的迫切心理,我怕是你连这点东西都未必能换到呢。” 说到这,浅水清也感到唏嘘无比。 可惜啊,老天给他送来了一件礼物,但这件礼物,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一个被自己的父兄抛弃的王爷,能有多大价值? 然而就在那时,谁也没想到,廉王梁锦的眼中突然凶光一闪,他对着浅水清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正是这句话,改变了铁血镇在惊虹最后的命运,也改变了整个大陆格局,创造了一个战争史上的奇迹! 第一百二十八章 落马坡协议 落马坡上,无论是浅水清还是铁血镇诸将,就在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终究无法利用廉王的存在向惊虹人要挟离开惊虹而感到失望无比时,梁锦突然一头跪倒在地,大声叫道:“如果将军能帮我登上惊虹王位,我梁锦愿与将军签订宗属之盟。梁锦愿从此年年向天风帝国纳贡。只要将军向梁锦保证,在梁锦有生之日,绝不正式攻打惊虹,不取消我梁锦王位,那么。。。。。。。。” 他看着浅水清,一字一顿说道:“我愿割让寒风关及其周边三省土地。至于每年贡献多少钱粮,裁撤多少军队,委任什么样的官员。。。。统统由将军您说了算!” “嗡!”的一下,浅水清的脑子当时就炸了。 铁血镇诸将一起盯向梁锦,方虎更是直接冲过来,一把揪住梁锦的脖子大吼道:“你说什么?!” 梁锦毫不害怕地看向方虎:“方将军,您已经听见梁锦所言之事了。只要铁血镇肯助我登上大宝,则从此以后,惊虹的死生,将由铁血镇裁定。” 这句话,就象是一道擎天霹雳,重重地劈在每一个人的头上,劈得他们晕头转向不知所已。 方虎呆呆地看着梁锦,转过头来又看看浅水清,浅水清此刻也是听得呆若木鸡。 良久,浅水清才喃喃道:“廉王殿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说的,其实与卖国无异。” 没想到梁锦却傲然回答:“是又如何?我父兄卖了我,我还得帮他们数钱,既然如此,我又何妨卖他们一次。” “可是他们至少还在为国家着想,所做所为,都未出卖过这个国家。” “愚蠢的估量形势,做出错误的战略决定,比有价值的出卖更可怕。浅将军,再这样下去,惊虹早晚亡国,既如此,还不如由我梁锦做那最后一个享福之人。” 所有人都听得嘬舌不已。 天下无耻之人,他们见过许多,每逢国破家亡之际,总会有许多卖国贼出现。然而无论是怎样的卖国奸臣,从没有一个,是皇室之家出来的。然而今天,他们总算见识到了一位。不仅是身为王爷亲自卖国,且卖得是如此大手笔,如此豪爽干脆。 割让寒风关一带三省土地,基本上就等于把惊虹大半个东部地区都划归了天风帝国治下,年年纳贡多少,由浅水清说了算,也就是说,惊虹人是不用指望家有余粮了。至于裁撤军队也由浅水清说了算,那就是说,惊虹人将彻底放弃边防能力,今后天风帝国什么时候想打惊虹,都可以长趋直入。唯一的要求,就是在梁锦有生之年,不得打惊虹,换句话说,梁锦死后,他们随时可以来拿这个国家,且拥有名正言顺地借口。 如此大手笔地卖国,别说观澜历史上从未有过,浅水清就是回忆自己来时的那个时代,也从未曾有过。如今这位廉王殿下,当真是什么都拿得出手,什么都可以用来出卖了。 他忍不住赞叹道:“好家伙,你可真行啊。为了自己成为惊虹之主,你根本不顾一切了。如果是这样,你可知从此以后,你都将受制于天风人,做个傀儡君主,而在不久的将来,惊虹再无可能不被我天风吞并,你觉得这样的亡国傀儡做得有意思吗?” “怎么没有意思?所谓的傀儡固然痛苦,但那是因为他们总想做中兴之主。可我不想,我只想从此以后花天酒地的过日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是天风人的傀儡,可天风人却也可以成为我的依靠。我是天风人的奴才,可惊虹人却是我的奴才。天风人要什么,也不过是借我的手从惊虹人手里去取罢了。你们将来早晚要拿下此地,相信也不会过于苛责贪婪。而我只想在我活着的时候尽情享受,至于我死之后。。。。。。” 梁锦眼中凶光一闪:“我死之后,惊虹是存是亡,与我何干?!” 好一句与我何干,彻底道尽了小人心肠。 那一刻,浅水清想起了那句世人皆知的名言“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是啊,只要自己有生之年尽享荣华,予取予求,哪还顾得上死后如何?梁锦抛弃一生名望,抛弃家国大业,害尽家人,为的就是生时享福。 这个人很聪明,也很恶毒,浅水清从未想到,梁丘旭竟然会生出这样的一个儿子来,而对梁锦来说,这或许的确是他能挽回自己糟糕命运的最佳时机了。 英雄人物总是很难理解卑劣小人的心态到底是怎样形成的,但是说白了,就是所有英雄人物的心里,总还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家国荣耀,一份对家乡子民的牵挂,一份除了自身利益外其他人利益的考虑,一些做事的最基本的底线与原则。 而小人,他们的原则就是一切只有利于自己,为此不惜牺牲任何人。 很显然,廉王就是这样一个人物。 微微想了一会,浅水清道:“你就不怕为了早些正式拥有惊虹,我们想办法扶你上位后刺杀你?” “所以我要将军向我保证,我梁锦如果在三十年内死掉,那天风帝国就五十年内不可攻惊虹。” 浅水清哈哈一笑:“到是有趣的想法,好,我可以保证,并且可以写到协议里通告天下,说起来,就算不正式拿下惊虹,也差不多等于是全面得到了。对帝国来说,这份协议应该是可以满足得了,毕竟。。。。。。天风帝国不缺敌人。” 他看看梁锦:“只是你觉得自己活到六十岁就可以满足了吗?” 梁锦把头一点:“到了那一天,能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要是惜命,我就自动退位,相信将军也不会逼人太甚。做为惊虹曾经之主,好歹总有些利用价值。” “好,说得好。” “其实,此计对天风帝国也有好处。如今的惊虹可说是千创百孔,天风就是要了它,还得先想办法养活那帮饥民。与其如此,到不如将国土暂时由我保管,我年年纳贡,天风也省心省事。饥民受苦受难,那是我梁锦治国无能,与天风无关。没准将来我盘苛过甚,饥民愤而造反,天风帝国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就可以全面拿下惊虹,且师出有名,是为吊民伐罪之正义之师。” 这个人,当真是清醒到可怕了,连这种后果都能想到。一个人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早在做之前就明白一切后果,并为此做好所有准备,因为这样一来,当真是什么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心了。 浅水清倒吸一口凉气:“为了活着的时候穷奢极欲,不惜以后万民造反,你就不怕你死后被后人辱骂,不怕被人挖坟刨尸?” 梁锦嘿嘿一笑:“浅将军可曾怕过?” 浅水清一滞,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在这世上的名声只怕也不是很好,恨他的人同样如恒河沙数,数都数不过来。终于忍不住哈哈长笑道:“好好好,想不到今天竟碰上这样一位高人。我曾经以为我浅水清已经够卑鄙,够无耻,但是多少还有些底线,今天我碰上的这位,却是彻底放弃一切底线,只为自己而活。好,梁锦,我答应你,我可以和你签订此份协议。那么你告诉我,要我怎样帮你****你父兄之位,扶你坐上惊虹王座?!” 梁锦大声回答:“甚为简单。本王也有忠心于自己的嫡系部队,只是战力不够,被人看得太紧,但我可以把你们带进霸业城中,以将军的威名,指挥能力和铁血镇的战斗力,再配合我的部下,施以奇袭,内外夹攻,霸业城可说是唾手可得。至于剩下的事,不用本王说,你们也知道当如何做了。” 浅水清冷冷道:“冲进圣泉宫,杀尽所有王室。” “然后扶我上位,我将以王室正统之名,继续号令天下,宣布两国盟约,惊虹上下有敢不从者,视为叛逆。。。。。。。诛之。” 浅水清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正是如此。” 眼望着梁锦,浅水清缓缓说道:“虎子,立刻通知中棠,命他停止行动,转道西北。告诉他,我们要去。。。。。。霸业城。” “是!”方虎大声回喝。 守得云开见月明,所有铁血镇将士均皆兴奋起来。 浅水清看着他麾下的一众将士,那一张张充满期望与兴奋的脸,还有那激动的眼神,他再遏制不住自己心中澎湃的激动,狂声大吼道:“兄弟们!准备进攻霸业城,拿下圣泉宫!” “进攻霸业城,拿下圣泉宫!” 所有铁血镇将士同声发出这一声兴奋的狂喊。 观澜大陆历史上号称最肮脏最无耻最令人切齿最为臭名昭著的天字第一号卖国协议----落马坡协议,注定了要给世人带来一份惊喜,也为浅水清的惊虹之战画上一个圆满句号。 天风历108年12月21日,梁锦回到霸业城,宣称已找到浅水清并与其达成协议,铁血镇将于一个月后离开惊虹。浅水清本人极为大度,放了梁锦归来,太子梁鸿为此郁闷不已,想不通为什么浅水清突然变得如此仁慈慷慨。梁丘旭则为此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与此同时,铁血镇大部官兵则在一批绝对忠于梁锦的手下的帮助下,冒充廉王部队一路向霸业城进发。有廉王亲发的手谕,又有其属下大将做证实,铁血镇一路顺利过关,于四日后抵达霸业城外。 梁锦于当夜带领一批心腹先后打开霸业城西侧主城门,及其后数道内城门,最后打开圣泉宫宫门,铁血镇将士与梁锦部嫡系里应外合,趁机杀入霸业城,于当夜血洗圣泉宫。 霸业城守军措手不及,被铁血镇杀得大败,御林军总领甘凯率部死守圣泉宫苦战不退,最终战死当场,血溅宫廷。 是役,梁家皇室满门数千余人尽皆被杀,梁丘旭,梁鸿等人尽皆被当场枭首,皇室中人,梁锦一系存活外,只有赤风婉一人独活,此时的她,已经成为了惊虹的太子妃。 次日,梁锦在铁血镇无数刀剑的拱卫下正式开始了一系列的政坛清洗活动。 原惊虹丞相益子谦是第一个倒霉的,他被指为与西蚩人密谋,犯叛国罪,立刻处死,即将接任的是严真平,早在落马坡,浅水清就已经命人将其快马请回,如今正在赴任路上。诡八尺一语成箴,严真平只经历了短暂的起落,立刻飞黄腾达,位极人臣。 大批的太子亲信旧属在此其间纷纷遭殃,一批朝中重臣集体落马,梁锦的心腹手下和铁血镇诸将凭借手中武力第一时间抓住军权政权,派驻心腹把住朝廷各个要害部门,全面掌控了霸业城。 霸业城的驻军首领不是被替换,就是立刻宣誓向梁锦效忠,继续忠诚于梁家王朝,凡有不从梁锦者,一律满门抄斩。 惊虹朝廷上下数以千计大小官员,被梁锦亲口下令杀掉的几有大半,拖家带口,足有数万人被拉出去砍了脑袋。整个霸业城因此而陷入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改朝换代历来如此,大范围的杀戮是一种有必要的安全保障。一方面是为了清洗掉一批有可能将来对自己造成麻烦的人,另一方面也是警慑其余。梁锦以私通敌国,谋朝篡位,出卖国家主权的方式谋夺国主之位,自知肯定会有一批人对自己不服,是必要施展雷霆手段,以示其威。 叛乱者们的权力游戏充分体现了其诱人而残酷的本性,胜利者大权在握,黄袍加身,自然是风光无限;失败者或仓皇逃窜,或人头落地,等待他们的是无情地搜捕和高耸的绞刑架。 在完成这一切后,梁锦准备加冕登基,此时,他才终于向世人抛出了落马坡协议: 协议内容主要有三条: 一:惊虹由即日起向天风帝国全面称臣,年年纳贡,永不称帝。 二:立即割让包括寒风关在内的惊虹东部三省土地,所有驻军全部撤回。 三:铁血镇成为惊虹护**,浅水清本人被梁锦请为护国大将军,可统领节制惊虹天下兵马。 这份协议就如一颗重磅****,炸出的声浪迅速传遍大陆各地,一时间举世哗然,谁也没想到,被困惊虹长达十五个月之久的铁血镇到头来竟突然起死回生,在这样的情况下翻了盘。如此变化大大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这场战争,前后历时近十五个月,铁血镇纵横疆场三万余里路程,铁蹄所踏之处,敌皆望风披靡,真正坐实了天风人第一强兵的称号,也使浅水清真正成为大陆东战神,彻底与西蚩大帝国的沙库而伦格龙特齐名。 而在这场战争里,浅水清一路的遭遇可说是坎坷起伏,跌宕不定,老天直到最后才伸出一把援手,送来了一份改变一切的礼物过来。 无论是浅水清还是方虎,他们最后都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人只要努力,那么就终究是能够看到黎明的。尽管那之前的黑暗,曾经让他们如此凄惨落魄,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出成功的可贵。 这场战争,可以说是锻炼了每一个人,有太多太多的人因此而成长,成熟,并变得可独当一面。 也有太多的人从此失去了未来,长埋黄土。 而现在,他们终于可以笑着走到最后了。 不会再有意外,不会再有令人悲愤的牺牲与痛苦,一切都将变得美好起来。 在经历了炼狱般的艰苦生涯后,铁血镇将士已经有勇气面对一切困难,他们相信,只要跟在浅水清的身边,那么他们也就一定能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典 12月24日。 圣泉宫,地面的血迹已经被清晨的雨水冲洗干净,但空气中依然停留着少许刺鼻的腥味。 朱阑玉瓦下的长长宫墙,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宽敞的皇宫广场上,曾经倒下过数千具尸体。空气中依然漂浮着三天前那个血腥之夜的哀号与嘶呼,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萦绕徘徊。 浅水清扶着玉雕栏杆,看着远外的雄伟大殿,雕梁画栋,玉宇琼阁,在那无数美好的背后,却充满了血腥滋味。 圣泉宫也是观澜的十大名宫之一,王宫与后宫同样是三殿主局分布,无论是风雪宫,还是观澜宫,同是大梁后人的他们,在整体布局上继承了大梁人的基本思路,只是圣泉宫虽比不上观澜宫那般奢华鼎盛,却也有属于自己的独特布景。圣泉宫最大的的一个特点,就是彩虹桥。 在王宫与后宫之间,那一道天边彩虹直接由地面延展向空中,横跨两宫,成为宫中最高的建筑物,彩虹桥的顶部是观日阁,一座小小楼台就建在桥上。相传当年阳泉公建宫时,在霸业城一带见到有天边彩虹奇幻瑰丽,虹上有仙女踏虹而过,飘然远去。阳泉公认为这是仙人指路的预示,意指在此地建国立业,可保万年不衰,因此起国名惊虹,定都霸业,建圣泉宫,造彩虹桥,搭观日阁。 这座陆地飞桥从此成为惊虹最有名的一道风景,也成为圣泉宫最标志性的建筑物,充分体现了当代工匠高超的工艺水准,远望如霓虹飞跨,踏虹观日因而成为霸业八景中最著名的一景,可惜只有君主和少数能臣重将有资格欣赏。 它是一座纯石制的无基座的拱桥,桥首刻龙,桥尾雕凤,两侧栏杆左右各一百八十段扶手栏杆,刻有数百种飞禽走兽,工艺细腻,桥上的观日阁是八角飞檐,琉璃瓦遮顶,玉石台面,中心凉厅处环境宽敞,可纳十人而不觉拥挤。 浅水清如今就是站在这里观望整片琼楼宫宇,高大的水晶柱,华丽的饰壁,雄伟的宫墙,还有那不远处芳香四溢,灿烂盛开的玫瑰园,姹紫嫣红间,仿佛人间仙境。然而他的心中泛起的,却是那一个个死去的战士的身影。 他们仿佛就活在这里,在这彩虹桥上,和他一起俯视这芸芸众生。 意气风发,睥睨天下,这是对浅水清此刻心情的最好写照,对他来说,这场差点被书写成悲剧的战争,最终能够有如此结局,他已经再满意不过。 身后矫健的脚步声响起,那是夜莺在向他走来。 “梁锦的登基大典即将开始,就等你去领着大家祭拜天地了。” “告诉他们,惊虹家事外人不宜参与,让梁锦带他的那帮狗党自己做吧,我另有要事要办。” 夜莺微微犹豫了一下:“这样做不太好吧?” 浅水清斩钉截铁道:“没什么不好,梁锦的登基就在前宫广场进行,我铁血镇将士要在后宫祭祀战友兄弟。大家各干各的,谁也不碍着谁。” “是!”夜莺抱拳退下。 她知道浅水清拿定了主意要做的事,谁劝都没有用。 。。。。。。。。。。。。。。。。。。。。。。。。。。。。。 圣泉宫前宫广场上,百官云聚,着华袍,抱玉芴云板,云跪于地。梁锦站在光明殿前,披龙袍,戴王冠,双手举天。 后宫安灵殿,铁血镇众将士披盔带甲,手持戳天刺矛,目光炯炯,杀气腾腾,云集成一个大方阵。浅水清身穿孝服带头,手持血香,面前摆放的是数以万计的灵位。 光明殿前,宣礼官手持黄布宣读:“自惊虹有建以来,历百年,经四世,国家繁荣昌盛,。。。。。” 安灵殿上,沐血代表所有人举酒杯对灵位,朗声高叫:“自我铁血镇进惊虹以来,历百战,经四剿,将士血浴沙场。。。。。。” “今有五世子孙梁锦,谦恭好德,爱民如子,礼贤下士,具先祖遗风,仁德兼备。。。。。。” “我铁血镇四旗勇士,濒临困境,不弃不馁,绝死反扑,无数英雄壮烈牺牲,尸骨无存。。。。。” “为天下黎庶故,廉王秉民意,接法统,承天命继皇位,是为上应天意,下得民心,中得百官拥戴。。。。。。” “然天可弃我,我绝不自弃,惟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我们上登摩云峰顶,下赴深渊地狱,激战秋水渡口,泪河水畔,平阳城头。。。。。。” “天下百姓,尽皆欢喜呼告,交相拱赞。” “所到之处,敌皆奔走呼号,狼突鼠匿。” “惜圣泉宫惊变,先王与太子驾崩,不得目睹此番盛况,然在天有眼当可告怀无憾。。。。。。” “今我铁血镇将士终于打下霸业城,占领圣泉宫,死难将士在天英灵终可告以慰籍。。。。。。。” “经计数,今日到贺百官总计有一千二百四十六人。。。。。。” “经计数,我铁血镇死难将士总计三万九千七百一十二人。。。。。。。” “下宣读其名,因名数过长,仅列其要。。。。。。” “下宣读其名,因名数过长,仅列其要。。。。。。” 光明殿前,黄袍加身,梁锦喜气洋洋,得意无比,他终于如愿以偿做上了惊虹王座之位,耳边响起的是一个个阿谀奉承者的名字。 安灵殿上,白麻裹体,浅水清泪眼婆娑,心头沉重,他终于带着铁血镇打下了这个国家,空气中回荡的却是这场大战中一个个英勇牺牲的将士之名。 前宫广场上响起的悠扬的编钟和长号的合鸣,庄严肃穆,隆重威武。 后宫广场上低沉的天风军歌则在将士们的口中缓缓吟唱,如九天玄音,魂归来兮。 小半个时辰后,阅读名单已毕。 宣礼官继续大声宣读:“天风惊虹两国,百年征战,民不聊生,国主因此殒命,百姓生灵涂炭。。。。。。。” 沐血继续高声叫道:“天风惊虹两国,百年征战,只为一统,国家劳民伤财,将士因此殒命。。。。。。” “如今我主梁锦胸怀若谷,为天下黎民计,不予两国再起战端,建议修好。。。。。。” “如今我铁血镇百战百胜,陷困境而不馁,奇袭霸业完败惊虹,终结战事。。。。。。” “为天下计,不惜自降尊贵,甘为属国,认天风帝国为宗主国,与其永结同盟,休戈息战,罢却刀兵,成就传世佳话。。。。。。” “虽为势所迫,未能克竟全功,然敌已败降,认天风帝国为宗主国,此后臣服于我,年年纳贡,岁岁称臣,也算不辱使命。。。。。。” “天风惊虹两国,本是一奶同胞,分离百年,如今重归于好,从此以后永为兄弟,不离不弃,荣辱与共!” “天风惊虹两国,本是一国分裂,分离百年,如今重归治下,百年梦想一朝完成,大梁一统,我威长存!” 两处地方同时响起的那一段段宣读之声,一个充满了虚伪卑劣的阿谀之词,一个则充满了将士们沉重心情的深刻悼念,却又相映成趣,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终将成为圣泉宫百年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一场盛况。 。。。。。。。。。。。。。。。。。。。。。。。。。。。。。。。。。。。。。。。 浅水清站在安灵殿前,转身回望自己身后的那一个个铁血镇官兵,手中捧着一碗酒。 他高声大叫道:“两年前!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带着铁风旗一万战士打下止水,兵进大梁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带着更多的兄弟站在这圣泉宫的土地上,今天,我们做到了!” “吼!我们做到了!”所有将士一起高呼,声若巨浪滔天,直传到宫前广场上,众官吓得浑身颤抖,却终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三年了!”浅水清屈起三根手指头:“自我浅水清从军以来,差不多已有三年历程。在这三年里,有很多兄弟和我一起经历了数不清的战事,流过的鲜血足以充湖填河。当年第三卫一千兄弟随我打南北两关,到现在还活着的,请站出来。” 队伍中稀稀落落站出来近百名战士。 浅水清点数了一下,点点头道:“还有九十八个。” 然后他高叫:“跟我杀过马匪,掳过权贵的,佑字营的老兵还有多少人?” 又站出来一批。 “还有二百多个。”浅水清的声音带着呜咽。 “那么一直跟着我打到大梁城,拿下观澜宫的铁风旗还剩多少人?” 不到两千人,几乎都在虎豹营了。 浅水清近乎麻木地点着头:“大部分都死了,都死在了这场战争里。是我浅水清无能,没能保住大家。” “将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人会责备你。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你无愧铁血镇,无愧所有跟随你的兄弟!”有第三卫的老兵高声叫道。 “没错,战士的宿命,就是战死沙场。将军,您是我们最敬佩的人,跟着你,就算是战死也是一种光荣!”又有士兵高声喊道。 “没错!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一声比一声更高的狂呼呐喊澎湃在圣泉宫的上空,激荡回响,震得人耳晕目眩,彻底淹没了前宫广场上“陛下万岁!”的宣诵。 浅水清将手中的酒向着天空洒去,高呼:“魂归来兮!” 众将士一起高呼:“魂归来兮!” “安心上路!” “安心上路!” 风停了,云散了,阳光在那一刻刺破苍穹,铺撒大地,浅水清仰望苍天,终于发出了他压抑已久的那声大喊: “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所有人都如此兴奋狂呼。 随着这一声喊,惊虹战局终于在这最后一刻尘埃落定。 第一百三十章 在夹缝中生存(上) 来自霸业城的惊变,如一道平地卷起的风暴,迅速波及整片大陆,各地各国因此产生的反应各不相同。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最终成为观澜历史上最为奇迹的一场伟大战争,浅水清率领一支身陷困境的孤旅奋勇作战,最终全面翻盘取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辉煌成就,其功勋可名垂史册,千秋彪炳,同样的,对梁锦的无耻骂名也纷至而来,史称“史上最大的卖国贼。” 12月27日,消息传到圣威尔联合公国,当时正在和部下将领商议着如何可以兵不血刃从惊虹拿下那五千公里土地的大公爵斯波卡约,原本雄心勃勃的计划在听到此消息后,满腔的热血一下子凉了下来。 在思考良久后,他才终于说道:“进攻计划暂时停止,立刻将此事禀报教皇和女王陛下。” 数日之后,来自教皇与女王的邀请同时送到云霓的手中,但是这一次,轮到云霓不想见了。 12月29日,消息传到枫国,枫人听闻浅水清全面掌控霸业城,并扶植了梁锦为傀儡君主之后,立刻命人放弃边界勘测,确认边界无碍,并发出通告,声称此举甚好。同时向浅水清送来姬若紫身体正在全面康复,目前仍逗留枫国,做最后治疗,暂时不宜离开。 109年1月3日,丘国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声称已与天风人建立全面盟交事宜,并支持廉王继位。 不过也有例外,首先就是黎国,再度提出要求浅水清兑现诺言,交付曾经承诺的泛河区大量土地。对此,梁锦到是无所谓,但不知为何,浅水清却坚持拒绝,声称惊虹刚刚易主,内部暂时不稳,现在还未到交割之时,还请稍做等待。 而最后一个例外,就是天风人自己了。 当浅水清打下霸业城的消息传到天风境内时,天风帝国几乎是举国欢腾,谁也没想到,困守待死的铁血镇最终创造了一个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奇迹。 当苍野望还在龙风殿听百官汇报,处理政事之时,驿传司柳易完全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头叩倒在龙风殿前,摔得额头都出了血,仍是兴奋不已地大喊道:“陛下!我们赢了!浅水清打赢了!” 苍野望当时就站了起来。 当柳易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时,苍野望本人固然是惊得目瞪口呆,就连公孙石也吓得面如土色。 他做梦也没想到,浅水清竟然能在这种情形下一下逆转局势,而如此协议,等于是将整个惊虹一起送给了天风帝国!!! 那个时候,苍野望听到这惊天喜讯,脸上没有现出一丝一毫的动容,反而变得凝重无比。他想了好久,最终只说了一句话:“内情如何,暂时不知,一切等来了更具体的消息后再说。退朝。” 至于格龙特和旺赞,听到此讯息后同时面色大变,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此时尚身在惊虹的赤风婉到底如何?浅水清又到底打算怎样处理他们曾经的秘密协议和赤风婉?曾经的盟约条件,是建立在浅水清逃离惊虹而非占领惊虹的基础上进行的,如今时移事易,浅水清是否还打算一如既往的遵守诺言? 在新的消息传到之前,他们不敢有丝毫妄动,于是遥远的西蚩大帝国,在面对此事的态度上,破天荒地第一次表示了沉默。 他们什么也不说,但不代表什么也不会做,只是静静的等待,等待惊虹的这场赌局最后揭牌的那刻。 在很多人眼里,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但在有识之人的眼中,尽管梁锦登基,协约已成,天风帝国拥有惊虹一事已无可避免,但是对浅水清来说,他的面前还是有着数道难关,需要他迈过去。 。。。。。。。。。。。。。。。。。。。。。。。。。。。。。。。。。。。。。。。 当携带着霸业城惊变的消息还在天空中飞翔的时候,一辆马车正急速奔往霸业城。 追日驾着车,马鞭**空气,不时地发出劈啪的响声。饶是如此,严真平依然在不停地催促:“再快些。” “大人,已经没法再快了,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到霸业城了,就算赶不上登基大典,您这丞相之位也是跑不掉的。”追日笑呵呵道。 “糊涂!你以为我急着去坐这个相位吗?我是怕浅水清做傻事啊!” 追日回头问:“浅水清会做什么傻事?” “唉,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总之你赶快赶车就是。” “噢!”追日忙加速冲动马鞭。 马车一路风驰电掣,向着霸业城急冲而去,眼看着城门已至,追日大叫道:“车上坐的是丞相大人,闲杂人等一律散开,速速避让!” 待到进入圣泉宫,严真平急急从马车上下来,几名守卫士兵连忙迎上道:“严大人,陛下正在拙政殿等你呢。” “我要先见浅水清,他现在在哪?” “和陛下在一起。” “快带我去!”严真平急促大叫。 。。。。。。。。。。。。。。。。。。。。。。。。 拙政殿里,浅水清,方虎等人正和梁锦一起在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霸业城的胜利,是军事上的终结,却是政治上的开始。 新的朝代,新的气象,需要新的做法。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有太多太多的官员需要安抚,该打压的固然已经打压,该拉拢的还是需要拉拢,而在所有这些中,最令人头痛,最难处理的还是东部三省,尤其是寒风关。 惊虹人的第一战将孤正帆还在,惊虹四杰还有两个。惊虹的城府军虽然被打得支离破碎,但是边防主力战力犹存。内部的动乱需要安抚平息,曾经惟恐天下不乱的浅水清如今第一要做的就是立刻平息他所曾经掀起的火焰。 如今孤正帆那边可能还没得到消息,但是可以想象,一旦知道此事后,其反应恐怕不会是友善。浅水清等人未雨绸缪,虽有梁锦这个大义名号,还是要做好最坏打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严真平冲了进来。阻拦的士兵挡他不住,到是浅水清看见严真平来了,开心笑道:“哈,正说到你你就来了。” 严真平气喘吁吁地停下道:“是在等着老夫来接你们搞下来的这个烂摊子吧?” 浅水清眉头一挑:“摊子是破了点,不过还不至于严大人你如此气急败坏吧?” 严真平一屁股坐在地上,先喘了几口大气,然后看都不看梁锦一眼,指着浅水清问:“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把落马坡协议通告天下了?” “没错。” “包括割让寒风关?” “没错。” “诶,糊涂!”严真平气得大骂起来:“浅水清啊浅水清,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啊!落马坡协议不该在这个时候全盘公布啊!” 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严真平能这样指着浅水清骂他糊涂了,但是浅水清却微微一笑:“严大人的意思,是指梁王公然割让寒风关及东部三省,会引发惊虹百姓的愤怒,诸官不满,从而造成新王威信下降,各地叛乱剧增,铁血镇空有霸业城,也未必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反而使得自己困守孤城,难逃败亡吧?” “你知道?”严真平气咻咻地看他:“你知道你还这么做?寒风关不是不可以割让,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啊。铁血镇到现在为止,依然是一支孤旅,虽有新王为你撑腰,但是首先要做的就是拉拢民心及各地百官。可是你们现在这么一干,惊虹内部必然不稳,周边各国坐观好戏,如果孤正帆坚决不投降怎么办?东部三省既被割让,必有大量百姓不服,孤正帆只要登高一呼,说不定就能拉出数以百万的大军,惊虹城府军虽然已经被你彻底打残,可是各地边防主力实力犹存,西蚩人对此地蠢蠢欲动,你公然让梁锦割让领土,那是触犯大忌讳的啊!!” 说到这,严真平擦了一把汗:“还有,以你天风军人的身份,竟然做了惊虹的护国大将军,你让惊虹百姓怎么想,怎么看?你是天风人,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惊虹已经变相地归属于天风了?这会引起很多人不满的。只要孤正帆守住寒风关,不使天风大军入关一步,其余各地纷纷打着勤王救驾的旗号反攻霸业城,你说你怎么办?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浅水清看着急躁不安的严真平,心中突然有一阵感动。 严真平这样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其实正是因为不想他做错事,但是有些事,他浅水清却不得不做,不能不做。 这一刻,铁血镇诸将也热点书库着浅水清,老实说,这样的顾忌,他们也曾有过,但浅水清既然坚持如此,他们却也没有办法。对梁锦来说,出卖寒风关是铁板钉钉的事,但是对铁血镇来说,如何拿寒风关,却是个大问题。 至少现在这个时候,的确不太适合进一步激怒惊虹人。曾经的铁血镇,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去伤害这个国家,但是当他们转换了身份之后,考虑问题的模式立刻改变,而是要想尽办法去保护和保存这个国家了。 浅水清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他缓缓对严真平说:“严大人,很抱歉我的确这么做了。而我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我没有考虑到这一切后果,而是因为恰恰是考虑到了,我才要这么做。” “为什么?”严真平大叫。 “因为我要得,就是天风军进不来。铁血镇要想活下去,那么从现在起,就不能让一个天风军进入惊虹。”浅水清冷冷说道:“方虎,沐血,中棠,空晴,开山,还有严大人你,请给我来一下,有件事,我一直都没说,但是现在或许是到了该说的时候了。。。夜莺,你也来。” 说着浅水清带着众人离开了拙政殿,只留下梁锦一人。不过这位惊虹新主,丝毫不在意被人轻视的感觉。对他来说,有所得必定要有所付出,要做惊虹人的主子,就得做天风人的奴才。所有烦心的事,自然有天风人处理,享受的事则由他代劳,有了这个心理准备的他,懒洋洋的说道:“来人啊,摆驾后宫。” 他要去好好享受他的新生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在夹缝中生存(中) 彩虹桥上,浅水清抚栏独立,身后是众将云集,静静地等着他要说的话语。 然而思索良久,浅水清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他突然发现,自己纵有再好的口才,却也不知该怎样将这一桩桩一件件牵连着无数阴谋的复杂事件用最简单的话语来说出,以至于他突然不知道该怎样组织自己的词汇了。但最终,他还是说道:“你们不是一直都奇怪,我是从哪里得来的五万匹战马和大批的金银珠宝吗?” 众将面面相觑。 浅水清抬手一指远方宫殿:“就是从那里。”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曾经的太子寝宫如今还有一丝***微亮,仿佛居家的妇人在等待丈夫的归来。 曾经的繁华之地,如今已成了一片死寂,整个太**,除了一个女人,已再无别的主人。 “赤风婉?”严真平惊呼出声:“浅将军,你和赤风婉合作了?” 浅水清苦笑着点头,他回转头,身后的众将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惊诧。 “夜莺,还是你来把康州郊外发生的事情告诉大家吧。” “是。”夜莺微一点头。 一桩桩秘辛在这刻再度揭开,重见天日,换来的是铁血镇众将的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原来曾经最可依赖的天风帝国,其实早已经不再可靠,他们所以为拥有的后盾,其实早就成为了随时可能刺向他们腹背的利刃,将士英勇作战流尽的鲜血,最终换来的只有残忍的抛弃,而这一切,浅水清却将它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直到今天,严真平匆匆赶来,指出他的处事有问题时,他才终于说出这一切。 这一刻每个人的心头都可说是备受打击。 方虎完全是嘶哑着嗓子道:“浅少,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不是吗?你并不能确定陛下已经知道了是太子做的。” “官场和沙场有时候并没有太多区别,有些事,我们并不需要证据,不需要亲眼看到。如果真要等到对方承认的那刻,恐怕也就是我们人头落地的那刻了。” 沐血大叫:“就算如此,我也不相信野王会杀我们。” 严真平却苦笑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天下君王,莫不如是。沐将军,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果不发生这件事,野王当不会如此作为,可既然发生了,就一定会这样做,否则他就不是英主明君了。而且他不仅会杀浅水清,更要杀你们。因为谁也不能肯定,浅将军一死,你们会不会悲愤造反,铁血镇的战力如何,惊虹已经为天风做出了最好的证明,如果铁血镇反了,对天风帝国的军心士气,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所以,到不如他先下手为强。浅将军和西蚩人合作,所图无非自保罢了,不过请庶真平愚钝,还是看不明白将军既要自保,此番作为又有何意义所在?” 浅水清苦笑道:“你当然看不明白,我想。。。就是很多人,包括皇帝陛下都不一定会明白。而我。。。。。。我只不过是占了一个比你们拥有更多的历史经验的便宜罢了。” 。。。。。。。。。。。。。。。。。。。。。。。。。。。。。。。。 历史就象是一面镜子,以史为镜,可知兴替,是这句话的最好写照。 浅水清对政治官场的理解,除了得益于自身的领悟与聪明才智外,很大程度上就是受益于他从小接受过的中国五千年历史教育。 浅水清少年学历史的时候,就一直奇怪这样一件事--为何历史上号称残暴不仁的秦始皇,自始至终没有干过害死忠良,残杀功臣的事,而先后建立起大汉王朝的刘邦和大明王朝的朱元璋,却都是诛杀功臣的好手。他最初的理解是: 君王们所有的功勋,都是建立在将军的身上,即便再多的功劳都归于君王,但在军中的威信,却永不如手掌兵权的大将。这些人打天下时是君王的助手,但在得了天下后,就成了麻烦。将军们立了功,就得封赏,这就无形中创造了一大批的特权贵族,为国家财富和权力的平衡与制约制造麻烦。为什么惊虹止水土地兼并屡禁不止?就是因为当年的功臣太多。若是不封赏,或是封得太少,这些功臣们只怕又要心有不满,起兵做乱。 在这种情况下,诛杀功臣就是最好的做法。于是乎,秦始皇没有干过一件害死功臣之事,但国家形势的最终发展是暴政使得皇朝两世而亡。刘邦朱元璋等人,在一时心狠后,却迅速地解决了一批大问题。没有了功臣们的牵绊,君王们可以放开手脚大干,而新人们为了上位,对君主只有更加忠心,执行命令更加到位。曾经的功臣不再成为开创盛世的羁绊,盛世皇朝的重建自然就要相对轻松许多。而天风帝国五代君王本身都是优秀的军事指挥家,很多时候他们自己就享受了主帅的功劳,其带头作用首先就抹杀掉一批功臣的分封。再加上其后的英明统治,方能使得天风帝国在群敌环伺中脱颖而出,傲视群伦。 但是渐渐地,随着他来到这个世界,他意识到问题不是那么简单。 君王们的心胸气度,是随其权势地位而变化的。很多曾经的宽仁君主,在起初礼贤下士,在得了天下后就态度大变。这其中不仅仅有家国思想的考虑,更多的是一份胸怀。而人类的可悲就在于:往往权势越大,气量越小。 过分的权力总给人膨胀的欲望,并使人在这份无尽欲望中迷失。秦始皇曾经有过求仙丹的经历,某大陆的宗教领袖曾有过下令一座山向自己走来的荒谬。这种高涨的权势,底下人每日阿谀奉承的话语,使得最英明的人往往也会在狂涨的自信中迷失方向,自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最终犯下一个个愚蠢的错误。如何能在高度集中的生杀大权中保持一份清醒的头脑,是太多君王的课题。然而绝大部分的君主,在这份考验面前是不及格。 如今的苍野望,有求于自己,因此礼贤下士,很多时候都能忍耐,容让,包括他对当朝丞相的肆无忌惮的作为。但是他朝有日,自己帮苍野望平定了天下,统一了大陆,他是否还能容忍自己呢? 答案不问可知。 浅水清曾经认为这份答案太过遥远,不需要考虑,因为天风帝国在观澜大陆上还有太多的强敌存在,只要战争一天不结束,苍野望就势必要倚重自己。可是当太子干了那件蠢事后,他就知道这一天要提前到来了。 苍野望是英主明君,所以世界上每一个英主明君都会干的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的行为,他也一定干起来得心应手。 对浅水清来说,他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由于苍野望并不知道此事由于太子的无能,从一开始就被暴露,所以他并知道浅水清和姬若紫等人早知是谁在暗算他们。与格龙特拿捏舞劫二人一样,斯波卡约也同样密令九位元老不得宣扬此事,留一份把柄在手里,总是好的。 也因此,苍野望就算想杀浅水清,但其在心理上却未必迫切。而浅水清要做的,就是始终装成不知道。 仅仅是装糊涂显然是不够的,浅水清势必要为苍野望制造一些更加迫切需要他解决的麻烦,同时也使苍野望不得不更加依赖他,依重他,而不敢轻易杀他。 在这种情况下再以惊虹为诱饵恐怕是满足不了这位皇帝的胃口了,所以浅水清这次为苍野望准备的不是一份甜美诱饵,而是一根凶狠大棒。 对于主子,仅仅献媚讨好有时是不够的,必要时也要给他点颜色,为他制造些强大的敌人,让他来不及杀狗吃肉,更不敢随意自毁长城。 飞鸟尽,方可良弓藏。可飞鸟要是未尽呢? 因此要想让他不那么急于对付自己,最好的办法,不是向苍野望表示自己的忠心,而是立刻让他有一份急切感,要让他感觉到,没有浅水清,帝国就不那么安全。 苍野望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一次,为了保住铁血镇,为了让天风帝国继续成为他背后可依赖的靠山,浅水清再使毒计,不惜与西蚩人联合密谋,为天风人带来一桩大麻烦----浅水清当初答应赤风婉的,其实就是一句话:“惊虹之战结束后,我将不惜一切手段,破坏诸国关系,为各方出兵制造借口!逼使众国联合攻打天风。届时,你们可以坐山观虎斗,可以拥有更多也更好的出兵理由!” 就是这句话,让赤风婉还有整个西蚩大帝国都暂停了行动。 他们拭目以待,等着浅水清以一国之力触怒和挑战整片大陆的战争行为。因为那一天的到来,必定将会真正验证旺赞说的话:“让天风帝国,成为大陆的公敌,而我们,将坐收渔翁之利。” 同一件事,对西蚩人来说,这是个坐山观虎斗的好时机,而天风的苍野望在这份庞大的军事压力的胁迫下,绝不敢对他轻易下手。 这是典型的在夹缝中求生存。 。。。。。。。。。。。。。。。。。。。。。 然而那个时候的浅水清,所做的这份承诺是建立在逃离惊虹的基础上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会打下惊虹,将整个惊虹编入天风帝国的庞大军事体制中。这个变化,不仅西蚩人没有想到,就连浅水清自己当时也有些应对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形势都会发生急剧的变化。 首先,让我们从地理角度上分析一下问题。 观澜大陆十三国,若以国土面积论,那么天风,止水,惊虹三地组成的前梁帝国的国土面积和西部蛮族建立起来的西蚩大帝国,可以说是最大的两国,其中大梁帝国的国土面积占大陆面积有近三分之一,西蚩大帝国则约四分之一。其他十一国得其剩下部分,最大的当属圣威尔,麦加和北方独立领,其国土总和与西蚩人相若,然后才是枫丘黎等地,至于涯国山国等这些地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些地方加起来都没有前梁帝国的版图大,当然这些计算并不包括极北的冰雪之地,西南的炎炎大漠。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看出,西蚩人为什么要这么重视天风帝国,前梁三国一旦一统,那么不但在国土面积上正式成为大陆第一强国,除了拥有大规模战略纵深外,他们还将在人口,财富,资源,建设等多个方面迅速膨胀强大起来。 尤其是惊虹的被下,彻底为天风人通向中部大陆打开了一扇重要的大门,从此之后,天风与止水大军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惊虹出发,进入世界的各个角落,其触角伸张之块,将远超众人想象,再不用如以前般成为一个四面封堵的内陆强国。三国联合动员,兵力甚至可超过三百万之众,数字更是骇人听闻。 这也是为什么格龙特无法容忍天风人拿下惊虹的一个重要原因,惊虹的地理位置和资源供应太重要了。 惊虹的被下,使整个世界格局都因此而发生了极大变化,天风人一下子囊括了整个大陆东南带最富饶繁华的地段,且拥有天下强兵,不惧各国。这个结果,西蚩人无法接受,浅水清也无法接受。因为那意味着即使没有浅水清,天风帝国也完全拥有向周边各国正面叫板的实力。而西蚩人要想坐收渔人之利,在这种情况下会变得异常艰难,尤其是这种事再一次发生在天风帝国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轻易拿下一个国家之后,其周边已经没有哪个国家能和天风人分庭抗礼,而西蚩人又是如此的不受欢迎,难以和大陆各国和平相处,以至于无法轻易参战。 天风帝国的实力暴涨,会使得浅水清的地位急剧下跌,苍野望对他的依赖性大大下降,也使得西蚩人的对手更加难缠,这一点是无论他又或者西蚩人都不能容忍的。 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解决之道不是放弃惊虹,而是让惊虹处在一个除他之外,无人可以再利用的条件之下。 也就是说,浅水清要在天风人的支持下彻底而完全的独自掌控住这个国家,从而才有和苍野望,西蚩人分庭抗礼的实力。在这种情况下,苍野望对浅水清永远只有拉拢,而非过河拆桥。 要想达到这个政治上的大目的,浅水清就不能让天风人顺利地接手惊虹,最好的做法就是:适度保持惊虹的混乱局面,使浅水清有更多的理由滞留此地不去。逼使孤正帆不降,继续利用寒风关挡住天风军进入的脚步,如此天风人才能一以贯之地支持他,浅水清背靠这棵大树,却通过暗中经营将惊虹变成自己的势力网,再加上止水有楚鑫林一手遮天,铁血镇安全才能有所保障。 那一刻,严真平听得目瞪口呆,良久,他深鞠一躬道:“严真平自诩老谋深算,深得政坛厮混之奥妙,未曾想将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老夫无谓多忧了。” 浅水清笑道:“你是不必忧虑,因为该忧虑的是我。” “为何?” “因为我并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少铁血镇的将士支持我这样做?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更加忠于帝国,还是忠于我。因为我的做法,其实是将天风帝国,置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在解决寒风关问题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令麦加人与圣威尔人联合起来,向我发难!” 说到这,浅水清的眼神已经有意无意地瞄向两个人。 水中棠和沐血。 第一百三十二章 在夹缝中生存(下) 如果说,铁血镇中谁是最传统最忠心于帝国的军人,那么首当其冲的应当就是水中棠和沐血了。 碧空晴和拓拔开山是止水叛将,只忠于于浅水清,不会忠于天风帝国。方虎雷火是浅水清一起从士兵中成长出来的生死伙伴,天风帝国固然要忠,但若要选择,这帮义气大于国家的兄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浅水清。 但是水中棠是身份使然,家族显赫,世代为帝国服务,沐血则是性格使然,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以一个天风军人为荣。因此浅水清和苍野望之间一旦产生问题,第一个担心的就是这两人。 这刻当他的眼神扫过水中棠和沐血时,两人同时长叹一声,他们自然也知道浅水清目光中的含义。 水中棠看看方虎等人:“你们怎么说?” 方虎沉声道:“不管野王是不是要杀浅少,只要是浅少决定的事,我方虎不会皱一下眉头。” 雷火瓮声瓮气到:“我也是。” 碧空晴和拓拔开山对望一眼,然后同时抱拳:“誓死追随将军!” 水中棠点点头,他看向浅水清:“如果野王真得有意要害我铁血镇,我也会追随将军,但是将军。。。。。。我希望你是错的。” 沐血道:“我也希望你是错的。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测,也许陛下不会那样做呢?毕竟太子任主帅,是帝国法令,不能算是借刀杀人。” “可是仗打到现在,暴风军团自始至终也只是在寒风关前摇旗呐喊,没有发起过一次正式进攻,这又能说明什么?”方虎反问。 水中棠立刻道:“那也只是太子的个人行为,不能算是陛下的意思。” “可他早晚也是皇帝。”此话一出,众皆无言。 是啊,就算浅水清看人错误,苍野望并不会因此想害他们,可那又如何?太子既然已经做了初一,就会做十五。先是破坏借道计划,然后是迟迟不发兵攻打寒风关,如此作为,显然已是非置浅水清于死地了。他早晚会是皇帝,早晚会害死所有人,浅水清若想活下去,就势必要反击。苍野望只要能想明白这点,就无论如何不可能不采取手段。 “浅少,你会对天风帝国动刀兵吗?”沐血问他。 浅水清笑了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免除这种可能吗?如果我要叛降,那么我早就去了西蚩大帝国,何必到现在如此作为?” 水中棠和沐血对望一眼,同时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抱拳大叫:“属下誓死追随将军!将军既已为帝国尽忠职守,则无论将来结果如何,我等也绝不弃将军而去!” 一份兄弟的承诺,带给人无尽的信心,这已经让浅水清非常知足了。 。。。。。。。。。。。。。。。。。。。。。。。。。。。。 与严真平一起漫步在彩虹桥上,如今这里已经只有他们二人。 浅水清恭敬对严真平道:“说起来,虽然我有意借刺激周边诸国,并将惊虹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下,但是如何才能做到既不触怒天风帝国,又可以安稳平息混乱,心中还是没有底。这次的惊虹之战,仗是打完了,但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如今惊虹乱局正盛,各地军心民心不稳,应当采取何种手段治国平乱抓稳军权,我还不缺乏具体的计划。此外,寒风关那边我已经给明成亦下了命令,只要孤正帆不降,立刻为其暗中输送粮草,使其可保持目前的局势,以为我挡住天风军,但此事日后如何解决,依然缺乏头绪,这一切还都要请先生有以教我。” 政治上的卑鄙由来如此,为了达到个人目的,暗中资敌助敌,利用敌人,与敌勾结的事屡见不鲜,只是敌人终归是敌人,不可能一直帮助下去,却也要等到浅水清能够腾出手来以后再说。 浅水清在政治上,其实是严重的偏科。他所有擅长玩弄的把戏,其实都多多少少和战争本身有关,和他在曾经的历史上读到的一些相关内容有关。说白了,权谋政治他擅长,但是真要涉及到治理国家的层面,他还是有很大不足的。要他用政治手腕去坑人害人他能玩得象一个老牌政客,但要他拿出一套让国家真正兴旺发展的计划来,他其实所知有限。 此刻说到如何才能够不给天风帝国机会,让自己巧妙掌控惊虹,又能不触怒苍野望这个大问题,他心里其实也没有底,所以就只能求教于严真平。尤其是现在惊虹乱局如麻,既要平乱,又不能平得太干净,怎么做才能算手法巧妙,还得看严真平的。 在明白了浅水清的全部意图后,严真平道:“首先将军要明白一件事,乱局只是你拖延时间不打寒风关的借口,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此如果可以平乱,还是尽早平乱的为好。毕竟惊虹之战,将军虽可说大功告成,但是其中隐忧依然多多,不得不防。想想止水的易星寒吧,就算你拥有了霸业城和新王,也不代表就不会有人反对。” “这一点我也有心理准备,只是如果可以,我情愿对抗惊虹军,也不情愿对抗天风军。” “那是自然的,毕竟铁血镇本身都是天风将士嘛。” “那么大人可还有什么办法解决问题?” “惊虹的护国大将军一职,我看你是不能担任了。尽管实质上惊虹如今等于完全受到了天风人的控制,但名义上惊虹依然是主权独立之国。你以天风人的身份出任惊虹将军,就算惊虹为属国,也是于理不合,对野王那里,你也未必说得过去。不过你不必急于辞去此位,大可用此和一些人做谈判的本钱。割让寒风关一事,孤正帆必定不会接受。不过有天风帝国这庞然大物伺服于后,他想离开寒风关独自成事那是千难万难,在这一点上,你的算计没错,但我觉得你大可以就此和孤正帆进行谈判。” “谈判?” “对,谈判。孤正帆绝不会接受寒风关的割让,而你同样不希望就此把东部三省与寒风关全部交给天风帝国,让整个惊虹完全臣服于天风人脚下。既然如此,何不做一次谈判呢?” “可谈判的症结在于寒风关的归属性问题上,无论野王还是孤正帆,都不会对此问题让步。” “所以要谈出一个好结果来,这个结果,既可以让天风帝国接受,也可以让孤正帆接受。” “说说看。”浅水清立刻来了兴致。 “首先,孤正帆也算是惊虹国中的爱国志士,为人虽有些骄横跋扈,但总算也是明大义之人。他也应当知道,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惊虹想要自保已是不可能,做人属国,听人所命算是最好的结局。你可以利用减少裁军数量,平息国内动乱,不割让寒风关及东部三省为条件,逼迫孤正帆臣服。” “减少裁军数量,我可以做主,平息国内民乱,平稳粮价,更是我一定要做的,这些我也都能做到,但是不割让寒风关,野王绝不能接受。寒风关可是惊虹对天风最大的屏障。只有割让了此地,天风人对惊虹才有完全的战略主动权。这正是为什么我要早早宣布此事的结果,按我原来的想法,孤正帆会拒绝接受,然后带兵死抗。我再假装军事上对其无可奈何,由得他和暴风军团打生打死,将日子拖下去。” “但只是拖延时日,却无法完成你利用天风军威,独自控制惊虹的大目的。” “是啊。”浅水清也无奈叹息。 “所以才要谈判。外交上有这样一句老话经久不衰:如果你不想让对方拥有,却又无法保住它,那么就让他自立吧。” 浅水清的眼睛立刻亮了:“你的意思是?” “把寒风关及东部三省划分为半军事自由贸易区,除常驻兵员外,两国军队皆不可进入,但可开通商路,鼓励贸易,税收由两国和地方共同分享,实行地方自治政策。” “妙啊!”浅水清一拳击在掌心:“严大人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此一来,寒风关和东部三省就成为了区别于天风惊虹之外的一处特殊的独立区域。” “在这片区域里,天风人和惊虹人都可以来去自如,等同于割让,却又能保住惊虹人一定的尊严及安全感。” “孤正帆应该可以接受这个结果,寒风关名义上虽是自治,但管理寒风关的依然是以惊虹人自己为主,心理上肯定更向着惊虹人一些。天风军不经允许依然不得轻过此地,国家大局总算得保,这显然比丧国辱家要好得多。” “最妙的是,按国际惯例,对这样一处临时采用自治政策的地区,需要一位地方总督进行一段过渡时期的军政大权的总揽。而这个人,再没有比将军你更适合得了。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掌控寒风关,只要把持住了这处地方,天风人要过寒风关,就得看你的脸色行事。” “我来做总督?” “正是。” “孤正帆不会接受这个结果。” “他会接受,只要你向他承诺,原有寒风关驻军一个不减,继续留守,他就不用担心由你掌管寒风关。说白了,这所谓的地方自治,其实就是天风惊虹的联合治理。” 浅水清呵呵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外有寒风关在手,内有霸业城为我控制,则整个惊虹将势必听我所命。” 严真平则继续道:“作为谈判条件,孤正帆则可接替你正式成为全国兵马总领,有他在,其余各地边防将领只有拜服,不敢兴兵。对于已经冒出头的,我们固然要铲除,但对于未冒出头的,利用孤正帆进行震慑即可。” “天风帝国的商人们从此以后可自由进出寒风关,免去了走圣洁走廊为圣威尔人盘剥之苦,帝国又可坐收大量的三省税入,也当知足了。” “你在名义上,依然是天风将领,也依然是向着他们的,天风帝国若不做你的后盾,寒风关就依然不属于他苍野望。” “没错,就是这样。”浅水清赞叹道:“依然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利用两国之微妙局势,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结果。” “孤正帆不会知道你和天风皇帝之间已有矛盾,所以在他的想法里,你这般作为定会引发君臣不和,更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就象我对惊虹民众的利用一样,既然无法为我所用,就让他成为第三股独立势力。相信孤正帆无论是否看出我的心思,都会很乐意让我独立于天风军制之外,却正好是我目前的情况下所需要的。” “同样的,无论苍野望是否看出你的心思,他也都没得选择。寒风关在你手里,你说什么,他就只能听。且在明面上,天风国内民众将无不对你膺服于地。最难得的是,你在惊虹杀戮虽盛,却并无在止水那样的赫赫凶名,这便使你有了群众基础,为你将来统治此地,实行地方自治,带来莫大便利。” 浅水清对着严真平一躬到底:“多谢严大人指点,想不到如此麻烦的一件事,到了严大人手中竟变得这般轻而易举,水清拜服。” 严真平摇头苦笑:“你啊,你还是先想办法把民乱平息吧。孤正帆要造反,要独立,就得先打正旗号,保家卫国,护卫黎民。老百姓是很现实的,谁能为他们带来好生活,他们就听谁的。你若能平息民乱,孤正帆就会反得民不正言不顺,到时候这场谈判就将彻底由你掌握主动,你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浅水清也不由苦笑起来:“真正是谁拉的屎就由谁来擦屁股,我惹的麻烦,原来最终还是要我去收拾残局。。。亏得我当初还惟恐对惊虹祸害得不够深,真正是咎由自取啊。” “没有那时候的祸害,也不会有今天的胜利。” “那到是。。。。。。严大人你就放心吧,孤正帆成不了第二个易星寒,这一次,我会把所有事情处理妥当。” “那么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严真平一字一顿地说道。 浅水清微微一楞,立刻明白了过来:“怎样才能让寒风关诸将听我所命?” “将军怕是要冒一次大风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来,这一次我要准备一个人和整个寒风关打一仗了。”浅水清语气悠然。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情场搏命 曾经的太子寝宫,已由一片盛世繁华变得凄清冷漠。 闪烁着昏暗***的宫灯跳动着孤单的火苗,映照出失意者的凄凉。 翔云殿前的那片空地上,依然是一身红装的赤风婉对月当空,发出遥遥的叹息,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她头也不回地道:“苍龙宫大概是这世上最简陋的皇宫了,尽管我从小就在皇宫里长大,可是初到霸业城时,依然为这里的繁华美丽所震慑。草原人习惯睡毡帐,即使是草原大汗,也不过是毡帐大些,颜色漂亮些而已。如果不是旺赞坚持,西蚩人要想雄立于草原诸族之间,必须要有一座可以代表大汗权威的皇宫,那么我们草原人到现在连石头房子都未必住过,更不用说这雕金镂玉的华府豪宅了。” 她回转头来,看着浅水清:“真难以想象,一家人住的地方,竟可以需要上万人服侍,而象这样的皇宫,观澜大陆竟还比比皆是。但是拥有如此豪华之地的人,却最终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住。” 浅水清也笑了起来:“比富攀贵是人之心理,皇帝贵为天子,若不能拥有一座代表性的建筑,的确有些不符合身份。很多时候,不是你以勤俭为荣就一定能让国家繁荣昌盛的,恰恰相反,帝王之俭,会迫使百官跟着受苦,这会使得很多官员心中不甘。因此豪宫本身并不说明一定就是穷奢极欲,国家兴亡也不能因此一概而论。” “可那也要有奢华的资本才行。我草原地广人稀,物资贫乏,要想建这样一座皇宫,也不知要徒耗几多人力物力,与其如此,还不如将那些钱用来装备军队。” “然后纵容劫掠,以得到更丰富的回报?” “这是草原人必须的生存方式。” “我并没有指责的意思,就象狼群的存在可以控制食草动物的过度泛滥一样,草原人的生存方式是几千来衍变出来的符合草原生存之道的基本体制。” “你能理解就好。” “但不能支持,强盗就是强盗,能理解你们为什么是强盗,却不能说这样做就是对的。” 赤风婉的眼睛瞪了起来:“浅水清,你也比我们好不到哪去。” 浅水清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知道为什么大陆上的人对草原民族如此反感,哪怕自家人杀个不停,可只要草原人来攻,就必定又抱成团来对付你们?同样是侵略者,为和天风人的待遇和西蚩人的待遇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为什么?”这也正是赤风婉一直不理解的。 “因为你们不懂建设。你们只懂破坏,你们只会抢掠。如果让你们占领了一个国家,你们所做的一切就是将这个国家所有值钱的物品,好看的女人统统抢回去,让男人做奴隶,让女人为自己生孩子。这就是你们全部能做的,一群狼,一群真正的狼。可是天风人不同。农耕民族最擅长的不是破坏,而是建设,破坏仅仅是了破而后立。看看止水吧,打下它后只用了两年时间,如今的止水,已经比当初羽文柳治下的止水强大了太多。老百姓的要求其实是很简单的,他们只要能吃饱,穿暖,不饿肚子,就会听从君主的意志。所以我们天风人无论打到哪里,都至少还是文明种族,因为我们会破坏,也会建设,会将各个地方统合成一个统一的整体。而你们。。。据我所知,西蚩大帝国建国之初,有人曾提议不取此名,而改叫西风帝国。可惜,被你们的先辈给拒绝了。为了西蚩人的尊严与骄傲,他们放弃了这个名字,换来的是西蚩本族人的荣誉感的提升,却使得其他草原诸族心怀不满。你们连取名字这种事都做不好,还提什么建设国家,发展经济?让你们做了观澜的主人,除了压榨与掠夺之外,你们还会什么?” 赤风婉咬着嘴唇狠狠瞪他,半响后,才吐气道:“你到我这来,就是为了嘲讽讥笑我一个寡妇的吗?” “寡妇?”浅水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论是在天风,惊虹还是在止水,寡妇是不着红装的,守孝者一律素服白衣。” 赤风婉突然大笑起来,双手高张,原地转了一圈,一团火色红云就此翩翩而起,刺目惊人。 然后她大声道:“我虽嫁给梁鸿,对这个人却是彻头彻尾的鄙视。他和他弟弟一样,都不是有骨气的主,为了自家利益,同样可以出卖一切。他弟弟能出卖父兄,亡国败家,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未必就好到哪里去。他死了,我开心都来不及,虽是未亡人,却也重获自由,要我为他守孝,我情愿受天下唾骂。” “既如此,何必要嫁。” 赤风婉微微一滞。 是啊,既然不爱,何必要嫁? 曾经以为,这世界不会有一个让自己动心的男人,与其如此,不如将精力专注于权力。圣威尔人可以有女王,草原帝国也同样可以培养出自己的女王,哪怕不是在自己的家乡。 可惜,她第二次成为了浅水清的阶下囚,做梦也没有想到,浅水清竟然会和梁锦联手,一下子将局势逆转过来。 如今,她想要的权力不复存在,反到是那个康郊一别后便令她时时思念的男人,再度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叹世事离奇! 然后她苦笑着回答:“这就叫作茧自缚吧,是我自己一头扎进了这门政治婚姻之中,再怨不得谁来。” 。。。。。。。。。。。。。。。。。。。。。。。。。。。。。。。。。。 浅水清望着赤风婉那苦笑的脸,心中亦突然有所感。 作茧自缚,是啊,谁人不在作茧自缚呢? 为了不让苍野望对铁血镇起杀机,他不择一切手段,甚至不惜为天风帝国吸引强敌,削弱国家实力,使帝国面临严重威胁。 他是不是也在作茧自缚呢? 他不知道,也许某天,他没能再创奇迹,败在了斯波卡约与塔南之手也说不定,又或者是打得精疲力尽的天风军,再抗不住西风草原滚滚而来的浩瀚铁骑,让沙库而伦格龙特笑到最后也说不定。 未来的战场,一场接着一场,面对的敌人,也一个比一个强大,到底是谁在作茧自缚,他也说不清楚了。 所以他只能悠悠道:“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惟全力以赴,则虽死无憾。” 赤风婉立刻道:“那是对你而言,但是对我来说,却不再如此。结局已是如此,惊虹虽名为属国,却早成天风附庸,而我嫁入此地也再无意义可言。或许,我唯一能寄予希望的就是你的承诺了。” 说到这,她只能眼望浅水清:“告诉我浅水清,你曾经的承诺,还能算数吗?” “那是当然,这正是我为什么要找你的原由。” “你想要我做什么?” “计显宗。” 赤风婉微微沉默了一下:“上次的事情,我已派人通知了计显宗,他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我要你做的不是命他离开天风帝国,而是让他继续留在那里。” “什么?”赤风婉一惊,震骇看他。 浅水清自若回答:“计显宗之事,除了我身边最亲近之人,就只有你知道。我在暴风军团依然缺乏根基,正需要一个可以为我所用的人。计显宗可以为西蚩帝国卖命,当然也可以为我卖命。” “你想用我们西蚩帝国的内应?”赤风婉吓了一跳。 “有何不可?”浅水清潇洒反问:“我已经派人通知了云霓。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去做一件大事,此事一出,你们西蚩人等待已久的机会就会来到。我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借一个内应给我使用,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赤风婉倒吸一口梁气,浅水清真正是无人不可利用,就连害得他兵困惊虹的计显宗,这刻都能被他拿过来当作棋子使。 “你要他为你做什么?” “计显宗新任龙牙军军帅,如今在暴风军团的地位可说是一人之下,他能为我做的事有很多。过段时间我要去一趟寒风关,正需要有人为我摇旗呐喊,就让计显宗先帮我把这件事处理了吧。我要你把和计显宗的联系方式告诉我,然后命令他接受我的指挥。你能做到吗?” “去寒风关?”赤风婉吓了一跳:“去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这个不要你担心,你只要告诉我,你愿意帮我吗?” 赤风婉呆呆地看着他,良久,她嘶哑着嗓子道:“你是不是需要暴风军团给孤正帆施加压力?你担心苍澜会暗中拆你的台?” 浅水清点点头:“既然要去寒风关,就总要做些准备工作。孤正帆不是傻子,不是几句好听的话就可以摆平的,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不会那么轻易低头,我需要暴风军团能一如既往地做我的后盾,继续为我牵制住孤正帆。” “好,我答应你,我可以把联络计显宗的秘密方式告诉你,并令他听你所命。” “谢谢。” “那么事成之后,你准备怎么处理我?” 一说到如何处置,浅水清立刻头痛起来。 是啊,如何处置赤风婉,实在是个外交上的大麻烦。 这种人物的处理其实事关国家大局,稍有不慎,亡国灭家都有可能。毕竟周边各国也都在看着这里,看铁血镇如何处理赤风婉,同时也分析他们和西蚩人的关系。为了遮掩天下人的眼睛,浅水清必须要有所姿态,有所表示。 “我暂时还没想好。”浅水清老实地回答:“留,留不得,走,走不得,杀,杀不得。无论怎样做,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杀了赤风婉,无法对西蚩人交代;送她走,她名义上依然是惊虹太子妃,此举有驱逐之嫌,于礼不合,对惊虹国内无法交代,西蚩人也同样不会满意;留她在此,等于是默认和西蚩人的姻亲关系,周边各国和天风国内只怕都不会接受,这显然也不合适。 这个女人就象是一块烫手山芋,无论你作出怎样的选择,都势必要引起一些麻烦。 “如果能杀,你会杀吗?”赤风婉却反问他。 浅水清愕然,这个问题,却是他从未想过的。 凭心而论,他对此女并无好感。这女人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心肠手段狠毒之处更甚姬若紫,此外最重要的是,他并不喜欢权力欲望过盛的女人。凡是有着强烈的权力欲望的女人,通常都极看轻感情,眼前的这个赤风婉就是明显一例。 所以他想了想,终究只是道:“我没兴趣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赤风婉微咬嘴唇:“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教你一招。你大可以杀了我,然后对外宣称我是死于意外。这或许骗不了天下人,却无疑是最好的解决之道。我最了解我父亲,他虽疼爱我,但为大局着想,绝不会轻易发兵,至于将来。。。反正将来早晚一战,你更不必担心。” 浅水清没想到对方竟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劝我杀你?为什么?” “答案。你不是说你不知道答案吗?那么现在我给了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就为了一个答案,不惜以命犯险?” “对!”赤风婉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你讨厌我,因为我曾经下令要杀死你的徒弟,一个才十三岁的小男孩。在你们这些梁人的眼里,杀孩子是大罪。可是在我们看来,这种虚伪的仁慈不要也罢。浅水清,想想你在惊虹干得那些事吧,你害得多少人无家可归,你可知道那里面屈死了多少孩子?不要以为不是你亲手杀得,你就没有罪了!可是在我们看来,这种罪就是军人的职责,我是草原公主,但我同样是草原军人,所以我不会掩饰罪恶!浅水清,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喜欢你,我欣赏你。你是我来到这世界后第一个欣赏并愿意放弃权力的男人,可惜你却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想知道,如果你有杀我的选择,你会不会杀我。我至少要知道,我所喜欢的男人,是否已经对我痛恨讨厌到杀我时毫不手软的地步!” 这番话说出来,竟是如此的义愤激昂,浅水清怔怔地看着赤风婉,终于苦笑道:“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真得一点都不了解女人,除了知道她们是怎样的构造外,我完全难以理解她们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如果我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你就一命不保,而你在死时,也只能落个伤心殒命的下场,这值得吗?” “那是我心甘情愿。” 浅水清沉默了,良久,他沉声道:“你赢了,我不会杀你。” “为什么?”赤风婉声音刚劲有力,充满了不依不饶。 浅水清道:“今晚之前,我的确对你没有半点好感,因为我不喜欢权力欲过盛的女人。不过你既然敢用生命做赌注,肯为之付出一切,那么你有什么样的兴趣,是否曾下令杀死我的徒弟,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我尊重沙场上敢于搏命之人,哪怕那不是沙场是情场。” 灿烂红颜立刻盛放出娇艳如花,赤风婉开心地笑了。 她突然缓缓举起双手,轻解罗衫。 浅水清一呆,转眼间赤风婉已浑身**地站在他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 “浅水清,是个男人,你就过来。” 草原女子,敢爱敢恨,但大胆到赤风婉这种地步的,当真少见。 长期的马上生涯,风吹日晒,让赤风婉的皮肤缺了一些细腻,但银色月光下,略带古铜色的皮肤,却充满了婀娜的刚健。浅水清的目光在她的**上微微驻足了一下,却终于摇摇头道:“风婉公主,请自重。我对你的感觉,尚未到那种地步。” 说着,他转头离去。 赤风婉怔立风中,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呐喊:“浅水清,你是个懦夫!” 第一百三十四章 独闯寒风关(1) 一切如预料中的那样,惊虹各地拥有实力的将领并不是个个都买梁锦的帐,愿意归属天风治下。 从1月8日起,以孤正帆为首的寒风关将士首先表示不服,愤而宣布自立,惊虹各地开始陆续出现大规模的叛乱,一些死忠于梁丘旭或者梁鸿的将军纷纷揭竿而起,声称“奸王卖国,昏君无道,誓与天风人死战到底”,以“吊民伐罪”之名,兴“王者之师”以攻霸业城。 按照严真平的意思,就算要和孤正帆谈判,该打的时候也还得打,要先给他施加足够的压力,让他看不到前路的希望,才能使谈判进入自己的轨道----大棒加胡萝卜政策是永远的解决之道。于是浅水清开始调集军队反扑各地。 局面一下子翻转了过来,曾经被人围剿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浅水清,成了围剿别人的主,利用手中的大量资源开始调兵遣将。各地将领凡有不从者,一律视为叛臣,将就地剿灭。 1月12日,方虎碧空晴领部分铁血镇士兵加惊虹降卒,总计十万大军开始了对各地反抗军的镇压,与此同时,云霓与乐清音开始积极奔走各地,买粮入惊虹,准备平息民乱。作为混乱的发起人,自然也有一套消弭混乱的方法。民乱是由浅水清的人暗中挑唆发起的,自然也是由他的人主动停息。掘墓一事更加简单,直接按严真平的处置方法去做是最好的,反正一批官员倒台之后,谅也没什么人敢于忤逆此法令。借新王登基之势,施以雷霆之威,采用强力手段强逼迫粮商降价,手握枪秆子的浅水清抓牢惊虹军政大权,挥舞起威胁的大棒毫不手软。他可不用象梁丘旭那样顾忌重重,更没他那般受下层阻碍,凡有执行不力者,一律杀无赦! 严真平新相上位,更是雷厉风行,行动果决,解决民乱的政策一条接着一条出台。天下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只看解决的人是否有足够的魄力与担当,有浅水清的兵力保驾护航,有梁锦在后的鼎力支持,再加丞相职权在手,大权在握,严真平的处事手法刚猛果断。 面对如麻乱局,优秀的政治家们要做的不是慢慢梳理,而是直接快刀斩乱麻。 在严惩了一批办事不力的地方官后,严真平的政策得到顺利实施,粮食开始降价,从国外买来的粮食也陆续进入惊虹。 从1月份起,浅水清与严真平就开始联合着手解决惊虹国内政局与民间不稳这两大难题,这是他第一次涉足国家层面的管理与救治工作,考验重大。利用孤正帆的不降,天风军依然无法顺利进入的机会,浅水清大刀阔斧地改革着惊虹朝政,收拢人心,安插官员,遍植心腹,以完成自己暗中操控惊虹的目的。 有严真平这个好老师在,浅水清的第一次政治表演出乎预料外的成功,远比他在战场上的第一次个人秀少了许多波折,虽充满诡诈之道,却也无惊无险。 从1月份到3月份,短短三个月时间里,被浅水清一手掀起的惊虹乱潮开始出现明显的缓解之势,粮食问题得到了解决,民乱问题也开始大大减轻,各地压力骤然舒减,惊虹朝局与民间终于重新出现稳定之势。 这段时间里,浅水清和严真平固然忙得是昏天黑地,方虎与碧空晴也在大杀四方,连连击败各地叛乱军,就连新王梁锦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他忙着享受人生,享受美好繁华,每日留恋后宫。他父亲的妃子,他兄长的妃子,凡是姿色出众的,他一个也不放过,生活过的奢侈**之极,仿佛明日便要天塌地陷,他今天要先把一切能享受的都尽情享受。 然而就是这样,梁锦却被百姓们就交口称赞“贤王有德,治国平乱。”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承认,人们对利益的追求有时会发展到一种极度短视的结果,从而完全难辨是非。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天风统一大梁旧土之战中,原本的止水地区可以说是最贫弱的,惊虹相对要好上许多。但是两地收复之后,却出现了止水昌盛,惊虹急剧衰败的景象,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浅水清的种种作为所导致。 作为叛国臣子的楚鑫林,因为忠实地执行浅水清为他制订的一套休生养民的政策,使得鍪海群地区的老百姓迅速恢复生产力,生活得以安康,对楚鑫林更是敬若神明,对浅水清却恨之入骨,他们永远忘不掉血香祭大旗带给他们的惨痛。哪怕止水平民的伤亡还不到惊虹平民的二十分之一。 但是在惊虹,由于浅水清一连串的举措,迅速地在一年之内将这个国势本还算富强的国家给弄得七零八乱,土地荒芜,国民暴动,自相残杀,举国皆乱,导致将整个惊虹变成一片人间地狱。梁锦本人生活更是穷奢极欲,贪婪无度,卖国求荣。然而浅水清和梁锦却成了惊虹人的万家生佛,人人鼎礼膜拜,对其崇拜景仰无比。 在这里,仁义成了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屠刀,将所有人都拉进无间地狱之中。浅水清幕后推动灾难,台前解决灾难,终为不知事实真相的惊虹人所敬重仰慕。尽管他害死了数十倍于止水的惊虹民众,但仅仅因为他从未亲手挥舞屠刀杀向平民,反而对民众赈粮济灾,他就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好人。 至于梁锦,他虽卖国又如何?重要的是在他的治下,国家正在恢复元气,百姓正在减少死难。那么一个“任人有功”的功劳便总是免不去的。 待到3月中旬,惊虹格局基本已定,各地虽有少量叛乱,却已难成大患,惟有寒风关及东部三省,却依然稳若金汤。 孤正帆自从宣称坚持不降,绝不割让之后,就一直在努力纠合东部三省的地方势力,使其服从自己的领导。令所有人感到惊讶的是,对于孤正帆的军事行为,浅水清竟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整整四个月以来,孤正帆努力整合东部三省,浅水清则整合惊虹大部地区。他对除东部三省以外的所有地方的叛乱,都采以毫不留情的镇压手段,惟独对即将被割让的地区袖手旁观。 在此期间,暴风军团不止一次通告孤正帆立刻投降,苍野望更是连番催促浅水清纠合惊虹战力,准备内外夹攻寒风关,但孤正帆死不低头,浅水清则推脱以惊虹内部局势不稳,暂时不宜对寒风关动手,当全力平定乱局为上。 待到3月末,在经历了近百日的整合行动后,惊虹乱象有所复苏,浅水清也已经基本将整个朝局控制在手中,对寒风关的军事行动终于到了拖无可拖的时候。 于是4月1日,观澜大陆上第一个愚人节出现。 这一天,浅水清再度给了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在平定了西部宋元,庞水林两路最后的叛乱军后,碧空晴与方虎率领转战沙场,准备进攻东部三省,平定叛乱。 没想到刚进入东部,就遭遇了孤远影的迎头痛击,碧空晴率十万大军与其相抗,力战不敌,在丢下数千具尸体后一路仓皇逃窜。孤远影奋勇追杀,将碧空晴一路杀得逃出数百里之远,所幸方虎从侧翼赶上,孤远影惟恐有诈,不敢再追,只能收兵回返。 其后不久,碧空晴卷土重来,再战孤远影,却再度战败。 整整一个4月,战无不胜的浅水清竟遭遇了他有生以来最多的败仗。孤远影以少击众,三战三捷,先后两次击败碧空晴,一次击败方虎,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事。 临近四月末,浅水清再派水中棠领三万大军支援碧,方二人,孤远影以五万城府军之众,竟生生挡住了敌人十五万大军的进攻,且其中更包括了进入惊虹以来号称战无不胜的铁血镇一万精英。面对这样辉煌的战果,大陆周边全看傻了眼,想不通为何一向作战犀利的铁血镇竟变得如此无用。难道是孤远影太厉害?又或者是铁血镇除浅水清外,根本无一能人? 又或者真得如浅水清所宣称的那样“铁血镇久战成疲,惊虹新军暂时缺乏战斗力,孤远影家学渊源,不愧惊虹四杰之名”等一连串理由? 不管怎么说,孤远影的辉煌,使得天风军迅速接管寒风关的希望成梦幻泡影,当浅水清表示出自己在军事上对孤正帆无能为力时,寒风关再度成为所有人聚集的中心,而孤远影也成为继寞子欧之后,又一位令浅水清大吃苦头的惊虹名将。 只是这一次的苦头,却是浅水清自找的,苦心安排的。 5月6日,在等待浅水清出兵无果的情况下,苍澜终于正式发兵攻打寒风关,攻城大战打了三天,彼此间各自损伤惨重,然而寒风关天下第一雄关的名头毕竟不是白来的,十万寒风关守军将一座铁壁雄关守得固若金汤,苍澜被逼无奈,只能下令后撤。 于是,催促浅水清加快对付寒风关的信件是一封接着一封向霸业城飞来,但是浅水清始终不为所动。 他知道,孤正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而暴风军团,却必须承认没有浅水清就无法拿下寒风关。因此他回复苍野望:寒风关一事,事关重大,当谨慎对待,若无陛下给予全权处理之权力,水清不敢擅动。 从这一天开始,苍澜再度攻打寒风关,发誓不惜伤亡也要将寒风关一举拿下,他希望能证明,没有浅水清,自己也能创立功业。奈何寒风关有明成亦提供粮草资助,东部三省为其提供兵员,战斗打了二十多天,却始终其无可奈何,暴风军团被迫再度退却。 在这种情况下,苍野望全权处理的决定终于送到了浅水清的手上。 6月17日,浅水清下令明成亦----断粮。 。。。。。。。。。。。。。。。。。。。。。。。。。。。。。。。。。。。。 同日。 寒风关。 面对地图负手而立的孤正帆,这位惊虹第一大将军如今已无复当初的意气风发了。 眼前的地图上,曾经的万里疆场,如今已等同于属于天风帝国。如果不是寒风关如一颗钉子紧紧地锲在两国之间,使天风军难做寸进,只怕这片土地上已遍插了天风军的旗帜。 半年前,他还满怀激愤地准备着消灭浅水清。那个时候,他已经抱定了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剿灭敌人,没想到浅水清翻手为云,竟然一下子占领了霸业城,杀死梁丘旭梁鸿,扶了梁锦上位。这个消息令他当场吐血。 梁锦是正统梁室后人,仅是这份正统之名,就可以让许多惊虹人为其效命。有了梁锦这块招牌,浅水清一下就等于拥有了整个帝国,尽管孤正帆无法接受割让寒风关一事,领兵抗拒圣旨,但是旁有暴风军团虎视耽耽,他却不能抽身离开,只能就这么耗着。 这半年来,他一直在等待暴风军团又或者是浅水清领兵攻打寒风关。他孤正帆也好领兵与其决一死战,效死沙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浅水清再加天风帝国联合起来的对手,可是他却没得选择。那个时候,他唯一想得就是为国捐躯,宁死不受辱。 然而那个曾经只带两万多人就可以绞得惊虹鸡犬不宁的浅水清,如今在坐拥强兵之后,竟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雄心,惟有苟安心态,反到是暴风军团来攻了两次,但终究无法下城。 “浅水清。。。。。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孤正帆迷惑不明所以。 “父亲是在奇怪为什么浅水清不亲自来拿寒风关吗?” “不仅仅是这个,还有碧空晴和方虎他们的失败,你不觉得奇怪吗?影儿。” “是很奇怪,此番作战,碧空晴领兵时错漏百出,简直就象一个大白痴。我打他几乎不用动脑子。方虎和水中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真怀疑那个一年来在我惊虹纵横来去,视我若无物的铁血镇将领到底是怎样打出来的胜利,难道铁血镇除了浅水清,就没有一个会打仗的吗?” “这正是问题所在。在经历了那样的无数场战事后,就算是白痴也该学会打仗了,为什么和你交手却成了新手?” “儿子也怀疑对方是在故意战败,但我不明白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如今论实力,他们在我们之上,浅水清根本就不需要施展任何诡计,只需亲领大军来攻,和暴风军团前后夹攻我部,父亲,寒风关难保啊。可偏偏浅水清自己不来,却派了他的得意手下过来连吃败仗,这很有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的败仗打得太明显,摆明了是故意让我们看出他们在送给我们胜利。”孤正帆很肯定道:“如果要诈败以求胜,那么他们至少应该败得有水准些,至少要让你经历一些苦战,赢得不会有所怀疑。可现在到好,一方面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就横扫我惊虹各地,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乱局,手段雷厉风行,刚猛有效,尽显奇谋手段,另一方面对上我军却败得一塌糊涂,打得简直惨不忍睹。就算是作假,这也做得实在是太假了一些,白痴都能看出问题来。他浅水清到底想干什么?” “是啊,先是拿下霸业城后匆匆宣布落马坡协议,然后对我寒风关拒不割让一事置之不理,再就是如今连战连败,任由暴风军团孤军攻城,不做配合。。。。。。”孤远影苦苦思索着,猛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盯住孤正帆道:“父亲,浅水清好象另有打算,难道他其实也不想让我们割让寒风关?” “你说什么?”孤正帆霍然转身,盯视孤远影,孤远影自顾自道:“浅水清不是白痴,没道理一而再再而三地连打败仗,错过针对我们的军事行动。而且。。。。。。” “而且什么?” 孤远影道:“父亲,寒风关仅靠关内出产的粮食,根本养不活十万战士。东部三省民乱起后,各地缺粮。浅水清消弭民乱,平抑物价,凭的是他雄厚的财力支持。可是我们却没有帝国财政支持来平抑物价。这段时间,东部三省乱局依旧,很多百姓已经开始向中部地区逃难,而我寒风关将士和三省诸地守军的粮草,几乎都靠了明成亦一个人来供应。父亲,你当知道明成亦是什么人,他是怎么起家的?” “益子谦。”孤正帆冷冷道。 “益子谦死了,他却没事,竟然还能暗地里为我军送来数量如此庞大的粮草。” 孤正帆心中一寒:“你的意思是说。。。。。。” “当初陛下御驾亲征,受的是益子谦驱使,而益子谦之所以会上当,是因为他相信浅水清虽然得到大量战俘,可这些人短时间内无法成为铁血镇战力。事实呢?八千鹰扬战士,全灭寞子欧一万铁骑,要说是浅水清指挥有功,我不否认,可要是给他一万个战都战不起来的士兵去挡寞子欧的铁骑进攻,只怕是神仙都做不到啊。那些战俘,当初不正是明成亦负责监管使用的吗?” 孤正帆愕然木立。 良久,他才叹息道:“我不知道浅水清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但我知道,浅水清是一个绝不会做无用功的人,方虎碧空晴等人更没理由无能到被你打到如此窝囊的地步!惊虹一国,如今雀巢鸠占,虽名为属国,却为敌国将军把持朝政,等同于消亡,我辈爱国志士,当敢死争先,为国捐躯。然,浅水清却不愿给我们这个机会,我很担心,未来的日子里,无论你我,都要走上被他人掌控利用的道路。” “浅水清休想控制我们!”孤远影咬牙切齿道。 “想想易星寒,拓拔开山,还有严真平他们吧,浅水清玩弄人心诡诈的能力,远超你我想象。他若认为他能控制我们,自然就有一套自己的法宝。。。也许他现在就在利用我们,否则他不会暗命明成亦为我军输送粮草。”孤正帆无奈道:“远影啊,我孤正帆一生从戎,为国捐躯,死不足惜。可是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舍不得你去死。将来无论浅水清做什么,我寒风关都难逃一劫,我孤正帆理当去死,你却不能。如果有机会,你可以选择投降或者离开。” 孤远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儿子誓死追随父亲。” “混帐!”孤正帆给了孤远影一巴掌:“父死子随,是为不肖!你当尽量保存自己,传承家业,使我孤家后继有人。羽清的肚子刚刚大起来,你要是死了,你让她一个人怎么活?孩子怎么办?” “父亲!”孤远影跪于地面,悲戚哭喊。 外面的传令兵很不识时务地打算了屋内痛哭的父子:“禀大将军,有浅水清的信使求见。” “什么人?” “一个叫诡八尺的小男孩,自称是浅水清的徒弟。” 第一百三十五章 独闯寒风关(2) 望着台下傲然站立的男孩,不知为何,孤正帆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无奈的酸涩感。 天风帝国果然是人才辈出,即便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原来也可以站在自己的面前不卑不亢的。 “你。。。就是浅水清的徒弟。” 诡八尺嘿嘿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牙齿:“回孤大将军,在下就是。奉师傅的命令,来见孤大将军,和大将军谈判。” “哼,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惟一个字:打!” “大将军有为国捐躯之忠,血战沙场之勇,运筹帷幄之谋,慷慨就义之魂,小的叹服,但可惜天不隧人愿,惊虹亡势已定,想靠一己之力以翻天,这种情况下,莫说是大将军您,就是我师傅也做不到。两军对阵,就算要打,也得有相互打得起来的资格,但是寒风关嘛,莫说是关外还有天风大军虎视眈眈,就是没有,只凭我师傅一个,也能顺利拿下此地。” 冰冷的眼眸中吐出一线烈火,孤正帆闷哼一声,音波中仿佛带着风雷阵阵,汹涌冲向诡八尺,震得诡八尺耳鼓嗡嗡之响,这位惊虹大将军,内力深厚,功力也着实了得。 “好大的口气,既然这样,何不早早拿下东部三省,与我决战,何必派什么特使过来谈判?” “皆因我师傅不忍天下生灵涂炭。战争已经结束,师傅他老人家悲天悯人,希望早早结束战争,不要再死一个人了。” “哈哈哈哈,影儿,你听见了没有,浅水清竟成了悲天悯人的大善人了。”孤正帆放声狂笑。 孤远影也冷笑道:“难怪能说动严真平叛国投敌,这小子年纪不大,口才到还不错。不过要说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这师徒俩也当真算天下无双了。” 诡八尺在惊虹,如今也算是小有名声,他刺杀严真平,又诱使严真平归降一事,使这个小家伙俨然成为铁血镇中年纪最小的英雄人物。此外他调换信鸽一事,因此事已属事过境迁,也渐渐传扬开来,就连孤氏父子也都听过了他的名字。没想到的是这小家伙今天会做为浅水清的特使来到寒风关,面对寒风关上下诸将,面不改色,说话自如,果然不愧是浅水清的徒弟,至少在胆色上是一脉相承了。 诡八尺把嘴一撇:“说动一个严真平算什么,我只不过是说动一个人,我师傅却要说动整个寒风关,而你们,却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此话一出,堂上轰的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如今诡八尺面对的不仅是孤正帆,孤远影,还有寒风内一应守关重将,步兵统领许瑞中,骑兵统领何双祥,器械营统领方庆,工程长官南雷,地方行政官应明等一众要员,寞子欧亦则不在列,曾经的骑兵统领,如今成了一员普通骑校,根本没资格参加这等会议。 面对着这样一群人,要在他们的面前侃侃放言,不丢铁血镇的人,的确是需要几分胆色的,更何况眼前的这位特使还只是个半大孩子,也就使得众人分外有些欣赏起来,却也因此夹杂着更多的仇恨目光。 浅水清想凭着一个孩子的嘴,就说动整个寒风关来降,也未免太过意想天开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孤正帆缓缓举起手,大家立刻停下了不满的牢骚,可见孤正帆在寒风关中的威望依然极高。 “人小鬼大,要不是看在你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就凭你刚才的说话,本人就该先打你一顿板子。我之所以不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人说我们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孩子。” 诡八尺的脸上依然洋溢着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就算是要打板子,也总得让人把话说完了再打不是?” 孤正帆怔怔看着诡八尺,那一刻,不知为何,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一次,只怕寒风关是真得要保不住了。 。。。。。。。。。。。。。。。。。。。。。。。。。。。。。。。。。。。。。 从复杂的局势中取胜,一直都是浅水清最擅长也最喜欢做的事。形势越复杂,局势越微妙,参与其中的人越多,彼此间的关系越是错综迷乱,浅水清越是能够顺利清理出一条有利于自己的线,并顺着这条线,将他想要牵绊的人牵住,想要得到的得到,想要争取的争取。 对于身处绝境而誓死不降的寒风关来说,这个国家能否最后保存,其实远比寒风关本身更重要得多。否则国已失,空有雄关天堑也再无存在的意义与必要。如今寒风关孤悬两国之间,寒风关虽誓死不让天风军进入,但却没法消灭已经进入并掌控了国家的人。如果可以选择,如果可以交换,他们是选择要国家,还是选择要寒风关?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当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崇高目的时,很多时候你就必须选择一些下作的手段,比如交换,比如买卖。 浅水清很清楚寒风关众将的心思,诡八尺过来谈判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告诉每一个人,你们把寒风关交给我,我保证惊虹的独立性不受侵犯。 严真平提出的让东部三省自治一事,便是针对这种行为,它使濒临灭亡的惊虹重新出现一线生机,哪怕这生机如此薄弱,如此苍白,如此的难以维持,但是就象一个绝症病人,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势必会苦苦维持。 对于有爱国心态的人是如此,对于一些战争中存在投机心理的人来说,则是另一套做法。 只要寒风关与东部三省自治,所有原寒风关将领,凡不愿留任者,皆可赴惊虹朝中谋取高官厚职。浅水清向这里的每一个人保证,惊虹国家主权独立,孤正帆本人甚至可代替浅水清成为全国兵马总领军,一应属下要员,皆可高升。 只要孤正帆点头,则浅水清将接管寒风关,且保留原来的所有守军与职位! 正如浅水清和严真平预料的那样,面对这份诱饵,无论是孤正帆还是他属下的将军,都没有选择拒绝的余地。 这或许是这场战争走到现在,惊虹人所能看到的最好结果了。 。。。。。。。。。。。。。。。。。。。。。。。。。。。。。。。。。 寒风关城墙上,惊虹军旗在大风中猎猎飞扬,孤正帆背负双手,望着远外无尽旷野。 十多天前,暴风军团战士的鲜血洒满了这里的城墙,将黢黑的大石块染成一片血色,然而他们强悍的作战能力,同样使得寒风关守卫士兵付出重大。 这里曾经是惊虹人抵御天风人的军事进攻的最好屏障,一百年来,惊虹人为了对抗天风军,一再投入巨大的财力物力,反复加固这里的城墙,完善这里的防御,并最终是它成为名震天下的第一雄关。 多年以来,有资格领导此地的,从来都是惊虹最出色的将军,即使是在整个大陆,也都享有盛誉。 然而谁也没想到,终有一天,寒风关竟然会被完好无损地送出去,送到敌国人的手上。倘若当初孤正帆上任时,有人如此告诉孤正帆这座天下第一雄关的下场,只怕会被孤正帆当时就砍了脑袋吧。 他悠悠叹了口气。 没有惊虹人的支持,寒风关将士注定只有战死沙场的结局,明成亦不再送粮食过来,方虎碧空晴也开始一反先前的颓势,横扫整个东部三省,借助强大的兵威力压寒风关。寒风关一旦成为孤地,注定只有困守待死,此时此刻,浅水清的提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说,浅水清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这刻问的不是别人,正是寞子欧。 寞子欧微一躬身,回答道:“小的不知,小的现在只是小兵一个,国家大事,小人不可置椽,不敢参与。大将军有问,小人却无法回答,惶恐之至。” 孤正帆叹息:“你还是在生我的气。” “属下不敢。” “唉,你口中说不敢,心中却有怨气,我不怪你。不过如今浅水清得势,挟兵威力压我寒风关,我却没个能帮我分担主意的人。子欧啊,浅水清已经派来了使者,关中很多将领都认为浅水清的提议颇为可取,但我却不这么看。浅水清虎狼之人,狼子野心,好不容易拿下了惊虹,又怎么可能轻易交出来?这半年来,他苦心经营,只怕早将整个惊虹变成他的天下了,就算我寒风关众将回归,又能有多大作为。不对他宣誓效忠的人,只怕永远也没机会起来。” “但是死守寒风关,粮草告磬,内外交困,同样不是办法。到头来只怕守不住惊虹,反给天风军以更多的理由和借口入主惊虹。浅水清送来的,是一份包着蜜糖的毒药,我们却没得选择,只能将其吞下去。” 说到这,孤正帆冷哼一声:“浅水清害我黎民,倾我国家,如今又想兵不血刃拿下我寒风关,天下岂有如此简单之事。他以为他可以借天风军之势操控惊虹,再借寒风关之力胁迫天风,但只要杀了他,所有问题均可迎刃而解。” “所以我已经决定了,同意浅水清的提议,允许三省自立。但是浅水清进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哼,只要浅水清一死,则天下重归太平,我惊虹将重获新生。” “子欧啊,这件事,我希望由你来做。到那时,你亲手斩杀浅水清,其名将永垂天下,我也可以为你正式请功,官复原职,你觉得如何?这也算是我对你做出的弥补吧。” “多谢大将军抬爱,大将军说怎么做,属下就怎么做。” “好,很好。” 孤正帆满意地点点头,离开寞子欧的身边,寞子欧微微抬首,眼中是冰一般的寒冷。 。。。。。。。。。。。。。。。。。。。。。。。。 这一天,一则新的消息震惊大陆:寒风关孤正帆与浅水清达成协议。 协议声明,为惊虹黎民安全计,孤浅二人皆不愿天风惊虹两国再有开战。为和平考虑,从即日起,包括寒风关在内的东部三省,被划分为自由贸易区,实行联合治理政策,由天风惊虹和地方联合控制。而浅水清,则将卸任铁血镇镇督一职,前往寒风关,担负三省总督一职。 新的铁血镇镇督,将由方虎出任。 第一百三十六章 独闯寒风关(3) 寒风关上,军旗飘扬,招展出一片威武雄壮之师的凛冽英姿。 八千寒风关将士组成的两路纵队,由关内一路延伸到关后大道十里开外,肃穆两旁。 大道之央,一面飘扬着“孤”字的大纛旗下,孤正帆巍然屹立,背负双手,他在等待。 今天,一位传奇英雄将要来到这里,正式接掌寒风关的所有城防工作----浅水清。 在此之前,按照协议内容,孤正帆已命令东部三省各地防卫力量放下武器,接受改编,碧空晴,方虎,水中棠开始正式接掌三省军务。 然而整个三省的价值,也未必比得上一个寒风关。 这里的一举一动,无疑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旭日初升里,远方的一骑快马发出急促的得得声,向着迎接队伍狂冲而来。马上的士兵来到孤正帆身前后,翻身落马,半跪于地,大叫道:“报大将军,没有看见浅水清和他的人。” 孤正帆的眉头微微蹙起,身旁孤远影低声道:“父亲,浅水清不会是怕死不敢来了吧?” 孤正帆闷哼道:“他若是怕死,当初便不该有此番提议。通知下去,继续等待,浅水清一定会来的。” 然而在内心深处,孤正帆亦在奇怪,浅水清,你到底在做什么呢?此时此刻,你是否真得因为害怕而打了退堂鼓? 。。。。。。。。。。。。。。。。。。。。。。 浅水湾。 负手站在那片小河滩前,眼前波光粼粼,山清水秀,浅水清的心头却充满了无限怅惘。 龙困浅滩! 这句预言就象是一个梦魇,整整缠绕着他和他的铁血镇一年多的时间。 一切的一切,几乎都是从这片小河滩上开始的,从憧憬胜利前的万丈豪情,到惊闻噩耗时的心胆剧裂,从战前反复推敲的缜密绸缪,到意外突起的心胆剧裂,战场上的风云变换快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誓死不降的话语言犹在耳,转眼间国家易手,铁血镇反客为主,浅水清已经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宰者,这种从地狱到天堂的起起落落,就象是坐进了云霄飞车般快速上上下下,揪得人心发紧,直到这一切结束时,依然满面苍白。 一切就象是一场恶梦,直到最后的一刻才变成喜剧。 如今水,还是那片水,山,依然是那片山,物是人却非。 曾经誓师回家的兄弟,终究还是没法回到家乡,哪怕他们打了胜仗,创造了奇迹。 面对这一切,浅水清终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怀抱大地,双目中流出泪水,口中喃喃,对着天地英魂膜拜祈祷。w. “水清,不要难过了,我相信这世界再没有一个将军能如你般对待自己的战友兄弟了。”身后的夜莺忍不住劝解他。 浅水清摇摇头:“可我终究没法带他们回家。今日之后,我若成功,则从此,他们将永远远离家乡,守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也许。。。。。。一辈子都没法回家了。” “那就在这里,为他们准备一个新的家吧。” 浅水清一楞,回望身后。 二百名铁血镇战士正面容坚定地望着自己,他们似乎也知道,未来的路,正在离回家的目标越来越远,却没有任何的动摇。 他们跟定了浅水清。 远方的白影电闪驰来,正是飞雪,坐在飞雪上的是离楚。 飞雪一回到浅水清的身边,兴奋的去拱浅水清的怀抱,离楚则跳下马道:“孤正帆和他的人已经在二里地外等你多时了,咱们再不过去,就要被人说成是怕死畏缩了。” 浅水清微微一笑,跨上飞雪:“孤正帆,我也的确很想早点见到他呢。” 说着,他抽刀出鞘,大吼道:“兄弟们,跟我去取寒风关!” “吼!!!”铁血镇二百将士同时放声狂吼,跨上战马,跟在浅水清的身后电掣而去。 。。。。。。。。。。。。。。。。。。。。。。。。 隆隆的马蹄声踏着刚烈的节奏敲碎晨蔼的时候,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冲向这里,待到来得近了,才发现不过区区二百之数,之所以能有如此威势,是因为所有的骑兵几乎都是在以一种相同的姿势操控坐骑,使他们的战马以同一个节拍扬蹄,落足,极富节奏,从而产生巨大的敲击感,带来赫赫威势。能让战马在如此韵律中保持着仿佛阵列前行般的姿态发动冲锋,仅凭这一点,就充分说明了这批马上健儿的精良水准,看得孤正帆也不由颇为动容。 如果自己记得没错的话,曾经的铁血镇,大部分战士原本都是步兵,没想到只是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已经成为最优秀的骑兵了。 为首的那员素袍白马的骑将,清秀俊逸,姿态洒脱,跨下的战马更是神骏非凡,一望可知正是浅水清。 “他终于还是来了。”孤正帆喃喃道。 “父亲,杀了他?”孤远影急道。 “不,不急,先进寒风关再说。肉已上砧板,何时动手,如何动手,我们说了算。” 铁骑迅速飚扬至孤正帆等迎接队伍的身边。随着飞雪一声长嘶,所有战马同时扬蹄而起,硬生生止住了强冲的脚步,巨大的冲击性动能转眼间消逝无踪,所有的骑兵安静地停留原地,仿佛从来就没有动过一般,惟有跨下的战马不时发出了几声急促的呼吸。这种动静之间的快速转换,使得寒风关的士兵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诧与骇异。 “不愧是铁血镇的强兵劲旅,骑术精湛,进退有度,佩服佩服。我就是孤正帆,这位想必就是以一支孤旅打得我惊虹天下大乱的浅水清浅将军了吧?” 浅水清微微一笑:“浅水清见过孤大将军,百年征战,只为一统,如今两国终于可以罢却刀兵,握手言和,浅水清不必和孤大将军这等人物战场相见,实是庆幸。” “不能与浅将军沙场过招,孤某却是深感遗憾啊。” “不可交手,却可互助,无论是天风还是惊虹,周边都有太多的敌人值得我们头疼。若能携手共对,守望国家,则大事可期。从此以后,天风惊虹为兄弟之邦,两国将领,也当为兄弟才是。” “理当如此。” “既然大将军也是一样想法,那就最好不过了。大将军年纪略长,水清当为弟,从此以后就称孤兄了。” 浅水清打蛇随棍上,干脆就和孤正帆称兄道弟起来。历史就是如此的爱开玩笑,几个月前还打生打死的两帮人,到了现在一见面,就已经开始论兄弟了,兄弟之谊一下子变得如此的不值钱,所有的勾心斗角最终都化成了台面上的友爱互助。 孤正帆闷哼一声,显然是不屑于收浅水清这么一个“小弟”,却终于还是扬起右手。 军中长号呜呜响起,那是在向寒风关内通知,他们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号声一路绵延,直传回寒风关内。 寒风关大门全面开启,惊虹军旗放下,重新升起的,是天风,惊虹两国共同的军旗,巨大的浅字和孤字分左右招展,两列骑兵再度从寒风关内冲出,分列两侧,此时,孤正帆已经与浅水清并肩而立,一起向着寒风关内走去。 虽是并肩同行,这两个人的心中却各自打着算盘。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观察对方的神态,举止,气度从容,却暗中警惕。 孤正帆知道浅水清既然敢来,暗中就必定有所依仗,浅水清也知道,孤正帆就算被迫同意协议,只怕心里也另有打算。不过他们都是脸上挂着笑,怀中揣刀子的人,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会轻易就把底牌掀出来。孤正帆胜在这里是他的地盘,浅水清则胜在他已经掌握了整个惊虹,就算对方要动手,也会顾忌多多,绝不会在太多人面前除掉自己。 因此这两个人都在彼此担心,算计对方,又防备着为对方算计,口中却是称兄道弟,态度热情,仿佛之前从未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 “有一件事情,孤某到现在还是很不明白,既然今天将军来了,又以我为兄,那么还想请将军为我解惑。”孤正帆貌似随意道。 “孤兄尽管问。” “为什么要提议寒风关自立?” “打不过孤兄,只能如此。” 孤正帆仰天哈哈长笑:“浅水清啊浅水清,我没有小看你,你却小看我孤正帆,这可算是做兄弟的道理啊。当初你以一支孤旅,都能在我惊虹纵横来去,怎么如今坐拥天下,反而对一个小小寒风关无能为力了呢?寒风关之险,针对的是天风而言,其后方防御其实薄弱不堪一击,你若亲领大兵,与暴风军团夹攻此地,我孤正帆自问没有胜算。但为什么你要一败再败?” “坐拥天下的,是野王,是梁王,但不是我浅水清。”浅水清不动声色的先指出孤正帆的一处语病,然后才回答道:“大将军当也明白,指挥大军作战,与指挥小部队作战,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大军作战,攻城夺地,抢关占要,不以一城一地得失为己念,需要顾虑的是整个战略大局。水清虽在战术指挥上略有心得,但在整体布局方面依然欠缺火候,不能与孤兄这等人物相提并论。拿下霸业城后,惊虹国中百废待兴,繁琐不断,光是处理这些事就让小弟我头痛欲裂,因此军事上的指挥略有不到,也是正常而自然的。为天下黎民苍生计,尽快恢复和平,还百姓一份安宁,我就只能做这般选择了。” “为天下黎明,还百姓安宁。。。。。。”孤正帆颇为玩味的咀嚼着这两句话,脸上露出诡异的色彩:“我没想到,浅将军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人呢。” “如果可以,我希望天下百姓都能有福。”浅水清正色回答。 “可我惊虹百姓死难无数。。。。。。。” “天意弄人,形势所迫。” “这么说来,将军是坚持对我寒风关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得喽?” “正是。” “好!希望苍野望也能相信你说的话吧。”孤正帆冷笑道:“浅弟,寒风关离此还有十里地,咱们要加快进关了。我听说飞雪是天鬃马王,不如今天就让我见识见识。我的这匹马。。。叫踏雪。” “希律律!”飞雪一声长嘶,显然是对孤正帆爱马的名称表示出极度不屑。它四蹄扬起,冲着寒风光狂奔而去,孤正帆策马扬鞭,紧追其后。 望着浅水清洒脱飘逸的背影,孤正帆眼中的杀机却是越来越盛。 第一百三十七章 独闯寒风关(4) 风凛冽,战旗飘扬。 远方,两骑飞骏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向着这里而来。。。。。。。。 直冲关内。 “哗!”金铁交鸣的脆响撕裂宁静,数万将士冷酷站立,望着那个以一己之力将自己的国家绞得天翻地覆的男人。 “嘶!”一声战马长鸣,飞雪扬蹄而立,先一步进入关中的浅水清淡漠回首,看向身后的孤正帆,眼神中露出淡漠的微笑:“不好意思,孤大将军,我赢了。” 孤正帆冷哼:“只差一步。” “一步已够。” 是啊,一步已够。赢了就是赢了,输赢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不是不知道浅水清暗中已经给他留了面子,但他还是吃吃地苦笑起来:“浅水清,你真得很狂妄。狂妄到你竟然敢在这种情况下,还试图兵不血刃下我寒风关。我不知道你凭仗的是什么,但是你既然来了,我就不能让你再活着走出去。” 说到这,孤正帆眼中仇恨的火焰已熊熊燃烧起来,先前的虚伪客气终于在这刻全部撕裂,眼神中蕴含的杀意直欲将人撕裂在风中。 “放闸!”孤正帆突然大吼。 身后寒风关的大门处,轰隆隆一声巨响,铁闸放落。斜刺里冲出一支飚悍重甲铁骑,手持长矛团团围住关内浅水清一行那可怜的二百人,正是孤正帆最为倚重的亲卫队--血杀卫。 离楚迅速张弓,劲箭直指孤正帆。 但是早有准备的一批血杀卫士兵同时擎起战盾,将孤正帆护得严严实实,不露丝毫缝隙。 “铿”的一声清脆鸣响,孤正帆战刀出鞘,剑指浅水清,嘶声狂吼道:“浅水清,你肆意屠戮惊虹,杀我百姓无数,害死先王,尽诛王室,今天竟然还有胆子进寒风关。你也太欺我惊虹无人了!兄弟们,给我把他拿下!” 铁血镇二百护卫也同时拔出武器,但是他们的身边,密密麻麻全是血杀卫战士,离楚的弓不停地指来指去,却不见有任何一人后退,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双方,立成僵持之态。 浅水清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同情与怜悯:“孤大将军,你可知眼前的这种情况,其实正是我所不希望发生的。” 孤正帆扭曲的脸,尽泻心中仇恨:“你怕死了?” 浅水清摇摇头:“我若是怕死,又何必来?我只是同情你,一个国家英雄,最终却将为千夫所指,成为亡国祸首。” 孤远影大吼:“浅水清你少来放屁,只要杀了你,所有协议便会自动作废!铁血镇依然身陷绝境,惊虹也依然是惊虹,永不会向天风称臣!” “那么梁王呢?你们打算怎么做?杀了他?还是继续遵他为主?” 孤远影一滞,竟带着些惊慌的看向他父亲。 是啊,浅水清死后,梁锦会怎么做? 孤正帆冷冷道:“我知道你在来之前肯定有所准备,但是我早就决定了,新王所为,乃是王室纷争,外人不宜插手。我辈将领,将继续忠诚于梁王,为其效命。杀你之举,是为清君侧,我们不会谋反,只会矢志守国。” 浅水清摇了摇头:“既要清君侧,就当斩草除根。严真平不死,铁血镇不灭,你如何能安心。你要对付他们,梁锦又如何安心?” 孤正帆一呆,浅水清已经向着离楚点了点头。 离楚冷哼一声,突然将手中长箭向空中射去,那一箭,竟是一支信号传令箭。 孤正帆脸色微变,只见东西两端,同时射出两支眼花灿烂的火箭,直入空中。大批的喊杀声时突然响起,向着寒风关蔓延狂军。 一名传令兵飞马从关口处奔来,冲到混乱的人群中,跳下马来跪叫:“大将军,暴风军团突然率兵杀来,正快速逼近我关。” 后方又有传令兵急叫道:“大将军,方虎率领铁血镇一万士兵出现在关后,已经做出强攻姿态。观其后方烟尘,当是还有后援。” “报大将军,后方有王旗出现!” 一条又一条震人心魂的消息在这刻同时送到孤正帆的耳中。 梁锦,他竟然亲自来了! 。。。。。。。。。。。。。。。。。。。。 寒风关内,僵局依旧。 二百名铁血镇将士被血杀卫围得是水泄不通,但是整个寒风关却又被暴风军团和惊虹人自己的士兵弄得腹背受敌。孤正帆试图借此机会诱杀浅水清,浅水清却也同样借此机会,先不战而取东部三省,然后一路悄行潜伏,直到这刻袭杀而至。 摆在寒风关面前的,如今这有两条路:一,与敌同归。二,不战而降。 孤正帆仰天狂笑起来:“浅水清,这就是你机心处虑所谋划的后招吗?老实说,我早就想到了。可就算你能拿下寒风关又怎么样?你今天还是一样要死在这里!只要杀了你,就算是为我惊虹千万百姓报了仇。纵然我寒风关所有将士集体死在此地,我们也无怨无悔!” 浅水清冷冷道:“有这种想法的,怕是只有你一个。” 孤正帆怒视浅水清:“胡说!我寒风关战士,视死如归!兄弟们,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跟我孤正帆一起去死?!” “我们愿意!”血杀卫同时放声狂吼。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叹息传来:“我不愿意。” 那划破天际的一道亮光在孤正帆的眼前一闪,寒气逼人,一把长剑竟从后方正正驾在了孤正帆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孤远影,等孤正帆身边的一帮干将,竟同时受制。 正是寞子欧。 “子欧,你!”孤远影大叫起来:“你疯了吗?”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寞子欧冷冷道。 他盯着孤正帆的眼睛,眼神中同样充满了仇恨与愤怒,竟丝毫不作退让。 大批的鬼骑兵突然现身,从外围包住了血杀卫。 孤正帆怒视寞子欧:“你果然还是要背叛我吗?” 寞子欧苦涩的笑:“大将军,从我从军入伍的那天起,我就一直跟着你。你教我兵法,带我打仗,就象父亲一样疼我照顾我,我也一直把你当父亲看。可是我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你会为了自己的前程把我抛弃。中秋一战,我寞子欧奋勇救主,换来的是什么,你不会没看到吧?” 孤正帆叹了口气:“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就为这,你就可以不顾一切,背叛国家了吗?” 寞子欧摇摇头:“大将军,背叛国家的是你才对。” “你说什么?!”孤正帆怒吼。 “大将军,此时此刻,杀浅水清已经于事无补。陛下如今就在寒风关后十里外扎营,御驾亲征,带了有二十万大军。暴风军团十五万主力尽在关外,而我寒风关内却只有十万人,且粮草即将告磬。你现在要是杀了浅水清,寒风关下一刻就只有覆亡之局。寒风关若亡,天风军从此便可长趋直入,我惊虹百年基业便将毁于一旦。你说,叛国的那个到底是谁?” 孤正帆一滞。 寞子欧继续道:“大将军曾教导过我,国家利益之前,没有个人感情。浅水清虽是祸害我国之罪魁祸首,但现在同样也是救万民于苦难之唯一一人。为国,我当跟随他,为自己,我也当跟随他。我不愿做小人,却也不想再当君子,既然如此,就跟随浅将军也未尝不可。将军曾向我等许诺,只要我帮将军完成占领寒风关一事,惊虹就依然是惊虹,每年只需交纳一定钱贡,则国家黎民皆可保。天风人若要再度攻打惊虹,浅将军就是保我江山之最大屏障,誓与我惊虹人站在一起。” “你相信他?” “我没有选择的权力,你今天若杀了他,惊虹乱局便无人能止,天风大军压境。。。仅靠寒风关,没有国家支持,我们守不住。与其让人抢走,不如地方自治。” “你最好别忘了,烈狂焰的那一箭,是你射的!浅水清中秋之战未竟全功,也是因为你的破坏,你就不怕他将来报复你?” “浅水清如果是这种没有气量的小人,也就不该有今天这般成就。” 孤正帆彻底无言。 他看着浅水清,对方微笑不言,他终于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浅水清啊浅水清,你果然还是有一套的,连寞子欧都能被你买通。但是你以为用寞子欧就能要挟我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寒风关将士,忠勇爱国,愿为国捐躯,今天就算他寞子欧把剑驾早老夫的脖子上,我也先要了你的命。来人!给我杀了浅水清!” “大将军!别再执迷不悟了!”寞子欧大叫道,执剑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寒风关将士今天要是全员战死在这里,明天谁还来守关?你真想让整个国家因为你一时的痛快而毁于一旦吗?” “杀了浅水清,老夫自然会向陛下请罪,只要陛下不打寒风关,仅凭暴风军团,他们拿不下寒风关的。” 寞子欧苦涩笑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陛下不打,我们也守不住的。” “你说什么?” 下一刻,寒风关城头再起风云。 上万寒风关士兵突然同时出现,张弓搭箭,对准了城楼下的血杀卫战士。 孤正帆愕然木立,放声狂叫道:“许瑞中,何双祥!你们两个混蛋也背叛我了吗?” 城头上许何二人冰冷的声音传来:“大将军,其实早在三天前,浅将军特使诡公子就已经与我等谈拢。只要浅水清不死,天风军就永不会进寒风关一步。可浅水清若死,则惊虹必失。” “浅水清已再调都市联盟十万佣兵秘密进入我惊虹各地,并发出指令,一旦其人身死,各地佣兵将对我国国民大开杀戒,重现半年前我惊虹噩梦。大将军,为国,为家,为天下黎民,为我们自己,浅水清都不能死。” “关内尚有五千原鹰扬战俘,早已被寞将军秘密放出,随时可以秘密暴动,配合外部天风军主力攻城。就算你现在杀掉浅将军,并说服陛下不攻此地,也不可能保住寒风关了。如今唯一之法,就是你立刻按协议所言,让位浅将军。我寒风关守军继续坚守此地,为国之门户,虽名为自立,却将继续阻挡天风军脚步于国门之外。” “浅水清既肯亲身前来,已证明其诚意所在,请大将军谨慎抉择,勿要将国家再次拖入战火之中了。” 一声声话语,如催命符,声声击打在孤正帆的心中,孤正帆怔怔地看着浅水清,对方的脸上,斯文笑面上充满了自信。 一如他当年说服易星寒一样,浅水清不惜以身涉险,就是因为他早已经准备好一切。 一旦浅水清死了,整个惊虹都势必完蛋! 就算寒风关十万守军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为国捐躯,又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家人老小的性命都不管不顾?真为杀一个浅水清而受覆巢之祸,没人会接受的。 此刻甚至连血杀卫的许多战士,都放下了手中的长矛,用无尽希冀的目光望着自己。 突然间,他感到心中是一阵无尽的疲惫,这一次,终究还是让浅水清赢了。 但他却不觉得有丝毫奇怪,国家形势如此,想要逆天而行,终究太难太难。 。。。。。。。。。。。。。。。。。 浅水清看着孤正帆,轻声道:“大将军阁下,请不要再犹豫不决了。惊虹依然需要你,我所做出的承诺,也依然会奏效。未来的全国兵马总领,除你之外,再无他人合适担当。还请大将军阁下好好抉择,你我之间前怨尽释,从此携手并肩,共抗强敌,岂不是更好?” 孤正帆嘿嘿笑了几声:“我没有小看你,却还是小看了那个小兔崽子。我竟然忘记了,当初就是他,说动了严真平降了你的。没想到这个小东西,竟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又策反了我的人。” 他终于想明白是谁在其中搞的鬼了。 诡八尺的身影在城头显现,对着孤正帆做了个鬼脸,神情得意洋洋。 浅水清淡淡道:“其实有些事,并不是那么困难。只需要向他们陈述厉害,道明事实,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寞将军,许将军,何将军都是爱国之人,他们自然不会接受国破家亡之结局。但是我知道大将军心高气傲,怕是不肯接受我的提议,因此只能先下手为强了。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浅水清继续道:“孤大将军,如今兵变之势已成,寒风关内外交困,孤大将军若肯命令手下放下武器,立刻归降,我可以向大将军保证,一切都将既往不疚。只要寒风关归我掌管,我还可以保证暴风军团将会立刻撤退。寒风关将高枕无忧。” 孤正帆摇摇头:“我就算不投降你,你也不会把寒风关献给天风军对吗?” 浅水清一楞,孤正帆哈哈大笑道:“浅水清,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果然和苍野望之间有问题。好,很好,既然如此,寒风关就交给你又何妨。” 说着,他大吼道:“血杀卫兄弟,全体放下武器!” 呼啦啦一连串的武器抛落声响。 孤正帆悲哀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远影啊,浅水清是个人物。许瑞中何双祥他们都是蠢货,不知道就算今天寒风关不下,他朝我惊虹依然难逃覆亡之局。不过浅水清这个人,绝不是甘于久居人下之辈,你不妨跟着他,看看他将来到底如何。我敢断言,他和天风帝国之间的决裂,乃是迟早之事。到时,或许就会是我惊虹人唯一的机会。” “父亲!”孤远影惊叫。 孤正帆已仰天长啸道:“我孤正帆纵横一世,从未服过什么人。不过今天,我服了你,浅水清!但是你想要让我投降你,为你摆平国内麻烦,那是在做梦!浅水清,我在地府看着你,等着你,到时候我们在地狱里再决一死战!” 说着,他一把抓住寞子欧驾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狠狠地向着自己的脖颈用力压下。 血光四溅!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敌退我进 风雪宫。 “你说什么?” 酒花激荡起迷离的水雾,伴随着一声携带风雷之势的怒吼,回荡在勤政殿上。 “回陛下,浅水清已于六天前正式宣布全面接掌寒风关及东部三省,自任三省总督之位。如今他正重新整合寒风关防卫力量。” 公孙石颤颤惊惊地回答。 “如何整合的?”阴冷之气从苍野望口中丝丝喷出。 “全面。。。。。。加强城关防卫。。。。”说这句话时,公孙石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哼!”苍野望一拳击打在龙案上,发出轰然一声巨响。他心中之怒蓬勃如潮。 公孙石急急道:“浅水清已经命人送来请求,希望陛下能正式承认他的总督身份。陛下,浅水清此子居功自傲,行为跋扈,薄立微功便目无余子,他竟然就敢纳惊虹土地为己有,如今更是向陛下提出如此要挟,简直是视我天风法纪如无物。陛下,惊虹虽然称属,可是寒风关一天不割让给天风,我帝国对惊虹的震慑就不够。浅水清虽占雄关,却拥兵自立,当立刻喝止其行,然后下令他尽快回到苍天城,重归暴风治下啊!” “不!”苍野望急忙摇头:“浅水清本不是权欲熏心之人,否则当初就不会主动求取公主。他现在这么做。。。。。。只怕是他已经知道澜儿干得那件蠢事了。” 公孙石心中一凛:“那就更要早早下手对付他才是,否则任其坐大,必成国家大患啊。将来太子登基,浅水清必反!” “放屁!”苍野望突然怒吼道,堂堂皇帝口出脏言,吓了公孙石一跳,再不敢多言。苍野望眼中杀机连闪,却终于还是道:“传朕旨意。” “是。” “今有铁血镇督浅水清,一代将才,盖世英豪。自从军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扬我天风军威,震我帝国民心。战止水,败惊虹,寒敌胆,颤敌魂,一支孤旅转战天下,傲视天下群雄,当为我帝国战将之楷模。如今惊虹称属,寒风关自立,天下再无敢与将军抗衡之人。既如此,当嘉奖其功,以慰英豪。今起,拜浅水清为天风帝国镇远大将军,封龙骧候,领寒风关及惊虹三省,总领一地军政要务,无事可不必来朝。铁血镇诸将英勇善战,皆为帝国英豪,亦当重奖,赐国士之号,赠铁血第一镇金匾,赏千金,所属官兵皆封一级,方虎之铁血镇督之位。。。予以承认。” “陛下!”公孙石听得大骇,怎么也没想到苍野望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一刻,苍野望苦笑着回答:“非如此,无法对帝国将士交代啊!” 是啊,非如此,无法向帝国将士交代。 以浅水清和铁血镇所立的功劳而言,真正是无论怎样的封赏都不嫌过分的,前梁一统虽未能在名义上予以完成,但从这刻起,天风帝国已经等同于全面控制了前梁旧土,而这一切,都只能归功于浅水清。不管苍野望心中怎样忌惮浅水清,他终究不能不承认浅水清的功劳,不能不对其做出封赏。毕竟现在的浅水清,已经成为实质上的惊虹主人,激怒了他,且不说对惊虹的控制力将大大减弱,仅是国内众将的反应,就足够令人头疼。 苍野望不想,不愿,却不能不做。 如果说以前浅水清是在用未来的功劳吊自家君主的胃口,那么现在的浅水清就是用自己的实力和名望来逼他,这正是朝堂风云中最明显的趋势。官卑位低者,以阿谀奉承之道迎而上之,功高位显坐拥强兵之人,则可以势压之。很多时候开国将领之所以会被君王屠戮,往往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大凡开国将领者,皆居功自傲。可惜浅水清本不是这样的人,却因为形势所迫,而最终只能选择走上这条路。 由这一天起,在天风帝国的承认下,浅水清正式拥有了掌控寒风关的大义名分。 寒风关宣布三地自立,浅水清出任总督,这意味着从这一刻,浅水清已经开始裂土封王,成一地诸侯了。 天风帝国百年历史,从不许有领兵大将在外称尊的现象出现,帝王把持最高军权,怕的就是地方势力割据。而如今,浅水清成了打破第一个惯例之人。 但是对浅水清来说,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 寒风关城头。 寞子欧的目光幽寒若水。 曾几何时,他也渴望为国立功,象一个真正的英雄般杀出国门,一统大陆。 然而去年中秋的那场战争,却将一腔热血彻底冻结,一颗英雄心亦随之死去。 不是不理解,不是不明白,官场黑暗,政坛诡异,但自己却终究还是太相信有功之臣当不予薄待,过分信任了自己的君主。 然,一切在那那天之后,都改变了。 他也曾迷茫,亦有彷徨,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霸业城的消息传来,举国震惊,孤正帆誓死不降,寒风关被逼自立,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枭雄永远比英雄更容易有好结果。 所以当诡八尺找到他,希望他能和浅水清携手合作时,他几乎不需要太多顾虑,就点头同意了。 为黎民,为自己,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那一天,孤正帆倒下去的时候,他的心突然颤了一下。 曾经的怨怼在那刻一起烟消云散,他再度想起的是在孤正帆的指挥下纵横沙场的一幕幕情景。 “还在痛恨自己?”身后想起浅水清的声音。 “对我来说,孤将军就是我的父亲,兄长,老师,我尊重他,敬佩他,跟随他,但最终,他却死在了我的剑下。” 浅水清轻轻叹了口气。他来到寞子欧的身边,扶着那厚厚的石墙,悠悠说道:“义父重伤的那天,我去看他。在我发现原来那一箭是你射出来的之后,我曾立誓要杀你为义父报仇。可义父却对我说,战争中没有私人恩怨,这一箭是寞子欧射得也好,是无名小兵射得也罢,都没有必要看成是仇恨记挂在心。他教导我,身为军人,我们当忽略生死,只重胜负。” 说到这,浅水清看向寞子欧:“中秋一战你干得不错。听说第三次围剿也是你献计献策?” 寞子欧点点头:“可惜搭上了南宇,却没能把你怎么样。” 浅水清笑了:“你是我目前所见过的最有战争天赋的少年英杰,不错,真得不错。铁血镇里,除了空晴之外,恐怕无人够资格做你的对手。只是碧空晴心性太过狠毒,大局观有所欠缺,气量较窄,你却没他这个毛病。子欧,未来惊虹,怕是还要以你和孤远影为新的领军人物了。我不希望你因为孤正帆的死,而过于耿耿,平白挫了锐气。” “我的锐气,早在中秋之战后,就已全无。” “这正是你最大的不足之处。身为沙场战将,只胜不败,是为大忌。没有经历过失败的将军,就算有着再高的威名,也很有可能因为一朝战败而威严尽丧。我曾经以为老天给我的磨难,是对我不敬上天的惩罚,但是后来我才明白,那其实是他给我的最大的财富。一支经历不起失败的军队,是永远没资格号称铁军的。所谓的铁军,不仅仅需要钢铁的身体和强悍的战斗能力,最重要的,是要有着钢铁意志。子欧,告诉我,你还有决胜沙场的勇气和那百折不挠的钢铁意志吗?” 寞子欧微微一楞:“那就要看,和什么人打了。” 浅水清神秘地笑了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淡淡道:“天风帝国来了陛下的旨意,野王已正式承认我在寒风关的领导权,并加封赐赏,告诉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寞子欧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道:“如果是在去年中秋之前,我会回答这是好事。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这是最糟糕不过的坏事。” 浅水清哈哈大笑起来,拍拍寞子欧的肩膀道:“你终于醒悟了!” 是啊,终于醒悟了。 允许浅水清自领一地,划土为王,成一地诸侯,苍野望如今怕是已经将浅水清看成未来最大的敌人了吧? “你打算怎么做?”寞子欧问他。 他没有问浅水清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知道,对他而言,他和碧空晴一样,只能是跟随浅水清的脚步走,而非跟着整个天风帝国。既然如此,谁是谁非,就不再重要了。 那个时候,浅水清悠悠回答道:“官场之争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以前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很多高官显贵在已经有了熏天权势之后,还会贪得无厌,一再求上,但现在我明白了。走到这个位置上,无论任何人,都没有后退的资格。退了,让了,就等于是死了。陛下对我让了一步,我却不能不进一步啊。。。。。” 他看着寞子欧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敌,退,我,进。” 以强势手段得来的权利,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从此以后再无转圜余地,除了强硬还是强硬,除了权力还是权力。苍野望既然在浅水清的兵威下低了头,浅水清该做的就不是客气,说好话,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立刻争取更多更大的权力,否则总有一天,苍野望这种枭雄君主,会腾出手来亲自对付他。权力争夺就象一道螺旋上升的阶梯,开始了就没有后退的可能,直到某方彻底失败。 浅水清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再不能后退了。 。。。。。。。。。。。。。。。。。。。。。。。。。。。。。。。。 8月4日,浅水清向寒风关外的暴风军团送来一封请函----邀请暴风军团苍澜以下所有旗以上将领前往寒风关做客,同时洽谈铁血镇将士的归属问题,以及日后寒风关与天风帝国如何进一步开展合作的具体相关事宜。 梁锦在寒风关外打了个转就回了霸业城,如今东部一带,生杀大权悉由浅水清掌控。 这份请函,一下引起了暴风军团全军团上下的震动。 一派人激动雀跃,主要以暴风三纵为首。百年以来,无时无刻不想着打进寒风关,帝国军人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正是这道城关,拦阻了天风人统一大业的百年梦想。而今,他们却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俯视天下了。 另一派人则惶恐不安,以苍澜,舞残阳和劫傲等人为首。鸿雁未死,浅水清必定已然知道当初兵困惊虹的真相。这一次,浅水清可是摆了一份鸿门宴在等大家。然而浅水清宴客的理由,却是光明正大,想要不去,怕是缺乏足够的借口。他们很怀疑,浅水清到时候是否会直接将舞残阳等人砍杀当场,祭他铁血镇战死将士之英灵。他真要这么做的话,到时候也只需要把事情推到所谓的少数不服管治,心怀故国的惊虹士兵身上。 而对浅水清来说,这一次的鸿门宴,他不仅要和舞残阳,劫傲,苍澜等人好好清算一下前面的总帐,更要进一步巩固住自己的兵权。 自他以下,所有铁血镇将士期待已久的一刻,到现在才终于来临!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鸿门宴(1) 寒风关外,一支骑队正在缓缓靠近。 那飘扬的大旗上,写满了舞,劫,计等人的名字。骑队中央的大纛下,一身戎装的苍澜脸色有些灰白。 在他的身后,跟随着的是舞残阳,劫傲,计显宗等人。尽管是一身披挂,却掩不去他们内心中的慌张,那是心虚的表现。按照天风军规,就算是当朝太子,成为暴风主帅之后,凡事也必须以军人的要求约束自己,不可乘车驾,必须着盔带甲,作战时甚至必须亲自上阵,战死时地位待遇与将领等同。 这种残酷严苛的规定,让子孙们在铁与血中成长,是天风帝国历代皇帝能够成为有为之君的一个基本保证,尽管他使自己的子孙后人极易陷入危险境地,但对皇帝们来说,儿子容易得,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却是难得的。 寒风关如今已遥遥在望,曾经多少次渴望着拿下此地,可如今真有了机会光明正大进入这里,很多人的心中反而打起了鼓,揣揣不安起来。 站在城头上,冷眼看着那支骑队的靠近,浅水清的嘴角边带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他们果然还是来了,尽管心不甘情不愿。 “师傅,还真让你说对了,苍澜还有舞残阳他们竟然都来了。”诡八尺兴奋地叫道:“师傅真是神人,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怕死不敢见你,找种种理由推脱呢?” “那是因为他们的心中还有侥幸的心理。”浅水清淡淡回答:“天风帝国,以武立国,最崇尚的就是不怕死的好汉子。身为暴风军团的军帅,主帅,面对这种邀请,无论以怎样的理由推脱,都逃不掉一个怕死的罪名。这个罪名,没人吃得起。苍澜是我帝国太子,同时也是我军中主帅。先皇有遗训,凡继承大统者,当谋勇兼备。临阵畏缩者,不配为军中主将,更不配领袖天下。因此我辈先皇,从无怕死之人,今天这场鸿门宴,无论他苍澜如何害怕,他都没有逃避的借口。至于舞劫二人,他们或许就是把希望放在了太子的身上,相信只要我不敢动太子,那他们也就不会有事,何况还有计显宗在旁边为我摇旗呐喊。” 诡八尺嘿嘿一笑:“可惜,他们不知道世上有许多事,是可以比死更可怕的。” 浅水清默默地望着舞残阳和劫傲,却再不发一言。 那一刻,无数惨死在惊虹的士兵的身影纷纷重现。老萨,杜康,石头,宗卓,韶飞志,那一张张浸染着无数血色风采的面容在眼前飘过,那碎裂的肢体,满目凄凉的战场,还有那血肉横飞的岁月,甚至姬若紫云霓他们千里奔波,为救夫君而抛头露面,还有燕子岭,摩云峰,秋水渡,等一处处天绝险地,一场场生死恶战,死去的近四万铁血镇将士,那看上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来的灵牌,所有的牺牲,几乎都是因为这几个私欲过盛的家伙。 军人们在战场上可以和对手打生打死,但是战斗结束后却可以互换食物,那是因为国仇不等于私怨。也因此,军人们最痛恨的,不是在他们对面和他们拼命的对手,而是在那背后捅刀子的仇人。他可以原谅和收服寞子欧,可以和格龙特合作,甚至可以对计显宗都大度放过,但是舞残阳和劫傲,他却恨得痛心彻骨,恨得咬牙切齿,恨得睡难安寝。 对浅水清来说,如果这世上真还有什么人值得他彻骨痛恨,那这个人不是计显宗,不是格龙特,不是寞子欧,也不是南无伤,恰恰就是那两位军帅。 而现在,他们终于即将落入自己手中了。 舞残阳他们想得没错,浅水清的确不会胆子大到要杀太子的地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能教训这两个混蛋,有些痛苦,本就比死更甚。 孤远影匆匆从城墙上奔了过来:“报将军,他们已经来了,总计带来五千人。” 自孤正帆死后,孤远影悲痛欲绝,但是孤正帆的临终交代,却是让他必须听浅水清所命。他也知道如今的寒风关,如果没有浅水清坐镇,只怕天风帝国会立刻大举入侵,曾经的灭国祸首,最终却反而成了保护家国不灭的守护神,想想亦觉得哭笑不得,却最终不得不选择听令行事。 不过与寞子欧不同的是,孤远影之所以肯跟随浅水清,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家国大义的想法,也不是因为他父亲临终的嘱托,而是彻底地对自家君主失去了希望与信心。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主子竟然会主动卖国,他的心就象被刀扎了一样的痛。也因此,这一腔忠心无处可去,便只能转移目标。浅水清虽是敌人,但至少他是个英雄,且对自己的战友兄弟从无亏欠,若跟了他,就算未必能保惊虹,天风帝国却也未必能有好日子过。 让曾经的盛事帝国变成一片瓦砾废墟,是孤远影最愿意看到的事,而在他知道浅水清与苍野望之间出现了某种问题之后,他便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浅水清的身上。 浅水清身后的寞子欧冷哼出声:“好大的阵仗呢。” 浅水清冷冷道:“可惜,我寒风关并未准备这许多伙食。远影,跟我去迎接。子欧,等骑队进来后,把那五千人全部给我拦在外面,不许进入。八尺,离楚,你们留在这里。” “是!”众人同声回喝。 下一刻,寒风关大门洞开,一飚铁血精骑从关内旋风般冲了出来。为首者,身披水云战袍,**天鬃马,正是浅水清,威风凛凛,英姿飒爽。他的身后还跟着五百重甲骑兵,正是血杀卫。如今血杀卫的领导,已经成了孤远影,代替其父,成为寒风关内最强战力的拥有者。 铁骑瞬息间冲至彼处,浅水清勒马扬蹄,身后数百骑兵同时停下,动作整齐划一,充分显其纪律严整,即使面对的是昔日的死敌仇人,他们还是能够保持冷静。 浅水清坐在马上,遥遥向苍澜拱了拱手道:“镇远大将军龙骧候浅水清见过太子殿下,因盔甲在身,行礼不便,还请殿下海涵!” 对于浅水清的倔傲无礼,所有人的脸上都微微变色,苍澜的脸更是变得难看之极,却终究只能道:“既然如此,那就免礼吧。咱们就按军中的规矩来好了。” 着,浅水清向孤远影点点头,孤远影回首高叫:“迎客!” 呜呜的号角声,在下一刻响彻寒风关的上空…… 浅水清设宴的地方,是在寒风关军营操练场上。 没有人想到浅水清会给他们来上这样一出,四面招展的旌旗,还有那无数双如看仇人般的眼神,惊得苍澜心中瑟瑟发抖。 他到这刻才意识到自己怕是入了狼窝了。 浅水清明显地没安好心,他就要是借着寒风关士兵对天风人天生的敌意,震慑其魂。不过久经沙场的舞残阳劫傲等人到是凛然不惧,率先走进演武场。 后方是大纛飞扬,前方是数万将士肃穆站立,宴席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展开。 中央高台上,浅水清和苍澜分左右而坐。浅水清一侧,依序是孤远影,寞子欧,许瑞中,何双祥,离楚,诡八尺等人。苍澜一侧下首则是舞残阳,劫傲,计显宗,柏安国,陌伏,须明夜等人。 浅水清先向苍澜敬了一碗水酒,这才洒然道:“我辈军人,以军营为家,与兵同食,与兵同寝,朝夕相处,兄弟相称。因此水清虽设宴邀请太子殿下及暴风军团诸位大人,但是一切依然须按照军中的规矩来。军中的规矩其实也就是这么简单,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只论交谊,不论地位。因此若有怠慢殿下处,尚请海涵。寒风关为惊虹边关,不若帝都繁华之地,有美酒佳肴,只有粗糙酒肉,宜请理解。” 苍澜立刻道:“先皇遗训,既入军中,便为军人,凡事当严于律己,以军人之标准为行为之规范。所以如今这里没有太子,只有军人,将军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天风惊虹本是一家,却交战百年,如今两国能够和平,皆赖将军之功。苍澜有幸,能如寒风关一睹天下第一雄关的风采,亦自庆幸,那可是我父皇都未有过的待遇。” 虽然生而纨绔,但毕竟是出自帝皇之家,苍澜的场面话还是说得很漂亮的。 浅水清举起酒碗,看向远方上万士兵,他运足内力大声叫道:“兄弟们!干了这碗酒,从此天风惊虹,就是一家人,大家再不用打来打去了!喝!” “喝!”上百将领同时高吼,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尽显铁血豪情。 军人的宴会,的确是简单而直接的,没有轻歌曼舞,也没有丝竹弦乐,场间偶有娱乐,也都是军人们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来进行展现。 上方是将军们在豪情畅饮,畅所欲言,下面则是庞大的演武场上,无数士兵走马射箭,演练武艺,随着旗号而变换阵形,以作娱兴节目。寒风关将士面对号称大陆强旅的暴风军团诸重将,心里面自然也憋着一股不服气,有此机会更是大肆展现作战技巧,暗示他们真正的惊虹军人,绝不比你天风人差了,同时也用另一种方式在默默地宣告:惊虹并未亡国,天风人想要统治此地,仍有太多的麻烦需要解决。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士兵们的想法,将军们所想所做的,却是更多了。 酒罢三巡,没营养的问候与招呼都已说过,不知不觉间,场面突然冷了起来。 浅水清不再说话,苍澜也不再说话,甚至各自下首的将军们,也彼此默默对视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浅水清的目光扫过苍澜,扫过舞残阳,扫过劫傲,扫过那一张张冰冷的脸孔,最终停留在了计显宗的身上。对方的面色依旧沉静。 然后,浅水清缓缓站了起来,端着酒碗沉声道:“这次请众位将军过来,主要是是有两件事。这第一件事,就是如今惊虹已向天风称属,东部三省自立,水清不才,为两国共同推举,成为这寒风关的总领军。但是惊虹之战,非我浅水清一人之功,故不敢贪天功为己用。我铁血镇这两年来纵横沙场,兄弟战死无数,士兵奋勇杀敌,所立功勋,天下皆知。野王虽有明令,铁血镇将士皆官升一级,人人均有封赏,但到底如何封赏,其细节处依然有待斟酌。水清曾为铁血镇督,如今虽已不在其位,但总还是挂念着这帮老兄弟。如今就想趁着老兄弟们尚未离开之际,向主帅及军帅大人讨要些好处。故设此宴,商讨军机。” 着,浅水清转回目光,死死盯住苍澜:“太子殿下,铁血镇隶属暴风军团治下,具体如何封赏,水清就等太子一言了。” 这充满胁迫的话语,听得苍澜心惊肉跳。 舞残阳闷哼一声,硬是将空气中的强力压迫冲淡至无形:“浅将军所言甚是,铁血镇既为暴风治下,所封所赏自然当由主帅决定。至于到底如何封赏,暂且不急。铁血镇将士离乡两年,久战思归,我看不如先放他们回去休养些日子。本帅相信,再多的钱财,也敌不过他们对家人的思念吧。” 不愧是老于沙场的龙威军帅,一句话就将关于铁血镇封赏一事,轻轻揭了过去。借着给予假期的机会,拖延封功,同时暗中警告浅水清,铁血镇士兵虽然对你忠心,可毕竟还是天风军人,各有家小在国内,终究还是得看帝国的面色行事。 浅水清微微一笑:“古人尝言,衣锦还乡。我铁血镇为国血战,居功至伟,若回乡时依然只是一介小兵,说起来未免寒了人心。我看还是先封赏,再赐假期,方为正道吧。” 舞残阳嘿嘿冷笑:“人说在其位谋其事,想不到浅将军不在其位,却依然忠于其事啊。” “为兵请命,爱兵如子,本就是为将之道。” “好一句爱兵如子,如今浅将军身为寒风关总领,也当对惊虹军爱兵如子喽?” “那是自然。”浅水清毫不客气地回答。 暴风军诸将同时怒哼,显然是对浅水清的回答极为不满。还是苍澜小心问道:“将军说有两件大事相商,这第一件事已经说过了,不知道第二件事又是什么呢?” 浅水清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悲哀。 那一刻,他站了起来,手捧酒碗向天,喃喃说道:“两年前,我奉陛下之命,出征惊虹的时候,从未想过战争的发展,最终竟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我满心要杀的人,成了我的部下,我的朋友,而我一心想要报效的人,却离我而去。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和我那待我恩重如山的义父最终一起坐在这高台之上喝酒,指点河山,畅谈天下,未成想出师未捷,义父已去。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义父离我而去,我铁血镇却陷入绝境之中,那个时候,想必没有什么人会认为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劫傲一拍桌案大怒而起:“浅水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烈帅之死,罪魁祸首是那西蚩人,是格龙特,是坐在你身边的寞子欧,你不为父报仇,却在这里冷言嘲讽,到底是什么意思?” 舞残阳也冷哼道:“浅将军自己思虑不周,导致身处困境,如今对我等口出嘲讽之言,语中颇有怨气,莫不成这第二件事,就是要埋怨我暴风军团支援不力不成?” 浅水清淡淡道:“二位军帅误会水清的意思了。水清的意思是说,当初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我暴风军团中一直都缺一位副帅。如若当时军中有副帅,我的计划不可能不让副帅知晓。如此一来,就算我义父意外身亡,暴风军团也不会因此而放弃攻打寒风关。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水清觉得,副帅一职的任命,的确已经到了拖无可拖的地步,是时候一并解决了。” 此话一出,众皆变色,舞残阳等人万万没想到,浅水清并不满足于目下所拥有的,他不仅要掌控寒风关,而且他还想要暴风军团。 很显然,浅水清已经在暗示所有人,再没有比他更适合担当军团副帅的人了。 他要夺权! 第一百四十章 鸿门宴(2) 随着浅水清的说话,场中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暴风军团副帅的位置,一直以来都是太多人觊觎的目标。然而就是因为太多人想坐在这个位置上,才导致最终无人能坐上去。三路军帅,三路铁纵,互相牵制着彼此,谁都想自己上位,却也谁都不愿意对方上位。 没人想到,今天来赴浅水清的这场宴会,浅水清提出的两件所谓军机要事,就直指问题的核心。 若是以资历论,副帅的位置,浅水清拍马也轮不上。 可若是以军功论,他决对够资格了。 浅水清话出口后,一只手转动着酒杯,另一只手则仿佛无意识般地敲打着台面。他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但他更知道,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注定不会是他们。 舞残阳和劫傲互相看了一眼,舞残阳终于轻咳一声,然后才缓缓道:“暴风军团中的副帅,历来都是由陛下亲点。现在这个时候,提出推选副帅,浅将军,于情于理怕是都有些不合适吧?” 浅水清淡淡一笑:“舞帅所言甚是,不过我军团诸将至少还是有举荐权的。” 劫傲立刻问:“那么以浅将军的意思,应当举荐何人为我军团副帅呢?想必不会是你自己吧?” 舞残阳傲然冷笑:“浅将军功高盖世,要说这资格嘛到也是够的,只可惜现在将军总领寒风关,自成一地诸侯,已不入我暴风军团管辖,若要插手军中事物,只怕不太合适。” “我又何时说过,由我来出任副帅呢?” 此话一出,舞残阳和劫傲都是一楞,没想到浅水清竟并没有这个打算。 浅水清却笑道:“说是两件事,其实也就是一件事。我铁血镇诸将为国征战,劳苦功高,铁血镇部下方虎,沐血,碧空晴,水中棠等诸位如今也都是赫赫有名的沙场战将。水清不才,愿向太子殿下与诸位军帅保举其中一员,就职暴风军团副帅一职,还望诸位首恳。只要你们同意了,陛下那边相信也不会有太多问题。” 做梦也没想到,浅水清打得竟是这个算盘,舞残阳闷哼一声:“立过些许小功劳,就敢妄想担当我帝国第一主力军团的副帅之位,浅将军,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一把不和谐的语声在这刻传出:“若说惊虹之战是些许小功,那清流峡谷战役,只怕连功都不能算喽。” 舞残阳怒目回望,却看见说这话的正是风纵柏安国。 清流峡谷之战,是当年舞残阳成名之战,以两万军一战击败麦加七万大军,灭敌近三万之众。这样的战果,自然当算辉煌,但是相比浅水清在惊虹打得那一场场恶战,却又差得太远了。只是在大家的心目里,惊虹之战的胜利,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浅水清的出色指挥,至于他手下的方虎等人,虽也算得上是将才,比起舞残阳等人还是要差了一截。只是这种将功劳皆归于浅水清的做法,打死舞残阳他也不愿意接受,因此无形之中,方虎等人的地位能力到是被大大提高了。 柏安国之所以这刻出言刺激舞残阳,主要是因为最近军中早有传言,说浅水清与舞劫二人似有不睦。当初烈狂焰和鸿北冥的死,事情做得太仓促,暴风三纵的三个首脑也早有怀疑,却苦无实据。论官衔,他们比舞残阳等人低,但同样是有资格问鼎军团副帅之人。明争既然争不过,暗中下点绊子便总是要的。如今眼看浅水清和舞残阳他们明显的不对路,自然憋着气要舞残阳和劫傲好看,此外他们现在身处寒风关,如果浅水清真要不问证据,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早点表明立场,至少可以保证己身安全。浅水清的胆子,那是在整个帝国都出了名的,他都已经干了多次以下犯上,谋权篡位的事,今天就算再多干这么一次,也未必就稀奇了。 只是柏安国他们不知道浅水清和苍澜心里同样存在着猫腻,否则若是知道了这事,如何选择只怕又是个问题了。 这刻柏安国,陌伏,须明夜等人打定了主意和浅水清同气连枝,因此出言嘲讽舞残阳,陌伏更是直接了当道:“不知道浅将军认为有谁来出任我暴风副帅比较好呢?以铁血镇如今的功绩,我陌伏是绝对支持的。” 浅水清笑道:“水中棠如何?” 水中棠的确是个最合适不过的提名,他虽然现在只是掌旗,但是好歹出身世家,其父更是前鹰扬军团主帅,水家在苍天城更可说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对整个天风帝国更是忠心耿耿。如果真要提名由水中棠负责出任军团副帅,只怕苍野望真会同意也说不定。 然而无论是舞残阳还是劫傲,又或者是苍澜,都不可能接受一个由原铁血镇出来的将军担任军团副帅。 苍澜最终轻轻咳嗽了一句:“浅将军的举荐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帝国有建以来,还从未有过一介掌旗出任暴风副帅的事情。虽说水将军也算有大功于国,但是这份提拔,未免过高了吧。” “可我铁血镇为国所立之功,也当配得上这份提拔才是。” 劫傲更是冷哼道:“我辈军人,为国征战,血荐轩辕,以为国战死为最高荣耀。若军中人人如浅将军般,以血腥屠戮为手段,以升官发财为目的,只怕是有负了军人声名吧?” 浅水清反唇相讥:“正因为我辈军人忠勇为国,死而无憾,帝国才更应该嘉奖其德,封赏其功。如此才可使军中上下一心,作战勇悍。若有功不赏,有过不罚,赏罚不明,则从此军中诸将再无威信可言,轻则影响军心士气,重则只怕军心思变啊。” 舞残阳和劫傲同时怒视浅水清,浅水清则毫不客气地回目以对。如今的浅水清,再不是当年的无名小卒,就是苍野望在这里,他都敢于据理力争,何况两位大将军。 气氛在瞬间僵持起来,每个人的心中都各自转着算盘,各有各的打算。 最终打破僵局的,依然只能是苍澜。他轻咳了一声道:“铁血镇立功虽大,但军团副帅一职非同小可,水中棠固然是名将之后,本身亦有真材实学,但是如此提拔,还是过快了些。我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将军不必急于一时。” “殿下的意思,就是水中堂的资格还不够了?” “是有些不足,当然,做副帅或许不行,不过任职镇督当没什么问题。”对于浅水清的咄咄逼人,苍澜也不能不让一步。 浅水清立刻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水清多谢殿下了。” 他笑得如此开心,如此畅怀,以至于苍澜不由微微怔了一下,想不明白刚才还气势汹汹非要夺下军团副帅位置人,怎么一下子就如此轻易地退缩了,看着浅水清眼中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苍澜突然感觉到,自己好象是中了浅水清的什么阴谋。 果然,下一刻,浅水清已朗声说道:“既然殿下许可,那水中棠升任镇督一事当无问题。依我看,不如就将他安排在怒涛镇吧。” 此话一出,劫傲登时跳了出来。 。。。。。。。。。。。。。。。。。。。。。。。。。。 暴风军团旗下三军六镇,分别为铁血镇,赤血镇,大风镇,洪风镇,狂沙镇和怒涛镇。 其实从一开始,浅水清就知道要想竞争暴风军团副帅的位置,自己根本没有指望。无论是苍野望,苍澜,还是舞残阳,劫傲,都不会允许浅水清自己又或者铁血镇的任何人上位到如此地步。而且就算铁血镇立下灭国之功,这种事情说出来依然是名不正言不顺。 天风帝纪森严,法度严谨,任何人要想上位,均需长年累月的考察,轻易不给人连生数级的机会。 烈狂焰死后,太子继位,浅水清无疑就失去了他在军中最大的依仗,若是长此以往,就算他能在惊虹一手遮天,也很难保证不受到暴风军团的威胁。为了得到更大的权力,进一步保护自己和铁血镇将士,浅水清就势必要向暴风军团展开夺权的过程。 因此,他明面上是要抢军团副帅的位置,其实是逼对方做出让步。 他真正的目的,不是要抢那个高高在上的副帅之职,而是直接通过大量的奖励手段,从中下层为自己争夺权力。这第一步,就是先从舞残阳和劫傲的心腹开始挖起。 这刻浅水清一说要让水中棠做怒涛镇的镇督,劫傲气得暴跳如雷。 “浅水清,你到底什么意思?怒涛镇骆洪将军为国征战多年,从未出过差错。你让水中棠出任怒涛镇之主,那你把骆将军怎么办?难不成你还想效法赤水镇,把骆将军也推翻不成?” 浅水清眉毛一扬:“谁说要推翻骆将军了?只是骆将军今年高龄六十,也是该隐退养老了。帝规,凡年满六十者,不可再于军中任职,骆将军再要恋栈不去,那就是触犯军法了。” “你!”劫傲气得没话可说。 浅水清这句话,真正是戳中了要害。封建帝国的两大弊病,一是世袭制,一就是终身制,人人皆知。天风帝国当年的开国皇帝,为保证军中气象,特别立此军规,以大魄力打破军中终身制的陋习,规定凡年满六十者,不可再于军中任职,但可担当军中参谋。但是这样的制度,说说容易,执行起来却困难。上面要是强行要求执行这种极易触犯众怒的军规,很容易带来军心不稳的隐患。因此在事实上,这条法律最后是失败的。其最终的结果,就是众人对此视如无物,我行我素。 然而法律终归是法律,没人把它拿出来用,它就是摆设,要是有人不畏强权,强行要借法律对付某些人,那它又会成为一道强有力的杀手锏。 此刻浅水清以这条军规为突破口,强行要求劫傲手下的一员心腹大将退位,而把自己的人捧上去,就是要借此机会杀出一条血路。 借着苍澜刚才的话语,浅水清一气堵死劫傲的反对,弄得他竟无话可说。这一招以退为进,浅水清到是玩得漂亮之极。 这刻浅水清好整以暇地看着苍澜,苍澜无奈点头道:“水将军的确是该获得晋升,而骆将军的年纪也是大了,不适合再居于怒涛镇。既然如此,我看今后就由水将军负责怒涛镇吧。” 在他的想法里,自己让了一步,浅水清也该知足了,但事实是,对浅水清来说,这才刚刚是个开始。 。。。。。。。。。。。。。。。。。。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天气炎热的原因,状态极差极差,根本就找不到感觉。憋了一天,也只是大致地把心里的故事说出来而已,却完全没有找到更好的表达方式。难道是刚回无锡水土不服?真想好好躺下去睡一个大觉,休息休息。不管了,就算是写得不好,也不能停,有不足之处,请大家见谅吧。我尽量找回感觉,找回状态。唉。 由于前段时间的意外,存稿耗尽,每天都是现赶现发,因此无论质量还是更新稳定性都受到了影响.我也没法告诉大家一个准确更新的时间.很多事情是循环模式的。越好越好,越差越差.我现在正努力摆脱糟糕的循环,重新回到先前好的循环里去,所以请大家给我点时间。我现在唯一能保证的是每天都更新,但其他实在不能保证太多,但只要我状态回升,很快就能回到最初的精神状态的.这还需要大家继续给我支持. 老实说,我估计要是换了别人是我目前的精神状态,早太监了.不过我不会.在经历了那段痛苦的日子后,我依然没忘记自己的责任.我会坚持下去,并一路走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鸿门宴(3) 当苍澜点头同意由水中棠出任怒涛镇镇督之位时,浅水清笑了,他笑得诡异阴森,笑得充满杀气,笑得让在场的所有将军们同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今天赴宴的暴风军团诸将,除了苍澜,舞残阳,劫傲,计显宗四大巨头及三纵长外,包括镇督级别的人物也来了三个,分别是顶替计显宗继任赤血镇的申华,狂沙镇的宋冬和洪风镇的明子嘉,余者除方虎领导的铁血镇尚未归建外,另两位镇督,大风镇的代理镇督厉山和怒涛镇的骆洪都未能来。 如今浅水清一出手,就先把镇守大本营的一位镇督的官帽给撸了去,其眼神凌厉的森芒,看得其余众人心中皆是胆寒。 赤血镇镇督申华向浅水清拱了拱手道:“浅将军率领铁血镇纵横惊虹,为我帝国打下大好局面,开创两国携手共御外敌之格局,实在是居功至伟。水将军名门之后,家学渊源,又曾跟随浅将军转战惊虹,也是无愧于此番封赏,来,我申华先敬一杯,以表崇敬。” 一杯酒烧下肚,胸口中火烧火燎一般,万仗豪情没有因此熄灭,反而愈烧愈旺。浅水清道: “一个水中棠,我是安排了,也算是不亏负了水家在这场战争中的贡献,可是我铁血镇还有千万子弟的封赏,如何着落,还要等候殿下的决定。水清不才,心浮气燥,等不了那么长时间,还望殿下能早些给我答复。” 苍澜立刻道:“帝国绝不亏待有功之臣,凡铁血镇将士,归建之后,一律人人重赏,将军大可放心。” 浅水清摇摇头:“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我那些英雄子弟的生命啊。” “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浅水清也不答话,背靠大椅,微闭双眼,默然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人生在世,所图无非三样东西,名,利,权。” “虚名,浮利,实权,普通的士兵,赏赐些金银珠宝到也够了,可是我铁血镇营以上的将官,若是依然只用财帛之物打发,就未免太过小气。陛下上次通告天下,称凡我铁血镇将士,营以上将官者,人人可官升一级,可这官到底怎么个升法,却未做明言。如今铁血镇归属暴风军团辖下,水清正想向太子殿下请教,不知殿下可曾为此做好准备了?” “这个。。。。。。”苍澜一时无言以对。 浅水清已经把话说到如此直白的份上,那就是要苍澜立刻履行他父亲做出的承诺。铁血镇既然归属暴风军团,苍澜自然有义务做出安排,可是官升一级,到底怎么个升法,却殊是难说。 暴风军团辖下,各部队建制齐全,主要领导位置并不缺人。铁血镇立了大功,如今除水中棠名正言顺即将出任怒涛镇镇督之位外,其他人却还都没有着落。最要命的是,铁血镇人虽然因为战争而士兵人数少了,但建制却大大超编,一个铁血镇下有四个旗,十个营,比以往的一镇三旗六营的编制要多出好几个官位。如今浅水清摆明了车马炮,不但要求对方承认铁血镇现有编制,而且还要对所有人立刻进行官升一级的封赏,这可让苍澜大大为难起来。 浅水清嘿嘿一笑:“如果殿下感到为难,水清到是有个主意。” “浅将军请说。” “说起来也简单,只要太子殿下肯再提拔一下我镇中的三名弟兄,我浅水清也就再无所求。” 苍澜一喜,连忙道:“这当然可以。” 舞残阳和劫傲同时一呆,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同时意识到这事怕是不简单。 浅水清今天设宴以待,表面上是以铁血镇归属问题为借口,但实际上却是在依仗军功和索要封赏之名行夺权之实。那一刻,两个人同时想到了浅水清提名要封赏的三个人是谁。 果然,下一刻,浅水清阴测测道:“既然如此,水清提议,立刻对铁血镇以下,沐血,碧空晴,拓拔开山三位进行封赏。” 。。。。。。。。。。。。。。。。。。。。。。。。 浅水清的提名,当真是阴损恶毒到家。 沐血是鹰扬旗掌旗,碧空晴是血风旗掌旗,方虎成为新的铁血镇督之后,铁风旗就交给了拓拔开山。 如今铁血镇在惊虹威名大盛,除浅水清之外,名气最大的就是方虎,沐血,碧空晴,拓拔开山及水中棠五个人,人称铁血五豪。如今方虎辖制铁血镇,水中棠即将上任怒涛镇,可铁血镇下还有三名掌旗需要封赏。所谓的官升一级,到了掌旗们的身上,一下子就坐到了镇督的位置,这可是个质的变化。当初浅水清爬到如此高位,不知费了多少力气,踩在了多少人的尸身,可现在,他却要一口气将自己最得力的一批手下全往高处送了。 这三个人的名字一提出来,苍澜吓得魂都飞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浅水清的胃口竟如此之大,他是要把暴风军团三军六镇的编制一口气给吃干抹净啊! 然而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岂有反悔的道理。这三个人的能力姑且不论,仅凭铁血镇这一年多来的辛苦,将好好一个惊虹拿下,逼其对天风称属,从此不敢对天风人兴刀兵,年年上贡,岁岁来朝,寒风关门户大开,若有战事,惊虹还要出兵相助,仅凭这些,就没有道理不给他们升官。 可是浅水清要得不是清水衙门的官,要的不是苍天城里那些坐镇中央的官,他要的是坐拥大军的实权。 毛主席说得好,枪杆子里出政权,他显然要的就是枪杆子,别的官位他不稀罕,但暴风军军团三军六镇的位置,他却是瞅准了,必欲得之而甘心。 早在康州郊外,从诡八尺口中得知铁血镇之所以被困惊虹,与舞劫二人脱不了关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想要报仇,凭这件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尽管舞劫二人在这件事上做得有所欠缺,但就算鸿雁回来,也同样无法指证鸿北冥的死与他们有关,无法指证是他们故意陷害铁血镇。计显宗虽受赤风婉之命听命与他,配合行事,但要他出面指证自己,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干脆不要证据,既然没法洗清自己,那就干脆不要洗清。浅水清的选择是表明立场,摆开车马,干脆轰轰烈烈地与这两个混蛋大干一场,展开一场夺权之争。 当舞劫二人自以为有太子撑腰,浅水清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时,完全没想到,浅水清压根就不打算重提旧事。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现在的盖世之功,全方位地把自己的人安**暴风军团的各个角落中,从镇督级别的位置入上,一举驾空这两个混蛋。 到那时,就算舞劫等人身为军帅,也只是被驾空的混蛋,没有他浅水清的点头,他们能指挥的就只有自己的亲卫队。而苍澜就算身为主帅,要想再害浅水清,也同样先得经过他部下的重重耳目。要是万一不小心激怒了浅水清,只怕迎接他的立刻就是如赤水镇般的兵变。 这刻浅水清把这三个人的名字一说,别说苍澜吓了一跳,就连柏安国等人也吓了一大跳,他这是存心要吃掉整个暴风军团啊。 舞残阳阴测测道:“暴风军团辖下六督皆在位,无错不受罚,无功不受禄。浅将军想要提拔爱将的心情,本大将军能理解,不过上面没有安插他们的位置,我看还是再等等吧。” 浅水清冷然回答:“没有位置,就腾几个位置出来,我要的不多,再给三个就够。” 狂沙镇的宋冬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浅水清,你个龟儿子什么意思?你想让碧空晴那几个叛将爬到老子们的头上去,也得先问问老子的意思。他们要是再升一级,把老子我往哪放?浅水清你入伍时间不长,***心到不小,老子早就看你有反骨了。你杀衡长顺,害惊风展,诸南无伤,擅自将寒风关划为非军事区,自领一地,如今又借着摆宴的机会想要逼宫夺权,扶植心腹,我看你是想造反!” “啪!”的一声摔杯声响,洪风镇的明子嘉也站了起来:“浅水清,你简直是欺人太甚。本来我念你铁血镇在惊虹孤旅作战,颇为不易,你浅水清能打下如此局面,也算是一代将才,可你贪心过盛,利欲熏心,你今天邀我们到这来,我看压跟就是没安好心。不过你想让我们让位,也得有那个能耐才行!” 劫傲更是仰天大笑:“暴风军团一共就只有六个镇,再给你三个,六镇里到有五个镇是由你铁血镇出来的人担当。浅水清啊浅水清,你的心太大了!” 一声高喊破空而来:“那是因为我铁血镇的功勋也配得上。” 话音落,只见演武场外,一批铁血军人已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赫然正是方虎,拓拔开山等铁血镇重将。 独目煞神方虎,带着一只黑黢黢的眼罩,一只独眼闪烁着凶光,死死地盯住那高高在坐的劫傲等人。 充满愤怒的声音回荡在演武场的上空:“劫大将军,舞大将军,我铁血镇在惊虹打了一年多的仗,杀过的敌人有数十万,战死的兄弟几近四万人。我们一路血战的时候,号称帝国第一军团的暴风军团在干什么?***在寒风关外喝风呢!” 沐血也扬声道:“帝国选拔人才,素以军功论,而非以资历论,否则尸位素餐者必众。先皇更曾有言,赛马远胜于相马,凡有大功于国者,皆当重奖之,重用之。我铁血镇为国征战,出生入死,无论怎样提拔都不能算过分,沐某不才,添为鹰扬旗掌旗,愿继续为国效力,领一镇之兵,纵横沙场。” 近万名铁血镇官兵,几乎一下子挤满了整个演武场,他们杀气腾腾,手扶刀把,看样子如果对方不同意,很有可能下一刻就公然翻脸。 舞残阳怒视浅水浅:“浅水清,你敢造反?” “啪!”浅水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舞大将军,请注意你的言辞。这只是合理请求,没有任何威胁之意。不过若是军团诸帅公务处理有欠妥当,士兵们是有权提出抗议的。如何抉择,那是你舞帅和劫帅的事情,产生怎样的后果,也与我浅水清无关。” 舞残阳深深地倒吸一口凉气,直到这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浅水清真得是那个什么都敢做,什么人都不怕得罪的主。他做梦也没想到,刚刚拿下寒风关的控制权,阵脚未稳的浅水清,会这样快就发动了对暴风军团的夺权之争。而忽略了这一点的后果就是,如果不答应浅水清的要求,只怕下一刻,他们就会被愤怒的铁血镇军人乱刀分尸于当场。 曾经经历过一次赤水镇兵变的浅水清,这一次只不过是把曾经的花样玩得更大一些而已。 不过与上次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并不需要杀人才能达到目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鸿门宴(4) 尽管现代政治与封建时代的政治体制差异很大,但是殊途同归,其核心思想依然是很相似的。 高级别手掌大权的将军,从来都不是下面的人立了些许功劳就可以轻易上去的,事实上,如暴风军团这样的主力军团,镇督以上职位,几乎都是要经过一番严格的政治审查和军事考验。赤血镇的申华,就是比较明显的例子--在计显宗害死鸿北冥升任龙牙军帅之后,并没有从当时的赤血镇本镇选拔接替者,而是直接由苍天城空降了一位大员过来,主理赤血镇事物。 对绝大部分掌旗级别的官员来说,这个位置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终身的位置,再想上升一步,难比登天。 就象从卫校到营主一样,从掌旗到镇督,同样存在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而今天,浅水清就是要借自己盖世之功,一气将这条鸿沟给填平喽,为他铁血镇兄弟的上位做足工作。只是和普通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有所不同的是,军人之间的权力争夺,更加地**裸,也更加地血腥和直接。 这刻方虎等人既然冲了出来,那事情若是没个结果,就势必不会甘休的,别说是几个镇督,就算是苍澜,浅水清也没放在眼里。 至于原寒风关的一帮将士,更是乐得看好戏,巴不得浅水清做掉暴风军团的所有首脑,直接来个倒戈相向。只是这种愿望实在太过飘渺,天风帝国的实力不是惊虹人能对付的,真要做掉他们,倒霉的还是惊虹人。但是能看到浅水清和他们翻脸,却是绝对高兴的。 这也是浅水清之所以敢这么干的一个原因--铁血镇早晚要归建,他不但要掌控暴风军团,架空苍澜舞残阳等人,同时还要让寒风关将士归心。而要让他们归心的一个最好办法,就是表现出自己和天风帝国的未必同路,独树一帜。 此刻,苍澜看着台下这汹汹气势,吓得脸都白了。他虽名义上是暴风主帅,却没他老爹那般气魄,哪有这份胆量去冒险,这刻看着浅水清急道:“浅将军何必动怒,帝国是绝对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只是现在的确不好安排啊。” 浅水清嘿嘿冷笑:“殿下的意思,水清明白,不过我到觉得没什么不好安排的。八尺!” “在!”诡八尺从浅水清的身后出列,手里拿还拿着一份卷宗。 浅水清冷冷道:“读给太子殿下听吧。” “是!”诡八尺叫道,手中卷宗一展,诡八尺高声朗读: “自帝国有建以来,暴风军团即为天风帝国第一主力,其战力之强劲,皆源于我辈将军清廉,士兵用命。然,总有少数不法之徒,身居高位而不图为国,以权谋私,中饱私囊。去年六月,狂沙镇镇督宋冬,私下倒卖军需,克扣军粮,总计价值八十万两白银。经查核属实,证据确凿,无从抵赖,建议立刻削官去职,即刻提交有司查办。另有洪风镇明子嘉,枉顾国法,收受商人贿赂,强霸民女,圈占农田,为国之匪类,亦将做同类处理。为保国民,肃清吏治,整顿军风,请太子殿下立行处置。镇远大将军浅水清,领护国勋章,有专职查办,监督执行之权,暴风军团上下人等,凡有不法者,皆可先斩后奏。。。。。。。” 这一番话,听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宋冬气得疯狂大叫:“浅水清,你造谣中伤,栽赃陷害,老子没干!” 明子嘉也大叫起来:“浅水清,你敢抓老子?” 浅水清眉头一扬:“夜莺,给他们证据。” 夜莺冷笑着从自己案上飞出一个帐本,正扔到二人面前:“刚才说得只是一部分,这上面记录的,全是你们两个近些年来干得不法勾当。日期,地点,人证,物证皆在。你们克扣军粮,倒卖军需,圈占民田的事早就为人所知。罪行罄竹难书,想要抵赖不认,怕是不那么容易。” 宋冬和明子嘉对视了一眼,同时拿起那帐本,这一看才发现,那上面竟然将自己这些年来做得是全部记得清清楚楚,登时就吓坏了。 宋冬呆呆地看着帐本,口中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有这些,他从来得来的?” 方虎冷冷一笑:“宋将军,明将军,两位还是到牢里好好反省吧。我看你们两位的位置,也是可以腾出来让给有功之臣了。” 此时,太子苍澜,包括舞残阳劫傲等人也是一片面无血色 其实,凡是为官之人,又有人几个不贪的?就连一心为国的战神烈狂焰,都不能说自己为官这些年来什么好处都没收过,否则仅凭朝廷的俸禄,谁能有好日子过?尤其是将军们沙场浴血,出生入死,图的不就是活着的时候享受一些?浅水清当初掳掠天下权贵,更可以说是大贪巨贪。 只是有些事终究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被人掀了出来,就势必要承受苦果。 现在浅水清骤然发难,利用手中的军功和护国勋章给他的权力,强势要除掉舞残阳和劫傲的左膀右臂,自然事先早做好了准备,他既然敢公开弹劾这两位镇督,自然是手中证据齐全。所以这刻竟吓得所有人都人人自危,惟有浅水清等人冷笑不已。至于宋明二人则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了。 。。。。。。。。。。。。。。。。。。。。。。。。。。。。。。。。 宋冬和明子嘉被带了下去。 尽管还有审核证据,盘问口供等一系列手续要做,不过可以想象,他们未来的日子无论如何不会好过。说起来,造成这一切的真正原因,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仅仅是因为他们成了浅水清夺权之路的绊脚石。封建时代的军阀,权力之大远超他人想象。这也与当时的时代背景和科技生产力有极大关系。 假如把封建社会与现代社会做一个比较,那么我们很容易就会发现这样一个事实:任何一个穿越者,试图将现代社会的一些所谓完美制度带到古封建社会制度中去,其实都是一种愚蠢而不切实际的做法。 而在这其中的主要原因,除了人本身和社会千年发展的惯性因素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社会生产力与科技不发达所导致的结果。 事实上,封建时代的社会里,各地地方官所拥有的权力远远大于现代社会。我们抛开分权制度的解释不理会,仅从生产力方面去理解,也能明白各中原由。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就是:封建社会由于交通与通讯手段的极度不发达,而导致中央对地方的控制能力大大减弱。假如地方事事都要向中央请命,则其行政效率必定大大降低。 政治上的效率降低还好说一些,沙场上的作战效率一旦降低,那就是毁家灭国的大事。 因此,凡出外作战的将领,势必要拥有最高指挥权力。 今天在外作战的将军们,碰到困难还可以打个电话回去请示,封建时的作战将领就只能事事依靠自己。 这种由于通讯交通的不便利造成的后果就是,国君无可避免地要对外进行最大限度的放权,允许其自立自为,从而催生出一大批有着雄厚资本与势力的地方诸侯。 权力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一种可怕的魔咒。当权力足够大,力量足够强时,通常催生的人权力主人的野心贪心,而非忠心。因此,君王们也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面对那些曾经的功臣可能带来的巨大威胁。 英明的君主,可以采用各种手段,安抚,拉拢,分化,安插亲信等方式来对付,无能的君主就只能反被那些当权得势者趁机而上。 同样的,再英明的君主,也要玩鸟尽弓藏的把戏,就是因为这种无法遏止的权力坐大,而昏庸的君主则是鸟尚未尽,弓便先藏起来了。 所以历史上有各种各样的君主,都会采取对手下,尤其是有功之臣的打压政策。 浅水清之如今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夺权,其原由就在于此。他如今可以说已经走上了一条权力争夺的不归路,因为他已经成了第一个在名义上公开的地方诸侯,这在天风帝国的百年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只要是在寒风关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有权处置,暴风军团威名再盛,来到他的地盘,也只能看他的脸色行事。 如今他插手暴风军团内部事务,其实是典型的越权,但是别人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这一刻,自进入寒风关之后,一直都没再说话的计显宗,终于说话了: “浅将军处事,雷厉风行,计某佩服。暴风军团自烈帅去世之后,的确需要一些新的英雄人物来支撑大局。依我看,铁血镇下三位掌旗帜都是有资格担当大任的人物,的确应当升迁镇督一职。如今宋明二人已去,剩下一个,不如就接任赤血镇吧。申将军为我之部下,自我接替龙牙军以来,就一直替我代掌赤血镇,如今既然有了合适的人,也是该把位置交出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劫傲怒瞪大眼望向计显宗:“计显宗,你这混蛋你说什么?” 计显宗微笑道:“劫帅若有不同意见,自可向陛下申诉。君子举贤,不避亲仇,铁血镇立此天功,也当有此厚报才是。” 那赤血镇的申华,竟是直接站起来抱拳向沐血等人道:“恭喜几位,今后的暴风军团,就要看诸位将军的了。” 舞残阳和劫傲同时怔坐于地,他们终于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捅了他们一刀。 毫无疑问,所有关于宋明二人的罪证,其实都是计显宗交给浅水清的,这两个人,早在暗地里联成了一气。 舞残阳喃喃道:“吃里扒外的小人,就是吃里扒外的小人,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计显宗闷哼一声,装没听见。如果不是他现在有把柄被浅水清拿捏着,他又何苦将手中的权力乖乖交给浅水清。如今赤风婉命他全权配合浅水清的行动,他又怎么敢不听不从呢?他曾经出卖了一次鸿北冥,这一次再把舞劫二人也卖了又有何不可。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有了计显宗的支持,三大巨头立缺一个,浅水清气焰再升,谁再想和他叫板,都是没有资格得了。 眼看这副局面,浅水清已经摆明了不达目的势不罢休,舞残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不到浅将军准备得如此充足。单是搜集这些材料,怕是就要花费不少精力吧?” 他这话明显存了试探浅水清之心,浅水清却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话:“此事无须舞帅挂心,不过另外有一件事到是要知会舞帅一声。舞帅,我听说大风镇的镇督廉绍一将军被关了进去,说他有私通敌国之嫌。本人现在可以在此证明,廉绍一绝未有通敌卖国之行。我这里有梁锦手书一封,可做证实。如无问题,希望舞帅回去之后,还是立刻让廉绍一官复原职吧,否则羁押一位镇督如此长时间,大将军,您可是有些越权了啊。” 此话一出,舞劫二人浑身冰凉,浅水清竟是打定了主意,连一个镇督的位置都不留给他二人,他存了心要一口气把整个暴风军团的六大镇,全部纳进自己的袋中。 “浅水清,你欺人太甚!”舞残阳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的战争 政治场上的斗争,和战场一样,充满了尔虞我诈,诡异风云。既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惟有永远的利益。而在索取利益的过程中,诸如旁敲侧击,以退为进,声东击西,陷害中伤等伎俩更是层出不穷,变化多端。尽管舞残阳和劫傲都不相信浅水清有胆子在苍澜的面前杀自己,但考虑到如今形势的变化,还有浅水清一贯的胆大非常,却也不得不小心在意。他们本就心里有鬼,浅水清又挟东道主之威,力压群雄,与其相抗显然非明智之举。 很多时候妥协是斗争的一种必要方式,浅水清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我要暴风军团的实质掌控权,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无论是苍澜还是舞劫二人,都没得选择,他们不敢真逼浅水清发疯,也就只能默默吞下这苦果。 发生在寒风关的这场鸿门宴,在表面上看来,风平浪静,但是后人知道,正是这场宴会,奠定了浅水清在大陆拥有绝对实力的基础。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他再不用如以往般以少数兵力迎战多数敌人,打出一场场艰难胜利,而是可以如一位真正的名将,指挥千军万马,横扫战场,睥睨六合。因此在后世,这场宴会也被称之为“权力蚕食之宴”。 现代官场有这样一句话:“官场就是如此,人在享受到权力带来的便利后,便很难不去想获得更大的权力。这是一个吸引里很大的***,追根溯源,人类社会形成伊始,这种现象就已经存在了。” 浅水清再厉害也是人,他解决所有问题的唯一办法,都不可能跳处事物应有的规则。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浅水清可以说背靠惊虹,手掌暴风,与天风帝国一起,携手合作,共创未来大好局面,并最终成功将自己推向世界的颠峰。不过这一说法,只是用来骗骗外面人的,真实的情况却并非如此简单。 。。。。。。。。。。。。。。。。。。。。。。。。。。。。。。。。。 正午灿烂的阳光,刺得浅水清有些睁不开眼。 他用手遮住额头眺望远方,那里有他生死与共的兄弟。 昨天的那场鸿门宴,让所有人真正见识到了浅水清强硬的一面,他才不管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他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不计后果! 事后,浅水清“请”苍澜写了一份告示,立刻通告天下,公布了暴风军团主要将领的大变动,然后铁血镇大部人马集体归建,回到龙牙军辖下,曾经威名赫赫的铁血镇,终于再度与暴风军团融合在一起,惟有那号称大陆新一代战神人物的浅水清,留在了寒风关。 陪着他的,是离楚,夜莺和诡八尺,及总计二百名原铁血镇士兵。 除此之外,再无亲信。 城门楼下,诡八尺抬头往上看,浅水清的背影有些孤单,显得落寞而萧索,那个曾经豪情万丈,虽身陷绝境也不轻言放弃的战神,如今看上去就有几分凄凉之意。 诡八尺有些好奇地问离楚:“暴风军团走了以后,师傅就一直这样,他好象闷闷不乐的样子。咱们不是已经给了他们一个大教训,并且抢来这许多权位了吗?为什么师傅还是这样?我们打赢之前,师傅还没这么消沉过,怎么现在想要的全都有了,师傅反而不高兴?” 离楚苦笑:“小傻瓜,你难道不知道一个人拥有的越多,烦恼也就越多的道理吗?” 是啊,浅水清虽然赢了,但是他的烦恼却丝毫未见减少,反而有所增加。昨日宴会后,除了水中棠等铁血镇五大将军晋升为暴风镇督之外,林跃,苏云,施成等一批铁血镇的老兵干将也纷纷在浅水清的调派下前往赢扬军团和翔龙军团担任重要职务。 这样一来,帝国五大主力军团,浅水清几乎都有自己人在其中运作,帝国军队有任何动向,皆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他的这般作为,固然大大提升了自己的实力,却也让苍野望对他的忌惮升华到了顶点。只是如今浅水清如今在天风国内威望直逼当年的烈狂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实在无法轻易下手对付,但是曾经的君臣蜜月期因此而冰消瓦解,令人扼腕。 不过最令浅水清头疼的,却还不是这个。 首先是赤风婉的催促一次接着一次,要求他尽快履行诺言,为西蚩人的出兵铺平道路,然后是如何能够尽快的整合好新收的寒风关,使将士归心,军心稳定。最后就是苍野望已经三度下令云霓立刻从圣威尔赶回苍天城,因为诸事已毕,再无滞留之必要。很显然,苍野望已经把最后的赌注压在了云霓的身上,但是云霓却始终推脱不去。 她知道,如果她去了,可能这辈子就都再也见不到浅水清了。 此时,诡八尺终于和离楚还有夜莺走了上来:“师傅,你在想什么呢?” 收回那远方的视线,浅水清轻轻叹了一声:“没想什么,我只是觉得,此次一别,以后再想见到兄弟们,怕是难了。” 诡八尺也叹气道:“祝愿他们一路顺风吧。” 一路顺风?那是不可能的。浅水清苦笑。此次作为,自己是强行把铁血镇的将士驾了上去,未来的日子里,铁血镇诸将势必要面临重重考验。没有浅水清在身边的日子,他们注定了要依靠自己来面对一个个难题,对浅水清来说,自己的做法,其实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可惜,他没得选择。 离楚跟上来低声道:“原先在寒风关的那些鹰扬军战俘,大部分都已经说通,愿意留下来与将军共生死,万事以将军马首是瞻。” 浅水清问:“有多少人想回国?” “一千人不到。” “算不错的结果了。” “他们对你都很仰慕。” 仰慕?是啊,士兵们永远都仰慕于能带领他们打胜仗的将军的。那一刻,他突然忍不住轻声低吟道: “战争来了又去,我的士兵却永远忠诚。。。。。” 吟过这句战争名言后,浅水清断然道:“要想真正控制住寒风关,手底下就必须有一支可用可信任的部队。寒风关诸将,寞子欧我对他有八成信任度,孤远影有一半,其他人不超过三成。我们和暴风军团出了问题,如今很多人都已经看见,怕是会有人蠢蠢欲动也说不定。根据协议,我们不能裁撤寒风关一兵一卒,但却没说不能增兵。这批鹰扬军能留下来四千人,那是最好不过。离楚,我把他们交给你,今后就要看你的了。夜莺,你去信给严真平,要他再调两支部队去止风城和灭风城,原有驻军统统调防,不许滞留。寒风关的兵不能动,其他地方的兵全部都得挪挪窝,非严真平和梁锦信任之人不可轻用。” “是。”夜莺和离楚同时答应。 “诡八尺!” “属下在。”小家伙大声叫道。 “黎国人已经向我送来了最后通牒,要求我立刻兑现曾经的巴斯拉宣言,但是惊虹如今已入我手,割地之事无论如何不可同意。现在枫人扣住你姬姐姐不肯放,显然存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我担心他们两国联合起来,我在我们后方搞风搞雨。我需要有人去一趟那里,想办法把你姬姐姐救出来。我想来想去,觉得你比较适合这个任务,告诉我,你能行吗?” “让我接姬姐姐出境?”诡八尺兴奋起来。 “对,直接从西部边防悄悄进入枫国。你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把你姬姐姐从枫人手里带回惊虹,带回我身边。” “遵命!” “记住,到了那里,你的首要任务是见到你姬姐姐,至于怎样离开,她自会有办法安排,我不许你自作主张。” “我明白。” “夜莺。” “在!” “准备一下,立刻赶赴圣威尔公国。苍天城已经三次向云霓颁下命令,要求她立刻回国,云霓一直都拖着不回去。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到了拖无可拖的地步。我要你立刻准备前往,把云霓和清音秘密接进寒风关。” “圣威尔那边不会那么轻易放人吧?斯波卡约已经公然宣称,要求你立刻履行曾经的诺言,加入曼德教。” “我是要接她们出来,至于怎么出来,那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 “明白了!”夜莺大声回答。 。。。。。。。。。。。。。。。。。。。。。。。。。。。。。。。。。。。 天风历109年,8月-10月。 这段时间里,接连发生了数件大事。 首先最为引人注目的大事就是寒风关及惊虹东部三省自治一事。 浅水清公然摆脱天风帝国的军事体制,以一方诸侯的身份出现在了世界格局的政治舞台上,在他的带领下,惊虹由上至下,几乎都成了浅水清操控的傀儡,俨然有与天风帝国分庭抗礼之势。不过在表面上,浅水清依然是天风帝国的将军,是世界公认的东大陆战神,同时也是唯一一个,两次以一支弱旅打败两个强大国家的人。 众人皆宣称,浅水清如此下去,早晚将成大陆之公敌。 时至九月,圣威尔斯波卡约大公爵以强硬态度要求浅水清立刻履行曾经的承诺,加入曼德教,却被浅水清严词拒绝,声称圣威尔人出尔反尔,在铁血镇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在背后捅上一刀,贵方既已自动撕毁协议,则前议作废。浅水清绝不加入曼德教,引发圣威尔人的大怒。 此时,夜莺的接应下,云霓与乐清音开始从圣洁走廊秘密进入惊虹,前往寒风关准备与情郎相会,与她们同时归来的是鸿雁。一个月后,云霓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激动得泪流满面。 其后不久,诡八尺进入枫国,终于成功与姬若紫取得联系,姬若紫巧施连环计,在诡八尺的策应下顺利逃出枫人掌控,连夜逃仅惊虹,赶往寒风关。事后,枫人的追击部队与惊虹边防军展开了一场大规模冲突,双方各死伤数百,由于此事发生在青硫峪,史称“青硫峪事件”。 此次事件,使惊虹与枫国的关系迅速蒙上重重阴影,两国关系彻底破裂。 青硫峪事件之后不久,黎国人再度提出要求浅水清交出巴斯拉宣言中承诺割让的土地,却被浅水清义正词严地告知“惊虹乃主权独立之国家,其领土是不可分割之部分,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对其觊觎。”对于浅水清义无反顾地赖帐行为,黎国人大为恼火,两国关系再至冰点。 至此,浅水清已成功挑起黎枫两国对天风人的不满。 这一年,发生的件件大事,几乎都是对天风人不利的,不过一向凭借武力傲视天下的天风,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浅水清的外交阴谋,恰恰相反,如何削减浅水清的权力,使其重归治下的议案却每日出现在苍野望的案前。一连串紧锣密鼓地针对浅水清及其部将的行动在悄悄展开,并时刻准备着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对手最致命的一击。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件原本微不足道的小事,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天风历109年,10月22日,涯国政变! 曾经被废黜多年的旧朝太子,领着一批旧将和雇佣兵,于某给风黑月高的夜晚,杀进了海天宫,成功复辟。这在当时的大陆,原本并不值得让人注意。 然而随着这一消息的传出,对这个消息期待已久的浅水清迅速做出了一连串的反应。 他在第一时间通知梁锦,立刻下令全国范围内取缔曼德教,宣布曼德教为邪教,麾下子民不得信奉,立刻驱逐曼德教神父,捣毁教堂,焚烧教义。同时立刻释放赤风婉,送其由海路归回西蚩大帝国。 此事引发大陆范围内的大哗,彻底引爆了圣威尔人的愤怒,也引起了周边各国对天风人的再度不满,认为天风人靠着拳头压人,背信弃义。 圣威尔人当即宣布,全面终止圣洁走廊租借事宜,与天风惊虹彻底断交。然而已经拥有了惊虹的天风人,在道路运输上,再不用受圣威尔人的节制。 十日后,圣威尔女王与教皇陛下,还有麦加人发表一则联合声明,由即日起,三国关系处于敌对状态,圣威尔人与麦加人将全面做好战争准备-----大战,一触即发。 得到此消息的苍野望大为震惊,原本已经准备好要对付浅水清的计划,被迫搁浅,转而积极备战。 这一次,苍野望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起用浅水清了。 浅水清祸水北引的计划大获成功,那一刻,浅水清在听到此一消息后,思索良久,才悠悠说了一句: “旧的战争,已经过去,新的战争,即将来到。做为军人,我们的使命与责任,本应是消弭战争,而不是挑起战争。我是这个世界的罪人,如果世界有地狱,那么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然后,他命人送给赤风婉一句话:“答应你的事,我已做到!” 一场大陆范围内的战争,就此徐徐拉开了帷幕。 .................... 这一章要表达的内容其实很多,我本打算写得更详细一些,但最终还是用了这样的一带而过的笔法.纵横三万里结束了,新的篇章即将开始,希望大家依旧会喜欢。 第一章 风雨欲来 冬去春来,冰河解冻,转眼间又是一个好年头。 往常的这个时候,正是都市联盟的商人们最为繁忙的时刻。他们忙着将东边的货物送到西边,然后再把西边的货物送到东边,从中挣取高额的差价。 不过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 自从浅水清控制了惊虹以后,天风与惊虹之间的商路全面开通,两国之间的贸易再不需要经过都市联盟和圣洁走廊的层层盘剥,而是可以直接走寒风关,来往各地。 曾经的天险雄堑,如今已经成为东南一带最为著名的商业繁华区,除了坐拥强兵之外,每天还有数不尽的大量财富进入此地。仅是关卡费用,就可以收得人手脚发软。 内部商贸获得飞速提升的同时,周边邻国的关系却在变得越来越糟。。。。。。。。 硕大的演武场上,大旗招展,锣鼓喧扬。士兵们正在旗帜鼓号的指挥下,进行着大规模的军事演练。 红蓝两方,一方是孤远影领着三千战士正在结成圆阵进行防御,另一方面则是寞子欧领着一千骑兵以锥形阵的方式试图扎透对手的防御。 实战演练,一直都是浅水清强调的练兵重点,只有经历过血雨腥风历练的战士,才能成为真正的铁血男儿。 寒风关战士在战斗经验上还是相当丰富的,毕竟他们和暴风军团打了这么多年,一个个都是老兵,但是他们同样有着一个无法解决的大问题----除寞子欧的鬼骑兵外,大部分的寒风关守军,并不擅长攻坚和阵地战。长期的依托天堑,进行环城防御,使他们擅长的是据险死守,凭坚自固。 但自从浅水清掌控此地之后,他对寒风关战士的要求就多了一点----他们必须拥有打出国门的能力,而非仅仅是顽强的防御能力。 坐在指挥大台上,浅水清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场上的战况。如今场上的情况,寞子欧率领的骑兵队虽然如海浪咆哮般富有冲击力,但是孤远影指挥的圆阵,圆转流畅,进退自如,依然保持着完整的阵形。寞子欧已经向孤远影发动了两次进攻,但都被孤远影挡了下来,这两个人在寒风关共事多年,彼此都知根知底,寞子欧会用什么战术,孤远影又会如何应对,彼此都很熟悉,很了解。 浅水清很随意地喝了杯茶,然后道: “八尺,告诉我这一次谁能赢。” “孤远影。”诡八尺大声回答。 “为什么,说出理由。不要光看场上形势。” “第一,骑兵出击,首在气势。以其坚利锋芒及高速奔袭为主要攻击手段。寞子欧第一次冲击不成功,其实就已经失去了一半胜利的可能。第二:地形不利,演武场虽大,总比不上茫茫辽阔平原,骑兵若不能奔忽来去,劫掠如风,则再失部分优势。寞子欧擅长于突袭,却未必就擅长于攻坚,如果是苏南宇在这里,没准就能小赢孤远影一把。”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好小子,又长本事了。既然这样,那你现在立刻下去。” “干什么?”诡八尺一呆。 “给你五百人,从孤远影的侧后方对他进行突袭。至于从哪个部位突袭,如何突袭,使用怎样的战术,就看你自己得了。” “得令!”诡八尺抱拳答应,匆匆走下指挥台。 演武场原本胶着的局势,在下一刻突起变化,一员小将令着五百战士突然从后方杀向孤远影的圆阵,以直捣黄龙之势,逼向指挥作战的孤远影。 望着那风云突起的一幕,还有因慌生乱措手不及的孤远影部战士,浅水清的眼中却朦胧出淡淡湿意。 那一刻,他想起的是当初戚天佑冲击新兵营的情景。 。。。。。。。。。。。。。。。。。。。。。。。 回到大将军府,迎面扑来的是云霓热情如火的身躯。 在经历了一次次生离死别后,这对艰苦重逢的恋人终于重新又走到了一起。 如今的云霓,发誓再也不离开浅水清的身边,她怕了,怕再来一次惊虹之战,让他们夫妻分隔,长年不见。如果不能同生,那至少也要同死,那是那个时候遥望远端,痴心苦候的女人唯一的念头。 房间里的温度,因为这份火热情怀骤然升温,浅水清的大手老实不规矩地在云霓的身上上下游走,撩拨得她**难自。 被开发了的女人对性是渴求的,无数个辗转难眠之夜,时刻梦想着能受到爱郎的抚触。几乎每一寸肌肤,都成了身体的**点,只是轻轻的触碰,就发出那旖旎的充满**与挑逗的呻吟。 再坚强的汉子也无法承受这份**,浅水清一把抱住云霓向着床头走去。 温柔成为一种多余,狂暴的粗野才是彼此双方都需要的慰籍,浅水清几乎是以暴力姿态进入身下女人的躯体中,引发的是娇喘声声,水浪滚滚。 在这里,女人的矜持,男人的尊严,全部被抛到九霄云外,一个不再是娇贵矜持的大家闺秀,另一个也不再是指挥千军万马,令万千人景仰膜拜的沙场战神。他们只是单纯的男人和女人,尽情地享受着**。云霓在浅水清凶猛的冲刺下尽情的欢笑,呻吟,释放出所有的爱与情怀,享受着男人的冲击,弥补着近两年来的空虚寂寞。。。。。。 疯狂的纵横驰骋,终有尽头的时刻,在彻底征服与满足了自己的爱妻,将所有的子弹尽数打空之后,浅水清趴在云霓白皙温润的胸脯上,尽情地享受着云霓的温柔。 “水清。” “恩。” “这些日子,你练兵练得越发紧了,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放心吧,短期内我不会出征。”浅水清随口回答。 自从将曼德教全面驱逐出惊虹境内之后,圣威尔人与天风人的关系已经差到没法再差的地步。 战争之所以还没有全面爆发,是因为圣威尔人正在为一场全面大战做好准备,这种涉及到国家存亡的大战,再非以前自己一支孤旅纵横沙场般对国家需求甚少。仅是战前动员工作,各项准备工作,就动辄要以年为单位计时。准备的时间越长,战争资源的准备也就越充足,越充分,胜利的把握也就越大,同样的,长期战争和战争范围的扩大化,也将无可避免。 对于这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无论是苍野望还是浅水清,都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大量的战争器械源源不断地从各地工厂作坊流向军队,各地的军队也开始纷纷北上,向西,北两个方向靠拢。暴风军团已经驻扎在离圣洁走廊不到一百里的地方,鹰扬军团也开始回师准备支援雪风军团。中央军团居中策应,帝国五大军团纷纷做好了战争准备。此外大量的地方守军也开始调动,楚鑫林遵照苍野望的指示,调集了二十万止水军,建立起止水军团,进入天风本土境内,做第二序列的战备支援。同时浅水清本人也接到了苍野望的圣谕,希望他能在必要的时候,领惊虹军从圣洁走廊向圣威尔人发动进攻。 但是浅水清回报苍野望,除非同意割地给黎国人,否则枫黎两国,不会对惊虹人的出兵视而不见。惊虹在经历铁血镇的那番狂风暴雨般的洗掠之后,元气大伤,如今刚刚过去一年,尚未能完全恢复,只有自保之力,却无进攻之能。一旦出兵,被枫黎两国趁虚而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水清,我有些不明白,如今的局势,陛下到底是希望你打,还是不希望你打?” “陛下是想用我,却不敢用我。他如今最好的想法,是不借助惊虹的力量,只凭天风军与止水军的力量,打败麦加人和圣威尔人。” “我有些不明白的是,你如此激怒圣威尔人,逼使圣威尔人与麦加人联合,导致我国两面受敌,为何陛下却不做任何弥补措施?” “那是因为陛下并不反对我这样做。对我来说,这可以使得陛下转移注意力,从而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但是对陛下来说,这同样是消灭对手的大好时机。” “我不明白。圣威尔与麦加并不是好欺负的对手,纵观大陆局势,这两国的联手的实力绝不会弱于我国太多,尤其是惊虹虽败,却并未完全归属天风,天风实力增长有限,要说以一对二,难保胜算。” “那是因为我们的两次灭国战争,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恰恰相反,在这两场灭国之战里,我们不仅用最少的人力物力解决了战争,同时还得到了大量的战争赔款和财富。惊虹虽未归顺,但双方商贸已通。惊虹每年都要交纳大量岁贡,其数额几乎就是惊虹人除去必要开支外的一切赢余。从商业,收入角度来看,惊虹人已经等于纳入天风旗帜下,使得帝国实力暴涨。此外,圣威尔人是出了名的面粉拳头铁肚皮,要想打下这个国家,仅靠硬打是做不到的,最好的办法,不是我们打进去,而是让他们打过来。别忘了,天风一统大梁之战,已经惹起了周边诸国的非议。那个时候我们多少还有说辞,说是统一大梁之战,如果再强打圣威尔,就会失去大义名份。但是圣威尔人一但打过来,那就成了我们被动还击。我们不仅可以在自己的国土上消灭敌人大量的有生力量,还可以以报仇的名义反击其国土。如此一来,他的防御再强也没用了,而我们也有了大义名分。就算拿不下圣威尔,至少也要逼他们吐出足够的赔偿。” 战争中的大义名分,就象是公司广告宣传,每年花费数百上千万提升的不是立杆见影的促销效果,而是品牌信心的建立。有了这份大义之名,战士们相信自己从事的一种高尚事业,是为消灭邪恶而存在的军队,百姓们也会更加愿意送自己的子孙上战场,为国家为自己争取荣耀。 国家战争里,只要不是国主无能,害国害民,防御的一方永远比进攻的一方更具备人心优势,无论地理环境,后勤支持,民心拥戴,都能拥有比进攻方更大的便利。麦加人以恢复百年旧土之名发动战争还说得过去,圣威尔人以清剿异教徒之名发动战争,虽可鼓励己方士气,却不会打击对方信心,相反,他使得原本尚未完成全面融合的天风止水等地,进一步在思想上融洽汇合。因此这一次的十字军东征,就注定要遭受强力的反抗。 对苍野望来说,要想打赢这场战争未必困难,但是浅水清却知道,未来的日子里,天风帝国注定要糟受一些麻烦,一些厄运。 远在天边的那个虎视眈眈的国家,早已做好了充足的战争准备,当苍野望还把他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的两个国家上时,浅水清的目光却已经看得更远,看得更深。 他知道,风雨固然将至,真正的狂风暴雨却尚在酝酿之中。 想到这,他缓缓说道:“总有一天,我会出征,但那不是天风的幸运,而是不幸。” 第二章 大陆之战(1) 寒风关。 云霓与姬若紫,乐清音等几位要好的姐妹漫步在这里,她们的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商铺,到处都充斥着吆喝贩卖之声,还有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马车队,带着来自各地的货物,商旅不绝。 尽管号称是天下第一雄关,但是寒风关本身也是一个硕大的城市。多达二十万的惊虹民众,本身就是寒风关的辅助守卫力量,是寒风关天堑牢不可催的必要保证之一,也是寒风关在战况危急十重要的战备补充。 如今的寒风关,打开大门做生意,东西客商来往频繁,许多曾经要卖到天价的商品,如今一些普通的平民百姓也可以消费得起了。浅水清在商业上的意识绝对比传统守旧的老派政客要前进得多,对商人们给予了最大的方便与优惠。只要你老实交税,寒风关就会保证你的生命财产的安全性。 由于寒风关及东部三省采取的是地区自治策略,在这里,浅水清总揽军政大权,因此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设想好的一套理念去管理辖下百姓与军队。 要想让寒风关一带的惊虹民众彻底臣服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因此浅水清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地辛勤治理着这里。这是他第一次在政治上大展拳脚,结合他曾经拥有的历史经验,再向严真平请教了治理地方的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后,浅水清采取了大胆的而又绝对充满了创新进取精神的管理手段。 为了最大程度地弥补惊虹曾经受到的伤害,最快恢复这里的元气,浅水清采取了大张旗鼓地变革。 首先是利用通婚手段,浅水清大肆鼓励天风人与惊虹人之间的联姻。通婚是民族融合的最佳黏合剂,浅水清率先提倡、鼓励和奖赏这种行为,并亲自发布公告,凡其治下两国子民结合者,大将军府与治下各处将亲自派人道贺,并赠送礼品,并对其进行祝福。这种做法使得两国子民之间彼此相互仇恨的程度日益减少和降低。 其次,浅水清同样借助于宗教力量抚平惊虹人曾经经历的精神创伤。在驱逐了曼德教之后,浅水清从天风本土引进了一些颇具特色的地方教派,并加以大力扶持,让百姓们相信所有的死难同胞,最终来生都能有一个好归宿。所有的死亡,都不过是一个新的人生的开始,灵魂不灭,来世有缘自可再聚,从而大大麻醉了人们对失去亲人的痛苦。 同时,严真平也积极配合浅水清,在惊虹全境内开始焚烧曾经的惊虹书籍,重新制订惊虹历史。其中曾经的大梁辉煌史,梁族血统等方面的历史宣扬,占据了绝对主要的统治地位。这种肆意篡改历史,从文化层面进行侵略的做法,使得民族融合性进一步增加,它使人们逐渐忘记了国与国的区别,唤醒的是遥远的同民族同血统的记忆,以及那共同的辉煌与荣耀。 最后,浅水清采取有容乃大的治理风范,强调能者治国,大力修改人才选拔机制,以塞马之术取代相马,不再以科举制度成为官员选拔标准,而是直接以其政绩评定为提升标准。谁的治下百姓生活安康,安定,谁就有资格获得晋升。任用人才不拘一格。 由于浅水清在惊虹之战获得了大量的财富,此外他在海外还有方虎碧空晴二人秘密埋下的大量止水藏宝,最后还有来自天风帝国的巨额奖励,浅水清接将其慷慨大方地将其拿出来,大量兴建各种基础产业,恢复工农生产,从而使得寒风关及东部三省一带,以蓬勃之势得到迅速发展。 于是,这片特殊的政治区域,尽管生存在两个国家的夹缝之中,事实上却是以一种超乎人们想象的不寻常速度在飞快发展着。 如今,在浅水清的治理下,每天都在以日新月异的速度飞快发展着的寒风关,迎来的是它在百年战祸后的第一个明媚春天,这里的百姓曾经贫苦的面容,也终于露出了开心的微笑。走在这片土地上,云霓姬若紫等人自然也受到别样的隆重欢迎。 “姐姐你看,这凤钗好漂亮!”乐清音欣喜若狂地拿着一支金色珠钗对姬若紫叫道。随手付了银两,乐清音将那凤钗别在姬若紫的发髻上,退后两步细细欣赏,然后满意道:“配姐姐正合适。” 那边云霓也在一处商铺前选中了一对碧玉手镯,却也是为姬若紫挑选的。 曾几何时,那个亡国妃子,如今早已成了一帮娘子军的首领,即便是浅水清最珍爱的云霓,面对姬若紫也是服服贴贴,对她的说话俯首听命。可以说,浅水清在惊虹的辉煌,若无姬若紫的努力协助,根本就无法达到。 姬若紫这刻轻笑道:“好了你们不用为挑东西,看到有什么喜欢的自己戴上就够了。这些东西,以前在宫里见得多了,现在也未见何稀奇。” “那是,这些都是都市联盟的能工巧匠制作的,以前也只有止水惊虹才能得到,我们天风是很难得得到的,姐姐不稀奇,我们可稀奇的很呢。”乐清音道。 云霓不屑地撇嘴:“也只有那帮重色轻义的圣威尔人和都市联盟的商人们,才会花如此大的力气做这些稀罕小巧却无半点实用之物,样式虽精美,价格却昂贵之极。真不明白夫君为什么要同意让都市联盟的那帮商人来惊虹做买卖,还对他们如此之好,仅仅是因为当初他们帮过我们的话,水清也早给过足够的报偿了。” 如今的寒风关,已经成为大陆东南部最火热的货物交易中转站。天风惊虹两地虽可自由通商,但是一路过关仍需交纳大量的过关税费。为了最大程度地让自己的治下富裕起来,浅水清一方面为两国边境贸易设立关卡,一方面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寒风关内部货物中转市场。这使得许多无力走得更远的商人直接停留在寒风关进行大宗的物资交易,并因此带动了其相关产业。 简单的说法,就是浅水清利用自己独特的地理条件,将这里变成一个融会两国实力的物资流动中心,以此为立足点,使得整个治下子民迅速富裕起来,也使得自己得到了大量的资金,可以进一步推动城市发展。 受到寒风关开放的影响,都市联盟的商人们的生意受到极大冲击,同样受到冲击的还有圣威尔人。这也是圣威尔人为什么要对天风开战的又一个原因----就算无法消灭天风,至少也要逼迫天风人放弃对惊虹的辖制,否则圣威尔人的利益必将受到莫大损失。 为了弥补都市联盟商人的损失,浅水清向都市联盟的商人全面开放惊虹本土,允许联盟客商自由出入,且不必交付任何关卡费用,除店面租金等基础设施外,三年之内,不需交纳任何税务,这使得大批的联盟商人看到了新的经济产生点,蜂拥进入惊虹,来到寒风关,大肆经商,攫取利润。 如今在这个市场上做生意的,绝大部分都是都市联盟的商人,这一个个异域客商在这里,享受到的是连天风和惊虹人都无法拥有的特殊待遇。为此,有不少本地人颇有怨言,声称都市联盟的商人抢去了他们的饭碗,使他们的经营极为困难。然而浅水清却硬是顶住压力,坚决执行此政策,有敢违背者,一律斩! 这也就难怪云霓她们会发出如此的感慨了,这不是往人家口袋里送钱么? 此刻姬若紫捂着嘴轻笑:“你啊,有些事依然还不明白。要知道国家大事,有时是不能仅从钱的角度上来衡量的。” 别人不明白浅水清的用意,姬若紫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浅水清一方面蓄意激怒圣威尔人,另一方面则对都市联盟的商人大开绿灯,其目的就是拉拢都市联盟。从经济上考虑,都市联盟的商人手中拥有大量闲余资金,他们的来到,可以帮助惊虹尽快恢复生产,大量无业平民由此拥有工作,从而可以维持生计。从政治军事上考虑,则是将都市联盟牢牢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利用曾经友好的合作关系,进一步加强这种联系。 浅水清知道,三国已然交恶,大战一触即发,在这种情况下,位于惊虹与止水之间的都市联盟的动向,其一举一动,都可能关系到天风惊虹的命运存亡。由于都市联盟的历史原因,这个地区大部分的人与圣威尔人是一体相承的,一旦三国开战,很难想象都市联盟会不会发动八十万雇佣大军,从天风人的背后给他们捅上致命的一刀。 国家战争的凶险性不需多说,前两次浅水清灭止水,攻惊虹,周边各国之所以不敢轻动,那是因为一直都是浅水清在孤军奋战。可如今,一旦全面大战展开,就再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可作计较。这种情况下,一旦被某个国家突然插手其中,那么他们帮谁,谁就会拥有更大的把握。战争真正的胜利,往往取决于战场之外。战前准备之所以要绸缪这许久,也就是因为双方都在努力安抚周边,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不受侵犯,如此才可放心大打出手。都市联盟的态度,对浅水清来说至关重要。无论是苍野望,还是水清,都不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候,都市联盟的人突然反水。 好在拜金主义强盛的都市联盟,素来都是有奶便是娘的货色,因此浅水清大开绿灯,特别允许都市联盟的商人在惊虹肆意赚钱,进行利益捆绑。只要都市联盟的人感觉到,就算止水惊虹皆归天风所有,他们照样能通过浅水清的特殊政策得到大笔好处,那么他们出兵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听姬若紫这么一解释,众女才恍然大悟。鸿雁悠悠道:“照姐姐的意思,战争要不了多久就会全面展开了?而且。。。。。。这很可能是我天风帝国遭遇到的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战争?” 姬若紫轻轻叹了口气:“西北方向,斯波卡约已经调集了三万圣堂武士,女王陛下也已经派出了大约三十万部队陆续而来,总计四十五万大军兵陈边关。北部恶浪河一带,南下王塔兰亲领六十万屯兵北岸,与雪风军团遥相对峙。根据水清的估计,离战争开始,估计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鸿雁面带紧张问:“那是不是鹰扬军团也要上战场?” 姬若紫苦笑:“我知道妹妹你担心林跃那个小子,可是这一次,帝国五大军团,怕是倾巢出动也难挡对手百万大军。” 鸿雁哀叹一声,再也无话可说。 这一对苦命鸳鸯,自苍天城别离之后,只在寒风关小聚过一次,短短三日之后,林跃便奔赴鹰扬军团赴任。如今的鸿雁,和众女一样,都只能遥望远方,苦盼丈夫归来,而与她有着相同心情的还有风娘子和水中莲。那个时候,三个女人突然间都有种对浅水清的痛恨,如果不是这个家伙,自己又何需终日在这里苦等守侯,且连苍天城都不能回。 就在众女唏嘘之间,一名寒风关士兵突然急急奔来,扑到姬若紫的身边跪叫道:“姬夫人,云小姐,几位夫人,大将军紧急传见,请几位速去。” 姬若紫一楞,与云霓众女对视一眼,然后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圣威尔人和麦加人向我们宣战了!”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姬若紫惊呼出声。 天风历110年4月,观澜大陆三国之战终于爆发,圣威尔联合公国携手麦加向天风帝国宣战,正式出兵圣洁走廊与恶浪河,一场泛大陆范围内的战争正式打响! 第三章 大陆之战(2) 早在浅水清驱逐曼德教,圣威尔人扬言报复之后,关于大规模战争是否会爆发的理论,就从未有过停止。 有战争评论家认为,三国之间实力相近,根据战争总是发生在实力差距较为明显的国家上这一基本推断,三国之间虽处于敌对状态,但不会发生大规模战事。 但是也有人认为,战争本身就是一个非理性的存在,无法套上任何模式。所谓的战争只存在于实力差距较明显国家的说法,只能是一种趋近式的可能,而非一个绝对标准。 事实告诉告诉我们,悲观的预言总是比乐观的预言更具备前瞻性和准确性。 天风历110年4月28日,圣威尔联合公国与麦加人正式向天风帝国宣战,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提前发生,却是来自于一件谁也没想到的小事。 由于战争爆发之前,三国之间关系已然紧张,原本姬若紫为天风帝国争取到的走廊租借,在麦加人的横插一脚后受到破坏,三国之间已基本不存在商贸关系。但是有一个人的商队,依然可以自由出入于圣威尔与天风之间。这个人便是米特里城商会主席贝里曼。做为当初贝里曼帮助过铁血镇的回报,浅水清特意请幸中源为贝里曼开放了一张特别通行证,使他的商队可以自由来往于天风,惊虹之间,从而得到大量的利润。 今天3月,贝里曼手下的一个商队负责人叫亚历克的男人,进入天风采购了大批自己国家需要的一些天风特产后,即将准备回归圣威尔的时候,无意中结缘了一位天风女子--红锦。 圣威尔人天生在血液里都充斥着**的味道,看到女人就象是饿极了的狼,是非要扑上去咬一口不可的。天风女子的温婉贤淑,在一向开放的圣威尔人眼里,格外有着气质内敛,勾魂夺魄的魅力。谁要是能从一个以注重贞洁为名的国家勾引出一个女人来,都会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这个红锦本身长得不错,也算是一个美人,身为有夫之妇,本性却**无比。亚历克与红锦二人臭味相投,很快就打得火热。结果**熏心的亚历克在回到圣威尔时,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段,竟然将这个女人也一起偷偷带回了圣威尔。 这下他惹的麻烦可就大了,因为红锦的丈夫,正是翔龙军团中的一位高级军官,一位营主。 在得知自己的女人被圣威尔商人拐跑之后,这个叫韩杰中的军人怒不可遏,竟然孤身一人摸进了圣威尔。本来象他这样骤然进入两个互相之间已经敌对,边关防卫严密的地区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可是奇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这位被圣威尔人带了绿帽子拐走老婆的天风汉子,硬是成功地混过边防线摸过边关,然后一直跟随商队找到了亚历克和他的女人。 韩杰中不愧天风人铁血硬汉的称号,找到这对**男贱女后,直接一刀一个全部杀了,于当夜又摸回了翔龙军团。 此事发生之后,举世大哗,天风人固然愤怒于圣威尔人那好色的天性,圣威尔人也被韩杰中视圣威尔边防军如无物,想杀谁就杀谁,来去自如的做法彻底激怒,面子上更是下不来台。当时的圣威尔边关重将马斯特伯爵直接通告翔龙军团,要求幸中源立刻交出杀人凶手。可是此时韩杰中的大名已经传遍了天风帝国,俨然由一个被戴绿帽的可怜丈夫变成了一位天风英雄,幸中源大手一挥道:“要打就打,要我们交人,那没有可能!” 就这么着,再也克制不住的怒火直接升华了两国之间原本就紧张非常的恶劣关系,观澜大陆全面战争的导火线彻底被点着。 4月12日,圣威尔人联合麦加,发表联合通告: 通告声称:天风人骄横自大,视他国主权如无物,肆意发动战争,吞止水,收惊虹,杀死圣威尔良民,意在天下,为和平计,为天下黎民百姓计,当对此国采取断然措施。。。。。。。。 4月20日,天风帝国回以严厉谴责的通告,声称圣威尔商人勾引己国军官之妻,破坏他人家庭,犯下滔天大罪,帝国对此等行为绝不饶恕。此等丧行败德之行为,亦只有如圣威尔这等好色之国方能为之。天风统一大梁之战,是为天风本国事务,外人不得插手,若有插手者,当一律痛击之。。。。。。 在双方惯例性的将自己置于正义立场后,一场三国大战至此正式开始。 红锦本人成为成为观澜历史上的第一**,也成为后世传说中的绝世美女,仿佛非如此,不足以证明这场战争的价值。野史声称:为了一个女人而引发的战争,充分显示了后人喜欢用浪漫主义色彩掩盖战争血腥本质的特色。 然而事实就是,所谓的红锦一事,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发生时的借口而已。 天风历4月26日,圣威尔联合公国伯爵阿德金率领三万人的先头部队,先一步来到两国交界处一个叫蓝山峪的隘口。 。。。。。。。。。。。。。。。。。。。。。。。。。。。。。。。。。。。。。。。。。。。。。 寒风关。 “七天前得到的消息,阿德金带领三万部队,已经越过军事缓冲区,正式屯兵在蓝山峪一线,正在全面清扫周边,为后续大军的开至做准备。翔龙军团已经起动了全面战备,主帅改由津业宏负责担当,幸中源为其副手,派洪远将军为先头军,赶赴蓝山峪战场。此外暴风军团和中央军团也已经得令开拔,正在奔赴蓝山峪一带。根据苍野望的命令,届时将由中央军团的季狂龙担任大军主帅,苍澜和津业宏为其副手,三大军团将共同听从季狂龙的指挥,拒敌于国门之外。” 大将军府里,孤远影正在就着沙盘侃侃而谈。尽管惊虹已经归属,但孤远影对苍野望仍不肯用尊称,而是直呼其名。 寞子欧也道:“由于圣威尔地处狭长,与惊虹之间有着漫长的边境线,因此圣威尔人并不敢举国发兵,惟恐被我们趁虚而入,但是从这次对方的兵员调集上看,他们差不多还是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部队。斯波卡约的圣堂武士队,说是三万,其实是十五万,三万重骑兵,十二万重步兵,攻坚能力与阵地战能力极为强悍。另外的三十万圣威尔军,战力上未必比得上圣堂武士队,但也都是曼德教的狂热信徒,又有斯波卡约这个号称联合公国神圣之锤的家伙在,应当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战斗力。天风帝国三大军团加起来不过三十余万人,到底能否顶住对手,我看难说得很。” 无论是孤远影还是寞子欧,在说到天风与圣威尔人之间的这场战争时,口气中都带着些许的幸灾乐祸。 浅水清神情肃穆地看着那硕大的沙盘,目光聚焦之处,正是蓝山峪。 蓝山峪是一处如喇叭口般的存在,南向一端较大,北向一端较窄。从大梁帝国时代开始,圣威尔人与梁人就曾在此地展开过多番的争夺战。假如让圣威尔人安全度过蓝山峪,那就好比是当初天风人过了三重天一样,眼前是一片海阔天空。 当然,如果论防守能力,蓝山峪与三重天终究是无法相比的,能否拒敌于国门之外,终究还是要看战士们的拼死精神,指挥官的领导艺术和指挥水准,基层士官的执行能力和组织能力等一系列条件。 “麦加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浅水清问。 “始终未有动静。”夜莺回答。 许瑞中立刻道:“不过鹰扬军团已经开拔北上,看样子是打算利用恶浪河天险挡住麦加军。” 何双祥也说:“有趣的是,止水军团始终驻留在帝国中央处,看样子苍野望并不打算把所有军力都拉出去与敌全面对决。但问题是目前天风国内只有这两个方向有敌人,不知他在顾忌什么。” 浅水清微微一笑:“应该是顾忌我吧。前日陛下来了信,还是老调重弹,希望我能在必要的时候,领惊虹军直接从圣洁走廊杀入圣威尔,给圣威尔人一个教训。” 姬若紫捂着嘴轻笑:“若你果真如此做了,只怕下一步,就是止水军团直接全面进入惊虹,正式接管寒风关了。” 浅水清也呵呵笑了起来。如今惊虹西面,与黎枫两国关系紧张,要想出兵,从西面调兵肯定是不行的。南面本身就只有五万军,调过来根本无济于事。仅靠北部边防军就想打进圣威尔,显然是力有未逮,如此一来,浅水清要想建功立业,就只能从寒风关抽人。说起来,惊虹既已称属,的确也没必要留太多士兵在此地,苍野望想寒风关想得快发疯了,可是又拿浅水清没办法,就干脆来此一石二鸟之计。浅水清毕竟在名义上依然是天风臣子,不可能事事皆做推脱。到底是否出兵,直接关系到他是否会因此和苍野望公然撕破脸。就目前的局势来看,翻脸显然不是明智做法,天风如果完蛋,惊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要想依附住这棵大树,就不能让它倒下。 因此在必要时,浅水清也不得不做适当让步。 “我已经回信陛下,告诉他我一定会出兵,但如何出兵,怎样打法,还希望陛下给我自由选择之权。” “这么说将军是真打算正式出兵圣威尔了?” “不。”浅水清把头一摇:“表面上看来,我们要打的话,就只有走圣洁走廊打圣威尔一个选择,不过你们不要忘了天风帝国目前有两个敌人。” “打麦加?”众将皆是一楞。 浅水清阴森一笑:“对,就是打麦加。事实上,真正和天风帝国有着深仇大恨的,一直就是麦加人。如果不是当初,天风帝国一直以一统大梁为第一目标,只怕早早就挥师打过恶浪河去了。如今麦加人之所以会和圣威尔人联合起来,其目的其实也是未雨绸缪。他们知道,再不下手,只怕今后就再不可能是天风帝国的对手,所以圣威尔人不敢全力以赴进攻我部,麦加人却敢。毕竟他们的身旁,除了一个北方独立领,几乎没有任何可堪做对手的国家存在。” “此外。”浅水清继续道:“打麦加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和都市联盟的人直接为敌。不管我们现在和都市联盟的商人关系怎样好,都市联盟与圣威尔人的交情始终都是无法逾越的障碍。如果我们公然出兵圣洁走廊,很难保证都市联盟不会与圣威尔人同气连枝,在必要的时候在我们背后捅上一刀。所以,我们应该先打麦加,后打圣威尔。只要麦加被下,圣威尔独木难支,都市联盟的人就是想害我们,也得先掂量一下后果。如此,我才可放心进兵,而无后顾之忧。” “可要打麦加,就必须从天风境内穿过去。浅将军,要带这么多惊虹兵进入天风,只怕苍野望会心有不安吧。要去恶浪河,更是势必要经过苍天城。嘿嘿,如今中央军团奔赴前线,苍天城内部防御空虚,各地主力均屯兵边防,我怕苍野望他不会那么放心让我们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过去吧?”孤远影道。 那个时候,浅水清反问一句:“谁说要打麦加,就必须走天风境内了?” 众将一呆,浅水清转手指向身后的地图,在那地图的最南端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从寒风关到麦加,除了走天风本土陆路之外,还有一条路,更快速,更便捷,更加出奇不意。” 姬若紫的眼光倏忽一亮:“海路!” 第四章 大陆之战(3) 蓝山峪。 云翔镇的洪远正在自己的大帐中对沙盘看得入神。 这里是圣威尔进入天风领土的必经之路,曾经的大梁帝国就是在这里打败了圣威尔人的百万联军,挥师西进,却又最终被对手打了回来。曾经的联合公国皇帝陛下曼巴菲斯特,也是从这里出兵,杀进天风,却又最终无功而返。这是一个记录了两个国家数百年的恩怨情仇的历史渊源的特殊地区,每一次梁人与圣威尔之间的战争,几乎都是从这里开始,而几乎每一次的历史记载,都消耗了成吨的血浆进行书写。 相比它这份光荣而血腥的历史,蓝山峪的地形本身到显得不足为奇。 蓝山峪左侧是苍天山脉最后的延伸,右侧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天风人在这一带方圆三百里的地方,先后有两座军事重镇--平州和济阳。 如果跃过苍天山脉,那么与其遥相对应的,正是浅水清曾经上演过飞跃一线天奇迹的燕子岭。 相比山脉后的复杂地形,蓝山峪一带的地形要简单得多,但是越简单的地形,也就越是考量着将官们的指挥水准。 如今阿德金率领的三万先头部队,就在蓝山峪的另一头驻扎,这些狂信徒们用身上坚硬厚实的铠甲,还有那锋利的长矛,向着敌人尽情展示着自己强大的力量。 “阿德金率领的这三万人,来自威敏斯特公国,以枪盾兵为主,配以少量的弓手和重矛兵,战斗力不弱,算得上是联合公国的主力部队之一。”说话的,是洪远的副手卫夏。 “最难得的是他们这一次没有把自己的三万人说成是十万人。”一名营主打趣道,引发一片笑声。 “有没有关于斯波卡约何时会抵达的消息?”洪远问,这是一个有着颗狮王般的大脑袋的家伙,很多人在初次见到他时,都会为他满面狰狞的形象吓上一跳,可事实是此人心思细腻,作战颇有章法,在翔龙军团中也算是一员将才。 卫夏摇了摇头:“两国之间的道路已经被彻底中断,全面封死,任何商队皆不许经过,我们的斥候无法得知他们后续部队的情况。” “那我们的人呢?我们的援军何时会到?”有人问。 卫夏立刻回答:“由于蓝山峪一带地形开阔,平州济阳一带皆需驻兵看守,因此津帅只能暂时为我们再抽调两个镇,总计两万五千人的兵力支援,其他的部队还要再等等。不过暴风军团到是已经全面压上,估计六天后可以抵达。中央军团估计还要慢一些,至少还要等半个月。希望斯波卡约不会在这六天里赶到,否则我们要想守住蓝山峪的压力会很大。” 有人疑惑道:“斯波卡约的圣堂武士队,是全重装部队,虽然阵地战能力很强悍,可是行军速度却始终缓慢,暴风军团在得到宣战消息后就开始赶赴此地,应该不会比他们慢吧?” “难说。”洪远淡淡接口:“斯波卡约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前和北方独立领作战时,手段相当的凶狠毒辣,打出过不少精彩战役。他既然敢来,若说没点准备,怕是很难令人相信的。唉,说起来,咱们天风帝国如今若论名气最响,不败声名最盛的,就属浅水清了。不过他现在驻守寒风关,陛下没有调他过来,否则他二人若是对上,到不知会是怎样的精彩局面。” “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做?洪督,要不要在大军到来前先和那个阿德金干一场?老子看那帮鬼佬就不爽得很。”又有属下叫嚣道。 卫夏冷冷道:“敌军有三万人马,我军却只得一万余,依我看,还是坚守待援来得好些。” 有人立刻翻起了白眼:“怎么,你怕了?” 卫夏怒道:“老子怕个鸟,不过领兵打仗,可不是只凭胆量行事的。云翔镇不是铁血镇,打输了还是小事,丢了蓝山峪才是大事。凡事还是先思而后行得好!” 与暴风军团不同,天风帝国其他四大军团都没有旗的建制,营以上三三编制,一个镇的兵力为九千人,再加两千亲卫队,总计一万一千人,一般配有一个营的后勤辎重兵,不在战斗兵编制之例。因此云翔镇的战士远比铁血镇等要少得多。而按战力论,翔龙军团同样也是排行老末。如今鹰扬军团新建,战斗力比起翔龙军团当再差上一些,但纵如此,翔龙军团的实力依然还是相对有限。 如果是铁血镇一万余人在此地,哪怕没有浅水清坐镇指挥,只要对方不是圣堂武士队,以一敌三,铁血镇也敢言必胜,可是云翔镇可就没这个把握了。洪远座下的将军们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这刻卫夏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明白,如果可以还是尽量坐守待援的好。如今云翔镇已在这里布置好大量防御,对手如果敢攻,不敢说稳胜对手,守个几天应当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蓝山峪是个喇叭口,大头朝向天风,先天上利防守而不利进攻,因此卫夏的说法极有道理,如果能在蓝山峪外围以扇形布置防卫力量,形成多道防御线,则敌人要想冲过去,就势必要付出惨重代价。 于是一番军事讨论之后,云翔镇上下众将均决定,坚持防守,不求有功,先求无过。 有人守,就有人攻,在蓝山峪南端做好了坚守决定的同时,其北端阿德金伯爵的营帐里,同样也在和麾下将领探讨着明日的进攻计划。 。。。。。。。。。。。。。。。。。。。。。。。。。。。。。。。。。。。。。。。 阿德金绝不是一个以仁慈出名的将军,这个有着鹰一般眼神的秃头大汉,人称秃鹫。他在圣威尔有限的战史中,以凶狠,残暴,狡猾,毒辣和犀利的进攻闻名。他就象一只真正的秃鹫,总是在目标的上空盘旋着,用那双锐利的眼神搜索目标,寻找弱点,然后一击致命。他对敌人的冷酷无情就在于他总是尽可能地把敌人杀死而非俘虏,就象一只真正的食尸动物,到了它手中,连个渣都不会剩下。 斯波卡约给阿德金的任务很简单:在主力大军来到之前,拿下蓝山峪,为后续部队的畅通无阻开辟道路。 既然要打,就必须打个彻底,仅仅为了发泄愤怒而打仗,那是蠢人才干的事。当举国上下都为浅水清驱逐曼德教的行为感到愤怒时,斯波卡约考虑的只是如何利用这种军心士气,打出一场真正能为公国带来效益的战争,将主的荣光撒遍这异教徒横生的大地。阿德金作为斯波卡约手下的头号打手,自然深明他的意图所在。 “伯爵阁下,根据我们观察到的情况,负责前来阻截我们的,是翔龙军团的云翔镇,领兵的叫洪远,人称铁狮。” “铁狮?”阿德金阴婺的眼神里吐露出丝丝的寒意:“那老子明天就把他变成死狮!” 呼啦啦旗下的一批大将全都站了起来,一名高个猛汉放声叫道:“伯爵阁下,就让我领先锋团去教训教训那帮天风人吧,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主的威严!” “贝斯特,你对主的虔诚毋庸置疑,但是明天的战斗,不适合你去。” “为什么?”那大汉怒啸。 阿德金的声音越发阴森冷酷:“因为明天,我们要给他们上演一出好戏。在大公爵驾临之前,我们要先拔头筹,拿下蓝山峪!” 。。。。。。。。。。。。。。。。。。。。。。。。。。。。。。。。。。。。。。。。。。 第二天一早。 “报!!!”外面斥候的急告声惊醒了尚在沉睡中的洪远。 “出什么事了?”洪远沉声问。 “圣威尔军已经开始在对面集合人马,排布阵形,看样子是要准备进攻了!” 洪远微微一怔,不过随即又回过神来,大声道:“立刻通知各部将军做好战斗准备,来人啊,跟我去前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妈的圣威尔的那帮鬼佬,还真想蛮干不成?” 匆匆披上盔甲,洪远跨上马背旋风般冲出大营。眼前是一片刺眼的亮光,那是阳光照射在精亮的盾牌后发出的反光。 数以千计的枪盾兵正在排成一列列整齐的钢铁大阵,长矛在旭日下闪着精光,逼出慑人的光芒。 云翔镇的战士靠在尖木栅组成的障碍后,不少弓箭手已经登上高处,做好了射击准备。一道完整大曲线如波浪般划过,无数箭尖同样发出夺命寒芒,仿佛一道天边彩虹般绚丽光彩。如果敌人敢冲过来,那么迎接他们的将是死神的拥抱。 用手中的千里眼仔细观察了一下对面的情况,洪远微微嘟囔了一声:“全是步兵,而且都是枪盾兵,阿德金就这么小看老子吗?” 圣威尔的枪盾兵是颇具地方特色的一种兵种,他们一般右手持枪,左手持盾。为了更好的发挥这种长武器与盾牌的搭配,枪盾兵的枪比一般骑枪还要来得更短一些,盾牌也都是小型圆盾,而非重甲兵那种可以将整个身体都遮挡住大塔盾。这种枪盾兵的行动灵活,比一般的刀盾兵拥有更强的杀伤力和攻击范围,但是对阵型要求较高,在大规模野战中如果组合得当,也是相当实用的,但不利于混战,同样不利于攻城拔寨。 如果对手仅靠这些部队就想冲破云翔镇,占领蓝山峪,洪远几乎可以肯定,等待他们的只有失败。然而隐隐约约地,洪远觉得那个传说中的秃鹫伯爵应该手底下还暗藏了一张牌,否则,他实在是理由如此轻举妄动。 “传我命令,全镇严防死守,没有我的许可,谁也不得擅离职守。如果敌人靠上来了,就用弓箭招呼。保持三千人的预备队,做最后应变。敌人若退,不许追击!”洪远下令道。 这是圣威尔人自对天风宣战以来的第一场战事,洪远不希望在自己的身上出现任何问题。 下一刻,随着远方那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圣威尔军的钢劲脚步疏然动起,踏出大地的呻吟,成千上万支铁矛凶猛冲向云翔镇的防御圈。两国之间的第一场战斗,就在这种情况下,骤然打响。 第五章 血战蓝山峪 战斗伊始,就尽显其残酷的一面。 大批的圣威尔军呼喝着冲杀而至,仿佛一道道淬砺着铁火精芒的巨浪,盘旋空卷而来。在洪远沉着的指挥中,一道道星火流芒划破天际,落入对方的军阵之中。 每一波箭雨从空中浇洒,大批的圣威尔军人就会同时停下脚步,将圆盾举过头顶,同时身体半蹲,尽量减少暴露在盾牌外的范围。与一般的疏散避箭法不同,他们完全依靠紧密的组织团结在一起,共同用手中的铁盾为自己支撑一片保护伞般的安全天空。盾牌与盾牌间的间隙极小,除了极少数的漏网之箭可以伤害到部分战士,绝大部分都被遮挡于盾阵之外。 箭雨停下,圣威尔的战士又重新站起,继续迈着坚定的步伐以完整而严密的稳步前进,速度不快,却予人强大的压力。 “把床弩推出来!”洪远大声叫喊。 十部巨大的床弩在士兵们的推动下,沿着军阵间隙被推到战场第一线。眼望着对手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洪远已经放下了千里眼,只用肉眼观察对手形势了。 “放!”他声嘶力竭地高叫。 “嗽!嗽!嗽!”用牛筋粗麻制成的弩弦发出低闷的绷动空气之声,十支粗大如手臂般的局弩带着死亡的呼啸劲射向敌阵郡。用机括角弦发动的巨力弹射,不是普通的小盾牌能抵挡的住的,巨弩以磅礴之力,穿透盾牌,刺入胸膛,仿佛穿糖葫芦般将十余名战士穿在了一起。原本密不透风的钢铁军阵,一下子被戳出了十条裂缝。 后方的军人试图上前补位,但是眨眼间又是十支巨弩劲射而来,圣威尔军的密集阵形再添新创。若是任对手如此猖狂发射下去,只怕前排的士兵还没到,就先被扎得七零八落了。 漫天的弓箭再次迎天射出,这一次,圣威尔人再想用他们惯长的密集防御态势来应对,就不那么容易了。箭雨扑浇而下,鲜血激扬中,发出的死亡呼号明显强烈于先前。 这种死亡的哀号历来是军中最不受欢迎的声音,对指挥将官们来说,这种声音就象是士气的催命符,意志的夺魂药,总能时刻提醒作战的人们死亡的恐怖,瘫痪战士们的战斗精神。坚强的军人在受了伤后,会一声不吭,继续作战,尽显飚悍本色的同时,其实也鼓励了所有人,仿佛是在告诉他们受伤或者战死,其实都不那么可怕。可是懦弱的人在受伤之后发出的凄惨哀号声,就会把身边的战友推到恐惧的边缘。假如军心不振,士气不足,甚至会引发败退的狂潮。 因此如铁血镇这般的强旅,他们在作战时受伤的反应,是如狮子般狂吼,暴发出的是更加强悍而可怕的战斗力,而普通的军队,就会尽情释放自己的痛苦,从而连累到其他人。阿德金的这支部队,在初次强攻时就遭受重创,尽管也算是联合公国颇有战斗力的部队,还是有许多战士无法承受身体受到巨创的痛苦,大声的呻吟起来。巨弩撕裂阵形,痛苦则撕裂意志,第一波攻击梯队在云翔镇的凶猛强烈攻击下,甚至连对手的边都没碰上,就死伤惨重。 然而进攻的号角却始终在呜呜不停地狂吹,阿德金这个家伙好象全不在意战士们的死伤,要用最原始的人海战术淹没对手。 蓝山峪前窄后宽的特殊地形,为云翔镇的远程集射提供了莫大便利,在这种情况下,大批大批的进攻战士倒在血泊之中。然而第一进攻梯队的牺牲,终究还是为后来队伍的迎上铺平了道路,第二第三梯队的战士疯狂涌上,与云翔镇展开了血腥肉搏。 站在指挥塔上,洪远的目光充满疑惑:“阿德金疯了吗?让他的士兵做这样的殊死冲锋,一旦无法拿下,死伤必定惨重。” 卫夏笑着接口:“我看啊,这家伙是立功心切,被胜利的欲望冲昏了头。” “没错,既无天时,又无地利,仅靠人多就想冲垮我部防线,他们也太过意想天开了。洪将军,我看还是让预备队上去吧,多一些兄弟帮手,咱们就可以少牺牲些战士。”一名属下军官道。 闻听此言,洪远微微皱了下眉头。预备队的存在,是将军们手中用来应付各种变化的底牌,通常是不可轻用的。然而很多时候战场上并没有那所谓的突如其来的变化,更多的时候还是实打实的硬仗,在这种情况下强留预备队,就等于是分散兵力,给敌人以可趁之机。三千预备队,对云翔镇来说不是小数字,面对敌人狂暴汹涌的攻击浪潮,如果能早些派上去,肯定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己方伤亡,同时增加对敌伤害。 “再等等吧。”洪远道。 不知为什么,洪远隐隐觉的有些不安。 阿德金秃鹫伯爵的大名,他早有听闻,这个人虽然打仗凶猛,却也不是无脑匹夫,万一在他凶狠进攻的背后,突然给自己来个什么阴招出来,自己怎么办? 洪远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远方的战火依旧激烈,云翔镇的士兵正与敌人殊死拼杀,被鲜血染红的泥浆四溅,肉块在空中飘扬,敌人的士兵倒下去了,自己的士兵也在倒下,一个又一个士兵在倒下前发出的凄厉呼号,严重刺激着洪远的心灵。 不懂得爱惜士兵的将军,不是一个好将军,洪远的心也在痛。 战场上的选择,有时是如此令人无奈,令人心痛。 “将军!让预备队上吧!”卫夏也忍不住大叫起来。 “是啊将军,让预备队上吧!”一众属下均高呼道。 洪远回头看去,那站立的一排排预备队战士,紧抿双唇,虎视前方战场。虽然他们没有在作战,但是内心中那火热的战意已经被彻底激发。 “好吧。”洪远无奈地点点头。 一名下级军官回身高喊:“兄弟们,跟我来,杀光那帮鬼佬!” “杀!”所有士兵同声大吼。 蓄势已久的战士们,终于开始尽情释放心中的烈焰,扑向眼前的敌人。 。。。。。。。。。。。。。。。。。。。。。。。。。。。。。 “报告伯爵阁下,云翔镇最后的预备队已经分两次全线冲上,正和阿德金的部队打得火热。” 蓝山峪后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凹里,克里斯顿百无聊赖地用手臂枕着头,看着天空。听到传令兵的汇报,他眼皮都不抬一下的问:“战况如何?” “打得很激烈,阿德金已经把手上所有的兵力都放了出去,但看样子他撑不了太久。” “扑!”克里斯顿口中吐出一股轻笑:“那个蠢货,手里有三万人,却拿对方一万人没半点办法,到头来还得靠我们打。” 说着,克里斯顿站了起来:“这样也好,也让阿德金那个蠢货知道一下,真论打仗,他的部队还差得太远了。” 身为曼德教的圣殿武士,圣堂武士队的副队长之一,克里斯顿的确有骄傲的本钱看不起阿德金。 别的不说,仅从他在开战之前,就带人悄悄摸过边防线,来到蓝山峪的后方预做埋伏,就可见其能力。与寞子欧的轻骑突进,飚进如风不同,圣堂武士队都是重甲部队,移动速度缓慢,利阵地战而不利偷袭。要想用这样的部队进行穿插,隐匿,完成轻骑兵所擅长的突袭,其难度远比想象得要大得多。 身为联合公国神圣之锤的斯波卡约,的确是一位天才的战争大师,早在浅水清驱逐曼德教,公然与圣威尔人反目之后,斯波卡约就在第一时间计划好了战争发展的未来走向。他故意以示敌以动,表面看来还在做战争准备,其实暗中却已经向天风帝国内部腹地安插下了钉子。由于圣威尔人是先宣战,后起兵,谁也不会想到,早在宣战之前斯波卡约就给对方来了这么一手。蓝山峪是天风帝国的一道重要门户,过了这里,就是一马平川,圣威尔军可以选择的进攻方向大增。战争中的开门红,历来是非常重要的,它直接关系到战士们的士气,以及对战争胜利的信心。 如果让斯波卡约一战歼灭蓝山峪守军,在天风各路大军来到之前,先一步度过蓝山峪并歼灭敌一镇之兵,那么不仅会己方军威大震,拥有更多的战略选择权,同时也会极大的打击对手的信心。 由于斯波卡约素来是以在战场上凌厉进攻和高超的指挥能力著称,所以谁也没想到,这个家伙今次竟然也来了这么一记阴狠损招。 为了隐秘起见,克里斯顿带进来的人并不多,只有五百重骑,但就是这五百重骑兵,只要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合适的地点,就会给对手带来恐怖的伤害。由于洪远也是在接到命令后急急赶到蓝山峪,他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全面展开对周围地区的搜索行动,阿德金就已经开始了进攻,因此洪远做梦也没想到,在他的后方竟然还有一支数量五百的铁甲重骑兵悄然隐伏在侧。 为了隐秘,这些日子克里斯顿和他的部下也算是吃尽了苦头,不过如今一切都将过去,迎接他们的,将是胜利的荣耀与上帝的赞美。 冰冷的眼神扫过那片杀气***的战场,克里斯顿年轻而英俊的脸庞上浮现出厚重的阴霾。 他是在打量对方的后部防御体系。 由于来得太匆促,云翔镇的很多防御措施并未完善,如壕沟,尖木栅,几乎都是排布在阵线前列,前方战事激烈,连一些大型的作战器械,也全部拉上第一线,后方的防御几乎为零,这对圣堂武士队来说,简直就有着一种面对手无存铁的**的痛快感。 只是可惜了一件事--原本按照斯波卡约的计划,为了防守蓝山峪,翔龙军团至少要派一个军的兵力过来与其对抗,但是没想到津业宏只派了一个镇的兵力。这让克里斯顿有些失望。这场战争,己方赢固然是赢定了,但是如此一来,战果也就有限。否则要是能一次消灭敌人一个军的战力,那么对天风人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看来,只能先拿他们做开胃菜了。后面的大餐还有得吃呢。”克里斯顿冷冷道:“命令部队,准备出击。” 所有的圣堂武士纷纷跃上战马,克里斯顿举起十字阔剑仰天长嚣道:“仁慈的父在天上看着我们,在他的庇佑下,我们将迎来的将是无数个胜利!杀光异教徒!” “杀光异教徒!上帝与我们同在!”所有的圣堂武士同时狂声呐喊。 。。。。。。。。。。。。。。。。。。。。。。。。。。。。。。。 烟尘乍起,硝烟弥漫,隆隆的铁蹄声响彻在云翔镇的后方,惊得人忍不住要回首张望。 飘扬的红蓝白三色旗下,一列铁甲重骑,头顶覆面铁盔,手持超长骑枪,黑色盔甲连人带马一起包裹,只露出一双双阴冷冰寒充满杀意的双眼,甚至在肩头还突出数根粗短的尖刺,长披风拖出一道道死亡旋风,汹涌而至。 “圣堂武士!是圣堂武士!”有人惊愕出声。 做为圣威尔最强战力的体现,这种骑在马上的铁皮罐头一旦正面作战,其杀伤力强大的惊人。 洪远愕然回首,那彪刚猛铁骑的雄风彻底震慑了他的心神。 “防御!回兵防御!”洪远奋力嘶喊。 然而已经缠战在一起的部队,岂是说分就可以分开的。背部受袭,历来是作战大忌,凡遭此命运者,几乎无一例外是败亡下场。能在这种情况下翻盘的,无一不是人中英杰,天下名将。如浅水清,就是用八千鹰扬死士死死抵住寞子欧的鬼骑兵,才换来的胜利,但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 而在这里,无论是洪远本人,还是云翔镇的自身素质,都不可能和浅水清及他的铁血镇相提并论。 这一刻,举目都是无边的烟尘,耳际充满恐怖的呐喊,脚底更传来隆隆的微颤,圣堂武士人尚未至,带来的死亡威压却已经先一步席卷了整个战场,于其相反,原本杀得疲累不堪的圣威尔部队同时发出胜利的欢呼,攻势在一刹那间陡然增强。 下一刻,圣堂武士队恕忽冲至,在克里斯顿的指挥下,顿时爆发出强大至恐怖的破坏力。他们横冲直撞,仿佛一辆重型碾压机,将云翔镇的防御阵形冲击得支离破碎,铁矛所到之处,血雨腥风,哀号连连。 凄迷的风激荡出血雾斑斓的色彩,洪远近乎麻木地看向四周,身后的战士们正在撕扯着变调的嗓子狂吼着,从他们那扭曲变形的嗓音中,他甚至可以听出他们内心不断膨胀的恐惧和惊栗。 十余道流电飞闪而过,那是圣堂武士们的骑枪深深地没入一位年轻的战士体内,四周腾起的一片凄冷血雾,将他摇坠的身影淹没,在那一声高昂嘶痛的怒吼中,那名战士不甘的倒下,双目圆秃,眼望着无数骑兵从他的头颅踏过。 “挡住!挡住他们!”洪远狂啸,可是就连他自己也知道,他们挡不住了。 蓝山峪必失,云翔镇必灭,天风帝国与圣威尔人之间的第一场交锋,注定了以失败而告终。 然而那一刻,身为战士心中的血性勃发,洪远大叫狂喊:“兄弟们!别忘记我们是天风军人!身为军人,我们的使命就是战死沙场!!!” “战死沙场!!!”所有云翔镇战士同声大吼。 凡是还有一口气的战士,在这刻纷纷不顾伤痛扑向敌人,就使死,也要拉一个敌人下水。 沉重的铁骑重重撞击在一名战士的胸膛上,将他撞得跌飞出去,那骑士正欲上再补一枪,却发现马腿已经被一名战士死死抱住。 扑,铁矛插透那战士的胸膛,那战士喷吐出大口的鲜血,却缓缓举起手中的战刀,由下而上,将战刀深深捅进了马腹之中。 战马惨呼着跌倒,被摔下来的骑士一时间由于身上厚重的铠甲而爬不起身,数名身负重伤的天风军人同时扑了上来,掀开那覆面的铁盔,硬是用拳头将那骑士的整张脸都打得凹陷进去。 卫夏手持一把大砍刀,左右挥舞着,将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原本刀枪难入的厚重铠甲,在他疯狂的舞动中竟不堪折磨。一记凶狠的劈刀斩下,竟硬是将一名圣堂武士的铁甲劈开,击落马下。在他的周围,被他放倒的尸体足有十多具,就象一道小小的血肉围墙将自己紧紧包裹其中。这位人屠子杀性越发兴起,直到一名阴险的骑士从侧后方将骑捅进他的腰际,才彻底终结了他的生命。 尽管云翔镇的战士已经奋死拼杀,但是他们终究无法改变注定了的败局。尽管突击的圣堂武士遭遇了对手顽强的抵抗,但在他们尽情的肆虐和破坏下,防线却开始失守,阻敌部队战力大减,前方的圣威尔军开始越来越多的进入内部战场。 原来的防御线被撕开一道又一道大缺口,洪远甚至能看见那如潮水般涌进来的士兵已经近到几乎就在他的眼前。 他知道,他终于即将迎来身为一个军人最后的结局。 那一刻,他凄然一笑,挥舞着战刀如一头真正的雄狮,冲入敌军群中,大开大阂,掀起一片死亡风潮,鲜血四处激扬,将他的满头金发染成一片血红,仿佛一只勇猛的血狮,吓得面对他的敌人连连后退。对这凶猛而强大的对手,敌人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与照顾,多达二十余支长铁矛同时刺向他的身体,三十余支利箭划破长空,生生将他扎成了一只大刺猬! 风暴乍歇,混身的血洞如筛子般不停地漏着血,直到鲜血流尽。那颗雄狮般的头颅上,圆睁的铜铃双眼才渐渐失去生命的光辉,倒在了这漫漫风烟之中。 。。。。。。。。。。。。。。。。。。。。。。。 天风历110年,4月28日,云翔镇与敌大战,遭圣堂武士队背后突袭,全镇一万四千人全灭,镇督洪远战死沙场! 天风帝国与圣威尔人之间的第一场战斗,以惨败收场。 第六章 海上大运兵(1) 天风历5月6日,斯波卡约带着他的主力大军终于全面杀过蓝山峪,在这一带竖起了联合公国的三色旗。 打下蓝山峪后,阿德金和克里斯顿马不停蹄地率领部下兵员开始强攻平州,所幸的是平州守将骁勇善战,率领部下顽强抵抗,勉强保住平州不失,但是济阳却在斯波卡约的大军强攻下失守。5月12日,天风帝国三大主力军团来到沙州,这里位于南湾河以南,距离蓝山峪一百二十里路程,快马一天即可到,与济阳则是遥相对峙。斯波卡约的大军终于停下进攻脚步,与三大军团正军对垒。 这场对垒,标志着联军入侵的正式开始,同时也标志着这场战争的全面打响。 首先有所反应的,就是麦加人。 南下王塔兰亲率六十万大军对雪风军团与鹰扬军团发动了恶浪河战役。 云风舞与云岚凭借恶浪河天险,死死抵住麦加军的进攻,与此同时,苍野望也开始再度调兵谴将,向恶浪河一带派赴增援。然而南下王不愧是与斯波卡约齐名的麦加战将,于5月12日秘密派出一支部队,前往恶浪河下游,在距雪风军团驻地八十里外的地方,以两百死士为首,在付出九十余条生命的代价后,成功泅渡号称恶浪河第一险滩的鬼王滩,偷袭边关哨所,并于一夜间拉起一条拦江大索,制板为桥。次日凌晨,麦加大军开始全面从此地抢滩登陆,一边登陆一边加紧制造水上浮桥,在付出巨大损失代价后,终于成功于鬼王滩渡过三万部队,并在当日夜配合上游主攻击部队发动了对雪风军团的突袭。 所幸的是,云风舞在离岸通讯上颇有一些独到之处。鬼王滩哨所一日夜不见动静,立知有问题,及时派出了部队加以阻隔,才避免了腹背受敌的厄运,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面对麦加大军的渡河强攻,云风舞却再无法抵挡,被迫领着雪风军团与鹰扬军团后撤,全面退出恶浪河一线。 蓝山峪和恶浪河两战,天风帝国先后失去两大重要关隘,使得大陆各地纷纷开始**不安起来。 幸灾乐祸有者,居心不良者有之,趁火打劫者有之,试图乱中取胜,渔翁得利者亦有之。 对这场战争首先做出表态的,就是如今已甘为属国的惊虹,在浅水清的授意下,梁锦本人亲自发布通告:声称圣威尔与麦加联合攻打天风帝国,是为不义之战,望三国能平息愤怒,消弭战火,还百姓一个美好家园。为天下苍生计,勿要再起战端。 热闹总是赶着的趟的来,这则通告本身原本并不令人奇怪,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多少有些耐人寻味了。 首先就是浅水清本人郑重发表了一则声明,声明中除了指责两国联军发动战争的行为属于“不正当”之外,同时还假惺惺地劝对方罢战休兵,力陈和平对大陆安全的重要性,建议大家有什么矛盾大可以放在谈判桌上解决,不必如此动刀动枪,伤筋动骨,他老人家本身是爱好和平之人,绝不忍看天下苍生生灵涂炭,因此力主以和为贵等等,充分表达了浅水清他老人家对和平生活的美好向往。 不过最重要的是,浅水清在声明中说了这样一句话:“除非必要,否则将不会参与三国征战。” 这句话说得就大有学问了。 什么叫“除非必要”?除非必要,否则将不参与三国征战,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个以一支孤旅,屡创奇功,两灭敌国的战神将军浅水清将不会轻易卷入到这场战争中来? 他到底是真的如声明中所言已经厌倦战争了?还是如他所述,是为天下黎民着想,还是又在憋着什么别的坏主意? 没人知道。 不过除了来自惊虹的这两则通告外,还有几份通告,同样颇为令人玩味。 5月18日,远在西蚩大帝国的帝国大元帅格龙特沙库而伦正式发布一则声明,声称圣威尔联合公国和麦加联合军对天风帝国发起的战争是为侵略行为,若天风苍野望愿意,他愿意亲领草原百万游牧联军,踏出血浴高原,前往中央大陆,帮助天风帝国一起并肩作战。 这份通告一出,全大陆都慌了手脚。 首先就是圣威尔人发表严重声明,声称天风帝国与草原豺狼相互勾结,图谋大陆。接着是麦加人做了类似的宣布,号召全大陆团结起来,共抗强敌。 格龙特的一纸声明,一下子就给了两位出师无名的统帅一个大义名分----他们是在消灭一个与草原蛮族秘密勾结起来的邪恶帝国,是在为正义与胜利而战斗! 随着格龙特与圣威尔麦加的通告宣言先后出世,天风帝国一下子成为了大陆的中心。 枫,丘,黎,亚提,中央各小国和独立区域,纷纷发表声明,痛斥天风人为虎作伥,祸害大陆,并对圣麦联合军发布了支持宣言,同时表示,如有必要,将会采取实际行动支持两国联军。 这下苍野望可急了,格龙特这一手拉敌下水的毒计用得太过阴损,一下子就将天风帝国绑到了草原战车上。整个观澜大陆,从未曾忘记过当年的沙思汗给过他们的铁与血的教训。只要一听到草原人要有什么动静,都会吓得纷纷联合自保。可是这一次,由于天风帝国超快速的扩张,再加上浅水清背后的推波助澜,一下子就把个天风帝国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的位置,完全成就了旺赞丞相的设想,竖立起了一个新的标靶,引走了大陆注意力。 在这种情况下,苍野望被迫再次向浅水清求助,希望浅水清能领惊虹兵帮助天风帝国摆脱危机,至少不能让枫,黎等国卷入战事之中。否则天风帝国以一对二已是吃力,再加上几个国家来打的话,只怕真要遭受亡国灭种的命运了--格龙特嘴少说得好听,真要他出兵帮忙,只怕直接就把天风帝国一起给扫了。 苍野望这一求助,浅水清可得意了。前线战局不利,大陆周边风云变幻,天风帝国一夜间陷入了四面喊打的尴尬局面,他浅水清要不趁此机会为自己多捞些好处,那也就枉费了这一年来用得那许多心机了。 浅水清自然不希望天风帝国完蛋,却也不希望被苍野望当枪使,苍野望对浅水清却是又忌又怕,无可奈何。打心眼里来说,他其实是知道浅水清不是那种想造反做皇帝的人的,只要一天有云霓在,有云风舞在,浅水清都不可能以伤害自己心爱的人和她心爱的父兄为代价去造反,但是同样的,苍澜所做的一切,又使两个人的关系蒙上重重阴影,无法再彼此信任。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揣摩局势,如何做出一定程度的退让,如何能让双方继续保持一点基本信任,如何能既发挥对方的能力,又不使其可威胁到自己,如何可以同心协力帮助帝国共渡难关,就成了两个人共同需要考虑的问题。于是乎,在这种情况下君臣双方开始文绉绉地咬文嚼字,**裸地敲诈威胁,开始了又一轮无比艰辛的谈判。两边各有倚恃,又各有顾忌,彼此都想相信对方,又不得为自己增加些可安身立命的筹码。 而在这段时间里,圣威尔军在斯波卡约的率领下,已经与天风帝国三大主力军团先后干了数仗,双方各有胜负。斯波卡约固然是联合公国的神圣之锤,季狂龙同样是天风三狂之一,沙场老将,名气也不是拾来的。然而当圣威尔军的进攻步伐停滞不前时,麦加六十万大军的进攻却在逐渐加速,在越过恶浪河后,开始一路向着苍天城进发。 云风舞云岚父子领着两大军团且战且退,步步为营,奈何兵力悬殊太大,终究渐失阵线,南下王塔兰一路所向,兵锋直指苍天城。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苍野望终于对浅水清做出了一个重大让步----卫国战争结束之后,由浅水清正式出任暴风军团主帅,清敏公主下嫁,但依惊虹规矩,驸马照样领军。同时,在卫国战争胜利之后,凡是浅水清所打下的领土,只要不是原天风所属,可由浅水清得其半数。 在获得浅水清的同意之后,苍野望第一时间将止水军团二十万部队全线拉上,终于帮助云风舞顶住了麦加军的进攻步伐。 此时,已经是110年7月末了。 大陆战争已进行了整整三个月。 。。。。。。。。。。。。。。。。。。。。。。。。。。。。。。。。 “看!水清,那条河!”一把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茫茫草原上。 那是云霓惊喜的呼叫。 远方的大河,迤俪蜿蜒于大草原上,那一片洁净的蓝天白云下,各种生物在自由地奔跑飞翔。 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还能和云霓一起携手奔驰在丰饶草原,曾经的誓言还历历在耳,世界却已是沧海桑田。 是的,浅水清带着云霓又回到了那个他们曾经流浪落难的草原上,在这里,他们遵循着曾经的足迹,寻找那旧日的回忆。 如果不是那次的流落草原,浅水清也许永远不会有今天,如果不是那一次的落难相逢,他也许永远不会有这样一个心爱的女人。就是在这里,他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得到了自己的天下第一良马,同时也拨洒下了理想的种子,并对其辛勤培育,直到收获成果。 如今,浅水清已经是一位名震天下的战神大将,他人提起这个名字,总要先颤抖几下,然后再翘起大拇指说一声好,可是内心深处,他却总感觉有几分迷茫,几分惆怅。 曾经的铁血兄弟,如今大都已经去了暴风军团,各自成为统兵大将,他费尽辛苦,用尽心机,换来的却是一份别离的伤感,如今回到这里,遥想当初,又怎能不多几份感慨? “飞雪,你看见了吗?你又回到你的故乡了。”浅水清搂着爱马的脖颈温柔道:“是不是有些想你的那些兄弟了?还是想念某匹母马了?该死的我竟然忘了,以你现在的年纪,也该找个媳妇成家了吧?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后代了。” 云霓轻捂着嘴笑了起来:“死相,飞雪才不象你那么色呢?” 浅水清笑问:“我很色吗?昨天不知道是谁,缠着我怎么都不肯放手呢。” 云霓脸一红,轻扭浅水清一下,转过头去不理他。 回首身后,浩荡长野下,数以万计的士兵如一条蜿蜒长龙尾随于后。 孤远影,寞子欧,许瑞中,何双翔等寒风关重将皆在各处指挥大军行进。 “再有两天的时间,就到莫楞石林了,那里是熊族武士的地盘。过了石林之后,翻过云岭,走过一片大荒原,我们就能到蓝翎海岸了。”与云霓调笑过后,浅水清回过头来向众人道。 蓝翎海岸,是天风最东端的一处出海口,那里如今被一群当地的土人占据,属于三不管的地带。尽管没有建立起国家,但是由于周边地形险要,且资源缺乏,因此天风人从未将触手伸向此地。其实天风人本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内陆国,毕竟他们的最东端就是大海,但是封建历史上重陆轻海的传统,使他们并不在意出海口的建立。 这主要是因为,在当时的大陆文化中,世界仅此一块土地的概念几乎是根深蒂固的,绝少有人想过要去大海以外的地方寻找那天的尽头。大陆上的国家尚未统一,又有谁会去花费那个力气到处漂泊呢?事实上,在内陆争霸战中,海军的强大与否,的确不具备太大意义。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海上力量强盛的涯国,止水,都市联盟等地,由于其陆地战能力的薄弱,在整个大陆的地位都显得极其弱小。最终的结果就是止水被灭,涯国以依附他人而生存,都市联盟则干脆走向了以赚钱为主的纯商业体系,在政治和军事上,都以他国为依赖目标。 落后的生产条件,是人们忽视海军的根本原因,这与智商无关,只和当时的劳动生产力有关。 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原因,才使得天风帝国明明有机会获得一片海岸,并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出海口和海军,却最终放弃了那片领土,任其自生自灭。 不过对浅水清来说,这一切就不一样了。早在去年康州郊外和赤风婉的那番对话之后,浅水清就已经做好了全盘准备。 他命令楚鑫林以开辟海上贸易为名义,暗地里带领止水水军,从海路进入了蓝翎海岸,在驱逐了当地的土著之后,在那里建立起了一个临时秘密港口。 这个秘密港口,正是浅水清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谁也不会想到,一向都是在陆地上逞威的浅水清,这一次会带着他的部队,做一次海上远航,完成一次观澜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进攻壮举。 当全大陆还都在以为天风帝国要防守联军入侵的时候,浅水清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进攻,进攻,再进攻! 第七章 海上大运兵(2) 蓝翎海岸。 曾经的不毛之地,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其实正在悄然发生着巨大变化。 最显眼的变化就是这一带已经在有心人的经营下变成了一个硕大的出海口。 楚鑫林的确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人,在他的秘密安排和苦心经营中,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具有相当防卫能力的海港,尽管由于时间较短,许多设施尚未来得及完工,但是让一支庞大的船队做短时间的停留驻靠,做资源补充,同时进行一定程度的周边防御等基本功能却已完善。码头区、造船场、宿营区、农业区、警戒区、仓库、海防设施等一系列房舍、设施,纷纷上马动工,有的已经完成,有的依然在热火朝天的施工中。 当大陆中央的争霸战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刻,谁也没想到浅水清会把他的手伸到这块不毛之地,建立起这样一个秘密海运基地出来,而在这番海岛建设中,有两点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一:楚鑫林不仅在扩大码头区,增加船只泊位,最重要的是他还在修建船厂,用于建造船只,毫无疑问这是浅水清的要求。二,整个海岸线的住房设施完全是按照标准的军营规格进行设计施工,除了栉比鳞次的营房外,演兵场、马厩、畜栏、军用仓库等附属设施也种类齐全,布局规整,同时楚鑫林还在不断加派人手开垦荒林,很显然,楚鑫林在做的,不是单纯建立一个出海基地,而是完全按照建设一个城市的格局在进行。 可以说,浅水清选在这里建造城市,内心深处有的是一份庞大的计划和勃勃的野心。这里是一片温暖而适合航运的海域。既不像家乡周围的海洋那样严寒刺骨,也不像西大陆很多海域那样浊浪滔天。在这里建立起的港口将会是质地优良的不冻港,可以长年发挥海上贸易线作用。 此外,由于这里位于大陆东部,地处中端,转口贸易发达,商船往来众多。以往的海上贸易必须走止水的迹象,在这个港口建成之后,必定会得到大大的改观。从政治上讲,它是天风帝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属于自己的出海口,从经济上讲,它通过大大缩短海运历程而大大降低运输成本,进一步增加贸易利润,从军事上讲,它存在的隐秘性,使得没有人会想象得到,将会有一支部队,通过这片海岸完成一个军事上史无前例的海上运输大壮举。 由于传统观念的根深蒂固,即使天才若格龙特沙库而伦这样的人物,也不会意识到未来战争里,海军的重要性到底有多大意义。但是对浅水清来说,还在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要想在未来大陆争霸战中拥有一定的先手之利,那么海军优势就势必要建立起来。只有拥有强大的海军,海面才会成为帝国水师肆意戏耍的浴缸,漫长海岸线的任何一处海滩,他们可以随时随地,从容不迫地登陆,威胁敌军的后方。 止水在望天港一带,拥有大量的商船,渔船和运输船,这些船只在以往不受重视,但在浅水清的手中,它们却成为克敌制胜的重要砝码。通过这些船只,浅水清可以将大量兵力快速投放到指定攻击区域,实施猛烈的侧后打击。面对近百公里的海岸线,面对数百公里的漫长海岸线,任何一个缺乏水上优势的敌人,在面对这种打击时几乎都是防不胜防的。 此外,海上运输远比陆地运输更加节省运力,拥有强大海上输送能力的队伍,在先天上就占据了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局面。一击不中,扬帆远遁,飘摇百里,换地登陆,打起仗来可以说是如有神助,神出鬼没。。。。。。。 面对这许多好处,向来喜欢在战争中抢占主导地位的浅水清若肯错过,那才真正叫傻子了。 当初在苍天城,浅水清费尽心机也要让楚鑫林成为鍪海群总督,为的就是这一刻。他不需要楚鑫林为他做别的什么,只有这一桩,是楚鑫林必须做好的。这些年来,楚鑫林苦心经营,可以说大部分的钱都秘密投入到了这片海岸中去,花费的金钱那是数都数不清了,尽管尚未到大功告成的地步,但至少已经拥有了一支象样的船队,而这里也已经成为可供十万人栖宿,休息,及完成训练的好地方。 大量的止水水兵被派驻在此地,除了担任水手,轮机手,船长等重要职务外,最重要的就是带领船队熟悉附近海域,清剿海盗,同时做好一切出行的准备。 天风历110年8月5日,绸缪已久的准备工作终于在这刻派上了用场。横穿丰饶草原,来到这一片曾经的不毛之地的大批士兵终于出现在这片土地上,那一刻,所有人都为眼前壮观的一幕惊呆了。 到处都是繁忙的工人在忙碌着,海面上停泊着数以百计的大型海船,十数艘军舰在海面上趾高气扬地巡视,一丝不苟地履行着安全防护的责任,平地而起的楼舍房屋,仿佛是魔术师用双手变出来的,看得人啧啧称奇。。。。。。。。。。 “真难以想象,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兴建的港口,在此之前,竟无一人知晓它的存在。”孤远影愕然地发出以上惊叹。 寞子欧则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大将军谋而后动,蓄势待发,子欧佩服。” 浅水清呵呵笑了起来:“好了,马屁就不用对我拍了,其实我也不过是让鑫林早做准备,为将来我们的海上进攻力量做些准备,但我也没想到,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里弄得如此有声有色。要佩服,还是佩服鑫林吧。” 大军的来到,同样也引起了当地建设的民众的注意。很快,一飚人马就从繁杂的建设区中奔了出来,为首的正是楚鑫林之子楚英。当年的白马小将,如今已经代其父成为主管这一带的全权负责人,身边还跟了几个老头,估计是专门负责基地建设的专业人才。 “楚英见过大将军!”远远地见到浅水清,楚英下马叩安。 “起来吧。”浅水清淡淡道。顺便也为几位互相引荐了一下。孤远影与寞子欧惊虹四杰的大名,楚英也早有听说,这刻几个年轻人相见,分外客气一些。提到楚英身边的几位老人,楚英道:“这几位都是止水。。。啊,鍪海群最出名的造船大师,父亲特意请他们来帮助我们建造船坞,并按大将军的意思,将各项准备都已办妥。” 对于楚英的口误,浅水清并不在意,只是问道:“咱们现在有多少船?” “楼船二十艘,每船可装丁五百,普通船只一百三十艘,平均每船可装二百到三百人。护卫舰船八十艘,不过不适宜远海航行,只能近海作战。”回答的是楚英身边的一位老人。 对于这个回答,浅水清微微皱了下眉头:“我带来了八万人,这批船却装不下。” “船只建造,从来非一蹴而就之事。大型楼船,没有个三五十年根本无法成事。实际上现有的楼船大都已腐朽不堪,只是勉强能用而已。止水经历多年战事,水上力量早不如往年强盛。浅将军虽提前让我们做准备,奈何时间依然太短。我们只能尽量搜集一些渔船进行改装,然后便匆匆下水,为避免隐患,很多船就算造了出来,也不敢轻易使用。八万大军要想一次性度过这蓝翎海,任务繁重。除非再给我们至少两年时间,否则没法完成任务。”说话的,是一个叫冯君成的人,止水最出色的水力工程与船只建造大师。 “我到是等得了,可帝国等不了。两大联军已经发力,前线战局堪忧,若我等再不出力为帝国排忧解难,只怕陛下就真要动怒了。”浅水清冷冷道。尽管来之前,浅水清就知道若想依靠这里将所有部队一次性运过大海有着极大困难,可他依然没想到数额相差会如此大。目前的船舰运输能力,差不多只能运送一半人过去。海上往来费时,一个来回至少要折腾几个月的时间,总不能运了一半人过去后,在敌人的土地上等上几个月? 这简直是莫大的玩笑。 “可不可以再征调一些民船?”寞子欧问。 楚英等人立刻面露难色:“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民船无论在速度,载重,还有远航性能上都比不上真正的运兵船。民船一般都是用来捕渔,大多数都是近海行动,船上所能带的物资甚少,若再携带大量士兵,在风高浪急的海上根本就走不了多远。到是少量远航商船可以,但是凡拥有商船者,在国内皆为有家有业的大户,轻易不可触怒。最重要的是,海上大迂回的战略行动必须完全保密,一旦大肆搜掠民船商船,牵连太广,惊动太大,只怕会走漏风声,一旦让敌方事先知晓,后果堪虞。”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面露难色。离楚有些气呼呼地道:“战事已起,浅将军算无遗策,可你们到好,竟然连船只准备都未能完成,实在是有负重任。” 这话可激起了某些人的不满,冯君成第一个跳出来叫道:“你们这些做将军的,只知道下达命令,却不知我们要完成这些任务有多困难。你们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造船。” 浅水清眉头一挑:“哦?那你到是说说造船是怎么回事?” “造船在一般情况下是先造一个小的船模,在水池中检验其航速、浮力、推进系统的协调度、倾侧极限点等各方面的综合效能。取得满意的结果后,再将其拆开,形成各类线条和几何形状,并按比例放大,造出符合要求的船体构件,然后拼装在一起,形成一艘新式舰船。这艘新船必须经一定时间的检验合格,并进行调整后,才能定型,进行批量生产。” “造船要运用到很多数学、几何学、力学、材料学等诸多方面的知识,需要很高的工艺水平,更要有实验精神和承受失败的勇气。此外,航海的软性因素,比如导航技术等,也非常关键。船再大再坚固,也敌不过海洋的力量。在暴风海啸面前,什么船都会像玩具一样被撕碎,而走错了方向,偏离了航道,那更是意味着死亡。” “导航技术需要涉及天文学、地理学、水文学、气候预测、测量学等多方面的基础理论支援,需要使用观象仪、量角器、六分仪、罗盘、星历表、校正仪等许多精密仪器,需要对各海域的水深、风向、浪高变化、海潮起伏规律等做详细记录,才能确定出合适的航线,并帮助船只定位和矫正航向。这方面,其实要属涯国最为出色。他们有属于自己的航海学院,召集了一大批学者、退役海军军官、有经验的船长、水手、绘图员、导航员等,进行理论探讨和技术开发,对各周边海域的情况作了系统的初步数据采集和分析。可以说,这方面,涯国走在了我们所有人的前面,而我止水,长年以来都是近海游弋,极少超大船只的建造经验,大规模海上运兵的历史更是从未有过,不但比不上涯国,就连都市联盟的商船的运力都比我们强。” “在这种情况下,要我们在短时间内造出可供八万大军一次性穿越大海的船只,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这一年多来,楚将军带领大家日夜赶工,不断制造,修复,改造各类船只,也只能勉强达到五万人左右的运输标准。可再要这样下去,就算再过两年,我们也未必能完成十万人以上的海上运输力量。大将军的作战计划虽然精彩,可也需要属下有执行能力方可,目前的条件下,我冯君成自认无能完成此任务!” 冯君成一口气滔滔不绝地将自己这一年多来吃的苦都倾吐出来,显然是心有怨愤,充满不甘,也难怪他敢面对手掌生杀大权的将军们如此硬顶了。 听到造船一事如此复杂,一群习惯了在陆地上纵横驰骋的将军们也有些目瞪口呆,就连浅水清都不得不苦笑一番。只是海上大迂回战略是他攻打麦加的核心战略,是他为自己争取未来和苍野望分庭抗礼的重要砝码,纵算有再大的困难,也必须去面对,去克服,去解决。 下一刻,浅水清沉声道:“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起用第二计划了。” 第二计划?所有人都为之一楞,不明白浅水清所谓的第二计划到底又有什么含义。 第八章 海上大运兵(3) 飞鱼号就象一条真正的飞鱼,在海面上乘风破浪地高速行进着,在海面上划出一条乳白色的波浪,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勇往直前。 疤脸加舍尔就象一只穷凶极恶的海狼,站在船头大声咆哮着:“快一点!兔崽子们!如果不能在日落之前赶到地方,我就扒了你们的皮,统统扔进海里喂鲨鱼!” 水手们摇桨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飞鱼号一路领航,在它的身后,还有四条格日桑急风快船,如众星拱月般紧紧跟随。 自从中央大陆战争连绵不断,格日桑海盗的名气便随着各国海军对他们的控制力的衰减而越发嚣张起来。正如莫楞族人成为马匪的代名词一样,格日桑成为海盗的代名词。与前者不同的是,莫楞马匪在天风帝国的打压下,生存空间日益缩小,处于苟延残喘的生活状态,而格日桑海盗群体却在日益壮大,隐隐有自成一国的气势。 格日桑海盗本身曾经是生活在陆地上的一个半开化民族,与莫楞族一样,同样是最早期的族群后代。莫楞族的分支发展成梁人与熊族两个极端,出现了文明与野性两个不同的走向,格日桑人却完全遵循一条路线坚定不移的发展下去----那就是强大与自由。 最早期的格日桑海盗,其实与莫楞人一样,是在遭遇了巨大的外敌挑战后落败逃亡时产生的。新兴的民族总是比旧有民族更具备时代性,更庞大,更智慧,也更具力量,他们占领了格日桑曾经的土地,统治了那里,建立起新的国度,生存压力在后推动,财富**在前牵引,落难天涯的格日桑人在逃亡到海上后,展开了向大海索取生存资源的斗争。 随着社会科技的日益变迁,海上贸易的逐渐兴盛,格日桑海盗们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好做,族群因此而壮大,新的种族风格形成,格日桑人飚悍,勇猛,强大而不畏死亡。他们不但敢于劫掠商船,甚至敢于在必要时向国家海军发起进攻。包括麦加,止水,都市联盟等国在内的海军都吃过他们的苦头。 这些格日桑海盗个个都是身躯伟岸,力大无比的汉子,他们经常要和恶劣的天气,残酷的生存环境以及各种凶险的猛兽做斗争。严酷的生存条件和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促使格日桑的每一个人都象野兽般生存。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和自身强悍的身体素质,是海盗们赖以生存和自由来去的最大凭依,依仗他们发明的快船,他们纵横大海,将这里变成自家的游泳池,肆意来去。 别看这帮野蛮人平时书读得不多,他们在造船艺术上的能力却是相当强大的。要说到制造大船,具备更加出色的远航能力的超级大楼船和大战舰,他们比不上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经验的涯国人,可是在制造轻便,快捷,来去如飞的快船上,全大陆都得向格日桑人学习。 事物的发展永远来源于需要,做为海盗,最重要的能力就是船只的轻便性与快速性,打得过就上去抢,打不过就仗着船快逃之夭夭,至于面子不面子的事,这不是海盗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因此千百年来,格日桑海盗一直致力于快船的研究与发展技术。如今的格日桑急风快船,已经成功突破了船只制造在速度方面的极限性,将人工动力的船只速度发展到了及至。这种快船以其流线形的完美设计和质地轻盈耐腐蚀的特种木材称绝大陆,再配上手工织就的精巧海帆--那是格日桑女人的杰作,还有那拥有精湛工艺的船舵----舵叶长而直,舵柄按直角装进舵头的槽里,使得整艘快船可以依仗其小巧的体积和流畅的线条,能灵活地利用风力在海上航行并达到最快速度。虽然因此而局限了船只的装载能力,但是足够的船只可以弥补装载量的不足。 根据涯国人的统计,仅是蓝翎海域一带,就有多达上千艘格日桑海盗船如鲨鱼般到处游弋,四处寻找可以下口的目标。每年被格日桑海盗劫掠的商人,其贸易量大约占海上贸易总额的百分之十左右。这是一个骇人听闻的速度,意味着海上贸易船只中,每十艘船就必定会有一艘船遭遇格日桑海盗的洗劫。 还好格日桑海盗虽然平时凶悍,但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规矩----除非对方做出反抗,并导致己方人数伤亡,否则不会轻易下手杀死对方。长年的海上生涯,使得格日桑海盗明白一件事----别干杀鸡取卵的蠢事,更别让自己控制下的海域成为一片商旅绝迹的死海。 当然,挟持人质,要求赎金这类买卖他们是常干的。 今天,疤脸加舍尔就是得了消息,说是蓝翎海岸一带有两艘商船正满载着黄金,香料,珠宝和一批贵族商人试图前往都市联盟。 这让加舍尔兴奋不已----好久没碰上这样的大买卖了。 对于给他提供信息的线人,加舍尔还是比较相信的。尽管海盗们长期在海上讨生活,可是对陆地同样关注。很多日常的生活用品依然需要从陆地购买。因此大凡海盗,哪怕是长期生活在偏僻荒岛上的海盗,也必定有一两个在陆地上帮助销赃和购买日用品的商人为其做线人,当然,付出的酬劳就是他们的商船不会遭遇任何海盗的洗劫。 给加舍尔提供信息的,是天风帝国的一个老商贾,和加舍尔已经建立了长达十年的联系。 “兄弟们,都给老子加把劲,这一趟可是大买卖,干下了这一票,老子给你们半个月假期,都上岸玩个痛快去!”加舍尔站在船头,豪情万丈的呼叫。 “嗷!”一群海上悍匪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放声狂嚣。 远方的海平面上,两艘大商船正扬帆航行。远远望去,商船的吃水极深,显然是盛满了物资。一些水手正在甲板上忙碌地工作,浑然不知危险的降临。 当挂着黑白骷髅旗的五艘急风快船出现在商船水手的眼中时,惊慌的呼叫顺着海风此起彼伏地传来。两艘原本迎头而来的商船开始转舵,降帆,试图以最快速度掉转方向,离开这片海域,逃离海盗的追杀。然而负重过甚的商船在速度上根本无法和格日桑快船相提并论,飞鱼号如离了弦的箭一般飞速强冲对手,距离在不停地拉近中。 。。。。。。。。。。。。。。。。。。。。。。。。。。。。。。。。。。。。。。 五艘急风船就象一只伸开的利爪,向着商船狠狠伸去。 尽管商船看上去比快船大上许多,但是长期的海上作战生涯,使海盗们早就有了一套独特的以小搏大的本领。快船虽小,但是各种攻击设施和攻击手段颇为齐全。 格日桑海盗人手配备一个海飞龙,通过这种特制钩索,海盗们可以自由行动,上下攀附。依仗快船的迅捷优势,格日桑海盗船最爱做的就是直接驱使快船逼近大船,然后利用钩索,口衔钢刀,攀附上船,进行接衔战。 如果碰上的是那些有着一定防卫力量的商船,格日桑海盗会先使用火流星瘫痪其船只移动力。这种火流星是海战常用的武器,用特制的木料做成,中空塞有易燃物品,火流星上还带有倒钩,一旦被掷到对方的风帆上会立刻起火燃烧。没有了帆的船,就等于没有了腿,只能任敌宰割。 至于那些有护卫舰的商船,则干脆利用他们最凶悍的武器----撞角。每一艘海盗船的船首都装有巨型铁制撞角,可以从目标船的侧腹将船只撞开一个大洞。这种撞角一般撞上敌船后会自动脱落,以避免己方船只与敌船纠缠。遭遇撞角攻击的船只,鲜少能有幸存。一旦碰上大股海盗群,就算是涯国特有的铁甲护卫舰,被几十个撞角轮番冲撞,也只有覆灭的命运。 此刻加舍尔攻击的这两艘商船,其防卫程度还够不上格日桑海盗们使用撞角的地步,他们连火流星都省了,在轻巧地操控船只躲过那几只虚弱无力的箭后,直接沿着商船的两侧擦身而过。在擦过商船的同时,两侧各数十支海飞龙已经同时搭上了商船。数十道人影腾空而起,发出“吼吼哈哈”的张狂笑声,抓住绳索就向船上攀去,速度奇快无比。 两艘商船同时遭遇攻击,最后一条船则在巡逻游弋,防止船上的人有什么过激的反抗行为。 一名全身上下都长着浓厚黑毛的海盗落到船上,嚣张狂笑道:“哈哈,老子发财啦!!!” 紧接着是无数名海盗纷纷落到船上,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兴奋的大喊大叫。加舍尔跳下来时,得意地狂吼道:“格日桑的汉子们过来做买卖了,有听话的就能活下来,敢反抗的统统扔到海里喂鲨鱼!” 所有水手同时向着底舱低奔去,就象是吓坏了一般,转眼间甲板上竟空荡荡再无一人。 “妈的,一群胆小鬼,去几个人把他们救出来。”加舍尔大叫道,然后又吩咐几个手下去打开货舱。 几名海盗大摇大摆地向着货舱走去,他们要看看那帆布下面放着的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一名个头高大的海盗一刀砍断帆布上的绳索,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掀开防水帆布。就在下一刻,他掀开帆布的手凝滞在空中,仿佛风化了的雕塑,一动不动,一双原本肆无忌惮的眼神却露出了深深的惶恐。 数以百计的战士正阴沉着面容,手持利刃劲弩猫在货舱中。直到那海盗掀开布幔,他们才唰地一下同时站起。无数支军用重弩同时指向船上的海盗们,弩尖上还闪烁那冰冷锋利的寒光,刺得人心胆欲裂。 “陷阱!!!这是个陷阱!!!”掀开布幔的海盗厉声嘶呼,迎面是一支劲弩正射进他的口中,将他整个钉飞出去。 “快跑!”加舍尔惊恐大叫,随着这一声喊,数以百计的劲弩同时放射,弓弦鸣动若丝竹弦音,悠扬不绝于耳。血花在一瞬间炸现在整艘大船上,数十名海盗哀号着捂着脸倒下,一片死亡之潮就此展开。。。。。 加舍尔的反应算是最快的,他拉过身边的一名海盗挡住了向自己射来的致命一箭,将那死人推开,他拔腿就向船边跑去。 跳海,这是唯一的生路。 加舍尔发誓,只要他能活过这一关,他一定要把那个跟他合作了十年的家伙千刀万剐。 然而他终究没这个机会。 船的两侧同时升起两张巨网,就在加舍尔跃身一扑的那一刻,直接将自己的身子缠到了网中。身后无数名同伴的嘶号声依然在继续,但转眼间就已低平了许多。 与此同时,五艘格日桑急风快船同时发现了不对,两艘商船竟然都埋伏有大批的职业军人在船上。眼看着大网升起,救之不急,开始准备后撤。打不过就跑,这是海盗们的一惯作风,利用快船的高速机动能力,他们成功逃避过无数次正规海军的追捕。 可是这一次,他们没那么轻易的逃脱了。 巨网张开的同时,两艘大船上同时飞出下船用的大铁锚。这种铁锚重量是纯铁打造,重量以吨计,巨大无比,普通人根本掷不出来,却是用特殊的海上投石机代为抛掷。铁锚在空中呼啸出凛冽的风声,在砸倒了一根主杆后,迅速回收,巨大的锚尖将船帮勾住,竟硬是死死拖住了快船不许其移动分毫。 五艘海盗船在同一时间受到致命打击,船侧两边的舷口打开,又是一大批穿着水靠手持武器的战士出现。数十根粗厚踏板同时从舷口送出,直递到海盗船甲板上,一大批战士就这样直接坐在踏板上滑行落向海盗船。只是翻手之间,两艘原本遭打劫商船就逆向对海盗船进行了一次强攻性质的接舷战。 ................................... 蓝翎海域的海战依然在继续,杀声震天的环境里,浅水清的面容却不见一丝波澜。 象这样的战斗,就算是不懂兵法的人来指挥,也会变得轻松无比。 海盗毕竟是海盗,虽然作战勇敢,勇猛飚悍,尤擅水战,可是他们无组织无纪律,同样也缺乏和正规军硬抗的心理承受能力。训练有素的止水水兵碰上这种情况,就象是虎入狼群般大开杀戒,大批的海盗惨死,只有少数残余因投降及时而得以免死。 其实如果不是这帮海盗贪心过盛,且长时间无人能奈何得了他们,培养了他们骄傲自大的情绪,那么他们在进攻前若可以谨慎观察,还是可以发现问题的。如果他们一开始放下小艇,派少数人上船侦察,其他船只距离稍远一些,以防有变,那么以商船的速度要想追上格日桑快船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可惜的是他们太过自信,自以为没人能对付得了他们,长期的占海为王,培养了他们目空一切的毛病,才会被浅水清轻易击败。 加舍尔的这支海盗船队伍,已经是第四批上当的海盗船了,蓝翎海域一带,所有有点名堂的海盗,几乎都在向着这里蜂拥而来,就象一群贪婪的豺狼拥挤着去争抢那美味的鲜肉,却丝毫看不到那鲜肉旁的捕兽夹。 浅水清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多做,总会有一些狡猾的海盗趁机逃跑。这些家伙水性娴熟,就算是在海上漂浮,也能坚持很长时间。一旦被自己的同伙找到或发现,那么要不了多久,这一带所有的海盗们都会发现问题。以这帮家伙的习惯,他们如果不是望风而逃的话,就很有可能会联成一气干脆和自己的队伍大干一场。有了准备的格日桑海盗,可绝不是好对付的料。 不过浅水清不在乎,他要得只是船。只要有足够的船,他就可以带着他的部队穿越大海,并给予麦加人致命的一击。 “报将军!五艘急风快船已全部拿下,所有海盗皆已束手就擒,无人逃脱。他们的首领也被我们活捉了。”楚英一身鲜血的回来禀报。 “把那个首领带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他。” “遵命!” 第九章 海上大运兵(4) “蓝翎海峡一带的海盗,这两天基本算是被我们清空了,为了满足运输船需要而进行清剿海盗的军事行动,也算是帮了附近海商的一个大忙。急风快船是目前大陆最快的船只,不过可惜的是运载能力有限,一艘船也就只能装个百余人而已。就目前的形势看来,要想用急风快船来弥补我方运输舰的不足,显然是力有未逮,至少时间上是来不及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鍪海群总督楚鑫林。 自浅水清带兵秘密进入蓝翎海岸后,楚鑫林放下一切,亲自赶到兴建中的港口。 清剿海盗的计划,是浅水清早就计划中的一件大事,要想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力量,势必要先清扫周边。格日桑海盗的猖狂与肆无忌惮,他早有所闻,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机会腾出手来对付。这次为了完成海上大运兵的战略计划,浅水清将清剿海盗一事放在了备用补充计划中,一旦运输船只出现不足,就利用海盗船来弥补其余。 问题是浅水清对海战问题的理解程度有限,他过于低估了这片海域的苍茫性,以及海盗寻找的困难度,同时急风快船的有限运载量同样是他所忽略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舰船补充的问题,因为楚鑫林带来的一个消息是----麦加南下王塔兰,再度击退了云风舞领衔的帝国四十万大军,正在一路向着苍天城昂首阔步的前进。天风帝国同时两线作战,所面临的压力极为巨大,在这种情况下,苍野望已经再度发出了要求浅水清立刻出兵的要求。 “目前圣威尔联合公国那边又增兵十万,斯波卡约亲领五十余万大军与我对峙,季帅领三大军团与其相抗,打得相当吃力。还好暴风军团目前的表现不错,铁血镇又立新功,于前段时间重溃了斯波卡约的一支圣堂武士队,大约有三千人被铁血镇围歼,让斯波卡约吃了一个大亏。不过整体形势依然不容乐观。帝国主力被牵制在东边,北方战线形势堪忧,陛下已经开始再度征集兵马,但是你知道,新征集的兵马总是不及老兵好用。仅靠人数,我们是没法获得胜利的。所以陛下要求你必须在九月底出兵,我们的时间不多,已经拖不起了。” “形势固然不容乐观,但天风帝国真正的潜力尚未激发,放心吧鑫林,若我帝国被这样两个国家联手就再无半点还手之力,那天风帝国也妄称大陆强国了。只不过陛下心有余忌,不敢使出全力以应对罢了。他要我出兵,也不过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出手。”浅水清到是丝毫不急。 倘若圣威尔与麦加的联合就让天风帝国无法抵挡,那么未来面对强大的草原帝国,那数以百万计,风驰电掣般的呼啸来去的游牧骑兵,天风帝国又凭什么去对抗? “我还是建议让崖无双派船只过来接应,以你和他的关系,他一定会同意这个要求。” “不行。”浅水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由涯国派船出来帮助他们进行海上运输:“鑫林,不是我不想这样做,而是我不能这样做。有些事情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样简单,如今的崖无双,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无双了。他是一国之君,很多时候考虑问题更必须从本国利益出发。天风与涯国,本身并无疆界,麦加一日不灭,涯国都必须仰其鼻息。如果涯人明目张胆地帮助我们渡过大海,从麦加的后方发动袭击,那就意味着公然与麦加人翻脸。如果我们不能灭掉麦加,那么麦加早晚有一天会报复涯国。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们灭掉了麦加人,一个强大到可以统一整片大陆的天风帝国,就更不是涯人所能对抗的。站在无双的角度考虑,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如果可以选择,我相信他会更愿意保持现状。国家利益中没有私人感情,而从国家大局方面考虑,他没有丝毫要帮我的理由。当然,我可以用兄弟之情感动他,甚至用某种不光彩的手段逼使他帮我,但结果如何,我却不知道。或许他会恨我,会暗中出卖我,也或许他愚蠢到忘记自己的身份,仅考虑兄弟情谊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我不知道他会做出哪种选择,但我知道,无论哪种选择,都不会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说到这,浅水清苦笑了一下:“他毕竟曾经是我的兄弟,如果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有让我失望的表现,那最好就不要给他这个机会。作为当初我帮助他的回报,他愿意命令涯国海军睁只眼闭只眼,为我们提供一定程度的物资,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大极限。我不想挑战这极限的背后,所以,借船之事你休要再提。” 很多时候,投下去的筹码未必一定要有回报,当浅水清帮助无双上台的时候,他从未想过一定要有让无双报答的时刻。 那仅仅是因为无双是他的兄弟。 可他同样知道,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无双,无论他是否愿意,他都必须做出一些违心的选择,为了他治下的属民,他必须这样做,这正是为什么当初他要逃跑的原因,年少心善的人,终究无法面对那鬼蜮肮脏的政治世界。 他甚至知道,如果自己真想让无双帮自己的话,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让夜莺过去一趟,那么无论她提出怎样的要求,无双只怕都会答应。 可他终究不能那样做。 他没有告诉楚鑫林,早在无双登基之后,曾经给他写过一封亲笔信。 那封信的内容令浅水清震撼无比,也正是那封信,促使浅水清下定决心,非到必要时刻,绝不将涯国卷入这场战争中来,同样也是这封信,使他下定了决心要拿下麦加。 想到这,浅水清微微叹息了一声:“作战计划不能改变,实在不行,能运多少人过去,就运多少人过去。这次作战关系到帝国未来,关系到大陆命运,草原人就快出手了,我们必须在他们出手之前,以比他们想象中得快得多的速度拿下麦加。” 当天风帝国与圣麦联军战事吃紧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西蚩人出兵的时机到了。浅水清知道,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等待,要想在未来的战争局势中获取主动,他就必须在西蚩人扫平周围的阻碍前,完成自己的战略大计划。 时间!时间就是一切。 。。。。。。。。。。。。。。。。。。。。。。。。。 “报,加舍尔带到。”门外的士兵汇报。 “带他进来。” 加舍尔被捆绑着送进来时,依然是一脸的凶横,显然是极不服气:“你们这帮梁人,就会玩奸耍诈,是汉子的就放老子离开,老子亲领人马和你们真刀真枪干一场!”这位格日桑赫赫有名的海盗头子大吼大叫。 “早就听说格日桑的汉子人人悍勇,从不畏死,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对于加舍尔的无礼,浅水清非但不生气,反而笑脸相迎,招呼人给加舍尔看座,甚至明人给他松了绑。当然,有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卫兵在旁,浅水清本人又是千人斩唯一嫡传,也不怕这个小子反抗。 “加舍尔,海洋七大盗之一,手底下有几千号弟兄,上百艘快船,主要据点为离此六百海里远的京山岛。最辉煌的战绩时是在十年前,七大盗联手与涯国进行了一场大海战。该战虽最终是格日桑海盗战败,但是涯国同样损失惨重,付出巨大。格日桑海盗因此战而成名,七大盗名闻东大陆海域。而蓝翎海域这一带,就是以加舍尔你为主。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真没想到本人只是下了四网,就捞回来一条大鱼。”浅水清读过加舍尔的来历,淡淡说道。 只是加舍尔显然根本不吃这一套,大嘴一撇:“是又怎么样?你杀了我这么多兄弟,别想用几句好话就哄过老子。要杀要剐,悉随你便,我格日桑的汉子既然干了这一行,就没怕死的。至于你,就等着我的兄弟来为我报仇吧!” 格日桑民族的复仇情绪之强烈,同样是大陆周知的。尽管这帮家伙身为海盗,烧杀抢掠什么都干,但是他们比那些草原马匪要有义气得多。对于敢于对付他们的人,如果只是一般的抵抗也就罢了,可是象浅水清这样设套布伏,打击了一批又一批,务必吃干抹净,斩尽杀绝,清理完一整片海域的做法,无疑是犯了海盗们的大忌的。加舍尔的恐吓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恐吓,只要让他们知道是谁在暗地里突然出手,摆了他们一道,那帮不怕死的悍匪绝对敢找浅水清拼命。 不过可惜,这种威胁对浅水清毫无意义可言。 浅水清微笑道:“格日桑民族的强悍,我早有所闻,不过可惜,鲨鱼再凶,也只能是在海里称王称霸,到了陆上,依然是猛虎的天下。本人浅水清,你要是听过这个名字,就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你的威胁到底对我有多大作用。” 加舍尔的眼都直了起来,呆呆地盯着浅水清:“你。。。你就是那个带着一个镇打下整个惊虹的浅水清?” “看起来海上的消息也不算太闭塞。”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 “浅水清,你做你的陆地战神,跑到海上来找我们格日桑人的麻烦算什么意思?这些年来,我们也没得罪过天风帝国吧?” “到是没得罪,但那是因为天风几乎没有海运。不过以后就说不准了,我还是比较喜欢海上生意的,颇有意愿大力发展一下,但是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的地头上收过路费,所以只能亲自出手整治一下了。” “哈!”加舍尔仰天大笑起来:“什么时候蓝翎海成了寒风关所属了,浅水清,你的手伸得也未免太长了吧?” “我的手向来很长,我不光要蓝翎海峡,我还要格日桑人为我所命。” “浅水清你做梦!” “砰”,一记凶狠的重拳击中加舍尔的小腹,浅水清慢腾腾收回拳头,潇洒地坐在加舍尔的面前:“我从不做梦,只实现梦想。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哼,我连敌国国家的忠心将领都能收为己用,又何况你们这般冥顽不灵的海盗?” 。。。。。。。。。。。。。。。。。。。。。。。。。。。。。。。 “尽管这些年来,格日桑的海盗很嚣张,很自由,很强大,也很团结,但是加舍尔,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为什么?是什么让你们这些人可以在海上自由自在的来去纵横,无所顾忌?” 加舍尔死死地盯住浅水清,眼神仿佛要吃人。 浅水清自顾自道:“是战争,大陆战争。这片大陆千百年来,从未有过停止战争,几乎每一天都在打仗,每一天,都有人在死去。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是因为种族融合的问题。这片土地上是我见过的有着最复杂的种族群分体制的国家,相邻的国土,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政治制度,不同的军事体制,不同的文化思想。。。。。。这种完全相反的,强烈的内在矛盾,使得大陆的统一极为困难。由于缺乏一个拥有统治力的民族进行泛大陆范围内的文化综合,迫使国与国之间彼此互不妥协,互不退让,同时也迫使他们殊死作战,难以融会贯通,最终无法完成统一。而你们格日桑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诸国内争中逍遥于海外。” 说到这,浅水清看着加舍尔笑了起来:“不过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这是大势所趋,无人能改。观澜大陆一统之势已经走上了轨道,要不了多久,一个新的强大帝国就会在这片土地上诞生出来。到了那时,格日桑人的好日子也就要到头了。” 微微停顿了一下,浅水清补充道:“也许用不着到那个时候。” 说着,浅水清大手一挥,将自己身后的桌子上面的所有东西全部扫落,随手摊开一张地图,指着上面道:“你来看,这里就是九龙滩。” 随着浅水清的手指,加舍尔的目光落在那地图上,身躯微微一颤,他隐约间已经明白浅水清要说什么了。 “麦加乃大陆粮仓,膏沃之地,国土之内河道纵横,交错密织,有六湖三江四河。要想打下麦加,仅凭陆军很难办到,必须还有训练有素的水军方可为之。当年的大梁帝国,吃亏就吃亏在没有优质的水军予以配合,方被麦加人击退,而麦加人的水陆协同作战能力,的确堪为大陆一绝。要想收拾掉这个国家,最好的办法,不是和他们比水陆协同作战能力,还是以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冲入他们的内湖中去,烧毁他们的河船,摧毁他们的水军。” “九龙滩,是麦加人的一个出海口。麦加人的三江四河,有两江一河在此地交汇,流入大海。那里驻扎有大量的麦加水军。如果我能亲领大军,飘扬过海,逆水行帆,驶入九龙滩,那么麦加人遭遇的,将是一次千古难逢的大灾难。” “只要摧毁了他们的内河水军,麦加人的作战实力就会大减,他们依靠河道纵横所最擅长的船载步兵作战方式也将效用大降,到那时,偌大的麦加,我浅水清将纵横来去,视若无物。” 说到这,浅水清笑着看加舍尔:“此战无论胜败,我浅水清都将创造一个辉煌,完成一次战争史上的运兵奇迹。当很多人以为我天风帝国没有能力走海路进攻麦加时,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浅水清到底能不能做到。而无论我是否消灭麦加,蓝翎海域的重要性,都将比以往大大提高。加舍尔,你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加舍尔已经浑身冒出冷汗。 “意味着从那一刻起,东大陆海域将再不是无人重视的被抛弃的角落。恰恰相反,它将成为未来战场上一个新的争夺点。谁能拥有这片海域的绝对统治权,谁就拥有更加辽阔的进攻面。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你格日桑的汉子,还能在这片海域里逍遥多久?” 这世界从没有一种奇迹可用来重复,浅水清深明此点。战争中的教训,永远都是如此深刻,令人难以忘怀,用血与肉学会的东西,会以最快的速度在敌人的身上得到重现。剩下的,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曾经的格日桑海盗,在无人关注的情况下,除了涯国海军,几乎无人可以给他们带来太多威胁,但是如今,在浅水清海上大运兵策略的影响下,注定要被更多的国家吸引关注。 可以想象的是,一旦浅水清带领他的部队,成功登陆九龙滩,麦加人的背后将遭遇可怕的袭击。这将是比惊虹一战更加轻松更加辉煌的战役,因为如今的浅水清考虑问题已更加成熟,也更加慎重。他之所以要走海路,不仅是因为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同时也为自己万一失败准备好了最佳的退路。惊虹之战使他明白,天下奇计皆凶险,因此他殚精竭虑,想尽办法,在保证出奇制胜的同时,也保证了己方的安全性。 只要拥有了大海,浅水清就可以完成自己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大局,在这个局势下,无论战局出现怎样的不利点,他都可以力挽狂澜。 很勉强地咽下一口唾液,加舍尔费力地说:“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自然是要和你谈笔买卖。” “我们格日桑人,不和敌国军人做买卖。” “这世上有什么买卖是一定不可以做的?”浅水清悠然反问:“难道做海盗的生涯就真得这么快乐?醒醒吧,加舍尔。看看熊族,曾经桀骜不驯的熊族武士,不照样最后归我所属,听我所命?他们为我打仗,换来的是数不尽的金钱。止水一战,每一个熊族汉子回到故土之后,所得到的赏赐可以让他们一辈子都受用不尽。而你们呢?天天打劫,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又有几个到头来能有好结果?” “良禽择木而栖,我从未听说天底下有人愿意当强盗当一辈子的。有了可以洗白的机会,可以在太阳底下光明正大的做人的机会你不要,你还想要什么?啊!”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浅水清的嗓门突然提了起来,对着加舍尔大吼道。 加舍尔呆呆地望着浅水清:“你说你想收编我们?那就是说你不会杀我们了?” “我从来都没有兴趣和死人多费唇舌。” “如果我跟了你,我可以得到什么?”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对嘛,这才象谈判的样子。要知道我的部队大部分都是陆军,几乎没有象样的水军。止水虽有些水军,但是长年缺乏实战训练,论战斗力,其实比你们格日桑人还差了些。只不过他们都是军人,统一行动,统一指挥,又有国家支持,因此才显得比你们强大。但我需要的是一支真正的,更加精英的队伍,在未来的日子里,可以为我的船队保驾护航的队伍。我需要这样的海军,同样更需要有着丰富海战经验的海军统领。无论是在天风帝国还是在惊虹,我都找不到这方面的合适人选。所以加舍尔,你看我能给你的东西其实并不多。除了能让你和你的兄弟都活下来外,我最多只能再给你一个未来帝国的海军统领的头衔,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争取了。” “我自己。。。。。。”加舍尔回味着这句话的意思。 “对,就是你自己。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活命的机会,一个可以在太阳底下做人的机会,而你,则必须证明你有可以让我信任并重用你的价值。我需要一支海军,却缺乏足够的人手,除了钱,我一无所有。告诉我,加舍尔,如果我给你机会,你能为我带来什么?” 加舍尔哈哈大笑:“浅水清,只要有钱,就没有任何困难可言。如果你能让我统领这片海域,我就可以为你带来至少二百条快船,还有五千名以上最好的格日桑汉子。如果你能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能让你的海军从此在这片大海里自由畅戏。” “很好,我是个实在人,不喜欢听空口白话。我可以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但是同样的,我也要看到成绩。加舍尔,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里,你必须保证我的部队能够成功登陆九龙滩。记住,那里至少有麦加的三十艘护卫舰在近海游弋。我要你消灭他们,保证我军进攻道路的通畅。当然,在你完成任务之前,你的那些兄弟必须留在这里做人质。这是对你的一个考验,如果你能成功,那么东大陆的整个海域,在未来就将合法的属于你。除了我的命令,你可以谁的话都不用听。” “成交!”加舍尔斩钉截铁道。 第十章 底牌 苍天城。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书房里那个男子的身上,拉出一条和煦的身影。 男子在看书,正是浅水清所著的那本浅氏兵法。 在他的不远处,一名劲装汉子恭敬地立于下手。 “麦加的军队已经开始逼近苍天城,云风舞父子正在节节败退,看起来,这一次麦加人要抢在圣威尔人的前面,先一步拿下此地了。不过苍野望的口气依然强硬,我看他只是在死撑而已。” 书案前的男子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浅氏兵法,淡淡道:“这就是你暗访多日,费尽无数人力物力得到的信息吗?” 那汉子心中一紧,忙回答道:“已经证实的消息,是浅水清离开了寒风关,并带走了大批驻守官兵,但是他去了哪里,我们却始终无法查出来。估计苍野望就是把浅水清做为他的秘密底牌,因此始终拒绝与我们合作。” “浅水清是他的杀手锏,却绝不可能是他的底牌。德日勒,你的政治智慧幼稚到让我惊讶的地步,难怪这么多年来始终只能做一名万骑长,再想寸进都难啊。”看书男子的话语不怒自威,德日勒立刻跪倒在男子身前道:“德日勒愚钝,还请飞鹰将军为属下指点迷津。” 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草原帝国格龙特沙库而伦的亲侄子,西蚩大帝国飞鹰将军沁珠旺.沙库而伦。 正是这个沁珠汪,曾经创下过单人独骑闯敌营的辉煌奇迹,同样也是他,干下了曾经一夜间血屠四城的骇人行为,同样是他,以少敌多,两次打败枫丘联军,威震大陆,还是这个人,在二十年前,就以十六岁的弱冠之龄,创下了当时战史上高达二十一天的伏击记录,一举击溃十倍于己的敌人,为草原帝国反抗诸国联军的入侵立下汗马功劳。 沁珠旺沙库而伦,是目前沙库而伦家族中被称之为最有资格接替格龙特,成为未来帝国栋梁的年青一辈。帝国八骏中,沁珠旺位列第一,手下五万草原精骑,获赤帝亲手赐予的飞鹰战将称号。 鹰,是草原帝国中是唯一在地位上可以与狼并列的生物,绝大多数的草原部落几乎都是以鹰或狼为旗帜图腾,只是形状各异,色彩不同。飞鹰战将,是西蚩帝国公认的高级将领,地位等同于一军之主。沁珠旺的这个飞鹰将军的称号,是实打实的用手中的刀和敌人的鲜血杀出来的,这个人生性狡诈,阴沉多智,且极为坚忍,在西蚩帝国中享有极大威名,甚至连其敌对国家也不得不叹服是少年英雄。如今沁珠旺年仅三十六岁,正是将军们鼎盛之时,无论经验,战力还是其他各方面能力,都处于最佳时期。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位西蚩帝国年青一辈的领军人物,竟然会在这个**时刻,突然出现在苍天城,实在是不得不耐人寻味了。 不过说出来也不奇怪----沁珠旺受赤帝委托,亲自前往苍天城,求见苍野望,希望能和天风帝国达成军事同盟。 如今天风帝国正在受到大陆两大强国的联合攻击,一直以来都蠢蠢欲动的西蚩人又岂能放过这个好时机?在格龙特公然宣布愿意支持天风帝国进行卫国大战的同时,沁珠旺干脆以实际行动,要将天风人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进一步催化他们与周边各国的矛盾。 不过苍野望也不是傻子,他太清楚和西蚩人结盟意味着什么了。 与狼共舞的结果,意味着将自己孤立于大陆群体之外,一旦如此,很有可能就是举目皆敌的结果。要让天风替西蚩人背上大陆公敌的罪名,仅凭一个军事同盟的名义支持,苍野望才不会把自己如此贱卖。因此对于沁珠旺的“好意”,他老人家恭而却之。 此刻沁珠旺缓缓收起书本,抬起额头,此时,才能看出这其实是一个长相相当英俊的男人。与他的叔叔不同,沁珠旺的额头光洁,面目英挺,神情仪态中颇有斯文儒雅之意,与传说中那个性情坚忍,刚毅果敢的勇猛战将的描述迥然不同。 从外表上看,他并没有继承沙库而伦家族中那深刻的鹰钩鼻和深凹碧目的形象,相反,他与浅水清到更多了几分想象。都是那样的儒雅风流,仪表堂堂。 “这些年来,有关于天风帝国,我们听到的几乎都是浅水清这个人的名字。相比之下,反而是堂堂一国之君苍野望,我们对他的了解并不多。风婉公主前些日子从惊虹回来后,告诉了我浅水清和苍野望之间的事后,我心中就一直有一个疑团。。。。。。” 德日勒吃惊地看着沁珠旺:“将军,您有什么疑团?” “浅水清现在说起来算得上是我们的秘密盟友。两国联军进攻天风,可以说完全是此人一手推动。命令惊虹驱逐曼德教,这样明目张胆地触怒圣威尔,逼使其宣战的行为,苍野望不可能看不出其用意所在。既然如此,为什么苍野望要默认这一切?还有天风帝国如今的战局已经显得如此危急,面对我国伸出的援手,苍野望的回绝态度却是强硬之极,那么他又凭什么可以如此坚定立场?” 德日勒低头思忖了一会:“属下不明白。” “因为苍野望有把握打赢联军,而且是不靠浅水清也能做到!”沁珠旺非常肯定道。 苍野望不可能看不出来浅水清驱逐曼德教后,圣麦联军的可能性,他之所以默认就是因为他同样希望利用圣麦两国联合出兵的机会,一举消灭敌国势力,为其后的平定大陆做准备。可以想象的是,如果圣威尔和麦加被其拿下,那么天风帝国的实力只怕连西蚩人也要退避三舍。 在这种情况下,西蚩人试图与天风人结盟的计划,就会受到重大的决策影响。苍野望无求于人,自然不会平白去为西蚩人背这个黑锅。 “可是现在北线雪风鹰扬两大军团被南下王打得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兵临城下,不靠浅水清,苍野望拿什么来赢这场战争?” “这正是我们需要知道的。我敢肯定,这一次苍野望的底牌,就连浅水清都不知道。浅水清走了,他肯定已经做好了战争计划,但是浅水清的作战计划,却必须要告诉苍野望。所以在消息的不对称上,浅水清已经先吃了一个大亏,毕竟他是臣子,苍野望是皇帝。。。。。。” 德日勒眼中一亮:“将军,您的意思是。。。。。。” “如果苍野望真得有什么底牌可以翻云覆雨,逆转乾坤,那么即将倒霉的,不仅是圣麦联军,也一定包括了浅水清,这个皇帝可是天风帝国有名的老牌军事家,他能忍浅水清一时,不可能忍他一世。天风帝国的扩张已经到了极限,我们不能容忍他们继续嚣张下去,否则未来的日子里,我西蚩帝国面临的不是踏板,而是阻路的巨石。所以必须想办法找出苍野望的底牌,并且破坏掉它。惟有如此,天风帝国才不得不依赖我们。” “将军英明,请将军指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沁珠旺爽快的回答令德日勒一呆。沁珠旺却微笑着道:“因为我不需要知道。只有自己人才最了解自己人,要想查出苍野望到底有什么可依仗的底牌,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出马。旺赞丞相曾经说过:要做好某件事情,找一个适合办理此事的人远比自己亲自出手要来的快捷,方便,也更有效率。德日勒,懂得借力用力,是一个优秀政治家最基本的要求。” 德日勒恍然大悟:“浅水清?” “你终于开窍了。”沁珠旺笑道:“浅水清不可能不知道苍野望有底牌,但他还是决定出兵了,尽管我们不知道他打算怎么打,但可以肯定,他一定也在千方百计地想知道苍野望到底打算做什么。以浅水清这些年来在天风帝国的辛苦经营,他要查出苍野望的底牌是什么,想必不会太困难,他差得只是时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帮他一把。” “可是这样一来,浅水清不就可以脱劫了吗?” “不管怎么说,浅水清都算得上是我们的秘密盟友,虽然这样的盟友有些三心二意,但总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坚固的堤坝,最易从内部摧毁,留浅水清一条命,对我帝国战争的未来的确有着莫大好处,此点不容置疑。只要苍野望底牌被毁,又不敢把全部身家都压注在浅水清身上,那么我西蚩帝国正式出兵的时机也就到了。” “那我们该怎么帮他一把?” “有些事,浅水清是做不出来的,他不能做的事,就让我们去帮他做了吧。”沁珠旺微眯起眼睛,手指敲打着书案道:“既然来了这苍天城,势不能空手而归。德日勒,去找几个死士,我要他们今晚就做一件事,无论成败,我都不希望看到他们活着回来。” “遵命!” 第十一章 天灾(上) 辽阔的海面上,一望无垠的天边,一支船队正缓缓航行着。巨大的风帆一线排去,远远看去就象一条银色波浪线,在海面上起伏升腾。 这是人类历史上难的一见的海上盛事,一支陆地称雄的国家正在试图穿越茫茫大海,绕到敌人的背后发难,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这不仅是一桩海上盛事,同时也是战争史上的一个颇具意义的新的里程碑。 为了打败天风人,彻底遏制住这股正在蓬勃兴起的军事力量,麦加人这一次可以说是打出了吃奶的力气。仅是恶浪河一带的战场上,麦加人就一次性投放了六十万的兵力。这几乎是麦加人可以拿得出手的精英部队的总和,为此,他们几乎将各地所有的防御力量抽调一空,只留下最基本的兵力和治安保障。 这种做法使得天风帝国的压力固然大增,同时也使麦加国土本身的防御力量大大削弱。这种军事布局造成的后果是,内部极其空虚,基本上没有什么战略纵深,前线失利就等于全盘皆输。 对此,我们不得不说,战争是只有疯子才敢玩的游戏,普通人莫说是参与,仅是看一样都会心脏难以承受其负荷。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有一支部队以天降奇兵的方式从麦加人的后方登陆,一路杀去,对麦加所造成的危害,将远出乎任何人的想象。战争的要诀,就在于在对手最虚弱的要害部位实施严厉打击。在这一点上,浅水清的确想得比任何人都更深一层,也做得更出色万分。 此刻浅水清就站在 “破虏号”船首,手里拿着一支千里眼,他的座船之后,是无数条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船只紧随于后,其中有近半数,是来自格日桑的急风快船。这种快船体积虽小,但轻盈灵便,速度极快,不仅可以帮助浅水清运输兵员,还可以负责巡航,作战,探察周边,保证船队安全等一系列重要任务。 破虏号本身是一艘三桅巨帆大楼船,这艘船以前曾经是止水王室的座船,整个止水只有三艘,运用目前最出色的航海技术制造,拥有极强的远航能力和最大装载量,续航能力佳,抗风浪性和抗沉性极好,是当年羽文柳斥巨资从涯国购进。本意是想买来后拆解自行研究这种远航大船的制造技术,不使涯人在远航技术上一家独大,可惜的是在缺乏相关技术支持的条件下,纵算把整艘船拆成木板,也不代表就能理解它是怎么样制造的。 海船建造是一门庞大的学问,不仅需要相关的制造技术,还需要大量经验丰富的技术人员,对航海知识的长期理解,充沛的资金投入以及天长日久的摸索。 “前面就是风暴峡了。过了风暴峡,咱们就算是进了风暴海,再往前走,最多六天路程咱们就能到麦加后方海域。麦加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一只船队从他们的后方赶到,嘿嘿,这一次,他们可是要吃大苦头了。”说话的是楚英,对于即将发生的战斗,这位少年英杰同样有着无比的期待。 从整个国家地理形势图来看,浅水清选择的登陆点九龙滩,在地图位置的表示中,正处于一处凸出海域的凹角处,左右两边分别是澜沧江入海口和恶浪河入海口。这两处入海口以一个曼妙的弧线型突入风暴海海域,看上去就象一个臀形丰满的大屁股。九龙滩一线深凹于内,形成一洼深沟,看上去诱人无比,将麦加这个风情女子的最隐**尽情地显露出来。因此浅水清选择的这个登陆点,看上去就象是一场典型的**行为,曾经的作战会议上,浅水清甚至恶搞式的说出“本次行动,咱们就是要爆了麦加人的**”这样的语言来,使得在场众将无不拍手大笑,均称**一词,实是经典之至,将军天纵之才,不如就将这次抢滩登陆作战定名为**行动。 玩笑归玩笑,浅水清终究不会给自己的军事行动起这样一个缺乏战斗精神的代号,而是将其定名为 “瘫痪。”顾名思义,浅水清就是准备通过大量的奇袭式攻击,彻底瘫痪麦加人的后方防御线,复制出一场类似于惊虹的战斗。 不过在这之前。。。 “在让他们吃苦头前,我们可是先吃足了苦头。”接着楚英说的话,孤远影愤怒地大叫道。 来自寒风关的这一批将士,以前可从未有过类似这般的远航行为,一个个都是地道的旱鸭子,刚开始在船上晃晃悠悠还觉得挺好玩,过了一阵就开始知道厉害了,晃晃悠悠变成了恍恍忽忽,很快再变成哇哇大吐。 海上的风浪从来都不温柔,十数米高的巨浪那是家常便饭,当年方虎与碧空晴为了埋藏财宝出了一次海,结果回来后一个个都好象在女人身上大干了数天后一般,吐得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那还只是短途出海,如今是中长途出海,大批的士兵在海上一呆就是近月时间,日子越发的煎熬难过。许多体质略差些的士兵,直接在船上就生了病,若不是浅水清准备充足,先是让自己的士兵做了一番近海适应性的训练,又准备了大量防晕船的药物,只怕这些战士人还没到目的地,就先得得病死去一部分。饶是如此,十数天的航程下来,非战斗减员的人数还是直接上升到八百余人。这批人还没上岸,就已经上吐下泻,重病缠身,短时间内是不具备作战能力了。至于还能站起来的战士,也同样是一个个脸色发白,体力大受影响。 就连孤远影寞子欧这样的骁勇悍将,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也都是大吐苦水。 “我的海神爷爷啊,真是要了我的命喽。”离楚和寞子欧等人也相互扶持着大叫。 如果不是有止水海军和格日桑海盗为他们操船持舟,破浪前行,只怕还没到地方,这批人就得先在船上自己把自己弄沉到水下去。 整艘破虏号上,不受风浪影响的,大概也就是浅水清,楚英和夜莺三个了。 “让兄弟们都撑着点,欲成非常之事,自然要先吃些非常之苦,天下从无一场战争,可轻轻松松一战告捷。”浅水清安慰他们几个道。 “扑!”寞子欧扶着船帮向下吐了一大口,然后抹抹嘴道“将军,我现在是真佩服你了。你以前不是没出过海吗?怎么就能受得住这大风大浪的?一样都是陆地英豪,怎么你和夜莺小姐就什么事都没有?” 夜莺轻轻把嘴一抿道“我夜家堡以前就是做海商的,家学渊源,小时候我跟爷爷出过海,有些历练,还算勉强能撑住。” 浅水清也笑道“我以前的家乡就在海边,小时候的我特淘气,经常去大海里游泳。后来大了些,就自己一个人玩风帆,飘扬过海的事都干过,这点风浪也就不算如何稀奇了。” 寞子欧奇道“浅将军,你家乡在哪?” 浅水清神秘一笑“天涯海角,世界尽头。” 众人同时瞪了他一眼。 。。。。。。。。。。。。。。。。。。。。。。。。。。 船队一路向前,很快进入了风暴峡海域。 对船队来说,真正的考验在这刻才刚刚来到。 风暴峡,是传说中的死亡海域。 从海洋地理的角度看,大陆北端的沉船飘带──风暴峡的存在,本身就是束缚人类远征海洋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锁链。 风暴海域位于大陆北端,这是一片极其漫长、极其辽阔,无人知道有多宽、多长、多深、多大的海区。 这片海域的气候特征可是恰如其名,对航海家、船员和水手而言,它是名副其实的魔鬼出没之地,强烈的风暴几乎成为每一名水手的最大考验,同时也是勇者的向往之地。 有人曾经说过,没有通过风暴海的人,算不上真正的水手,由此可见这一带的艰险。 在那里,礁石、漩涡、潜流、暗潮等,错落杂陈,纵横密布,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至于天气恶劣、风雨无常、浊浪排空等情况更是如家常便饭时有出现,时不时还会爆发龙卷风、台风、海啸等,再坚实的舰船,在海浪中都会像玩具似的被撕扯成碎片…… 最奇怪的是,那里的磁场和大气层似乎也出现了某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罗盘、六分仪等航海工具进入这一区域就会失灵、变形。。。。。。 地圆说尚在襁褓中,人们还不理解赤道的含义,进入这片海域后,探险家和水手们惊讶地发现,航海中经常用以指示方向的北极星,消失不见了。。。。。 大气层的诡异折射,测量太阳和星星高度的量角器、观象仪等物也不好使了,令观星测位之术经常失去效用。。。。。。 另外,在水上,海市蜃楼经常出现,把船只和水手诱往死亡的深渊;在水下,鲨鱼、虎鲸、乌贼等凶猛的海洋生物在四处游弋,静候落水者的光临。可以说,进入风暴海域就像走进了海妖的迷宫,辨不清东西南北,没人能够找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航路来。 作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不会因前辈的失利而畏缩不前,而是前赴后继地进行探索。千百年来,历史上曾经有无数的职业冒险家、经验丰富的船长、大胆的商人、勇敢的水手,向魔鬼海域发出挑战。但这些勇士们离去之后就再无音信,只看到时不时有人雄心勃勃地启航出发,却总有那么一些人永远也回不到自己的家乡。 麦加人并不是麻痹大意到连自家后院都可以不闻不问的傻子,他们之所以不相信会有敌人从自己的后方攻打自己,就因为风暴海是他们天然的屏障。这片屏障保证了敌人很难从这里通过,同样也使得麦加人无法利用海路进攻天风。 若要出人所不意,先要为人所不能。浅水清的海上大迂回之所以无法让任何人想象得到,原因就在于,他这次要做的本身就是一件极大的冒险。 一旦失败,就是船毁人亡的结局。 当然,浅水清同样不是卤莽的傻子,他之所以敢于领军冲入这片死亡海域,所依仗的就是这个时间段。 时值八月,北方正是温润时节。一向暴烈的风暴海,在这个时间段是最为平静的,大风大浪鲜少有见。绝大多数的商船,几乎都会选择在这个时段穿过风暴海,海上事故率处于最低阶段,海盗攻击率却处于高发时段。浅水清的船队自然不可能惧怕海盗,现在海盗都得为他卖命,而他最怕的穷风恶浪,在这个时候却是最乖的。庞大的船队本身就是实力的保证,使得浅水清有信心可以顺利度过风暴海。 然而有些事,却终究只有天注定。 海上生存,除了自身能力之外,更多的要看老天爷的态度。老天爷喜欢你,他就帮你,让你无风无浪,一帆风顺,他要是不喜欢你,那么你就有得折腾了。。。。。 进入风暴海域的第四天夜里。 乌云密布的天空,将气压压得极低,云层中轰轰的雷声震颤,预示着又一场暴风雨即将来到。被厚厚的帷幔遮盖住的船舱,时不时发出灰灰的嘶鸣,那是马儿发出的微弱声音。 格日桑的快船靠近破虏号,直接用海飞龙攀附着爬上大船,加舍尔刚跳上船就大叫道“将军,好象有风暴要过来,让大家都小心点。” “多大的风暴?” “目前还不清楚,海上气候多变,谁也说不清下一刻会出什么浪。” 浅水清眯着眼睛看远方,狂风肆虐的远方,海浪以排山倒海般的势头一波接着一波翻滚而来。面对这汹涌澎湃的大海,就算是浅水清也只能叹息人力之渺小。 他举起千里眼,仔细观察着远方,听着耳边海风的呼啸,眼神中却渐渐升起一丝惊惧的光芒。 放下千里眼,浅水清回首狂呼“是龙卷风!!!龙卷风要来了!!!” 第十二章 天灾(下) 一股庞大的龙卷风,已经在风暴海域形成,并以席卷万物,荡尽天下之势轰然向着船队迎头撞来。 远远望去,这道龙卷风上连云层,下卷海面,仿佛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直接将海水吸入空中,倒灌出一片水云天幕,飘飘洒洒从天而降,制造出一片区域内的狂风暴雨。 这股天地间的力量如此强大,若是从空中俯瞰,只见那波澜壮阔的大海上,数以百计的船只就象是飘零的落叶,随着水面涨跌而飘起飘落,而远方的龙卷风却以极高的速度正向着这些落叶发动凶狠冲击,直欲将其一气粉碎。 “转舵,转舵,立刻改向!”楚英高叫道。 “不!”浅水清大吼起来:“我们不可能和龙卷风拼速度,向后跑没用,必须躲过它!” 龙卷风以100-200米/秒的速度在海面上疯狂掠进,在天空中形成一片巨大的漏斗云,风眼若一个强力吸水器,将海水吸向天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抵抗那强大的吸力,它此刻在海面上疯狂窜行,就象个顽皮的孩子,难以捉摸行动的轨迹。 “全体注意!收顶帆!快收顶帆!减速!”加舍尔疯狂大吼起来。 常年在海浪中打滚的汉子,反应的确比一般人强上许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浅水清也高吼道:“让船队散开,不要集中在一起!” 传令兵跑上船首,疯狂地摇动旗帜。红蓝两色旗在昏暗的天空下显得如此黯淡,但是周围的人还是迅速收到指令,准备散开。 浅水清一把抓住加舍尔狂吼道:“加舍尔,告诉我我们能不能从这麻烦里解脱出来?” 加舍尔厉声回答:“没人能逃得过龙卷风,不过只要不被卷到风眼里,我们就不会有太大的麻烦。问题是我们的船太多了,总会有人倒霉!” 是啊,船太多了。 就象是一辆高速行驶中的大卡车突然朝着人群拥挤的广场撞去,虽然会引大混乱,但绝大多数人不会有性命危险,可又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很倒霉地碰上最糟糕的结局。 不过浅水清很清楚,这种时候最大的危险其实不是死几个人的事,而是由此而引发的混乱。就象是人们在逃命时争先恐后,最终导致的自相碾压一样,在海上一只相对集中的大船队遭遇这种局面,匆忙的躲避同样会极大提高船只间的碰撞概率。 一想到这,浅水清对传令兵高叫道:“发令,外圈船队降半帆全速向外围扩散,内圈风帆全下,暂停行动。” 加舍尔骇然大叫:“将军,你疯了吗?我们是在最中心,龙卷风正朝着我们撞过来!” 浅水清回首怒瞪加舍尔:“你最好给我记住,无论在怎样的危险情况下,这都是一支由军人组成的船队,即使是钢刀驾在了脖子上,执行命令也是他们的第一职责。我不希望在龙卷风撞上来之前,我的战士先死在自己的船只碰撞下。就象你说的那样,龙卷风威力再大,也只是集中在那一块小风眼区域,我要保证大部分士兵的安全,这是一个将军的职责!” “那我们怎么办?” 浅水清吞下了一口唾沫,缓缓吐出四个字:“听天由命。” 是啊,只能听天由命了。 远方的龙卷风正在呼啸盘卷而来,庞大的船队却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向外圈扩散。第一时间将船只的距离拉开到最大化。浅水清无法保证自己的船队在碰上这大自然最凶猛的力量时能抗过去不死一人,但他至少可以做到将伤害减到最低。 严格的训练,和军人天性服从命令,以及浅水清的赫赫声威使得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命令依然能够得以有效执行。大量外圈船只分散的同时,内圈船只却只是做着缓慢移动。就向音波示意图,一圈一圈向外扩散。 旗舰的稳定使整个船队都能相对稳定,但是这惊涛骇浪之中,这种稳定存在的时间是短暂的。 龙卷风依然在高速盘卷着而来,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轨迹的形迹。好在它速度虽快,但是却并不是直线行走,因此一时半会却还到不了船队身边。 “落三角帆!” “转舵四十五!” “下主帆,快下主帆!” 加舍尔的声音一声急过一声。 当浅水清还在为整只船队考虑的时候,加舍尔想的则是如何尽最大能力保住自己的这条船。 随着龙卷风的靠近,风浪已经越来越大,一个处理不好,用不着被吸进风眼,仅是侧风就能把旗舰吹翻。迅速离开这片海域。不愧是海上七大盗之一,加舍尔总是能够迅速做出反应,根据风向调整主帆,不停地借用风力。船队的离开已经越来越远,内圈部分的船只也在迅速向这片危险海域外开去,惟有最中心的旗舰始终保持在固定的航线上。 浅水清眼都不眨地死死盯住那股旋风,漫天的风浪里,大船飘摇,他心中的火气却是越来越盛。 “将军!为什么还不下令离开?”加舍尔大声怒吼:“龙卷风已经越来越近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早晚会被卷入风眼的!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生存!” “闭嘴!”浅水清怒吼道:“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们不能离开!” “为什么?” 浅水清单臂一伸,指着那股龙卷风道:“因为它就是冲着我来的!” 。。。。。。。。。。。。。。。。。。。。。。。。。。。。。。。。。。。。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浅水清从未有一天如现在般清醒。 他突然发现,原来上帝是真得存在的。 否则他从一开始就无理由以穿越的形式来到这里。 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挣扎,如何奋斗,却总是逃不脱命运的手对他的戏弄。 这种戏弄很大程度上来自于那莫测的天意,来自于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或许人们会怀疑,会惊讶,会觉得所有的一切只是巧合,但浅水清却不再如此看了。纵观历史,再没有一个人的成功能比他更艰辛,付出更多代价了。古今名将,鲜少有象他这样,碰上一次又一次不幸的意外。所有的能和运气搭上关系的,到了浅水清身上,几乎就只有厄运临头来形容。 打三重天,他遭遇一连串的意外,打大梁城,他还是遭遇意外,打惊虹,他依然遭遇意外。这些意外就象是无情的大巴掌,一次又一次扇他的脸。如今他辛苦绸缪,策划准备好的海上大运兵行动,在反复计算过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后,意外还是出现了。 一道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龙卷风偏偏就这么出现了,这让他如何不愤怒,如何不癫狂?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如果这道龙卷风就是冲着他来的,那么无论他走向哪里,龙卷风都会跟着他走。龙卷风所形成的巨大海涛会在第一时间将船队掀翻,害死他的兄弟战友。 他看着那龙卷风,然后缓缓道:“天有眼,人有命,现在我是彻底相信了。加舍尔,做好你的责任吧,我们不走,因为无论我们去到哪,它都会跟来。它需要我和它斗一场,那我们就和它斗一场。” 加舍尔呆呆地看着浅水清:“你疯了,你真得疯了。” “世之名将,不是天才,就是疯子。”浅水清冷漠地回答。 他走到船首传令兵的身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传令兵颤颤惊惊地回答:“报告将军,属下冯浪,原止水水军第二大队士兵。” 浅水清拍拍他的肩头:“我需要你站在这里,不停地向周围发出指令,不许其他船只靠近我,离我越远越好,你能做到吗?” “将军。。。。风浪很大,我站都站不住,有点难。” “那就把自己绑在桅杆上。” “遵命!”风浪大叫道。 浅水清再看加舍尔:“不要离开这条主航线,我们将是其他船只在风暴过后寻找我们的标志。至于怎么活下来,就看你的了。” “妈的,疯了,全疯了!”加舍尔跺着脚大骂。 他匆匆爬到主桅杆上大叫道:“混蛋们,全力后退!主帆收四隔,转舵!!!” 巨大的风浪里,破虏号就象一艘巨大的海鱼在海中穿行,龙卷风一路咆哮着行进,追着这条海鱼死不放松,两者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样下去不行,这船快要撑不住了,它太老了!”楚英顶着头上密集的风雨大喊:“舵快不行了!” “妈的,妈的!”坐在桅杆上指挥座里的加舍尔用格日桑土语疯狂地大骂脏话,在急速的狂风暴雨里,这艘年旧失修的楼船正在承受最大的极限挑战,船体已经发出难听的咿呀声。 碰! 一块船板飞裂,呼啸着砸向空中,将主帆撕扯出一个大洞。 那船板是擦着加舍尔的脸飞过去的。 “混蛋!”加舍尔大骂,他现在就是想偏离航道都难了。“主帆全降!扯尾帆!” 水手们七手八脚地按照加舍尔的指挥行动。 巨大的海啸声中,龙卷风肆虐张扬的形象几乎已经近在眼前,那庞大而狰狞恐怖的面容,还有周围扑天倒海盖来的雨水海水,骇得所有人手脚发软。 “顶住!赶快干活,我们没时间害怕!”浅水清扯着嗓子呼号。 啪! 又是一声清彻的脆响,在这呼啸海风声中几乎敲碎了所有人的心。 “舵碎了!”楚英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加舍尔,告诉我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浅水清大叫。 “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为了救所有人,你把自己搭进去了!”加舍尔愤怒地大叫。浅水清说得一点没错,这个家伙就是个灾星,龙卷风就是直追着破虏号而来的。 “既然你没有办法,那就我来指挥!”浅水清狂吼道。 他顶着四处浇灌而来的风雨海浪,迅速爬上主桅杆,大叫道:“侧风太重,降全帆,不然早晚被吹翻!” “没帆没法跑!”加舍尔大叫。 “跑也跑不过龙卷风,我们不跑了,迎上去!” “你***真疯了!” “这才叫乘风破浪!”浅水清回以疯狂的大吼。 他迅速地用手中的绳索将自己捆在主桅杆上,对着所有人大吼起来:“兄弟们,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战士。我要你们知道,这个世界不会有一种命运比死更可怕。只要我们还没有死,我们就要象一个战士一样去战斗。我们的船队已经脱离了危险,这股龙卷风就***是个傻子,一个大傻子,只能危害到这一艘船!” “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了舵,没有主帆,甚至没有船队,可我们不怕它!我们是上战场赴死的人,我们什么都不怕!” “现在,所有人跟我一起,迎上去,我们从它的侧面冲到它的背后去。如果我们的运气不好,我们就会看到云层以外的世界,如果我们的运气还算可以,那我们就能冲到那大洋的彼岸!跟着我,冲锋!全速航行!” “哗!”船体两侧,上百支船桨同时划动,在波涛汹涌中,逆着风,向着那股龙卷风逆冲而去。 “老天爷,我发誓,如果我过了这一关,前路将是一帆风顺,你再也休想给我制造任何意外!!!”浅水清疯狂大吼。 或许是回应浅水清这句嚣张的宣言,迎风是一个巨浪打来,正击打在船首,拍碎了一块船板的同时,竟还拍中了正努力拉着绳索,维持主桅的夜莺。 夜莺惨呼一声,向后倒飞而去。 浅水清紧紧抓住绳索的另一头,只看见那海浪如飞瀑倾泻,冲得夜莺的身体在急流中飘荡,整个身体已漂浮在空中。 “夜莺,不要松手!”浅水清狂吼。 海水在他开口的那一刻,拼命地涌尽浅水清的喉咙,苦涩的海水象一剂毒药,将所有想说的话冲回到肚中。 他看到夜莺眼中露出的绝望。 “不要松手!”浅水清歇斯底里地大吼。 可她终究听不见了。 巨浪象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将夜莺扇到无尽的黑暗中,转眼间将她吞噬。 “夜莺!”浅水清疯狂大叫。 大海中的破虏号向着那呼啸肆虐的龙卷风全速挺进。。。。。。。 乘风破浪! 。。。。。。。。。。。。。。。。。。。。。。。。。。 我奶奶终于走了,八十六岁了,身体倍棒,精神超好,我也终于轻松下来了。三天,三天只写了一章,读者不满意,我也很郁闷。你们不是不知道家有老人时的那种无奈。当初我去徐州,就是为了避我奶奶。 我的天啊,她一个人说的话顶得上十个爱说八卦的中年妇女。尽管我告诉她我写作需要清净,可每次她老人家的开头语都是“我只说两句,不耽误你。”然后这两句话一说就是几个小时。 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情绪,等到她闭口之后,已经全没了。当她老人家笑着对我“你继续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了的时候,我能说什么?告诉她我已经没感觉了,写不出来了,需要重新培养感觉了。或者还是对老人家说“你快走吧,我生活得很好,你不用来看我?” 作为晚辈,咱不能这样不是? 第十三章 东岸港 咆哮的大海,固然是这世界最可怕的事物,平静的海面,却同样是这世界最美丽的景色。 冲过暴风海域的那一刻,风停了,雨歇了,阳光透过彩云洒下点点金光,映照得海面波光闪耀,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仅仅是一场梦。 乌云在一刹那间消失,就象有双神奇的手抹去了所有的一切,看来这一次,老天爷也被浅水清不要命的做法吓坏了。 是科学?还是迷信,没人说得清楚。 破虏号冲向龙卷风的那一刻,其实在无疑中符合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海上生存要素----迎风顶。 很多人并不理解,乘风破浪一词并非无由而来,在大风大浪中行船,面对恶劣的天气和巨大的海浪,最好的做法往往就是顶风顶浪前行。很多时候人们看到的船员们迎风破浪的勇气,其实是一种无奈。不能让风从侧面吹来,否则受力面更大的船侧在缺乏足够动力支持的情况下,在足够的风力前根本不堪一击,会被倾覆入海。只有顶风前行,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龙卷风的吸力虽然强劲,路线却极诡异。往往在行进当中突然的就会拐弯,且速度暴快,但是它绝对不会向后倒退。因此在一片龙卷风肆虐的地方,如果不能迅速躲到地下避过它,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的到它的背后去。 这是所有选择中最无奈也是最危险的办法,可一旦成功,也就是最安全的,龙卷风会高速离开,继续以自己特有的步伐前行。 浅水清很明白这个道理,当他发现老天爷总是喜欢跟他开这样恶劣的玩笑时,他再不顾一切。 要么死,要么生,别想玩我。 当他向着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困难迎头撞去时,这看上去凶猛庞大的大物却一下子主动转向了。 它就那样在破虏号的身边呼啸而过,仅是侧风就几乎要将船体掀翻,然后咆哮着继续前行,理都不再理这艘船,毫无继续捉弄的意思。 破虏号在那一刻静静地停了下来,眼看着漫天的的乌云在这刻被这股巨大的风潮带动着离开,天边重现光亮,所有人都欢呼起来,惟有浅水清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向后方。 夜莺落海了。 后方远去的飓风依然在盘旋,天空一半明一半暗,就象是光与暗的两极。当所有人都冲出这可怕的风暴区时,那个一直跟随着他的女孩却不在这艘船上了。 心隐隐地痛,这辈子,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数夜莺了。 “将军。”欢庆过后,寞子欧来到浅水清的身边:“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吧。” 浅水清淡淡道:“她没有死,我知道。” 寞子欧一滞,他很想告诉浅水清在这大海中落水,生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浅水清却很肯定地道:“我知道她没有死。找几个兄弟坐快船,去后方寻找和营救。其他人按计划继续前进,去九龙滩。” “没这个必要了。”一句话堵住浅水清。 浅水清回头怒视,说话的正是加舍尔。 被这充满杀意的眼光一瞪,加舍尔吓得大叫:“将军不要误会,我说的是,我们没必要去九龙滩了。” “你说什么?” 加舍尔大手一指道:“将军你看。” 顺着加舍尔手指的方向看去,远方一片陆地,已隐约出现了轮廓。 “是陆地!我们看到陆地了!”寞子欧率先大叫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浅水清大叫起来。 “是港口!”孤远影用千里眼观察,看得越发仔细:“见鬼,我们到了一个港口,刚才那场风暴把视线都遮蔽了,我们直接冲到了这一带。” “是麦加人的港口,但绝对不是九龙滩。” “怎么可能?怎么一下子就从远海区到了近海区?这事太他妈邪门了。” 所有人都喳喳呼呼叫了起来。 浅水清也举起千里眼死看:“没什么不可能的,是磁场问题,风暴海域里所有指南针都会失灵,方向总会有所偏差。其实我们昨天就到了近海区,如果不是这场暴风雨,我们恐怕早就被麦加人的近海舰队给发现了。” 龙卷风使得突袭船队受尽磨难的同时,也逼使麦加人的船对不得不返港休整,避开风暴,昏暗的视野给了船队最好的掩护,即使是在大风大浪里,也没有人发现他们竟然已经来到了麦加人的海域。从风暴中穿行出来的可能性太低太低了,麦加人的警惕心可以说在此刻是最低点。 “将军!我们怎么办?”寞子欧有些兴奋地望着浅水清。 “子欧,你先清点一下损失状况。加舍尔,把海图拿来,我们研究一下情况,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群将军全身湿漉漉地围着海图狂看。 浅水清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再看看手里的指南针,然后道:“指南针已经恢复正常,加舍尔,算一下我们现在应该在什么地方。” 加舍尔指着海图道:“我们是四天前进入的风暴海,始终都是按照规定路线再走,照理是不应该出现问题的。但这些天一直都是刮的西风,偏差应该就是受风力影响,因此逐渐偏向麦加。每天太阳升起和夜晚的启明星都会给我们一次纠正航向的机会,所以真正的偏差度不会太大。因此能在四天里就如此快速的靠近麦加港口,那么我们现在看见的这个港口,应该就是麦加人最繁华,也是突出海面最深处的东岸港。” 楚英立刻道:“如果是东岸港的话,那麻烦就大了。这里是麦加最繁华的港口,但同时也是守卫力量最森严的港口。如果不是这场风暴,我看我们根本就没机会接近这个港口,就已经被敌人发现了。” “如果说风暴海是麦加人的海上壁垒,那么东岸港就是麦加人的桥头堡。麦加人之所以这么放心,就是因为这里的海上防御体系相当严密。” “不过现在他们的船舰全部回缩,甚至连陆基投石机都撤了。港口上一片狼籍,看样子龙卷风也袭击了整个港口。”浅水清一边用千里眼观察一边说道。 远处那片模糊的陆地上,一片杂乱的景象,不少船只在港口损毁,大批的工人正在紧急休息,海面上甚至还漂浮来许多木箱,那应当是船上尚未卸下去的物资。 “是个机会。”站在浅水清的身边,孤远影兴奋道:“刚才的风暴没能害死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本来走差了航线,差点要撞上麦加人的海舰,现在可好,基本可以无险登陆了。” “问题是只有我们在这里。”浅水清冷冷道。 作为唯一冲过龙卷风肆虐区域的破虏号,成为第一个发现东岸港的,其他的船只早消失在视野之外,在慌张躲避之余,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大海上迷雾重重,即使没有遮蔽的乌云,视野依然有限。因此浅水清他们能看见陆地,东岸港的人却不可能看得见破虏号。 众人正思索讨论间,孤远影匆匆走过来:“清点过了,落海四十二人,损失不大,不过糟糕的还不是船舵损毁,而是底舱出现了破洞。六个水密舱有三个严重损毁,正在少量进水。如果我们再不靠岸,估计要不了多久船就得沉。” “妈的!”所有人一起破口大骂。本想派出小艇立刻召唤己方船队赶来,现在显然时间上来不及了。 浅水清微微思索了一下,道:“船上有多少士兵?” “不算水手,大约八百左右。” 破虏号是大型楼船,一次装载量基本已经达到古代帆船的最大化程度,但即使这样,八百战士要想对抗一个防御严密的港口依然有许多困难。 “兄弟们还能挺得住吗?” “还行。” “那好。”浅水清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他冲到船首大叫道:“冯浪,用镜面讯号通知船队,即刻向这里集合!” “加舍尔,放下小艇,准备先让一部分人登陆。所有人立刻脱下盔甲,伪装成难民。” “孤远影,登陆之后准备焚烧船只,用烟火讯号加大通讯力度,必须保证我们的人能看见这边的动静。” “寞子欧,你带领二百人,一上岸就开杀。船舱里有马,骑兵就交给你指挥了。” “楚英,你带领二十人坐小艇去后方,如果两种讯号他们都看不到的话,就需要你立刻找到他们了。在通知过后,立刻安排人出海寻找夜莺。” “将军,这样能行吗?” 浅水清毫不犹豫道:“不行也得行。现在立刻给船排水堵漏,同时把船驶向港口。让战士们把所有的防御设备全部遮上伪装或者拆除。等大船靠岸后,兄弟们都上岸后,立刻烧船。” 说着,他一指那边的港口:“看见那个相对狭窄的出海口了吗?到时候我们要把破虏号重新停在那个出海口的最中间,堵住出口,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许一艘军舰驶离海面。” 说到这,浅水清大吼道:“我知道这一战很艰难,不过有备打无备,这一仗我们是赢定了。既然老天爷要求我们在东岸港而不是九龙滩登陆,那么它就自有它的道理。老天这个婊子我算是看透了,想玩我?它连门都没有。只有老子利用它的份!这场风暴,只能是我们战争胜利的开端,东岸港,注定是我铁血大军扬威麦加的起点。所有兄弟们,趁敌不备,杀!” “杀!”所有将军同声大吼。 这场海上龙卷风,实在是把所有人都憋闷坏了,千辛万苦才完成的偷袭壮举,险些就被它彻底破坏。不过柳暗花明,这一次,他们终于成功出现在麦加人的后方了。 。。。。。。。。。。。。。。。。。。。。。。。。。。。。。。。。 天风历110年,八月18日,浅水清成功完成自己辛苦绸缪策划的海上奇袭大行动。 浅水清本人亲率六百死士装成海上难民冲上东岸港,在那里发动了突然袭击。与此同时,破虏号的自燃将整个东岸港出海口堵成一片火海,所有军舰被迫停泊港口,无法出击。 寞子欧本人亲领二百骑兵在港口冲锋驰突,再度发挥他最拿手斩首战术,于战斗开始半个时辰后,就迅速找到港口守卫队长官,二百士兵奋勇拼杀,直下敌首。 当东岸港的士兵尚将希望寄托在即将城内援军身上而做最后的抵抗时,远处出现的大批帆船的背影彻底令他们失去了信心与希望。 浅水清领导的八万大军在一路经历重重艰难阻碍后,终于成功度过风暴海域,打出了第一个辉煌战役,于一天之内,全面拿下东岸港,控制了整个城市与港口。东岸四千士兵,六十余艘舰船,两万余军水军全军覆没,是役,浅水清再创大捷,举世震惊。 然而令浅水清心焦的,是他派出去的人,始终没有找到夜莺的下落。 第十四章 全面进攻 走在东岸港的土地上,呼吸着那略带潮湿的空气,浅水清张望四方,这里已经升起了浅字旗。 从这里开始,浅水清将再度展开他的攻伐杀戮之旅,直到某天,他击败所有的敌人,又或者为敌人所击败。 作为近些年来名震大陆的战神将军,即使是最孤陋寡闻的麦加人也知道浅水清这个名字了。他所创造的那一个又一个奇迹,令世人叹为观止,也令后人无法仿效。 与在惊虹一样,浅水清采用的是温和的治理手法,只要麦加的老百姓不做反抗,惊虹军不会对他们有任何侵掠行为。浅水清治军素来严厉,一个命令下去,鲜有不遵。 “子欧,加舍尔去了哪里?”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寞子欧恭敬回答:“他和楚英去收编那些军舰和麦加水军了。” 浅水清点点头:“完事后让他回来,准备召开军事会议。万里征途才刚刚走出第一步,很多事还是不要得意的太早比较好。麦加水军有两万多人,必须把他们分散在各船上,每艘船都要有我们的人负责指挥。港口驻守士兵必须全部带走,以战养战,不能仅靠我们自己打。” 以前的浅水清,轻兵突进,没有太多机会发挥降卒功效,不过这一次,他将不必再如此辛苦了。前方有天风帝国牢牢牵制住两国主力,浅水清在敌人的大后方纵横驰骋,能干的事就太多了。 “东岸港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是我们万一战局不利时最后的退路。这一带的海域,必须由我们的水军控制,东岸港也必须由我天风军主力防守。子欧,你觉得留谁防守这里比较好?” 寞子欧想了想道:“我看还是楚英将军比较合适。一来他是世家出身,不但精于作战,对治理城市也多少有些经验,比我们这些平民将军更适合。二来他也精通水上防务,东岸港要防备的,不仅是未来麦加军的地面进攻,还需要考虑到他们的海上进攻,因此留他在此比较适合。加舍尔海盗出身,统领水军作战不错,但匪气太重,让他治理城市,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激发民变。我们如今身在异域,最怕的就是遭遇全民抵抗的浪潮,因此步步皆需小心。以楚将军为主,加舍尔为海上舰队统领,应当是比较适合的。” 浅水清满意地点点头:“说得不错。走,把远影双祥他们都叫过来,看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计划。” 由于最初的作战计划没能实现,浅水清和他的部队没能在九龙滩实现登陆,所有的后续计划都因此无法实行。浅水清必须在第一时间内制订出新的作战计划,以应付当前的局势。 大会议室里,浅水清,离楚,寞子欧,孤远影,楚英,加摄尔,许瑞中,何双祥,方庆等一干部将齐列一堂,听候浅水清的命令。 听到由楚英和加舍尔联合负责起东岸港的防卫措施,大家都觉得比较适合,接下来,就是大军如何行动的事了。 “港口拿下刚刚一天,各地尚未得到具体消息,我建议效法当初铁风旗进攻惊虹的做法,一路**,趁其不备,取敌性命。”说这话的是离楚。 “这不可能。”孤远影立刻提出反对:“当初铁风旗可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的目的不在于下国,而在于诱骗,通过扩大声势来吸引我惊虹周边注意,从而为浅将军的突袭计划制造时机。但是这一次情况不同以往。在人数较少的情况下,固然是争取以奇制胜,但当兵力达到一定程度时,则完全没有必要,而应当以堂正之师战之。我八万大军如今已经渡海成功,短期内,麦加根本调不出一支可以与我军抵抗的作战部队。此番麦加人出战,几乎抽调了所有的主战力,各地守卫力量不过数千,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拿我们没办法,相反,贸然强冲,一路深入,却会产生后力不继,难以维持的问题,一旦中路脱节,被敌人控制回归要道,只怕又得重蹈惊虹覆辙。麦加一带地形复杂更甚过惊虹,到时候想走就不容易了。” 寞子欧也道:“而且当初铁血镇是一人双骑,行军如风,惊虹地形虽复杂,河道不多,天险之地较少,才能任意纵横。但是我们现在虽有八万大军,却只带来了一万匹战马,想用轻骑突进的方式,步兵兄弟们怎么办?离楚兄弟,正面会战骑步脱节,可是兵家大忌啊。” 到底是赫赫有名的惊虹四杰,在指挥作战上,离楚比他们还是嫩了些。 许瑞中也道:“而且海上一路颠簸,不少兄弟晕船迹象严重。这次作战,依仗奇袭之利轻松获胜,但要是因此而小看麦加,只怕倒霉的是我们。如今我部虽有八万大军,但战力下降了至少三成。如果不让士兵好好休整一番,恢复体力元气,后面的仗不好打啊。” “估计要休整多长时间?”浅水清问。 “少则三五天,多则十余日,有些战士的问题相当严重,需要更多时日调养。” “那不成。”出乎意料的,浅水清竟然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们看。”浅水清指着地图道:“出了东岸港,有南,西,北三个方向,七条道路可供我们选择,方向可谓四通八达。作为麦加最重要的港口,此地的失去,对麦加人来说绝对是无法接受的,他们是一定要抢回来的。而东岸港虽然重要,但是并不利于防御,一旦麦加人调集大军攻打,我怕我们很难守住。就算守住了,也要付出惨重代价。如此之多的道路选择,意味着我们在挨打之前甚至可能连他们会从哪个方向进攻我们都不清楚。一旦被敌军集中兵力,守不住东岸港,就只有败退海上一途。尽管当初选择走海路,就是为了避免战败被困之命运,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永远也用不上这条退路。” 到这,浅水清叹息了一声:“在东岸港的登陆,出乎我们所有人预料之外,所有后续计划都无法展开。这既是坏事,却也是好事。毕竟就地理形势而言,东岸港要比九龙滩重要得多,只是我们当时都没对此地做过多考虑,因此有些措手不及了。战争中总有意外,但再多的意外,只要不会影响大局,我们就一定能控制得住。所以,如今的情况,逼迫我们必须尽快出兵,将防线扩展到外围,将我们的防御圈扩大,虽有分薄兵力之忧,但是在后勤供应,地理地形的利用等方面,却可以占据更大优势,此外就是对整个战局都能有更大的影响。所以,我决定休整三日,然后即刻出兵周边,将所有重要的城市一股作气全部拿下,在其援军到来前先为咱们建立一个稳固后方。至于那些身体还没恢复的战士,可以让他们先留下来,等身体恢复之后直接负责当地协助留守重任。” 众将互相看了一眼,孤远影沉声问:“将军,先打哪个?” 浅水清的手指在地图上一指:“这里。” 。。。。。。。。。。。。。。。。。。。。。。。 会议散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浅水清刚才还坚决果断,勇敢刚毅的神情却在一刹那间垮了下来。 他靠着墙壁,无力地滑了下去,整个人蜷缩成团,哪还有一代铁血悍将的风采。 英俊的面容上带着痛苦,夹着思念,还有些许的懊悔和无助。 在别人的面前,他必须也只能装成一副胸有成足,天塌下来自有本将军顶住的气魄,但在内心深处,他却惟有无尽的疲惫。 微微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浅水清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心痛,不仅是为了夜莺,也为自己。 如今的他,已经越来越明白当初自己父亲说过的话,还有戚天佑给他的那些劝告--身为一名优秀的将军,很多时候他不得不抛弃私人情感,将注意力集中在大局上。 当夜莺生死不知的时候,他不能象别人那样歇斯底里的愤怒,呼号,痛苦,甚至大哭一场,恰恰相反,他必须装得只是略有些焦急,然后下达一个个指令,所谓的救援夜莺,只能是其中的一个,而不能是单独的至关重要的一个。尽管他内心深处所有的成功与失败都已抛诸脑后,他却必须装得无事与无所谓。 寞子欧告诉他没能找到夜莺的时候,浅水清心中的痛就象风暴海域的那场大风暴,疯狂地撕裂着他的神经,他能做的却是立刻考虑现在的大军处境,与接下来该做的事。 而且他必须考虑的比任何都更全面,制订出更出色的作战计划。 他要让他的战士们相信,他们的将军是永远可以依赖与信任的,只有这样,士兵们才会誓死追随,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言放弃。 可是当所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浅水清心中感觉到的,只有那深深的落寞与无奈。。。。。。 无法忘记第一次的相遇,夜莺那倔强的面容,不屈的骄傲,迫切想要成为一个女将军的心情。。。 无法忘记那个温柔缠绵的出征之夜,夜莺温柔的手抚摩着他的后背,无怨无悔地为他付出所有的一切,水花中那点血色烂漫悄然盛开。。。 无法忘记边荒丛林遭遇离楚,夜莺被掳后受尽千般磨难,等自己见到她时,几乎都要认不出她来了,她给自己的,却是一个坚强的笑容。。。 无法忘记无数此征战沙场,她跟随在自己的身边,一起出生入死,不计名分,别无所求,始终跟随在自己身边。。。 无法忘记那一天在藏马谷,他和夜莺语笑嫣然,畅想未来,到最后却生死两茫茫。 “夜莺,自始至终,都是我欠你太多太多。”浅水清的眼中流出辛酸泪水。 若是让他人看见这素来坚强,跺跺脚就能令整个大陆都为之颤抖的铁血战神竟也会在这刻流出男儿泪,怕是要惊得魂都飞了。 可是这一刻,浅水清是真哭了。 压抑了太久,也憋闷了太久,直到现在,才终于有机会尽情发泄。他轻轻抽泣,就象一个无助的孩子。 直到外面的敲门声传起,那是有人要向他做汇报,浅水清才擦去眼泪,重新站了起来。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夜莺,我都等你。 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只是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他大踏步向着门口走去。 第十五章 中盘对决 天风历110年,8月18日,随着东岸港的陷落,浅水清部署兵马,正式对麦加展开了一连串的军事打击。 浅水清重拳出击,将八万大军分成三路,由孤远影,寞子欧各领一支,分赴南北战场,浅水清亲率主力中央挺进。八万大军一下子化成三支凶狠的利爪,顺着麦加人的裤裆一路向着中心摸了过去。 左路孤远影部队,沿翡翠大道一路前进,于十日内先后拿下塔斯科,南加和湾和玉碎城,驻守在栖马岗一带。完成对恶浪河一带麦加军的全面封锁行动,组织出一道长达百里的战略防御线。 右路寞子欧则彻底放弃防御力量,领一万骑兵一路驰骋,先后拿下飞岩城,十二连环寨,沿北风大道疯狂行驶,以日行百里的速度疯狂向着麦加国都加什前进。 中央浅水清领五万五千部队,以横扫**之势,一路稳步前进,开始了大面积地攻城掠地。 三路大军如风卷残云,横扫麦加东部诸地,并以织线成网的方式,将所有占领区串联起来,付出半数兵力的代价,将这一带织出一片铁桶江山。从地图上看,三支部队右路最突,中路略凹,形状就象以人手比画出的一个六字,作为主力部队的浅水清部,所占面积最大,但凸出速度最慢,其主要职责是将已经占领的敌国区域整合成一片完整的战区。 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麦加大量城市受到浅水清的疯狂进攻,纷纷沦陷,惊得麦加人手忙脚乱,大量的肥沃土地因此而陷入浅水清的掌控之下,作为大陆粮仓,这里有充足的粮食可供浅水清的部队使用,他再不用如以往般担心军粮的问题。 9月8日,浅水清拿下龙须口,兵锋直指麦加中部。 龙须口早年其实是从一片河滩发展起来的。当年的龙须口是一片荒芜,在时光的流逝中渐渐形成一片聚居区。麦加立国时,发现龙须口一带有大量丰富的黑土资源,适宜种植各种农作物,故而决定在这里建城,并逐步发展成麦加小有规模的一处粮食高产区。 占领了龙须口,就等于拥有了足够的粮食,秋收将至,后勤供应处于极大困难的浅水清的部队,拿下这里后就可以安心地在这一带扎根,和麦加人慢慢玩战争游戏。 当初浅水清之所以要以如此大趋势的进攻态势大举进攻,主要目的还不是为了粮食,而是为了保住东岸港。战争的本质就是攻城掠地,这一点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变,但是怎么打法却颇有讲究。将战线前移,步步为营,在浅水清领兵以来,这种稳扎稳打的做法,他其实从未有过。就他的历史表现来看,他更象是个急功冒进之人,因此后人常评价浅水清他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战争豪赌者,至少就他先前进行的两场灭国战争来看,的确如此。 然而人们并不知道,其实浅水清本质上,恰恰最讨厌的就是赌博。 如果可以,他情愿永远不要赌。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浅水清就不认为他有什么好运气,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本事争取来的,他的运气总是和他的能力作对,并在最后输给他的能力。如果可以,他愿意两边都放下运气,纯靠实力一决雌雄。拥有了八万部队的浅水清,面对六十万主力远赴天风的麦加,再不是当初那个被困惊虹只有两万兵力的可怜家伙,如今他有大把的理由,公开向麦加人叫板。 坐在龙须口的那片沙滩上,浅水清啃着麦加特产的黑面馍,离楚背着他那张大弓在身边负责警戒。远处有一些麦加的老百姓,小心地从河里捕捞打鱼,看向浅水清的眼神,有畏惧,恐慌,也有仇恨。 浅水清向离楚招了招手,要他过来坐下:“不用那么紧张,这个世上真正不怕死的人其实很少,只要危险不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愿意做英雄的没几个。” “麦加人现在也许已经愿意用两个省来换你的人头了,巨大的财富可以让许多人不怕死。” “再多的钱也比不上驾在脖子上的刀,顶在后背的枪。” 离楚沉默了一会,然后他问浅水清:“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什么?” “麦加向天风求和,然后苍野望同意,抛弃我们。而我们,则再一次如在惊虹般困守待死?” “想过,但他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皇帝想要麦加。离楚,不要以为天风真的是穷途末路,只有我浅水清在力挽狂澜。陛下不是傻子,这次大战他早有准备。尽管我不知道他准备了什么,但是我敢肯定,作为一个出色的军事家,也许他想得比我更远,比我更多。但不管怎样的决定,他都不会放弃麦加。” “那我们呢?既然这样我们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不为什么,只是尽军人的职责而已。” “我以为你一直在和皇帝对着干。” “傻子才总是这样做,该妥协的时候就得妥协,我不出征,陛下就不会放心,而我需要的只是一份安全保证,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会和天风帝国做对。别忘了,云家世代守护天风北疆,我不想让云霓伤心。” 离楚低着头想事情,好半响才道:“全部为了云霓?” 浅水清微微楞了一下,想想才说:“男人是靠不住的,就算心有所爱,身体却会分成几个部分。至于现在。。。我更想夜莺。。。。。。” 离楚的拳头微微松开了:“我刚才想揍你来着,要不是你说你想她的话。” 浅水清呵呵笑了。 他没有告诉离楚,权力的金字塔永远是越往上走,道路越窄,碰撞也就会无可避免地发生。从这一条道理来看,及时没有苍澜的错误,浅水清和苍野望最终也不可能有好结果。也正因此,浅水清当初才会提出求取公主,但结果却总是出人意料。他现在被迫一再狠抓权力,只为自保,而早晚有一天,他们之间的问题会骤然暴发。 他不想现在提这些问题,所以只能继续转移话题: “我还想铁血镇,想虎子,沐少,中棠,开山他们。可惜,以后能再度在一起的机会不多了。” “也许不需要太久。” 浅水清没有接茬,只是静静地想。 “这段时间,我军进攻顺利,各路接连得手,麦加人已经被我们打得乱成一团。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后备兵力严重不足,各地新占城市都需要派兵驻守,人留少了不行,留多了对主力部队又有影响。虽然征用了大量降卒,但是这帮家伙用起来实在是很不靠谱,总让人不那么放心,真要打起硬仗,还得靠我们自己。目前最麻烦的问题,是我们和天风帝国本部联系不便,从出兵日起,一路海上漂流,我们就再没得到过帝国消息,也不知道那边战情如何。我很是有些担心。” “那就干脆不理,直接杀到加什去。” “不是每场战争,都必须以斩首行动而告终的。惊虹止水的战事,在麦加不可能重现,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打好每一场战斗。。。在麦加人大举反扑时,和他们做一次生死较量。” “没有取巧的机会?” “这一带水网密织,水道纵横,可以来去的道路实在太多,麦加人水陆协同作战的能力相当不错,不可能取巧。” “这么说,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很有可能遭遇到敌人四面八方的进攻了?” “放心吧,他们成不了气候的。”浅水清胸有成足道:“知道战争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离楚迷惑地摇摇头。 浅水清一字一顿道:“是人!永远的以人为本。不是城市,不是物资,不是装备,是士兵,是军人!八万军队要想打下麦加,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想瘫痪他们,却是可以的。所以,无论麦加人想怎么做,怎样反击,我们都可以不用理会。因为我们要做的都只有一件事。。。。。。” “消灭他们的部队!” 离楚的眼神随之亮起:“怎么做?” “千谷城!” 。。。。。。。。。。。。。。。。。。。。。。。。 自古作战如弈棋。 弈棋之道千变万化,可以通过占领实地,夺其中腹,逼其中宫,蚕食其子等多种手段来实现胜利的目标。 在前两场灭国战争中,浅水清的手法其实都是直逼中宫,说白了,就是直接将军,在对手尚拥有大好河山和大片领土的情况下将其将死,从而获得全盘胜利。 可是这一次,麦加复杂的地形,后方令人不安的政治环境,还有自己手中比前壮大太多的实力,使得浅水清不敢也不必再去重复冒险。 于是战争又走回到了他本来的老路上,浅水要在中盘进行一场大撕杀,采用蚕食其子的战术,来获取战争的胜利。 他要趁着棋盘上,敌将主力皆在自己后方的时候,先一步混乱对手。 可以想象,麦加人大量的防卫力量无论怎样行动,都只有两种结果: 一:回卒保帅,保证加什不失。 二:调集重兵,围剿浅水清这门过河重炮。 而浅水清要做的,就是趁敌忙头顾尾之际,先趁突袭之机,吃掉麦加人的边卒,抢占一块腾挪之地,然后进逼中腹,逼使麦加人和他做一次战场杀戮。 弈棋也好,战争也罢,它们的共通性就是逼着敌人按自己为它规划好的步骤去走,而这一次,浅水清将目标锁定在了千谷城上。 千谷城,麦加人的一大军事重镇。这里是麦加通向前方战线的一条重要干道。大量的后勤物资,战争资源,要想进入天风领土,送到如今正在和云风舞作战的南下王塔兰手中,就势必不能离开千谷城的支持。此外,千谷城也是通向加什的一条必经之路。此外千谷城还是通向其他各地要塞的重要通道,麦加国内的两条大道,翡翠大道和北风大道,都在千谷城有交叉。 拿下了千谷城,就等于是拿下了麦加人的心脏位置,浅水清可以通过堵死这颗心脏的脉动,使得整个麦加的血液输送陷于停顿状态,从而使麦加这个庞然大物失血而死。 当麦加人还在为浅水清的突然登陆,大举进攻而惊慌张忙,不知所措的时候,浅水清却已经再一次把麦加人推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他不会给对手太多可供选择的机会,弓其必救,则各地自保。与其担心怎样守住这片海外飞地,筹划如何扩大战果,到不如将战场直接转移到麦加人最不希望看到的地方。 敌盘中腹要害,浅水清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和敌人做一场生死大对决。 第十六章 围城 千谷城的黎明,静寂安宁,一缕晨光洒在大地上,使得周围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 门楼上的守卫士兵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彼此通过闲谈刺激精神,驱逐睡意。 一对新老搭配的哨兵靠在城楼箭垛上,老兵低着头打盹,年轻哨兵则借着昏暗的月光在给家人写信,口中还发出喃喃的声音: “亲爱的爸爸,妈妈, 我现在已经是一名光荣的战士了。由于军规,我不能告诉你们我在哪里,在做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现在的位置很安全,没有战争。尽管我很渴望去前线,去和那些邪恶的天风人战斗,杀死他们,报效国家,为你们争光,但是可惜,我却只能呆在后方驻守。做为你们勇敢的儿子,我渴望着能在战场上立功。。。。。。我们的将军很严厉,但对我们很好。不过他最近的心情有些糟,因为听说最近有一些不好的消息,好象来自敌对国家的某个恶魔将军正在向我们这里杀来。将军很担心,我们这里也会发生战事,我的内心却充满渴望。好男儿本就该在沙场上见真章,而不是守在这里,做一些无聊的守卫工作。。。。。。” “够了!”打盹的老兵发出了愤怒的低喝。 写信的年轻士兵微微楞了一下,他注意到老兵睁开了眼,眼神中却是愤怒。 他不明白,老兵为什么要愤怒? 老兵站了起来,用一只独眼扫着这写信的哨兵,然后发出如狮子般愤怒地低吼:“你这个菜鸟,一天战场也没上过,就自诩是战士了吗?你懂什么叫战士吗?不,你不是战士,你***离战士还差得太远太远。你不过是一道菜,一只用来填补敌人那空虚肠胃的下酒菜而已。你是个士兵,但你不是战士。真正的战士,是经历过战场,从死亡里挣扎出来的!” 着,他一把将那新兵的信给抢了过去,哗哗撕成了粉碎。 “我的信!”新兵愤怒地高叫起来,引来不远处几名士兵的注意。 “闭嘴,你这没事就大呼小叫的狗娘养的菜鸟新兵。你竟然还在对我说渴望战斗?***,真正的战士永远不会渴望战斗,你懂个屁!只有你这样的新兵蛋子,被荣誉和金钱冲昏了头的傻瓜菜鸟,才会渴望战斗,渴望碰上敌人!你这蠢货!我讨厌你,讨厌你的信,讨厌你站在我面前。我警告你,别在***跟我说什么你渴望敌人打到家门口,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保证你会吓得连屎带尿一起流出来。你这没上过战场的无能匪类,自以为是的烂兵,收你你那高贵的骑士精神和国家荣誉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经历过了战争,看到那一条条飞断的手臂在你眼前象树叶一样乱飘,看到鲜血象***河水一样翻腾,看到生命象被稻草一样收割,看到你的战友被人象杀猪一样一刀捅进脖子,发出痛苦的嗷嗷交换,那么也许你会明白战争的本质绝不是美好!当然,如果你还不明白,那么等到你的脑袋飞离你的脖子,脱离地面,亲眼看着你的无头身体在那里乱装乱晃,然后被人卸成几十块的时候,也许你会真得明白,战斗永远不值得去渴望!” 老兵凶狠严厉的说话口吻把新兵吓坏了,他有些结结巴巴道:“我只是想保卫家园。” “去你妈的保卫家园,现在是我们在进攻天风人!” “可是我听说,我们在东部海岸一带受到了天风人的进攻,他们正在向我们这里打过来。罗严将军的脸色很不好,城防警戒也加强了,最近有不少难民也向这里跑来,什么样的谣言都有,我觉得身为军人,我们不应该害怕战争,我们应该保护他们。” 老兵仔细地扫了那新兵两眼,邪邪地笑了起来。他把脑袋凑到新兵的面前,大嘴喷张,吐出一股腥气,然后他指着自己的一只独眼说:“看到这个窟窿了吗?” “是的。”新兵紧张地回答。 “那就对了,有差不多二十年了吧。那时候我和你一样是个新兵,但我没你那么蠢,没有渴望上战场。在我付出瞎掉一只眼的代价后,我成功地趴在死人堆里度过了一整天。我身边的所有战友,全部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这就是为什么我还能在这里听你说***想上战场杀敌之类的屁话的原因!别***想着国家荣耀,荣耀是属于将军们的,不是属于士兵的!我们只是将军们踩在脚下的垫脚石,任何将军都是一样。他们才不会关心我们的生命呢,他们的眼里只有胜利,或者失败。而我们,我们应该学会关心自己!你这蠢货,对我来说,现在每天都在这里看守城门,不用担心上战场和那帮可恶的天风人作战,这就是最大的幸福。每天造成醒过来时,我能发现太阳还照在我的**上,知道自己还活着,这就是一种幸福!” “你这没体验过战场残酷的混蛋,如果你再在我面前叨唠一句你想上战场,我就把你从这城楼上扔下去,因为那正是每一个城楼守卫面对大军进攻时,最终的归宿!” 在发过这一通牢骚后,看着被他教训的新兵呆呆地看着他,老兵确信自己在短时间内不用再担心这个愚蠢家伙的废话了,可以好好睡一觉直到换班了。 于是,他拍拍新兵的肩膀说:“趁着年轻,多做点年轻人该干的事吧。窑子里有很多好姑娘,为了你的老二,为了她们的生计,多去逛逛,放干你那旺盛的精力吧。年轻人,懂得珍惜生命,创造生命永远比杀戮生命来得享受。” “好的老兵,我换班后就去。”新兵傻傻地回答。 老兵张开大嘴笑了。 然后,他那大张的嘴巴再也合不拢了。 。。。。。。。。。。。。。。。。。。。 做为一员老将,罗严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 老将有老将的好处,成熟,稳重,不轻易犯险,不易出错,虽缺了些年轻人的冲劲,朝气和不拘泥,却也不会犯经验浅薄,贪功冒进的错误。 也因此,没有年轻人雄心壮志的老将罗严,如今最希望的不是建功立业,而是安安稳稳,踏踏实实都过完今后的日子。 天风军在东岸港登陆的消息,严重地刺激到了麦加人,谁也没想到浅水清会玩出这样漂亮的一手海上大迂回,象一把尖刀从后方撕开了麦加人的防线,捅得麦加坐卧不安。 不过与惊虹不同的是,麦加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关于天风军从东岸登陆的消息,浅水清在惊虹玩过的那套把戏,无非就是愚民用民,利用民间恐慌制造内部动乱。吸取了教训的麦加人绝不会给浅水清再一次表演的机会,因此直到现在,绝大多数人依然被蒙在鼓里,少数从东部逃难过来的难民被第一时间控制起来,不许将他们所知道的传播出去,同时秘密调动兵力,准备对付浅水清。 这种消息的封锁到底能保持多长时间,罗严心里也没有底,但他知道,频繁的兵力调动,大幅度加强的周边警戒,早使很多士兵心里不安起来,城里的流言正在散开,想用手来捂住那腾腾冒起的流言热起,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把自己烫脱一层皮。 可惜,上面下了命令,自己就只能执行,罗严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该死的战争,陛下还在把希望寄托在塔兰身上,他希望南下王能够在浅水清有资格威胁到加什之前,先一步拿下苍天城。就象浅水清当初打大梁和霸业城一样,也来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罗严背着手在大堂里走来走去,他太明白自己的上头是怎么想的了。 麦加国内河道纵横,别说浅水清的部队这次只有一万骑兵,就算和当初在惊虹一样全员骑兵,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地形地势下日进百里,他们的国主和一干大臣都认为塔兰一定能在浅水清之前,先灭天风。 唯一的问题是,就算能够拿下,那又是否有用呢? 罗严很怀疑,拥有着如浅水清这般晋身过程的将军,又有多少对天风的忠诚,他真得会就此罢手,听命摆布吗?又或者纵算拿下苍天城,苍家皇室也先一步迁都避难,没有皇室在手,就算有天风国都又有什么用?甚至还有更糟糕的结局?比如。。。塔兰战败? 他打了个哆嗦,有些不敢想下去。 不管怎么说,做为千谷城的守将,罗严的任务就是坚守住这麦加国内的重要军事重镇,保证南北纵向的连通,不使敌人有可趁之机。 “可是浅水清已经登陆了,他的部队正在蚕食我们的领土,并且向着这里不断进发,就凭千谷城的六千防卫力量,我拿什么去挡住敌人大军的进攻?!”罗严愤怒地吼骂出声:“最多三天,浅水清一定会进攻千谷城,如果他不是个白痴的话!而我的援军却还在整兵待发,还没上路呢!” 罗严几乎是歇斯底里了。 麦加人在战略规划上的失误,最终的苦果却只能由他来承受。 长长鸣响的尖锐警报,证实了罗严的推测,那尖利的号角,还有守卫士兵犀利的呼喊:“敌军!敌军进攻!”让他迅速从暴走的怒狮状态回复清醒。 当敌人未来之际,他愤怒,着急,但在敌人来临的消息真得被证实时,他反而安静了下来。 浅水清。。。。。。他真得来了吗? 很好,至少没有再封锁消息的必要了,这该死的,愚蠢的命令,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封锁消息的结果就是当浅水清的部队突然出现时,会给己方士兵造成多大的心理冲击吗? 一群白痴! 罗严急匆匆地冲出了他的将军府。 。。。。。。。。。。。。。。。。。。。。。。。。。。 老兵大张的嘴巴终于合拢。 远方的地平线上,无穷无尽的人马接踵而出,浅水清的大军行如云阵,状似蝗群,在开阔地上漫地遍野向前开进,直令人惊心怵目。 云集的伫列,一眼望不到尽头。迤迤逦逦的人群马队,黑压压一片,没完没了,一直消溶于边远的朝霞火雾之处, 猎猎飞舞的战旗,高耸林立长矛刺枪,金灿灿的铠甲盾牌,明晃晃的刀剑战斧。 钢铁铸就的军队踏着整齐刚烈的脚步,使大地都为之颤动发抖,在一个个基层指挥官大声的呼喊命令中,涌向那目标的最深处。。。。。。。 五万嫡系军马,四万招降伪军,一万人的后勤供应队,整十万大军的阵容在千谷城的面前招摇出一片狂浪怒涛般的气势。 那一员披白袍骑白马的将军,仿佛众星拱月般出现在阵列的最前沿,身后招展的浅字大旗,已充分说明了来人身份。 那个以一支孤旅,连灭两国,被敌人称之为“恶魔”,被自己人称之为“战神”的不败将军--浅水清。 素静的面容上,沉稳不带丝毫波澜,惟有那双深沉的眼眸,闪现出以一万吞一国的贪婪,仿佛海中巨鲨,面对猎物,缓缓张开生满獠牙的巨口。 手指轻弹,一声清脆的鸣响透彻长空,浅水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 “围城!” 随着这一声令下,战士们向着千谷城下方急速逼近,在冲到城池射程范围内的那一刻,骤然分流,向着两侧奔去。诺大的千谷城就象是产生了一层无形的能量防护罩,所有的士兵都沿着这层罩子前进,并将整个城市连同它的防护罩一起团团围住,将千谷城困成了一座海上孤岛。 第十七章 千谷城绞肉机(1) 九月,杀戮之月。 这是一个涂染着血红色彩的月份,在今年麦加的土地上。 以千谷城为中心的方圆百里的战场,成为谁也没想到的日后著名的绞肉机战场,大批大批英勇男儿在这里死去,无数英魂从此地飘向天际。河水染成赤红,火焰焚尽穹苍。。。。。。 在那一场场残酷的战争打响之前,罗严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最终有一天,这里竟会成为麦加命运的决定之地。 千谷城由于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因此在防御上比普通城市要强上许多,高达十米的城墙,四处林立的箭塔,跑马道,藏兵洞,女墙,马面,射击孔等防御措施,还有大量的防御器械,包括投石车,弩车,塞门车,柴草等等,组成了一道道完整的防御体系。这种防御体系比起寒风关,三重天等自然要差了一个档次,但它胜在拥有一条河--绿河。 由西向东流向的绿河,是麦加国内一条重要的河流,它一路蜿蜒,斜穿麦加,一直流进风暴海。不仅灌溉了绿河一线的大量土地,同时也成为麦加国内一条相当重要的运输线。通过这一条条的河道,麦加人总是能够顺利地将自己的物资送往各地,国家河流就好比是人的血管,负责起输送营养,维持生存的重责大任。高度发达的河道运输能力,使得麦加人的后期资源输送能力远远强于其他国家,如果不是他们缺乏强劲的骑兵,他们本可以拥有更加出色的表现,不过仅就国家实力自身而言,麦加人的确不会输给天风人太多。 而绿河对于千谷城而言,就是一条重要的防御线和一种防御手段。 宽大的护城河全部引自于绿河水,不虞被分叉断流的护城河,又被挖宽挖深了一倍有余,宽四十米,深十余米。它像一条银色的腰带,紧扣在千谷城雄壮的身躯上,成为千谷城的第一道防线。只有过了这一关,才拥有正式攻击对方城头的资格。 跨河而建,素来是雄城的标志之一。绿河自千谷城中间穿过,城内倒是桥梁、道路纵横,交通方便,但围城的部队却被河水分割东岸和西岸两部分。这就使得进攻部队首先出现了号令上的不协调,难以发挥有效攻击。 此外,水路控制权的争夺,是夺城大战的一个重要天平,谁拥有水路控制权,可以说谁就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千谷城的城防守卫虽然只有六千人,但是却拥有一支人数不少于两千人,船只不少于一百艘的内河船队。这一点是浅水清所不具备的--尽管他拥有数量庞大的海船,却终究开不进这狭小的河湾,唯一能够进来的大概就是格日桑人的急风快船了,不过相比格日桑快船的速度,他们的接舷战能力比麦加专门的内河战舰就要差上一些,并不适宜进行大举水战。 而拥有了河道控制权,防守方就拥有了进攻的主动权,哪怕是在战争最危急的时刻,千谷城也可以利用绿河和自己手中的船队,将他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输送到战场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公然打开水闸,让自己的船队顺流而下,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将大批的战士送往敌军后方,然后从他们的侧后翼发动攻击,如果形势不利,还可以再返回船上,回到千谷城中。 拥有了这条河,千谷城就等于是拥有了适当反击能力,哪怕是在最困难,最糟糕的守城失败的情况下,防守方都可以选择逆流而上,从河道直接突破敌军围城大军,迅速离开战场,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 象这样凭河而守的城市,自古以来就与依山而建的城市一样,是攻城方最不愿对付的城市。依山而建的城市,绝大多数是通过复杂的地理形式,减少城市的受攻击面,增强防御力量,而凭河而建的城市,却是更加圆滑,虽然没有依山而建的城市那样牢固,却有着战术上的灵活多变性,拥有更多的进攻和逃逸能力。 而象这样的城市,在麦加其实还有很多很多。 当年的大梁帝国,由神威将军李飞亲自领导的百万雄军,在度过了恶浪河后,虽然一路连捷,连连下城,但最终还是疲惫于敌人这种凭借纵横的水道诡异来去,大打游击战的作战方式头痛不已,并最终不得不无奈收兵。假如说攻打圣威尔联合公国,就好比撞了一只铁刺猬,那么攻打麦加的路程,就好象每时每刻都走在泥泞的道路上,一脚下去,就能踏出一个大坑,凭借犀利铁骑纵横天下的天风军,其速度优势完全被对手迟滞住。 若说海上大迂回,是浅水清一次战略上的成功,那么拥有绿河水道的千谷城,就是拥有了战术上的优势。当战略形势不利时,唯一能够挽回战局的,就是无数个战术上的胜利。当初浅水清在惊虹,就是通过一次次战术胜利取得的成就,但是这一次在麦加,他遭遇的却是恰恰相反的状况。一次战略上的成功之后,使无数个战术上的劣势。 面对这样的形势,即使是浅水清,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赢。 但是他知道,任何一个要想打败这个国家的将军,都无可避免地要面对这种形势。 那么曾经在两场灭国大战里立下赫赫功勋,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将军,这一次又该用何种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此题无解。”这是浅水清的说法。 。。。。。。。。。。。。。。。。。。。。。。。。。。。。。 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 恰恰相反,他们就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安营扎寨,布置防御,摆出了一副长期围城的姿态。 大量的步兵守在最前沿,少量的骑兵则在城两头的河岸附近巡弋。 浅水清的金顶中央主帐,就扎设在离千谷城东城门五百米的距离上,气势嚣张跋扈之极,很显然,东城门必定将是浅水清的主攻方向。 凭河而守的又一个好处在这里体现了出来,由于河道穿插,围城大军无法结合成一个统一的圆,在指挥上就有极大不便。四个方向的进攻部队,很难同时按照主将命令发起攻击,更多的时候,是在提前开好作战会议,确定大方向后,由各路指挥自己做出临场应变。 而浅水清无敌威名的背后,其实最缺的就是和他同样的拥有极度战术指挥能力的人才。以前的铁血镇,如今到也威名赫赫,可现在的寒风关守军,虽同样是惊虹千锤百炼出来的精英战士,可在对敌的震慑性上,就远不及暴风军团了。浅水清目前手下最出色的两员大将,大概就是孤远影和寞子欧,可惜一来都不在这里,二来他们也都不是攻城战的行家,也就是说,目前浅水清手下,缺乏可独挡一面的大将之才。 至于何双详,许瑞中,方庆之流,听都没听说过。 当然,这只是罗严自己的腹诽,凡居高位者,无庸碌之辈,罗严忽略掉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寒风关上下将士,都是以守关起家的。 天下多知攻不知守的将军,却鲜有知守而不知攻的将军,这些人论名气,比起寞子欧等人是差得远了,论能力,却未必相差过甚,只是永远的防守型将军不如进攻型将军名号响亮罢了。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虽然面临的是敌十万大军的重重围困,但是罗严并没有惊慌失措,他相信,凭借目前手中的兵力和千谷城的防御态势,他至少可以顶住浅水清大军的二十天以上的攻击。到那时,浅水清只要没能拿下千谷城,就势必要面对己方大军的重重围剿。 麦加人将把浅水清做成一个夹心馅饼,一口吞吃下去。 退一万步来讲,拥有绿河水道控制权的自己,即便最终无法守住千谷城,也可以走水路从容离去,保全大军。 因此城头墙上,罗严望着那金顶大帐,自信满满地说道:“多少传奇人物,在最终进攻我麦加之后也不得失望而归,李飞,云飞扬,烈狂焰都没做到的事,他浅水清同样做不到。只要绿河水道控制在我们的手里,他就休想轻易拿下此地。通知兄弟放心,要不了十天,我们的援军就将来到,到时候就是他浅水清的死期到了。千谷城,注定将是他浅水清的传奇终结之地。” 与此同时,金顶大帐内,浅水清也在与步下召开会议。 “城楼上加强的防御措施依然以正规士兵为主,协助作战的老百姓不到十分之一,主要负责资源供应,少量配合作战,很显然,这个罗严是打算以正规兵为防守主力,不打算动用城内百姓。这样的做法有个好处,就是不容易受到士气低落的影响。毕竟老百姓没见过大阵仗,看到眼下这幅局势,很容易回城散布谣言,制造恐慌气氛。但是同样的,也使得城市防守力量受到影响,可堪作战士兵不足。”说话的何双详。 许瑞中则道:“这也说明敌方守将其实不认为我们能够攻下他的城市,或者说在短期内做不到这一点。” 方庆则道:“这同样说明,对方的守城将领还是以稳妥为主的保守派战将,可以想象,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等待援军支持。只要他的千谷城能撑过一段时间,那么到时候头痛的就将是我军了。” 浅水清嘿嘿笑了起来:“意料之中,保守型的将军。。。。。。唔,这种人你若是全力对付他,就会发现这是块难啃的骨头。可如果你干脆不理他,其实他也拿不出什么花样来。” 离楚也道:“他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我们压根就没打算正面强攻吧。千谷城就是一个饵,是我们用来钓鱼的饵。对方以为他们拥有绿河水道,进可攻退可逃,我们拿他没办法,却不知道我们正想着围点打援呢。” 围点打援,当年解放军最擅长的一种战斗方式,通过对某处军事要点的围困,吸引周围的大量援军,利用以逸待劳的优势对敌援军发动猛烈攻击,这是此一战术的核心理念。 战争以人为本,就算是再天险的地形,再有利的战争态势,没有了人的支持,皆是空谈。浅水清没法解决麦加国内一个又一个凭河而建的雄城厚垒,但是他可以通过大量杀死敌有生力量来变相完成攻城下国的重任。通过进攻一个敌不得不守,不得不抢的军事重镇,吸引敌主力,将这里变成一片杀戮场旋涡,通过一场场战场正面决胜,解决敌人,避免陷入一路攻城拔寨的泥潭沼泽之中,是最终的解决方案,。 然而天下从无一种战术是无敌的,围点打援固然精彩,可一旦实施不力,就会变成中心开花,四面皆敌,腹背受困,最终进退不得,遭敌全灭。 当年的大梁帝国李飞,后来的天风二世皇帝,天下云家的云飞扬,暴风军团的烈狂焰,在攻打麦加的过程中,都曾用过围点打援的做法,但结果都失败了,原因是麦加人并不会轻易上当。他们更多的是利用己方的纵深,引敌深入,然后利用河道纵横之便,发动背后袭击。 不过这一次,浅水清有把握他们一定会接受。 原因很简单,浅水清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麦加前线六十万大军的存亡。这一次,是浅水清在他们的背后打了一个伏击,发动了一次背后大突袭。麦加人没得选择,只能接受浅水清的挑战。 “这。。。将是一场绞肉机式的战斗。在这场战斗里,我们没有逃避,没有伏击,没有一切奇谋巧计,只有正面对决,和拼死求胜。” 背负双手,浅水清望着地图的眼神悠然,喷射出强烈强大的战意:“我们将会在这里一直围困对方的城市,然后等待他们的援军前来,与他们作战。他们来一支,我们就消灭一支。我们不仅要面对强大的敌军,还要小心城内对手利用河道发动的突袭。这一次,我们将注定了是两面受敌。” “但是我们会让他们知道,这世界没有什么是可以永远依仗的,三重天靠不住,接天山脉靠不住,一条小小的绿河,又怎么可能挡得住我军进攻的步伐?” “不管敌人来了多少,拥有怎样强大的实力,面对他们的,都只有一个结局--败亡,那正是我们存在于这里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我的兄弟们!”浅水清如是高喊,所有将军肃穆而立。 “这将是一场伟大的战争。因为从这里,我们将通向远方的胜利,那是我们身为军人唯一的追求。打败一个又一个敌人,他们踩倒在我们的军靴下,听他们的呻吟,服从我们的管治,消灭一切试图抵抗我们的人!” 天风历110年,9月14日。 浅水清重兵围困千谷城,准备在这里进行一场大战。 此时,接到千谷城危机信息的麦加军全力奔赴千谷城战场,准备支援此地,务必保住千谷城不失。 一切正如浅水清所预料的那样,无论如何,麦加人不会放弃这重要的军事要地。 一场大战就此徐徐拉开了帷幕。 第十八章 千谷城绞肉机(2) 千谷城周遭,天风军在周边布下了一个幅面极宽,纵深极大的半月状分布。两道半月以对称型南北向分布,仿佛两只利钳将将千谷城包夹。两道利钳中间的缝隙,正是蜿蜒的绿河,将战场分成了两半。而绿河沿岸一侧,正是麦加有名的翡翠大道。 顺着翡翠大道往西,一路西行,有一处港口叫天罗渡。 原本狭长的绿河,在流经此地后,由南向北凸起一块,形成了一片较宽阔的河湾,也就是现在的天罗渡。由于这里河床较低,水位也较深。面阔、流缓、水深,适合于大型船只进出,确系天然的优良河港。这处港口离千谷城大约有四十里地,步兵急赶一天可到,若是顺河直下,乘船而行,则只需要小半天时间就可到达千谷城。 沿河湾岸侧,是繁茂的针叶密林。隔水相望的两片树林如同两条硕大的绿色手臂,麦加军在这里大约布有五百守军,不过这样杯水车薪的兵力,相对于浅水清的庞大军容而言,显然是太过渺小了一些。 罗严怎么也不会想到,派出大军重重围困千谷城后,浅水清并没有立刻下令开始攻打此地,恰恰相反,他派出了一支精干小队,悄悄摸到了天罗渡一带,以迅雷之势拿下此地。 负责守卫天罗渡的,是离楚与方庆。 方庆早年是惊虹中部一带的将领,负责中部诸省的防卫工作。惊虹中部是河道最多的地方,凡领兵者皆对内河水陆协同作战模式要有一定的了解。因此方庆其实是水师出身,只是内河不比大海,内河水军一般都是以运输为主要任务,极少有水战经验,其名气往往比海军将领要差得太多。 不过浅水清看中的,就是方庆的没名气。 一般说来,存在水路运输线的条件下,水师强大的一方在战争中占据极大的优势。控制水路后,沿整条河道的所有口岸、港湾、渡口等,悉数**于水军的刀剑威胁之下,而且这种发自水上的震慑力,尚可波及和辐射河岸周边相当远的地区。 纵便对方的陆军强于本方,只要保持水上优势,拥有强大水师的一方,赢面仍然要大于对手。对方即使是奔驰如飞的骑兵,长途奔波后,人和马依然难免感到疲惫不堪。 而水军战士除桨舵手外,行军时都可以躺在船舱里休息,养精蓄锐,一下船即可以最佳身体状态投入战斗。 短时间内,战马的奔速可以超过船速,但畜力究竟有限,不可能一直以冲刺方式前进,而凭借水流和风力行驶的战舰,却能保持一定的速度,相对均速前进,长力更足,更适合战略迂回,长途奔袭。就战略机动性而言,水军优于陆军。 不论骑兵、步兵,经过一段时间的行军后,就必须扎营修整。所扎行营,必须挖掘工事、派人巡逻,以防止敌人偷袭和劫营,一旦离开,以前所建营寨则失去作用,等到下一回修整时又必须重新建造。另外,在大多数情况下,陆军必须留下卫护分队,保护后路,防止敌军截断粮道。 水军则不同,战舰本身就是天然的防御工事。 船舱和船舷的女墙,可以抵挡矢石的攻击,舱壁和舷侧开有箭窗、弩孔等射击孔,在掩护水兵安全的同时,又可以保证水上箭手自由向外射击。 可以说,每一艘战舰,就似可在水上随意移动的堡垒,不必担心偷袭与劫营。水军的粮草、武器、辎重等物资,一般都随船携带,不虞敌人截断粮道。 另外,只要水军保持水上优势,战舰可以泊于河面持续不断地向陆上发起攻击,一旦发生持久对峙,根本无须惧怕。 当然,战场如棋盘,千古无同局。兵种只是影响胜负的一个因素,一般规律也只能揭示对战双方的胜负机率,不可就此一概而论地从对通常状况的分析,推定某场战役的输赢,进而轻下断言。 具体到每一场战役而言,都有自己的特殊性,各有其特定的对阵形势和战场条件,战斗进程中更存在着无穷的变量。 偶然因素有时候也具有令人震惊的效果。战前、战中某个不起眼的初始参量发生改变,就有可能导致整场战争的结果完全改观。 因此,当浅水清意识到,历年攻打麦加,天风人吃亏就吃亏在缺乏足够的水师力量进行配合,无法适应麦加人的水陆协同战术时,就制订了一套新的大胆的作战方略。先是通过海上大运兵,将自己的部队投放到敌军后方,然后迅速出击,占领一片进可攻退可守的海港要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围城打援,吸引敌军。 然而在这一系列的步伐中,有一个异常关键点,就是对水道的控制能力。 即使是通过吸引敌军主动前来,同样需要对水道有一定的控制性。 然而浅水清并没有办法把他的海船带到内河来,这个时候,就需要他使用一种更加巧妙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以陆对河。 率兵围困千谷城后,浅水清第一个就拿下此地,原寒风关器械营的统领方庆则第一时间担纲大任,开始了对天罗渡口的改造过程。麦加人绝对不会想到,并不擅长打水战的浅水清,就真得有意思在水上和他们较量一番,打一次水上阻击战。 原本的天罗渡在河港防御上就已经颇具规模,方庆接受,又对其进行了大幅度的加强改造工作。一些从附近居民地征用的小船被改装成巡逻艇,日夜游弋于河上,虽然尚不能与千谷城的水师正面抗衡,但是龟缩在天罗渡,凭借水寨防御也可以堵死这一带。如此一来,麦加人的水上援军到了这里,要么选择强攻水寨,要么就选择弃船步行。一旦如此,浅水清就等于将对方援军的登陆点限制在了四十里外的地区,不虞其突然袭击。 天罗渡口水寨防御在方庆的努力建造下,逐渐显露出狰狞獠牙,数十座木石搭建的简陋箭塔在方庆的指挥下沿河岸两侧一字排开,左右各四十架重型投石机,在大量步兵的掩护下,对着河道虎视耽耽。 防波堤上设有削壁和拱形掩体,河滩上挖上陷阱、布撒蒺藜。 营栅之后,刀盾手居前,弓弩队跟后,严阵以待。 尚有数支骑队游离于水寨周围,随时准备飞马相援。 河面上立起三道临时木闸,用粗绳拉扯直立,两岸还有几十个奇特的大瓮,里面装满了黑油。 一旦敌人船队试图强行穿过这道封锁线,等待他们的将是飞箭,落石及巡逻艇上士兵的攻击,此外还有木闸的阻拦,尖木的冲撞。假如这一系列的防御措施依然不能抵挡敌人庞大船队的行进,那么倒油入河,点火焚烧,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壁垒森严,秩序井然。”立于指挥哨塔上,离楚环目四顾:“敌军若要强攻,定然会碰得头破血流而归。” 从没想过那个默默无名的器械营统领竟然也能玩出如此漂亮的水上防御,离楚对方庆到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寒风关能做为惊虹门户,屹立百年不倒,的确不是侥幸得来,除了拥有天险巨堑外,寒风关的将士也个个都是出色人物。浅水清因为一己之私,动起的收下寒风关念头,最终为自己拉来了一支强劲队伍。 以前这支队伍没人在意,论风头远远低于铁血镇,但是好兵也要有人会用,相信在浅水清的带领下,他们能发挥出比以往更加大的作用,重振惊虹军声威。 方庆立刻回答道:“麦加人的水军不可小视,真要在河面上和他们打,我们的胜算不大。麦加人打惯内河水战,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识过,我很担心就眼前的这几手未必能难得倒他们。好在将军的意思是中断河道运输能力,至少在局部上进行一定程度的限制,也就是说,我们控制不了,至少也不能让对方控制得太轻松。这样的要求,我想咱们努力一把,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我最担心的是,咱们现在的防御措施,都是针对水面的行为。可是麦加人最擅长的,是水陆协同作战。如果他们在上游十里外进行登陆作战,对我部水寨发动地面冲锋,那我的这些准备设施,只怕就得遭殃一半了。” “放心吧,将军对此早有准备。咱们的任务,就是截断千谷城和敌方援军的河道连接,剩下的事,自然由将军处理。将军不怕他们下船,就怕他们不下船。” “可是千谷城那边就这么放着,也终究不是办法。我始终还是觉得,先拿千谷城,再迎敌援是最安全的做法。” “也是最保守之计。一旦先下千谷城,敌军势必不会着急赶路,浅将军想分批歼敌的计划就会遭遇破产。说不定那帮家伙会直接放弃此地,就地固守,咱们要想扩大战果可就难了。” “所以将军情愿冒险,留着这个祸患,也要把敌军一网打尽。唉,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浅水清能创下如此辉煌功勋了,敢冒人所不敢冒的险,才能**所不能成之事啊。”方庆悠悠叹息。 “不给鱼下饵,鱼又怎会上钩?将军也是无奈啊。” 天罗水寨的这两员将领,同时发出了一声不知是赞叹还是无奈的长吁。 。。。。。。。。。。。。。。。。。。。。。。。。。。。。。。。。。。。。 “报大将军,麦加尤里安亲领五万大军,走陆路正在日夜兼程向千谷城赶来,离此地大约还有八十里路程。另外麦加的麦卡菲也率领了三万人走水陆赶来救援千谷城。据估计,可能会比尤里安稍晚一些时候来到。” “晚多长时间?”浅水清冷冷问。 那传令兵楞了一下,满头的汗水都滴了下来:“属下无法揣测。” 何双详怒得一拍桌子:“无能!再探,把他们什么时候处在什么位置,具体情况全部报上来。” “是!”那传令兵连忙退出大帐。 浅水清淡淡道:“高文,把尤里安和麦卡菲的情况都说一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在麦加所居何位?能力如何?” 高文,是原麦加的一名地方守备,自从浅水清从东岸港登陆后,高文眼看寡不敌众,最终选择了投降。这个人其貌不扬,身材矮胖,不过脑子却及灵活,记忆力尤其出众。这刻浅水清问到他,他忙站出来道:“回大将军,尤里安是麦加龙城的守将,早年曾跟随过塔兰,擅长指挥骑兵,人称龙城飞将。不过这个人刚愎自用,骄纵狂傲,在麦加其实很不得人心。麦卡菲则是麦加皇室外室子弟,在众皇亲中,也算是不错的了,曾跟随南下王学过兵韬战道,也算是塔兰王爷的徒弟,他的封地是北部海威城一带。照理来说,海威和龙城距离千谷城的距离都差不多,麦卡菲如果是和尤里安同时出兵援救千谷城的话,那么船载步兵顺水而下,速度该比尤里安更快一些才对,怎么反而会让尤里安跑到了前面?到是让人有些想不通。” 许瑞中道:“或许正如你所言,尤里安心高气傲,立功心切,所以一得到消息,就即刻出兵。从时间上看,只怕我们还没开始围攻千谷城,尤里安就已经出兵了。也就是说,他猜到了我们会攻打此地,然后急急赶来。” 浅水清则笑道:“这说明这个人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但可惜失之于急进。看这架势,他显然不打算和麦卡菲一起进攻我们,而是准备一力解救千谷城之危。好啊,敌人越自大,我们的压力就越小。” 何双详立刻道:“这也难怪啊,只要想想当初大将军攻打惊虹的时候,有多少人想要大将军的脑袋,就可以明白这个尤里安为何要如此急切了。当初打惊虹时,将军的脑袋价值万金,如今打麦加,只怕要价值十万金了。据说如今已有谣言,说麦加皇室明令天下,谁要是能砍掉大将军你的人头,谁就可以获得麦加第一勇士的称号。” 许瑞中也道:“听说塔兰也放言,谁要是能打败浅水清,他就把自己这个南下王的位置拱手相让。” “好大的**啊,我自己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交给他们。”浅水清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我们这一次的登陆,的确是让很多人坐立不安呢。只不知待到千谷城战事结束后,麦加人又会放出怎样的豪言壮语呢。” 营帐内诸将都吃吃笑了起来,曾经让惊虹人头痛不安,坐卧不宁的那个铁血杀将,如今又把同样的麻烦和痛苦带给了麦加人,而曾经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一干将军们,如今却要跟随他一起打造新的辉煌。时世弄人,命运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为真理。 天风历110年,9月21日,龙城飞将尤里安亲率大军赶到距离千谷城十五里外的黎凤坡战场。 浅水清自领三万大军于其相抗,两军对峙距离五百米,做好决战准备。 与此同时,麦卡菲带领的三万船载步兵也顺流直下,驶向离楚方庆等人布置好的天罗水寨,势要打通绿河水道。 在这两处战场之外,竟还有一支部队,沿着绿河一路秘密行进,这支部队,却始终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而绿河两岸的繁密丛林中,又有一支部队在静静等候。 一场仿佛阴谋家的决斗,就围绕着千谷城和绿河水畔悄然进行,双方主将各自手中都暗捏筹码,等待着揭蛊的时机。。。。。。。 第十九章 千谷城绞肉机(3) 黎凤坡。 河面上的微风吹拂,拂乱了满头的长发,却拂不动那颗已心如铁石的心。 浅水清的目光穿透云层,直如宵空,再落下来,落在了远处的敌人身上。 那个身穿黑色战甲,手持舞风落月刀,气势雄浑的大将,应该就是龙城飞将尤里安吧?听说此人武艺过人,作战勇悍,每每身先士卒,冲战沙场。 身边的士兵们已经严阵以待,排布好密集的战阵,准备迎接敌军的到来,他们口中轻喃,那是在向上苍祷告,祈祷自己能够杀敌立功,平安归来。由于惊虹曾经允许曼德教进入,因此有许多士兵也是曼德教信徒。这也是为什么浅水清优先选择攻打麦加的原因。在宗教信仰上,千万不要轻易触怒他人,否则极易招到对方的强烈反抗。而信奉曼德教的一些士兵,对于攻打圣威尔是有着严重的抵触情绪的。 “至高无上的主啊,我们的基督啊,请您赐福保佑!请用云层遮盖住我,请用您神圣的天城围护著我,挡开敌人的箭矢,避开异教徒的刀斧!” “伟大的天父啊,虔诚接受您的降临!请赐予我神力,用异教畜牲的鲜血清洗我的罪恶!阿门!” 这是曼德教徒们的祷告。 当然,也不乏更加直接和务实的祈祷。 “东南西北中各路神仙菩萨保佑,咱不求别的什么,只要能让我能活着回去,我天天给你们烧香,天天有鱼有肉供应着。” 还有那更加仁慈和大度的。 “愿天神保佑我们,保佑我们所有的兄弟战士。” 还不缺充满威胁的。 “老天爷在上,你要是敢让我弟弟受一点皮毛之伤,老子回去就把你的庙给拆了。” 虽是低声祈祷,但是万人同时出声,宽广的战区上空,像是有无数蜂群在嗡嗡鸣叫,沉闷地混成一片。 直到片刻之后,祈祷结束,声音消止,战场又重新恢复了战前的宁静。 就在这对峙的期间,双方的主将已各自观察了战场好一会。 相比之下,若论阵形完整,应该属浅水清部的阵形更具备观赏性。一个个步兵方阵,五十人一小阵,二十小阵为一中阵,十中阵为一大阵,阵中套阵,阵里藏阵,各阵距离适中,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结合成一个紧密大阵,也可以迅速疏散成一条漫长散兵线,变化多端,攻守兼备。 而尤里安布置的阵形,看起来就糟糕多了。 乍一眼看上去,东一堆,西一伙,三三两两,杂乱无章,有的拿钢刀,有的提长矛,就象是一群游兵散勇,毫无纪律与秩序可言。 不过浅水清可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假象,事实上,这个龙城飞将尤里安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由于麦加地形复杂,不象天风那样拥有广袤平原,也不象其他诸国那样拥有开阔的平原,因此集团方阵式的作战方式并不适合麦加。复杂地形的作战方式,对士兵作战的配合能力方面的要求大大提高,很多战士根本无法排成整齐队形保持进攻脚步。因此,麦加人发明了属于自己的特殊阵形--万象阵。 万象阵与撒星阵颇有些相似。 这两种阵形都是以放弃阵形组合优势为代价,来求取更高的激动能力和小范围作战的优势。只不过撒星阵是运用骑兵来完成,万象阵则是由步兵来完成使用。 万象阵是麦加人赖以护国的法宝阵形,其主要核心在于,利用周边复杂的地形,对敌军部队进行正面分割。由于己方部队采用的是表面混乱形阵容,因此极容易导致敌方阵营的脚步混乱。待到敌军阵形混乱时,再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万象阵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阵形,其实却是按照地形进行不断演变的一种无阵之阵,指挥官会根据当时的地理情况,作出符合当时需要的阵形排布,每一次的排布都会有所不同,但是其核心内涵却是相同。不了解其内理指挥概念的人,很容易就会上当,一旦攻击受挫,就会吃个大亏。 此外万象阵的士兵排布,看上去杂乱无章,其实是按照严格的长短兵器的配合进行分布。这种长短兵器的杂交式阵形,在整体布局上看起来是乱七八糟至一团,但实际上在小范围内区域作战,却有着相当的效果。一旦双方阵形交错,呈犬牙交纵之态,则这种小范围战术优势组合,就会发挥大作用。 通过一个个狭小地方的区域性胜利,来获得整场战斗的胜利,正是这种阵形的主要求胜思想。 当然,这种阵形也是相当的不好使用,他对士兵素质的要求极高,也只有麦加人这种习惯了己国地形和长期在这种阵形变换中训练的士兵才能真正使用,别的国家要想学习,只怕学不好反被人打个落花流水。即便如此,麦加国中也很少有将军敢于使用这种阵形,没想到浅水清进入麦加后的第一场硬仗就碰上了。 尤里安这次的万象阵,摆出的是一个金鸡型,这是万象阵数十种变化的其中一种,以中右翼步兵为主力,采取横向切割的手法进行作战。两翼为卫护,略向后靠,弓手居中,作为前锋线冲锋辅助。就象一只食米的金鸡,将对方一点一点吃进去,比较适合打鏖战,拥有比较强的后劲,且极具变化性。 “是个高手啊。”望着远方尤里安布出的阵形,就连浅水清也发出了一声赞叹。马鞭一指敌左前部,浅水清扬声道:“那里是敌军的攻击主力,命令我部战士,十人一组,平行进攻,不可冲锋,以号角为令,进行清剿式战法。” “是。”身旁的许瑞中恭敬回答。 敌军既以万变之阵迎之,我便以不变之阵相对,以宽广雄厚的步兵方阵对抗灵活万变的敌步兵万象阵,到底是谁能更胜一筹,还得打过才能知晓。 随着那一声悠扬的进攻号角响起,轰轰的鼓声激荡起士兵不屈的斗志,大批的战士迈着刚劲有力的脚步,踏上了死亡沙场。 与此同时,对方原本看上去散漫无章的战士,却在同一时刻,拿起武器,准备迎击。 天空中随着弓弦拉动声,破空飞出无数只利箭,交相落于双方战士的头上。行进中的步兵方阵同时将手中的盾牌上举,以斜四十五度角迎向天空,脚下步伐不停,继续稳步前进。 血花在人群中炸现。 尤里安冷眼望着这一刻,眼看着对方步兵缓缓靠近,终于回头大吼道:“儿郎们,跟我上,消灭他们!” “吼!” 麦加军中同时回应起激扬壮烈的狂吼,同时向前冲去,仿佛两只凶猛的野兽在这刻狭路相逢,终于展开了激烈的碰撞。 。。。。。。。。。。。。。。。。。。。。。。。。。。。。。。。 鲜血在飘洒,狂吼在空芒中炸响,利箭啸空之声不停地在士兵们的头上穿梭,一名又一名战士在交相缠战中倒下。 浅水清的目光依然冷酷,心中只有阵形的变化,各处伤亡数字的增加,以及分析对手行动的可能性。 战争对将军们来说,永远只是一种游戏方式,惟有如此,才能保持内心的冷静,和正确的思考。 当士兵们用血性与蛮勇来维护自己内心的信仰和坚持时,将军们所思考的,只是怎样才能把这盘棋下好。 然而,黎凤坡战场,却并不就是这盘棋的全部,充其量也只能是千谷城大战的一个组成部分,只是这个分战场,却又影响到了整个战场的得失成败。 。。。。。。。。。。。。。。。。。。。。。。。。。。。。。。。。 天罗渡口。 当远处飘扬的箭光点亮略带昏暗的天空,仿佛要刺破天际密布的乌云时,它蕴含着的信息也清楚地传到了离楚和方庆的眼中。 麦卡菲来了,在尤里安的援军到达后两个时辰,他的水军正沿着绿河一路行来。 “方将军,你觉得我们能行吗?”尽管在占领此地后,已经大幅度加强了河岸防御,但是离楚还是有些微的担忧。 河防之道,应以水上巡回为主,陆地防御为辅,水陆共同策应,各兵种携手联防,方能取得最佳效果。 御水、固岸、守营,三者合一则胜,三者离析则败。目前局势下,麦加水师极其强大,而天风军的水上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般而言,这应当是天风军的必败之局。 不过好在由于战情特殊,麦卡菲的部队其目的地只能是千谷城,因此从一开始就知道其战略目的的天风军,至少不用担心麦卡菲会在何时何地登陆,选择哪种方式进攻这个问题。水军的战略机动性和战术突然性荡然无存,方庆才有了应急之道。 否则的话,若是让麦加人多出几个攻击点,那方庆就算布置得在好,只怕也是全然无用。 这刻听了离楚的话,方庆笑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军必胜。麦卡菲想通过此次,必定会付出血的代价。” 远方麦卡菲的船队,终于遥遥出现,那一艘艘内河水舰,就仿佛一条条移动战堡,又象那张着獠牙的巨鲨,向着天罗渡口行来。看起来他们已经知道了此地被天风军占领的消息,因此骑士汹汹,所有的船只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方庆昂然抬头:“打出旗号,命令全军戒备!传令兵,通令全军,有击沉敌军旗舰者,记为本役首功!” 离楚则执起两面红色的令旗,交叉挥舞。放目四顾,渡口水寨各处卫队,远远摇旗相应。 水波潋滟,宁静肃穆的绿河之上,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 天上的铅云已经越来越重,浅水清抬首望天,脸色也渐显凝重色彩。 战斗仍在继续,两边的士兵奋勇拼杀,寸土必争,一个个呼号呐喊着,你砍我一刀,我必定要捅还你一枪。 尤里安布置的这个万象阵,的确是颇有一套独特法门,韧性极强,就象一个嚼不断咬不断的橡皮筋,忽尔可以将战线拉得极长,以包拢之势从两侧发起攻击,忽尔又可以紧绷如铁,在中部结合成铁桶防御,死死抵住浅水清的进攻部队。 整个战斗在进行过程中,几乎都成了麦加军的表演天地,到处都可以看到他们在奔跑,呼啸,战斗与呐喊。黎凤坡一带相对复杂的地形为天风军齐步迈进带来不小的困难,许多正步前行的战士会因为前方有个小土坡而不得不绕行,从而失去阵形的完整性。而狡猾的对手只要发现对方有一点可趁之机,就会立刻一拥而上,以快刀割肉之法将敌人突前的部分削去,抹平,利用他们小范围战术优势,一沾即走,大打阵地游击战术。 从场面上看来,整个战场在向前推移,但是麦加军退而不乱,始终牢牢缠着对手,不给他们发挥实力的机会。 这样的对手可以说是最麻烦的,你永远不用指望对方会出现**的败局,恰恰相反,一个弄不好,反而会被对手拖入长期战斗的泥沼。 天边的乌云还在加重,隐约已经可以听见闷雷之声,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就会下雨了。 麦加水乡泽国,是雨水丰盛之地。这里的士兵已经习惯了在雨中作战,而惊虹军显然要比对方来得难适应一些。 但是这场雨一旦落下,地面会因此泥泞,以不间断变换阵形,运用速度游击式作战的万象阵,却必定会大受影响。 那么对浅水清来说,这场雨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浅水清的眉头已经越蹙越紧,他真正担心的不是眼前的这场战事,而是另外一处地方。隐隐地,他突然有一种焦虑感,好象有什么东西是被自己错过了,忽略了。尽管身在这片战场之中,他的心却已经飞翔到了远外。 “尤里安,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浅水清突然从口中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传我命令,加强进攻,我感觉有些不对,我们必须尽快解决这里的战斗。” 第二十章 千谷城绞肉机(4)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表演的舞台,阴谋,也从来不是单向进行。 战场之上,战士们的疯狂之血正在肆意挥洒,血性的狂吼震喝长天,随着双方体力的急剧消耗,士兵伤亡的增加,阵形转换能力大幅度下降,双方的步兵交锋逐渐由一开始的刚猛流畅变得渐渐舒缓和睦。不过双方的指挥官似乎都没有意思要打一场慢腾腾的战争,于是几乎在同一时刻,两方各派骑兵奔赴战场,准备在这最关键的时机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浅水清派出的,是当年孤正帆最为勇悍的近卫骑队血杀卫,他们一律腰挎重剑,手举奇长的精铁刺矛。闪亮的枪尖直指云霄,成千上万杆刺矛密集地拥在一起,组成一片高速移动的钢铁森林! 尤里安派出的,则是他本人的龙城铁卫,数量也是三千人。相比对手的重甲长矛,龙城铁卫更喜欢用长柄砍刀这种武器。这种武器对阵形的要求极低,要求有足够开阔的空间供己方发挥,因此只适合轻骑兵使用,但是威力强悍,往往一刀下去,就能将对手连人带甲劈成两半。 两支骑队从步兵阵的身边掠过,同时向着对手发起冲锋,在冲击对手的步兵阵营之前,他们要做一番骑兵与骑兵间的决死冲杀。 双方战士身下的铁马,如豹腾虎掀,蹄下风雷滚滚,扬起无边的尘幕。 战马在烟尘中打着响鼻,四蹄跃窜,疯狂突奔! 相比之下,龙城铁卫的速度要比血杀卫快上一线,他们率先进入战场,然后呼拉一下铺散开来。 而血杀卫重甲骑兵的决死姿势比轻骑兵要晚一些。他们的起步速度较慢,要待与敌人进入数十米距离时,他们才会狂蹬马刺,加大到最快速率! 与此同时,所有刺矛齐刷刷一起放倒! 所有重骑兵以盾护身,伏于马首,胁挟刺矛,凌厉如霹雳,扫掠如飙风,要将眼前的一切,像践踏野草一般碾碎! 两支骑队在这一瞬间激烈碰撞,轰的一下,平地上掀起一阵狂风血雨。 望着杀戮如潮,粘着如胶的战场,浅水清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空中的闷雷越发响了起来,云层低得几乎要压在人的头顶,雨水随时都将倾盆覆下。 浅水清望着空中的云层,突然间脸色微变 “瑞中,命令围城部队离开放弃千谷城,转进天罗渡口,封堵战场连接!我方部队后撤,今天这一仗看来是要没结果了。然后立刻发布烽火传讯。” “为什么?”许瑞中大吃一惊:“这么快就要动用后备力量了吗?” “情况有变化,尤里安在搞鬼,我担心我们要碰到我们最不想碰到的人,早做准备,情愿胜果小些,总比大败要好。若我所料不差,有了这场雨,天罗渡口怕是保不住了。只希望他们能安然返回吧。”浅水清叹息道。 尤里安步步为营,全力死守,如今暴雨将至,想在今天完败对手怕是不可能了。既如此,到不如休整再战,再觅良机。 。。。。。。。。。。。。。。。。。。。。。。。。。 天罗渡口,乌云蔽日。 麦卡菲的舰队已经开始进入水寨守军的射程之内,陆基投石机不断调整方位,只能指挥官一声令下,即刻发射。 麦卡菲的旗舰就在纵数第七的位置上,他本人手持长剑,两撇小胡子划出自信的微笑。 “今天,就是浅水清的覆灭之日。”麦卡菲长声道。 随着话音落下,战舰上的水兵将士们,用火炬点燃了绑在箭桿上的洒有火粉的禾草束,火箭呼啸着射向苍穹。 火箭划着彩虹一样的轨迹,飞向两岸密林。火星在枝叶间洒落,左右两岸开始掀起丛丛大火。 藉着灯笼与火把的亮光,可以看到一柱柱浓烟越来越宽,左右摇荡,彼此相连,连成了几道直通云天,滚滚抖动的巨型屏幕。 “敌人在干什么?”离楚一呆。 “放火烧林。如果我军埋伏于密林,就会被烤成肉串。敌方舰队这么做之后,就可以安心地正面强攻,无虞来自侧翼的威胁,避免三面受敌的不利局面。”方庆忧心忡忡道:“麦加人对水战的确有一套,各方面的考虑皆很完备啊。” 说着,方庆大吼道:“所有部队准备,放!” 彩旗招展,呜呜的号角在河岸响起;滚雷般的战鼓,急促地震荡着耳膜,传递出古老而神秘的死亡气息。 陆基投石车在这刻再度发威,铺天盖地的石块疯狂如冰雹般狂砸向敌人的战舰。箭塔上的射手一支又一支快速放箭,天空中布满了尖利的呼啸和死神般狰狞的杀气。水面上溅起一团又一团浪花,那是石块飞如水中后掀起的波浪,一些石块砸在敌兵的头上,直接砸得头颅开裂,红的白的一起流出。不少士兵惨呼着跌入水中。 不过面对这种攻击,麦加人也不是全无机会。 麦加人的内河战舰还是是很有一套的。他们在战船上铺上了牛皮用以防火,同时还安装有大量的铁制挡板,除少数分量过重的巨石无法阻挡外,大多数的飞箭,落石,都被挡板阻隔于外。然后他们放箭反击,尽可能的杀死每一个守卫敌军。 战舰开始加速,准备强冲河滩,抢滩登陆,一旦让他们登陆成功,拥有三万士兵的麦加军不是方庆的五千人可以挡得住的。 不过对方庆来说,这仅仅只是开始。 河面上游弋的巡逻舰纷纷主动迎上,尽管就舰只大小而言,他们相比麦加战船小得太多太多,但是这么一溜排地堵在登陆点上,却可以有效遏止敌方战舰的抢滩行动。各巡逻艇用铁链固定,使得船虽小,但稳定性大大增加。此时,方庆设置的对河防御手段才开始针对麦加舰队全面开火。 箭塔射手纷纷改用火箭,趁着对方船队被堵着那一瞬间,配合着己方投石车大加倾砸。一艘战舰的主帆被数十上百支火箭引燃,顷刻间焚起熊熊大火,在众多投石机的轰砸下,无奈地沉于河底。由于天罗渡口水深有限,一艘船的沉没,就足以使船队的通行出现极大障碍。沿河守军发出兴奋的欢呼,手中的攻击也越发如潮暴涨。 麦加舰队遭遇的攻击再度大增,火箭集群自岸边腾起,形成片片绚丽的火红色瀑布,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流泻在各艘敌舰上。舱顶、甲板、护墙和盾牌上,到处都是劈劈啪啪,比冰雹还要密集的敲击声,少数地方还燃起丛丛浓烟。 只是麦加的水战经验毕竟非常丰富,在麦卡菲及各舰指挥官的高声呵斥之下,迅速恢复了镇定和秩序,行动起来,组织反击。 舰上的水兵们个个身手矫捷,行动有序,在颠簸的甲板上健步如飞,似履平地。旗手冒着箭雨和火海,摇灯为号、擂鼓施令,号手则奋不顾身地吹鸣军号。 桨手、舵手密切配合,在湍急的水流之中、在凶猛的外部箭雨打击下,动作仍然整齐一致,想尽一切办法控制船只的航向和速度。各船间距适宜,无虞碰撞。 一面面巨型钢盾被盾手整齐地架放到船舷护墙上,将小矮垛筑成数米高的城墙,令整条战舰变成一座坚固的水上堡垒,以抵挡来自岸边的箭雨,保护桨手、舵手、箭手的安全。 持着射程更远、质量更优的弓弩,水上箭手朝天仰射,发出排排火箭。 水上投石机也开始轰鸣。在比星星还要密集的火箭群中,燃火的石块如同划破夜空的陨石,呼啸着朝岸边的水寨扑去。 提着泥桶、抱着水盆的士兵们,在船上穿梭来往,扑灭火苗。 一场水陆大战就此展开,对阵的两军开始了近乎疯狂的远程对射较量。 在这场远射对攻中,火箭成为双方不约而同选择的主战兵器。 麦加舰队的火箭,以火粉撒于草束助燃;方庆的火箭,则以油脂裹入毡布引火。 虽然燃材各异,但效用相同,都意在借助火力,杀伤敌人,引发敌阵混乱,令本军从中得利。 冷兵器时代的兵器,无论刀棍剑戟、弓弩枪矛,都只是点式杀伤武器,无法做到幅面杀伤。 若想实现幅面杀伤,无外两法。一是组成一定规模的战阵,像长枪如林的步兵方阵、雨点般密集的箭阵等,以量的积累,化点式杀伤为幅面杀伤。二是借助自然之力,如火烧连营、水淹七军等。 前者需要庞大的兵力和长时间的训练,后者则受自然条件和环境的诸多限制。人们糅合两者之长,发明了兼具二者特色的远攻利器——火箭。 水上战舰与河岸之间仅百余米的河面上,密布着划空而过的箭矢。 陆基火箭群和舰基火箭群在半空相会,相互擦身而过,然后循着既定方向,飞往各自的目的地——岸边的防御设施和水上的战舰编队。 如同现代社会节庆日的烟火集中燃放地,天罗渡口从未有过这样缤纷多姿的美妙夜景。 成千上万拖曳着长长红色尾巴的火线、火球,从岸边和水上昇起,在漆黑的夜空勾勒出无数条曼妙的抛物线,在岸边、水面和船头绽放。 烟尘、火苗、波涛、刃光,为这幅激战图画涂上或迷离、或炫目的背景底色。 战斗如果照着这样的局势进行下去,方庆毫无疑问是可以守住天罗渡口的。原因很简单,以纵向队形深入内河的敌麦加舰队,并不能真正发挥己方船多人多的特点。被方庆用巡逻艇,沉船堵死的渡口一旦无法登陆,则麦加舰队在对战中终究只有败退一途。陆基投石机比舰基投石机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尽管不便移动,但是对方被堵死在这条狭长河道后,同样失去了极大的机动优势。这就使得以陆对河的战斗占尽了便宜。 为了确保登陆点不被麦加舰队占据,方庆甚至很阴险异常地布置了拦河铁链与火油焚江的招数,同时在河滩登陆点上大量洒满铁蒺藜,布满木拒马,安置了两千守卫士兵。其防御体系可以说是一环接着一环。 “人说麦卡菲曾得塔兰亲传,如今看来,竟也不过如此嘛?咱们的二道三道防御线,到现在还没动用,他们就已经冲不过来了。”离楚笑道。 不过随着他这句话落下,庞大的麦加内河舰队却出现了新的情况。 一些小型的尖头冲撞舰突然出现在各大型战舰的缝隙中,灵巧地划过大战舰,向着前方堵塞河道的巡逻艇冲去。冲撞舰上拥有尖利的撞角,是专门用于冲撞敌军大舰的小型快速船只,体形与格日桑的急风快船颇有些相似,只是不具备他们的远航能力和速度,但胜在更具备力量性,冲撞力极强。冲撞舰上搭载的都是一些身高力大的大汉,手中持的全是重武器。 这些冲撞舰对着那些有民船改装的巡逻艇狂冲而去,轰的一下,就将那些巡逻艇撞成粉碎。舰上的大汉用巨斧将绑船的铁链断开,然后大型战舰直接将剩余的巡逻艇冲挤到一旁,硬生生地撞开了一条水道。 战机稍纵即逝,麦加人自然不会错过机会,虽然战舰很难通过狭窄的水道,但是小型登陆艇却是可以。 下一刻,各大战舰上同时开始向河面投放登陆艇,战舰的周身都搭下几百长长的缆索,全副武装的登陆甲士顺着船舷的缆索,接连不断跃入艇中! 为了抓住战机,加快速度,一些水性好、不愿排队等候的登陆甲士甚至直接从船上飞身跃入水中,然后再爬上登陆艇。 将士们早已演练纯熟登陆程序,技术动作协调合理、战术运用快捷高速,不一刻,满载登陆甲士的数百条登陆艇就在舰队外缘聚集完毕。 登陆作战,除了舰队的远程武器压制和支持能力外,登陆兵力的投放量也是攸关成败的决定性因素。 而沉船虽对吃水较深大战舰有影响,对小型登陆艇却是完全无能为力。 大批的登陆艇在艇上勇士的呼号下,向着天罗滩狂冲而去。勇士挥舞着手上的钢刀,大声呼喊着,向敌人发出强劲的挑衅。 水寨上旗帜再展,一连三道拦河铁索从水底缓缓升起。 这种铁索粗如儿臂,长达近百米,比先前的连船铁链要粗重得多,是专门用于水战拦截登陆使用的。由于分量太重,因此只用绞盘启动,非人力可拉起。铁索一旦横空,整个河面即告受阻。由于每道铁索都有数十米的间隙,一些登陆艇甚至会被直接困于这道拦河巨网中,陷入进,进不得,退,退不得的局面。 方庆的布置,简单而阴狠,难怪浅水清要委托他以重任了。 然而长于内河水战的麦加军,同样不是毫无应对之策。 冲撞舰在此刻再度发威,舰上的数十名士兵挥舞着大如磨盘的斫斧轮流对着铁索进行大力劈砍。这种铁索是用链环串接而成,因此虽看上极粗,链环本身却还不到铁链厚度的一半。否则以当时的工艺能力,也打造不出如此粗长的铁索。因此只要劈掉一个环,整条铁索即告作废, “射死那些劈索的士兵!放木排!”方庆大叫。 他也知道拦河大链的威力虽强,但终究不是无敌的。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将这些登陆艇上的士兵挡住一刻,再放出尖刺木排对水军进行冲击,大战舰或可无恙,这些小艇上的士兵绝对会倒大霉。 空中的箭雨转向,集体向着冲撞艇上的强壮汉子射去。一名又一名麦加兵倒下,一个个身上插满了箭孔,身体如筛子般直冒血泉。然而这些悍勇死士可以说是从整支军队中挑选出来的最勇敢最强壮的战士,他们毫不畏惧敌如潮箭雨,自顾自如辛勤的森林工人般干着砍伐工作。大批登陆艇上的士兵纷纷举起盾牌,为同伴遮蔽箭雨,砰!一条铁索终于经不住这刀劈斧砍,砰然断裂沉入河中,顺带着还砸翻了一艘登陆艇,数十名士兵扑通扑通落入水中。 河面上,大量的尖刺木排涌现,看起来是要准备冲击登陆艇。这一下要是让它们冲过去,由于是逆流而上,对大战舰或许还没什么影响,对登陆艇上的麦加军来说就要倒大霉了。 而岸上的大量士兵,也纷纷提好了油桶,准备倒油入河,点火焚烧。 “放!”方庆大喊。 就在这一刻,空中一个闷雷突然响起,轰,大雨倾盆而下。 远方一个浪头出现,彻底扑熄了方庆心中所有的胜利热情。 “不好了,绿河涨潮了!!!”有士兵大叫道。 第二十一章 千谷城绞肉机(5) 每年的八九月份,盛夏时节,都是雨水丰盛之季。 丰盛的雨水使得水位上涨,如果有汛期,那么这种涨潮会由固定的每天一两个时辰,迅速扩大到一整天。到足够大时,可以淹没堤岸。对河潮的控制与利用,历来是水军将领必须掌握的一门能力,因为它可以将你带进胜利的天堂,也可以将你拖入失败的深渊。 绿河每年的这个时候,其实都会有一段时间的涨潮,但是它的规律如何,做为惊虹人的方庆其实并不了解。尽管自进入麦加以来,方庆已多方搜集这方面的资料,但是做为非本地人的他来说,有些东西他永远不可能比麦加人了解得更多,更细。 他万万没想到,今天的这个时候,其实正是河潮出现的时候。 此时的河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恰可以冲到河堤上,却不会有进一步的泛滥。不会淹没良田,却可以轻易摧毁方庆在这里布置的大量防御准备。 东进的河水在涨潮之后,原本平缓的水流变得急进,尖木栅被河水激回,再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堤上的铁蒺藜,翻板陷阱,也被河水冲刷导致效用全无。最令人难以想象的,老天爷也在帮对方的忙,时逢雨季,积压已久的雨云在这刻终于倾盆而下,使得最后的火攻战术失效。 一转眼间,除了那两道仅剩的拦河巨索,天罗渡口的防御措施竟已全面失灵。 昏暗的视野遮蔽了视线,倾盆而下的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激得人睁不开眼,使得远程对决的激烈度也大大下降,很多箭手根本连箭都放不出来。劈索的战士们却兀自精神抖擞,在大雨与河潮中奋力挥砍,轻松地将两条巨索全部斩断。 登陆艇上的战士们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划桨手奋力地摇动棹橹,在波动鼓荡的水面上轻快地翱翔,无论潜流沖刷还是水浪扑击又或是那狂风暴雨,都保持着轻盈的平衡,无虞倾侧。 登陆艇一艘接一艘地冲上河滩,登陆甲士们纷纷跃上河滩。大批的部队挥舞着刀盾矛枪等兵器,呼喝喊杀着朝水寨杀去。一批水战经验丰富的麦加军开始建立滩头阵地,有些士兵甚至直接把登陆艇拖上岸,用其做掩体。 舰基投石机也开始发威,对着各处投石机和箭塔砸去凶猛的弹雨。 河陆对战一旦让敌军成功实现登陆,那么可以说就已经输掉了一半。如今河滩上的麦加士兵密密麻麻如蚂蚁般涌上河岸,尽管空中的箭雨依旧,但是能够造成的伤害已经大大减小。各处陆防设施被冲上岸的士兵大肆砍伐,一个接一个地毁掉,水寨反击力量在不停的削减中。。。。。。 “该死!”离楚急切的大骂:“方统领,现在我们怎么办?” 方庆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撤退,只有撤退。” 又一枝响箭从水寨瞭望哨塔上尖啸着升空! 这一次号角再鸣,响起的却是撤退的命令。 败局已定,再做坚守殊无意义,留住大批有生力量徐图未来才是上策。 大批的水寨守军开始离开防御线,在各级指挥官的带领下向后方撤退。远远的,那艘大旗舰上,麦卡菲阴冷的面容现出一丝冷笑:“战而能整,败而不馁,退而不乱,的确不可小视。敌军将领收放自如,也算是将才,想不到浅水清一个小小部将,竟也有此能耐,折损我部千员,也罢,就先放他归去,看他们能猖獗到什么时候。传我命令,全面拿下天罗渡口,打通绿河水道。” 。。。。。。。。。。。。。。。。。。。。。。。。。。 这一天,浅水清遭遇了他自进入麦加战场的第一场失利。 派驻五千精兵驻守的天罗渡口,被麦卡菲的三万内河舰队打得大败而回。如果不是方庆后撤及时,只怕五千战士就要被麦卡菲杀得片甲不流了。 即使如此,麦卡菲还是派出了三千轻装部队迅速追击水寨守军。追敌击溃,扩大战果,这是战争中的不二法则,要不是浅水清眼看大雨将至,知道天罗渡口最重要的火线防御全面失效,及时派出大量部队接应救援,只怕方庆等人就算能够逃出生天,也要伤亡惨重。 天罗渡口的失守,使得战局形势大变,麦加军重新打通河道,麦卡菲的舰队可以选择的攻击地点和攻击方式大大增加,他们继续顺流而下,直扑黎凤坡战场,也可以选择在别的更隐蔽的地点登陆战场。 与此同时,千谷城守军也获得了出战时机,若不是浅水清调度及时,及时调兵守住翡翠大道,黎凤坡战局必然堪危。 很显然,麦加军早就做好了从天罗渡口突破强袭的准备,试图从侧后方对浅水清发起猛烈进攻。他们算准了时间,天气,还有各路进兵的步骤,以及所有对手可能采用的防御手段。当然,他们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一向勇猛大胆锐意进取的浅水清,这一次会突然打得保守起来,竟提前调集兵力,堵住了由于天罗渡口失守带来的防线缺口。 只是如此一来,黎凤坡战场上尤里安压力陡增,要不是大雨倾盆,惊虹军不耐水战,尤里安只怕败局已定。 事实上,能和在局部战场上指挥能力天下无双的浅水清抗衡如此长时间而不露败相,尤里安已可堪自豪。只是眼看着麦卡菲的增援部队迟迟无法到达,尤里安心中也是骂个不停,直骂麦卡菲无能。大雨固然帮助麦加军轻松拿下天罗渡口,却也使陆地作战变得困难异常。在这种情况下,尤里安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命令。 随着那呜呜号角的响起,麦加军借着昏暗视野的掩护,向着后方急速撤退,大雨狂浇,地面泥泞,使得追击变得极为不利,而浅水清在得知天罗渡口果然失陷后,却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他缓缓举起右手,冷冷道:“下令,停止追击,收兵回营。” “妈的,便宜这家伙了。”许瑞中叫骂道。 何双详也冷笑:“以后这小子可算有了吹嘘的资本了。能和浅将军大战一天而不分胜负呢。” “我呸,就凭他也配?要不是正巧下了这场雨,早灭了他了!什么龙城飞将,是逃将还差不多。” 愤怒的叫骂声不仅在将军们口中传出,就连士兵们也纷纷破口大骂,惟有浅水清,看着那天边厚厚的雨积云,还有远方逐渐消失的敌军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怕未必是巧合。也许这场雨,也是敌人的手段之一呢,我们对麦加的了解,终究不会比他们自己人更熟悉。” “将军,你的意思是说。。。。。。” 浅水清摇了摇头:“天罗渡口已失,绿河水道已通,两路援军再加千谷城,已成三路合击之势。我们的形势有些不太妙啊,你们不觉得,这一次,这一仗打得好象有些被动有些奇怪了吗?” 许瑞中迷惑起来:“将军这么说,我也觉得的确是有一些。先是我们顺风顺水的拿下东岸港周边所有地区,却看不到麦加军有任何大动作。然后就是尤里安和麦卡菲配合的几乎天衣无缝。这一次麦加军打得相当诡异,步步为营,守中带攻,布局清晰,甚至连天气和涨潮因素都让他们借用到了。要不是大将军及时调兵堵住防线,拦住麦卡菲的增援部队,我军形势便当真危险了。奇怪,尤里安和麦卡菲虽然也算得上是麦加有名的战将,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起来了?这种在战略全局的通盘考虑当真很令人吃惊啊。” 浅水清目光深邃,声音淡漠悠远:“只怕厉害的不是这两个家伙,而是藏在背后的人。” 许瑞中与何双详同时身躯一震。 。。。。。。。。。。。。。。。。。。。。。。。。。。。。。。。。。。。。。。。。。。。。。。。 半空中的炸雷响个不停,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劈下,划破黑暗的天际。正午的阳光已完全被乌云遮蔽,仿佛时空轮转,一下子便进入了黑夜苍茫中。 距离黎凤坡战场十里外的一处地方,一支队伍正在默默行军着,天上的大雨对他们仿佛全无影响,惟有踏地的军靴溅起的污泥在苍空中飞舞。 “报王爷,麦卡菲将军即将顺利完成拿下水寨的任务,只是浅水清调度及时,竟在水寨失守前,先一步放弃围城,集中兵力建立了第二防线。尤里安将军得不到水路支援,被迫放弃纠缠,退了回去。”一名斥候从前方奔回报告。 空中的暴雨狂浇,狠狠地砸下,浇洒在队伍最前列的大纛旗上,旗下那一名戎装军人,眼目中流露出森然之色。 这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人,但身体犹健,精神抖擞,眼眸中放出的寒光,闪烁着智慧与凶狠的光芒。 他看着那乌黑的天际,微微叹了口气:“可惜了。” 却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老人身旁的一员将领恭敬道:“王爷若是可惜此战未能克竟全功,其实大可不必。如今,麦卡菲虽无法迅速赶赴黎凤坡,导致浅水清今日得脱大劫,但是绿河水道已通,麦卡菲将军完全可以从绿河穿过千谷城,绕到浅水清的背后去。这样一来,浅水清后路被断,再想逃跑就难了。” “正是,如今浅水清北有龙城飞将尤里安断其进路,后有麦卡菲断其归路,千谷城横亘其中,使其行进不便,我方再堵其西塞翡翠大道,四面合围,浅水清注定插翅难飞。他早晚是死,今天不死,明天也还是要败于王爷的运筹帷幄之中呢。” “我可惜的,不是这场战争,而是浅水清。这个家伙,能让老夫用如此手段来对付,当真是败亦可自豪了。”老人仰面对天:“观澜诸国,各有雄杰人物,自浅水清出世之后,抱飞雪,孤正帆,先后冥亡人间。今日我与浅水清一战,两国争雄,总有一人将战死沙场,世间又将少一个英雄了。” 众将听得愕然,想不到自己一向尊重的人,这刻竟会可惜起对手的性命来。 只是这识英雄重英雄的心态,却当真不是任何人能学得来的,如果可以,还是尽量用浅水清的人头来换功劳要实惠一些。 一声叹息之后,老人下令:“全军加速行军,冒雨赶路。” 。。。。。。。。。。。。。。。。。。。。。。。。。。。。。。 “将军,你的意思是。。。。。。” 任凭大雨冲刷,浅水清的眼神阴婺如电:“麦加战神,南下王塔兰。” 轰,半空中一个炸雷轰响在众人的耳边,所有人都听得发呆。 南下王塔兰,一个当年让烈狂焰,云风舞这些战将也头痛不已的人物。 这个人一生几乎都是在与天风军作战,他所创造的辉煌,或许不如格龙特那般耀眼,所拥有的士兵,也不如斯波卡约那般强悍,可是他却硬是让天风帝国每年要集中至少一半的精力在他身上。与格龙特云风舞这类出身世家豪门的军官不同,南下王塔兰一生的成就,几乎就是浅水清的翻版。 当年的塔兰,只是一文不名的普通士兵。在一次战斗中,由于拒绝上级军官的错误指挥,愤而斩杀上级抗命,然后带领一百多名士兵创下了灭敌三百余的骄人战绩。 当时的麦加和天风帝国打得仇深似海,对塔兰的行为虽然愤怒,却还是有感于他的能力,进行破格提拔。与浅水清一路踩着自己上级的尸体往上爬略有不同的是,塔兰没有浅水清那么急进,只干过一次这样的事,其后在历次大战中屡立功勋,终成麦加战神,获封南下王。 在他成名立万的那些年里,天风帝国因他而死的士兵数以万计,此人作战阴狠毒辣,狡诈异常,与浅水清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别的不说,只从这一次浅水清海上大登陆之后,他的行为作风就可以看出来。 自打得知浅水清在东岸港登陆后,塔兰立知国内形势不妙。浅水清这个人有多大能量,只看他在惊虹的那些所作所为即可知晓。真要让任他在麦加横冲直撞,又有天风帝国为他进行主力牵制,只怕要不了多久,麦加就得被浅水清毁掉。 这个人也当真是狠得下决心,面对眼前的大好形势竟能置之不理,当机立断命自己的副将继续以自己的名义与天风帝国两大军团僵持,然后他本人率领少量轻骑,马不停蹄地赶回加什。在此之前,他特别书信一封飞格传给麦加王基布尔,要他对浅水清的进攻暂缓动作,由他本人回来亲自处理。 基布尔显然也对浅水清的名头忌惮不已,听说塔兰愿意回来亲自主导对浅水清的战局,自然是接受,完全依照了塔兰的吩咐,示敌以弱,引诱对手分兵。果然,浅水清一路攻城掠地,留下大量士兵看守各处,不得不启用大量降卒充实战力。这些降卒中,总有些人暗中心念故国,时不时地就会与麦加人私通,放些消息给他们,使得塔兰对浅水清的兵力部署,行进方向等大致情况均有所了解。 尽管不知道浅水清围点打援的用意,但是塔兰还是猜测到浅水清绝对不会放过千谷城这一重要军事要地,因此在浅水清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各项作战准备,同时为了保密起见,亲下严令,不许任何人泄露塔兰回来一事。 “有敢泄南下王归来一事者,斩!” 就这样,以暗对明,以放弃攻打苍天城为代价,塔兰悄悄部署了一连串的进攻计划。只要浅水清不知道他的真正对手是塔兰,那么浅水清在制订作战计划时,就一定会有所疏漏。两军作战,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浅水清先天不利,上手就被塔兰打了一个闷棍。 如今尤里安,麦卡菲两军虽然没能完成在黎凤坡上合击对手,一战而败浅水清的计划,可是绿河水道的畅通,还是给浅水清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而这一切,本就在塔兰的预料之中。。。。。。 。。。。。。。。。。。。。。。。。 “浅将军,你能确定是塔兰在暗中布置这一切吗?” 浅水清苦笑:“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海上运兵,使得后方消息不畅。我敢肯定,自我军登陆东岸港后,麦加军与雪风军团必定再无战事。塔兰秘密回国之事,只怕连云帅都未必知晓。要不是这次敌军作战算计太过精准,我也不敢想象对手会是塔兰。” “请恕属下愚钝,未能看出塔兰此番行为之目的,天罗渡口虽失,我军却仍有一战之力,塔兰未必能赢。” “那是因为塔兰想要活捉我,否则,我们面对的就不是两支部队,而是三支了。”浅水清悠然道。 许瑞中与何双详再度变色:“将军的意思是。。。。” 浅水清扬声道:“今日一战,对塔兰而言,半是试探,半是测验。若我无能挡过今日,则杀了也无妨,不过最重要的是,天罗渡口失守,绿河水道已通,麦卡菲必会顺流而下截我归路。数路大军齐头并进,我们接下来的命运。。。。。。。” 他忽然扬眉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将被敌军包围罢了。” 第二十二章 千谷城绞肉机(6) 战场之上,一点失利,步步失利。麦卡菲轻松突破天罗水寨,带给整个战场局势的影响可以说是意义重大而深远。 南下王塔兰真得来了,这一次,他不再藏头露尾,而是公然带着八万大军出现在千谷城战场。 十六万军队分成三个方向堵死浅水清的前进道路,在地图上画出三条黑色箭头,直指红色中央本部。而在这片红**域中,那一直作为诱饵存在的千谷城,也成了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困扰着被围困的部队。 西面军营,南下王的大旗高高飘扬。 王帐之内,麦卡菲正在向塔兰汇报自己部队的动向,脸上一幅得意洋洋的神情。 “报王爷,我部舰队已穿过千谷城,堵住了浅水清的归路。浅水清如今后路被断,插翅难逃。” 他是不能不得意的,天罗渡口被他一举拿下,浅水清的作战计划受到严重打击,此战若能灭掉浅水清,则麦卡菲当居一大功。只是他得意的时候眼神总是向尤里安那边瞟来瞟去,看得尤里安心头大怒。 “龟儿子,立点小功就神奇,就***跟没打过胜仗似的。”尤里安嘟囔着朝地上唾了一口。 “你说什么?”麦卡菲把眼一瞪。 “老子说你小子没见过世面,打个破水寨都要付出三千多人的伤亡,末了还没能全歼敌军,让人给跑了,你有什么好神气好表功的。”尤里安毫不示弱地回喊道。 “那也总比有些人自夸作战无双,要把浅水清一战生擒,结果领着五万大军还被人三万兵马打得屁滚尿流逃跑得好!”麦卡菲的话说得不可谓不毒。 尤里安大怒:“你个龟儿子说什么?王爷当初是怎么安排的?老子在黎凤坡牵制浅水清,你小子快速通过天罗渡口和千谷城里应外合三面夹攻。可你们呢?贻误军机!要不是你们耽误王爷的大事,现在浅水清早就死翘了,还要围他个屁!” 麦卡菲脸一红:“浅水清调兵甚快,我这边刚打下天罗渡,他那边援兵就到了,我有什么办法?” 尤里安仰天哈哈一笑:“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无能的。” 麦卡菲怒叫:“你他妈才无能呢。被浅水清打跑的败军之将也敢在这讥讽我?” 尤里安脸上红潮狂涌:“麦卡菲,你龟儿子是他妈找死?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活劈了你!”说着已经把**战刀抽了出来。 麦卡菲毫不示弱,匣中长剑一抽,直指尤里安:“就凭你也配?我先宰了你!” “够了!” 一声炸吼,若漫天风雷般响起在营内众将耳边,南下王塔兰一张阴婺的老脸已经涨成一片通红,大手怒拍,直接把身前的案子拍得粉碎: “两个混帐东西,为了一点功劳就吵闹,还要相互决斗不成?敌人就在外面,还没有被我们打败呢,你们就开始窝里反了,好有出息!” 麦卡菲和尤里安二人同时忿忿地把手中刀剑回收,对着塔兰鞠了一躬:“属下无礼,请王爷恕罪。” “我恕你妈的罪,军事会议期间,决议生死大事,一军之领,为将之尊,当众吵闹,成何体统?如何驭下?你们两个混蛋,全部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再有下次,打断你们的腿。” “是!”两个人同时跪下,对着塔兰拜道。 站起来时,两人对望一眼,眼神里交错出一片怒气的火花,然后同时哼了一声,撇过头去,谁也不理谁走出了大帐。 眼看着两个家伙走了出去,塔兰的心火这才稍稍停息了一下,抚着胸口坐了下来:“继续开会,别理那两个桀骜不驯的畜牲,浅水清已被包围,咱们先看看这块已上了砧板的肉,该怎么吃掉它!” 。。。。。。。。。。。。。。。。。。。。。。。。。 外面的雨依然在下,夜幕已至,战斗已歇,指挥作战的双方将军们却还在彻夜不眠地制订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尤里安回到自己的帐幕中,越想越觉得憋火,解开身上的盔甲,发狠地砸到一角。 这两个人平素里都是性情暴烈,目中无人的性子,平日里一见面,就各自看对方不顺眼,总觉得对方的能力比起自己差得太远,哪有资格与自己平起平坐。这也难怪,身为战将者,临阵杀敌,指挥作战,最忌讳的就是没有自信。必须抱着一颗必胜的心上战场,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也要相信自己能赢,如此才算得上一员良将。可是这种必胜的信念往往一个培养不好,就容易走形,自信变成了自负,问题就大了。一旦有多个这种骄傲自负的将军碰到一块,不擦出火花来那才叫怪事。 不过今日黎凤坡一仗,对于尤里安来说的的确确地被打击了一次尊严,尽管未受大败,尤里安依旧深感其辱。 以前听说浅水清如何了得时,尤里安总是不服气。在他看来,浅水清这个人其实也不过如此,他灭止水,战惊虹的两场大胜也不过是一时运气。 他这样想,并不完全是因为酸葡萄心理,而是浅水清自从登陆之后的表现。 自从浅水清在东岸港登陆之后,当时麦加上层可以说就乱成了一团。 谁也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不参与天风军卫国战争的浅水清,竟然会玩出秘密出兵的套路,干出了一套漂亮的登陆大作战计划。 不得不说,这一手登陆作战,的确给麦加人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别的不说,仅是浅水清登陆之后,不断攻城掠地,杀死麦加守军,削弱其国家力量,抢占战争资源,就让麦加人头痛难耐。为此,麦加皇帝基布尔不得不调集兵力守护加什,以免重蹈止水惊虹两国覆辙,被浅水清来一个趁虚而入,挟天子以令天下,不战而下国。 在这一点上,浅水清的赫赫威名的确是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不过在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中,尤里安却发现浅水清犯了一个大错误。 一个战略上的大错误。 登陆作战的一个基本特点,应该是在成功登陆敌方领土之后,立刻利用其突然性,对敌人的某个重要据点发动袭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胜利成果最大化。 具体实施到细节上,就是浅水清最好的做法有两种:一,利用登陆作战的奇袭性,选择距离加什最近的九龙滩登陆,然后对麦加王城发动猛烈进攻,如若成功,则一战可就。 二:或者就干脆在恶浪河一带登陆,从后方对南下王塔兰的大军发起猛攻,配合前线雪风军团和鹰扬军团的作战,一举歼灭麦加六十万主力大军。 可偏偏这两种选择浅水清都没有做,而是选择了在东岸港登陆,然后稳扎稳打,以占取实地为主要目标,最后才慢腾腾地来攻打千谷城。就兵法而言,浅水清的海上登陆突袭作战,其实已经自己放弃了价值最大化过程。 当然,他并不知道浅水清最开始的确是打算在九龙滩登陆强攻王城的,只是那场龙卷风使他不得不改变作战初衷,他更不知道浅水清与苍野望之间互不信任,各打各的,要他打通东岸港到恶浪河的生死线,消灭麦加大军,然后将自己的部队置于他人管辖下,那是他打死都不愿意干的。因此在他看来,浅水清不败之名言过其实,这个人只不过是鬼心眼比较多,总敢干一些别人不敢干,也想不到的事,但真正作战,他只怕还差得太远。 也因此,他对塔兰对浅水清的重视,亲自秘密赶回指挥围剿浅水清的行为,起初是极为不屑的。 战前他就曾说过:“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只为了消灭一个浅水清,真正是不值啊。不过如此也好,只要杀了浅水清,老子就是大陆东部战神了。”那个时候,他想得就是怎样才能在黎凤坡直接一战而败浅水清。 但他万万没想到,无论在兵力数量地理地形等方面皆处劣势的浅水清,竟硬是能挡住他赖以自豪的万象阵,以最朴实的手法,化解了他最繁复多变的战争手腕。 黎凤坡一战,表面上看起来双方打得波澜不惊,其实在尤里安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严重打击了这个人最引以为自傲的局部战场指挥能力。如果不是大雨倾盆,天罗渡口失守,使得浅水清无暇顾及他,这场战斗可能到最后就会演变成一场血腥的华丽。 也因此,尤里安对浅水清终于高度重视起来,但是对于麦卡菲的无情讥讽,他也就更加的痛恨不已。 “这个狗娘养的,老子早晚活撕了他。”他切齿大骂。 。。。。。。。。。。。。。。。。。。。。。。。。。。。。。。。。。。。 东部大营里。 大雨哗哗地下着,使得周围的气温下降了许多。 站在门口的浅水清经不住打了个冷颤,许瑞中忙恭敬道:“将军,回营休息吧,小心受了风寒。” 浅水清端着酒杯痴痴地望着天边,语气喃喃道:“雨下得很大啊。” “看这样子,至少要下三天。”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麦加的天气还真够怪的,老天说变脸就变脸。我记得我小时候最讨厌下雨,每到雨天就没法出去玩,只能老实的呆在家里。后来长大了,还是讨厌下雨,因为雨水带来的低气压,会让人精神委顿,远不象明媚阳光下的晴朗天空,带给人心悦神仪之感。如今做了将军,就更讨厌这雨了,地面泥泞,行军不便,将士们还要在外驻岗放哨,备受辛苦。。。。。。传令下去,让火头给驻岗哨兵加餐,每人可以喝二两酒。” 许瑞中笑道:“将军体贴兵卒,属下佩服。” “示以小惠罢了。”浅水清冷冷道。 何双详顶着大雨笠匆匆进帐:“将军,西,东,北三个方向,已经全部被麦加军控制了,南下王的旗号也已经竖起,事情确如将军所言,塔兰亲自过来对付我们了。看起来他是不想做孤正帆啊。” “不稀奇。”浅水清神色不动道:“人出了名就是这点不好。。。太容易被人重视。这场雨已过,塔兰差不多就要发动进攻了,十六万对九万,其中还有四万是降卒,啧啧,有些不大好办啊。” 许瑞中激动道:“将军,要不我们趁雨夜从东线突围吧。麦卡菲的三万水军,挡不住我们的。” “没用的。”浅水清淡淡道:“只要能挡住一小会,其他几路大军就会一起向我们压过来。我部若想突围,士气必衰,绝顶不住塔兰的进攻。” “或者我们可以秘密出营,空寨示敌,欺敌而归?”何双详小心问。 浅水清还是摇摇头:“雨太大,九万军队做不到不发出一点动静,何况谁能保证那四万降虏不会冒死示警?” 两人皆是叹息。 低头抿了一下酒杯中的酒,浅水清的眼中却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走不脱,那就不走吧。九万打十六万,也不是什么悬殊太大的数字,试一试,我现在到是真得很想和塔兰较量一下,看看到底谁更有资格笑到最后。” “可是。。。。。。”许瑞中欲言又止。 浅水清知道他想说什么。 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单纯的兵力对比就能说明问题的。尽管浅水清曾经创下过正面战场以一敌十的骄人战绩,但那毕竟还是建立在敌人主将无能的基础上,有个梁丘旭在为大军拖后腿。事实上,双方将领的指挥艺术一旦达到了一定程度,那么相差其实是很小的。 小说里的那种级别越高,差距越大,到了现实里,其实是恰恰相反的走向----级别越高,差距越小。 无论塔兰的指挥能力是否比浅水清强,目前的形势,是浅水清四面受敌,各方面都不占有利条件。在这种情况下,想赢对手的可能性,其实微乎其微。 但是浅水清还是笑了。 他站了起来,然后看着许瑞中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派人通知塔兰,雨后决战,我和他一战定生死。你放心,这一次我们赢定的。” “因为。。。。。。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 第二十三章 千谷城绞肉机(7) 雨后初晴的天空,清爽宜人。大雨将原本血腥的世界重新洗刷,洗去那厚重的血污后,只留下那片泥泞的土地。漫天的乌云已消散,空气中透着清鲜与芬芳,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人们才能感觉到活着的美妙。 可惜,能够把握这雨后欣爽的人,终究太少太少。人们忙碌于攻心斗角,相互攻伐,你死我活。 距离黎凤坡20里外的那一片空旷野外,浅水清屹立风中。 对于即将来临的大战,他无论在防备还是心理上都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大量的防御工事在雨前就已开始,在雨时加固增设,在雨后开始启用,一片三三成九的方型防御体系在麦加人的眼皮子底下搭建完成,这种阵形似方实圆,位居中心的主将本阵策应四面八方,不怕对方围攻,运转顺畅的话,指挥全军如若一人。此外,它突出的四边棱角,也隐含著反击的余力。 “麦加军已经开始调兵了,分四路部队,前两路,左一路,后一路,包夹之势,估计午时进攻。”许瑞中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右边是一片山坡地,无路可走,邻山榜河的战场,使得各自的兵力相对集中,不必铺撒太开。 “可能会先招降。”何双详道:“没准会给将军一个大大的许诺。” 浅水清轻笑道:“困兽犹斗,况乎于人?塔兰当没这么愚蠢,认为他已经吃定我了吧?” 许瑞中则道:“我到是不介意他有此想法,能够打得轻松些总是好的。” 三人对望一眼,同时放出哈哈的大笑。 远外集中的麦加军已经越来越多,他们漫山遍野地向着中央浅水清部围去,然后在弓箭射程之外停下,挥舞着刀剑发出大声的充满威胁与挑衅的吆喝,同时也等待着总攻的命令。 眼下的形势真可用岌岌可危来形容,它就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即将咆哮著掀起惊涛骇浪,小小的战场似乎随时可能被这股强大无匹的麦加洪流,轻易地从地图上抹去。 战前本来就是士兵们神经最为紧张的时刻,何况敌人的声势如此浩大,敌我军力的对比看上去如此悬殊,地理形势的条件又如此恶劣,己方将士们心理上的巨大压迫感可想而知。即便是曾出生入死的老兵们,也有不少人忍不住两股战栗,在防御工事后偷偷地擦著冷汗。 三军不可夺气!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这种局势下需要的正是将领们挺身而出,树立表率。 浅水清,许瑞中,何双详等人分头跑到各处前沿阵地巡视,咆哮著、呼喊著,鼓舞底下将士们的士气和斗志,而他们的口号也多少反映出自己性格。 “宁做地狱鬼,不为敌人虏!”许瑞中义愤填膺,准备誓死一战。 “我浅水清自出征以来,身经百战,比这再困难的情况也见识过太多次,却从未有过被敌人打倒的时候!这是因为我们拥有一颗真正的,属于战士的心。天上的英灵会保佑我军再创辉煌!”浅水清用过王的战绩来加固将士们的信心。 “杀死塔兰,赏金万两,立升将军之衔!”何双详则力图激起人们的贪欲以压倒恐惧。 在两军正式交战之前,各自的将军们已纷纷拿出自己的看家手段,为士兵们打气鼓劲。 。。。。。。。。。。。。。。。。。。。。。。。。 距离敌一千米外的小山头上,塔兰骑着他那匹清风骢“追风”,目光如电,梭巡战场。 在他的身后,南下王的红色大纛旗高举出麦加人精神的象征--作用类似于正规部队的帅旗,是主帅的标志、全军的焦点。 身后两侧是他的属下部将,与塔兰的平静不同,此时人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兴奋之色,眸子里闪烁著对鲜血的渴望。 “王爷,尤里安派人过来请战,说要做先发攻击。” “告诉他,仗有他打的,没必要如此心急火燎,身为一军统领,当沉得住气才是。” “是。” “坎普林。” “属下在。” “传令下去,埋锅造饭,让大家先吃饱了再准备打仗。” “是。” “奥茨。” “在。” “派人向浅水清发出招降声明,只要他肯投降我麦加,他浅水清可以自开条件。” “是。” “拉布尔,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去他们阵前喊话,动摇浅水清的军心,尤其是他那些降卒,哓以国家大义,即使不成,也会让浅水清不敢放胆使用他们。” “明白。” “吉夫斯,准备三千骑兵,沿翡翠大道东进,战争起后,以烟花为号,准备强突他的降卒阵营。” “是。” “布拉巴姆。。。。。。。。劳斯。。。。。。。克莱格。。。。。。。” 南下王塔兰对着手下众将一一点名,安排作战内容,这个人老于沙场,习惯于在战前将各方面事务布置周到,所下达的命令内容清晰,简短扼要。一名名将军去而复返,将塔兰布置下的任务利落完成,战场上一片风雨欲来的沉重气氛,直到将士们用餐过后,塔兰那句:“诸事已毕,准备进攻。”早就手痒难耐的战将们,终于等来了主帅的总攻命令,他们呼叫著纷纷趋往本部军队集结处指挥进攻。 在零敲碎打了一段时间后,一场真正的大血战终于来临,大地再度迎来饱饮鲜血的时刻。 。。。。。。。。。。。。。。。。。。。。。。。。。。。。。 “快,快,快!”寞子欧大声呼喊着。 身后的骑兵以猛虎下山之势,呼啸着奔向千谷城。 这场该死的大雨,寞子欧在心中对麦加诡异多变的天气和复杂交错的道路诋毁不已。 按计划,他的任务是对麦加国都加什发动一路冲击,逼迫敌人向加什屯兵,然后调头南下,去千谷城与浅水清汇合,只可惜这场雨使得道路泥泞,视野昏暗,严重影响了寞子欧的行军速度。 浅水清诱敌深入,围点打援的计划,毫无疑问会引来一大批的麦加军,仅凭他自己的兵力要想对付,只怕未必能吃得下。而寞子欧和孤远影,就是保证自己能够成功的最大保证。 在千谷城的这张小地图上,塔兰指挥着大量军队,对浅水清展开了围剿之势,然而在麦加的这张地图上,却是浅水清指挥着自己部队,对着千谷城张开了一张大网。 战争就象是一个又一个的圈套,你套住我,我套住你,彼此交相勾缠,织错,分不清到底谁在谁的套里。 而跳出麦加这个***,还有更大的包围合击之势,比如麦加与圣威尔人对天风帝国的联合进攻。 这些圈套就象是套在人们脖子上的绞索,只要稍不留神,就能把人生生绞死,毁灭。 远在苍天城的天风皇帝苍野望,手里也捏着一条秘密的,无人知晓的绞索。 只是这一次,他却不得不把这条绞索提前拿出来使用了。 风雪宫。 苍野望的面色阴沉若水。 “你说什么?”他拍案而起,一腔怒火燃遍胸膛。 “回禀陛下,季帅遇刺!”伏地的小太监颤颤惊惊地回答,吓得连看都不敢看苍野望一眼。 十天前,三大军团主季狂龙,在巡视军务时,突然遭遇刺杀。刺杀者总计五人,个个身手高强,悍不畏死。季狂龙武艺高强,当场一人杀死三名刺客,最终还是中了一剑。其余两名刺客得手之后当场自杀。刺客的剑上喂有巨毒,军中大夫抢治无效,于当夜归去。 季狂龙一死,与斯波卡约对抗的三大军团立时群龙无首,太子苍澜虽掌过权柄,奈何其对军事的理解实在有限。好在津业宏等人经验丰富,力压此事不得宣扬,斯波卡约至今不知季狂龙已死,错过战机,但是这消息终究瞒不了太久。一旦让斯波卡约知道,恐怕会立刻展开强攻。 苍野望的脸上,青红不定。 他再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东部战场竟然会出这样的大岔子。 那些刺客到底是怎么混进天风军营的?他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地靠近季狂龙的身边?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在那一刹那间,苍野望的心中已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良久,他终于坐了下去: “传朕旨意,立刻调太子回京,东部战场交由津业宏掌管。” “再传沁珠旺,告诉他,朕对他的联盟之议很有兴趣,让他进宫来和朕商议。” “通知公孙石,告诉他,有些事可以做了。” 。。。。。。。。。。。。。。。。。。。。。。。。。。。。 十日后,苍澜接到皇帝命令,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兵权,回国听命。季狂龙身死之事终于公开,天下大哗。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件震动天下的大事所惊骇时,又有两件大事,在悄然酝酿中进行。 围绕天风帝国的军事行动展开的一连串行动,各个国家,各色人物,在这刻纷纷粉墨登场,让这个战争圈越卷越大,牵连到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在这种情况下,发生在千谷城一带的战事,反而不那么引人注目,不那么显眼耀人。但是就是从这里开始,千谷城绞肉战最终成为所有人梦魇的旋涡,仿佛一颗原子弹,明明是在苍天城投下的,爆炸的中心,却瞬移到了千谷城。 这里的战事,牵一发,而动了全身。 第二十四章 千谷城绞肉机(8) “出击!” 随着浅水清清澈透骨的声音轻扬,血杀卫再度出击,挥动他们锋利的长矛,依仗着他们的钢铁盔甲,冲锋着敌军的阵营,收割起敌人的生命。 他们的出击恰到好处,正迎击在敌军的锋芒之上,将对方凶猛的攻击势头扼杀在自己强大的铁蹄之下。 战斗打响到现在,已经有数个时辰了,麦加军凶狠凌厉的攻击浪潮,即便是强悍的寒风关将士也不禁感到吃力。不过这仅仅只是开始。。。。。。。 守阵以圆。 为了对付麦加人的四面强攻,这一次浅水清没有出奇兵,而是布置了一个浑若天成的圆阵。 圆阵是所有防御阵型中最可靠最坚实的阵形,它看上去并不华丽,但胜在厚重扎实,操作简单。 不过浅水清布置的这个圆阵,又与普通的圆阵有所不同。 他并没有将九万人的兵力排布成一个圆,而是根据地形地势和自身建立的防御措施,排布成大大小小,零零错错的六个圆阵。 这六个圆阵相互依傍,中有间隙,可供骑兵穿插出击。每两个圆相距紧密一些,形成一个大大的8字。这个阵势真是别出心裁。既互相连通,互相支援,又巧妙地维持着各自独立。即使被敌军强行分断,两个独立的圆阵依然可以长期作战。 因此尽管这刻敌人铺天盖地地扑上来,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在所有方向上发起猛烈的突击,但是浅水清的圆阵却如海中磐石,屹立不动。 重步兵此刻充分展示了自己在军中中流砥柱和军中磐石的本色。一面面巨大的塔盾迅速被竖起,在碧绿的草地上凭空造出一道环形的钢墙。一块块小盾象鱼鳞一般覆盖着士兵们的头顶,搭起一片铁制的屋檐,挡住了雹子般叮咚作响的箭雨。在钢墙外缘,长达四米的精铁长矛,呈同一角度倾斜着挺出,无论受到多大的冲击,都屹然不动。内圈的战士们则用用箭矢和投枪还击。两个圆阵就如两只背靠背的小刺猬,被一大群恶狼围住,虽然实力相差悬殊,但狼群却无从下嘴,反而被刺得满口流血! 尽管尤里安麦卡菲等一众麦加虎将,不畏生死,领着部队里的精锐战士一波又一波地向被围敌军发起惊涛骇浪般的猛攻,但六个圆阵稳立如山,就象海啸中的悬崖,无论什么多猛的浪头砸来,都狠狠地顶回去。 为此,塔兰亲自下令,组织了一支骁勇飚悍的麦加骑兵队,试图从对方的圆阵中央的缝隙处强突进去,撕裂其互为依助的防御态势,但是浅水清毫不示弱,同样以骑兵队进行还击。曾经孤正帆的血杀卫,可是观澜大陆赫赫有名的铁卫纵队,完成这样的任务实在是轻而易举。 依靠血杀卫的出击,浅水清这边的中央是保住了,左路却出现了问题。 战场的左路,是战斗进行的最激烈的地方。 塔兰在这里投进了两万人,试图打开一条缺口。负责指挥作战的,是麦加较有名气的一员虎将吉夫斯,此人武艺高强,作战勇猛,每战必身先士卒。 他所进攻的防御线,主要是由浅水清的降卒组成,尽管人数较众,但防御力反而相对其他地方要弱上许多。按照塔兰的要求,吉夫斯就是要在这个地方,撕开一条缺口,然后直趋中央,冲击浅水清的本部。 麦加军一边作战,一边还不停地呼喊口号,号召降卒回归,并声明只要回归,既往不咎。 这是典型的攻心战术,如果运用得当,可以很轻易地粉碎敌人的防守心理。 一些降卒部队因此而显得动摇,防御力度大大降低,还有些人果真当场倒戈。这使得左路局势迅速出现恶化。麦加军开始突破浅水清的第一重防线,将敌人的兵力转化为自己的兵力。他们将倒戈军安排到自己的后方,以实际行动来向那些降卒做出说明--立刻投降我们,一切既往不咎。 在这种情况下,倒戈的降卒越来越多。。。。。。 一些麦加军甚至在此时发出了大声的胜利欢呼,这欢呼形成一股飓风,缭绕在战场的上空,战士们的情绪随之高涨,低落,战斗力也随之出现变化,这种士气的涨跌直接影响到战局的结果,在许多人看来,这一仗,浅水清已经输定了。但是浅水清眼神,却依然充满着沉着,冷静,与那深沉的智慧。 “将军,左路战场已经有近半降卒临阵倒戈了。”回报的是许瑞中,奇怪的是,面对这种情况,他竟丝毫也不着急。 “果然还是要利用降卒啊。”浅水清突然微微地笑了,露出那洁白的牙齿,在太阳光下放出一点森冷的寒芒:“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可惜,却终究还是有些拘泥形式了。” 左路战场上,不时地有降卒在弃战投敌。多达四万的的麦加降卒,是浅水清九万部队中的主要战力,他们的倒戈,对浅水清造成的伤害是巨大的。三个8字组合的圆环阵,在这一刻迅速就消失掉一个,仿佛断裂的珍珠项链,散落成无数碎片,而另两个圆环的侧翼就此暴露于麦加军的攻击之下。幸好圆阵的特性,就是防御时面面俱到,不会因此就一下子被敌人冲垮,但是兵力因此大损,却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浅水清他等待的,却就是这一刻。 “发动吧,也让塔兰老儿知道一下,做了我浅水清的部下,再想反叛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想要挖我的墙角,他得付出些代价。”下一刻,他如是说。 战场上风云突变。 。。。。。。。。。。。。。。。。。。。。。。。。 一支响箭穿云而起,发出凌厉的呼啸。 原本被麦加军战场收录的士兵,此时已经打散了进入麦加军的各个位置。 响箭炸起的那一刻,一名降卒突然临空暴起,横空划出一刀匹练,将一名马上指挥作战的将官的脑袋一刀砍下,他利落地跳上马背,仰天高呼:“反击!” 一大批刚刚投降的降卒,竟再度将手中的战刀砍向了身边的麦加军。 飚扬的鲜血顿时从麦加军的阵营中炸了开来,大批大批没有准备的麦加军就此倒下,整个冲击阵营一下子大乱起来。 指挥作战的吉夫斯高坐马上,惊恐大叫:“怎么回事?那帮家伙怎么回事?” 有军官急急奔跑回叫道:“报告将军,刚刚阵前倒戈的那批人,突然又对我军发动突袭。将军,我们措手不及,死伤惨重啊!” “混蛋!一群混蛋!”吉夫斯疯狂大喊,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的麦加降卒,竟然会诈降,然后突施暴袭。 阵前倒戈的士兵,至少有两万人,差不多全是被浅水清收来的降卒,他们在心情上,应该依然是归属于麦加的。对于他们的倒戈,麦加军只会欢迎,可谁能想到,浅水清不知用的什么手段,竟然能使对方假投降,然后再施杀手。 左路阵营的急剧变化,同样传到了塔兰的眼中,他微微一愕,惊诧于浅水清诡异手段的同时,迅速用千里眼拼命察看着混乱情景。 老王爷到底是老于沙场的事故之人,目光如电,麦加军虽然乍遇突袭,但他还是很快就看出来,在那大混乱的背后,其实真正在对麦加军发动袭击的,只有数千人而已。 “该死,那些人不是我麦加人!是寒风关的士兵穿上他们的盔甲混进去的!”老王爷狂声大吼。 该死的浅水清,竟然再度用上了这套换皮的把戏,早在当年蓝草坡大战时,他就曾经玩过一次将正规军与降卒服装对调伪装的事,这一次,他又来了这一手,不过这一手,可比上次那一手还要凶狠。 当塔兰看出这一幕时,以老王爷的精明和经验,立刻意识到浅水清背后的动机与用意,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快,传命吉夫斯,让他立刻放弃进攻,不要杀那些倒戈军!” 可惜,还是太晚了。 战局突变,倒戈军再度对麦加军猛施辣手,害得麦加人损失惨重。临场指挥的吉夫斯愤怒得几乎要失去理智,终于下达了那个浅水清期待已久的命令: “杀死所有倒戈军!凡身穿敌营盔甲者,一个不留,全部杀光!这帮狗娘养的,竟然敢继续帮浅水清祸害我们!” 。。。。。。。。。。。。。。。。。。。。。。。。。。 吉夫斯的这条命令,在战后被称为有史以来最愚蠢的一条命令。 原因很简单,当时的倒戈部队,差不多有两万人。浅水清终究不可能把所有的寒风关士兵全部换穿降卒服装,若是如此,那就意味着他的身边将只有麦加降卒,实在太过危险。因此,真正倒戈过去的麦加降卒,其实还有一万七千人左右。他们是真心想回到自己国家,继续为自己国家奋战的士兵。 然而三千寒风关士兵的暴起突袭,使得吉夫斯失去理智,没有看清楚战场形势,下达了这个极端错误的决定。 受到攻击的麦加军,在战友被杀,自身伤亡的情况下,同样失去了理智。将官们的错误命令,为自己的反击找到了最好的借口和依靠,他们开始对那些已经倒戈的同胞降卒痛施辣手。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尽管有很多降卒解释自己并不是假投降,但是混乱的战场,当一名又一名穿着降卒盔甲对着自己人发起进攻的时候,语言又能发挥出多少威力? 宁杀错,不放过,麦加军不可能忍受着对方攻击而不还手,他们再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国家人,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又是假意,展开了大肆屠戮。 愤怒的降卒自然不甘被杀,奋起反抗,刚刚还对自己的国家抱有的回归幻想,在这一刻砰然破灭。 原本尚未投降的那两万麦加降卒,也在这一刻,因为自己国家的战友对自己挥起的屠刀,而彻底放弃幻想。 他们终于明白,在浅水清的统治下,他们没有机会再回归了。 整个左路战场,在这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两支进攻中的万人队由于大量降卒的混杂进入和暴起作乱,早失去了完整队形和统一有效的指挥。战斗在敌军内部展开,变成了敌人的最好机会。 刚刚在中路将敌军的骑兵进攻挡回去的血杀卫第三度出击,对着混乱的两个万人队展开了血腥杀戮。战场上骤然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死亡旋风,在血杀卫的冲击下,这股旋风越卷越烈,血水,残肢,碎皮,铁屑,都在这道恐怖的旋风中盘旋飞舞! 与此同时,左右两侧两个8字形的圆环,突然在这一刻,各脱节出一支圆环。 他们就象是那诡异的变形虫,在一刹那间由圆圈变形成利剑,以冲锋阵营斜刺里穿向麦加军。 “进攻!” 浅水清的部队终于展开反攻了。 方圆数十里的战场,化成了一片血肉汪洋,刚才还在进攻势头中的麦加军,被迫连连后退。两个强力冲锋的万人队,被浅水清诈降的部队分割得四分五裂,再受到血杀卫的冲击和另两支部队的左右夹攻,伤亡惨重。浅水清的这一刀割得凶狠异常,等到老王爷的命令传到吉夫斯那里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眼前只看到到处都是敌军进攻的身影,明明拥有的数量优势,却完全看不到他们人在哪里。铁骑在奔腾呼啸,士兵们呐喊如潮,回归失败的降卒们愤怒得对自己国家的士兵举起战刀,战场形势一变再变,控制权却不在他的手中。 吉夫斯愤怒的几乎要发狂,大错已经铸就,他没法再挽回,只能运用手中的战刀长矛来杀死敌人。 他疯狂的舞动战刀,在敌军中冲横杀戮,这个人本身就是塔兰手下的一员悍将,作战勇猛,武艺高强。这刻被浅水清利用后,心中怒意全部化成滔滔战火,一时间纵横开阂间,竟无人能是他三合之敌。所到之处,尽是腥风血雨。 他杀得兴起,杀得疯狂,仿佛一只浴血雄狮,竟杀得对手胆颤心惊,许多士兵甚至不敢与他交锋,直接从他身边绕路而行。。。。。。 只可惜,再强悍的个人,终究只是个人,无力回天。 整个左路战场的败局,神仙也难挽回,大批大批的麦加军惨死在血杀卫的铁蹄下,倒在大量士兵的战刀下,发出凄惨的呼救声。。。。。。。。。。。 远远望着两个万人队就这样被歼灭,老王爷也只能无奈地叹息。浅水清的部队出击速度太快,很显然,面对塔兰这样的老帮菜,要想正面在他手里讨好,只有一个办法--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见好就收。待到塔兰调动的支援部队终于赶赴战场时,对方已经开始后撤了。 对此,塔兰只能哀叹,浅水清太狡猾而吉夫斯却太卤莽。若他能稍微镇定一下,也不至犯此大错。 而今,那四万降卒注定了要为浅水清死战到底了。 。。。。。。。。。。。。。。。。。。。。。。。。 随着清脆的号角声,浅水清刚才的进攻部队全面返回了防御圈。为了保证进攻军的安全,浅水清留下的两个圆阵顶住了巨大的冲击和伤亡压力。 战局重新回到了僵持状态,留下的,是左路那近两万具麦加军的尸体,还有相当部分的降卒战士。他们大部分是死在和麦加人的对决中的。 一个麻木的身影从战场上走回来,一瘸一拐,正是吉夫斯。 来到南下王塔兰的面前,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属下无能,把自己的士兵都丢了。” 塔兰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是很无能。你不仅丢了自己的士兵,还为浅水清送去了四万战士。对浅水清来说,杀死我们多少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至少现在,他不用再担心那些降卒会临阵倒戈了。我命人传讯给你,就是怕你做此傻事,你却还是。。。。。。其实,今日一战,能不能赢浅水清都不重要。哪怕你能帮我把那四万人带回来,你就立了一大功,可你。。。。。你。。。。。。糊涂啊。” 吉夫斯趴在地上:“属下该死。” “你的确该死。你若不死,又怎么对得起因你而死的战士们呢。” 塔兰身边的众将纷纷大惊:“王爷,吉夫斯作战勇敢,偶有小错,罪不致死啊!” 塔兰双目一瞪:“小错?两万部队只回来数千人,送葬我麦加英豪无数,断了我麦加士兵回归之心,使敌人战力陡增,这还叫小错?若不处置,我还如何治军?” 众将还要继续求情,吉夫斯却惨然一笑:“王爷英明,自是不会犯错的。既如此,我吉夫斯在地下等着王爷胜利的消息。” 说着,他举起右掌,运足内力,对着自己的脑袋当头拍下。 这一掌凶猛无比,吉夫斯脑壳碎裂,眼珠突出,鲜血从七窍中缓缓流出,他晃了几下,砰然摔倒在地上。 第二十五章 千谷城绞肉机(9) 大战的硝烟已经散尽,疲惫的将士戎马归来,渴望的只是能够好好地睡上一觉,但是战场上依然有些人徘徊不去,用那冷静而锐利的眼神梭巡着,思考着。。。。。。 一个是征战多年经验丰富心狠手辣的沙场老狐,一个是傲气冲天百折不挠屡创奇迹的战地新鹰,两边各有算计,互有提防,彼此顾忌,又各自防备。 塔兰这只老狐狸,运用自己果断的回归,完成了一个战术圈上的包围,浅水清这只小雏鹰却同样还以颜色,先给自己争取了一场开门红。形势上以麦加军占优,气势上却更显惊虹军凌厉。到底是形势打败气势,还是气势击败形势,终究还得看两方后面的交手。 有一件事,对于塔兰来说是很有利的。 就是他的援兵依然在源源不断地开到。 要不了多少天,又将有一支为数五万的部队进入这一带,加入攻击浅水清的战圈。 天风帝国面对的麦加军压力大大减轻,但是浅水清这边,却开始承受起越来越多的负重。这曾经是他希望看到的--围点打援,大量消灭敌有生力量。但这种事做不好,就变成被敌人吞吃。 “必须在下一波援军到来之前,先解决掉对手,至少要消灭他们一半的有生力量。”浅水清自言自语。 时间,时间就是一切。自从进入麦加之后,他就永远觉得时间是那么的不够用。 远处那个朦胧的人影,就是南下王塔兰了吧?他也在巡视战场吗? 浅水清突然有种冲上去一刀宰了那个家伙的冲动。 这可是个相当难对付的对手。 “将军,伤亡数字已经统计出来了,我军今日作战,战死两千三百四十二人,负伤五千八百六十人,其中轻重伤差不多各一半。目前我军药品不足,食粮短缺,再这样下去,估计撑不了太久。” 浅水清回头看了看许瑞中,这个人,也算得上是寒风关的一员老将了,当年跟随孤正帆,也曾给暴风军团制造过不少麻烦。他是典型的军人,只忠于自己的职责,与寞子欧,何双详等人一样,都是平民出身。寒风关绝大多数将士都是平民出身,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吃得了苦,受得起累。这一点,与贪图安逸的圣威尔和麦加截然不同。 圣威尔的体制,是贵族优先,从军是一种光荣,几乎每一个骑士都出自贵族。斯波卡约手下的圣堂武士队,五万重装铁骑,绝对找不到一个平民,到是他们的扈从,多数是平民出身。而麦加军又有所不同。 与天风帝国的全民体制和圣威尔的贵族体制最大的区别,就是麦加的区域制。 由于麦加是王侯制,各地封王甚多,地方官员的权力极大,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组建自己的私人部队。私人部队与地方不同,只效忠于个人,不效忠于国家,整个观澜大陆,私军最盛者,就属圣威尔与麦加了。只不过圣威尔的私军也是贵族制,而且有限制,麦加的私军却大不相同,是区域制。也就是某个区域里的主要官员建立起的一支只属于自己的私人部队。 可以理解为卫队,只是这份卫队编制要大上许多,自由度要高上许多。 诺大一个麦加国,一百多万的兵员中,其实真正属于国家控制力量的,还不到十分之一。麦加的这种军事制度,形成的后果就是极大地削弱战斗力,王权不稳,地方割据。如果不是外敌势大,虎视耽耽,逼得麦加人不得不和圣威尔人一样联合自保,只怕早就四分五裂了。圣威尔人好歹还有宗教做为统治核心,麦加连象样的有统治力的宗教信仰都缺乏。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浅水清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攻打加什,相比大梁和霸业城,加什所拥有的号召力实在有限。 反过来,打败麦加军神,大量杀死他们的士兵,更容易摧毁和击垮他们的斗志,更容易让麦加人无法发挥他们的地理优势。 只不过这个计划由于塔兰的当机立断,而出现了一点小岔子,不过没关系,浅水清自有办法解决。 自从惊虹之战后,他就知道这该死的老天爷总喜欢给他制造意外,出于穿越者特殊的心态,他毫不怀疑这一次上帝也会给他制造麻烦,因此他准备的退路可不是一条两条。 这刻听到许瑞中汇报伤亡和军中资源情况后,浅水清露出他那招牌般淡定的微笑:“没关系,我们不需要撑太久。塔兰的到来让我很意外,但是这个意外,我早有心理和行动上的准备。远影和子欧正在赶来,塔兰想要包围我,我却还想包围他呢。” 许瑞中笑了:“将军,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不知将军可能为我解惑。” “问吧。” “将军为什么要从军?” 浅水清有些诧异地看许瑞中:“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许瑞中认真道:“非常重要。自将军接掌寒风关以来,我是看着寒风关的变化的。老实说,以前的寒风关士兵,或许还有许多人心里不服你,说不定还想着要杀你,可是现在我相信,每一名士兵都会以在你的麾下为荣。自将军统领寒风关,执掌东部三省以来,不过一年时间,三省百姓便生活安康。将军的种种举措,皆令惊虹百姓受益非浅,而将军你洁身自好,更令上下人等佩服,也因此方可真心归属。” 许瑞中所说的,是浅水清自执掌寒风关及东部三省之后做出的种种政治及军事上的举措。 自浅水清执掌寒风关以来,为了能够尽快将这里变成自己最可依赖的军事政治力量,浅水清不但强调自我发展,大兴土木,大把花钱,同时也在军事上进行着前所未有的创新。 以前的天风帝国和惊虹帝国,在军队建设上采取的征募兵双制混用的方式,以征兵制为主体,后者为补充。其中边防军的收入待遇,比城府军要高许多,他们本身是兵户出身,世代为兵,接受zf训练,其专业性也更强,基本接近于职业军人,作为回报,帝国给予兵户一定量的土地。而城府军则基本上是半农半兵,农忙时务农,农闲时操练,负责一地治安。 尽管观澜大陆上,天风帝国是以产业务实而闻名的,但是在浅水清看来,这种务实态度相对于后世自己的国家,依然有极大的进步空间。因此浅水清制订了一连串的法案对其进行强化,首先就是强化zf职能部门的工作,一切以政绩为基础,其后就是放手大改军政体制,一方面削减冗杂人员,一方面加强军队职业化培训。依仗手里丰足的金钱,浅水清誓要将手中的部队打造成一支真正的铁军。惊虹三万里纵横之战,早就充分地告诉了这个世界所有人,再多的士兵也比不上一小部分真正专业的职业军人。浅水清加大士兵操练程度,对部队进行专业化细分,同时提升士兵待遇,使得治下部队的战斗力,士气,信心皆大大增涨。他在兵源徵募、组织架构、指挥体系、士官体系、战前训练、提昇擢拔、情报网路、文书档案及经验总结等各方面都进行了制度层面的革新。别看这些地方不怎么起眼,对某次战役的胜负没什么直接的影响,但若将其放到一个长期的军事对抗格局中考察,它们的生命力就显现出来了。 战争中真正可怕的,不是那种百战百胜者,而是磕磕绊绊,却百折不挠,坚持到底的人;真正令人忧虑的,不是某位天才的统帅,而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军事制度。 寒风关的部队,本身就是可以力扛暴风军团的强旅,而在浅水清的放手大干下,其战力更增。他们看上去与大陆其他各国的军队似乎相差无几,但深究实质,其内核迥异,它实际上是一支拥有强大的士官阶层,以全新方式组织起来的新式军队。也许现在人们还感觉不到它和别处有什么异常,但是只要给浅水清足够的时间,他就能向这个世界的所有人证明,这个地区在他的治理下所能够显示出的可怕爆发力与冲击力。 然而这样的方式方法,却并不是随便谁都能用的。 首先就强调士官上下一心的体制,要革除旧弊,岂是容易之事。好在浅水清一来不缺资金,二来以身作则,身体力行,方敢大展拳脚。真要让他在世界范围内推行全职业军事化制度及大幅度政治改革,他也做不到。即便如此,这份风险依然相当大,弄不好就会英名尽丧。 许瑞中之所以突然问浅水清为什么要从军,就是因为他不明白浅水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天下良将不知凡几,会打仗的很多,可是又会打仗又能治国的就少之又少。大陆东西战神,无论烈狂焰,格龙特,又或斯波卡约,塔兰,都是在战争上发的家,从没听说有哪个在政治上治国有道。寒风关一带做为特殊地区,浅水清一手把持,在天风帝国固然是头一个,可放在其他国家未必少见。如麦加诸侯众多,但能象浅水清这样大力治理且成果显著者就少之又少。塔兰自己就是一地诸侯,但他治下的百姓,能有口饭吃就算安康了。 浅水清没想到在这战争时刻,许瑞中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微微也感到有些惊讶,因此才问他重要吗,但是许瑞中却没有透露他话中的意思,但是隐隐地,浅水清觉得许瑞中别有所指。 微微想了一下,浅水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东西。有些人渴望荣华富贵,有些人渴望一生安康,有些人希望平平安安,有些人则一生都在战斗中成长。我想我就是这一类人,对我来说,打仗也好,治国也罢,都只是争取胜利。我不喜欢失败,宁可死,也不可败。我这样的人,也只有存在于这乱世之中,才会让人铭记,若是那太平盛世,只怕就会成为千夫所指。所以我还是要感谢老天爷把我送到这个世界,让我能用自己的双手,去打拼未来。” 许瑞中并没有理解浅水清所谓送到这个世界的意思,直接问道:“既如此,将军将来若能战而胜之,会如何打算?” “你是说战争结束?” “是,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若到那时,无仗可打,将军又当如何?寒风关在以前,对将军是个挑战,如今将军成功收复,挑战也不复存在。如今我们还有敌人,将军还有可追求的目标,可将来若敌人都失败了,将军当如何自处。以将军的为人,不是渴望一生戎马的吗?可除非战死,又有几个军人能一生作战?” 浅水清微微沉默了一下:“我原本的想法,只是战争结束后,和云霓她们几个,一起隐居田园。” “可是将军也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梦想了。” 浅水清苦笑了起来,是啊,这已经是不可能的梦想了。只是许瑞中为何此刻要执意问这个问题呢?未来?他对自己的未来到底为什么这么关心? 浅水清疑惑着看向许瑞中,却发现许瑞中的眼中闪烁着火一般炽烈的光芒,心中微微一颤,他明白许瑞中什么意思了。 “你。。。。。。” “将军智慧过人,心思细密,属下想的是什么,将军想必已经明白了。”许瑞中认真道。 “这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所有人的想法。” “我没跟任何人说,但是我相信有很多人,都会做此想法。将军,天风帝国为何不设诸侯之制?用兵直道又为何讲究将不可专兵,自削战力?还不就是担心一些本就可能会发生的事?将军自己可以不追求,但是跟在您身边的人,又有几个是没有追求的呢?将军,麦加是早晚要亡在您手中的,可是这片土地最终还是要归于天风。既如此,您何不效仿寒风关。。。。。。” “够了,今天你可以让我和天风帝国平起平坐,明天你是不是就要让我去做天风皇帝了?”浅水清怒视许瑞中。 许瑞中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将军可以打败很多对手,但是却终究做不到抹杀自己手下人的期望吧?你可知现在有多少人在等着你?”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见,我们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敌人还有很多,麦加,圣威尔,甚至那遥远的草原帝国。我现在只想打好每一场战事。” “正因如此,将军才需要更多的,可供你指挥的兵力。否则,就如现在,你能指挥的依然只有九万人。而以您的能力,若把天风帝国五大军团早早交给你,只怕两国联手,也早被铲平,又怎会如现在这般,将军每日苦苦绸缪,每战皆以少敌多?人人皆知将军为当机立断之人,可依我看,在这件事上,将军您婆妈了。”说着,许瑞中不等浅水清的吩咐,径直退了下去。 他知道,浅水清需要时间思考,但他同样知道,这样的战争,终究不能一直持续下去。 他之所以要在现在跟浅水清说这些话,就是因为他想要浅水清知道,即使他有再大的能力,他终究敌不过敌军的千军万马。即使千谷城之战他能胜利,在不远的将来,面对那数以百万计的敌军,他难道还要继续用自己手中有限而可怜的兵马去应对吗? 九万嫡系,比起当初的铁血镇是很多了,可比起庞大的国家阵容而言,却又实在太渺小了。 千谷城绞肉机,绞的不仅是敌人的肉,也是自己的肉啊。 那一刻,浅水清也有些彷徨,有些迷茫了。 他万万没想到,许瑞中竟会突然对他说出这般话来。 这也难怪。 他统领铁血镇的时候,几乎每个军人都是正宗的天风军,大部分人依然热爱国家,不会轻言造反。可是惊虹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被浅水清打败的,和天风帝国可以说屁个关系都没有。寒风关也好,霸业城也罢,整个惊虹人在受了好处,服从领导的同时,接受并承认的也只有浅水清。浅水清当初力图革新,让老百姓过好生活,也不过是为了减缓自己的执政压力,但带来的后果却是惊虹人对浅水清的彻底归服。同样的,他们对天风人的心中依然有恨意,但这份恨意无法发泄,就干脆把希望寄托在浅水清的身上。 既然我惊虹无法灭你天风,那么自然有别人可以做到。 既然你浅水清可以灭我惊虹,自然也有能力灭他天风。 而作为未来注定了要长期跟随在浅水清身边的一众将领而言,浅水清若能上位,自己也可从此飞黄腾达。这也就是为什么,许瑞中要为他为何从军。 他是在提醒浅水清,你自己可以视钱财如粪土,却不能让你的部将也如此。 他们。。。。。。要有希望。 只是一个瞬间,浅水清就已经想明白许瑞中话中所指的全部含义,那一刻,浅水清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曾几何时,他也曾嘲笑自己历史上所谓的陈桥兵变不过是一出篡位闹剧,但就如今看来,未始就没有一定的依据。身高位显者,行为做事已经不能仅从自己的角度考虑了。 只是不知道暴风军团,自己的那些好兄弟,方虎,沐血他们,又是否会做同样想法。心念电闪间,浅水清已有了答案。 他背负双手离开战场,不愿再去想那个让别人听了都要吓得魂飞魄散的头疼问题。 一切,都等战事结束以后再说吧,顺便也看看,苍野望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计划,来解决所有的难题。 苍野望,在这片麦加的土地上,你到底打算怎么对付我呢?浅水清心中充满了好奇。 第二十六章 大陆纷争(1) 就在浅水清在麦加展开一场激烈鏖战的这段时间,天风帝国也同样在遭遇着他们有生以来面对的最大考验。 来自麦加的威胁,固然已经被浅水清拖住,来自圣威尔的威胁却出现了严重的加剧形势。 季狂龙之死,带给天风帝国的影响巨大而深远,天风三狂至此全部陨落,三大军团群龙无首,只剩津业宏在苦撑大局。然而一直以来,翔龙军团都是帝国五大军团中实力最弱的一个,津业宏本身只是翔龙副帅,论地位,暴风三军帅,中央军团副帅,个个都是和他平起平坐的人物。以前有季狂龙坐镇全场,自然无人不服。可季狂龙一死,津业宏的号召力就远不如他。在这种情况下,三大军团立刻处于各自为战,不相统属的局面。 苍野望的本意是好的,他知道自己儿子无能,留他在军中只会祸害大家,可惜他却缺乏众望所归的将领。最近几年来,所有的军功几乎都是浅水清和暴风军团立下的,可所有的问题也几乎都出自暴风军团。烈狂焰死了,鸿北冥死了,两大军帅有杀人,抗命,乱法,通敌之嫌,问题重重,中央军团后继乏人,副帅赵林易做辅助还可以,统管大局尚缺魄力。除了津业宏,他硬是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代之人。 这其中尤以暴风军团为甚。 暴风军团由于六大镇督目前是方虎,沐血,碧空晴,拓拔开山,水中棠以及廉绍一,基本上就是铁血镇一统暴风的格局。以前季狂龙在位时,大家敬他是老人,也确有真才实料,因此但凡有命,基本听从。季狂龙死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除浅水清外,再无可控制他们的人。苍野望之所以调苍澜回京,只怕也是有不放心的意思,却又无可奈何。这帮铁血镇的老人除浅水清外可以说谁的话都不放在眼里,暴风三大军帅早被驾空,计显宗更是有把柄在人手中,天天只盼着西蚩人叫他回去,因此谁也命令不了他们。他们当初跟着浅水清时,就学会了顶撞上级,抗命不从,自恃军功,目中无人,除沐血外,一个个都是嚣张跋扈的料。 尤其是这帮人一个个保存实力的心思极其严重,都指望别人去打艰苦战争,自己在后面拣便宜,一旦津业宏派暴风军团下属某个镇去攻打某个重要据点时,得到的回答多半就是“我军伤亡惨重,不宜再战,请宽些时日休整。”不过一但打赢了某一场战争,到了抢战利品的时候,这帮人一下子又都一拥而上,一个个以帝国第一主力军团的身份要求率先获得资源分配权。简单一句话,送死的活不干,捞好处的事一定要有。 他们在浅水清治下的时候时是虎,到如今就成了狼,令人头痛不已。 这让津业宏气得跳脚大骂,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还是看在津津救过鸿雁,目前又和无双交好的面子上,否则用他们的话来说:“除非两大军团全部打光,否则暴风军团不会上战场。”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才导致的三大军团合力,却最终各自为战,终而无法抵挡斯波卡约的进攻狂潮。 10月12日,斯波卡约率领圣堂武士队与津业宏统领的三大军团在鹿原一带发生大战,近百万人的大决战,整整厮杀了三天三夜,双方各自死伤惨重,可最终还是让斯波卡约占了上风。他利用自己手中重装武士强悍的冲击力,接连冲垮对手的数个重步兵方阵,迫使津业宏不得不一再下令后撤。 10月15日,斯拨卡约手下的克里斯顿带领部队强攻羊泉镇,兵逼烽州。烽州城守孙熙率部血战七天,最终失守。次日,克里斯顿马不停蹄扑向北山关。 10月17日-24日,斯波卡约亲率大军一路西进,先后占领度州,漠州等多处军事重地,高奏凯歌。 圣威尔人如风卷残云般横扫天风东部各城,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所有敢于抵抗的人,全部遭到他们无情的屠杀,然后用战刀和长矛开始了他们教义的推广。 天风被占领境内,所有的寺庙,道观,统统被焚毁,和尚,道士,尼姑被乱棒打死,财产没收,归曼德教所有。被焚毁的土地上,重新建立起教堂,大批大批来自圣威尔的传教士进入此地,身披黑袍,手捧十字,口念上帝,宣扬教义。 随着这些传教士一起进入的,是他们奢靡的风气,腐朽的思想和糜烂的生活方式,他们焚烧园林,杀死无辜,并大量掠夺珍贵的艺术品,源源不断地向自己国家运去。打着撒播主的荣光的名义,四处侵略,到处攻伐,肆无忌惮。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方虎等人终于有些坐不住了,领着暴风军团与斯波卡约等人干了几场硬仗,这才刹住了对方嚣张的气焰。然而面队凶狠强横的斯波卡约,他们也没有把握能言必胜之。 许多绝望中的天风子民,开始怀念浅水清,很多人甚至扬言,只要皇帝肯让浅水清掌握兵权,则两国联军必定大败。 这正是方虎等人所希望看到的。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老皇帝突然祭出了一招杀手锏,将所有人都打得晕头装向。 天风历110年10月25日,天风皇帝苍野望,向全大陆发出一则通告:天风帝国已与北方独立领结成军事同盟。 同一天,远在中北部的那个野蛮国度,北方独立领同时发布通告:北方独立领与天风帝国建立军事同盟。由于圣威尔联合公国与麦加联合攻打天风,北方独立领将由今日起向两国宣战。 这则通告,迅速传遍大陆,震惊世人。 。。。。。。。。。。。。。。。。。。。。。。。。。。。。。。。。。 北方独立领,是位于圣威尔以北的一个北部国家,要了解这个国家,就首先要对整个观澜大陆的局势有所了解。 整个观澜大陆,可以说是一个不规则的正方形,其中北部两端呈比翼齐飞状,形成两个海角,南部一足突出,正是都市联盟。 其中西蚩大帝国几乎占据了观澜大陆的整个西部,并向东延伸,其最南端是沙国,大量国土都属炎炎荒漠,人迹罕至。北部是冰雪之地寒国,也称雪国,这里是苦寒之地,同样地广人稀。 寒国以南,西蚩以北,有北方独立领,亚提和涯国及几个附属小城。其中北方独立领位于北部中央,涯人在东,邻近大海,亚提在西,与西蚩大帝国接壤。 北方独立领以南,沿着中央线一路南下,就是圣威尔联合公国,惊虹和都市联盟。 圣威尔联合公国以西是丘国,以东是麦加和天风,丘国以南是黎与枫。其中,亚提,丘,黎,枫均与西蚩大帝国接壤,长年受其欺压,诸国联手也不是西蚩人的对手。而天风人则在东方与麦加,止水,惊虹打得翻天覆地。 由于当年的沙思汗大帝,曾经创下过几乎将整片观澜大陆囊于袋中的辉煌,且由于其残暴统治而分崩离析,因此每一次草原帝国打败周边邻国,向东扩展时就会受到包括东,南,北,中等地区的联合抵抗。 其中,北方独立领,地处偏北,圣威尔居中,惊虹偏南,这三处国家的关系极为微妙。 由于圣威尔人占据了大陆中心带,且面积狭长,东西走向,因此南北两端便极容易受到攻击,拥有较大的受攻击面,因此一直以来都努力与惊虹和北方独立领修好。 惊虹人长期受天风人威逼,因此对圣威尔人的态度回应积极,北方独立领却不做此想。 他们的北边是苦寒之地雪国,地广人稀,实力有限,东部是涯国,这个海上强国在陆地上的能力有限,且国土面积有限,西部是亚提,与惊虹一样,长期为西蚩大帝国所压迫。北方独立领不敢去招惹亚提,怕失去这个缓冲带后,直接面对西蚩大帝国,对涯国弹丸之地也没太大兴趣,更不会愿意将触角伸到雪国去,因此他们的军事重心,主要就放在麦加和圣威尔。 其中,麦加人与天风人干得最凶,对北方独立领,由于边境距离有限,因此处于战略防御态势。北方独立领尽管很想夺取富饶的澜沧三角洲的控制权,但同样对处于大陆交通中心,拥有无尽财富的圣洁走廊很感兴趣。 一个有钱,一个有粮,北方独立领哪个都想要,哪个也不愿放弃。 由于圣威尔人独特的地理形势,大面积地与北方独立领接壤,几无缓冲区,因此两国关系便在这种情况下变得极为微妙。 在圣威尔人眼里,真正时时刻刻威胁到他们的地位的,不是天风人,不是西蚩人,而就是这些北地硬汉。 当圣威尔人自己不内讧的时候,他们所有的力量几乎都是用在对抗北方独立领上。 而在麦加人的眼里,如果没有这帮北方独立领的混蛋的挚肘,他们就可以调出更多的兵马去参与进攻天风帝国。 在大陆各国较有实力的国家中,西蚩大帝国是以马上健儿称雄天下,天风帝国以完美战阵组合称王称霸,圣威尔人以重装甲士著称,麦加人水陆协同作战能力强,惊虹人山地兵种最佳,北方独立领却是全天候作战兵种,不惧严寒酷热,可以在任何地形,任何天气下发挥出全部作战实力。且最难得的是,这是一个攻击欲望远大于其攻击能力的国家。 北方独立领在最早期是由一批犯人发展起来的,他们是从冰雪寒国逃出来的一批死刑犯,在逃出那片冰雪地狱后,来到大陆中央混乱的中部地区,在经过长年的杀伐血战中渐渐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他们从骨子里流淌出残暴,嗜血的天性,战士们穷凶极恶,飚悍刚猛。由于北部地区温差极大,冬天可达到零下三十多度,夏天可达到零上三十多度,因此这里的人们对气温变化的抵抗能力极强,由南向北的进攻,从来不敢发动冬季攻势,就是因为受不了这里的寒冷天气,而北方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向南方随时随地地发起进攻。 因此,在整个大陆的战略格局中,天风也好,西蚩大帝国也罢,其战略中心都是向南,或者向中部地区发展,而鲜少北上。反观北方,资源不丰,国力不强,战士身体素质却良好,因此极度充满攻击性。麦加人对天风采取战略主动,北方独立领对圣威尔采取战略主动,都是如此。甚至远在极北的寒国人,也时不时地就想向南方迁移。 整个观澜大陆,都是由上往下打的战略发展方向。 对于麦加人的从中阻挠,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北方独立领,将其进行军事转向,与他们建立战略同盟。 谁也没想到,苍野望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玩出如此一手漂亮的外交大招。 当天风帝国遭受两国联手,草原帝国暗中使绊的时候,谁也没想到老皇帝自有其独特的法门来解决问题。他没有向别人想象的那样,发动全国百姓一起参加抗战来反抗两国联军,反而在天风人从来都不擅长的外交事务上玩出了漂亮的一手。 这一手,打蒙了所有沉浸在胜利梦想中的人。 战争就如一种古怪的皮肤病,蓦然就从大陆东部传染至整个中部地区,而整个过程,也恰如抓挠癣疥。 艳如桃花的红斑,传出难以形容的骚痒酥麻,象烈焰红唇一般**着手指,叫人不得不伸手抓挠。越抓就越痒,越痒就越抓,发自牙龈深处的快感,象箭一般地射穿身体的感觉系统。战争综合症就此爆发,每一根寒毛都竖立起来,每一寸皮肤都成了极乐的圣地,令人恨不能生出一千只手,以便同时招呼那一千方痒处,狠狠地抓,狠狠地挠! 那种火辣辣、麻酥酥的美妙滋味,如吸毒一般,不断迫使你加快频率、加大力度! 战争就是国家之痒。全体国民都陷入了战争的迷狂情绪中,极度的杀戮快感淹没了一切,其他都不复存在,所有的工作都围绕战争而展开。时间凝滞,思维停止,万物皆空。直到最后,不支倒地,瘫软如泥,皮烂肉开,周身遍布淋漓的血痕…… 天风帝国自不必说,打完止水打惊虹,打完惊虹再和麦加圣威尔开战,短短几年时间,这份战争之痒抠掐抓拧了三遍,原本富庶繁华的中东部地区因这连场的战争基本上被几只大手弄成了大溃烂。 东边的搔痒还在继续尚未褪去,中部又开始了这一欢快迷醉的过程,逐渐由一处地方掀起到整个世界。在短短一个月光景里,变化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或许从以下通告中,我们就可以看出。 “圣威尔与麦加肆意挑起战争,侵略他国,北方独立领发布声明,痛斥两国之野蛮行为。若再不于三天内全线退兵,将与天风帝国全面联手,进攻两国。” “圣威尔联合公国与麦加两国无耻之徒,无耻对我天风帝国展开侵略战争,杀我百姓,吞我土地。我天风帝国肝胆之士奋起反抗,共逐外虏,誓与敌人抗争到底,不死不休!。。。。。” “无耻圣威尔人无端掀起战事,引发边境纠纷,为天下黎民生计,我惊虹将对圣威尔采取军事行动。。。。” “圣威尔通告:天风帝国一贯实行霸权扩张政策,无视他国主权,如今又与盗匪之邦北方独立领勾结,圣威尔人发布总动员令,境内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同时全境征兵,抵抗外敌。。。。。” “天风浅水清无耻偷袭我麦加领土,大肆屠杀平民百姓,侵我城池,夺我财产,又与北方独立领相互勾结,谋夺大陆,现号召全大陆国家对其共同征讨,以有道伐其无道。。。。。。” “枫,丘,都市联盟三地发布联合声明,对天风帝国与惊虹,北方独立领联合与圣威尔麦加开战一事表示深重关切与担忧,希望五国能平息刀兵,化干戈为玉般,还黎民以安康。。。。” “黎国通告:强烈谴责惊虹对圣威尔用兵,要求惊虹国主立刻交出所承诺之土地,否则将不排除武力夺回之必要。” “涯国国主崖无双郑重呼吁,希望大陆各国冷静对待,不要被战争冲昏头脑,希望圣威尔麦加两国立刻退出天风,交出所有占领土地。。。。。。” “大陆中央诸独立城市呼吁浅水清立刻放弃攻打麦加,交出所有占领土地,同时做出一定之战争赔偿。。。。。。” “亚提发布通告,强烈谴责各进攻国,同时警告北方独立领,不要擅自介入东部大陆战争,否则将考虑出兵独立领。。。。。。” “西蚩大帝国发布通告:天风帝国一贯嚣张,肆意侵略,天风浅水清屠戮天下,满手血腥。帝国大元帅格龙特身为大陆西战神,耻于与此类人为伍,将出兵八十万,帮助各国攻打天风。。。。。。” 这最后一则通告,一下子震惊了所有人。 。。。。。。。。。。。。。。 战争局势越来越乱,随着天风帝国与圣威尔麦加之间的开战,越来越多的国家卷入了这场战争之中。所有的国家都象是红了眼的赌徒,开始拿出口袋中的筹码,准备在这场波及整个大陆的赌局中赌上一把。然而西蚩大帝国这个赌王的出现,却使所有人都心惊胆颤了一把。 对于西蚩人来说,天风帝国就是一块跳板,无论是以帮助天风帝国的名义,还是以攻打天风帝国的名义,西蚩大帝国都是势必要加入这场战争的。 为了博取胜利,苍野望与北方独立领建立了军事同盟,那么已经稳占胜利局面的天风帝国,就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国家来遏止他。就这样,西蚩人选择了正面与其对抗,而非前议的结盟之会。 令人震惊的消息,一则接着一则,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整个世界都处于一片混乱中。北方独立领悍然出兵攻打麦加与圣威尔,西蚩大帝国则兵分三路,同时向枫丘黎三国出兵。草原骑兵开始走出茫茫草原,向着中土繁华大陆发起进攻,三国同时发出联合通告,建议诸国罢手,共抗强敌。然而已经打成一片乱局的中部与东部大陆,此时又如何能停得下手来? 而此时,远在麦加的浅水清,与麦加军的战斗也已经持续多日,老狐狸对上小雏鹰,典型的阴险对狡诈,狡猾对凶狠,却是谁也轻易占不了谁的便宜。。。。。。 浅水清尚未知道,北方独立领与西蚩人已经出兵,而北方独立领更是已经打入麦加,一路向着加什发起进攻,但他知道的是,塔兰这老东西终于不行了。 孤远影与寞子欧的两支部队,已经完成了对塔兰的反包围,结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吞吃掉这块肥肉,将麦加的有生力量一举歼灭。这种情况下,哪怕苍野望亲自给他下令,要他退兵,他也不会同意得了。 三面遇敌的麦加,已经注定了败亡的命运,但是大陆之战,却才刚刚开始。 现在,浅水清要做的,就是为这场战役添上最后一把柴禾。 第二十七章 大陆纷争(2) 就在大陆格局动荡的这段时间里,千谷城的战争依然在继续。 战斗打了整整十二天,对每个人来说,这都是艰苦卓绝的十二天。以千谷城为中心的这场战斗,就象是一个血肉旋涡,吸引来越来越多的麦加军。 从十天前开始,这场战斗就变得惨烈非常,双方的援兵都在急速赶来,麦加方固然又派来先后三批援军,负责增援浅水清的孤远影与寞子欧部队却也同样赶到战场,并在外围与麦加援军展开一场血战。 由于各自援兵的不断到达,方圆百里的战场最终被分割得支离破碎,塔兰的部队形成七路,浅水清的部队分成三路,最高指挥官对军队的操控能力大大下降,分战场指挥官的能力则成为影响全局的决定性因素。 战争由来如此,越是规模宏大的战争场面,战场划分越是细致,总指挥官的指挥能力就越容易受限制。冷兵器时代的通讯不畅问题,是所有指挥官共同面临的大难题。很多时候你在东面打得正欢,却不知道与你遥相呼应的西面会是如何情况。这个时候就需要你在缺乏足够信息条件的情况下,做出各种战场预测。 预测离事实越近,作出正确反应的概率就越大,战争胜利的可能性就越高,反之,若是做出了错误的战场预测,带来的后果就是灭亡。 很多天下良将之所以有时会做出昏庸决断,下出昏手败棋,往往就是这种在不充分信息条件下导致的错误的战场形势判断,从而做出错误的决定引发的后果。 而现在,无论是浅水清还是塔兰,他们都在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浅水清知道寞子欧他们来了,但是有塔兰横亘战场中央,他无法和寞子欧孤远影他们保持同步协调。同样的,塔兰的援兵则被孤远影寞子欧他们阻隔在外,也无法与塔兰保持战场联系。多处分战场的形势如犬牙交错,大家只能各打各的,却谁都无法确定最后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在这种情况下,谁能够先杀出一条血路,先行击溃自己面前的敌人,对友军进行支援,谁就能先一步抢得胜利的先机。 。。。。。。。。。。。。。。。。。。。。。。。。。 战场之上,热血***的叫喊声震耳欲聋,无尽地飞矢投石在空中发出尖锐的鸣啸,狭小的防御圈被数以十万计的士兵轮番进攻,升腾出一片片的血海浪潮。 塔兰近乎疯狂地命令部队向惊虹军发动进攻,此时此刻,所有的战术绸缪,都及不上战士们勇敢果决的战斗意志和战斗精神来得重要。狭小战场上的短兵相接,永远是以战士素质为第一决胜条件,该拼命的时候还得拼命。 夜幕已然降临,作战的两方点起了火把,显然谁也没有放弃战斗的准备。十二天的鏖战,令双方死伤惨重,就看谁能撑到最后一刻。 火光映红了夜空,照亮了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庞…… 憧憧的身影在忽闪忽闪的夜幕下奔窜、扭动…… 尘土、尸首、血光,将这片安详宁谧的肥沃土地摧折得体无完肤…… “报王爷,敌人的弓箭很密集,第九大队已经全员阵亡。” “报王爷,敌左路突然向我方发起反击,我部第十二,十六两支大队伤亡惨重,被迫后撤。” “报王爷,麦卡菲部目前依然无法冲过敌军防御线,浅水清布下了铁壁防线,死守后路。” “报王爷,我第六大队兵员伤亡巨大,请求后撤休整。。。。” “报王爷,我部左路部队已经通过敌右前防御线。。。。。” “报王爷,尤里安将军已经打通侧翼,正在与我军形成遥相呼应之势。。。。” 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上,各部军官的传令亲兵们奔上跑下,送来一份份紧急战报,好消息与坏消息掺杂着过来。 塔兰的脸色阴沉,象那天空积压的雨云。 浅水清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但是惊虹军的战力,他依然严重地估计不足。 在以往寒风关被暴风军团压得出不去的情况下,老王爷很自然地将寒风关地守军与当初止水三重天的守军划上了等号。 但事实却是,寒风关守军的质素相当高,本身就擅长于防守的他们,在这种复杂环境下,将自己的能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反到是麦加军,在局部作战能力与配合作战上,尽显不足。 浅水清的眼光既毒且准,每当自己这边出现漏子时,他总是能够抓住时机,趁势出击,顽强的防御中夹带着凌厉的进攻,而他的部队在执行其命令的能力上,的确不可轻忽。不过塔兰相信,凭借强大的军力,自己会是最终的赢家。 原因很简单,他的人比浅水清多。 尽管战事打到现在,双方均有严重伤亡,但是塔兰很清楚一件事:自己牺牲得起,浅水清却牺牲不起。 十二天的大战,塔兰先后失去了六万战士,浅水清则失去了三万左右。 这个数字的交换比例,主要是第一天吉夫斯失利,损失两万战士造成的,但在那之后,双方的兵力消耗相差不大。 塔兰相信,继续照这样打下去,双方的兵力对比就会由十比六变成九比五,八比四,七比三。随着双方战里的共同损耗,己方所拥有的兵力对比度将越来越大,到最后形成足以一次性催垮对方的绝对性实力,直接将敌人全灭。尽管这样的结果意味着己身严重的伤亡,但是面对浅水清这样的对手,能够获得胜利,就是最大的战果,在这一点上,老王爷相当谨慎,并不刻意追求无损失。 如今自己的左路军和尤里安的部队先后打通了两道防线,这意味着浅水清的部队已经开始支持不住了。 老王爷相信,只要保持住目前的攻击压力,最多再过三天,浅水清就将以兵败而亡告终。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后方传来急报: “报王爷,后方急报,寞子欧与孤远影两支部队正在占据战场主动形势,我方援兵开始支持不住了。寞子欧已经开始突破我军防线,正向我军后方杀来。” “你说什么?!”老王爷大怒:“三路援军总计九万人,怎么可能挡不住寞子欧和孤远影的进攻?” “回王爷,刚刚得到的消息,北方独立领对我国宣战。他们派出了三十万部队,分两路进攻圣威尔和我国。独立领大将悉虎亲率二十万大军,进攻加什。西部边防军挡不住他们,已经连败数场。陛下发布了紧急召集令,要求各部作战将领立刻回师救援国都,放弃攻打天风。三路援军派出一半人,回师急赶,阻击人数不足,寞子欧他们趁势而攻!”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重重地打在老王爷的头上,他做梦也没想到,北方独立领竟在这个关键时候突然发起了战争。 “王爷,陛下已经动员全军回师,我们怎么办?是立刻回师救驾,还是继续在这里打下去?” “打!”塔兰双目血红道:“为什么不打?为了抓住浅水清,我放弃了苍天城,放弃了沿海十多个城市,调集了所有能调集的军马,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难道就此放过不成?打,就算加什被陷,我麦加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敌人掌控得了的,该死的北方独立领,等我杀了浅水清后,自然会回师决战!” 说着,塔兰手指前方沉声道:“拉布尔,看见那边了吗,我们的人已经在那里撕开了一个小缺口。本来我打算等一等,但是现在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寞子欧和孤远影正在突破我军后路防线,不能给他们前后夹击的机会。我要你立刻带领部队从那里发起强攻,撕开敌人的防线。记住,插入敌军纵深,给我狠狠地打。杀不死浅水清,你就不用给我回来!你就把这当成最后一仗来打!” “明白,将军!我这就带预备队过去。” 战争打到这个时候,双方的预备队都已经所剩不多,塔兰在这个时候将最后的预备队派出去,就是希望他们能在这个时刻发挥关键作用。 此时此刻,塔兰和浅水清都已被逼着走上绝路。 。。。。。。。。。。。。。。。。。。。。。。。。。。 北方独立领的参与战争,在事先是无论塔兰还是浅水清都没有想到过的。而他们参与战争的行为,对两人的影响都极为巨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塔兰固然有他的一套消灭浅水清的想法,浅水清也同样有他的反击策略。 然而独立领的参战,却一下子将两个老于沙场的将领的计划全部打乱。 东部观察台上,当拉布尔带着所有的预备队对准浅水清右路防线发动全力猛攻时,浅水清惊得手中的千里眼都差点摔掉。 “该死的,这个塔兰疯了吗?竟然在这个时候集中所有力量发动强攻?” 十二天的对决,在指挥艺术上,浅水清早已经摸透了塔兰的脾气。这是一个骨子里凶狠大胆,作战时却相当稳健的主。他不象别人那样,外面张狂凶狠,在作战时更喜欢先用小股部队试探对手,在把清对手的脉搏,有了十足的把握后再全力出击。 依照塔兰的这种作战习惯,他应该会将这种有利于他的兵力消耗继续下去,直到有一份完全的把握后才进行全力猛攻,而那个时候,浅水清为塔兰准备的真正杀手锏才会全面登场。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已经临近夜幕的时候,塔兰却悍然地提前了发动强攻,让浅水清大为迷惑不解,先前对塔兰做出的性格和指挥习惯,被迫全盘推翻。 这种推翻是极为危险的,已有的认知不再可靠,无法进一步准确估计对手的行动计划,对后续安排极为不利。 “将军,塔兰发飚了,我部右路遭遇敌强袭,尤里安好象也得到了指示,正在配合主力进攻部队对我方侧翼进行强攻,再这样打下去,我军危险。”何双详匆匆跑来大叫道。 “我看得见。”浅水清冷冷道。 远方的战场上,一团团尘雾升起,就听得马嘶人叫、兵器互撞,一片震耳欲聋的噪音杂响,看不清具体的形势如何。但是从烟尘滚动的方向来看,敌人正在迅速穿透自己的防御线,进攻力度比以往大了许多。 以浅水清惊虹军为中心,整整五个方向,均在发生着惨烈的战斗,天空中代表着不计伤亡,强攻拿下的火箭响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向天空,提醒着友军,胜负在此一举。 对敌人来说,这是倾其全力的一击,一旦无法拿下对手,面对的很可能就是敌人疯狂的反扑,因此导致失败也是常有的。 然而能否顶住这种强攻,就连浅水清也没有把握。 空间不足,战场分散太多,浅水清能够发挥自己指挥能力的空间太少,反之敌人则可以凭借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强压对手,一旦处理不好,则满盘皆亏。 “看样子塔兰是真拼命了,不是耍诈。”浅水清强自镇定道:“双详,你带你的卫队上去顶住右路。一定不能让他们成功突破。通知离楚方庆,让他立刻放信号箭,塔兰把计划提前了,我们也只能提前。记住,无论如何,我们要守住三个时辰。” “是!” 重新举起千里眼,浅水清死死盯住战场,他不知道塔兰为什么突然由一个稳妥的将军变成了急攻悍将,但他很清楚一件事,当对手开始使用人海战术不计伤亡来争取胜利时,这说明他很可能已经走投无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堂堂南下王如此歇斯底里?”浅水清心中疑惑再增。 北部侧翼战场上,尤里安的部队继塔兰之后,成为又一个严重威胁到浅水清的方向。这里如今人仰马翻,马群奔走,精铁刺枪、长柄砍刀,镔铁盾牌,投掷长矛,各种武器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每一处地方,不是寒光闪闪的清冷铁器,就是它们刮出的灼热飙风! 在有些地方,横陈的人畜尸体有半个矛杆高,但数不清的马蹄驼掌依然在踏尸而上,不断为其增添高度。 一群又一群的无主战马、凄厉地嘶叫著,瞪著铜铃般的充血大眼,冲出战场,四散惊逃。 落马的骑手,只要还拿得动武器,依旧在奋力搏杀。 这是一场以命搏命的大战,塔兰的后方,寞子欧的部队正在飞奔而来,浅水清这里,却在遭受着巨大的进攻浪潮,谁能先一步撑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赢家。这个时候,双方都已经失去了大局观,眼里只有杀杀杀。。。。。。 “一定是子欧他们。。。。。”浅水清心中突然灵光一现,他跳下高楼大叫道:“卫队听命!” 呼啦啦一批战士集中到浅水清的面前:“寞子欧和孤远影的部队正在向这里赶来,塔兰老儿只能拼命。现在是他最后的疯狂反扑,要是让他成功,那么我们,还有我们的援军,将全部丧生在这片土地上。可我们只要顶住敌人的进攻,那胜利就必然属于我们。现在,所有将士听令,跟随我,我们一起杀出去,和敌人对拼!我们要让敌人知道,不是只有他们才有拼命的勇气,让他们知道,寒风关的大好男儿,不是只会防守。当他们展开进攻时,同样是天下无敌的犀利之刃!” “吼!誓死跟随将军!” “那就跟着我冲锋!” “冲锋!” 第二十八章 大陆纷争(3) 千谷城。 远方的硝烟依然弥漫,喊杀声夹杂人们绝望的呼嚣,在风中此起彼伏。 这里的人们已经开始习惯了血腥,杀戮与哀号,呼叫,习惯了鲜血激扬,碎肉横飞,习惯了战鼓咚咚,铁蹄铮铮。 但他们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将这里变成的一片血腥之地,不明白这场战争到底哪一方会胜利。尽管那位城主每一次领兵出城配合大军作战,都呼喊着“我军必胜”,但事实上每一次他都是狼狈地丢盔弃甲的归来。 那个传说中的战神将军,就象是一个恶魔,他指挥作战的艺术,仿佛一名交响乐团的大指挥家,无论己方怎么打,总逃不过对方那妙手般的牵动。 就在那片方圆不过数十里的土地上,恶魔将军带着自己的士兵牢牢固守,打退了一次又一次麦加军的进攻。他们看上去不象是被围困中的部队,到象是进攻的大军,充满了昂扬斗志。 大战已经打了十二天。 不得不说,这十二天的战斗,让很多人感到惊骇。 第一天的时候,塔兰试图游说降卒临阵倒戈,给予浅水清致命一击。结果没想到,浅水清早有安排,竟命令了大批的寒风关战士换上麦加军服装隐匿其中,伪装倒戈,然后反施一击。这一击直接命中,当场斩杀麦加大将一员,同时也使得降军在这种情况下彻底失去塔兰的心,再不对其抱有希望。降卒们再无选择,只能跟随浅水清拼死作战。 第二天,塔兰命令尤里安,麦卡菲,罗严,配合自己发动四方强攻。浅水清亲率主力部队迎击,作战骁勇,指挥娴熟。大战打了一天,双方各死伤惨重,却谁也没能把谁怎么样。当天夜里,浅水清对麦加军发动突袭,好在麦加军夜间防务紧密,示警及时,浅水清趁其不备,杀敌大将一人后领兵后撤,放弃突围。 接下来的日子,双方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但是彼此竟谁都奈何不了谁。尽管塔兰完成了包围浅水清的计划,但很显然,这只网中困兽并不那么好对付,稍有不慎,反而会被对手的利爪划伤。 “唉,这战争打得,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一名城头守卫军官无奈地叹息道。 “加勒大哥,那个恶魔将军浅水清真得有那么厉害吗?他要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还会被我军包围?”一个脸上还带着稚嫩气息的士兵好奇问道。 “小子,你懂个屁啊。人家那可是一支部队灭了两个国家的人啊。这一次要不是塔兰将军放弃前线战事,秘密调动兵力,要想围住他,那可是千难万难。就算是这样,灭掉他也不是一两天可成之事。不过不管怎么样,身陷重围之军,要想胜利总是希望渺茫。” “那么说,浅水清是死定了?” 那守卫军官摇了摇头:“那也未必,战争之道,千变万化,谁也说不清楚下一刻会出什么状况。” “那要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脱困?” 守卫军官认真想了想,才回答道:“千谷城。这里是决定双方胜利的关键所在。千谷城在谁手里,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为什么?” “第一,千谷城有物资,是最好的后勤补充基地。我军大战之后,伤病人缘可以回城休养,各种物资方便供应。而浅水清就没这个方便,打长期战争,他死定的。第二嘛,就是这里位于绿河之央,战场之侧。河道在手,援兵可源源不断,城防较强,傍河而守,五千人可以发挥出五万人的优势。所以拿下这个地方,就可以趁机对我军发动强袭。” 不得不说,人类的智慧与理解能力,并不一定是通过官职高低来体现的,总有那么一些老于沙场的士兵,或者有天赋的人,能够轻松地看出问题的关键。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看出,也未必就有用。这不,这名守卫军官刚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脑后就被人重重击了一掌。那军官大怒,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长官,只能低头哈腰地陪笑。那长官一脸严肃道:“军国大事,也是你们这些混蛋能议论的吗?千谷城。。。他浅水清要是能打,还不早在我部援军到来之前就攻打了,还需要等到现在被我军围困时候再打吗?他现在被王爷大军围困,拿什么来打千谷城?真正蠢材,一派胡言!” 那守卫军官连忙陪着笑:“大人,我这不是闲着无聊教训这不懂事的小子嘛。千谷城守卫森严,浅水清要想打这里,除非先给他的士兵插上翅膀。” 那长官哼了一声,背着手走开。 那守卫军官偷偷地从背后向自己长官唾了一口,随手给了身边好奇多话的士兵一下,说了句:“都是你小子,害我被长官骂。”稍稍发泄了一下心中的不满,继续值守。 不远出的绿河水道上,一支船队正向着城里滑来,那守卫军官叫道:“去,把那几艘船检查一下,问明来历。” 船队是普通商队,从黎城而来,看来是打算冒着战争风险,做点发财生意。守城的官兵本想好好检查一番,不过几块金灿灿的金子过来,心思也就变了。 如今浅水清大军被困,看样子麦加胜局已定,千谷城防御实不必如此森严。在这夜晚,船队的人都身穿白衣,分外显眼,显然更不可能是袭击队伍,于是,城内水栅打开,船队就此轻松而过。 。。。。。。。。。。。。。。。。。。。。。。。 远方的战场上厮杀依旧,士兵们用尽所有的力气发起狂暴猛烈的冲锋,暗夜里黑潮汹涌,浅水清毫不畏惧,迎头而上!在他的身后密密麻麻跟着大批勇敢的战士。 尽管右路和侧翼方向的攻击已经被浅水清调兵顶住,但是其余三个方向,由于对手骤然加强攻击,也开始出现了防御漏洞。在这种情况下,仅仅依靠防守来争取胜利已经成为奢想,惟有进攻,才能把握住最后的机会。 浅水清将自己最后的部队组成攻击阵容,对着塔兰的中央本阵强攻而去,他的后方,麦卡菲领着三万水军正疯狂杀来,左侧,则是千谷城罗严在做配合进攻。惟有中路,由于塔兰兵里分散太广,已经开始出现疲软之态,浅水清要做的,就是以攻对攻,迅速粉碎敌人的进攻,然后直冲塔兰。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是最后一次冲击,也是生死攸关的决定性冲击! 这一战不仅关乎到整个战场上六万士兵的命运,甚至关乎到其他分战场的命运,甚至关系到整个天风帝国的命运。 这一刻,浅水清手里已经是底牌尽出,所有的卫队,再加上那支已经连续作战,体力实力受到大幅度削弱的重装铁骑血杀卫,组成了最后的攻击群体,如同一把千锤百炼的钢刀冲向敌阵! “杀死塔兰!”浅水清放声大吼。 “杀死塔兰!”所有人同声嘶呼。 千人斩再显神威,在暗夜中挥舞出雪亮的刀芒,仿佛出一片片华丽的血彩,在他身后,整个冲击部队恍如平地生起一股旋风,刮得麦加军东倒西歪,咆哮著,怒吼著,朝敌阵的云深处飙去! 挡道的麦加步卒,被一排排地扫倒,凄厉的惨嚎声,不断地在夜空中飘散。 而浅水清一边奋勇杀敌,一边还发出疯狂的吼叫,此时此刻,他不再是战场上指挥若定的大将,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只是一员冲锋陷阵的勇猛悍将。 东、北、西三面的战场上,对敌双方都陷入了无法自拔、不能脱身的僵持苦战,惟有南面罗严部,由于人数较少,造成的威胁不大,而最大的威胁,却是来自于后方麦卡菲的追击。 整个战场如今呈现出的是一片笔墨难以描述的混乱,两军周旋进退,数以十万计的人马,变生出无数的细枝末节,浅水清在中央向着塔兰部强突,麦卡菲则在尾追,两侧的步兵布置成坚盾阵,施以顽强防守,前沿接锋地带,战线犬牙交错,扭动如大蛇,蜿蜒似长虫,一忽儿向这里拱出,一忽儿朝那处凸起。 每一个战场细部,状态各异,形势不同。在这里,马队互逐,在那里,步卒对杀,此地,惊虹军占优,他处,麦加军逞凶。将士们的步伐进进退退,心境起起落落,欣喜、悲哀、愤怒、绝望,各种情绪纷织卷搅,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演绎。由无数个这样生动具体的战场细节合成的总体轮廓,却基本上是稳定而平衡的,泼洒勾画,舒展出一幅丰富而壮观的战争图景。 身陷局中的战士们,可没有条件,没有时间,更不会有心情去赞叹这幅战争全景图的壮美。激战整日的他们,嗓门冒火,身体虚脱,动作变形,但为了生存,大家都在咬牙坚持,死拼硬挺。 所有的兵力都已派上战场,所有的地方都在进行艰苦而残酷的来回拉锯,再无任何战术巧思和计谋奇策可言,谁顶不住,谁就将彻底完蛋! 对惊虹军来说,胜利的希望就在于浅水清能否先麦卡菲一步击溃塔兰的中央本阵,而对塔兰来说,只要他能顶住对手进攻时带来的庞大压力,那么这场战争他就注定了胜利。 而这其中任何一个变数,都可能导致大军的全灭。。。。。。 离楚与方庆,再度对上的麦卡菲的三万部队。 他们就象是三个活冤家,在接连十二天的战斗里,互相纠缠,彼此攻击,谁也不服气谁。 失去了天罗渡口,对方庆来说是一种耻辱,他曾经一度渴望通过这场战争,让大陆所有的人知道,惊虹除孤正帆和惊虹四杰外,还有他方庆这一号人物。可是麦卡菲的攻击,却让这个希望成了泡影。 身为器械营的统领,最好的办法,就是运用手中掌握的大杀器尽情喷吐自己的战意,令敌人尝够流血的滋味。 尽管只有五千人负责防守麦卡菲的后路强攻,浅水清却还是把善于打阵地阻击的器械营留给方庆,由其指挥。在这里,浅水清给方庆留下了大量的甲车,弩车,连发机弩等大型会战器械。这些器械在阵地防御上发挥着惊人的威力,射出去的弩箭如狂风暴雨,疯狂地砸向敌军。显然很清楚是最后一战,方庆也不再留手考虑节约弩器,而是命令有多少放多少,全数发射。 不过面对漫山遍野海潮般涌来的敌军,这份豪情终究还是显得单薄了些。 “方统领,所有弩箭已全部射空!”一名士兵急急过来汇报。 打了十二天的仗,再怎么省,也还是消耗巨大,终究存货不多了。 方庆的眼都红了:“妈的,那就上去跟他们肉搏,拼了!” “拼了!” 离楚一个虎跃,跳上甲车,手中连珠箭开,一支支如流星般向敌人射去。他的连珠箭在军中使用,真正是顶得上一驾连发机弩,几乎每一箭都射向敌人的基层士官。。。。。。 。。。。。。。。。。。。。。。。。。。。。。。。。。。。。。。。。。。 海盗们擅长的从来都是狼群战术,要说蚁附而攻,明抢横夺,攀附登船,近身肉搏,那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可是这种伪装靠近,欺敌以诈,深入虎穴,速攻突进,就不是他们拿手的了。 因此疤脸加舍尔在靠近千谷城时,心中的忐忑是可想而知的。 好在楚英到是表现得不错,镇定斯文,彬彬有礼,且家学渊源,学识丰富。同船的麦加士兵有时候故意问他些关于麦加的风土人情,他大都能回答出来,偶有不知道的,也都能用巧妙的办法回避过去。 待到船队进了千谷城,在码头上岸时,楚英原本秀气的脸孔终于出现了一丝杀气。 远方的响箭一支接一支向天空猛射,那意味着后方已危,再不动手,迟则晚矣。 于是就在那陪船士兵心满意足地拿着楚英给他的金子准备离开的一刻,一句清冷冰凉的话语让他楞了一下: “动手!” 冰寒的刀锋从颈间掠过,那士兵无头的身体晃了几下,终于摔进了清凉的绿河水中。 “杀!”加舍尔举起长刀大吼一声。 船队放货的船舱里,无数士兵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冲向码头,大肆杀伐。 与塔兰一样,浅水清这一次也做了一次惊天豪赌。 他毅然放弃东岸港一带必须要守的重要城市,早早就命令楚英加舍尔带领部队东进支援。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决战,一旦失败,所有战士都将一役而殁,原先准备的退路也将尽付东流。然而浅水清没有犹豫,当塔兰这样的老家伙都有魄力做出放弃前线战事的豪赌时,他又怎么会没有魄力做出同样的选择? 两边都在集中所有兵力,战争的胜负同时压注在了这一铺之上。 非胜则亡! 两个疯狂的赌徒在这一刻毫不留手地掷出了手中所有的筹码。 生死在此一搏! 第二十九章 大陆纷争(4) 铁钳阵,是所有防御阵形中,暗藏攻击最强大的阵容。~~~~ 这种阵形就象是一把铁钳,放开中路,重兵集于两侧,在敌方进攻锋芒最盛时,以两翼锋利的钳口夹断进攻方,完成一次战术上的反包抄,是典型的明守实攻的阵形。 千谷城战场上,战局已到千钧一发的时刻,麦加军的两侧占据绝对优势,正在向着浅水清的两翼进行疯狂击杀,但是中路在浅水清亲自出击的带领下,以三千血杀卫为首的攻击阵形,形成了无坚不摧的攻坚局面。 老于沙场的塔兰,面对浅水清的犀利攻击,将自己的队伍布置成了一个双套式的铁钳阵,不仅在外围力图扩张两翼优势,甚至在内里也在如此运作。这种阵形的厉害之处不仅在于侧翼包抄,连续冲击,更在于配合得宜,运转灵活,凭借自己的优势兵力,将敌军不知不觉地吸入自己的包围圈。就如巨蟒吞食动物一样,靠着自己雄厚的实力越缠越紧,敌人冲得高兴时,却发现自己四面受敌,已经成被围歼之势。 这种阵法在当初碧空晴突袭护粮队时就曾用过,但是如今由塔兰使来,少了几分急进,却多了一层缓慢而庞大的压力。首发假如说碧空晴的铁钳是以急,凶,快,狠为主要特色,那么塔兰的铁钳,就是缓慢递增,步步变强,压力的增多是渐进式的,不易察觉,待到发现时却为时已晚。 对于塔兰这一手的厉害,浅水清心里当然清楚。如果同等兵力,他自然有破解之法,可惜他现在手中兵力比起对手严重不足。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解决对手,惟有和对手拼斗志,拼勇气。 “兄弟们,跟着我冲锋,我们的前方就是胜利!”浅水清仰天长嚣。 当人们只知道浅水清为人狡诈,算计无双时,很少有注意到,浅水清在拼命的时候,从来不弱于他人。他当初偷袭北门关时,以一人之力炸开北门关城墙,便是典型代表。在如今这个非生即死的时刻,浅水清再度让世人见识到了千人斩的威力。 刀光在暗夜中绽放出璀璨的星芒,锋芒所到之处,哀号,惨嘶共鲜血,碎肉于一线,在无尽火光里,那凶狠的表情,还有一往无前的气势将所有的温文儒雅横扫一空,仅剩一只仿佛发狂的野兽在肆意横掠。首发这只野兽所骑的马更是马中之王,一声长嘶,就可以让所有靠近他的骑兵纷纷后退,飞雪的脚力刚健无比,长期在一起早配合默契。每当浅水清冲过一名对手时,飞雪都**损无比地掠起后蹄,对着敌军马腹狂蹬数脚,直踢得那战马哀鸣着倒下。这一人一马在这血肉沙场中发挥出巨大的威力,白银亮甲昭显着浅水清一军之主的身份,更是吸引来无数麦加军,试图杀敌立功,使得他们像被磁石所吸引的铁末碎屑一样,蜂拥蚁聚,窸窸窣窣地朝敌军主帅扑来! 浅水清的身边由此形成了一片巨大的血肉旋涡,无论是谁进入了这片旋涡中,都会被刀光,枪影,箭雨还有马蹄覆盖,再被旋涡卷出去时,只剩下碎肉片片。 银白色盔甲被血肉涂抹成一片鲜红,红色杀将如天神下凡,威风凛凛,许多士兵甚至被浅水清这种横勇杀气吓得连连后退,中路战场上,浅水清领着他的人一路所向披靡。。。。。。 远远地望着浅水清离自己越来越近,塔兰原本平静的脸上也微微有些变色了。 几名士兵高叫道:“王爷,浅水清正在冲过来,咱们稍向后撤撤吧。” “不能撤,王旗一退,军心必散。如今浅水清在中路发威,我军两侧却占胜势,此战胜败,就看到底谁先突破对方了。”说到这,塔兰微微沉吟了一下,抽剑出鞘:“所有卫兵,一起迎上去,挡住浅水清。有杀浅水清者,赏金万两!” “杀!”凡军中卫队者,都是最忠心于自家将领的杰出士兵。他们平时享受最好的待遇,关键时则要打最艰苦的仗。 眼前浅水清的目的已经非常明了,就是要强突中路,生擒塔兰,卫队士兵当仁不让地肩负起了保卫主子的重任。 此时此刻,无论敌我,每一名战士都已经意识到,这场战争最后的胜败,就取决于双方的突破程度,谁能够先一步突破对手,谁就能抢占胜利。163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打过多次战斗,体力明显不支的血杀卫,再度发挥出他们钢铁堡垒,无坚不摧的特性。他们以铁一般的战斗意志支撑着自己疲惫的身躯,迈动步伐,不断加快进攻节奏。钢铁长矛随着整齐的节奏刺向那无尽的虚空,每一次的回收,都收割来大量的生命。 不过塔兰的卫队同样不可小瞧,这些士兵用热血和**来武装自己,往往一名战士倒下了,其他的士兵就会蜂拥而上扑向敌军。重装铁骑虽然防御强悍,但却经不起对方接而连三的扑击。一些手持狼牙棒,巨斧,重锤等重武器的士兵,更是再坚硬的盔甲也无法抵挡。 “蓬!”一抹鲜艳的血花散开,在半空中激荡出一具尸体,尚未落地,便已胸骨碎裂而亡,那是血杀卫的一名士兵被一名手持狼牙棒的敌军武将施于了致命的一击,然而接下来,那武将也被至少三名重装铁骑同时刺进胸膛,将他挑向空中。那圆睁的大眼充满了不甘心的愤怒。首发。。 几名短刀士兵同时向着血杀卫冲来,人跃空中,在被血杀卫的长矛刺穿身体的同时,他们的短岛也脱手而飞,击飞铁盔,深深扎进了对手的面门。 这是一场血搏血,肉搏肉的殊死大战,勇气和战力主导着一切。战斗打到这一刻,彼此都是有苦难言,互相都是抵敌不住,却又只能死命支撑,用血肉之躯来填塞漏洞,用顽强的意志来阻挡敌人的凶猛攻势。很多人已不求胜利,但求不要速败! 不过就形势上而言,很明显麦加军更占优势。 塔兰的铁钳阵正在缓慢但十分坚定地向内运动,兜击着浅水清亲自率领的中央骑队,其威力正在逐步发挥,加强。。。。。。一旦两钳合拢,铁闸关闭,胜负的天平恐怕就无法逆转了。 浅水清的心中升腾起一片焦灼,为什么?为什么楚英和加舍尔的部队还没有动静? 他们再不出手,自己这边就真得危险了。 此时,就连浅水清自己也都略略有些后悔,是不是对楚英他们的信任太过了一些? 。163速度首发。。。。。。。。。。。。。。。。。。。。。。。。。 就在浅水清率领部队和塔兰浴血厮杀的时刻,千谷城的战斗终于出现了结果。 由于城外的大战,千谷城内的守军已经不足五百人。 白衣渡河的惊虹军和格日桑海盗们,趁虚而入,顺利拿下此处的控制权。不过与计划相悖的,是楚英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城进攻。他很**地意识到,由于己方动作迅速,千谷城守军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警报。城内的厮杀声早被城外的震天喊杀淹没,此时此刻,谁也没想到会另有一支部队悄然杀进千谷城。 于是楚英当即下令,命五百士兵换穿上守军服装,然后打开城门,正大光明地奔向战场。战场上的麦加军看到城内又有军队出来,还以为是援军部队到达,没想到这五百军队刚一到达战场,立刻脱掉伪装,对麦加军展开奇袭。与此同时,千谷城上方所有旗帜同时放倒,硕大的浅字旗飘扬在千谷城上空,预示着此地已然易主,与之相对应的,是匆匆来援的十余万麦加军冰冷至谷底的心情。 大批的部队从城内冲出,胜负之势终於开始逆转! 塔兰的铁钳阵此时几乎已经要完成了对浅水清的关门打狗,然而胜负往往就在一线之间,如今他内有浅水清率部死冲,外有楚英的生力军借着茫茫夜色疯狂冲杀,情况顿现危急。 楚英这一趟带来的差不多有两万三千人,其中两万部队是惊虹本部,三千人是加舍尔的部下,这支部队由于几乎未经战事,体力战力保存完备,又是趁夜突袭,猛施强攻,搓不及防的麦加军顿吃苦头。首先倒霉的就是罗严城主和他的四千守城军,楚英的部队如潮水冲岸,两轮冲击就将这支部队打得须臾不剩。 紧接着就轮到了塔兰的右翼进攻军。 此时,塔兰的右翼几乎已经完成了侧翼突破的任务,横当里冲出来的惊虹军,直接将其拦腰切为两断。首发受到侧翼强力冲击的麦加军顿时慌忙,黑夜茫茫,他们看不清对方来人有多少,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军心顿丧。塔兰精心布置的铁钳阵,一支右钳就此被直接掰断。 内有顽敌,外遭强攻的麦加军终于出现了全面溃散的结局,溃兵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哪儿有逃生的机会,就汹涌地扑向哪里。 溃败,就象滚雪球一般,刚开始是一部分意志脆弱的人逃窜,他们的举动又令本方更多的阵地陷入困境,叫更多的人加入他们的行列,随后这种效应越放越大,波及面越来越广,最终导致的就是大溃败。 大溃退,这是任何军官都不愿见到的场景,甚至比陷入重围还令人难以接受。兵陷敌围,人们求生的放在自己的刀上,放在与敌同亡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而一溃千里,人们的求生放在自己的脚上,放在扔弃战友,独自逃生上。 遭受围攻时,指挥系统和建制体系仍在,指挥官的意志和决策仍极大地影响著战局。可大溃退场面中,即使有勇敢的战士,也被自己人冲得七零八落。有的指挥官力图通过杀死溃兵立威以挽回局面,但成功者寥寥,因为这种命令很难得到贯彻执行。大家都是同锅吃饭的战友,很多人相互认识,很难令后阵的将士们能硬起心肠下手,更大的可能是大夥一块携手逃窜。 这种退潮般的溃逃,会令整个指挥系统全线瘫痪,军队建制完全打乱。指挥官本人也会被这股草木皆兵的洪流裹胁,也不过是一个有一匹好马的逃兵而已,尚且要受到追击部队的重点关照。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一向稳如泰山的南下王,也无法改变溃败的厄运。 他呆呆地看向南边,那里有正在燃起烽烟的千谷城,跃过那里,跃过恶浪河,他仿佛望到了那遥远的苍天城,还有那更为广阔的土地。 老王爷的胡须已然花白,原本炯炯有神的目光呆滞,即将胜利的豪情在一瞬间被打垮,心情从天堂到地狱,他已经浑身麻木,默然不知所已。。。。 “王爷,快走吧!我军败了。”几名士兵过来试图牵塔兰的马。 “胡说!”老王爷愤怒狂吼:“我们怎么能败?怎么可以失败?” “王爷,不要再说了。我们真得败了。浅水清预藏了伏兵,他一直准备的就是打援啊。”一名将领伏地痛哭,战争打到此刻,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浅水清怀得是什么心思了。他若不是存心打援,何必如此苦心积虑?可怜老王爷一生英明,但在这场风险对弈中,却一次性输了个精光。麦加六十万大军在外未归,国内西北边防空虚,北方独立领趁虚而入。唯一可供调动的,只有这十多万兵马,经此一战,几乎精英尽丧。可以想象,此战之后,浅水清在麦加将再无任何阻碍,纵你有百条水道,千余城池,无人把守,都将一一拿下! 人!在这场战争里,最关键的就是人! 没有了足够的士兵,就算有再多的防御措施又有何用。 这一刻,塔兰仰天长叹:“我是国家的罪人,就算我逃出去了,又什么用?” “王爷不可以如此说!我国还有六十万大军在天风,只要等我国主力回归,再有王爷您领导,定能收复失地,剿灭浅水清!”几名士兵和将军同声劝道。 远方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无论是楚英的部队还是浅水清的部队,都在向着塔兰部强突。得了援军消息的惊虹军,象是被打了一阵兴奋剂,所有的力气都再度回归,相比之下,麦加军的溃散却愈演愈烈,只有最忠心于塔兰的卫队依然在殊死抵抗,但能撑得时间已经不长了。 塔兰环目四顾,到处都是烽火连天。千谷城没了,自己的部队也要没了,千谷城城头大量的守城器械也被用来对付城外的麦加军,到处都是一片混乱,败军已定,当真是神仙难救。 他不由苦笑了起来:“六十万部队。。。以浅水清的为人,若能放他们过恶浪河,才是咄咄怪事。只怕到时候再加上雪风鹰扬两大军团前后夹击,我六十万大军能活着回来三成就算不错了。独立领,还有那个野蛮国度北方独立领。。。。。我们跑不了了。” “王爷!”众人大呼。 塔兰却只是摇头:“不用劝我了,千谷城已失,我们无法再走河道。前方是浅水清的部队,我们的后方却是寞子欧他们。我计划以四面围攻之势围剿浅水清,结果自己却被浅水清给反围剿。这是报应啊,我部大军已然溃散,却无路可逃,只怕除了尤里安,再无人可逃出生天。你们。。。。为生计,还是准备投降吧。” 着,老王爷看着手上的宝剑:“抱飞雪自杀了,止水灭亡。孤正帆自杀了,惊虹名存实亡。如今我塔兰也要死了,麦加只怕也将不存。只不知道未来到底是姓苍呢,还是姓浅,又或者是归属北方独立领。我死后,你们告诉浅水清,把我的人头就挂在这千谷城的城头上。我要看着我麦加归属,要知道他将来到底由何人掌控!” 言罢,他仰天大笑,竟然就学孤正帆一般,吻剑自尽。 第三十章 大陆纷争(5) 红日冉冉升起,不知不觉间竟已过了一夜。 历时十三天的大战,也终于出现了落幕。站在这片鲜血沃灌的土地上,伸展双臂拥抱衪的,是浅水清和他的部队,在一次次的绝望和挣扎中,他们终于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无数面旗帜,盔甲,战刀,还有尸体,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活着的人浑身浴血,跪拜于地,向上苍做出最虔诚的祈祷。 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到处都是麦加军的尸体,惊虹军少数还有力气的骑兵则仔细地巡梭着周边,寻找还活着的人。如果是己方战士,立刻呼叫救援,如果是敌人,则毫不犹豫地补上一刀。 绿河在此刻也变成了红河,河水染赤,仿佛一条血河,横亘于千谷城的两端。 千谷城大战,一役消灭麦加十五万大军,基本将麦加国内所有可供动用的兵力尽数诛戮。主将塔兰自尽,其下麦卡菲,坎普林,奥茨,拉布尔,布拉巴姆等一众国内战将或被俘,或当场战死,仅有龙城飞将尤里安,因其位处北端,后方无人堵路,得以侥幸逃脱生天,带走了大约一万五千名士兵。163 不过相对这份战果,惊虹军损伤同样惨重。 总计九万嫡系,六万降卒,四处战场,分别与塔兰的二十五万大军交锋,各自皆有一定伤亡。其中尤以千谷城郊外主战场伤亡最重。四万降卒战死最重,最后仅余六千人,而五万主力也最终还剩三万人。另三处战场中,孤远影与寞子欧部也各自付出五千人左右的伤亡代价,惟有楚英部伤亡最少,几乎无损。一场大战打下来,麦加军固然损失十五万之重,浅水清也付出了整整近七万条生命。除楚英部外,余者尽皆代伤,能完整上战场的,差不多也就是四万人左右。 这是浅水清从军以来,历次所经战争中,付出伤亡最大的一次,在此之前,浅水清从未有过一战牺牲两万人以上的战争。 而这在很大程度上,受损于当时的被包围形势。首发对于塔兰的突然回归,浅水清的确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他不是早有打援的想法,只怕战争胜败殊难预料。 各国战将皆有其不凡之处,尽管一战灭了麦加战神,可从其惊险程度来看,浅水清还是不希望与这样的对手为敌。 好在塔兰一死,麦加群龙无首,六十万大军孤悬天风,浅水清的机会,也就终于来了。 。。。。。。。。。。。。。。。。。。。。。。。。 远方的骑兵踏碎晨蔼,带来了胜利的消息。 那是寞子欧在消灭了溃逃士兵后前来汇合。 千谷城大战同时也是浅水清打的歼灭战中近乎最彻底的一次,由于外圈寞子欧等人的存在,大量逃兵无处可去,成就了寞子欧和孤远影的功勋。 这刻寞子欧一马当先,眼看着战场中央浅水清屹立于上,飞马赶到后,跳下马来跪拜道:“见过大将军,末将来迟,未能参加对塔兰的围剿,请大将军赐罪。163速度首发。” 浅水清微微笑了笑,扶起寞子欧道:“远影呢?” “他的部下多是步兵,速度比我慢,我把我这边的步兵都丢给他,自己全带骑兵赶来,结果还是没能赶上。远影估计要到明天才能赶来了。” “让通讯兵通知远影,千谷城已被我拿下,此地大战结束,他没必要再匆忙赶路。就让士兵原地休息吧。” “大将军的意思,是要发动全面进攻了?”寞子欧是伶俐人,立刻明白了浅水清话中的含义。 浅水清淡淡道:“这一次,麦加总计派来六路援军,被我们给打得没剩下多少。各地防御力量已大大减弱,正应当趁虚而动,攻城掠地,一个千谷城,怎么能满足咱们的胃口呢。” 寞子欧的脸上顿露为难之色。 看着他奇怪的表情,浅水清心中一动:“出什么事了吗?” “回大将军,这些天,您和塔兰艰苦作战,恐怕还不知道最近出的几件大事吧?” “国内基本没有消息过来。” “那便是了。”寞子欧苦笑道:“北方独立领出兵了,正在进攻加什,若不出意外,一个月内,加什将被攻破。” “你说什么?”浅水清大吃一惊:“北方独立领?他们怎么会出兵?” “苍野望和北方独立领建立了军事同盟。大将军,您不是一直怀疑苍野望手里有暗棋吗?你怀疑对了。” “混蛋!”浅水清恨得抽出长刀,一刀将身边的树木砍断:“北方独立领虎狼之邦,和这样的国家结盟,陛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怎么想得不重要,重要的是。。。。。。麦加只能有一个主人。”寞子欧缓缓站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浅水清:“大将军,现在塔兰死了,主力军来不及回来。麦加的国土上,却有两支不同国家的部队在称雄。您觉得,北方独立领如果拿下了加什,会怎么做?” 浅水清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毫无疑问,就象我们以前做过的那样,凭借加什以控制麦加。” “加什毕竟不是霸业城,也不是大梁城,各地私军力量强盛,原本仅靠控制加什就想达到吞并麦加的目的,并不易达成。只可惜大将军在千谷城一战功成,各地反抗力量大减,加什如若再被陷,则北方独立领很有可能成功完成他们扩展的目的。” 浅水清点点头,辛苦作战,最终却为别人作了嫁衣,这样的滋味绝不好受。 不过也正因此,浅水清的眉头越发蹙紧:“照这样说来,对天风帝国也是没多大好处的。奇怪,如此结盟,可不符合天风利益啊。” “只怕是另有人暗中捣鬼的原因。” “什么意思?”浅水清一楞。163 寞子欧道:“季狂龙死了,死于暗杀。此外,西蚩大帝国也宣布参战了。” 寞子欧这才将这些天大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统统告诉浅水清。 浅水清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毫无疑问,按照苍野望原本的计划,在浅水清麦加之战出现结果前,他不会请北方独立领出兵。原因很简单,浅水清若胜,则麦加必亡,北方独立领这步棋完全可以不用下,麦加国土尽管自己。浅水清若败,麦加攻势必盛,则北方独立领适时介入,可以保证北部战线不至于被麦加突破。但是季狂龙的死,却使得却变了样。在麦加战局尚未出现明显结果之前,圣威尔人却开始大显威风,对着天风一路强攻,在这种情况下,两路作战的天风军顿显吃力,势必要想个办法先解决一方压力。这才有了苍野望提前促请北方独立领出兵的事情。 而北方独立领的出兵,使得麦加战局顿显叵测,就算麦加亡国,这里的国土如何划分,依旧是一个大问题。163 目前北方独立领是少数的仍旧站在天风帝国一方的人,天风帝国绝不可能蠢到把所有国家都推到敌人一方,这样一来,北方独立领在麦加的发言权势必大增。这帮人一场硬仗都不打,却很有可能将所有的胜利果实一并吞去。由于西蚩人的及时出兵,使得天风帝国面临的压力大增,这种情况下和北方独立领讨价还价的气势也就小了许多。如果失去了麦加这个大陆粮仓,那么这场绸缪已久的战争,在付出了无数生命,财产和鲜血之后,最终的收益,却几乎要为零。 而他们面对的敌人,却已经是多国联合,以及那个恐龙般强大的草原敌国。 很显然,为了应对各方来敌,苍野望已被迫打算放弃麦加领土,甚至包括了计划中的圣威尔。 两强相争,渔翁得利,一象飚悍野蛮,凶狠异常的北方独立领,在沉默了这许多年后,终究跳出来做了一次渔翁。首发163 而这一切,竟是都源自于季狂龙的死。 长吸了一口气,浅水清问道:“季帅是怎么死的?” “末将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季帅是在巡视时,被冒充士兵的五名刺客所杀。那五名刺客身手高强,且悍不畏死,而且个个都是天风人,但又都无家无世。” “竟然能够混入军营。。。。。。当时季帅巡查的是哪个地方?” “暴风军团,龙牙军。” 浅水清心神一颤:“计显宗。。。。混蛋!” 他立刻明白,这肯定是西蚩人的阴谋,有计显宗这个大内贼在暴风军团中,自然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安排进来。可恨的是,浅水清和方虎等人是唯一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但为了借用西蚩人的力量威逼苍野望,因此始终没有揭穿他的身份。也正因此,才给了他继续下毒手害人的机会。163速度首发。 一想到这,浅水清心中懊悔不已。 天风帝国的几大名帅之中,除了烈狂焰外,最重要的支柱可以说就是季狂龙了。尽管长年以来,此人的名气都被压在烈狂焰之下,但事实上他的大军指挥能力毫不比烈狂焰差。当初在止水,季狂龙也是对他相当不错,甚至破格允许他先入大梁城,做好所有自己想做的事。 后来和南山岳对抗,虽说有烈狂焰支持才使得军方支持自己,但是季狂龙也同样是支持自己的重要人物。 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竟然会导致了季狂龙的死。这也难怪他会大意,他原以为计显宗已经在自己的监视之下,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做出格的事情,却没想到西蚩人竟是丝毫不顾忌后果,还是再度启用计显宗谋害季狂龙。或许在他们看来,计显宗既然已经暴露,那么在如今这个浅水清尚肯保持沉默的时刻,自然是尽量能多用几分就多用几分,也省得以后对决时,计显宗再无用武之地。163速度首发。 浅水清与赤风婉的约定,是秘密盟约,除了双方当事人之外,谁也不许知道。也正因此,西蚩人也吃定了浅水清和方虎等人不可能揭露计显宗的身份,才敢狠下辣手,先毁天风帝国一臂,而这个苦果,就只能由天风帝国和浅水清自己来默默承受了。 一想到这,浅水清的心都痛了起来。 与狼为伍,终究是极为凶险的事,没有人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浅水清擅用诡谋,最终也要尝其苦果,他现在也越发明白,兵家之道,终不可终日取巧,否则必反受其害。 如今由于季狂龙的死,苍野望被邀请北方独立领出兵,结果就是麦加一战,劳而无功,西蚩大帝国则适时介入,大陆风云再起变幻,天风帝国压力陡增。 如果说这样的结果有什么好处的话,那么唯一受益的,或许就是浅水清自己了。 如今的苍野望,只怕要更加依赖浅水清,为他挡住未来多个国家的凶猛军队,然而对浅水清来说,他却是离自己安然隐退的梦想又远了一些。 在这复杂局势里,自己到底该如何选择,该怎么做? 他一时有些茫然。 这是他自成为将军以来,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取舍,面对虎视耽耽要抢他胜利果实的北方独立领,面对既器重他,又防备他的皇帝苍野望,面对圣洁走廊无数雄兵对垒还有那群龙无首的三大军团,自己又该何出何从? “戚大哥,如果你在这里,你会怎么做?” 浅水清喃喃自问。 。。。。。。。。。。。。。。。。。。。。。。。。 这一夜,浅水清独自一人坐于帐内。 有太多的问题需要他去面对,去思考,去解决。 当战士们嘹亮的军歌声还有那胜利的欢呼声响彻耳边时,浅水清却只能一人孤枕。 他的思绪混乱,注意力完全集中不起来。 已经习惯了枕在那个女孩的腿上思考问题的自己,在这刻竟然大脑完全麻痹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如何抉择。 他以为自己能克制,能清醒,却最终发现原来早在那天失去她之后,自己就已经失去了往常拥有的理智和判断力。 或许,这才是自己面对塔兰时,会打得如此艰难的原因。 曾几何时,他从不怕敌人的强大,总是能够打败对手,何必象现在如此,后知后觉呢? 原来,人真得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稀。 原来,自己已离不开那个一直以来为他默默无闻奉献着,如今生死不知的姑娘。 夜莺,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你可知道,我真得需要你。。。。。 我爱你! 第三十一章 阴险的盟友(上) 天风历110年10月25日,天风帝国与北方独立领结成军事同盟,共同对抗圣威尔联合公公国与麦加,由此引发的是一场世界范围内的乱局。其后不久,惊虹宣布对圣威尔用兵,黎国宣布对惊虹用兵,西蚩大帝国宣布对天风帝国用兵,不过他们首先攻打的是枫,丘与亚提。 大陆周边形势急剧恶化,一场席卷全大陆范围的战争从各地开始蔓延。各国大量的求和使者,请求结盟的使者,纷纷踏出国门,前往既定目标,军队也纷纷动员起来,随时准备参战。召集令在世界范围内分发,送到各国平民百姓的手中,一场席卷大陆的征兵热潮预示着人们未来的铁血生涯。 在此期间,浅水清不出意料地打败了塔兰,完成了自己的歼敌大部有生力量的计划,顺利消灭麦加国内大量精英战将,而北方独立领二十万大军则在悉虎的率领下,一路向麦加国都加什强突,据估计,最多再过半个月,独立领大军就将打到加什城下。以加什目前的兵力,士气,能够再撑半个月已是奇迹。 令人震撼的消息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最令人无法想象的,其实还是西蚩大帝国的进度。近百万计的游牧骑兵冲出草原,其惊人的战斗力和战斗成果看得令所有人吃惊异常。[.] 从宣布出兵日起,西蚩狼骑就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一切阻碍在他们前边的力量。利用中部大陆混战不休的局面,西蚩人强打三国,在十二天内,连下三个国家十四个重要边防城市,形成了三条通向中部的主要交通线。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不出三个月,西蚩大帝国就将一口气灭掉三个国家,然后包抄黎国,并直接面对惊虹,圣威尔和北方独立领。 而此时,只怕麦加战事尚未能有所结束。 格龙特的用兵既狠且准,他就是要趁唯一够资格和他做对手的浅水清目前仍胶着于麦加战事的情况下,率先抢下大量国土,实现两大帝国的领土对接,在实力上先一步领先天风帝国,并为后续战争做好准备。 与浅水清不同的就是,格龙特沙库而伦可以指挥的部队高达八十万,其中足有七十万骑兵,而且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还可以从国内再度调集兵马。而浅水清,他如今所能指挥的,其实不过十万众而已。 格龙特绝不会接受给浅水清时间和机会让他发展下去,他要在强敌完全没机会发挥实力的时候,一举将其拿下。[.]在这一点上,他考虑问题的方式与塔兰完全一致,只不过他的做法,比塔兰更具大局观。 然而对浅水清来说,眼前的难题,却真正是一个比一个麻烦了。 。。。。。。。。。。。。。。。。。。 千谷城城守府内,浅水清面色阴沉地站在麦加地图前,身周是寞子欧,孤远影,离楚,何双详,许瑞中,楚英,方庆,加舍尔等一众将领。 他的手里还捏着一张来信。 写信的人,正是北方独立领的领兵大将悉虎。这份写给浅水清的信,内容写得极为客气,大意无非是恭喜浅水清战败塔兰,大获全胜,同时也提到了天风帝国与北方独立领两国结盟之事,并称兄弟之邦,永结同好之词。表面上看起来,这只是一封恭喜盟军胜利的信,不过浅水清还是意识到了信中隐藏的诡诈心机。 “这个悉虎,你们有谁了解他吗?”浅水清随口问道。 寞子欧站出来回答道:“我多少知道一些。这个悉虎也算是北方独立领一员比较有名的大将,早年是江洋大盗,为人残暴凶狠,毒辣异常。[零][点][看][书]由于北方独立领早年是由一批囚犯打下来的天下,因此北方独立领一直以来都有用囚犯从军的习惯。而他们的死囚营,也可以说是最强大的一支军队,里面个个是悍不畏死的家伙,因为他们本就是被判处死刑之人。悉虎当年在北方独立领纵横一方,后来被抓住之后,就被投进了死囚营。这个人作战勇敢,武艺又高强,很快就获得了死囚营中众军兵的尊重,共奉他为营主。哦对了,死囚营的士兵,由于大多都是死刑犯出身,个个桀骜不逊,因此一般将领很难驾驭得住,所以死囚营的营主大都由本营士兵自发推选。悉虎自从领兵死囚营后,多次立功,最终用功勋洗刷所有罪名,一路高升,反而成了北方独立领的高级将领。和我们不同的是,北方独立领的那些北地大汉,一般都不是轻易服人的主,他们对于有指挥天赋但自身缺乏一定武技的将领大都不会服膺,最愿意跟随的是那些孔武有力,武艺高强的蛮汉形将领。悉虎就是这样一个人。因此北方独立领就指挥能力上,其实找不出几个真正的将才,但是在作战强悍程度上,仅以单兵素质而言,绝不输于任何国家的精英部队。他们的胜利,几乎都是用猛烈的冲锋和大量的鲜血唤来的,也因此,他们作战时极度凶暴,打胜后对待战败城市也极为凶残,几乎每战必屠城。[.]。。。浅将军也曾有过血香祭大旗的行为,但是您屠十个城,也及不上他们屠一个。因为他们是纯以此为乐趣的。” 难怪北方独立领在大陆的声誉如此败坏,被称为匪盗之邦,寞子欧这么一解释,大家就明白过来了。而能够得到这样的士兵拥戴的将领,可以想象是怎样的人物。 浅水清笑了笑:“那么这封信应当是找人捉刀的了。” “正是如此。”寞子欧也笑道。 环视众将一眼,浅水清道:“悉虎来信废话了一大篇,最终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商议结盟后联合行动,如何作战一事。第二就是希望我能去一趟,和他一起共商军机。” 众将眉头同时一皱,让浅水清去悉虎那里,这算什么意思? “应当是借此机会谈谈利益分配吧。其实悉虎信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想用最简单的方法分配,就是麦加的领土,谁打下的就归谁。他建议,大家一起由北向南打。” “简直是放屁!”许瑞中第一个跳起来大骂道:“那么消灭敌军呢?这个数怎么算?麦加六十万大军在天风,二十万是被我们消灭的。[.]要说出力,他北方独立领出过什么力?现在麦加内部空虚无人,大家一起抢地盘,他们的人比我们多,抢得自然比我们多。到头来我们出了大力,好处还是他们拿大头!” 孤远影冷冷道:“许将军想得只怕还简单了。莫要忘记北方独立领参战之后,麦加主力军一定会回师救援。麦加军在南,独立领在北,我们在中间。悉虎建议我们由北向南发起攻击,那不是逼着我们和麦加军先碰上吗?我们和麦加军死磕,悉虎却可以趁机狂捞实地,待到两军兵疲时,他再趁虚进攻,还可以说是救我们一命,让我们欠他们一个人情,真***想得好!” “果然是强盗,到现在都改不了强盗本性,两国联手,他不想着怎么共同对敌,却想着怎么占便宜。”何双详也愤怒不已。 “我看他请将军去商议军机,只怕去了之后,就会以挽留之名留下将军。有将军在手,我们这些人也只能听他的命令行事了。”许瑞中冷冷道。 “可如果将军不去,说起来好歹也是两国结盟,我们和天风又是从属关系,只怕会捞个破坏结盟的罪名啊。[.]”方庆忧心忡忡道。 “外有强敌,内部不稳,这样的盟军,真正是不要也罢。”离楚也愤怒道。 浅水清也只剩下苦笑了。 本来北方独立领此时的出兵时机已经有大捞便宜的嫌疑,偏偏还要在这种情况下提出一连串的过分要求,强盗之邦的胃口之大,心肠之贪,令浅水清也不得不佩服。 不过他佩服的是苍野望。这位皇帝陛下只是丢出了一根肉骨头,就引得两只狼狗互相争抢,麦加固然是死定了,浅水清也讨不了好。只怕这么一来,到头来还得让天风帝国占便宜。 不过可惜,这位皇帝终究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他忽略掉了一个真正的,最大的威胁----西蚩大帝国。 在苍野望原本的计划里,无论浅水清在麦加取得怎样的功勋,他都将面对北方独立领的威胁。有了这张牌,苍野望根本不用担心麦加人,只需全力对付圣威尔。以圣威尔的实力要想和天风帝国对抗,还差得太远。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先是季狂龙横死,然后是西蚩大帝国宣布出兵,将整个大陆的一潭水搅浑,如今苍野望自己心里只怕也在愤怒,但是北方独立领已经介入进来,再想请他们出去,只怕就难了。[.]如今这个难题,第一着落点还是在浅水清的身上,可是他若真得遭殃,天风帝国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浅水清很明白这一点,毕竟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诸国之间的种种问题,也正因此,面对悉虎的挑衅,他却只能隐忍。 西蚩人,才是他真正的威胁。 这刻他悠悠道:“天底下从没有一个盟友是真正可靠的,但是彼此之间只要还有利用的价值,就会有合作的前提。西蚩大帝国的存在,不仅是天风的威胁,同时也是所有国家的威胁,我看悉虎的这封信,多半还是投石问路居多,其实他也不敢真正激怒我们。如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合则两利,败则两亡,唯一的问题是,怎样在敌人打到我们的家门口前,先让这帮狂傲的混蛋清醒一下,确认问题的严重性。免得到时候作战不力,还要拖我们的后腿。” 离楚忍不住插了一句:“如果这帮家伙真得不知好歹,那我们就干脆放麦加军回来,让他们和独立领死磕,我们在后面捞便宜。[零][点][看][书]” 浅水清瞪了他一眼:“为将者,以顾大局为重,若受了这么点委屈就想着报复,将来出息也有限。这种自寻死路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离楚不甘地低下头去。 教训过离楚后,浅水清自己一个人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中。 可以说,一直以来,浅水清眼中的真正敌人,都是西蚩人。 西蚩人的强大,是他们的祖辈用自己的战刀书写下来的,从来都不容置疑,每一次他们入侵中土时,都是整个大陆团结所有的力量与其抗衡。而现在,大陆陷入了自相残杀的格局中,唯一得利的,那就是那帮草原蛮骑。他们比北方独立领人更残暴,比圣威尔人更贪婪,比天风帝国更强大,他们凶狠,顽强,比所有人都更能吃苦,拥有得天独厚的战马资源,天生就是最优秀的骑兵,如果中部大陆的人不联合起来,面对这样的敌人,想赢的机会其实很少。 尽管在康州郊外,浅水清曾经放胆豪言,声称不畏草原铁骑,但他深深知道草原铁骑的强悍与可怕。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文明与种族的对撞,一个是农耕民族,一个是游牧民族。[.]农耕民族的生存条件,在先天环境上就优于游牧民族,他们依靠种植和饲养维持一起庞大的生态群体,他们拥有更多丰富的资源,可以为自己创造更加安逸舒适的环境。他们拥有的享乐和休息时间更多。相比之下,游牧民族的生存条件要比农耕民族差上许多,他们缺乏大量的可种植的土地,缺乏各种生活所需要的资源,先天苦疾的环境下,诞生的一个极擅吃苦的民族,他们的人可以用很少的食物就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天,可以在各种艰苦的恶劣环境下生存,可以适应更加复杂的劣势生活形态。用农耕民族的眼光来看,这是一群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茹毛饮血的不开化的民族,但是用军人的角度来看,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士兵,是最可怕的,最难应付的。 将军们的作用,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讲,就是最大化士兵们的战斗力。有位伟大的军事家曾经这样说:“如果一场战争里,有一位将军能将自己手中的士兵的战斗力发挥出百分之八十,那么他的部队就已经可以说是无敌的了。” 这是一句真理,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 将军们存在的意义,所谓的精通兵法,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为发挥士兵战斗力而做努力。[.]所有的阵战术运用,地理地形的配合,天时地理,人心士气,都是为这个最简单的目标做出贡献。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们无可避免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两军作战的胜负条件,其关键性因素,依然取决于士兵素质,而非将军。 一个将军能够通过阵形排布的运用将自己的士兵战斗力发挥到一定程度固然是好,可如过敌军自身战斗力就已经超出这个可供运用的限度,那么正兵对决时,就算是再天才横溢的将领,也很难用一支弱旅来击败一支强军。 这也就是为什么,拥有更先进的科技和工具以及更高的战斗智慧的发达文明的世界却往往会被少数野蛮国度入侵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野蛮人一般的战士,本就是每个将军都渴求的。只要想想如熊族武士那样的战士若能拥有十万人,又何必再需复杂的战阵排布,大可以摧枯拉朽之势一冲到底。 草原蛮族骑兵,在个人战力上,比起熊族武士来自然差太多,但是他们的个人素质,却是比起大部分国家的士兵都要强悍许多。 恶劣复杂的先天环境,使得每一个草原人从小就学会骑马。而草原上的两种基本生存形态,一是畜牧,一就是抢掠。可以说,草原人从出生开始,就是在不断地迁移和战斗中成长的。这样的战士,放到任何一个国家,都无人能比。 不,或许北方独立领的那帮野蛮人能够与其一拼,可惜的是,他们大都是步兵,在骑兵素质上,完全无法抵挡。 假如说,普通士兵的战斗力是十,熊族战士的战斗力是五十,那么草原骑兵的战斗力至少也要是二十。一个优秀的将军可以将战斗力为十的士兵发挥到上限,却终究发挥不出二十的作用,后者需要千锤百炼,比如铁血镇一般。而一个蹩脚的将军如果统领草原骑兵,只要能发挥出十二的威力,就已经是胜利在握了。 因此,辽阔草原上出产的那些骁勇骑兵,正是他们横扫大陆,无视一切的最大凭依,同样的道理,也是浅水清最大的顾忌。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浅水清实在不愿意与北方独立领翻脸,恰恰相反,如果可以,他要借助这支力量才能与草原敌骑进行一场生死对抗。 因为他没有忘记,草原帝国的那位西战神格龙特,可绝不是那种把二十的战斗力发挥成十二的蹩脚将军。 面对强大敌人,哪怕身后站着的是并不可靠的阴险盟友,也必须与之妥协。 那一刻,浅水清已经下定决心。 他扬声道:“传我命令,我军将全线南下,负责起阻隔麦加军的重任。另,通知悉虎,本将军同意按照北方独立领所言,谁打下的领土就归谁。只是大战在即,本将无暇他顾,见面之事,容待日后吧。” “将军,就这么让悉虎白白占走我们的便宜不成?”孤远影不满问。 “大敌当前,就让给他们一些利益又如何?西蚩大帝国已经出兵了,我们也必须加紧速度。至于悉虎,他今天吃了我的,明天就必须加倍还回来。再说。。。。。。。”浅水清突然停顿了一下,冷笑道:“麦加是块肥肉,谁都想要。陛下能用骨头引狗,我也可以抛砖引玉。我浅水清放弃了的东西,他北方独立领可未必就能拿到呢。” 众将听得愕然,不明白浅水清话里什么意思,浅水清已经缓缓转过身去: “如果说这片大陆,还有一个国家不怕草原人的,那么不是天风帝国,不是北方独立领,而是。。。。。。。涯国。” 第三十二章 阴险的盟友(中) 涯国,海天宫。```` 这是观澜大陆十大名宫中唯一一座并非建筑在本土上的王宫--它位于崇洋岛,整座岛屿就是王宫的组成部分。 海天宫凭岛而建,四面环海,出入皆靠舟船。崇洋岛的面积并不大,但是涯国人却利用他们出色的技术建造起一座美仑美焕独具特色的海上王宫。 整个海天宫是龙形设计,环岛半周,龙首向西,面向大陆,意指天下,由此可见涯国人的内心深处,亦有着属于自己的蓬勃野心。其中龙首是涯国国主及嫔妃的寝宫,龙腹主要是议政殿,龙尾则是下人居所。崇洋岛北端是以海天宫主体建筑为主,南端则有御花园,王宫广场,四周布置有大量的卫兵哨塔,岛外有足十二艘三桅龙船,二十艘炮舰和四十艘以上的铁甲舰以及一艘行宫王船。 三桅龙船,是涯国特有的巨型远洋海船,使用柚木替代橡木,寿命提高了一倍,远洋能力强,载兵量巨大,海域活动范围广,而且能支撑长期消耗战,是目前大陆最大吨位的战船,也是涯国海军赖以称霸的主要基础。当初浅水清海上大运兵时使用的三桅船,就是后来止水学习涯国人的技术建造的,但是他们只学到了皮毛,勉强达到了涯国三桅龙船的载兵量,可在使用寿命,远洋能力,行驶速度及抗沉性能力上皆有不足。[零][点][看][书] 至于涯国的铁甲舰,同样是威霸天下的战船,也是他们的主力战船,虽然在续航能力,载兵能力及抗沉能力上比不上三桅龙船,但是撞击性及好。这种铁甲舰是两桅两帆型战舰,外客包有铁皮,船首装有巨大撞角,主要作战方式是通过撞击敌船而后接舷作战。 炮舰则是涯国最具备远程威力的战舰。这种战舰拥有大面积的甲板,载人量不多,但是每艘炮舰上至少拥有二十门以上的舰载投石机,而一般的战船充其量拥有两到四部。炮舰是海上作战时远程打击的主要武器,涯国制木为弹,船舱里堆满了那种即使是在海面上也可以燃烧的木弹,专门用于对敌方海军进行远程轰击。一旦有十艘以上的炮舰集合在一起,想想那铺天盖地的流星火雨砸向敌船,也令人不寒而栗。只是这种船几乎没有近战能力,最怕的就是碰上如格日桑急风快船这样的速度超快,体积又小的船只,因此从不单独使用,总是与其他舰船配合作战。 涯国人的海上力量,经过几百年来的发展,已经成为大陆公认的最强,他们因此拥有强大的自保能力,但是在对外冲击中,却由于陆战能力的缺乏,而难以发挥有效战果。[] 涯人的海上实力之所以强大,主要和他们地处偏北有关。涯国以南是强大的麦加,以北则是一片冰天雪地,四季寒冬的雪国。雪国论面积,其实不弱于麦加,圣威尔等地,只是这里气候恶劣,处处冰原,实在不适宜生存。因此雪国极北之地,大而贫弱,根本没什么国家有兴趣往这里发展。以西则北方独立领,这个盗匪之邦虽然恶名昭彰,但实力同样不容小视,在这种情况下,涯国三处无路,只能向东面大海发展。 由于麦加人常年与天风发生战事,因此涯人的发展一直都很平稳,反到是外无敌,内便不平,常有动乱政变发生。 此外涯人的海上发展不仅仅取决于地理地势的周边关系,也和他们的天气有极大关联。由于北地严寒,这里的植物只能种一季,也就是春种秋收,不象麦加人地处偏寒,可以春种水稻秋种麦,一年收两季,惊虹止水的少数地区甚至可以种上三季,这边收割,那边就下种,永远不用担心寒流会冻死植物。 只是种得过于频繁,地力不足,产量较低,远不比麦加那里的泥土富含养分,虽是种两季,但每一季都比得上他国一季的产量。[] 因此,为了解决粮食问题,涯人就不得不被迫向海上讨食。 他们最初的发展,就是从海上捕猎发展到海上贸易,最后由于海盗的存在,而成功发展出远洋海军,成为大陆最强的海军力量。可惜的是,观澜大陆对海军的重视性远远不够,即便是涯人自己,也不认为海军能为他们起到多大的保护作用。最直接的例子就是,当初止水的二十万水师,连仗都没机会打,就被浅水清给灭了国。 如今的时代,依然是陆军的天下。 直到浅水清的这次远洋大迂回战略,才彻底改变了这片陆地上对海军的重视程度,不过这却需要很多年以后了。 自从涯国人开始了海上大发展后,他们在陆地上的话语权越来越少,但是在海上却拥有绝对主导权 过了风暴海,就是恩赐海与珍珠洋。这两处海域包括风暴海的部分领海,都处于涯国人的控制之下,拥有大片的海岛。涯国人感念是海洋给了他们发展的机会,因此将他们所处的海域称为恩赐海,意为天神赏赐之地,将他们尚未征服的远洋称为珍珠洋,意指在那里拥有更多的财富,等待着自己去开发。[零][点][看][书] 从这一点上,我们也可以看出,不同的国家对海洋的不同态度。比如麦加人,同样拥有出海口,他们的领海却是风暴海,因为在他们的眼中,那里是风浪肆虐之地,海神栖息之所,是容不得他人轻易染指的。因此麦加人强大的内河舰队一旦出了海,就什么都不是了。 涯国的最远端领土目前是海角岛和无涯角,最早的涯国人,著名的海上探险家,涯国开国国主崖伤远,在探险来到此地后,认为他已经摸到了天之尽头,因此为这里岛屿命名为海角岛,为整片区域命名为无涯角,并以此为国名,立国涯国。而崇洋岛就位于这片海域的正中,这里的崇洋,指的是崖伤远心怀远大,志在远洋,与崇洋媚外的意思截然不同。假如将领海面积算进去的话,那么事实上,观澜大陆真正的领土第一大国,应该是涯国。他们控制的海域,数十倍于他们的陆地领土。 不过对于涯国人来说,能够获得更多的土地,同样是他们所向往的。 这是任何一个海岛民族共同的渴望。。。。。。。 。。。。。。。。。。。。。。。。。。。。。。。。。。 海天宫。[零][点][看][书] 心远殿里,崖无双正襟危坐。 国相纪良国坐在一张为他特意摆放的相凳上拱手对无双道:“陛下,昨日老臣给您的进言,陛下可曾看过?” 崖无双淡淡回答:“看过了,不过朕暂时没这个打算。” 纪良国一听就急了,当时站了起来:“陛下,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选后一事是为大事,怎可轻忽怠慢?” 崖无双立刻回答:“不是朕不答应亚父之议,实在是目前大陆纷争,时局动荡,适逢朕新君登位,根基不稳,正当励精图治,以身作则,警醒国民,不宜考虑儿女之事。” 纪良国是崖无双能回朝登基的功臣,当年就是他,以一个四品侍中郎的身份,甘冒大险,将无双从政变中救出来。在那之后,他一方面努力教导无双成长,另一方面四处联络忠心故主的臣子,图谋帮无双复位。象这样的臣子,历朝历代,凡有谋朝篡位之事发生之时,必然有之。你可以认为他们是忠肝义胆,匡扶正统,却也可以认为他们是奇货可居,行险一搏,一旦成功,日后便飞黄腾达。 崖无双回到涯国,第一个联系的就是纪良国,这位将一生心血荣耀都放在无双身上的老人,在多年寻觅不得时,突然闻得太子回归,所有死去的心思竟又复活了。[]由于无双的失踪,纪良国多年暗藏,未有行动,因此当时的涯国国主对无双所能带来的威胁与警惕已放松到最低点。结果无双在纪良国招揽的死士与熊族武士的配合下,成功混进崇洋岛。在躲过了海军封锁线的同时,无双就拥有了彻底的军事主宰权,轻而易举地复辟成功。 这其中,纪良国的贡献居功至伟,无双认其为亚父,拜为国相,掌涯政大权,同时特赐陪座,从此见君可以不拜,坐于君王之畔。 对于见君不拜这个封赏,纪良国坚决拒绝,不过从此以后,他就成为唯一一个可以坐在国主身边与自己的国主商议朝政大事之人,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刻无双这样回答,老国相立刻急了,他对崖无双有大恩,又是他的幼年恩师,也是罕有的够资格当面教训和顶撞无双的人,直接就道:“陛下此言差矣,天子家事既国事,怎可以儿女之由废之?如今天下方定,正当以大婚之庆昭显王恩,赐福于民,早生龙子,方可令国民安心。否则陛下一日无后。。。。。。陛下,那叛贼次子依然在逃于外,若不早有储君,只怕会予其趁隙反击之机啊。[]” 纪良国口中的叛贼次子,自然就是无双的堂弟,按国家律法,如果无双无后,那么就算他今天推翻了他叔叔的位置,在他将来死后,他的这位堂弟依然有资格号召百姓拥护他,重回王座。无双早一天成亲,早一天生子,那么别人的机会就少一点。 就象当初纪良国隐忍暗处,图谋来日一般,如今的政治场上的失败者,又何尝不是一样? 所以纪良国才要敦促无双早早成亲,只是无双的心目中,一个曼妙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这王后的位置,是属于夜莺的。 一想到这,无双就有些头痛。 做国主,真得是太累了。 那许多繁复的宫廷礼仪他能努力去适应,那些阴谋诡诈的国家政事,他能努力去学习,但是要他把自己所有的私生活都贡献出去,成为王位稳固的保证,将他的所有感情都一起奉献,成为君权基石,他内心深处终究是极为抗拒的。 如若可以,他希望能够在心里留下那样一块净土,也因此,当纪良国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个不休,列陈纳后一事,是于国于民皆为有利的大好事时,他心中的感触却是恨不得将这个讨厌的老头子一脚踢出去,好图个清净。[] 可他终究不能,那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老师,是他复辟的功臣,更是国家的栋梁。。。。。。 重要的是,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除了一点,就是牺牲的是他自己的感受。 他终于开始明白,做一个王,是怎样辛苦的一件事。他并不能真正事事顺心,恰恰相反,他要操心劳力,并努力付出。他依稀记得自己在那天冲进海天宫,用手中的长剑指着他叔叔的额头时,没有看到多少畏惧,反到有一份卸下心中负担的轻松。 原来,这个万人之上,真得不是什么人都做得来的。 或许,浅水清可以吧? 用手指轻轻搓了一下眉头,无双道:“既然如此,那么亚父说说,该纳哪家女子为后?” 纪良国心中一喜:“此番纳后,当是一后四妃方为正统,至于王后人选嘛,目前有三个,一个是海路总领魏翔明之女,此女容貌端庄,秀外慧中,知书达礼,颇有大家风范。另一个则是内陆天务府府主左天聪之女,此女娇巧可爱,聪明伶俐,琴棋书画具皆精通,只可惜年纪略小了些。[]此外还有一个就是目前暂居宫中的,天风帝国翔龙副帅津业宏之女津津小姐。陛下若能纳此女为后,则从此以后我涯国与天风帝国立成姻亲。此番陛下复位,天风帝国出力良多,已多番遣人询问津津小姐在此事宜,显然也有意于此,而且陛下与津津一路同行,彼此熟悉,虽早先有所误会,但如今也已冰释前嫌,若能有成,必能恩爱。只是津津小姐性情跳脱,全无大家风范。为后者,当母仪天下,为天下女子之楷模,津津小姐的性情尚需磨练,似这般不修女仪,专舞刀剑,肆意宫闱,无分尊卑,实在是。。。。。。有些不妥。” 纪良国一边说话,一边偷眼看无双的脸色,只是这位曾经的热血少年,如果的海上霸主,面容竟沉静的一言不发。 看看无双不说话,纪良国继续道:“此外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今大陆纷争已起,浅水清虽所向披靡,但他们目前最强大的敌人,却是尚未打过来的西蚩帝国。那些草原蛮族着实凶悍,当年沙思汗侵略中原,除我涯国依靠海上天险与无敌海军守住江山外,几乎无人能挡其锋芒。但我国陆地面积虽少,却总还是有些属于自己的土地的,且是人口稠密之区,若西蚩人打过来再想保住,殊为不易。[零][点][看][书]因此,是否要在此时与天风人结盟,还是拖些时日,看看局势再说。。。。。。唉,老夫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呢。” 无双心中冷笑,他当然知道,纪良国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早有主意,只是这刻要先探听了自己的口风才行。 纪良国是个聪明人,和大多数人不同的就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护主之功就得意忘形,很多时候他还是很小心地揣摩上意,并不是事事都要逆他而行。 无双的手指在龙案上微敲了敲,想了一会才说道:“如果是这样,以津津为妃当是合适之法。” “陛下英明,只是。。。。。。” “只是不要有子?”无双瞪着眼问他。 纪良国心中一跳:“那到不必,只是最好有个先后之序。” 纪良国的意思,就是先与王后有了太子,立下储君之后,自然就不用担心将来自己和津津的孩子会成为国主。否则将来谁能保证天风帝国不会以此为由,吞并涯国。结为姻亲的目的,是为了借用强大国家的力量,而不是给对方吞并自己的借口。无双很明白这一点,也只能默默点头:“那就四妃之首吧,总不能亏待了她。” “是,那。。。津津小姐那边。。。。。。” “朕去跟她说,问问她的意思。” “陛下英明。”纪良国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这位津津大小姐当真是位惹不起的主,自进宫以来,就整天和宫女太监厮混一起,有时候还对侍卫们称兄道弟,每天没事就打拳练招。她父亲要她护送无双回国,结果却是在完成任务后不许她回来,要她做为特使留在那里。她一个女孩子哪里习惯这样的生活,每天无事都要生出三分事来。 涯国海天宫虽是王宫主殿,但是还有两处行宫,一处是行宫王船,也是目前大陆唯一的真正水上行宫,还有一处就是内陆行宫。其实大部分时候,涯国国主都是在陆地行宫处理事务,毕竟那里是涯国人口的集中区。因此也有人说,海天宫其实是三宫合体,仅仅一个崇洋岛上的海天宫,还不够资格列为十大名宫之一。 而这位津大小姐来到崇洋岛后,每天嚷嚷着就是要去两大行宫玩耍,全无特使模样,令所有人都大为头疼。 以她的性子,如果要让纪良国去说:“你嫁给我们国王做妃子吧。”没准当场就能挨一巴掌。不过要是无双去说,事情就不一样,老东西老奸巨猾,他看得出来,津津对无双,其实是颇有好感的。 “对了,麦加那边战局如何?”无双想了想又问纪良国。 纪良国忙回答:“由于浅水清未在九龙滩登陆,因此我们为他做的准备全然派不上用场,不过前两日得到的消息,是浅水清已经打败了塔兰,在千谷城一带大获全胜,麦加国内几无良将,兵员严重不足。北方独立领适时进攻,估计已经兵临加什城下。那里是麦加如今唯一的防御坚固之地,拿下此处,再一路南行,麦加大半国土,只怕将沦陷其手。” 到麦加土地,纪良国心中也是眼谗无比,那里毕竟是大陆粮仓,土地丰沃,谁能得了澜沧江三角洲,就再不用担心自己的国民饿肚子了。对于涯国人来说,粮食可是比鱼贵多了。 “这样啊。。。。”无双微微思索了一会:“如果能拿下此地,我涯国必将实力大增。” “可惜天风帝国和北方独立领都不会接受这一点。” “是啊。”无双也不由叹息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人通报:“陛下,天风帝国浅水清有特使求见。” 第三十三章 阴险的盟友(下) 一路张望着走来,诡八尺不停地发出“哇,姬姐姐,这里好漂亮啊!”的欢呼。 这是他第一次出海,来到崇洋岛时,就为海天宫的气魄所倾倒。 浅水清出征时,将云霓,姬若紫,诡八尺等人都留在了蓝翎海岸,他既不愿意让她们去风雪宫做人质,也不愿意她们回寒风关。除鸿雁和水中莲回去之外,其他人皆滞留于这里,一方面可以最快速度等到浅水清的消息,一方面也可监管这里的船厂制造。浅水清建船厂,可不是为了只用一次,他要借此地建立一只庞大的海军。 不过他最初的目的,却是如果有一天真和苍野望完全反目,他万一失败,也可以借此扬帆远遁。 多年来的战事早教导了他一件事--永远要为失败做好准备。 由于采用的是信鸽传讯系统,因此尽管天风帝国的讯息无法及时送到浅水清那里,但是蓝翎海岸却可以收到浅水清送回的消息。从决定了出兵挡住回师的麦加军的那一刻起,浅水清就密令姬若紫立刻派人坐急风快艇前往崇洋岛,去找涯无双。只是他也没想到,姬若紫竟然会带着诡八尺这个小不点过来。 “姬姐姐,有件事我不明白。”诡八尺昂着头问姬若紫。 姬若紫笑道:“你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师傅要派我来做特使对吗?照理来说,他那里离涯国更近,若由他直接派人的话,可以更早的赶到这里才是。你憋了这一路,一直想问,也难得能忍到现在。” 诡八尺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只不过我之所以疑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上者不做无用之功。姐姐在朝中无官无职,此番前来,只能代表师傅本人,而不能天风帝国。但是师傅要姐姐与无双哥哥谈的事,却又与帝国大业有关。如此看来,有些公私混淆,姐姐此番出使,其实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师傅雄才大略之人,不当犯这种错误才是,那么想必暗中另有盘算。只是师傅给姐姐的那封信,我也看过,实在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吩咐,百思不得其解。姐姐曾让我凡面对问题当先自己考虑,可我考虑了一路,也没找到答案。眼看着如今要见无双哥哥了,只能先问姐姐。” 姬若紫轻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你现在竟是越来越懂得多了呢,你师傅另怀心思,竟也被你看了出来?” “那是,你别忘了我还有一个老师可是惊虹丞相呢。*” “严真平对你到是不藏私。”姬若紫无奈苦笑,诡八尺也算是得天独厚之人了,先后有两个鼎鼎大名的师傅教导他,又长期跟随自己,他本人又聪明伶俐,好学不倦,可以想象,假以时日,必然也是杰出人物。这一点,只要看如今诡八尺提出的问题就可以想见。 要是换了两年前,象他这样的小孩是绝不会提这样的问题的。 然而对于诡八尺的这一问题,姬若紫也很难回答。事实上,浅水清只是要她亲自走一趟涯国,并没有对她做任何特别交代,然而隐隐地,姬若紫能感觉到浅水清心下隐藏的另一份含义。只是浅水清不说,姬若紫便只能独自揣测,或许有些事情,只有在见过无双之后才能明白。 这刻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姿容分外动人,轻叹了口气说:“八尺,你切记住一句话,很多时候人们做事的方式,取决于他所处的位置,若你想真正明白你师傅到底想什么,你当先把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好好考虑。” 这句话用现代语言来解释,那便是屁股决定脑袋的最好翻译,姬若紫用另一种方式回答过诡八尺后,才悠悠道:“你师傅是个重情义的人,但是很多时候,情义与国家大义之间交相矛盾。所以有些事,他虽想做,却终究不适合自己来做。他甚至对我也不愿说明,却又期盼我能理解,他的这份心情,你可明白?” 诡八尺眨巴了几下眼睛:“姐姐的意思,师傅有什么打算,会对涯国不利,却又不愿伤害无双哥哥?” 姬若紫无奈苦笑:“未必是不利,只是交易的对象有所差别。正如你所说,我此番前来,名是代表天风帝国,暗是代表你师傅个人,而对涯国来说,这将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你师傅他是不想为难无双,却又不得不为难,所以他也很矛盾啊。。。。。。。好了,黄门官已回,不要再随意聒噪,进了这海天宫,你就没有那个无双哥哥,只有无双陛下了。” “是,八尺明白了。” 。。。。。。。。。。。。。。。。。。。。。。 “告诉我,为什么我涯国要出兵和西蚩帝国作对?这对我涯国有什么好处?” 御花园里,无双和姬若紫相对而坐。 “西蚩人打过来,对谁都没好处。中土大陆已是一片乱局,再不抱成团共抗强敌,只怕未来这片土地上,就真成了蛮人天下。无双陛下,到时候只怕涯国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吧?” 崖无双却只是淡淡一笑:“我涯国的日子何曾好过?若论领土,涯国只是一个海岛国家,领土四散,聚岛成国。在陆地拥有的土地面积,甚至不及海岛领土的四分之一。就算如此,每年也不知有多少国家觊觎我涯国财富,年年都要过来打一番秋风。北方独立领要我们给好处,麦加人也要,甚至连极北雪地也常有人在我陆地领土肆威作福。对涯国人来说,仅仅是为了保住天务府,海务府和成务府三府之地,涯国每年就要付出大批黄金白银。如今西蚩人强攻大陆,他们对海上领土全无兴趣,不可能对我涯国根本产生动摇,最终的结果,也无非就是如其他诸国一般,要番好处就离去,对涯国来说,也就是换个强邻罢了。*涯国若不出兵,充其量损失大陆三府之地,可若出兵,却可能引致西蚩人的全面报复。涯国弹丸之地,全靠一汪大海相阻。以前没人能拿下这片土地,那是因为不值。可要是真激怒了西蚩人,或许他们可以不计后果,不虑损失,全力以赴对付我涯国,到时候我涯人又何以相抗?” 说到这,崖无双苦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帮天风,帮将军,只是明哲保身罢了。” 姬若紫怔怔地看着崖无双,他没有想到无双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原来那个曾经的热血少年,真得已经长大,成熟,考虑问题再不象以前般单纯,冲动。他现在是涯国的国主,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涯国子民的安危。西蚩人纵横大陆又如何?只要涯国人不过分触怒他们,那帮草原蛮子的确没有必要为了几块海岛还大兴土木,建船厂,造舰船。一支强大的水师力量,没有十几二十年是休想发展完善的。 在来到这里之前,姬若紫还曾经奢望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崖无双出兵,但是很显然,在晓之以理方面,她已经失败了。*崖无双有足够的明哲保身的理由,涯国人因其弱小,从来都饱受邻国欺压,对他们来说,谁做他们的邻居,都没有太大区别。而由于他们的主要领土集中于海岛,也不担心国破家亡的命运,所以更不会去冒险出兵,承受未来可能遭遇到的西蚩人的愤怒。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浅水清情愿收服海盗,冒险穿过风暴海,也不愿意请求崖无双的帮助一样,因为他知道,从涯国的利益考虑,出兵不适合。无双能答应为浅水清提供一个物资基地,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温柔地看着无双,姬若紫突然伸出手来,抚摩了一下他的脸,此时花园无人,只有他二人和诡八尺在坐。这个动作来得突然,又暧昧无比,弄得无双也是一怔,就这样任由姬若紫的手滑过自己的脸庞,滑腻无比,姬若紫柔声道:“你真得成熟了,长大了,是姐姐小看了你。。。。” “姬姐姐。。。。。。。”被姬若紫一句温柔的话语严重刺激到了的无双突然心神一颤,原本已经巩固的心防终于在这刻打开了一道缺口。* 自他登基这些时日以来,为了做一个好国主,为了不辜负自己臣民的希望,他再不敢让自己如以往般任性仗义。很多时候他想做一件好事,可一但变成政令颁布下来,往往就会变成坏事。 记得登基之初,为了造福百姓,他下令削减税赋,结果大臣们一致反对,他不顾反对一力推行,却导致国库收入锐减,其后不久,群臣抗议,再这样下去,只怕国家连军饷都要发不出了,他万般无奈只能恢复以往税入。为了节俭开支,他也曾下令王宫裁减人员,去掉一切冗杂事务,却再次遭到反对,理由是国主节俭至此,臣子何以自待?那意思就是当君主的若也过苦日子,涯国众官员只怕就没法过日子了。到时候群臣离心,他这个君主的位置也保不住。 很多想做的事情终究做不到,很多看起来简单的事一旦施行起来却变得复杂无比,无双渐渐明白,自从登上这个位置以后,很多事就再由不得他做主。在这个人性大染缸里,他不能不成长,不能再如以前般逃避命运。 也因此,当他得知姬若紫前来的时候,他摆出的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因为他害怕,怕自己又如以前般犯种种错误,做出有害于国家的蠢事。 可是他好不容易装备上的这冰冷外壳,这一刻却被姬若紫那温柔的一触,击得粉碎,无双怔怔地看着姬若紫,喊了那一声姬姐姐后,终究再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再怎样的冰冷心肠,终究不能就此将曾经同甘苦共患难的日子尽情抛却。。。。。。 姬若紫轻轻握住无双的手,柔声道:“你有你的顾虑,我不怪你。当初水清需船运兵,就是看到了与你同样的问题,因此才不愿给你出难题。可是这一次,他之所以敢提出要涯国出兵,却是真正为涯国有过考虑的。” “姐姐为何如此说?” “如今的局势,麦加已经注定要完蛋,但是战后的利益分配,却因为西蚩大帝国的威胁而出现问题。北方独立领那帮强盗想要趁火打劫,与水清签订了协议:麦加国土,谁打下的就归谁。可是麦加军还有六十万主力尚在,此时就谈分赃,未免为时过早。*为大局计,水清不得不暂时接受北方独立领的威胁,因为天风帝国面临的形势,很显然比北方独立领更加糟糕。可是同样的,北方独立领也要面对西蚩人,他们也不可能对这批草原恶狼全无顾忌。因此他们一方面借西蚩人以威逼水清,另一方面也在全力战备,准备与天风帝国密切合作,共抗强敌。在这种情况下,谁最不怕西蚩人,谁就有资格得到麦加的土地。而涯国,便是最有资格的。” “姐姐的意思是。。。。。。” “水清并不打算要你出兵抵抗西蚩人,凭心而论,涯国的陆战兵力,也不值得他多费心思。但是涯国完全可以与天风帝国结盟,然后以同样的理由攻打麦加。如今的麦加内部空虚,涯国若出兵,可轻而易举地捞取大量实地。谁打下的城市,就归谁所有,这可是北方独立领的人自己提出来的。到时候涯国若占了麦加半壁江山,只怕北方独立领的人也没办法。所以,这便是涯国一举壮大的大好时机。” 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崖无双看着姬若紫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 姬若紫继续道:“此外麦加的地理情况,可以说是水道纵横,水陆两军配合作战能力极强。北方独立领与天风帝国都是陆强于水,因此在攻打麦加时,总是受制于此。但是涯人却拥有强大的水师力量,见惯了大风大浪,再打这种河湾水战想来也不是难事。三桅龙帆或许还会受水面狭窄的限制,铁甲舰与炮舰却可以在麦加水域横冲直撞。水清已将麦加大部分抵抗兵力消除,此时的麦加国内,就如不设防一般,谁的速度快,谁就能占先手之利。北方独立领依仗兵力,强攻加什,可那里毕竟是麦加最后守卫森严的地方。此种做法殊为愚蠢,却正给了涯国机会。你们大可以利用水路之便,放过难打的城市,一路只圈实地,待到独立领的人拿下加什,回头再想圈地时,会发现为时已晚,麦加已入涯国袋中。” 不得不说,姬若紫抛出的这份诱饵,的确是令无双心动不已。 尽管涯国依靠海上天险,可保国家不失,但他们从来也没有放弃过对土地的向往。如果真如浅水清安排的那样,那等于是将大半个麦加送到涯国人手中。 不过也正因此,崖无双才无奈苦笑:“这样一来,北方独立领会恨死我们了。这是典型的虎口夺食啊。” “可他们不敢。有水清支持你,有西蚩人威胁他们,就象他们威胁水清一样,你也同样不用担心北方独立领的报复。待到将来战事结束,你将麦加之地统合完整,涯国实力大增,就算将来天风帝国不再帮你,凭涯国一己之力,你也不用担心对付不了北方独立领。就算你们真输了,凭借恩赐海,你们也不用担心国破家亡的命运会降临,既然如此,你又犹豫什么呢?” 是这样吗?只是如此一来,自己终究还是要把涯国绑在天风帝国的战车上了吧?天下哪有只捞好处的事。然而涯国若想强大,这又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无双在心中苦笑,浅水清一直都是那样,抛出一个你不得不接受的诱饵,让你心甘情愿地跳入他为你准备的圈套中,哪怕对自己的兄弟,亦是如此。 可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是浅水清了。 完全可以想象,要是浅水清真得派人冲过来对自己说,兄弟我有难,你过来帮我吧,那自己会接受吗?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到时面对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今浅水清帮他把所有的路都铺好了,所有的问题都为他分析过了,所有的利益与风险甚至最后的退路都为他考虑妥当,而不是只用兄弟感情来套他,为难他,反让他在做抉择时方便许多。。。。。。这个人,其实还是处处都为他考虑的。 崖无双只剩苦笑了: “姐姐说得很对,只是兹事体大,尚需和朝中众臣商议,姐姐既然来了,不如就先住几天吧,正好津津一人在此,冷清孤闷,姐姐也好去陪陪她。” “是津帅之女津津小姐吗?” “正是。”无双回答,犹豫了一下,他对姬若紫道:“我已经准备纳津津为妃,两国联姻,永结同盟。至于出兵之事,还需再议。就先这样吧。” 原来是这样啊,姬若紫苦笑了一下:“那么,如果我告诉你,夜莺落海失踪一事,你当也不会太过着急了吧?” “你说什么?”无双砰地跳了起来,先前还努力维持的国主形象,这一刻荡然无存。 第三十四章 机密(1) 如果可以,姬若紫是绝不想用夜莺来刺激无双的。 她知道无双对夜莺的感情,可是她更知道出兵乃国家大事,不是轻易可以决定的。不管崖无双怎么想,涯国的一众臣子们对于出兵麦加都会有着重重顾忌。这帮在权力场上打滚的家伙很清楚一件事:一旦涯国拥有了麦加,就意味着给予了西蚩人攻击的目标与方向。野心勃勃的西蚩人绝不会放弃这片黄金般的土地。今天的利益,可能会成为明天的绞索,涯国人势必要思想想后。 然而她没有时间一一对付,不象在圣威尔,她可以游刃有余在群臣之间,在这里,她必须尽快的解决此问题,因为浅水清已经开始率部南下了。 必须在麦加军主力部队全线败亡之前,促成涯人出兵,制止北方独立领的扩大野心,同时将三国统一成一个完整战线。 这就需要无双以绝对的魄力强行下达命令,而非先前的与群臣商议。而且有了涯国水师的帮助,未来战争里,浅水清的胜面也的确又大了几分。 无双离去了,显然是心挂夜莺安危,决意出兵,一方面算是回报当初天风帝国和浅水清对他的恩情,另一方面也可方便寻找夜莺。如果夜莺还活着,那么理论上来说,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去麦加。 望着那匆匆的背影,姬若紫若有所感,她悠悠道:“如果有一天,云霓也失踪了,想必水清也会这样不顾一切吧?只不知那失踪的若是我,又会如何。” 诡八尺笑呵呵道:“姬姐姐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当初你在枫国遇刺重伤的时候,师傅可也是天天担心的睡都睡不好呢。” “可他终究能够压制自己,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对吗?” 诡八尺回答不上来。 姬若紫:“无论是我还是夜莺,终究还是他能压制得住的感情,可是云霓却是他生存的全部动力。若她有丝毫危险,那或许你看到的便不再是冷静,而是狂怒了。没有人能真正克制自己的全部感情,能够做到,只因那感情尚未到位罢了。” 诡八尺嘟囔:“你们大人的感情真复杂,有些事,何必要理得如此清楚?我只知道师傅是关心你的,这便够了,若一定要分个上下,那岂不是庸人自扰?但凡人与人在一起,总有亲疏之别,总要让自己做他人生命中的第一,也未免太难太累。” 姬若紫闻声一震,惊奇地看着诡八尺,半响终究笑了起来:“好你个小东西,今天竟教育了我一番。不过你说得很对,我大可不必如此自薄。好了好了,你知道姐姐为人的,能在你师傅心中有一席之地,已当满足。” 说到这,姬若紫对诡八尺道:“你不是奇怪为什么你师傅要派我来这里,而我又偏偏带你过来吗?看你也的确懂事许多,我便告诉你原因。你师傅让我来此,还有一个目的。” “是什么?” 姬若紫纤手一指远方:“这个目的就是它。” 。。。。。。。。。。。。。。。。。。。。。。。。。。。。。。。。。 冲岛。 这是崇洋岛的一个卫星岛,象这样的卫星岛,在这片海域中还有很多。它们就象是众星拱月般将崇洋岛拱卫其中,但是每一个岛屿,又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作用。 而冲岛,它的作用只有一个--这里就是涯国的战舰建造主基地。* 冲岛船厂,是涯国国内最大也最重要的造船基地,在这里大约有八万人负责船只的制造、修理和改装。在冲岛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工人,一种是监督工人施工的管头和士兵。但凡进入船厂劳役者,一律都是终身服务,也就是说,只要进了这个船厂,就永远不得踏出此岛一步。 八万工人中,大约有一大半是来自各地囚犯组成,少数的则是一些饥寒所迫,无奈卖身的平民。因此冲岛船厂还有一个名字,就叫苦役岛,进了这里的人,能够拥有的就只是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 冲岛的防卫可以说极其严密,岛外是不间断的巡逻艇来回梭巡,水下则有凶猛的巨鲨游弋。冲岛方圆十里,不允许打鱼,一应供给全部由岛外提供。岛上外圈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内圈则是高大的铁丝高墙,一层接着一层,其防御严密程度更甚过海天宫。* 用涯国人的话来说,涯国的国主换一两个没事,涯国赖以称雄的海上本钱不容有失。 这里,可以说是涯国人的核心机密所在。无论是三桅龙船,还是铁甲舰,又或炮舰的建设,都在此地有专门的船坞和建造工程师。这些工程师拥有崇高的地位,是少数享有特权可以外出散心的人物,但凡出行却必定带着大量的护卫士兵。 姬若紫的手,此刻正指向这里。 当姬若紫看到浅水清指名要她亲自来一趟涯国,却又不说明为什么时,她心中就有一种感觉--浅水清想要涯国人的龙船设计图纸。 别人不知道,姬若紫却很清楚一件事----当年攻打止水时,浅水清得到过一张海图。*这张海图,指名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片人迹罕至的大陆。以浅水清的脾气,他想必一定很想去那里看看。否则他何必花费如此大的力气建设船厂打造船只?至少在完成海上大运兵后,他就可以停下这一切,但事实却是,他命令楚鑫林继续在这里秘密施工,且要加大投入力度。 很显然,他有着更宏伟的远大目标。 然而要论造船技艺,再没有谁能和涯国相比,他们拥有的三桅龙船也是唯一拥有超长续航能力的战船,是唯一拥有在冷兵器时代里,凭借简单木制战船就横穿大洋能力的国家。只是一直以来,涯国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远渡重洋上,他们对海的渴望停留在取食的基础上,而非寻找新的大陆,此外他们也没有新大陆的海图。因此他们的三桅龙船虽有实力却从未创造过远渡重洋的壮举。* 而浅水清却没理由不想得到涯国人的造船技术。 姬若紫很清楚一件事,哪怕浅水清和无双的感情再好,他也可能答应把涯国人的造船技术给他们。甚至是夜莺过来,都做不到这件事。无双可以把自己的命给夜莺,给浅水清,却绝不可能把涯国赖以生存的家底送人。但是既然无双不能赠送,姬若紫就决定自己来拿。 姬若紫不知道浅水清是否有此想法,但是她相信,在浅水清的潜意识里,他一定想这么干,只是却苦于兄弟感情,不好付诸实际行动。这就是为什么浅水清让姬若紫来出使的原因,或许他的目的,只是想让姬若紫请无双稍微派几个专家传授有限的造船技术,但是在姬若紫看来,要想在未来的日子里,在大海中肆意驰骋,那就必须得到全部。* 这些日子她在蓝翎海岸,眼看着工人施工,却因一再苦于缺乏先进的技术,无法制造出抗风浪性更好的舰船而叫苦不迭,再想到浅水清渴望中的理想,未始就不把那遥远的新大陆做为自己最后的保命港湾,在这战乱时代里,一旦真正败给西蚩人,或许就只有那片新大陆才是他们最后的幸福之地。 在这种情况下,为人为己,姬若紫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得到涯国的造船技术。 有些事情,男人下不了决心,就让女人来帮他下吧。 。。。。。。。。。。。。。。。。。。。。。。。 “姐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诡八尺登着大眼望着远方的冲岛。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带你来的原因。因为只有你,才有资格,有理由,登上那片岛屿。*”姬若紫冷冷道:“我这次出使,带来不少死士,他们绝对会听我所命。但是他们再不畏死,也不可能冲进船厂。必须有人进入船厂,取得图纸,然后将它们带出来。” “为什么我就能进去?”诡八尺不明白。 姬若紫轻轻一笑:“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八尺,你才十五岁,连当兵的年龄都没到,在很多人眼里,你还只是个孩子。你这样的孩子,贪玩,任性,那是很正常的事。你又是浅水清的徒弟,他人自然要给你些面子。别的人要进船厂,可以说是另有图谋,但是你要进去,就只能是好玩。在他人眼里,你就算去了船厂,也未必看得懂什么,记得住什么。就算是那最高的机密在你眼前使用,你也未必能看明白,更别说带回来教工人了。没人知道在蓝翎海岸的这段时间里,你其实也一直在跟着工人学造船。没人知道你一个山野孩子,其实已经学会了游泳,而且泳术极佳,更没人知道你的记忆力其实很好。而且你没有发现吗?你其实是个很会讨人喜欢的孩子,你不会随意调皮,能理解大人的话,很多时候还能帮大人的忙,你还曾经是个小英雄,深受士兵的喜爱,所以你走到哪里都会受欢迎。你问的问题,别人会回答,你可以装什么都不懂,瞎问一气,然后在暗中记下自己需要记住的内容。出兵之事,乃是涯国大事,无双就是再如何力排众议,要调动兵员也总还需要些时间。这段时间你可以天天呆在船厂里,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就算你得不到图纸,也可以回来后把自己知道的核心机密记下来。能带回去多少内容,就带回去多少。你聪明伶俐,又善于机灵诡变,总能想办法得到相当多的内容,就算不是全部,想必也相当可观。再加上我们自己的建造工程师加以钻研,想必到时候再造出来的舰船比涯国也差不到哪里去了。退一万步来讲,哪怕是你的行动被人发现了,你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无双绝不会留难你。你说,你不去谁去?” 诡八尺呆呆地看着姬若紫:“姐姐。。。。。。这是师傅的意思吗?” 姬若紫摇头:“八尺,我老实告诉你,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一旦被发现,你会有危险,和涯国的关系也会出问题。可是你要知道,西蚩大帝国来势汹汹,诸国联盟内部不稳,争权夺利,你师傅虽是天纵将才,奈何他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始终缺乏最高统兵权。陛下是不会把天风帝国任何一个军团交到他手上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赢格龙特那是千难万难。所以我们必须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而要想找到一条真正可靠的后路,就需要一支庞大的能够远渡重洋的舰队。八尺,现在你明白了吗?你肩上的责任重大,你师傅,你云霓姐姐,还有其他的各路将领,你所关心的人,包括你姬姐姐我,这最后的生存之路,可能都在那简单的图纸之上。我们必须要有所准备。” 诡八尺轻轻点了点头。 若是换了旁人,面对这样的重担或许会吓得站都站不起来,只是诡八尺这两年来经历非凡,两年前就曾经干过坑害山狗,调换信鸽及刺杀严真平这些大事,如今再给他安排一个偷窃涯国造船技艺,到也不算什么。小家伙脑子转得也快,姬若紫的命令一下来,他立刻道:“要做到这一点,怕是非得有个人帮助不可。” “谁?” 诡八尺眼神一眨,露出无限狡黠:“当然是涯国未来的王妃,津津了。” 第三十五章 来自草原的威胁 西风大草原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并不是一个草原的名称,而是一个统称。就好象我们称呼蒙古草原一样,但事实是蒙古有很多草原。西风大草原也是如此,它是整个观澜大陆西部草原的总称,在这片广袤的区域里,同样有城市,荒野,戈壁,山川,河流,湖泊,盆地等等诸般地形。当然,占据绝对优势地位的依然是那片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 西风大草原的生态环境,是典型的地广人稀,走在大草原上,放眼处,除了那延伸到天边的绿地外,只有极少数的草原毡帐成为其中的点缀。这里天空蔚蓝如海,白云洁净无暇,一切是那么的和谐、自然,构成了一幅立体的油画。 偶而,油画中也会有成群的牛羊马匹,在畜牧人的带领下寻找水草丰盛之地。 草原人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他们饮食起居都充满了迁徙民族的特色,每年的春冬季节,都要随着畜群而迁移各处。因此他们没有固定的居所,不会建造石料房屋,那种可以随时拆卸的毡帐就是他们可以移动的家。在这种辽阔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草原男儿,大都豪爽霸气,他们的音乐宽广,性情直率,感情浑厚,具有典型的粗犷风格。* 由于草原资源的贫瘠,使得草原游牧民族中有相当一部分人不得依靠劫掠生存,劫掠与杀戮控制了草原人的人口发展,使其与草原资源环境的供给形成一种微妙的局势,这就好比狼之于羊的关系。可以说千百年来,草原人都是在这种条件下生存发展起来的。 然而当草原上的一些有识之士意识到,长期如此下去,草原人只能在无尽的内争中消耗自己的力量时,他们开始尝试用更强大的武力组织各民族部落,建立起统一的国家,发展城市,草原的生存形态立时得到了改变。 和平安逸的环境带来的是人口的增长,草原有限的资源无法供应更多的人生存,内争不复存在,剧烈的资源矛盾逐渐凸显,解决的方法只有两个--一,扩大资源供应,二,对外转嫁危机。 在这种情况下,西风大草原上所有人民族做出了一个共同的选择--对外掠夺,转嫁危机。 于是就这样,草原人几乎每年都要冲出草原进行一定程度对外攻击,从附近的国家城市里掠夺到大量的生活资源和战争资源,以满足自身的需要。*然而随着种群的扩大,草原人的需求也极剧增加,仅仅是犯边侵略,打些野食已经无法满足自身的庞大需求,而一些身居高位的部落首领的胃口也正在变得越发贪婪,于是更大的需求便提上日程--全面占领那片大陆最繁华的地区。 这种来自于自身需要的侵略行为,是一个民族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内部需求,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即使再英明的君主,也无法遏止国家族人的这种渴望。面对这样的情况,观澜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草原大侵袭,就在当年赫赫声名的沙思汗大帝的率领下开始了。这可以说是冷兵器时代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几乎牵连了所有的国家,多少英雄名将在阻挡这次草原大侵袭的战斗中陨落,而草原人强悍的声名也由此打出。 他们一路杀出草原,冲进繁华的农业城市,大肆掠夺珍稀商品,流连于那片文明世界的美好繁华之中,久久不愿离去。*然而最终,他们被大陆各国联合出手而打败,在损失了数以百万计的精英士兵后,草原人被迫回归草原。由于大草原地广人稀,物资贫乏,各国无人稀罕这片领土,且自身伤亡惨重,因此未做更大程度的追击剿灭。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草原人就象一群蛰伏的狼,他们在暗中舔好伤口,死死窥伺着周边各国,静静等待着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如今,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 天风历110年,11月4日,西蚩大帝国宣布对天风帝国用兵,并向枫,丘,亚提三国提出借道请求,遭到拒绝。 11月5日,仅仅隔了一天,早在数年前就做好了各项征兵,调兵,动员,储备等多项战争准备工作的西蚩大帝国悍然宣布将强行从三国进入大陆。凡有阻拦者,一律视为西蚩敌人,灭之。 11月8日,西蚩帝国大元帅格龙特沙库而伦发动八十万大军,从三路进攻三国。其中右路军二十万,由帝国八骏之首,沁珠旺沙库而伦负责,在下达了刺杀季狂龙的任务之后,他于当夜就匆匆返回,再出现时,已经是帝国领兵大将。左路军二十万,负责攻打亚提,由帝国八骏中的控达拉负责,中路四十万大军,则由格龙特沙库而伦亲自坐镇指挥,一路强攻枫国。 11月18日,仅仅过了十天,沁珠旺已连续打下丘国六个城市,可以说平均每两天就下一城,其中大半部分的时间还得花在赶路上,其进攻速度神速无匹。 11月22日,控达拉率领的部队也已经全面攻入亚提。两个国家被西蚩大帝国打的叫苦不迭,求急通告以每天一封的速度发展到每天十封,不停地呼吁各国立刻休止战火,共御强敌。 11月26日,格龙特中路大军中的十万先锋队,也打到了枫国阳光城一带,距离枫国国都枫叶城,快马两日可到。枫国国事全面告急,各地兵马纷纷回撤,誓死保卫国都枫叶城。 照此速度下去,西蚩大帝国很有可能在三个月内,一举消灭三个国家,周边四国将仅剩黎国一国。 黎国人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危急性,此时此刻,再没有兴趣与惊虹人扯皮土地,相反,他们一再派出使者奔走各国,请求罢战停手。尤其是圣威尔。 塔兰大败之后,浅水清肆意纵横,圣威尔以一国之力抗衡天风和北方独立领,斯波卡约就算是天纵之才,也无力回天,圣威尔人终于有了求和的意图。然而战争由来如此,只有胜利的一方拥有要求和平的资格,哪有失败的一方提出条件的权力? 圣威尔人要停手罢战,天风帝国和北方独立领都不愿意。西蚩人要打过来,还得有段时间,趁此时机,咱们先把前面的旧帐了解清楚。至于枫丘等国提出的帮助请求,天风帝国也好,北方独立领也罢,包括都市联盟,惊虹等国,一个个都只给予最热切的鼓励,最空洞的许诺以及对西蚩人最强烈的谴责,就是没有一兵一卒一粒粮食的实质性帮助。 在苍野望的眼里,西蚩帝国虽然强大,但是整合了止水,惊虹等三国力量的天风帝国,实力未必就比他们差。*再加上北方独立领的帮助,这场战争到底鹿死谁手亦未可知。 西蚩大帝国试图借天风人这块跳板入侵大陆,苍野望又何尝不希望借西蚩人的手灭掉几个小国。枫丘等国一旦完蛋,到头来得益的就是这场战争的赢家。无论是天风帝国也好,西蚩帝国也罢,两大帝国交锋,最终的结果就是胜利者拥有失败方所有的战利品。 一般来说,一个强势的国家要想入侵一个弱势国家,总会面临种种困难。其最大的一点难处,就在于名不正,言不顺。这种本土心结,爱国精神,拥护自家君主的念头,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处于极其重要的地位。因此即使你拥有再强大的兵力,在打下一个完整国家之后,往往也要花费极大的心力去治理,面对的是各种各样的麻烦,各种地方势力的反扑,甚至包括外敌借此时机的侵入。只有在长时间的整合中,让时间和高效的管理来冲淡原有国民的心理防线,才能完成最后的精神层面上的统一。这种统一通常不会出现在一代君主手里,而需要二代三代君主共同努力。 因此,一个国家要想对别国进行吞疆灭国的行为,最好的时机,就是期待对手方君主无能,刻薄臣民,剥削百姓,使得国内民不聊生的时机,在此时以吊民伐罪之名出师,则往往事半功倍,否则要想打下一地领土容易,长期占有却是千难万难。 这也是为什么天风帝国始终优先要统合大梁的原因,三国本是一族之人,在思想,文化等领域拥有极大的共通之处,对未来的统治拥有极大便利。止水积弱已久,百姓苦不堪言,因此天风帝国才能一战功成。而惊虹相比之下,就只能先以属国身份以待之,然后施行明独立暗统治的策略,用时间潜移默化,最后水到渠成。 而要想占领麦加,圣威尔,枫,丘等地,难度就会大上许多。至少在苍野望有生之年,他不认为仅凭强大的武力就能完成统一大陆之策。 然而观澜大陆战争的兴起以及西蚩大帝国的入侵,既是西蚩人的机会,同时也是天风人的机会。当西蚩人打着消灭天风人的口号开始对大陆的侵略攻击时,天风人也可以同样的口号反攻,所有人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中部那些弱小却又肥得流油的国家。 借对方的手消灭己方阻力,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众人面前,顺利完成接管众国的目的,这是赤帝与苍野望共同的期望,但只可能有一个人完成或达到目标。 也因此,面对西蚩人的强力进取,天风人的态度是一如既往地只管眼前,先打好目下的战争。整个大陆的格局,因此而变得扑簌离迷,令人难以看清局势。 而当大陆各国君主,正为西蚩人的进攻忙碌焦躁的焦头烂额时,那位只是跺跺脚便让整个大陆都颤抖的西蚩帝国大元帅格龙特沙库而伦,如今却正在自己的金纱帐内,与自己的幕僚将军们分析着未来的战争局势。 。。。。。。。。。。。。。。。。。。。。。 “后方刚送来消息,陛下希望能在明年开春前,全面占领三国,三个月内彻底解决三国战事。为此,陛下拟再派二十万大军襄助元帅,以震慑黎国,警惕其余。*” 说话的,是帝国八骏中人称毒蛇的布尔干,这个人长得瘦小,一双眼神极其阴婺,怎么看都不招人待见,却是西蚩帝国中最为心黑手辣的一员战将。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个披着大皮袄的秃头将军,叫里隆,也是帝国八骏之一,赫赫有名的屠夫将军,生性残虐嗜杀。这刻正一边奋力地撕扯着一大块羊肉,一边囫囵地往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道:“陛下也太小心了,就这么些垃圾,依我看,四十万大军就可全面他们,何需再增兵。” 草原上木材缺乏,各种木料用具并不多见,生性豪爽的草原汉子更喜欢直接用手抓肉,大碗喝酒,即便是外表斯文若书生的沁珠旺这样的人物,也都有这样手抓吃饭的习惯,因此也才会被大陆各国鄙夷为不开化的蛮夷。只可以,越是蛮夷越是拥有强大的战斗实力,文明挡不住野蛮侵略,在这个时代里,依然是勇武之士称霸天下的时刻。 “话不能这么说,如今大陆内乱频频,才给了我们机会,很多人目前依然不清楚,我们到底是准备见好就收呢,还是打算一口气打到底。*所以有一些人,如都市联盟等小国小城,依然保持着观望态度。可如果我国进一步发兵,攻打黎国,诸小城,甚至包括惊虹在内,只怕到时候所有国家就都不会打得那么热闹了。陛下和老丞相的意思,就是要在他们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将咱们的利益最大化。以尽可能小的损失,得到最多的资源,财富和土地。同时,尽量延长与大陆各强国作战的时间,先稳一稳我们的占领区,然后再进行第二阶段的进攻大计。”布尔干道。 一旁的幕僚松干也点头道:“布尔干将军说得是,我们的敌人,不是一个两个国家,而是整个大陆。要想拿下如此广袤的区域,就必须想办法将他们分而治之,然后以雷霆之力打击一方。百万大军人数虽不少,但是相对整个大陆而言,也不算多。今后我们还要派出更多的部队,更多的人民来占领,接管,控制这些城市。我看要不了多久,顺着战事进展下去,陛下还会更多的人来的。这二十万大军嘛,只是第一批而已。”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我可是听说,这次的援军,都是其他各族部落出兵组成的,我西蚩族本部几乎没有派兵参战。”里隆冷哼道。 草原民族部落众多,尽管西蚩族是草原第一大种族,并建立了西蚩大帝国,但是帝国统治下的各小族,却足有上百个之多。至于一些部落,更有上千之多。这一次西蚩帝国的出兵,差不多囊括了西蚩大帝国各大族的全部精英主力,但是一些小族小部落的士兵却未有参战。 这刻里隆这么一说,毡帐内的几名将军同时哼了一声:“还不是看我军大胜,送回去许多战利品,一个个就眼红着要参加了。” 这些小族小部落实力并不强,但胜在种群多,掺杂在一起,也能凑出数十万部队。这次来的二十万部队,全部都是这些小族组成,很明显是打着大族吃肉,小族喝汤的打算了。 对此,格龙特沙库而伦到是没说什么。他坐在沙帐的最中央,想了一会,先是好整以暇地喝了口酒,才放下酒碗道:“战争,总是需要炮灰的。我们已经把前面好吃的肉都吃掉了,正剩下几根骨头需要有人帮着啃。既然有人现在愿意跳出来帮我们去啃骨头,又何必拒绝和生气呢?观澜大陆的面积很大,帝国虽然部族众多,却也有足够的地方分。大家不要把眼光之集中在眼下的这一亩三分地上,而要放眼未来。既然二十万大军将至,我们也不必过多怨言。这不是枫叶城尚未拿下吗?就交给他们去打好了。周边诸国长期受我帝国威压,一个个早就穷得可怜,挤不出什么好油水来。让这二十万大军啃硬骨头,吃残羹冷饭,而我军则集合实力,打后面的软果子才叫更好。圣威尔是大陆中央之地,富裕之都,黄金之国,拿下那里,才叫真正的发财。大家留点力气,等到打圣威尔再使吧。” 此话一出,众将齐声大笑起来。 格龙特沙库而伦的眼中却闪现一丝警然,他的脑中蹦出一个人像,正是浅水清。 如果西蚩大帝国进攻圣威尔,那么和天风帝国,还有浅水清交手的时刻差不多也就要到了吧?对于这个在近几年内接连灭国称雄的大陆新战神,他心中也油然升起一丝豪情。 那一刻,他悠悠想道,就让我格龙特,来终结你的传奇吧。 第三十六章 治河 “呼。。。嘿。。。。”纤夫的号子在河面上呼喝不停,拉船的粗索在**的背脊上刻下一道道鲜红的印痕。与他们的辛苦相对应的,是河面大船上传出的“一,二,一,二。。。”的号子声。大批的水手在鼓点节奏下奋力地划桨,与纤夫一起共同努力,通过这段狭窄的河道。 一艘又一艘战船绵延成一条战线,组成一条水中巨龙,在恶浪河中散发出自己威武的气势。 恶浪河,麦加境内最凶名昭著的一条大河,它就象个脾气暴虐的大汉,永远都澎湃着凶猛的巨浪,肆意着血性的张狂。 恶浪河险恶的由来,主要是来自于横门峡。横门峡是麦加国内颇为著名的一道峡谷。当澜沧江以澎湃之势进入麦加之后,在横竹岭一带分出一道支流,这里就是恶浪河的源头地。从横竹岭分流而出后,恶浪河开始一路向东流进,在穿越横山,七里峡等地后进入横门峡,最后流入三角洲下游地区。在这段过程中,横门峡与其下游出现了一个分差极大的地质断层,高低悬殊奖金八百民,因而形成了横门峡大瀑布。而原本宽阔的水道,也一下子窄到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恶浪河水位暴涨,冲击力陡然增强,原本就水流湍急的恶浪河到了这里,骤然就变得咆哮不安起来。 恶浪河因此而变得凶猛肆虐,几乎每年的夏季,都要爆发一场巨大的水灾,一路流经之地,房倒屋塌,田园荒芜,可以说是整个麦加最为贫瘠最为苦难的地段。这其中,麦加中部是黑土区,也是粮食高产区,而西部则是沙土区,粮食产量有限。恶浪河经沙土区东流,属于典型的多泥沙河流,每年大约会带来五千万吨以上的河沙。因此这里的河床每年都在增高,水势也年年增大,水灾也一年大过一年。因此恶浪河一带,缺乏粮食种植,却在建筑上颇有独到之处。 恶浪河一带的建筑设施,大都采用河底泥沙铸就,一方面清河沙,一方面也是就地取材。他们采用特殊的烧制工艺,制造砖坯,建造厚实而高大的房屋,居屋选址大都在高坡地区,建筑高大雄伟而各富特色。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麦加的沉沙城。 站在赤龙号的甲板上,浅水清隐约已经见到了沉沙城那雄伟大气的城市轮廓。 自从决定了南下阻击麦加回援军后,浅水清带着他的部队就一路南行。他们沿途搜集船只,征调民众,搜刮战争资源,然后一路急赶。大军分成两路,一路以寞子欧率领的骑兵队为主,以清剿地面反抗力量为主要责任,一路则由浅水清亲自带领,走水路迂回前往。 由于塔兰的战死,北方独立领的进攻,麦加军已经无心作战,一路匆匆回赶。然而云风舞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就此轻易离去。他和云岚以四十万兵力苦苦挡住麦加六十万大军,打得辛苦无比,早憋了大半年的气。如今自己的女婿建功,麦加军形将不保,唯一的希望就在这支出击的主力军上,他若是不将这支队伍拖死,留住在天风帝国的土地上,他也愧对天下云家的名号了。 因此尽管浅水清距离恶浪河远比麦加军较远,但他终究还是能够快一步来到这里,并准备在此地布设防线,将麦加军永远留在这里。 尽管在人数上,浅水清的十多万人再加云风舞的部队,比麦加军还要少上一些,但在士气,指挥,地形地势等方面,他们却占了绝对优势。麦加军如今群龙无首,塔兰不顾一切赶回围剿浅水清的恶果终于显现,六十万大军仿佛游兵散勇,战斗力至少下降两成。在两路夹击的情况下,浅水清有绝对把握可以顺利消灭敌大部主力。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和他的部将们,心情终于能够获得难得的轻松。 “过了沉沙城,就是松风峡,听说松风峡地形险峻,风景极美,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好好欣赏一番了。” 说话的是孤远影。他自幼跟随父亲,勤修兵马的同时,也多读诗书,对于观澜各地的名景大多知晓。恶浪河虽以风高浪险著称,却也因此才拥有一些特殊的壮丽景区。松风峡便是其中之一。 “孤将军此言正是,松风峡乃是恶浪河的一处天险所在,左是依雪山,右为河照峰。恶浪河从两山之间流过,两岸是高峰夹峙,水面是狭窄曲折,更有暗礁密布,凶险无比。可也正因此,才有得天独厚,壮丽山河之一说。”说话的,是麦加降将高文。这个人其实祖上是天风人,早年做生意到了麦加,被麦加人俘获,做了苦役。不过高文的祖上到也算聪明人,善于揣摩他人心思,与当时苦役营的长官颇为交好,没过多久就做了那长官的贴身奴仆。在后来的一次苦役营叛变事件中,高文的祖上不顾自身安危,冒死救了自己的主子,终于获得了特赦。后来那苦役营的长官获得高升,高文先祖也跟着水涨船高,竟然就此发达起来,可以说是落于危难,起于战乱。浅水清打进麦加之后,高文凭借自己天风人后代的身份,立刻反投浅水清,遂获重用。 要说到打仗,他不行,可要说到大陆地理地势,各地情况之熟悉,他却均能一一道来,也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好用的幕僚。 这刻听到高文这么说,浅水清到也来了兴致:“我也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关于松风峡的形容,说是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朝发横门,暮到松风,其间八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高文立刻笑道:“八百里不以疾,是古人多有夸张,整条恶浪河也无如此长度,不过顺流直下,一路乘风破浪,却是速度快绝,就是骑兵也未必赶得上这般速度。只是一路暗礁每多,若真要横冲直撞,只怕纵是铁船也要撞散了架,却不可以书为证了。” 浅水清眉头一挑:“咦?高先生说起来也算是文人,怎么反而对文人之言多有轻蔑?” “文而无用,不如不文。只会吟几句好诗,拽几句词文,有个屁用。” 众将同时大喝:“说得好!” 这高文到是继承祖先,当真会说话得很,这几句话正合了武将们的心意,对高文也就越发看得顺眼一些。 浅水清点点头也不由颇为赞赏:“既然这样,那高先生不如用自己的看法来说一说这恶浪河,说一说这松门峡。” “松门峡没什么可说的,到是这恶浪河其实大有说头。” “哦?还请先生有以教之。” “其实一直以来,麦加国内都有一件大事,议而不决,悬之数十载。浅将军可知是何事?” 浅水清摇摇头:“我不擅长猜谜语,只是从高先生刚才的意思分析,应当是和恶浪河有关了。” 高文笑道:“就是治河。” 治河?众将都互相看了看,齐声问道:“恶浪河能治?” 高文正色道:“当然能治。” 孤远影疑惑道:“治河一事,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如此好事,为何要悬而不决?” 高文苦笑道:“还不是因为天风帝国虎视眈眈。一直以来,麦加虽有观澜粮仓之称,可是又有几人意识到,其实真正的观澜粮仓,并不是整个麦加,而是麦加中部。麦加中部的粮食产量极高,除了土质特别肥沃这一原因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水道纵横,分布合理。其贯穿整个中部的网状水渠和管道系统起着巨大作用。然而在恶浪河一带,为了抵御天风人,适当地保持恶浪河风高浪急的态势,就成为一种必要的手段。” “其实恶浪河水流虽急,但是却并不难治。只要发动人力,完全可以通过拓宽河道,增加支流,挖掘泥沙,修建水渠灌溉网道等一系列手段使得恶浪河变成静浪河。恶浪河两岸拥有大量的荒地,每年除了水灾就是旱灾,皆因治理不利之故。如果加以大力整顿,完全可以排通淤水,灌溉旷野的干地,化荒野为适合耕种、畜牧的良土,造福于百姓。我早年曾游历恶浪河一带,经我分析,若能治理成功,则恶浪河可以为两岸增加万顷良田。这一带地域广阔,仅此一地之产,便可供应百万人日常所需。” “此外恶浪河一带还拥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仅是我个人所知,就有不下于三处铁矿和一处银矿,若能合理开发,必能增富于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恶浪河的存在而不得不放弃。浅将军,虽然说北方独立领从咱们的饭碗里抢食吃,但是恶浪河一带,是天风边界,无论如何,这里的土地他们抢不走,而以这里的贫瘠状况,他们也不会有兴趣来拿。可要是浅将军拿下此地,并大兴土木加以建设,请将军相信我,不出三年时间,我便能将这里变成一片繁华富裕之地。将军也知道,这个世上的老百姓也是很现实的。只要你能给他们带来优裕的生活,他们就愿意跟随你。止水如是,惊虹如是,麦加将来同样如是。” 这番话听得众将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高文竟然还能有如此见识。 离楚立刻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等我们打败了麦加军后,就大力发展此地,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正如高先生所言,此地贫瘠,陛下也未必有什么兴趣。将军为国作战,居功至伟,再加上有出兵协议在,拿下此地,野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到时候大家伙就可以在此地发财了。” 来到恶浪河后,由于不久可能要和云风舞见面,这个人是典型的世代忠良,因此浅水清再不许他们直呼苍野望之名,他们也只能改口叫野王,称呼陛下是万万不愿的。 “想得到是简单。”这刻离楚一说,孤远影立刻耻笑。离楚正要发怒,孤远影已经问高文:“要治理河道,怕是要花不少钱吧?” 高文尴尬地笑笑:“自古以来,河道治理从来都是最烧钱的事情。只是投入大,回报也大。我可以这么说,三年之内,河道治理必能完成,而最多只需两年,所有当初的成本就都可以收回。其回报之大,孤将军大可好好算算。” 浅水清:“那到底需要多少钱?” “这个。。。。。。。”高文估摸了一下,这才悻悻道:“以白银计算,总数估计不会少于千万。” 众将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千万两白银,这高文还当真是开得出口。就算浅水清曾经富可敌国,他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来。早年抢掠得来的钱,大多都用在了惊虹重建上,这一年多来,他可以说是花银子在收买民心,财政上处于绝对赤字,全靠吃老本过日子。如今麦加将亡,要想治理恶浪河,又要花上一笔大钱,这笔数如何填补,当真是想都没法去想了。 浅水清终究还是只能苦笑道:“我没这么多钱,就算是陛下来拿,只怕也很难拿得出来。” 高文立刻道:“其实也不用一下子拿出来。恶浪河的治理,完全可以采用分段实行的方式。每治好一段,就灌溉出一片良田来。虽然说时间长了些,但是日久天长,恶浪河总有一日会变成丰沃肥地。” 浅水清点点头:“这也是个办法,虽然见效慢了些,却总比不做好。将来恶浪河这一段,注定是要属于我们的,早做绸缪也是必要。不过我觉得,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使恶浪河的治理早上一个台阶。” “哦?将军不知还有什么好主意?” “哦,也不算什么好主意。要说麦加是天下粮仓,那么圣威尔和都市联盟就可以说是天下金库。圣威尔这个地方,暂时是不用想了。就算能打下来,所得也要弥补军需,为士兵发饷。到是都市联盟,可以做个不错的商业伙伴。”说到这,浅水清诡秘地笑了一下:“我有个想法,就是我们自己不出钱治理恶浪河,而让都市联盟的人来参与。我们要做的,就是为整个恶浪河的治理工作制订一个大致使的规划,然后让那些商人按照我们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可这样一来,他们能有什么好处?那帮商人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啊。” “好处就是,恶浪河治理完成之后,他们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拥有这里的河运权,附近的良田将会按照他们的贡献免费交给他们使用,再由他们租赁出去,以收租的方式获得利益回报。高先生不是说,恶浪河是投入大回报也大的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吗?既然如此,就先预支今后几年的收入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将军此计甚妙!”高文的眼睛立刻亮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浅水清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解决恶浪河治理上的大难题,要知道麦加之所以对治理恶浪河一事屡次悬而不决,除了考虑到天风帝国的威胁外,也是受制于治理河道需要消耗的大量钱粮。一旦麦加倾国之力治理此地,此时天风人再打过来,他们就真没办法抵抗了。 但是浅水清的做法,却将所有的风险立刻转嫁到那些国外的商人身上,虽然说商人重利,必定要从这笔生意中捞取到足够的好处才肯走,但毕竟是可以提前开工,以最短时间内解决恶浪河的问题,可以养活两岸大量的百姓不说,还极大程度地增加了国力,且几无风险。 他本以为浅水清只是一员战将,没想到做生意竟也颇有一套,这刻心中的钦佩之情越发高涨,却不知这一次,浅水清完全是盗取了自己来世的经验,引为己用罢了。 孤远影却皱了下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帮商人必定会狮子大开口。毕竟未来的收益是多少,却是谁也说不准的。” 许瑞中也道:“此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国家与商人做生意,不是没有,但是从未有过如此之大的买卖。但凡是河道,只有国家出钱,没有商人掺杂其中的先例。最重要的是,目前将军的身份特殊,既是天风军人,又是惊虹军首领。虽然说将军与野王有协议,未来打下的麦加领土有一半属于将军,可以将军的情况和野王对将军的顾忌,将军要想大兴土木,只怕也会引致野王的不满和猜忌。” 何双详也道:“此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商人与政客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政局不稳。在他们的想法里,一旦。。。。。。。” 后面的话,何双详没有说下去,浅水清淡淡接口:“你怕他们会忧虑,一旦我倒台,则所有投入尽化乌有,对吧?” 何双详立刻恭敬道:“属下不敢。” “没有关系,国家大事,只有条缕分析,没有忌讳避嫌,我浅水清最不怕的就是乌鸦嘴。你的想法有道理,这些都是我们需要解决的。不过要想解决所有这些问题,其实只有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众将齐声问。 浅水清一字一顿地回答道:“绝对的领兵权!” 他回首看向身后众将,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铿锵语调郑重道:“无论是未来的战场,还是治理麦加的政坛,都需要兵权这最强有力的后盾做我们最大的支持!天风帝国,需要一位新的统帅,一个可以指挥所有兵团,如我义父般饿新统帅。否则,我没有信心可以战胜格龙特,又惶论将来?” “我不怕我的皇帝猜忌我,也不怕和我做生意的那些商人不信任我,只要我浅水清拥有足够的兵权,打败强大的敌人,那么就算是皇帝陛下,也只能让我三分,就算是心思再狡的商人,也只能信任我。天下权臣,非如此不得以自保。我浅水清没那个本事免俗,便只能随波逐流。我可以向天许诺,我浅水清无篡位野心,但我不会愚蠢到用这份许诺来保障自身安危。” “所以,我浅水清注定将功高震主。这主固然是震定了,这功,却要和在和格龙特见过真章后,才能下出论断。至于这恶浪河嘛,为天下黎民计,我治定了!” 第三十七章 图纸(上) 冲岛船厂。 忙碌工作的船厂工人,在辛苦地敲打船钉,装订船板,搬运各种造船用具。四周到处都有手持武器的士兵在巡逻警戒,一些举着皮鞭的监工则大声喝骂着,不许工人偷懒。 一艘三桅龙船的建造,前后大约需要三年时间,这其中水密舱,船舵,桅杆等一系列重要的船只配件,都由专门的厂房负责。虽然还没有形成完全的流水线工程,但是聪明的人们已经开始进行半流水化的建造过程。船坞里大大小小的厂房,每处都有专人负责,他们悉心研究设计图纸,然后对工人们发号施令,要求其按照各项标准完成任务。 一些回港返修的船只也在这里接受检查,巨大的排水口将海水排出后,通过一排排的木桩将大船悬于空中,然后大批的工人开始检修工作,撤换腐烂或损伤的船板,修补受风浪袭击后的桅杆,风帆等等。 小八尺就象一个无所事事的孩子,背负着双手到处游荡着,神情中充满好奇,天真,和无邪,眼神里去充满了狡黠,智慧与阴险。 眼前忽然一亮,他跑到一个工人的身旁,对那工人说:“大叔,这是什么东西?” 那工人立刻回答:“这位少爷,这是木钉。” “木钉?就是用来加固船板的吗?” “是的。” “那为什么不用铁钉?” “哦,那是因为铁钉长时间泡在海水中,极易生锈。因此我们用木钉替代。木钉楔入之后,遇水膨胀,可以与船板更好的固定在一起,比铁钉要牢固多了。只是一般的木材并不适合做铁钉,要用这种材质特别坚韧的铁木才适合,这种铁木非常坚硬,一般刀剑都很难砍断,所以打磨极为费时。” “哦,原来是这样。” 诡八尺点了点头,轻轻站了起来,手心中还拈着一棵小小木钉。 别看这东西不起眼,但正是无数这种不起眼的小东西,才造就了涯国庞大的海上军事力量。诡八尺很明白,很多时候一个国家的强盛与否,往往就取决与这一点小小的差异。 而现在,他借着游玩之机,已经逛遍了冲岛船厂的多处地方,一些止水人并不拥有的造船技术,就这样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很多东西他或许并不知道答案,但他只要把这些内容带回去,国内的专业人士自然会进行破解,并最终发展出拥有自己特色的水上工业。 “八尺,八尺!”远远的,一声呼唤,将诡八尺从身周的喧闹的环境中扯了出来。 一群警戒的士兵同时跪下,一道火红的身影已经冲了过来,正是津家大小姐津津。 一把拎住诡八尺的耳朵,津津怒道:“你这小东西,一不留神就到处乱跑,这船厂你玩也玩够了,该回去了吧?” 诡八尺被拎着耳朵愁眉苦脸道:“津津姐别啊,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看过没去玩过呢。” “有什么好玩的?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涯国重地,等闲人根本不得入内!要不是我揪着纪良国的胡子威胁他,不放我进去就把他胡子都烧了,他根本就不可能答应。不过这几天你也该看够了,我们走。” 诡八尺哀求道:“津津姐,你就让我在这里再玩几天嘛。这里真得很有意思啊。” 望着诡八尺哀求的眼神,津津无奈叹了口气,她挥挥上,让身边的士兵全都散开,然后用纤纤手指戳了诡八尺一下,这才轻声道:“小鬼头,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的?” 诡八尺心中一跳,津津却很无淑女风度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抱着双膝,就那样呆呆地看着远方的海面,缓缓说道:“其实不光是你,就连纪相也知道你为什么要进船厂。” 诡八尺一呆:“不会吧?” 津津冷哼了一声:“有什么不会?涯国除了船,还有什么是可以让浅水清动心的?战船的重要性,别的国家或许不在意,浅水清能不在意吗?他要是不在意,也就玩不出海上运兵这套把戏了。自从他打进麦加之后,无双和纪相就都很清楚一件事,涯国的战船秘密,能保住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了。” 天下本就没什么秘密能够永远保持,区别只在于能保住多长时间,也在于想要窃取这份秘密的人,又有多大的决心。 在以前,涯国战船的秘密之所以能一直保持下来,那是因为大陆各国并不看重海战,可是浅水清海上大运兵策略之后,人们开始意识到,拥有一条完整的海运线,对国家战略局势有多大的帮助,在这种情况下,拥有强大海军的迫切性也就开始浮上水面。 可以说,浅水清的做法,是在无意中给涯国人带来了许多的麻烦。 “既然这样,为什么纪相还要允许你带我来船厂?”诡八尺有些想不明白。 “因为你得不到你想要得到的。”津津淡淡道。 “津津姐的意思,是涯国战船的秘密,并不在船厂里,对吗?” 津津满意地点头,对这小家伙的反应敏捷颇为欣赏。其实早在诡八尺来到之前,她就从无双的口中知道了许多关于这个小东西的故事,知道了在惊虹浅水清纵横之战中,如果没有这个小家伙屡立奇功的话,也许浅水清的命运都将从此改写,知道这个小家伙聪明有谋,敢作敢为,且大胆异常。 她尤其欣赏的,就是诡八尺刺杀失败后,对自己戳下的那一刀--难怪浅水清要收他做徒弟,这样的男孩,只怕天下名将都会愿意抢着要来做徒弟的。 因此她才会对诡八尺要求参观船厂的提议一口答应,而纪良国竟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这刻她柔声道:“不全是这样。要想造出象三桅龙帆那样的大船,就势必需要整艘船的设计图纸。这些图纸多达上百份,全部锁在海天宫中。船厂的工程大师,知道的永远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除了一个人,没人可以知道全部内容。” “谁?” “涯国第一造船大师,水云子。” 纤手一指船厂中央塔楼,津津道:“水云子就在那里,那里是船厂的重中之重,就是我都无法进去。浅水清如果真想得到涯国造船机密,只有三个办法。一:从海天宫中透出设计图纸。二,劫走水云子。三:将整个船厂所有分部工程师全部抓走,或者将所有施工过程全部记下。” 说到这,津津笑看诡八尺:“这些天我带你去了船厂很多地方,我知道你记住了很多东西,但是你别忘了,一艘龙船的建造,至少需要两年时间,你又怎么可能在几天内,就把所有施工过程记录下来?那是至少需要一百个内应,花费两年以上的时间,重新绘图才能完成的工作,这还不提能不能送得出去。这就是为什么纪相允许你进入的原因。你能看到多少,就带走多少,涯国不会和你计较,可你要想得到太多,涯国人会翻脸。如今涯国和天风帝国是一衣傍水的关系,涯国人高抬贵手,不希望天风帝国过为己甚。你是个聪明孩子,带着你已经探得的秘密,早早离开船厂,回复你姬姐姐吧,否则。。。。。。我怕会影响涯国出兵的大计。” 诡八尺的小嘴微微噘起,显然还是很不服气。这是他第一次出手无功,被人轻而易举地察觉动向,心中感觉甚不是滋味。 还是津津大笑着道:“好了,别再不开心了。走,姐姐带你喝酒去。” “没兴趣。”诡八尺躺在地上,用双手抱起头颅。 “哼,小笨蛋,姐姐是送你宝贝呢。” “什么宝贝?”诡八尺翻着白眼问:“三桅龙船的设计图?” 头上吃了津津重重一个板栗,津津笑骂道:“你这小心眼就钻在图纸里了,姐姐送你一支队伍,你不是小鹰营的营主吗?正好姐姐这里还有三千壮男无处发配呢。” 诡八尺一下子坐了起来:“姐姐要送我三千士兵?” 津津哈哈大笑:“不能算是姐姐送你,只能说是帮你挖你师傅的墙角。喂,小子,知不知道你师傅手下,曾经最强悍的一支部队是哪支?” “当然是铁血镇了!” “错,是熊族武士!” 。。。。。。。。。。。。。。。。。。。。。。。。。。。。。。。。。。。。。 诡八尺做梦也没有想到,津津竟然会带他去找熊族武士。 夜色的篝火熊熊燃烧,即使是在偏僻的海岛上,熊族武士们也依然虔诚地对着上苍祭拜。无数双大脚在地面践踏出轰隆隆的震动,一个个魁梧雄壮的汉子就象一头头人形暴熊,呼喝出勇士的声威。 当津津带着诡八尺来到熊族武士的聚居地时,就象一只纤巧的梅花鹿来到草原之王的领地,令人惊讶的是,所有的人形暴熊在看见津津之后,竟然都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通道,直通向熊族族长穆沙尔的面前。 “欢迎你,熊族尊贵的客人!”穆沙尔张开双膀欢呼道:“我的孩子们,把酒端上来!” “吼!”一大群熊族儿郎虎啸着抱起一个个大酒瓮走上前来。 津津也不客气,随手接过酒坛,抱起来就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然后一抹红唇高叫道:“来,大狗熊,给你介绍个小子。” 穆沙尔一对熊眼在诡八尺的身上滴溜溜地直转,抓起他的手臂捏了几下,嘟囔了一句:“他太瘦了。” 诡八尺汗颜,凭心而论,他的确不算胖,虽然已经十五岁,但看上去还只有十二岁的样子。这也是很多人总把他看小一截的缘故。起初他还为此愤愤不平,却是浅水清教导他:“你的敌人越看不起你,在你身上吃的亏就越重。”才让他心里缓和下来。 没想到今天遇到穆沙尔,竟仿佛他的盘中餐一般,得出这样的评价。 这刻津津冷哼道:“臭狗熊,他可是浅水清的徒弟。我带他过来,就是想让你们认识一下。如果可以,你们就干脆加入他的小鹰营得了。” “吼!你说什么?”穆沙尔大吼起来:“让我们跟一个小子混?这不可能!就算他是浅水清的徒弟也不行!” 津津高傲地把头一撇:“你吼什么!别以为有把子力气就了不起,要不是看在无双的面子上,我一个人就把你们全修理了。” 此话一出,一向狂傲的穆沙尔竟然出奇地没有反驳,反而把头低了下去,小声嘟囔起来:“不就赢了俺一次嘛,凶什么凶。” 他这话要是放到外面去,当着是要叫所有人惊掉大牙。要知道熊族武士在涯国,如今已经是出了名的强横和不讲理。 自打帮无双登基之后,熊族武士就一直滞留在此地。 原本按照浅水清的计划,是要在九龙滩登陆之后,由熊族武士带着涯国提供的大量物资与浅水清汇合,共同参与对麦加的战事。可是一场龙卷风改变了这一切,使得九龙滩如今依然在麦加人的手中,熊族武士也被迫继续停留此地,等待浅水清的调遣。 这段时间里,滞留涯国的熊族武士无事可做,可算是给涯国人带来了大麻烦。 这批野蛮人天天要吃肉,喝醉了酒还要闹事,时不时还要与人大打出手。这帮熊族汉子一个个力大无比,随手一抓一掷,都能要掉人半条命,真要发起疯来,拆掉几片街区也是极正常的事。有战争的日子里,熊族武士是一支绝对强劲的力量,三千人顶得上三万人,可没战争的日子里,他们就是一群祸害,走到哪里,哪里就倒霉。 尤其是这帮熊族武士,只听浅水清的命令,也只对他一人膺服无比,就算是无双的说话,他们都爱理不理。 这也难怪,熊族武士都是近身作战的强者,最不喜欢的就是如无双般远程打击的射手,哪怕他箭术再好也没用。用他们的话来说“一个喜欢放冷箭的,怎么有资格做我们的头领?” 他们肯听浅水清的话,未必是因为浅水清能带他们打胜仗,也未必是因为浅水清给他们的好处足够多,到有一大半的原因是浅水清是千人斩的传人,作战时秉承的是千人斩中那一往无前,誓死如归,气吞万里,纵横山河的嚣张作战风格。正因为这种风格,才让他们更加认可浅水清。 在这种情况下,涯国人一帮“水耗子”“冷箭王”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彻底服从。 因此,在无双借助于熊族战力打进海天宫后,曾一度为熊族武士带来的秩序麻烦头疼无比,但是谁没想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有一个人,能让熊族武士乖乖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 这个人就是津津。 自津津护送无双来到涯国,并帮助无双登基之后,她收到她父亲的一封信,要她滞留此地,暂勿回归,并要求与无双搞好关系,那个时候她就很清楚自己多半是要永远留于此地的了。 她虽生性要强,如男儿般豪放不羁,但终究是女人,不能不听父亲的命令。父亲要她嫁给无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她虽有不甘,却只能接受。到不是她不喜欢无双,事实上这段时间的接触里,她渐渐了解了这个人,也明白了他当初为什么要抢自己的马,知道了他所经历的一切,他和浅水清之间的事,甚至包括了对夜莺的感情。打内心深处,她还是有点喜欢无双的,如果他不是一国之君,或许就真得愿意嫁给他也说不定。可是真要做了一国之妃,从此之后她就得规行矩步,再不能舞刀弄剑,不能大声喊叫,也不可以随意乱闯,这实在是太令她难受了,也因此心中矛盾非常。 这种矛盾心情令津津极为不爽,趁着自己还没出嫁之即,便四处在涯国游玩,想多享受一番自由人的乐趣。 在一次无意中,津津跑到熊族武士的营地里找穆沙尔陪酒。结果穆沙尔一时酒醉,说了几句侮辱女人的话,说在他们熊族,所有女人的工作只有一件事,就是生孩子。象这样抛头露面,出外作战的,都不能算女人。这话一下惹怒了津津,当场提出来要和穆沙尔比武。 真要论实力,其实津津远不能是穆沙尔的对手,但是沙场征战与平时比武大有不同,津津和穆沙尔并无死仇,熊族武士的打法又是粗犷豪勇路数,根本不适合比武,因此打起来就缚手缚脚。再加上穆沙尔当时喝得也多了,又过于小看这女人,诸般因素下,竟被津津连摔几个跟斗,将整张脸都摔肿了。 熊族武士的性情素来率真,竟因此对津津佩服无比,尤其对其出手时的悍勇作风极为欣赏,认定是女中豪杰,因此将其待为上宾,是除浅水清,夜莺,拓拔开山之外,第四个以个人能力获得熊族武士赞赏的人。 津津与熊族武士之间的交情,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建立的。 否则若是换个人敲着穆沙尔的脑袋喊大狗熊,臭狗熊,只怕早被他撕成碎片了。而如姬若紫这样的女人,即便是再聪明百倍,也很难得到熊族武士的欣赏。 这刻见到津津如此教训穆沙尔,诡八尺想起了他师傅曾经对熊族的评价,立刻明白了几分。他小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笑咪咪地走到穆沙尔的身边道:“早就听师傅说,熊族武士,天下第一,今天能见到穆将军,果然是神威非凡。刚才津津姐是跟您老人家开玩笑的,小子无德无能,怎敢当指挥熊族的大任。也只有我师傅,大概算是勉强有这个资格吧。” 永远无敌的马屁神功,听得穆沙尔老怀大慰,一把搂住诡八尺大笑道:“小家伙会说话,怪不得浅水清那小子肯收你做徒弟。能喝酒吗?” “男儿汉哪有不能喝酒的!”诡八尺一挺胸膛,硬充好男儿。 “哈哈哈哈,说得好。”穆沙尔开心大叫:“你师傅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喝酒这一点不好。长得跟个白面书生一样,要不是看他打仗的确有股子男人味,鬼才跟他呢。你也是,太瘦了,要多吃肉!多吃肉才能结实,才能有力气。没力气怎么打仗!” “是,要多吃肉!”诡八尺回叫,偷偷看了一眼津津,向她俏皮地眨眨眼。 津津无奈地叹息道:“好了,你就在这里让这帮大狗熊陪你玩,喝酒吃肉吧,本姑娘要回去了,要不让纪良国那老东西看见又得大呼小叫了。唉。” 说着,扭头扬长而去。那一声叹息,却是道尽了心中无奈。 望着津津的背影,诡八尺突然道:“穆叔叔,我听说熊族武士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样的恶战都敢打,什么样的强大敌人都无所畏惧,是这样吗?” “当然如此。怎么,你对此还有怀疑?” 诡八尺诡秘笑道:“那象冲进海天宫,抢走龙船图纸,这种事你们敢不敢做?” 第三十八章 图纸(中) 夜色下的海天宫,充满了静寂与神秘,海水的哗哗声是这片夜幕下最迷人的音乐,听风起浪滔,总能带给人无限神往。 无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宫里,于***下看着各地报上来的奏章。尽管已是一国之君,他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终于要出兵了,要不了多久,涯国将要大君进入麦加,将浅水清留下的那一摊子尽情收拾,想必又会死去很多人吧?内心深处,那个曾经的热血少年并未真正死去,只是压抑在心中,不敢有仁慈的念想。然而纵有再多不情,不愿,面对涯国热点书库难逢的崛起时机,他终究不能就此错过,何况还那生死未知的人,在等待着他的来到。 该死的浅水清,明明走的时候让你好生照顾夜莺,你却把她弄得生死不知,等我再见到你,定要好好教训你。崖无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想。 “报陛下。” “什么事?” “熊族武士又在闹事了。” 无双的眉头一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就快回天风了,能忍就尽量忍一些吧。” “回陛下,是那些熊族武士想进宫,他们说今天是他们祭拜天神的大日子,每年都要在此时大祭。与往常的祭祀不同的是,这一次要借用海天宫的祭台。” “荒唐,海天宫祭台是用来祭拜涯门先祖的,怎么能让他们用?” “陛下,小的也是这么回答的,可是穆沙尔将军就是不同意,声称不让他们进宫,他们就自己进去。他们现在就在镇海门呢。” “他敢!”无双一拍书案站了起来。 “传令,各门将领与守宫卫士全部去镇海门,暂时先不要和他们动手,朕要亲自和穆沙尔说理。” “是!” 。。。。。。。。。。。。。。。。。。。。。。。。。。。。。。。。。。。。。。。 草丛里,诡八尺一个人静静地守侯着。 他看到各地的守卫力量此刻已纷纷出动,前往镇海门,就知道调虎离山的计策成功了。 嘴角边抿出一丝轻蔑的笑,借着夜色的昏暗,小家伙蹑手蹑脚地向着海天宫深处摸去。 一直以来,诡八尺都很相信一句话,就是浅水清教导过他的:“一名优秀的战士,不在于他有怎样出色的武艺,而在于他是否能坚决无误地执行上级将官发布下的每一条命令,那么那些命令的难度再大,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直到完成为止。” 尽管姬若紫不是他的将官,但是对于以成为一名优秀的领兵大将为自己的终极目标的诡八尺来说,无法完成姬若紫的使命,就是失败。而失败,正是每一个军人都无法接受的。 所以尽管津津告诉了他取得涯国造船机密的难度,他却还是执意地想要完成此任务。在津津把熊族武士介绍给诡八尺的那一刻,他脑子想到的,就是能否利用这帮野蛮大汉作为自己完成任务的阶梯。 要说真得让他们去冲海天宫,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他们敢做,诡八尺也不敢。否则就算拿到了图纸,若逼得无双大怒,拒绝派兵参战,只怕也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可要是借这帮熊族武士的力量作为吸引,为自己引开海天宫守卫的注意力,方便自己混进宫中,偷取机密,却是完全可行的。 小家伙素来胆大包天,想到就做,穆沙尔又是向来惟浅水清之命是从,自然也不怕露底给他。得知是浅水清需要图纸后,穆沙尔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帮诡八尺一把,因此这一大一小竟然就悄悄订下了这个偷取王宫设计图纸的计划。 这小东西在丛林中呆了这许多日子,最擅长的就是潜踪匿迹,再加上还受过无双真传,也学过一些他潜伏的本领,再加上熊族武士的配合,竟然也轻易瞒过侍卫,偷进王宫。他习人之艺,反施其身,这是典型的欺师灭祖行为,偏偏他的师傅是天性叛逆的浅水清,最不爱教自己徒弟循规蹈矩。所以对于偷无双的东西,这小东西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而大感刺激。 至于以那帮熊族武士为饵,更是大出无双意料之外。这帮熊族武士最不擅长的就是弄虚作假,偶而玩一次花样,真正是连死人都能骗活过来。所谓从不撒谎的人撒起谎来最要命,大概就在于此了。因此熊族武士这一闹,换了是浅水清都会上当。此刻穆沙尔正与镇海门统领卫希庆对峙,无双也正急急赶去,大批的宫廷卫队被轻松调离,海天宫后防空虚,诡八尺顺着自己早就记好的路线向着海天宫后方就摸了过去。 穿过留香水榭,再转过四海阁,就到天一楼。 天一楼便是海天宫中储藏各类涯国文献,资料也包括了海船设计图纸的重地。 这里有三十六名侍卫负责看守,即便是调离走了部分侍卫,但是天一楼的守卫力量却丝毫不见削弱,可见此地的重要程度。 对诡八尺来说,能够走到这里,已经是及不容易的一件事,再想进入天一楼中,可就难得多了。 “还真是守卫森严呢。”诡八尺轻声低语了一句:“还好小爷有准备。” 说着,单手入怀,缓缓掏出一颗黑色铁丸。 为了能够盗到龙船图纸,诡八尺可不是仅靠熊族武士帮他吸引侍卫就算结束的,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准备工作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天一楼上,异变横生。 。。。。。。。。。。。。。。。。。。。。。。。。。。。。。。。。。。。。。。。。。。。。 轰! 一声炸响,天一楼的三层小阁竟突然炸出一块大洞,一道黑色人影从天际掠过,直入楼中。 “不好,有敌人闯入天一楼了!”一名侍卫失声大叫,与此同时,警报时顷刻间彻天响起。 “该死!”诡八尺气的大骂,没想到这个时候竟还会有别人在他前面强闯天一楼。 右手一翻,小铁丸重入囊中,诡八尺已经开始寻找撤退的路,警报一响,各地侍卫必然蜂拥而至,现在不走,以后都别想走了。 天一楼上兵戈之声大作,显然是闯楼的人已经和侍卫交上了手。听声音如此快,显然不可能是楼外的侍卫,说明楼内也暗藏高手,保护图纸。诡八尺有些庆幸,要不是有人抢先一步进去,自己就算混进楼中,只怕也要吃个大亏。 只是金铁之声仅仅响起了几下便告消失,被闯入者轰开的楼洞里,一名侍卫哀号着从那里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落在诡八尺的身前。 这侍卫能藏身楼内,很显然是涯国有数的高手,没想到只几下就被闯楼人扔了出来,那闯楼人武功之高,实在是骇人听闻。只是侍卫落地时尚未断气,看到诡八尺在他面前,惊得要吐声高喊,诡八尺心中一急,一脚踩了上去,正中那侍卫的咽喉。 这一脚踩得又狠又重,那侍卫本就被闯入者打成重伤,又从高处坠落,再被诡八尺狠命一叫,直接踩断气管,当场送命。 “别怪我啊,都是你自己运气不好,谁叫你正好掉我面前呢。要是让无双哥哥知道我来偷他的东西,非被他打烂屁股不可。”诡八尺一边推卸责任,一边扭头就跑。 身后的打斗之声大作,不时地发出死者的惨呼声,鲜血在黑夜中激荡出一幕幕暗红,闯入者在天一楼中竟是大开杀戒。听声音,竟是没有人能是他一合之敌。 “所有侍卫听令,立刻包围天一楼,任何人不得出入,弓箭手上墙,刀盾手靠前,长枪手在后。” “点亮火把!” “调派援兵围住海天宫。” “发布命令,所有水师立刻出动,围住崇洋岛!” 发号施令的,正是无双。警报一起,无双立知不妙。天一楼内藏有的涯国机密太多,一旦被敌人得去,后果不堪设想。他不知道熊族武士的闹事是不是和敌人闯楼有关,但是此时此刻实在无暇和熊族武士计较,第一时间发布命令,先围天一楼,再围海天宫,最后再把整个崇洋岛封锁,三道防线,步步设卡,务必不让敌人逃出生天。 只是他这么一布置,可苦了诡八尺。 此时大批的侍卫已经开始包围天一楼,外层防线也开始运作,信号响箭一支接一支射向天空,显然要不了多久,封岛工作也将完成。看得诡八尺连连叫苦,今天可当真倒霉透顶,原本计划周密的盗图计划,怎么就这么不巧的碰上同好了呢。 此时天一楼的打斗已经停止,三十六名护楼侍卫,再加楼内四名内庭高手,只是片刻间竟被那神秘的闯楼者斩杀大半,余者尽皆重伤。 那道黑色的身影再度在空中出现,仿佛苍鹰盘旋般,在空中打了个转,轻松落于地面,然后向着宫外急冲。 一批离天一楼较近的宫中侍卫刚好赶到,那闯楼人于急速狂奔中双爪突伸,竟然硬生生地冲进侍卫群中大肆杀伐。他在天一楼内和人打斗时,诡八尺在外面看不清楚,这刻才发现这闯楼者身手竟高得惊人。这个人身材瘦高,双手如老树般盘根错节,但五指有力,只一挥一闪,就抓住一名侍卫的头颅,竟硬生生地捏碎了他侍卫的脑壳。左手一拳捣出,又将一名侍卫的胸膛击得粉碎,倒飞而出。对于侍卫们送过来的刀剑,他躲都不躲,竟依仗着快速诡异的身法,硬欺进对手怀中,身形在一众刀光剑影中迅速旋转,仿佛一道黑色芒电,激荡起身周一片急风。 利爪在风旋中急速伸缩,每一下闪伸都要走一条敌人的性命。 那一小队十名侍卫,能够守卫国主王宫,自然都是涯国千挑万选出来的高手,却只是片刻间就被那人杀得干干净净,这份身手,诡八尺以前从未见过,此刻更看得目瞪口呆。 那神秘人在杀光赶来的侍卫后,身形电闪,向着一处小径狂奔而去,诡八尺脑筋急转了一下,也跟着跑去。 他武功虽不行,脑筋却转得急快。 他知道自己来偷图纸的事,无论如何是不能让无双知道的,这刻看这人武功如此凶狠高强,就连自己师傅比起来也大有不如,到不如跟着他跑,或许还有机会逃出去。 那闯楼的人速度快捷无比,仿佛惊雷急电,而且似乎对这海天宫极为熟悉,连哪里有守卫,各地防卫力量也都极为清楚。所去之处,不是守卫力量极为薄弱,就是守卫根本还没来得及赶回。他一路虎冲犬奔,竟在海天宫全面封锁之前就先一步冲出了海天宫,仰天长笑一声,显然是得意之极。 诡八尺速度没对方快,但是他潜踪匿迹,追查线索的能力却先后得无双离楚真传,再加上不用与人交手,总能及时跟上,竟硬是吊住了那神秘强者,一直跟出了海天宫。只是一路上,远远看着那人大肆杀戮,所显现的武艺之强,实在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在此之前,诡八尺从未想过竟有人能凭自己个人之力强闯王宫。 难怪那人敢肆无忌惮地直冲天一楼,有这份实力在,的确有着嚣傲天下的本钱。只是任诡八尺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如此高手不可能默默无名,可方今大陆上到底是谁能有这般身手呢? 眼看着那人冲出海天宫,转眼间便无踪迹,诡八尺心中大急。他虽然想偷图纸,但是和无双的感情依然不错。若是那图纸到了自己手上,他可以保证浅水清绝不会用新造战船去对付无双,可万一那人也是来偷图纸的,到了涯国敌人的手中,只怕后果就严重了。 刚刚还在想办法怎么偷图纸的诡八尺,这刻满心想的,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图纸落于敌人之手。 “咦?怎么一下子就没人了呢?”诡八尺急得跺脚。 背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找老夫吗?” 诡八尺骇然回头,只见自己刚才追踪的那人,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了自己身后,一双鹰目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第三十八章 图纸(下) 被追踪的人竟仿佛鬼魅般出现在诡八尺的身后,诡八尺立知不好。 这个人夜闯海天宫,视涯国王宫如无物,且心狠手辣,歹毒异常,这刻发现自己追踪他,必定会杀自己。他二话不说,随手从囊中掏出那刚才想用而没来得及用的铁丸就丢向那蒙面强者。 那人一呆,本能地出手去拨那铁丸,没想到铁丸刚一入手便即炸开,一瞬间炸现千百只细针刺向自己。这人反应也当真快捷,左手大袖挥舞,挡住自己的脸,右手同时前伸,向虚空中就那么一抓,只见周遭整片空气的温度都同时降了下来。 如今正是深冬,本就是天寒地冻的时刻,海岛的夜间格外寒冷,再加上此人这么一运气,气温再降,当真是连空气都要凝固成冰了。 那千百支飞舞的细针竟被就此一抓,尽皆凝滞空中,下一刻便仿佛磁铁般被尽数抓于手中,用力一揉,竟揉成了一团废铁,看得诡八尺大骇,扭头就跑。 “哼,小兔崽子,往哪里跑!” 被诡八尺突如起来的打击也吓了一跳的蒙面人老者,心中火气狂涌。他一生素来自负,自问天下论单打独斗,就是号称千人斩的烈狂焰也不是他对手,更从未有人能暗算他,所到之处,人们无不对其膜拜景仰,没想到今天夜闯海天宫,竟差点被个小毛孩给暗算了。 尽管诡八尺也是蒙着面,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这小家伙年纪不大,绝不超过十五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也会在今夜偷入此地。 他正是因为好奇这一点,知道对方不是涯国的人,所以才没有立下杀手,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到是极快,反过来就给他一招狠的。 这刻诡八尺扭头就跑,老者只冷笑一声,一个急跃便纵到诡八尺身前,单手一伸,就将诡八尺拎了起来。没想到诡八尺人在空中,竟随手从怀里掏出一管铁筒,对着那老者的脸板开机关,又是一大蓬牛毛细针射了过去。这一下射得又急又狠,那老者反应不急,怪叫一声随手将诡八尺扔向空中,自己则扑摔于地,险险躲过那一大蓬细针,躲得狼狈无比。 这下,老者越发怒气冲天,他面对海天宫众多侍卫的追堵,都是不闪不避直接强冲而出,没想到这刻碰上这个小东西,竟被他逼到使出懒驴打滚的招数来,沾了一身的灰尘。 诡八尺人刚落地,摔得七荤八素,却咬着牙站了起来,扭头再跑。那老者正要再追,没想到落脚处突然一痛,大吃一惊,再看脚下,不知何时,几支蓝油油的细针在地上闪耀出光芒。 那些针竟然有毒。 诡八尺眼见他终于踩中毒针,大笑着拍手道:“哈哈,这下看你还不死。” 他早先看过老者杀人,知道此人反应速度极快,内功又深厚,那些针八成是射不到他的。所以刚才出手后,撒退就跑,其实为的不是逃,而是借着逃跑在地上洒些毒针,等待他老者自投罗网。我射不到你,就等你踩上来,用兵法语言来说,就叫待敌自毙。那老者没想到诡八尺反应这么快,果然上当,自己踩上了毒针。 然后诡八尺也没想到,那老者竟毫不在意地冷哼道:“老夫要是有那么容易死,早就死了。” 下一刻,老人头顶白气直冒,只片刻间,毒素就已经被他驱除干净。 “下次用毒,记得用狠一点的,这种毒也想毒倒老夫,当真笑话。到是你小子,这种时候还能布置这种陷阱,不错,不错。” 诡八尺看得亡魂大冒,再度撒退就跑,这一次,他是真吓得逃跑了。 说起来,他带的这些东西,毒性的确不厉害,主要是诡八尺压根也没想害人。他只想偷到图纸就可,对那些侍卫还是能放过就放过的。可是没想到这些东西没用在侍卫们的身上,却用在了那老人的身上。那闯宫的老人内力深厚,这一点毒实在难不倒他,悔得诡八尺暗中直骂:什么与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看是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早知道就喂剧毒了,管他海天宫侍卫的死活,只要不射到无双哥哥身上就好。现在可好了,这毒毒不倒那老家伙,麻烦大了。 的确是麻烦大了。 那老者身影如电,左手急抓诡八尺,再度将他拎起,不过是背朝自己。诡八尺头也不回,一个肘击狠狠撞向背后老者,那老者冷哼一声,右手伸出一支中指,轻轻在诡八尺的胳膊上弹了一下,诡八尺只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只是这小子生性倔强,既不讨饶,甚至哼都不哼一声,又是一记倒勾腿踢向那老者。 老者咦了一声,口气中充满惊讶,显然也诧异这小家伙韧性顽强,明明和自己的实力天差地远,竟依然不轻言放弃,不停反击,且应变极快。 这一声惊讶充满了欣赏,下手就又轻了几分,中指再弹两次,小家伙的两条腿也告麻痹。 没想到诡八尺犹不放弃,竟硬挺着后脑勺撞向那老者的鼻子,老者眼中的欣赏赞叹之意愈盛,彻底打消了杀这小家伙的念头,随手在他颈部捏了一下,直接将他捏昏过去,也省得他一再不老实。 此时海天宫那边的追兵因为他们这一耽搁,到又追上来得近了些,那老者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把诡八尺望自己肩上一抗,向着海边急奔而去。 一艘小型快船此时就靠在一处不起眼的海滩边,几名身着黑衣的汉子正焦急地守侯,见到老人过来,同时松了口气,并向其下跪。 那老者大手一挥,沉声道:“图纸已到手,崖无双传令封岛,即刻开船,不得有误!” 船上的黑衣人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立刻启动小船,对于那老者抗着的诡八尺,却是谁都不敢多问一句,可见这老人平日威严。 。。。。。。。。。。。。。。。。。。。。。。。。。。。。。。。。 小船在海中奔行的速度极快,船上的水手显然也都是高手,四名黑衣人齐力划桨,便如一道飞鱼般在水面掠过。 岛上传来宫中侍卫的呼喝声:“贼人上船跑了!” 数支响箭齐射空中,显然是在命令附近战船立刻截击。 同时数十支劲箭在空中发出尖利的呼啸,射向那小船。 那老者冷哼一声,右手一翻,一把奇特的金色长刀赫然在手。内力催逼下,那长刀迎向空中劲箭,竟划出一道道金色波浪。射箭的都是海天宫中有数的箭术好手,射来的箭也是又急又狠,但这老者功夫强得吓人,强得离谱,翻手之间竟就将射来的弓箭尽数劈落。只是有一支箭被劈成两半后,箭头余势不尖,兀自呼啸着射向那老者的咽喉。老者惊讶地咦了一声,左手突伸,在那箭头扎进自己的喉咙前一把抓住,露出的锋利箭芒竟还颤动了几下才停住前进的力道。 “好箭法,好力道,应该就是涯国国主崖无双才能射出这样的一箭了。”那老者赞叹欣赏道。 远远地,无双放下手中的弓,心中却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徒手接住他射的箭,在这之前,当真是想都未想过,竟有人还能有如此功力。 “立刻派出四艘逐浪舰,两艘铁甲舰,还有一艘龙船进行堵截,无论如何,都不能船上的人跑了。”无双铁青着脸大声下令。 天一楼失窃,事关重大,龙船图纸是涯国立国之基,无论如何不容有失。 逐浪舰是涯国过内速度最快的舰船,装载量是格日桑急风快船的两倍,速度仅比急风快船略慢一些。那老者虽然武功高强,但仅凭这小船就想穿越大海,无疑是痴人说梦。所以他一定在附近还有接应他的大船。只要他们的大船速度没自己的快,那么那盗图人功力再高,也终不能敌得过数千精锐水师。 自从跟随过浅水清后,无双也渐渐学会了浅水清那纵然山崩于前亦不变色的镇定能力,及清晰的头脑和敏捷的思考。他在这刻所做出的应对,可以说是极为准确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敌人准备之充足,实力之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小船急行了十余里后,终于遇到了早已等候接应的大船。眼看着小船回归,船上的人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那老者提着诡八尺,连绳梯都不用,便轻轻跃上了大船,将诡八尺往地上一掷,冷冷道:“好好看着这个小子,滑头得很。” “遵大国师命!”船上众人同时恭敬道。 一名锦袍年轻人走了上前,对那老者道:“大国师亲自出手,定是荣成归来。小子先恭喜国师大人。” 那老人哼道:“只能说是运气好罢了。若不是崖无双突然调离大量海天宫侍卫,我没把握能无声无息靠近天一楼。若真要强闯,只怕进去容易出来难。唉,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老夫实在是不擅长,要不是这图纸对我太过重要,你真以为老夫愿意走这一趟?” 那锦袍年轻人脸一红,心中恼怒,却什么都不敢说。 众人上船后,大船立刻启动,向着东方航行。 回到自己船舱,那老者将蒙面巾揭开,却是一副清癯仙长的模样。仅看外表,实在想不出这个人武艺之强,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是他刚才强闯海天宫,虽然一路杀得轻松,耗费力气终究太多,所以这刻急急回来,需要好好休息调养一番。 可惜刚休息了一小会,舱外就有人来报:“禀大国师,涯国的逐浪舰追上来了。” 那老者双目微睁,冷冷道:“那就灭掉他们。” 。。。。。。。。。。。。。。。。。。。。。。。。。。。。。。。。。 恶浪河畔,大批的浮尸飘荡在水面上,偶而还会有一些没死的士兵发出求救的哀呼,迎来的却是一阵箭雨。 这是麦加军第六批试图抢渡恶浪河的先锋部队,他们遭遇了浅水清率部给予的惨重打击。 战略大局的失利,使得多达六十万的部队被困在了恶浪河一带,等待他们的,是敌五十万大军的尾追堵截。雪风,鹰扬,止水,三大军团四十万人一路对着撤退的麦加军穷追猛打,浅水清独坐钓台,等鱼上勾,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麦加军注定将亡,区别仅在于他们何时会亡,又能在灭亡前给敌人带来多少损失。 如果可以,浅水清希望能收复他们。这毕竟是一支庞大的战斗队伍,在未来对抗西蚩人的战争中,也许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不过也正因为它太过庞大,也就愈发的难以驾驭。 “浅将军,麦加军已放弃渡河,开始全面驻守,看来是打算凭借恶浪河天险背水一战了。”孤远影向浅水清汇报道。 “他们是豁出去了,目前他们的后勤线被断,后退无路,前进无门,只能死战。既然不能救国,就只能先救自己。”寞子欧笑道。 “六十万大军,真要拼命的话,只怕也会带来不小伤亡吧?”离楚问。 许瑞中把嘴一撇:“反正死得也不是我们的人。咱们的任务就是守住恶浪河,不让他们过去,至于这与敌拼命的事嘛,自有天风帝国主力大军出手。四十万对六十万,相信还难不倒云帅。” “百万士兵大对决,哇,那场面必定宏大无比。” “还是别羡慕得好,天天演戏,偶而也想看戏。” “就怕麦加军太软蛋,这戏演得不够精彩啊。” “话不能这么说,困兽犹斗,麦加军就算没了塔兰,当也不至于全无反抗之力。” “咦?我们这样算不算幸灾乐祸啊。” “非也非也,这叫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众人一起大笑:“哈哈哈哈。” 自浅水清从军一来,他所经历的战斗,几乎都是他唱主角,他人看戏。所创造的战果固然辉煌,所率领的士兵却也吃尽苦头。如今难得有一次机会,将敌人大军堵在河对岸,可以隔岸观火看别人打仗,自己休息,当真是其乐无穷的一件妙事。 这一帮子军人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主,一个个都没什么好心眼,他们自己不打就要看别人打,竟还惟恐打得不够惨烈,只怕麦加军反抗太弱,天风帝国赢得太轻松,听得浅水清也只能苦笑。 还是楚英脑子转得快,小声地说了一句:“真这样怕是不太好吧?大家别忘了,云帅可是云小姐的父亲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楞,齐齐看向浅水清。 岳父在战场拼命,姑爷在一旁偷懒看热闹,说起来好象是不太地道,只是对大家来说,他们对天风帝国的感情实在不怎么样。别的不说,仅看这次苍野望不打招呼邀请北方独立领进入麦加,使得浅水清在麦加所有成就战果几乎尽付流水,就使得大家对其都心中怨愤不已。帮天风帝国挡住麦加军回归道路,已是仁至义尽,再要他们不顾伤亡,出兵渡河,强攻麦加军背后,这种事他们实在不愿意干。 毕竟谁先渡河,谁就必须先付出惨重代价。 看到众人望向自己的表情,浅水清也只能无奈苦笑道:“这些年来,我浅水清为帝国冲锋在前,攻城拔寨,灭国陷地,屡立功勋,偶而坐一次壁上观,想必也不算过分。云风舞虽是我未来岳父,但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其实早在当年红土坡上就已经出现。要想让我这位未来岳父承认我,不是我帮他们拼一次命就可以解决问题的。相反,我若固守不动,强大自己,说不定反可引来他的尊重。这世道本就如此,有了本事,自然让人看得起。若没本事,就算付出再多的生命,拍再大的马屁也是无用。我已经不需要向云家证明自己什么了,反过来,到是他天下云家,需要用行动向我证明一下,他们有资格做我的长辈,有资格让我向他们屈膝称小。所以。。。。。。此番决战,我们不参加,就在河边看戏。我们的任务,就是挡住麦加军,不让他们过河,至于消灭麦加军,那是天风帝国需要考虑的问题。” “大将军英明!”所有部将同声喝道。 在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浅水清也只觉得心中一阵轻松。 和他口中所说的原因不同,他之所以做此决定,其实另有原因。 一直以来,天下云家在他心目中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遥想当年,自己与云霓私订终身,他们之间真正的最大阻碍,其实不是南无伤,而是云风舞。悬殊的地位差距,注定了即使南无伤死了,浅水清也没有资格娶云霓。所以他一直都在拼命奋斗,不断努力,渴望用自己的功勋杀出一片荣耀与地位,以使云风舞认可自己。 如今一路走来,他已经是名冠大陆,举国尊崇的战神将军,本以为可以获得云风舞的承认,然而一连串事态的发展,却使得事情的走向变得复杂化起来。 这都是因为自季狂龙死后,天风帝国老资格的统帅,可以说就剩下云风舞了。 天下云家本身就是帝国世家,世代忠心为国,云岚成为鹰扬主帅后,帝国五大军团已掌其二,在帝国地位可说举足轻重。然而浅水清如今正面临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挑战--西蚩大帝国的格龙特沙库而伦。要想打败格龙特,他就必须取得天风帝国的最高领兵权,而这份兵权,除他之外,恐怕也只有云风舞有资格了。 如果让苍野望选择,他只会选云风舞,而不会选浅水清。 这也罢了,只要能得到云风舞的承认,能在他的指挥下战斗也未尝不可,可问题就在于,这一次,只怕云风舞无论如何不会公开承认他了。 还是那个原因,云家已经掌握了天风帝国两大主力军团,如果再承认了浅水清为云家之婿,云家势力之大,只怕苍野望也不得不担心后果。在这种情况下,恐怕苍野望对云风舞都未必能放心,到时候还会不会再把暴风军团,中央军团等三大军团的统一指挥权交给他,就是个大问题了。 可以想象,这一系列的考量,使的云风舞在对待浅水清的问题上必定顾忌重重,不会轻易公开承认并支持浅水清,哪怕他内心赞赏,表面上也不会说浅水清一句好话。这就是为什么自从浅水清灭惊虹以来,云风舞没有对寒风关一事做任何公开表态的原因。但是如今,他们却终将无可避免地见面,而这次见面的后果,却很可能直接牵涉到后面的兵权谁属的问题。 而就苍野望来说,他显然是很乐意云风舞和浅水清就此争执一番的。 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不帮雪风军团攻打麦加军,只做战略配合,避免进一步刺激到苍野望本就已经紧张的神经。如果云风舞具备足够的政治智慧,一定能看出这背后的故事,那么对他来说,做出选择时可能会方便许多。 只是这些话,终究不能对自己的部下讲,浅水清也只能随便找个理由说过去。 在决定了不发动渡河攻击后,浅水清问楚英:“圣洁走廊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楚英立刻回答:“北方独立领十万大军已经和圣威尔北部联盟的人交上手了。北部联盟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强悍的独立领士兵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曼德教已经开始调集圣堂武士队前往支援,但是他们防得了北面防不了南面,严相爷调集了二十万部队,从南面对圣威尔发动攻击。三面受袭,斯波卡约已经开始收拢脚步,准备回援了。不得不说,野王和北方独立领合作一事,这步棋下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如今天风帝国反攻之势已成,麦加完蛋后,下一个就轮到圣威尔了。” “暴风军团动向如何?” “按您的意思,继续韬光养晦,按兵不动,津业宏指挥不动他们,每天都气得大骂。舞残阳和劫傲大权旁落,早被驾空,每天只有喝闷酒的份,只有计显宗,很是无所谓。” 离楚怒道:“他当然无所谓,大概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回到西蚩帝国,然后继续加官晋爵呢。” 楚英笑道:“那他也要走得了才成。方虎将军已经派人全面看住这个混蛋,只等浅将军回归之后,一声令下,断送其性命。” 离楚狠声道:“总要为铁血镇当初死难的将士报仇,将那三个家伙一起生吞活剐了才能甘心。” “自当如此。”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士兵叫道:“报大将军,暴风军团急信。” “送进来。”浅水清沉稳的声音响起。 信报送入,浅水清展信阅读,刚看了几行字,就变色战起,厉声叫起:“混蛋!” “大将军,出了什么事?” 浅水清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计显宗于三天秘密逃跑,而舞残阳和劫傲。。。***他们服毒自尽了!” 第三十九章 图纸(下) 被追踪的人竟仿佛鬼魅般出现在诡八尺的身后,诡八尺立知不好。 这个人夜闯海天宫,视涯国王宫如无物,且心狠手辣,歹毒异常,这刻发现自己追踪他,必定会杀自己。他二话不说,随手从囊中掏出那刚才想用而没来得及用的铁丸就丢向那蒙面强者。 那人一呆,本能地出手去拨那铁丸,没想到铁丸刚一入手便即炸开,一瞬间炸现千百只细针刺向自己。这人反应也当真快捷,左手大袖挥舞,挡住自己的脸,右手同时前伸,向虚空中就那么一抓,只见周遭整片空气的温度都同时降了下来。 如今正是深冬,本就是天寒地冻的时刻,海岛的夜间格外寒冷,再加上此人这么一运气,气温再降,当真是连空气都要凝固成冰了。 那千百支飞舞的细针竟被就此一抓,尽皆凝滞空中,下一刻便仿佛磁铁般被尽数抓于手中,用力一揉,竟揉成了一团废铁,看得诡八尺大骇,扭头就跑。 “哼,小兔崽子,往哪里跑!” 被诡八尺突如起来的打击也吓了一跳的蒙面人老者,心中火气狂涌。他一生素来自负,自问天下论单打独斗,就是号称千人斩的烈狂焰也不是他对手,更从未有人能暗算他,所到之处,人们无不对其膜拜景仰,没想到今天夜闯海天宫,竟差点被个小毛孩给暗算了。 尽管诡八尺也是蒙着面,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这小家伙年纪不大,绝不超过十五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也会在今夜偷入此地。 他正是因为好奇这一点,知道对方不是涯国的人,所以才没有立下杀手,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到是极快,反过来就给他一招狠的。 这刻诡八尺扭头就跑,老者只冷笑一声,一个急跃便纵到诡八尺身前,单手一伸,就将诡八尺拎了起来。没想到诡八尺人在空中,竟随手从怀里掏出一管铁筒,对着那老者的脸板开机关,又是一大蓬牛毛细针射了过去。这一下射得又急又狠,那老者反应不急,怪叫一声随手将诡八尺扔向空中,自己则扑摔于地,险险躲过那一大蓬细针,躲得狼狈无比。 这下,老者越发怒气冲天,他面对海天宫众多侍卫的追堵,都是不闪不避直接强冲而出,没想到这刻碰上这个小东西,竟被他逼到使出懒驴打滚的招数来,沾了一身的灰尘。 诡八尺人刚落地,摔得七荤八素,却咬着牙站了起来,扭头再跑。那老者正要再追,没想到落脚处突然一痛,大吃一惊,再看脚下,不知何时,几支蓝油油的细针在地上闪耀出光芒。 那些针竟然有毒。 诡八尺眼见他终于踩中毒针,大笑着拍手道:“哈哈,这下看你还不死。” 他早先看过老者杀人,知道此人反应速度极快,内功又深厚,那些针八成是射不到他的。所以刚才出手后,撒退就跑,其实为的不是逃,而是借着逃跑在地上洒些毒针,等待他老者自投罗网。我射不到你,就等你踩上来,用兵法语言来说,就叫待敌自毙。那老者没想到诡八尺反应这么快,果然上当,自己踩上了毒针。 然后诡八尺也没想到,那老者竟毫不在意地冷哼道:“老夫要是有那么容易死,早就死了。” 下一刻,老人头顶白气直冒,只片刻间,毒素就已经被他驱除干净。 “下次用毒,记得用狠一点的,这种毒也想毒倒老夫,当真笑话。到是你小子,这种时候还能布置这种陷阱,不错,不错。” 诡八尺看得亡魂大冒,再度撒退就跑,这一次,他是真吓得逃跑了。 说起来,他带的这些东西,毒性的确不厉害,主要是诡八尺压根也没想害人。他只想偷到图纸就可,对那些侍卫还是能放过就放过的。可是没想到这些东西没用在侍卫们的身上,却用在了那老人的身上。那闯宫的老人内力深厚,这一点毒实在难不倒他,悔得诡八尺暗中直骂:什么与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看是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早知道就喂剧毒了,管他海天宫侍卫的死活,只要不射到无双哥哥身上就好。现在可好了,这毒毒不倒那老家伙,麻烦大了。 的确是麻烦大了。 那老者身影如电,左手急抓诡八尺,再度将他拎起,不过是背朝自己。诡八尺头也不回,一个肘击狠狠撞向背后老者,那老者冷哼一声,右手伸出一支中指,轻轻在诡八尺的胳膊上弹了一下,诡八尺只觉得半个身子都麻了。只是这小子生性倔强,既不讨饶,甚至哼都不哼一声,又是一记倒勾腿踢向那老者。 老者咦了一声,口气中充满惊讶,显然也诧异这小家伙韧性顽强,明明和自己的实力天差地远,竟依然不轻言放弃,不停反击,且应变极快。 这一声惊讶充满了欣赏,下手就又轻了几分,中指再弹两次,小家伙的两条腿也告麻痹。 没想到诡八尺犹不放弃,竟硬挺着后脑勺撞向那老者的鼻子,老者眼中的欣赏赞叹之意愈盛,彻底打消了杀这小家伙的念头,随手在他颈部捏了一下,直接将他捏昏过去,也省得他一再不老实。 此时海天宫那边的追兵因为他们这一耽搁,到又追上来得近了些,那老者不屑地回头看了一眼,把诡八尺望自己肩上一抗,向着海边急奔而去。 一艘小型快船此时就靠在一处不起眼的海滩边,几名身着黑衣的汉子正焦急地守侯,见到老人过来,同时松了口气,并向其下跪。 那老者大手一挥,沉声道:“图纸已到手,崖无双传令封岛,即刻开船,不得有误!” 船上的黑衣人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立刻启动小船,对于那老者抗着的诡八尺,却是谁都不敢多问一句,可见这老人平日威严。 。。。。。。。。。。。。。。。。。。。。。。。。。。。。。。。。 小船在海中奔行的速度极快,船上的水手显然也都是高手,四名黑衣人齐力划桨,便如一道飞鱼般在水面掠过。 岛上传来宫中侍卫的呼喝声:“贼人上船跑了!” 数支响箭齐射空中,显然是在命令附近战船立刻截击。 同时数十支劲箭在空中发出尖利的呼啸,射向那小船。 那老者冷哼一声,右手一翻,一把奇特的金色长刀赫然在手。内力催逼下,那长刀迎向空中劲箭,竟划出一道道金色波浪。射箭的都是海天宫中有数的箭术好手,射来的箭也是又急又狠,但这老者功夫强得吓人,强得离谱,翻手之间竟就将射来的弓箭尽数劈落。只是有一支箭被劈成两半后,箭头余势不尖,兀自呼啸着射向那老者的咽喉。老者惊讶地咦了一声,左手突伸,在那箭头扎进自己的喉咙前一把抓住,露出的锋利箭芒竟还颤动了几下才停住前进的力道。 “好箭法,好力道,应该就是涯国国主崖无双才能射出这样的一箭了。”那老者赞叹欣赏道。 远远地,无双放下手中的弓,心中却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徒手接住他射的箭,在这之前,当真是想都未想过,竟有人还能有如此功力。 “立刻派出四艘逐浪舰,两艘铁甲舰,还有一艘龙船进行堵截,无论如何,都不能船上的人跑了。”无双铁青着脸大声下令。 天一楼失窃,事关重大,龙船图纸是涯国立国之基,无论如何不容有失。 逐浪舰是涯国过内速度最快的舰船,装载量是格日桑急风快船的两倍,速度仅比急风快船略慢一些。那老者虽然武功高强,但仅凭这小船就想穿越大海,无疑是痴人说梦。所以他一定在附近还有接应他的大船。只要他们的大船速度没自己的快,那么那盗图人功力再高,也终不能敌得过数千精锐水师。 自从跟随过浅水清后,无双也渐渐学会了浅水清那纵然山崩于前亦不变色的镇定能力,及清晰的头脑和敏捷的思考。他在这刻所做出的应对,可以说是极为准确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敌人准备之充足,实力之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小船急行了十余里后,终于遇到了早已等候接应的大船。眼看着小船回归,船上的人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那老者提着诡八尺,连绳梯都不用,便轻轻跃上了大船,将诡八尺往地上一掷,冷冷道:“好好看着这个小子,滑头得很。” “遵大国师命!”船上众人同时恭敬道。 一名锦袍年轻人走了上前,对那老者道:“大国师亲自出手,定是荣成归来。小子先恭喜国师大人。” 那老人哼道:“只能说是运气好罢了。若不是崖无双突然调离大量海天宫侍卫,我没把握能无声无息靠近天一楼。若真要强闯,只怕进去容易出来难。唉,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老夫实在是不擅长,要不是这图纸对我太过重要,你真以为老夫愿意走这一趟?” 那锦袍年轻人脸一红,心中恼怒,却什么都不敢说。 众人上船后,大船立刻启动,向着东方航行。 回到自己船舱,那老者将蒙面巾揭开,却是一副清癯仙长的模样。仅看外表,实在想不出这个人武艺之强,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是他刚才强闯海天宫,虽然一路杀得轻松,耗费力气终究太多,所以这刻急急回来,需要好好休息调养一番。 可惜刚休息了一小会,舱外就有人来报:“禀大国师,涯国的逐浪舰追上来了。” 那老者双目微睁,冷冷道:“那就灭掉他们。” 。。。。。。。。。。。。。。。。。。。。。。。。。。。。。。。。。 恶浪河畔,大批的浮尸飘荡在水面上,偶而还会有一些没死的士兵发出求救的哀呼,迎来的却是一阵箭雨。 这是麦加军第六批试图抢渡恶浪河的先锋部队,他们遭遇了浅水清率部给予的惨重打击。 战略大局的失利,使得多达六十万的部队被困在了恶浪河一带,等待他们的,是敌五十万大军的尾追堵截。雪风,鹰扬,止水,三大军团四十万人一路对着撤退的麦加军穷追猛打,浅水清独坐钓台,等鱼上勾,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麦加军注定将亡,区别仅在于他们何时会亡,又能在灭亡前给敌人带来多少损失。 如果可以,浅水清希望能收复他们。这毕竟是一支庞大的战斗队伍,在未来对抗西蚩人的战争中,也许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不过也正因为它太过庞大,也就愈发的难以驾驭。 “浅将军,麦加军已放弃渡河,开始全面驻守,看来是打算凭借恶浪河天险背水一战了。”孤远影向浅水清汇报道。 “他们是豁出去了,目前他们的后勤线被断,后退无路,前进无门,只能死战。既然不能救国,就只能先救自己。”寞子欧笑道。 “六十万大军,真要拼命的话,只怕也会带来不小伤亡吧?”离楚问。 许瑞中把嘴一撇:“反正死得也不是我们的人。咱们的任务就是守住恶浪河,不让他们过去,至于这与敌拼命的事嘛,自有天风帝国主力大军出手。四十万对六十万,相信还难不倒云帅。” “百万士兵大对决,哇,那场面必定宏大无比。” “还是别羡慕得好,天天演戏,偶而也想看戏。” “就怕麦加军太软蛋,这戏演得不够精彩啊。” “话不能这么说,困兽犹斗,麦加军就算没了塔兰,当也不至于全无反抗之力。” “咦?我们这样算不算幸灾乐祸啊。” “非也非也,这叫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众人一起大笑:“哈哈哈哈。” 自浅水清从军一来,他所经历的战斗,几乎都是他唱主角,他人看戏。所创造的战果固然辉煌,所率领的士兵却也吃尽苦头。如今难得有一次机会,将敌人大军堵在河对岸,可以隔岸观火看别人打仗,自己休息,当真是其乐无穷的一件妙事。 这一帮子军人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主,一个个都没什么好心眼,他们自己不打就要看别人打,竟还惟恐打得不够惨烈,只怕麦加军反抗太弱,天风帝国赢得太轻松,听得浅水清也只能苦笑。 还是楚英脑子转得快,小声地说了一句:“真这样怕是不太好吧?大家别忘了,云帅可是云小姐的父亲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楞,齐齐看向浅水清。 岳父在战场拼命,姑爷在一旁偷懒看热闹,说起来好象是不太地道,只是对大家来说,他们对天风帝国的感情实在不怎么样。别的不说,仅看这次苍野望不打招呼邀请北方独立领进入麦加,使得浅水清在麦加所有成就战果几乎尽付流水,就使得大家对其都心中怨愤不已。帮天风帝国挡住麦加军回归道路,已是仁至义尽,再要他们不顾伤亡,出兵渡河,强攻麦加军背后,这种事他们实在不愿意干。 毕竟谁先渡河,谁就必须先付出惨重代价。 看到众人望向自己的表情,浅水清也只能无奈苦笑道:“这些年来,我浅水清为帝国冲锋在前,攻城拔寨,灭国陷地,屡立功勋,偶而坐一次壁上观,想必也不算过分。云风舞虽是我未来岳父,但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其实早在当年红土坡上就已经出现。要想让我这位未来岳父承认我,不是我帮他们拼一次命就可以解决问题的。相反,我若固守不动,强大自己,说不定反可引来他的尊重。这世道本就如此,有了本事,自然让人看得起。若没本事,就算付出再多的生命,拍再大的马屁也是无用。我已经不需要向云家证明自己什么了,反过来,到是他天下云家,需要用行动向我证明一下,他们有资格做我的长辈,有资格让我向他们屈膝称小。所以。。。。。。此番决战,我们不参加,就在河边看戏。我们的任务,就是挡住麦加军,不让他们过河,至于消灭麦加军,那是天风帝国需要考虑的问题。” “大将军英明!”所有部将同声喝道。 在做出了这个决定之后,浅水清也只觉得心中一阵轻松。 和他口中所说的原因不同,他之所以做此决定,其实另有原因。 一直以来,天下云家在他心目中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遥想当年,自己与云霓私订终身,他们之间真正的最大阻碍,其实不是南无伤,而是云风舞。悬殊的地位差距,注定了即使南无伤死了,浅水清也没有资格娶云霓。所以他一直都在拼命奋斗,不断努力,渴望用自己的功勋杀出一片荣耀与地位,以使云风舞认可自己。 如今一路走来,他已经是名冠大陆,举国尊崇的战神将军,本以为可以获得云风舞的承认,然而一连串事态的发展,却使得事情的走向变得复杂化起来。 这都是因为自季狂龙死后,天风帝国老资格的统帅,可以说就剩下云风舞了。 天下云家本身就是帝国世家,世代忠心为国,云岚成为鹰扬主帅后,帝国五大军团已掌其二,在帝国地位可说举足轻重。然而浅水清如今正面临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挑战--西蚩大帝国的格龙特沙库而伦。要想打败格龙特,他就必须取得天风帝国的最高领兵权,而这份兵权,除他之外,恐怕也只有云风舞有资格了。 如果让苍野望选择,他只会选云风舞,而不会选浅水清。 这也罢了,只要能得到云风舞的承认,能在他的指挥下战斗也未尝不可,可问题就在于,这一次,只怕云风舞无论如何不会公开承认他了。 还是那个原因,云家已经掌握了天风帝国两大主力军团,如果再承认了浅水清为云家之婿,云家势力之大,只怕苍野望也不得不担心后果。在这种情况下,恐怕苍野望对云风舞都未必能放心,到时候还会不会再把暴风军团,中央军团等三大军团的统一指挥权交给他,就是个大问题了。 可以想象,这一系列的考量,使的云风舞在对待浅水清的问题上必定顾忌重重,不会轻易公开承认并支持浅水清,哪怕他内心赞赏,表面上也不会说浅水清一句好话。这就是为什么自从浅水清灭惊虹以来,云风舞没有对寒风关一事做任何公开表态的原因。但是如今,他们却终将无可避免地见面,而这次见面的后果,却很可能直接牵涉到后面的兵权谁属的问题。 而就苍野望来说,他显然是很乐意云风舞和浅水清就此争执一番的。 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不帮雪风军团攻打麦加军,只做战略配合,避免进一步刺激到苍野望本就已经紧张的神经。如果云风舞具备足够的政治智慧,一定能看出这背后的故事,那么对他来说,做出选择时可能会方便许多。 只是这些话,终究不能对自己的部下讲,浅水清也只能随便找个理由说过去。 在决定了不发动渡河攻击后,浅水清问楚英:“圣洁走廊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楚英立刻回答:“北方独立领十万大军已经和圣威尔北部联盟的人交上手了。北部联盟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强悍的独立领士兵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曼德教已经开始调集圣堂武士队前往支援,但是他们防得了北面防不了南面,严相爷调集了二十万部队,从南面对圣威尔发动攻击。三面受袭,斯波卡约已经开始收拢脚步,准备回援了。不得不说,野王和北方独立领合作一事,这步棋下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如今天风帝国反攻之势已成,麦加完蛋后,下一个就轮到圣威尔了。” “暴风军团动向如何?” “按您的意思,继续韬光养晦,按兵不动,津业宏指挥不动他们,每天都气得大骂。舞残阳和劫傲大权旁落,早被驾空,每天只有喝闷酒的份,只有计显宗,很是无所谓。” 离楚怒道:“他当然无所谓,大概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回到西蚩帝国,然后继续加官晋爵呢。” 楚英笑道:“那他也要走得了才成。方虎将军已经派人全面看住这个混蛋,只等浅将军回归之后,一声令下,断送其性命。” 离楚狠声道:“总要为铁血镇当初死难的将士报仇,将那三个家伙一起生吞活剐了才能甘心。” “自当如此。”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士兵叫道:“报大将军,暴风军团急信。” “送进来。”浅水清沉稳的声音响起。 信报送入,浅水清展信阅读,刚看了几行字,就变色战起,厉声叫起:“混蛋!” “大将军,出了什么事?” 浅水清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计显宗于三天秘密逃跑,而舞残阳和劫傲。。。***他们服毒自尽了!” 第四十章 秘密(上) 乌云沉沉,狂风暴雨,闪电雷鸣,温柔的大海瞬间翻脸,变成一个暴躁的醉汉! 滔天巨浪拍打着船沿,呼地腾空而起,再如瀑布般流泻在甲板上! 空中一道闪电炸现,轰隆隆半空中炸出一团巨响。伴随着雷电交加的,是夜空里划过的那道弧线,呼啸着砸向一艘逐浪舰。 砰! 桅杆碎裂,击断桅杆的,赫然是一只大铁锚。奇长的铁链横过海面,正持于对面大船上那修长老者的手中。 单手运力,铁锚再度回归,顺势还砸中一名涯国士兵,将其击得脑壳碎裂。 铁锚再袭,呼啸出凛冽风声,惊得船上士兵纷纷躲避,又是一艘主桅被断。 “转舵!快转舵”另两艘舰上的军官大声喊叫道,命令船员赶快躲开那老者的铁锚狂袭。四艘逐浪舰,转眼间竟被他击断两艘的主桅,眼看着无发动弹。 那老者击出这两锚后,体力消耗甚巨,不得不暂且休息,此时,两艘加紧追来的逐浪舰开始从两侧包抄过来,看来是准备夹击逃船了。 无双拎起一把劲弓,拉满弓弦。一松手,箭枝如流星般飞向逃船, 然而,令无双感到沮丧的是,这枝贯注全身内力的利箭,并未如自己意料中那样一箭折断前桅,它飞至敌船上空,就无声无息地不知所踪了。 与此同时,一枚石弹飞来,连狂风暴雨也遮不住它那尖锐的呼啸声! 石弹似从天而降,正朝着逐浪舰的尾舵砸来! “铁锚有投石机,快闪!”无双凄声高叫。 逐浪舰再度转舵,与敌船的距离再次拉开。 眼前大风劲吹,风雨飘摇,那神秘老者独立船首,背负双手,一双细目透过夜空望向自己,竟惊得无双浑身一颤。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高强的身手?他竟然从未听说过。 方今大陆,若论个人武艺,公认最强的大概就是烈狂焰。然而无双可以肯定,就算是烈狂焰也绝没有这种功夫。那种将铁锚抛掷百米,击断战船桅杆的能力,已经数于逆天级别,如果对方是战将,当真可称得上是千军万马中七进七出的角色。如果他再拥有自己潜踪匿迹的能力,就算是刺杀个别国主,也未必就是难事。 可这样的人,放到大陆上,照理怎么走都该是名闻天下的人物,怎么就会从未有听闻?而且这次还偏偏出现在了涯国,强取了三桅龙船的设计图纸。 他这刻开始后悔,自己调来的逐浪舰终究还是太少了,本以为在海上对方必然实力大减,没想到那老人竟还有这一手。 不过如今看来,那老人掷出这两记铁锚后,消耗亦大,怕是掷不出第三下来,可要是凭速度强攻上去,以那老者的武功,再加上战船上一众属下,只怕未必是其对手。 “无论如何,一定要拦下那艘船。”无双咬牙切齿道:“所有投石机准备,攻击敌船,目标,船主桅和尾舵。放下小艇,准备贴舷凿船!” “可是陛下,一旦打沉敌船,只怕图纸不保!” “蠢货,没有图纸可以再画,我涯国不缺巧匠,可要是落入敌国手中,麻烦就大了。” “明白了,陛下!” 轰! 一颗颗石弹砸向敌船,空中掀起了一片石雨攻击。 远程攻击永远是海战最主要的作战方式,这主要是由于海中不比陆地。陆地作战,骑兵是远程兵种的最大克星,通常只需顶过几轮箭雨,就可杀到敌前。可是海上作战,再快的船也快不过战马,且多需风向调节,行驶复杂无比,远程火力优势的强弱,有时直接关系到海战胜负。涯国的战船,除了拥有强大的续航能力和装载运输能力外,再海上远程打击方面,也是首屈一指的。即使不是专门的炮舰,他们的舰基投石机的威力和射程都远强于对方。 然而当石弹落向敌船的那一刻,那老者手中突然亮出一把金灿灿的长刀,仿佛暗夜中的旭日,璀璨夺目。 长提一口气,那老者出膛炮弹般横空掠过,金刀一挥,竟然将空中落向己船的石弹尽数劈落。那些石弹又重又沉,与金刀碰砸,交错出一片灿烂火花,那金刀竟丝毫不断,显然是把利器。黑袍飞舞里,老者的身影如夜魅般闪现,所有砸向主桅和尾舵石弹竟无一中的,只有甲板和船舱几处地方被石弹砸了几个大洞,却并无大碍。 “换木弹,用火攻!”无双气急大叫,那老人的功力高得不可思议,看得他心都凉了。 “陛下,雨已大,火攻无用啊!” “混蛋!”无双一脚跺船甲板。手中三箭连发,海面上金光随之闪了三下。 第三下闪过后,那重重的铁锚竟再度飞来,轰然砸中主桅,第三艘逐浪舰的主桅竟也被他砸断。 众士兵愕然,只见那艘船竟直接在暴风雨中升起全帆,全不顾翻侧之虞,迎着风浪冲向茫茫黑暗。 隐隐地,能看到的只是那船首处傲然站立的老人影响,若海中巨礁,巍然不动。 望着那仿佛无敌般的老者,无双终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让子傲他们停手吧,就剩一艘船能动了,就算追上去,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得见这等高人,一向自傲的无双心中也兴起一片颓然。或许,这就是时也,命也。 命运注定了要让涯国义无返顾地投入大陆争霸之中,而再不可能凭海自保。 。。。。。。。。。。。。。。。。。。。。。。。。。。。。 战船在风浪中急行,原本张开顶帆和尾帆重又收起一半,四名努力维持着船只稳定的黑衣人,几乎耗尽了所有内力,眼看着敌人已经不可能追上,这才罢手休息。 扑! 那看上去如天神般不可战胜的老人这时竟也狂喷出一口鲜血,到退了几步,坐在了甲板上。 “大国师!”几名属下急急过来搀扶。 “我没事,只是强运内力,受了些伤害罢了。调养些日子就能恢复。”老人回了回手,随后叹息道:“还是老了,不中用了。” 锦袍年轻人赶紧上前:“大国师神功盖世,所向无敌,以一人之力击退涯国四艘战船,当真神人也。” 老者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只冷冷道:“我带来的那个小子呢?醒了吗?” “回大国师,已经醒了,就在舱房中。” “那好,带到我的房间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 。。。。。。。。。。。。。。。。。。 舱房里,诡八尺正瞪着眼看对方。 他此刻依然是一身黑衣,只是蒙面巾被摘掉,身上带的各种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也都被搜了出来。 那老者此刻就在看他身上搜出来各种小玩意,还不停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百链爪,迷魂烟,夺命钉还有断肠散,小小年纪竟然身上带了这许多恶毒玩意,还敢夜闯海天宫,不错不错,胆量不小。” “您老人家什么都没带,一大把年纪就敢夜闯海天宫,不错不错,真正是老不死之极。”诡八尺反唇相讥。 那老人听得眉头挑起,到也不生气,反而赞叹道:“我说你就真得不怕死?” 诡八尺嘿嘿笑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小爷就是死,也不做那缩头乌龟。” “哼,说得漂亮。你当死就这么简单吗?这世界有许多事,本就比死更可怕,落到老夫的手里,会让你觉得死都是一种奢侈。” 老人说着,随手一指点向诡八尺,这一指下去,疼得诡八尺全身的神经都甭紧起来,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只是轻轻的一指之力,就仿佛有千百把刀子在他的身体里割来割去,只觉得整个身体仿佛在这一刻都被撕裂了,连灵魂都要被磨成碎粉。 那老者的声音悠悠而来:“说,你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诡八尺咬着牙大喊:“老乌龟,老不死,老王八蛋,就是不告诉你!” “咦?到是很硬气?” 老者又伸出手指在诡八尺身上点了一下,诡八尺颤动的越发厉害起来,显然疼痛已再度加剧。假如说前面的痛感还如刀子,这刻便是锯子了。痛感再度放大数倍,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彻底将他淹没。 只是这小东西天性倔强,骨头也当真硬朗,面对这种酷刑,竟硬是不叫一声。 直到最后一刻,他再忍不住大叫一声,身体剧抖一下,彻底晕了过去。 老人微微一呆,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带种,想了想,终于还是在诡八尺的身上轻拍了两掌。 诡八尺再度醒来时,这才发现所有的痛苦竟然已不翼而飞,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但是用力过后的身体疲惫与痛苦挣扎中带来的肌肉酸痛感却依然存在,他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老者微笑道:“能挺得过我这洗髓手的人不多,你这般年纪的,却还是第一个。你吃这番痛苦,对以后却是大有好处。将来习武可以事半功倍。” 诡八尺不屑地把头转一扭:“再好的功夫有屁用,个人能力怎能与天下相抗。要学就学万人敌。” “哦?那千人斩你就不学吗?” “你说什么?”诡八尺震惊回首,只见老者抬手一挥,赫然正是千人斩中的起手势。 诡八尺见过浅水清练习千人斩,对其中一些路数最是熟悉不过,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天下如今除浅水清外,竟还有一个人会千人斩。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千人斩的?” “怎么,终于有兴趣了?诡。。。八。。。尺。” 又是一个闷雷击中诡八尺的头顶,震得他头晕眼花。 他之所以一直不肯说自己名字,就是因为敢从海天宫抢东西的,必定不是普通人。万一是敌国人士,要知道自己是浅水清的徒弟,就绝不会有好结果。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老人竟猜出了他的来历,且还懂得千人斩。他这一天的惊骇,实在是胜过了一辈子的传奇经历。 望着诡八尺那惊异莫名的脸孔,老人大感快意,终于能让这顽固倔强的小东西吃一次憋了。他大笑道:“我知道你很好奇老夫来历,不过老夫偏偏就不告诉你。你若是能在一天内猜出老夫的姓名来历,那么老夫就给你一次提要求的机会。不过你要想让老夫放了你,那是万万不能。这样的机会极为难得,诡八尺,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大踏步走出舱房。 第四十一章 秘密(中) 复仇号海船在风浪中一路向南航行。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何处,但从食物淡水的准备中可以看出,恐怕这趟旅行的时间不会太短。 诡八尺目前的情况到还算自由,掳他过来的大国师显然早有吩咐,不但不为难他,每天还主动给他端来酒菜。行动也大体自由,反正这是在船上,他想跑也没地方可跑,因此诡八尺可以随处走动。只是大概是得到了那老者的吩咐,船上的士兵和水手一旦被问及自身情况,就纷纷摇头,一概只作不知,显然是不给诡八尺任何机会以揣测老者身份。 不过饶是如此,诡八尺还是看出一丝端倪。 “喂,我说大哥,我又不问你是从哪来,到哪去,也不问你老大叫什么,是什么人,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总该回答我吧?”诡八尺笑嘻嘻地问一名黑袍客。这是当初用小船接那老者的四名黑袍客之一,也是武功仅次于老者的人,身份地位显然不低。别的人对诡八尺的到来仿佛见了瘟疫般能躲就躲,惟恐一不小心说错什么,被那老者惩罚,这四名黑袍客到还不至于怕成这样。 只是即便如此,对眼前这全无囚徒自觉的诡八尺,众人也大感无奈。他们也不知道大国师为什么对这个小子这么感兴趣,可既然他老人家发了话,谁也不得伤害这小子,就没人敢不听。 这刻被诡八尺纠缠得实在无奈的那名黑袍客只能瓮声瓮气到:“你问这个干什么?” 诡八尺笑嘻嘻说:“方便称呼啊,不然怎么叫你?” “随便你怎么叫。” “那好。”诡八尺把头一点:“你叫大黑,他叫二黑,他叫三黑,他就叫小黑吧。哎呀,我说大黑啊,你们也真是的,整天这样板着脸,不觉得累吗?来,笑一个。” 那四名黑袍客在自己国内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一等人物,平日里谁见了不是鼎力膜拜,作为护教圣使,地位仅次于大国师。现如今到好,竟然被一个小东西仿佛叫狗一般冠以大黑小黑之流的称呼。只是大国师言出有令,不许别人伤害这小子,他们受了这等侮辱,竟只能强忍下来,还发作不得。 谁叫他自己说你随便称呼的呢? 这边诡八尺兴致不减,一口一个大黑,小黑的叫个不停,直停得人头上暴起青筋,却终于忍耐不住,大吼道:“够了,我叫哈勒赞,他是密尔达,这个是红云,那位是米赤。” 诡八尺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转回正常,恭恭敬敬地叫道:“哈勒赞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说着,哈勒赞转头不理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只要别来烦我们就好。” 诡八尺眼珠一转,立刻道:“那好,我这就走。对了,我给你弄点吃的怎么样?” “不必了。”一旁的密尔达道。 “是手抓羊肉也。” “那就送点过来吧。”四人同时道。 此话一出,四名黑袍客突然同时一震,同时望向诡八尺,眼神中充满不可置信。诡八尺仰天打了个哈哈,大笑道:“你们果然喜欢草原食物啊,四位大哥,那我这就去准备了。” 那老者的声音若闷雷般在空气中回荡了一下:“四头蠢驴。” 四人同时低头,愧不敢言。 惟有诡八尺,脸上笑得开心,心里边苦水都快流出来了。 果然是草原人! 。。。。。。。。。。。。。。。。。。。。。。。 复仇号的主舱室里,锦袍年轻人正在看那老者拿来的图纸。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很肯定地点头道:“没错,是真图。有了这份图纸,草原帝国可以在三年内建立起海军雏形,五年内壮大海军,十年内海上力量将再无人可敌。” “十年太久,老夫年事已高,怕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大国师言重了,大国师神功盖世,若天人下凡,自当寿与天齐。” 老者冷哼道:“连赤术都做不到寿与天齐,我却要福禄永享,你高抬了。” 赤术,也就是西蚩大帝国皇帝赤帝,只是老人竟然直呼其名,殊无敬意,听得那锦袍年轻人暗中发抖。他也知道这老人在西蚩帝国地位崇高无比,连格龙特看到他都恭敬异常,却还是没想到能到直呼皇帝名讳的地步。 停顿了一下,老人道:“草原帝国虽有图纸,但长年马上生活,士兵不谙水性,终究是需要会操舟的人来行船的。你这次帮了我很大的忙,帝国答应你的事,自然会为你做到,以后帝国海军,就交给你了。” “多谢大国师。”锦袍年轻人跪道。 老者的白眉突然一挑,沉声道:“臭小子还不进来?要偷听到什么时候?” 那锦袍人一惊,只听咿呀一声,舱房门打开,诡八尺迈着八字步,挺着小肚皮,神气活现的走了进。看到那老人,也不害怕,拱了拱拳头说:“诡八尺见过西蚩帝国大国师。” 老人嘿嘿一笑:“能让你猜出西蚩帝国,已是不易,不过光凭这一点,可还不够。” “要猜你的名字可是有些难度,谁知道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阿猫阿狗,仗着有两手鬼戏法就糊弄你们主子,做了这西蚩国师。你要我猜出你姓名才算数,那也未免太难了吧?” 这话说得大不敬之极,锦袍人大喝一声:“大胆!大国师乃名震天下的神仙人物,天下无人不知。。。。。。” 他正要说下去,那老者单手一抬,锦袍人立刻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老者闷哼道:“蠢材,他是故意的,你已经在泄老夫的底了。” 那锦袍人浑身一滞,诡八尺却嘿嘿笑了起来,眼神中却充满了诡秘,不可置信,最后甚至转到惊讶,迷惑等神情。 这神情如此奇特,表情变化如此诡异,若是让旁人看来,可能会以为诡八尺还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落在老者的眼中,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诡八尺已经猜到了。 果然,诡八尺直勾勾地眼神直盯着老人看,好半天,才呆呆地说了一句:“您老人家有七十多了吧?” 老者无言点头,他驻言有术,外表看上去不过五十多岁,但实际已过七旬,前番强悍表现,全仗内力深厚,但年事毕竟已高,因此不耐久战。这刻诡八尺看着老者,继续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老者反问:“谁告诉你老夫死了的?” 诡八尺呆了一呆,想了想终于点头道:“对啊,她从来没说过你死了。可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只是从未在外人显露过而已。” “那你怎么会的千人斩?” “看过一遍,自然就会了,并不是很难。” 这两个人的对话莫名其妙,听得锦袍人云里雾里,到是诡八尺,呆滞了半天,终于喃喃说了一句:“我的妈呀。。。。。。你真得是秦仪。” 。。。。。。。。。。。。。。。。。。。。。。。。。。。。。。。。 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传说中的秦仪,竟然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一出现,便是如此气势。 如果不是诡八尺当真聪明过人,实在无法想象那个从海天宫中强抢龙船图纸的西蚩国师竟然会是秦仪。 那锦袍人说得没错,秦仪的确是威名赫赫的人物,世人想没听说过这个人,当真是有些难度。但是谁能想到,那个以旅游,制图及国论名闻天下的秦仪,竟然还是一个巅峰高手,这一点,真正是令所有人惊掉大牙。尤其是世人传说秦仪已死,即使是浅水清也认为,在秦仪逃到西蚩帝国之后,也应该已经死去。谁能想到他竟然还活着,且活得活蹦乱跳,活得健康无比,活得杀气腾腾,活得威风凛凛。 秦仪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在秦仪的想法里,自己已死的事情,大陆皆知,诡八尺实在没理由能猜到自己的真正身份,可他偏偏就做到了,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诡八尺叹息无奈道:“要猜到你的名字不难,要相信西蚩大帝国的国师就是秦仪才是真正的困难。” 这话说得不假,秦仪之所以相信诡八尺无论如何猜不出是自己,就是因为天下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正实力,人人都以为他只是文弱书生,且早已死去。 “那你怎么能确定的呢?” 诡八尺耸了耸肩道:“其实,我之所以知道你是秦仪,主要也是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个人能够既和天风帝国有联系,又和草原帝国有联系了。西蚩帝国里,真正有名让天风人人皆知的只有两个人,赤帝和格龙特。至于国师,天风帝国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草原人原来也有国师。这种情况下,要我猜到你的名字,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刚才故意说,你若是某只阿猫阿狗,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是谁。但是这个人的说话,却证实了我不可能没听说过你的名字。想到您老人家贵为西蚩国师,也无理由如此刁难我,既敢让我猜你是谁,自然有自信自己的名气,也就是说,你肯定我是听说过你的名字的,所以才会让我猜,于是我就反复的想,草原帝国中,还有哪些人的名字是我所知道的。我列了一个名单,赤风婉,格龙特,沁珠旺,旺赞,我所知道的西蚩要人,原来少得可怜。而所有这些人中,你只可能是一个人,旺赞。而且旺赞也的确和天风帝国有那么一丝联系。但可惜,旺赞是帝国丞相,而不是国师。” 秦仪满意的点点头:“所以最后那个最不可能的名字就出现了?” 诡八尺无奈地两手一摊:“我也是没办法,您老人家的确是最不可能最不应该的。可是您老人家也的确有这个资格做国师,你是赤帝的老师,是旺赞的父亲,你不做国师谁做?而且旺赞也从来没来过天风帝国,没道理见过千人斩,使出千人斩。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当初我师傅和南无伤决斗的时候,我也在场。南无伤的冰雪劲,师承赵狂言,而赵狂言的冰雪劲,却无人知其来历。但昨晚我偷袭你的时候,你那一抓,能直接将我发出的针雨凝固空中,这份冰雪劲怕是连赵狂言都使不出来。赵狂言的师傅,我只知道一个,就是秦仪。” 秦仪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我最终露馅在那一击上,小东西,你果然厉害。” 诡八尺低眉顺眼道:“还是您老人家厉害,文武双全,精通天文地理,武功盖世绝伦,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如此绝世之威,完全可以想象您年轻时候的样子,定是风采非凡,英明神武。” 这份马屁拍得露骨,肉麻,但是用在秦仪的身上,却又说得上是贴切,到位。 其实诡八尺能猜出他是秦仪还有很多原因,比如秦仪那仙风道骨的风范,睥睨天下的傲气,还有他舱房里所摆放的器具,无一不是来自天下各处。尤其是秦仪房中还有三本书,正是国论,四极游记,那最上面的一本,则是浅水清的浅氏兵法。如此众多的线索,诡八尺要猜不出来才是怪事。只是纵然再多人能猜到秦仪的名字,又有几人敢肯定确定? 秦仪名动天下,却从不以武见长。 没人知道,秦仪竟是个绝世武者。 片刻的寂静后,终于还是秦仪先开口说话: “我很羡慕浅水清,他收了个好徒弟,不过可惜,在这场大陆争霸的战争中,他注定是败亡的命运。至于你,小东西,你不要以为老夫对你不了解。当初若不是你为铁血镇接连立下大功,最后又劫获风婉,逼得她不得不和你们立下协议,最后为铁血镇送来大批资源,只怕铁血镇早在惊虹时就已完蛋。你可知,你诡八尺在我西蚩帝国的天风重要人物之名单中,位列第二十八呢。以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成就,死亦可告慰了。” 诡八尺立刻道:“我情愿不要这份荣耀,只为换来不死。” “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 “师傅常言,求生乃人之本能,无需避讳。只是当死亡来临时,却亦不必畏惧。若能生而不死,当竭力以求,若有死无生,则当选力战而亡,这才是身为军人的选择。大国师您老人家没有非杀我不可的理由,我一个人对西蚩帝国也不可能产生多大危害,若是拿我与师傅做交易,就算换来一城一地,也没什么不可能。所以我不认为大国师真有杀我之心。” “呵呵呵呵,你说得没错,你的确值这个价钱,只是西蚩帝国想要的是整片大陆,你纵能换一城一地又如何?只要草原大军击败诸国联军,天下还不尽入西蚩囊中?与其用你一座城池,到不如用你换浅水清的性命。” “那只怕大国师要失望了,我师傅绝不会为我自杀。” 这话说的不假,秦仪却只是淡淡一笑,显然也只是随口而言。 这刻他微微闭上眼睛想了一会,然后才继续道:“不管怎么说,你既然已经猜出我真实身份,那就拥有提出一个要求的权力。要想不死,也不是不可以。” 没想到诡八尺却摇了摇头:“我不会提这个要求。” “哦?为什么?” “因为那是浪费,就算不用我换城市,你也不会杀我,否则你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你现在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没想到我能猜出你的身份,所以故意吓唬我,哄骗我浪费一个机会罢了。” 秦仪一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有种。不错,我的确不会杀你,因为浅水清身上有样东西,正好是我需要的。既然你看出来了,老夫也不会不承认。反正那样东西对浅水清而言也不算太重要,用来换你这个宝贝徒弟,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什么?”诡八尺大感好奇。 秦仪却笑而不答。只是道:“好了,既然你不要求免死,那么现在你可以提别的要求,说吧,你有什么要求要我满足?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 诡八尺嘿嘿笑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提了。我要这个人立刻滚蛋,永远不要在我眼前出现。在我们上岸之后,他必须有多远滚多远!” 他单手一指,正指向身旁的那个锦袍年轻人。 第四十二章 秘密(下) 睿智若秦仪,也想不通为什么诡八尺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那一直在旁边的锦袍人更是大吃一惊,看向诡八尺的眼神中充满愤怒的烈焰。 秦仪眼中精光闪现:“你知道他是谁?” 诡八尺嘿嘿一笑:“本来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 “说。” “崖惊岸。” 诡八尺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个名字,舱房中的空气顿时凝固。 崖惊岸,正是无双的那个堂兄弟,前涯国太子。 前流亡太子怎么会和草原帝国走到了一起?这实在是个令人瞠目的问题,若传到大陆上去,必引发天下震动,只是这刻,秦仪看诡八尺的眼神却有着分外的惊喜。他一直看到的,都是诡八尺在想尽办法打探自己的身份来历,却万万没想到,在这时间里,诡八尺竟同时将崖惊岸的身份也查了个清楚,只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思考良久。 秦仪点了点头:“好小子,我想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是怎么露的底,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诡八尺得意地笑了起来,他终究还是少年心性,这刻准确猜出崖惊岸的身份,自然有些得意洋洋,大声道:“这个家伙露出的问题太多了。首先就是他不该用那种眼神看我。他看我时就象看仇人一样,眼睛瞪得鼓鼓的,跟条鱼似的,让我觉得奇怪,我就想这个人可能和我天风帝国有什么过节。而且这艘船明显是两批人在负责,一批是草原帝国的勇士,一批则是这个家伙的手下,两帮人的生活习性有很大不同,而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个人的手下在行舟操船方面非常熟稔,显然是老于海上生涯。他们不吃手抓饭菜,对海鱼钟爱,而且口音与西蚩人差异极大。虽然你不让他们理我,可他们行船时总要喊话,总能让人听出不同。我当时就怀疑,这批人是不是本身就是涯国人?大国师想要得到图纸,没有涯国人内部的帮助,恐怕是做不来的。尤其是你这次出手,明显看得出来,对各地防卫力量,甚至包括天一楼中的情况都早有准备,且精准无误。” 秦仪赞赏道:“说得没错,没有涯国内部人的帮忙,老夫要想独闯海天宫,可以说千难万难。崖惊岸是前涯国太子,他对崇洋岛的沿海防御布置,以及海天宫内部的情况,均极熟悉,因此老夫才可顺利潜入。天一楼内机关重重,藏图纸的地方更是格外隐秘,若没有崖太子的指点,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图纸,几乎是不可能的。你能凭借这点猜到这批人是涯人,到也不错,可仅凭此就猜到崖惊岸的身份,还是不足。” “那就只能怪他太子习气太重了。明明看到您老人家怕得要死,却偏偏还甩不脱以往的旧习气。我诡八尺好歹也去过天风,惊虹,圣威尔多处王宫贵地,那些大人物走起路的气派与常人自是有所不同的,颐指气使之处,非常人可比。这小子在您那里受了气,回去就找手下人撒野出气,别人还连怨言都没一句,仿佛天经地义。所以我一眼看到他,就知道此人必曾是大人物,只是如今显得有些落魄罢了,但骨子里却依然是那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却又偏偏没什么能耐的家伙。” “哈哈哈哈,说得好!”秦仪拍手大笑。 诡八尺完全无视身旁崖惊岸的怒容,笑嘻嘻继续道:“此外还有一点,就是这艘船本身了。尽管此船外表看上去和涯国铁甲舰差不多,但它并不真正是涯国铁甲舰。外面涂抹的是黑色油彩,显然是用来欺骗涯人的,此船其实是一艘冲斗舰。大国师不要忘了,我可是曾经和你有同样的目的,也想得到涯国的海船制造技术呢,说起来你能轻松得到图纸,也有我一份功劳。要不是我指使熊族武士在镇海门闹事,您虽神功盖世,可要想轻易进入天一楼却也不容易。” “原来如此,我在海天宫寻找机会多日,一直不得而入,没想到却蒙你帮了一个大忙。” “这些日子来,我在涯国一直研究涯国各式战船。冲斗舰是涯国常规舰,铁甲舰即由其改装而来,论年代,比铁甲舰古老许多,在战斗力方面或许有所不如,但在速度上却比涯国大多数海舰强。崖无双执掌涯国之后,锐意革新,战船制造不再以速度见长的逐浪舰和冲斗舰为主,而是以铁甲舰和炮舰为主,以增加海上攻坚力量。在以前,这种行为毫无疑问会引发麦加的不满,可是这两年局势大变,麦加人自顾不暇,涯国趁势壮大自己,也是极正常的。大国师你不就是早知道我姬姐姐在涯国,才猜到了我的身份吗?而我就是根据这艘船,肯定了这个人,就是当初无双哥哥发动政变推翻其叔后,唯一一个逃出涯国的余孽崖惊岸。因为只有他才明白冲斗舰与铁甲舰的外型差异,从而可以通过伪装将其弄得象铁甲舰一般,以混入崇洋岛海域。而且他目前能得到的,怕也只有冲斗舰。若是换成是涯国内部官员出卖国家机密,怎么说也该弄来一艘真正的本国战船供大国师使用才是。何况。。。。。。此船名为复仇号,唉,简直是在脸上挂着招牌说我是崖惊岸嘛。” “混帐!你才是余孽!崖无双杀害我父,我替父报仇,有什么不对?”锦袍人崖惊岸怒吼道:“天风帝国擅自干涉我涯国内政,浅水清居心叵测,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诡八尺立刻反问:“这就是你为什么那么恨我的原因对吗?”爱屋可以及乌,恨屋更是如此。崖惊岸的流亡生涯,因无双而起,可要是没天风帝国暗中帮助,只怕也难成功。他若是不恨浅水清,不恨天风人,那才叫奇怪了。如果不是秦仪发布命令,不许人伤害诡八尺,只怕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崖惊岸早令人将诡八尺活活折磨死了。 秦仪对诡八尺另眼相看,一半固然是因为他是浅水清的徒弟,此子价值极高,另一半却也是因为爱才,小东西机灵鬼变,聪明伶俐,且勇气过人,身体素质极佳,令老头非常喜欢。他在草原帝国的名望比起格龙特那是差得太远,可是地位却丝毫不输于格龙特,只是一向韬光养晦,从不让外人知晓,崖惊岸却是知道他的来历的。他的命令,崖惊岸不敢不从,不能不从。 然而自第一眼看到诡八尺的时候,他就克制不住心中的仇恨,那股怒火如此强烈,以至于诡八尺想不察觉都困难。秦仪给了他一天时间玩游戏,让他查自己的来历,但谁也没想到,诡八尺真正在意的,其实却是崖惊岸的身份。他必须知道崖惊岸是什么人,为什么如此痛恨自己。因此在知道秦仪是草原帝国的国师之后,他迅速想到此人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涯国流亡太子崖惊岸。 世人总喜欢复制他人的成功经历,因为这是一条已经被证实过的,可以走通的道路。 崖无双是借助天风人的力量上位的,那么崖惊岸要想成功复国,唯一能借助的就只有草原人。 只是草原人的胃口可比天风人大多了,他们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获得涯国人的龙船设计图。 在未来,草原人打下整片大陆后,自然可以凭借强大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势帮助崖惊岸复国,但涯国人要想从此逍遥海外,只怕再无可能。很有可能涯国到最后也会变成西蚩帝国的一部分,可是对崖惊岸来说,他已经没得选择。就算涯国被草原帝国吞并,要想有人管理这片土地,终究是需要涯国人自己的。崖惊岸有正统崖门血统,又为西蚩人立下大功,未来掌管此地可说天经地义。因此崖惊惊岸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好的结果,是自己复位成功,再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如惊虹梁锦一般,先做个傀儡君主,最后再为人吞并,总可以享上几年福,也好过这流亡生涯。 由此可见,人性自私,在哪都是一样的。只要能让自己重回荣华富贵,死后为千夫所指又如何? 这一刻,诡八尺提出的要求就是,立刻让崖惊岸滚蛋。事实上他的这个要求就是在提醒秦仪,崖惊岸很可能会因为仇恨怒火蒙蔽理智,在以后寻找时机暗杀诡八尺。秦仪答应不答应这个要求都不重要,只要他还想用诡八尺向浅水清换东西,就不可能再允许崖惊岸向自己下手。 果然,这刻秦仪道:“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崖太子和我帝国有同盟协议,且将来于我有大用。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有任何危险。崖惊岸,你给我听清楚了,在我和浅水清完成交易之前,他要是有任何闪失,老夫惟你是问。实话告诉你,这次的图纸,是老夫需要,而不是帝国需要。西蚩帝国要想对付区区涯国,就算没有三桅龙船,也照样能平了它。而浅水清身上的东西,对老夫却是至关重要的。你若是敢起花样,老夫绝对宰了你。哼,天下可不是只有你懂海战之术!” 崖惊岸哆嗦着身体,勉强答应了一句:“是。”转身离开舱房时,看诡八尺的眼神,怨毒之意更盛。 诡八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自语道:“这样也好,省了个条件,下次再用。” 。。。。。。。。。。。。。。。。。。。。。 恶浪河,乱云渡。 这里是恶浪河一带最为风平浪静的河段,由于恶浪河流经此地时,河面陡然拓宽,水势减缓,因此最适于用作抢滩登陆的地点。 这是一段宽近百米的河面,长约1公里。多少年来,天风麦加两国彼此争夺,撕杀,捍卫的,就是乱云渡这段河面的控制权。这里的血水曾经一度可以染红整片大地,使得整个恶浪河下游变成一片猩红,这里也是无数战国良将,英雄死士成名立万的风水宝地。 但今天,它也是断绝麦加军归路的葬魂之地。 两岸将士如今凭河眺望,杀气直冲云霄。 乱云渡以北,是浅水清领着惊虹大军沿河布防,一切完全按照最正统的正规防御措施进行。用于攻击的有投石机集群,大量的临时箭塔,各种发射强力箭矢的强弩机,以及黑油沿岸摆放。用于防御的就更多了,水里有防快速战船冲击性靠岸的木栅栏,铁索,河滩上有拒马,铁蒺藜,翻板陷坑,岸上有大量的柴垛,铺以防火牛皮,可以用来遮挡流箭,必要时可以抛掷,配以黑油点起大火。 在后方还有大量的甲车,这种甲车比当初浅水清在蓝草坡用过的更高,更大,也更为牢固,用于中路防御。一旦敌人突破水面,滩涂和河岸三重防御线,那么迎接他们的就是第四种甲城防线。 在甲车之后以及两侧,是大量的骑兵严阵以待,他们是第五道防线,一旦敌人冲过前四道防线,他们就会用自己犀利的进攻将敌人重新赶回水中。 一连五道防御线,道道凶险,条条恶毒,每冲过一道,都要付出大量的生命为代价。 而在乱云渡的南边,则是麦加军熙熙攘攘,如搬家的蚂蚁开始准备着最后的强攻。 为了尽快渡过恶浪河,麦加军将他们所有的舟船都动员起来。 快艇,坚船,还有大量的士兵,是麦加军最大的屏障。冲锋艇用于快速接近河岸,将自己的士兵在最短时间内送入近战层面,冲撞艇用来破除河面防御,扫清水面障碍,大型运输艇用来输送大量士兵,大型河舰同样可以担负输送士兵的任务,但它们更重要的责任是通过水面移动打击,压制敌军的远程作战,更好的掩护己方士兵。 两岸的军队都在做着战前最后的准备,有所不同的是: 惊虹军更加冷静,沉着,他们骑手步卒,分列左右。重铠轻装,各占一半。长矛剑盾,前后相接。他们的任务是等待,是以守为攻。冷静是他们的性格,杀戮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冷酷如冰。 而麦加军士兵则疯狂咆哮,狂舞刀剑。阵形在抢滩战争中以无意义,惟有不怕死的牺牲精神和士兵们的战斗素质起决定性作用。各路麦加军基层指挥官前后奔跑,大声呼喊,激励士气,承诺重赏,做最后的战前动员,引发战士们的汹涌动志。疯狂是他们的凭仗,士气是他们的武器,他们热血如火。 这是一场冰与火的较量,一边是坚冰防御,一边是烈火进攻,到底是坚冰浇熄火焰,还是火焰融化坚冰,还需要看最后的结果。 彻天的号角响起,大批的麦加士兵开始登船。 河面上波涛汹涌,数以百计的内河水舰满载着战士呼啸着冲向对岸,两岸的箭雨开始狂飚,投石机怒吼出大地雄威,将士们狂呼呐喊,将血性与杀性一展无余。 战争伊始,就尽现惨烈。大批的火箭射向战船,引燃风帆,击中敌兵,无数士兵哀号着落入水面。咆哮的投石机集群攻击,使天空中仿佛下起了巨大的石雹雨,雨点般砸落在舰船上。 一艘艘战舰被砸沉入河,一艘艘河船被引燃起火,水战的残酷性在这里尽现无余--每一艘战船,就是一个独立的堡垒。战船被毁,士兵逃生的可能性百不存一。 麦加军战舰毫不示弱的还以颜色,他们的舰载投石机虽然威力不及陆基投石机,但胜在有一定的移动躲避能力。呼啸的石雨同样疯狂地砸向对岸,一团团血花在岸上洒开,激荡起冲天血雾。 水面上是战船狂冲,船桨击打水面,溅起的浪花形成一片巨大水雾,水中则是落水的士兵大声呼救,但结局不是被急流冲走,就是被射死于水中。 河岸上是最初的严密阵型被渐渐打乱,就象是一块原本饱满完整的豆腐块,正在被捅成满是窟窿的蜂窝煤。 不过形势上,很明显是惊虹军占据了绝对优势。在这段河面上,麦加军集中有差不多三百艘战船,将诺大的恶浪河挤得满满当当,如下饺子般尽现水面。战舰的移动能力大大受到影响,在远程打击的威力上,顿处下风。双方都是瞄准对方的区域就展开轰击,谁也不需要特别瞄准,反正人这么多,船这么多,只要进行猛烈的轰砸,就总能砸中对方。剩下的就看天意。 强冲的舰船受到惊虹军的重点打击,一些已经接近河滩的士兵则被投矛手,掷斧兵重点照顾。好不容易冲上河滩,却发现身边剩下的战友已经寥寥无几,在河滩防御士兵的一轮进攻下,就须臾不剩。 然而麦加军的进攻依然源源不断,从最处的无人上岸,到寥寥数人,数十人,数百人,随着惊虹军打击势力的一定减弱,他们登岸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在乱云滩的最中央,一支麦加的工程兵部队正在冒着箭雨淋浇跳进恶浪河,他们用绳索将自己捆绑在一起,然后将大批民用小船用铁链捆绑在一起,用木板平铺齐上,组**工浮桥。 在河面的两侧,还有一些擅于水性的水军口衔钢刀,试图赤膊泅渡,冲上对岸击溃阻击的惊虹军。 这是麦加军最后的疯狂进攻,麦加人在乱云渡一带集中了十万兵力,试图强冲乱云渡。只要打开浅水清的第一道防线,将人工浮桥建立起来,就可以通过河舰和浮桥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士兵运送过河。损失固然会很大,但是只要能够回到麦加,他们就还有保住国家的希望。 六十万大军的疯狂反扑,其动量是惊人的,除乱云渡之外,麦加军还分别在两个渡口再度集结十万兵力,总计二十万人强冲恶浪河。 乱云渡,风摆涧以及月亮湾,三处渡口同时发动大规模抢渡,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敌人的身影,张开得洋洋洒洒,铺天盖地。。。。。。。。 轻轻放下千里眼,浅水清道:“云帅的部队已经赶到了,前头部队正在于麦加军作战。若我预料不差,最多两到三个时辰,天风帝国四十万大军差不多就能全面赶到。这已经是麦加最后的战争了。” 尽管水面上杀得天昏地暗,血腥冲天,浅水清的心神却全然不在此处,而在那对岸之后。 麦加军后方升起的迢迢尘烟,瞒不过浅水清锐利的眼睛,从尘烟范围及浓密程度看得出来,天风帝国的先头部队不少于三万人,且多是骑兵,战斗打得相当激烈,应当是雪风军团手下的精锐骑兵。可惜战场太大,距离太远,就是用千里眼也看不清更进一步的状况。 冷兵器战争就是如此,很多时候你只能凭借有限的线索去揣测无限的可能,这是最为考验作战将官指挥才能的一点。 麦加军之所以此刻发动如此疯狂的抢攻,更证实了浅水清的猜测。 离楚望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河面道:“可惜了,他们是一群真正的战士。” 浅水清淡淡道:“亡国灭家之际,总有英雄豪杰纷纷涌现。然而勇士却只能成为胜利者的注脚而存在。” 麦加军此刻的抢滩作战,是典型的自杀式攻击。他们不惜以自己的身躯和性命来吸引惊虹军的箭雨,清扫障碍,也要为后方大军登陆打开一个缺口。这种自杀式攻击所需要付出的牺牲巨大,损失的往往是最精英最勇敢的战士,但效果也极明显。 没过多久,一名士兵匆匆回报:“报大将军,我方水面防御被对方清除出一片八十米的空白区,麦加军的快艇正在向此处涌进,已有十余艘船上士兵冲上河岸。” “我看得见。”浅水清冷冷道:“去告诉方庆将军,既然我已经把守住恶浪河的重任交给了他,他就不必再事事向我请示。我相信他能做到的。” “是!” 自从方庆被浅水清第一次委以重任却丢失了天罗水寨,导致浅水清在千谷城一战失去先机,苦战得胜却损失惨重后,他就一直自责不已。 但是浅水清却没有因此而责难他。 尽管方庆输了一仗,浅水清却很明白,这天下本就没有永胜不败的将军。他自己都曾有过进驻大梁城不到两天就被易星寒赶出去的经历,有过辛苦绸缪的奇袭寒风关大计尽化乌有的挫折。很多时候人们的失败,不仅仅因为自己的无能,也因为对手的强悍。塔兰不是方庆所能对付的,不能因为那一次的失败就否定方庆的水战能力。 因此在这刻,即使麦加军已经开始冲上河滩,他依然选择相信方庆,相信他能解决所有问题。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问题出来了。 问题不是出在河滩上,而是出在那个他原本没有想到的浮桥上。 一座由麦加军拼死驾设的人工浮桥,正在向着对岸缓慢前伸。不停地有士兵在架设浮桥的过程中倒下,但随后就有士兵补充上去。他们用生命和鲜血,将这座人工浮桥一点一点,却坚定不移地向着对岸延伸,眼看着竟已过半,架设到了河中央。 已经冲上河滩的麦加兵,并不急于进攻河岸,而是顽强地在河滩上建立起防御措施。与此同时,一批士兵竟开始了反向的浮桥架设,试图以最快速度将浮桥对接。 离楚大急:“方庆在搞什么?他把投石机和箭手的主要目标集中在水面和战船上,对那座浮桥却不闻不问。妈的,再这样下去,麦加军的浮桥就要成功了。难道说这家伙还想让麦加军成功冲上来不成?对面可是有六十万大军呢,就算他们这十万人全死光了,只要能把浮桥保住,麦加军都有希望冲破我军防线。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浅水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可未必。方庆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他既然如此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我这就去问他!” “不!”浅水清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们以为我不信任他们。一座浮桥而已,它成不了麦加人的救命稻草,却可能成为它们的致命绞索。。。。。。” “浅将军,你的意思是?” 浅水清微笑着说:“我对水战的理解,依然有些局限性。如今看来,是方庆给我上了一课。嘿嘿,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好小子,果然够狠,果然有一套啊。” 第四十三章 断魂路 浩荡长野里,一支规模宏大的部队正在行军。远远望去,庞大的士兵群形成了一片人海浪潮,却条理分明,大而不乱,各兵种间距离合理,斥候队前后奔忙,不时地发出前方信息的回报。 这是一支人数高达近四十万的部队,轧一眼望上去,漫山遍野都是士兵在行军,却密而能整,行而有序,能够将这样庞大的部队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自然非同一般。他们的统一指挥者,是一个身穿雪色战甲,**乌黑骏马,精神抖擞的中年将领--云风舞。 若从面部轮廓看,云霓的确与云风舞颇有几分相象。 这是一个让你一眼看到,就忘不了他的相貌的人。与浅水清的斯文俊秀,烈狂焰的怒狮长相,格龙特的精瘦如铁,秦仪的仙风气质均有所不同,云风舞这个人就象是一种多气质的混合体。他的双眉飞扬,额头饱满,但目光锐利,鼻梁高挺,下巴略尖。从天庭上看,这是一个沉稳厚重的人,但若只看鼻梁以下,你又会觉得此人阴婺冷寒,若看他的眼睛,又会觉得这个人自信非常,极具大将气度。 因此曾有人评价云风舞说:此人城府深沉,性情不定,难以捉摸。 就是这样一个人,仅从外表你都很难对他下出评断,而即使长期相处,你依旧未必能了解他。因为他的真正为人,一如他的表象,令人难以研究,难以理解。 很少有人能清晰猜到他究竟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云霓的父亲,是浅水清注定无法回避的岳父。 云风舞在雪风军团中的威望,就好比烈狂焰在天风帝国的威望一般。天风帝国五大军帅,个个都有自己的拿手好戏,而云风舞最擅长的,就是骑兵在正面战场上的运用。 相比云风舞,浅水清在这方面就显得略差一些,他更擅长运用步兵的多兵种配合作战。更擅长运用种种形势,制造陷阱,机会,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和所有的将军不同的是,浅水清的升迁之路,可以说是最困难的,总是充满了以少对多的历程,这样的经历使他已经习惯了在战争中反复思量,如何避免正面决战,如何尽量减少己方战损。这固然为他带来荣耀极高的胜利,但是也就因此缺乏一丝在正面战场上不顾牺牲,只求胜利的决心。 如果可以,他总是会尽量避免决战和损失较大的战斗。相比之下,圣威尔的斯波卡约则说这样的话:“我只关心结果,不关心过程。”死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能获得战争的胜利。 而云风舞这个人在正面决战如斯波卡约般,也是个真正的大行家。 “报云帅,云岚将军的骑兵部队已经与麦加人展开激战。”前方的斥候急急飞马回报。 “对方是什么态势?”云风舞的声音如风中柳絮般和煦温暖,却隐带威严之意。 “全面防御。” “好!浅水清肯定是已经把恶浪河给堵住了,所以麦加军的进攻重心就是过河,要不然不可能面对岚儿的三万人还采取守势。” 云风舞满意的点头。 或许是知道前线大捷将至,四十万大军组成的浩荡部队脚下发力,急奔战场。 略微思考了一下,云风舞断然道:“命令所有骑兵立刻随我出击,步兵队紧跟其后,抛弃辎重粮草,此战当以快打快!” 随着这一声令下,各部骑兵队纷纷涌出,重新集结后,随云风舞向着恶浪河快速奔去。 。。。。。。。。。。。。。。。。。。。。。。。。 烟尘四起的恶浪河战场,大战依旧持续着。 麦加军的战舰在强冲河岸的过程中,遭遇到惨重的损失,有近半战船中途受损,五分之一的战船严重受损,无法渡过恶浪河。然而大部分的战船依然快速通过了恶浪河河面,一场抢滩登陆战彻底打响。 统率麦加军抢滩部队的,是麦加著名水军战将赫里卡,这个人称河鲨的疯狂大汉是直接打着赤膊从河的对面游过来的。他左手钢盾,右手战刀,在激流汹涌中自由泅渡不说,上了岸后就象一个疯狂的屠夫,拼命地挥砍着身边的惊虹兵。 砰!一名惊虹兵被赫里卡的钢盾砸裂了头骨,鲜血夹杂着脑浆流出,令人恐怖的凄厉惨叫听得人浑身发颤。 飞速地转身,赫里卡的战刀**了另一名士兵的胸膛,随后将其一脚踢开。 大开大阂,凶狠狂霸的武功,一往无前的气势,震得周围身边的士兵都心惊胆颤起来。猛将的作用就在于此,他们不擅长运用计谋战胜敌人,但是却可以以身作则,运用自己高强的武艺去杀戮敌人,激励士气。 很快地,赫里卡的身边就围聚了一批麦加军士兵,看样子他们是要以此为中心,在河对岸杀出一条缺口了。 对于这样的猛将,防守方历来是重点照顾。 随着中层指挥官一声令下,整整八十名弓箭手组成的队伍,同时向赫里卡所在的上空倾射去仿佛无穷无尽的箭雨。一批长矛手也冲了出来,将手中的长矛向敌人投掷,刺破苍穹,划裂天际,呼啸着夺命而来。 大批的麦加军被这一轮狂射的箭雨和矛雨击中,哀呼着倒下,赫里卡却是越战越勇,手中的战刀舞得若风火轮般,竟没有一支箭能射中它。 “离楚,把那个家伙给我搞定,要活的。”浅水清目观战场,将眼神锁定在了赫里卡的身上。 从这个人的身上,他看到了当年狮蛮真的身影。 一连三发连珠箭又急又狠地射向赫里卡,赫里卡挥刀格挡住这一箭,只觉得刀上传来一股大力,震得自己竟然右手发麻,立知是敌营高手射的,他反应敏捷,立刻向一侧闪避,躲开了第二支箭。随即腿上一痛,却发现第三支箭已经钉在了腿上。 “噢!”这员悍将一声威猛狂吼,竟随手挥刀将腿上的箭杆砍断,仿佛没事般继续与敌人大战一起。 “好英雄,我要了。”浅水清赞叹道。 离楚连珠箭再发,这一次,赫里卡再中两箭。 身边一大群如狼似虎的惊虹兵围了上来,赫里卡状如雄狮,死战不退,只是形势危急,他一边作战,一边流血,久战之下只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眼花。一个疏忽,一名士兵的刀已经劈在了他的左前臂,彻骨的痛令他略一清醒,大吼一声,用尽所有力气一刀将那士兵整个砍成两断,吓得其他人一起后退,他自己却身躯连晃,显然已有些支持不住。 “天风的兔崽子们!就会暗箭伤人!”赫里卡愤怒大骂,要不是那三箭都射中了他的腿,他怎么可能被一群小兵给围住,眼看着死期将至? 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大将军有令,这个人他要活的!活捉此人者,赏金百两!” 呼啦啦一大群士兵围了上来。 “吼!誓死不做俘虏!”赫里卡大声吼叫道。然而一名军官却毫不停留地欺身向前,战刀猛劈。他奋力回砍,两刀交鸣中,战刀飞起,几乎脱力的赫里卡已经挡不住对手的雷霆一击。那军官欺身跨步,一个拳头的影象在他的眼前不断放大。。。。 随着鼻梁碎裂的声音响起,他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来自麦加军浮桥架设部队的欢呼。 浮桥,终于架设成功了。 然而与之对应的,是来自惊虹军方面更高的欢呼声,仿佛胜利已然在握。 那是云风舞的精锐骑兵终于全面杀到! 。。。。。。。。。。。。。。。。。。。。。。。。。。。。。。。。。。。。。 来自丰饶草原上的天风骑兵,是传说中唯一可以抵抗西风游牧民族的骑兵战士。他们的强大,从来都不在西蚩人之下。只是他们的数量比不上西蚩人的众多,然而他们在指挥,作战,纪律等方面却尤有过之。 “轻骑穿插,用凿击战术,重骑以扇形方式进攻,形成冲击阵容,挤压战术!”云风舞的声音在茫茫大地上显得如此辽阔洪亮。 面对背水一战的敌人,挤压战术永远是最实用的。 副官手里令旗前挥,刚刚抵达战场的十万铁骑,马不停蹄地立刻发起冲锋! 此时,云岚率领的三万前锋部队已经在战场上与麦加军的留守部队展开了相当长时间的作战。他们的持续冲锋,为麦加军后防线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云风舞亲领十万铁骑而来,不啻于是伤口上洒盐的行为。 与浅水清作战时习惯于骑兵冲锋,步兵扫荡,骑步结合的做法不同,云风舞在纯骑兵战术上的表现尤显水准,尤其是这批骑兵里,大部分都是他原雪风军团的士兵,而鹰扬兵团的骑兵由于是云岚率领和训练的,训练手法一脉相承,完全能够领会云风舞的作战意图,因此他们在第一时间内按照命令展开了急速进攻。 他们的进攻分轻重两种。 七万轻骑兵的进攻不是以犀利为主,而是如漫天撒星般以小股部队的集合冲刺,穿插为主要表现形式,有些象麦加军擅长的万象阵,却又有着本质上的徊异。他们的目的不是杀戮,而是趋赶,追逐,破坏敌人阵形,通过漫天撒网的手法制造大范围大规模进攻场面,在心理上给予对手压力。与此同时,大量的轻骑兵则以小股部队结合的形式,以点带面,对敌军进行杀伤。 雪风军团赖以成名的旋星阵,在这刻终于大显神威。浅水清也真真正正的见识了一次,由云风舞手中指挥出来的旋星阵的威力,的确是与葬风坡的战斗完全不同的。 大批的战士弃矛用刀,如旋风冲击,切割麦加军的防御阵容,不过他们并不是机械而单纯的采用圆形回旋,而是采用弧形旋转的方式进行运作,庞大的麦加军阵容中,勇猛的天风骑兵就仿佛一条条长龙般在里面盘旋冲杀,撕裂敌军阵容,摧毁敌方士气。 三万重骑兵的进攻则以正面强攻为主,彻底贯彻步步为营的挤压方式,并排成紧密的整体队型,不追击,不快攻,只占实地,强攻硬打,扫除一切地面障碍,正是他们最拿手的好戏。 血水与惨呼在麦加军中仿佛百花争艳交相绽放,却悍不动战士们冷酷的心。 连年的征战把他们训练成铁石心肠的职业刽子手,战场上一次次尘土和鲜血的洗浴,早将他们身上软弱的人性涤荡乾净,而战胜后肆意的**掳掠,更让他们异化成残忍无情的战争机器。 职业性的冷静和银白如雪的盔甲,把每一个骑兵都彷彿变成一座冰雕。一座不带半点感情,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热情的冰雕。 他们粗砺的脸庞镇定而沉着,冷酷的目光平视前方,死亡的恐惧早被置之度外,心里只念着一个声音——尽快碾碎眼前的敌军,然后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内心最原始的欲望! 三万座这样的冰雕,组成了一片巨大的令人透心发凉的冰原。 在冰原上长有一片茂密的黑色森林,那是无数枝耸立在马背上的奇长铁矛。 没有呐喊、没有喧嚣,也听不见军号。累月经年在一起战斗,每个塞尔骑手对自己的位置和作战任务都已经非常熟悉。 轻骑兵快速突进,重骑兵层层逼压,这就是云风舞对骑兵的运用,快刀配上重斧,任你再坚固的阵容,也都将一一粉碎剁烂。 不过,他们面对的同样是一支强悍的,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麦加老兵。而最最重要的是,这支麦加军拥有六十万之众。 论人数,他们是云风舞带来的人数的六倍之巨。 即使不考虑渡河方的二十万人,天风骑兵面对的也是四倍于己方的人数压力。 一向以犀利快速而著称的轻骑兵们终于发现,他们的刀再快,他们面对的麦加军却仿佛是一块千层油布,砍破了一层又是一层,锋利的刀子在这种不间断的挥砍中变的迟钝,快捷的速度也因此而逐渐迟缓下来。仿佛一条敏捷的鱼,却游进了满是胶水的河中,有力使不出。 一直都是披坚执锐,锋芒不可阻挡的重骑兵们也不无遗憾地意识到,当挤压战术实行到一定程度时,即使是豆腐也可以凝结成钢铁。作为麦加一国最精锐的部队,麦加军在退无可退的时候发起的愤然反击,同样令即使披着厚厚铠甲的重骑兵也无法抵挡。他们的矛再利,也有刺不动的一刻,有力也渐变无力。。。。。 一直在观察战场的云风舞的眉头渐渐紧了起来。 为了尽快赶到这里,他抛弃了步兵和辎重。此时此刻,自己的大批步兵队伍还没来得及赶上,骑兵队却已经陷入苦战中。战争中骑步脱节历来是兵家大忌,一旦出现问题,很容易被人分而吞之。如果可以,云风舞也不想这样做。可是他也知道,仅凭浅水清手里的惊虹军,要想挡住麦加军,其实相当困难。如果自己不能早些赶到,万一被对手趁势过河,击破浅水清的防御,只怕不仅麦加军能成功逃窜,浅水清都可能性命难保。 只是目下的情况。。。。无论如何,都必须支持到步兵大军赶到。 云风舞暗下决心,正待下命令让骑兵队集合一处,放缓进攻脚步时,却惊愕地发现,刚才还拼死抵挡的麦加军,突然乱了。 。。。。。。。。。。。。。。。。。。。。。。 乱局,如瘟疫般在麦加军中突然爆发,来得如此快速,如此奇妙,如此的令人措不及手。就连很多麦加军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就乱了起来,但是乱局的根源,如果追根溯源,却可以发现是在那座人工浮桥上。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浅水清说得一点都没错。 放任对手成功建立浮桥的目的,不是为了通过有力的打击让对手损伤更重,而是给对方一线生的希望,以迅速瓦解对手的死战决心。 兵法有云,围三缺一,其兵自溃,不是没有道理的。 方庆为了弥补天罗寨口失守的耻辱,下定决心要在乱云渡捞回面子,所以他毅然做了一个极为冒险的决定,放任对手建起浮桥。当他得知云岚已经在后方开始发动对麦加军的突袭时,他就知道云风舞的大军离此地已经不远。给麦加军一条生路,或许会为惊虹军带来极大的防守困难,却毫无疑问可以最大限度的打击对手。 果不其然,浮桥一成,麦加军立刻出现争先恐后过桥的局面。为了让麦加军放心过桥,方庆甚至下令,浮桥对岸的防军立刻放弃防守,全线退驻到其他地方,若过桥麦加军不对己方进攻,则任凭其逃走。 如此一来,这座浮桥就成了即将败亡的麦加军最后的生路。惊虹军对水面战船力量不遗余力的打击,对浮桥方面却只作看不见,使得大批的对岸麦加军彼此争抢,互相攻吓。这种争抢起初还只是小范围内进行,可很快就迅速扩大,影响到整支大军的军心士气。通往回国道路的浮桥已经成功,对岸防御薄弱,可以迅速离开。这个事实让大批的麦加军无心作战,同时也给云风舞带来了最好的机会。 老于沙场的云风舞第一时间意识到,一定是恶浪河边出了什么问题,他立刻更改想法,下令:“所有预备队,亲卫队,全线进攻!” 呜呜的号角声中,一场惨烈的大屠杀就此展开。。。。。 第四十四章 翁婿剖心(上) 大战的硝烟已然散尽,一如往昔,留下的只有那逝去的生命和满目的红色血沼。 浅水清静静地走在恶浪河的对岸,到处都是士兵在忙碌的打扫战场。 每一个士兵见到浅水清走来,都会自发地行起军礼,不得不说,麦加军的败亡,几乎都是拜浅水清所赐予。 六十万大军一战而殁,成功逃亡者不过数万,数十万人的尸体几乎化成一座山峰,也预示着曾经强大的敌人最重要抵抗力量的消失。 又一个国家,灭亡了。 浅水清心中一片寂然。 大陆风云变换,一个个强大或弱小的国家倒在对手的脚下,只要有土地,就会有争执,而胜利者,永远只有一人。 惟有统一,是最后的结局。 远方一名士兵飞马急奔而来,坐在马上向浅水清抱了抱拳:“请问可是大将军浅水清?” “是我。”浅水清淡淡回答。 “云帅在十里外的秋凉亭等你。” “我这就过去。” 那士兵也不多话,打马转回。 云风舞要见自己,不是在军中,而是在十外的一处小亭?浅水清微微眯起了眼睛。 每当他心中有疑惑时,就有这样的习惯。 “浅将军,云风舞要单独见你?”离楚有些担心:“他不会是想找红土坡的旧帐吧?” “不知道,但既然是单独见面,只怕就是有许多不能当着别人说的话要说,有许多不能当着别人面做的事要做。可能是想杀我,也可能只是想与我推心置腹一番,更大的可能,或许只是大胜过后,突然有了闲情逸致,便想找个地方与我好好聊聊。”浅水清笑道:“做女婿的总是要见岳丈的,这是逃不掉的事。我躲了这些年,终归还是要来到,如此也好,陛下许了婚,大舅哥点了头,却总还是要岳丈支持,方可名正言顺。” 离楚也笑了:“将军人中龙凤,他这做老丈人的只当喜欢才是。” “怕只怕他愤怒女儿败坏家风,我这小小兵卒无耻匪类,勾引云家贵女,他心中气火难平,难免生隙啊。” “那都是过去的事,如今大将军掌天下兵权,挟赫赫之功,天风帝国哪个对您不是望其项背?” “却终究是小字辈的,有些事,不是仅凭一两点荣耀可解决,何况天风帝国尤其不需要令天下拜服的将军,只需要天下拜服的皇帝!”浅水清意味深长道。 若这世界有王霸之气,那么他是只应当存在帝王身上,而不是将军身上的。浅水清有了,那便是浅水清的不幸。 没有再和离楚继续讨论那虚无缥缈的问题,他骑上飞雪,向着那处叫秋凉亭的地方而去。 片刻之后,小亭之上,云风舞已独自在坐,身旁是云岚恭敬站立。 仅看此一眼,浅水清心中已然一凛。 天下云家豪门世族,家规门风甚严。就地位上而言,云岚已经是鹰扬主帅,丝毫不逊于其父,但是在云风舞面前,依然只能站着,而不是坐着,可见其人威严。 快马转瞬即至。 浅水清跳下飞雪,在亭外恭敬道:“浅水清见过云帅。” 说着,眼神已经瞟向了云岚,后者向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线神秘笑意,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进来,坐。”云风舞厚重的声音响起。 浅水清毫不客气地走进小亭,正坐在云风舞的对面。 那一刻,云风舞的眼中闪过的是一丝奇异的光芒,对于这个硬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便宜女婿,谁又能理解他的心中有多复杂呢。 微微端详了眼前的年轻人一会,看他不卑不亢,神态从容的样子,云风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很好,果然不愧是那个能灭止水,战惊虹的浅水清。气宇非凡,举止从容,行为得体,进退有据,的确是个人才,你的成功,并非侥幸。” “谢云帅赞誉。” 云风舞招了招手,云岚立刻给浅水清送上一副茶具,用亭中石台上的茶壶为浅水清斟满,然后在云风舞的允许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每逢大战之后,我都喜欢找个地方,喝上一杯清茶。此茶乃是连云山上的清峰尖所制,有清心败火之效。杀人杀得多了,双手沾满血腥,心中充满戾气,便需要一些特殊的方式滋养静体,使身心不至于陷入血腥疯狂之中,此乃滋体养气之道,水清以后不妨试试。” “是,只是我更习惯战后沐浴,将自己泡在水里。或许是我这个人杀性太重,不是一杯茶能解决得了问题的。不过以后我还是会尝试此法。” 云风舞听了此话,呵呵笑了起来。 每一名沙场大将,几乎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养气方式,尤其是这些统帅级的人物,每逢大战,死伤必重,血气冲天,往往使自己的心境也变得残忍冷血。一些人会因此陷入癫狂,嗜血的状态,渐渐变得残暴不仁,凶狠乖张,但还有一些人则头脑清醒,他们使用一些特殊的方式让自己的心情重归平静。 云风舞的方法就是饮茶,每逢大战过后,必定会给自己找一处清净之地,让自己静下心来,细细品味。他未必是个真正的懂茶之人,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调剂自己麻木的心。烈狂焰的方式则是钓鱼,通过静坐,等待,最后收竿,平息自己心中的暴戾。 浅水清的一贯方式则是洗澡。 每一次大战之后,看着那一地死尸,他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罪恶与血腥。于是他选择了洗澡,从外到内,洗个通透,洗个彻底。若心不能干净,至少让身子干净一些。 那个时候,每一次的沐浴,都是由夜莺负责,而现在,便成了只有他自己。没有夜莺的日子里,再温热的澡水,也洗不去他心中的泥垢。 这刻云风舞突然建议他饮茶,他现在想想觉得到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端起茶杯,细细品味了一下。 “如何?”云风舞问。 浅水清摇了摇头,云风舞诧异道:“不好?” “不,是不懂。此茶很香,很清爽,这是我唯一能感觉到的。” 云风舞笑了:“这已足够。你我都不是附庸风雅之人,无意义去风华雪月,就茶论诗。喝茶喝的就是一种心境,能喝出清爽之感已经足够。此茶,可用心品味,但其目的,不过是让我们暂却忘记那沙场杀戮罢了。” 云岚笑道:“浅少习惯了沐浴,由外而内。父帅习惯饮茶,以茶清心,我却是习惯读书。每逢战后,必翻看一些市巷杂谈,野史小记,分散心中战意。大家手法各异,却是目的相同。” 浅水清笑道:“由外而内,或是由内而外,其方法无甚意义,究其本质,只看能否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只看能否让自己冷静面对局势罢了。终其目的,无非是为了打更多的胜仗,杀更多的人,却又惺惺作态说自己心中仍有善心。就此一点而言,我们所做的一切,说得好听些是做了无用功,说得不好听些,是虚伪做作。” 云风舞也笑了起来,却是盯着浅水清在看,终究忍不住赞叹:“你能清楚明白这一点,很好。” 浅水清打了那么多的胜仗,云风舞没说很好,在恶浪河帮他成功完败麦加军,他没有说很好,反到是在这刻,浅水清了说了这番话后,他却说了声很好。 换了别人或许不理解,浅水清却已经明白。 云风舞是在以岳父看女婿的眼光看自己。 他以云霓的父亲这一身份来看浅水清,并不需要自己的女婿有多大的成就,功勋,荣耀,首先是看他的人品,性格,在未来相处的日子里,两个人能否彼此和睦,互相体贴。对云风舞来说,浅水清所立的功勋越大,所造的杀戮越重,他心境的残忍程度恐怕也就越高。他要看的就是浅水清是否已经迷失了本性,变得残暴不仁,变得嗜血狂热。 还好,浅水清在这方面的表现绝对是让他满意的,这个年轻人,永远都是那样的沉稳,斯文,虽行事手段果决刚毅,但平日为人却绝不嚣张残暴,自制能力颇为惊人,这是云风舞很欣赏的一处,因此才说了那句很好。 “可惜了,可惜了风寒。”云风舞突然低头说了这么一句。 云岚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一下。 “红土坡之战,实乃水清生平所最不愿之战事,奈何。。。。。。。” 云风舞把手一抬:“此事罪不在你,你不用解释。为将者不可失却兵心,否则难以服众。有时候良将与庸才的最大区别就在于:良将按理智做事,庸才则以感情行事。风寒中庸之才,碰上你,只能算他倒霉。” “谢。。。云帅大度。”浅水清犹豫了一下,那声岳父终究没有叫出来。 云风舞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计较。 他很明白,浅水清在顾虑什么。 三个人在一起品茶,互相说着闲话,这是浅水清和云风舞的第一次真正见面,彼此都想了解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浅水清固然在打醒精神,云风舞也同样全神观察,惟有云岚无奈苦笑,心想天下岳丈见女婿的场景,莫不都是如此?若真这般,只怕人生也太过劳累。不过还好,这种事情应当仅限于如自己父亲般手掌一方生死大权的帅级人物的身上,普通人家是不可能了。但如若可以,自己今后还是找个小家碧玉,要来得轻松愉快许多。 聊了一会,云风舞突然对云岚道:“大战初定,诸事待决,岚儿你先回去整理军队,清点战利品,我和水清在这里喝一会茶再回去。” “是,父亲。”云岚知道,云风舞恐怕和浅水清有些重要话要谈,而这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至关重要的,连自己都要避开的。 望着云岚远去,云风舞对浅水清道:“浅水清,如果我让你现在立刻放弃兵权,迎娶云霓和清敏公主,从此退出朝廷,不问军政之事,你会接受吗?” 第四十五章 翁婿剖心(下) 秋凉亭的石椅上,浅水清静静地坐着。 云风舞观察他的同时,他又何尝不是在端详着对方。身为沙场战将,几乎每一个都有种本能地先将对方做敌手,进行一番观察揣摩的习惯。在确定了一些信息之后,才会回到最初的位置。 先前的闲聊,看上去只是一些漫无目的的闲话,但其实充满了寓意禅机。通过这些闲聊,他们收集信息,了解对方的兴趣,爱好,人品,来历等等等等。 这种第一印象后得来的评断,远远大于一般人认识时建立的普通的第一印象,其可靠性更高,真实性更强,于是在接下来的对话中,针对性也就更强了一些。 因此对于云风舞在云岚走后提出的这个问题,浅水清第一时间得到了两个结果。 一:云风舞的潜在含义,是想问他是否真得有心想要背叛天风帝国。 二: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和云霓在一起的事实,因此而关心他。 静静地想了一会后,浅水清才慢慢道:“不知道云帅是以父亲的身份还是以帝国雪风军团大帅的身份向提出此建议?” “有何区别?” “前者以情动之,后者以理动之。” 云风舞放声大笑。很显然,浅水清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不是我顽固不化,但至少你要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是啊,总得有个原因,有个解释吧? 尽管每个人都知道为什么云风舞要浅水清放弃兵权,可他还是需要一个解释,这个解释,其实也是一份承诺,一份保证。 云风舞长吸了一口气道:“计显宗叛国逃跑了,此事对天风帝国,对你,影响都极大。” 浅水清苦笑着没再接口。 计显宗的逃跑,对浅水清来说绝对是一次重大的受挫。 暴风军团历来是天风帝国第一主力军团,一军之主的地位,相当于其他军团的副帅地位。 本来按照浅水清的计划,在消灭麦加军后,他会第一时间赶到暴风军团,凭借自己手中有计显宗和舞劫等人的把柄,可以利用他们的话事权向苍野望请命,使得苍野望不得不同意由他接掌暴风军团。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够和云风舞修好关系,再加上朝中富贵兵团的那帮子弟兵暗中努力,则基本可成。 可是计显宗的逃,舞劫二人的死,却一下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在这种情况下,他首先就失去了三个可供利用的傀儡。其次就是,三路军帅同时出现问题,必然会导致暴风军团实力大跌。这三个人的或死或逃,对整个帝国的军心士气都会产生极大影响,最后就是还可能会使苍野望误认为是浅水清做的手脚,对其忌讳更深。 无论军心,民心,士气,信任以及可供利用的筹码,都在这一刻因为计显宗的逃跑而一下崩溃,最糟糕的是,计显宗逃跑后,西蚩人再无顾忌。 随着计显宗的逃跑,不出浅水清所料,西蚩人果然开始大肆声张康郊协议,声称当初浅水清之所以能顺利打下惊虹,完全是由于西蚩帝国的资助。而浅水清吃里扒外之后,违背诺言,并未将承诺的惊虹土地割让,是为背信弃义之举。此外计显宗叛逃一事,皆是因为暴风六镇胁迫所致。计将军一生为国效力,结果却被原铁血镇旧部夺权,最后甚至图谋杀害计显宗。而舞劫二人之死,其实是方虎等人一意为之,其目的是独霸暴风军团,为将来浅水清将来回归接掌最高主帅一职做准备。 西蚩人甚至拿出了当初在都市联盟卸货的清单以作证明,而浅水清也的确无法解释他在惊虹作战的最后时期,又从哪里得到来的大批战马和财宝。如果没有这笔资源,他也无从发动破釜沉舟的计划。 一连串的谣言,真话掺杂着谎言在天风帝国内兴起。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而对苍野望来说,这份谣言的可信度的确是相当高的。 尽管暴风军团内,方虎等人力压谣言,矢口否认,声称敌人造谣污蔑,离间帝国高级将领,但是他们的解释却无法让人信服。仅靠从惊虹内部的劫掠,的确很难拥有如此大规模的财富和战马--战事打到后期,当时惊虹城府军的战马甚至还没有铁血镇多,这实在说不过去。 而舞劫二人的问题,苍野望更是心中有数,他早有心杀这两个败类,若不是他们,浅水清不会遭此大难,更不会有后面太子犯蠢行的事发生。可自己杀是一回事,铁血镇的人杀又是一回事。不管舞劫二人怎么死的,是被人所害,还是真得畏罪自尽,最大的问题是铁血镇的确正在通过这件事迅速扩大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甚至唯一不属于铁血镇旧部的廉绍一,也因囚禁事件倒向浅水清。 这是苍野望无法容忍的。 我们套一句名言来解释,那就是:“朕给你的,你可以拿。朕不给你的,你不能抢!” 苍野望在是否让浅水清担任暴风军团主帅这个位置的问题上,态度一直很动摇。西蚩帝国的强大他也明白,他需要浅水清这样的战将为他抗住强大的敌人。可是浅水清目前的问题,他更清楚,这个人是没有犯上的兴趣,却绝对不是没有犯上的胆子。他可以无视荣华富贵,但对他所看重的东西,他可以不惜一切去守护。 而现在,君臣之间的不信任,导致了浅水清拼命抢权自保,也导致了苍野望忌惮重重,惟恐有一天他自保过了头,干脆自己做皇帝,那才心中安稳。 计显宗的叛逃,不仅加剧了君臣之间的信任危机,同时也对整个天风帝国造成了极大的恶劣影响。 一位龙牙军主帅叛逃了,两位军帅自杀了,暴风军团本就群龙无首,这下可好,连胳膊也没了。 军心,士气,均在此刻受到严重动摇,浅水清若说不头痛,那才叫怪呢。 而这刻,云风舞就着这个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希望浅水清立刻放弃兵权,就基于此心理。 浅水清无奈道:“此事出来之后,我就知道麻烦大了。陛下怕是不会再相信我了。” 云风舞立刻道:“康郊协议是不是真的?” “半真半假。西蚩人给我资源,我帮他们引发三国混战。割让土地一事纯属胡说,只是他们自己不能说大陆乱局是由他们挑起的而已,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 “唉。”云风舞叹息:“事关身家性命,你当时如此做,也无可厚非,只是与狼为伍,终究反被其噬。” 浅水清则回道:“做人有长远眼光固然好,可是总得先把眼前危机解决过去。创造奇迹若无代价,那这奇迹也未免太过轻松易得了。” 云风舞一呆,想想浅水清在惊虹的战果的确够辉煌,够奇迹,正如他所说的,如不付出些代价,也当真太轻松了些。不由笑了起来:“你说得是,惊虹若如此好对付,早就被打下来了,岂用等到你出马,且只用如此一些人马。要创造奇迹,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若是个换了个人,只怕就算他肯和西蚩人联手,西蚩人还未必瞧得上他呢。” “正是如此。” 浅水清的口气一派轻松,云风舞不由奇道:“可话虽然如此说,现在报应终究还是到了,你就不担心吗?” “有什么可担心的?”浅水清反问:“恶浪河大战之前,我很担心。我担心云帅不接受我,一心为国,可现在见了云帅,看得出来云帅其实还是很关心我的。对我来说,这才是大问题。如今这个大问题已经解决,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云帅不是已经为我想出了解决之道了吗?这些年来,云霓与云帅之间虽不见面,书信相通却总应有的,想必她也当告诉你,我做这一切为的是什么?我又是个怎样的人吧?” 云风舞楞了一楞,想了想终究忍不住仰天大笑道:“好小子,竟然把我也圈了进去。我不是为你好,只是为霓儿考虑罢了。这死丫头狠下一条心,只认准了要跟你。你若死了,她也不愿独存,我能有什么办法。” 话是说得无奈,语气里却无太大怨意,想必内心深处还是对浅水清比较满意的缘故,只是隐隐地有些担忧。 长长地叹了口气,云风舞道:“其实,你想得没错。只要我认了你,那么我天下云家从此就是你的坚实后盾。霓儿早跟我说过,你抓权抢权,无非是为自保。有我天下云家保你,你就算纵权亦是无妨。所以你一直等到现在,待到见了我之后,确定我认了你,你便可以安心退却,是这样吗?” “是,但不却是。” “怎么说?” “还有我的兄弟。我铁血镇一万多兄弟,在惊虹出生入死,为家为国,他们跟我的时间太长,交情太厚,我若真退,我担心陛下容不下他们。如果只为自保,我一个人带着云霓远走高飞便可,何必等到现在?可现在方虎他们是军团中的高级将领,之所以可以一直逍遥,无非是因为有我在。我若不在,我不敢想象后果。云帅若想我纵权,要保护只怕不是一个人啊。” 云风舞有些呆滞:“此事极难办。” “却是非此不可。”浅水清的话语斩钉截铁。 云风舞有些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帅,我在戚大哥坟前立下过誓言的。人若背誓,天诛地灭!”浅水清字字真诚回答:“让我放下一切就这么离开,我没意见。可让我放着兄弟们不管,那不行!” “这么说,你还是不同意了?” 浅水清苦笑道:“不是我不同意,实在是我没办法。云帅,你能保得了我一时,可真保得了我一世?今天是野王在位,重你用你。他朝换了新君,是否依然如此?你若倾全力保我,天下云家是否还能风光依旧,都是个大问题啊。” 这句话,正中了云风舞的软肋。 由于当初蠢行暴露,苍澜被他爹是好一顿毒打。身为太子者,习惯了错都是别人的,对都是自己的。臣子为君效命赴死,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可如今因为一个浅水清,自己竟被父皇毒打。这还不说,要不是自己及时表现,乖乖认错,险些连太子之位都丢失。但在内心深处,原本的顾忌却一下子变成了仇恨,对浅水清的恨意可想而知。 为什么浅水清和苍野望两个人在事情发生之后都没有想办法挽回感情和关系?就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苍澜活着,问题就解决不了。最糟糕的是,就算苍野望能狠下心来杀了苍澜,谁也不能说将来会不会有一天,苍野望心痛儿子之死,会不会迁怒于浅水清。就算他不会迁怒,浅水清又怎么能放心?毕竟那是他逼死太子。 所以两个人都很明白,苍野望省却了这无用功,而浅水清则立刻占下寒风关凭关自固,皆是因为这个道理。 可也因此,就算天下云家能保他,又能保他多久? 这刻浅水清缓缓道:“远的不说,就谈谈眼前吧。西蚩帝国大军将至,云帅以为,我天风帝国何以自固?” 浅水清的意思是,我要不在了,只怕能挡住格龙特的军人又少了一个,没想到云风舞却苦笑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劝你放手的原因。” 这次轮到浅水清吃惊了:“云帅的意思是,我还没资格做格龙特的对手吗?” 云风舞摇了摇头:“不,如果说天下还有人有资格做格龙特的对手,那这个人一定是你。你是唯一可以让我相信,在兵法韬略,智力计谋上,不输于格龙特的人。但是我可以肯定,如果你此番出战,败得那个人,一定是你!所以我不想你再出征,至少现在不行。” 。。。。。。。。。。。。。。。。。。。。。。。。。。。。。。。。 辽阔的西风大草原上,从来就不会缺乏英雄豪杰。 这些英雄人物就像树上的野果,丛中的野花,无须培土栽种、浇水施肥,汲取着大自然的阳光甘露,承受着风吹雨打,只要是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他们就能自个儿从地里长出来。 观澜大陆近千年的封建史中,站在最顶端的英雄人物,永远属于西风草原上的英雄豪杰。 那高据第一位,至今无人可比拟的,便是西风大草原来说的传奇人物,草原上的天可汗,沙思汗大帝。 曾经以一支孤旅击败一个国家的浅水清,他的功勋在这位沙思汗大帝的面前,就仿佛荧火比照于日月。 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一个种族强大的问题,西风草原上游牧民族的强大,来自于有目共睹的事实,也因此,西风人才能一再创造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奇迹,例如用三万人正面攻陷一个国家,两万人奔赴万里,所向无敌,这些都是草原游牧民族的盛事。而他们做这一切,可比浅水清轻松多了。因为这不是基于某一个将军的天才横溢和出色发挥,而是全赖于战士们的强大。 强大的士兵,才是他们所向无敌的基础。 如果我们对西风草原的历史,做一次细致的剖析,就能发现草原民族的强大,不但与他们的生存环境有关,同时也依赖于其独特的民族特性。 游牧民族的特性是急掠如火,他们在作战时就象一团火,气势雄浑,锐不可挡。他们对战阵体系与士官体系的依赖性极小,自身的攻击欲望却极强大,这与农耕民族用国家,理想,金钱和纪律组织起来的军队徊然不同。游牧民族对战争的渴望是向往,农耕民族的战争的感觉则是被动接受,两者在意志上就有着先天的不同。因此游牧民族在发动侵略进攻时,其积极参与性极其强大。别的国家可能要到亡国灭种的地步才会出现全民皆兵的情况,游牧民族却是连进攻时都拖家带口。 前面是骑兵冲锋,后面是牛车拖着一家老小准备占领打下的城市,直接在此定居,这种情况在游牧民族的战争中很常见。如到必要时,他们的妇女孩子,甚至也会提起刀剑走上战场。长期生活在困苦环境中的游牧民族,每时每刻都在向往着美好繁华的大陆! 而农耕民族的特性使他们习惯了在一片土地上生长繁衍,他们用智慧代替野蛮,在有着无尽资源的土地上开采,这远胜于掠夺式的生存,远胜于逐水草而迁徙的生存方式。他们拿出一部分收获做为税收,建立相应的武装组织,保护自己的田地,农产品和家园不受侵害。 军队的最初意义,就是如此体现的。他们是随着掠夺民族的诞生而催生的国家和国家暴力机器。 因此,如果说游牧民族的特性是进攻性,农耕民族的特性就是防御性。前者如钢刀长枪,无坚不催,后者若流水大河,以柔克钢。 然而刚硬对上柔嫩,首先吃亏的总是柔的一方,因此在两方作战的初期,永远都是游牧民族获得先机。这就是游牧民族作战的一大特色,他们很少有在战争初期有打败仗的时候,而且就算打了败仗,也会舔好伤口卷土重来,即使你杀光了他们百分之九十的人,要不了几十年,他们的人口迅速扩张,又会再此图谋中土繁华之地。这种对繁华土地的向往早化成血液流淌在他们的身体中。 此外,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区别,就是游牧民族对国家城市的占领,是掠夺式占领,而农耕民族的占领,则更倾向于经营式占领。 如天风帝国,在打下止水之后,为了收敛民心,采取的一大做法就是免该地三年税赋,让其休养生息。这种经营式的占领,可以很轻易地获得民心,对长期拥有而言意义重大。但是不利处就在于无法在短期内将被占领国的力量化为己用,恰恰相反,有时为了团结稳定的需要,还必须为此地支付大量资源。 而掠夺式占领就不同了。占领国不会在意被占领地的人民感受。他们抢劫一切可以抢劫的,金银,珠宝,粮食,马匹牛羊,各种珍稀古玩,凡是可以为自己带来财富和力量的,他们全都抢。他们不仅枪掠物质资源,也抢掠人力资源。大批的被占领地的人民被趋赶进苦役营,从事各种苦力劳动,使本族的年轻男子可以从繁杂的劳务中解脱出来,穿上军装,跨上战马,进一步增强己方作战力量。还有一些被占领区的人则被强迫着成为伪军,成为他们攻打他国的炮灰部队,消耗性力量。 这种掠夺式占领对被占国的伤害是巨大的,但是短期内的确可以获取巨大的利益。 从战争形式上来分析,天风帝国对止水的占领,就是一种经营式占领,他们的目的是长期拥有,对治下的子民而言,仅仅是换了个主子。 而草原游牧民族则是地道的掠夺式占领,他们的进攻就有如蝗虫过境,鸡犬不留,所到之处,哀鸿遍野,人心惶惶。 可以说,由游牧民族统治的国家,其治下的子民是最困苦,最贫寒的。这一点,只要看中国历史上,所有封建国家中,最无人道的,就是元和清就可以明白。 游牧民族不擅于管理而善于攻掠,使他们在战争初期总是占尽便宜,但也因此极易招致各方反抗。不过就如当初浅水清血香祭大旗一般,他们凶狠残暴的战争手腕,同样也使得胆怯之人闻风丧胆。在大陆所有国家中,所有人听到草原民族的名字,都会心惊胆颤,士气也会为之受损,就是这种道理。如果说浅水清的血香是手段,北方独立领的残忍是兴趣,那么游牧民族的屠戮就纯属是本能。而他们的这种本能在发挥到淋漓尽至的时候,就成为一种可怕的力量。 对他们而言,这种屠杀与抢掠,根本就是生活的一种方式。 当然这种做法的后果就是缺乏远见,在长期战争处于处处挨打的局面,也导致了如今一提到草原人的入侵,大陆各国便风云变的原因。 人们不怕强大,怕的是野蛮而无人性! 此外最后也极重要的一点,就是草原民族拥有大陆最多也最强大的骑兵力量。一个骑兵的战斗力大体可抵得上普通步兵的三到五人,若是训练有素,发挥得体,甚至价值更高。游牧民族全民骑兵,个个都是马上讨生活的主,也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士,随便拉一个出来,跑到别的国家去,都是令人刮目相看的主。 百万骑兵,勇猛而富有冲击力的作战方式,先天顽强,习惯于迁徙生涯的民族生存特性,再加上资源掠夺式的发展,和格龙特这样的战神指挥,就是西蚩人今天可以让所有英豪心寒的最大把握。 而天风帝国有什么? 云风舞不是看不起浅水清,但是他知道,仅凭一个浅水清,绝不可能挡得住西蚩人的进攻脚步。 当世之战将的能力水准达到如格龙特,浅水清,云风舞这般的层次时,已经很有少人能让他们上什么大当。所有的阴谋诡计,在这种人面前,几乎都不起作用,谁想让谁上当,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这一点,别说是云风舞,就连浅水清自己都承认。他要想对格龙特玩奇兵突进,千里迂回之类的把戏,很可能戏法没玩成,自己就先折个大跟头。在这种老江湖面前,伎俩少耍,稳扎稳打,才是根本。 然而面对西蚩铁骑,以兵而论,浅水清就已经输了一大截。就算苍野望给他全国兵权,云风舞也不认为他能赢。 所以,这刻云风舞才会说出,你是唯一够资格和格龙特对抗的人,可是现在你和他打,只有输的结局。 这是一句真正的忠告,对于自己女儿深爱的人,云风舞不希望他折在大陆西战神的手里。 “斯波卡约已经向陛下发出了求和信,他希望陛下能够不要再纠缠战事,而让他安心会国,准备面对西蚩人的进攻。陛下来信问过我的意见,我认为此议可行。面对强大的草原狼骑,圣威尔人不算什么。可是陛下似乎听不进去,在他的心里,正想着借此时机扩张帝国。陛下以前没有和草原人有过接触,对他们的了解其实不深。但是我知道,草原狼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想打败他们,你就必须做好长期战争的准备。” 说到这,云风舞微微顿了一下:“草原人的进攻是火暴而猛烈的,但愈是如此,就愈是缺乏长久。他们对统治地的管辖能力,使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反抗。哪怕他们占有了再多的城市,他们也无法真正控制住。他们永远是依靠强大的武力而非智慧占领天下。因此,面对这样的敌人,你只能用一个忍字应对。” 这或许就是文明的悲哀吧,在文明发展的初期,暴力与野蛮远胜于智慧与怀柔。然而不得不承认,云风舞说得很对。 这,就是云风舞为什么要建议浅水清退出此战的重要原因。在云风舞的心里,其实他早就承认了浅水清。而他知道,未来与草原人的一战,天风帝国必败。但是这场败仗,不能由浅水清来承受。如果他承受了,他的不败威名会受到打击,民心士气将会进入最低谷。可只要浅水清还在,还没有与格龙特交过手,那么人们的心里就会有一线希望。他们会相信,只要浅水清出手,格龙特必败。 这线希望,就是天风帝国能够抗住庞大的草原帝国的最大依托。只要这份希望还在,无论天风帝国吃多少败仗,帝国都不会败亡。相反,他们可以将游牧民族拖入他们最不喜欢的长期战争的泥沼,充分发挥农耕民族柔与韧的特性,将他们活活拖死耗死累死在这片土地上。 到了那时,浅水清若再出手,则事半功倍! 当然,苍野望对浅水清的忌惮,也将因浅水清的主动退离而全面消解。 云风舞为浅水清的考虑,不可谓不是深谋远虑,这一刻,连浅水清都有些呆了。 第四十六章 重逢(上) 萨拉市。 这里是都市联盟最大的港口城市,同时也是都市联盟的行政中心,这里拥有全大陆最大的港口--德尔托港,拥有都市联盟发布政治决策的西撒议会厅,和著名的西撒罗神像。 德而托港又叫黄金港,每年进出黄金港的船只多达百万级吨位,无数的风帆从这里起锚,航向世界的各地,同时也带来大量的商品,使这里商业兴旺,城市昌盛,因此也被称为海上明珠。 在经历了漫长的一个多月的航程后,复仇号终于来到了黄金港口。他们要在这里停泊,补充食品和淡水,同时也寻找自己在这里的线人,完成一项特殊使命。 都市联盟差不多是全大陆密探的消息中转站,这里繁华的商业气氛和自由的生活方式,为消息的中转买卖提供了绝佳良机。大陆各国在此地几乎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人马,还有专门的情报贩子,用原始和最古老的方式传递着各种消息,同时向各国回报。 “终于踩到土地了。”诡八尺摇头晃脑地说,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航海。 借着停船靠岸的机会,诡八尺终于被秦仪允许离船上岸。小家伙虽然机灵诡变,但是在秦仪和他的四大护教圣使面前,要想逃走也是难比登天。秦仪感念这小东西聪明伶俐,又机灵好学,颇有意收他为徒,只是念在浅水清手里的那样东西对他而言太过重要,因此只能强压了这份心思,但是对诡八尺也就格外纵容一些。只要小家伙不捣蛋,他想干什么都可以。 诡八尺也很明白,在秦仪这种人面前,普通的心眼还是少耍为好。他的徒弟是草原皇帝,儿子是草原丞相,孙子是龙牙军帅,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样的人要想随意哄骗欺瞒,自己只怕当真是死字怎么写得都不知道,因此也破天荒地老实许多。 不过如今终于能上岸了,心中立时雀跃。都市联盟又称黄金之都,是天下富庶之地,商业气氛比圣威尔还要浓上许多,拥有大陆所有你平时看不到的商品,若不好好欣赏一番,也实在愧对自己。此外联盟大议会厅也是大陆有名的十大名宫之一,建筑风格独特,装裱富丽堂皇,规模宏大,他第一次有机会来到这里,心思难免就活动许多。 “秦爷爷,我们去西撒大议会厅看看好吗?”小东西乖巧,对着秦仪一口一个爷爷,仿佛自己不是被他绑到船上来的,而是请上来的,就连秦仪都不得不赞叹这小子乖巧懂事,他那爷爷的称呼听在耳里也舒服许多。 “一群沾满铜臭的商人聚集在一起商议发财大计的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秦仪的口气中充满不屑。 话是这么说,秦仪还是带了诡八尺去大议会厅附近转了一圈。 令诡八尺感到惊讶的是,秦议对萨拉市竟是极为熟悉,每一条街道,小巷,他都清楚得如臂使指。跟随着秦仪的脚步,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气势宏伟的西撒大议会厅。 在建筑风格上,西撒大议会厅与圣威尔的元老院可以说是一脉相承,一样的四方型高大建筑,十二根白玉柱,前面还有一座大型喷泉池,只是在议会厅中缺了那根让世人称道的奇迹柱。 “看上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诡八尺撇了撇嘴。附近有大批的联盟佣兵守卫,瞻仰者只能远远瞻仰,却不能得其门而入,因此仅看外观,诡八尺没觉得比起圣威尔元老院有何出彩之处。 “西撒大议会厅的名气,来自于西撒罗本人。当年的都市联盟创建者西撒罗,在出海回归之后,从大洋的彼岸带回来大批的异域特产。这些东西都是观澜大陆上所没有的,也因此每一件都价值连城,从而造就了西撒罗的富甲一方。西撒大议会厅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十大名宫,是因为它是唯一一座,由私人出钱建立起来的宫殿。这在整个大陆都是无法想象的。建造西撒大议会厅后,西撒罗致力于发展都市联盟,这是一个在金钱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头脑的精明人,他并没有将自己建立的国家以帝国形式存在,而是让它以联盟形势存在,从而避免了争霸可能,也就降低了他国敌意的存在,使自己可以左右逢源。他不但在第一时间迅速集结势力,同时也为日后的昌盛打下基础。直到现在,西撒大议会厅依然是西撒罗家族的私人产业,每年的联盟大议会,都是由西撒罗家族无偿提供给议会成员使用,平日关闭,只保留一部分特殊区域,在有特殊客人来访时起用。如今的西撒大议会厅,还保留了许多当年从异域大陆抢劫来的物品,这些东西只有在大议会厅里才能看到,在别处,却是跟本没有的。因此,西撒罗家族尽管不是帝王之家,但依然是联盟中最有实力的家族,他们在都市联盟中拥有的分量,可以说举足轻重。西撒罗本人可以说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保证了家族延续的同时,也维持了家族地位。这种地位扎根民间,根本不是普通的篡位夺权所能谋取的。” 望着那座被装扮得金碧辉煌的宏伟建筑,秦仪轻轻述说着,眼中却闪过异样的神采。 诡八尺很机敏地意识到,对于这个地方,秦仪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尽管他的口气平静,叙述委婉,但是诡八尺却发现,从秦仪开口的那一刻,气氛都已随之凝固。 那是仇恨,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无法压抑的仇恨与愤怒。 秦仪的眼中,闪耀出火一般的光芒,几欲将眼前的这座宫殿燃烧成一片灰烬。 他语出轻柔,喃喃道:“即使是再辉煌的建筑,终有一日,将面临崩塌的结局。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决断逝后百年的发展。西撒罗,他和他的大议会厅,还有他的子嗣后代繁华荣耀,终将在西蚩铁蹄下,化成齑粉。” 轻柔的语言带出漫天的恨意,秦仪转身离去。 诡八尺紧紧跟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在西撒大议会厅的正对面,那座高大的西撒罗神像右手高举,仿佛一个巨人般顶天立地,石刻眼眸炯炯升威,刻满了庄严,沉重还有。。。。。。无尽的贪婪。 目光从那高大神像旁离开,落到周边行人身上,一个身影闪过,诡八尺猛的心中剧跳。 。。。。。。。。。。。。。。。。。。。。。。。。。。。。。。。。。。。。。 时光荏苒,战局变换,谁也想不到,仅仅一年时间,曾经雄踞大陆,号称几大强国之一的麦家,突然间就面临了亡国灭种的命运。 天风111年,1月10日,浅水清领惊虹军,云风舞,云岚领天风四十万大军,在恶浪河畔与麦加军回归主力部队展开了一场生死狙击战。 六十万大军一战而殁,几乎彻底摧毁了麦加主战力量。尽管麦加国主基布尔发布了紧急动员令,号召全国人民抵抗,但是面对三国的共同出兵,已经严重损兵折将的麦加回天无力。 就在恶浪河大败麦加军的三天后,北方独立领的悉虎终于完成了打下加什的重任,八万加什守军被悉虎屠戮一空,整个加什陷入一片深渊火海。大批的财富被北方独立领运往国内,同时悉虎也开始以王城的身份发布命令,要求麦加各地立刻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接受北方独立领的管制。然而君权分散的麦加,远不如大梁城和霸业城那般拥有一言九鼎的力量,最重要的是,这片土地上还有两个国家,不属于北方独立领的管制和攻击范围。 1月13日,也就是北方独立领打下加什的同一天,涯国悍然宣布出兵麦加。 理由是:西风草原帝国无耻窃其龙船图纸,盗窃国家机密,并试图刺杀涯国国主。为捍卫国家利益,涯国将主动与天风帝国,北方独立领结成战略同盟,出兵麦加,共抗西蚩。 西蚩帝国断然否认,声称涯国污蔑,要其拿出证据,涯国则声称他们发现有大批草原武士突袭海天宫,有尸体为证与武器为证。 西蚩帝国反唇相讥,声称对方随便找几具死尸就说是草原人,那西蚩帝国是不是也该找几具死尸冒充涯国人说他们偷袭了苍狼宫呢? 涯国则同样不示弱:铁证如山,不容抵赖,草原虎狼之地,图谋大陆,涯国奋起反击,是为自保。 两个国家共同撒谎,造假,一串串谎言毫不客气地抛出来,皆为自己争取大义之名。西蚩帝国偷了涯国图纸是不假,可涯国人反过来不管有没有证据,是不是他们干的,都把脏水往对方身上泼,人生难得有一次负负得正,被诬陷了的西蚩帝国到也心平气和,不至于太过愤怒,只是充满无奈,暗骂农耕民族就是狡猾。 但是涯国的参战,却让悉虎大大恼火,因为刚刚啃过骨头正准备吃肉的北方独立领愕然发现,他们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以盟军身份出现的分食者。这只来抢食的猎狗,有着庞大的水师力量,同时还有着天风人的支持。最重要的,是浅水清的支持。 浅水清公然宣布欢迎涯国的加入,惊虹军将不再介入麦加领土纷争。根据天风与北方独立领两国盟约条例,涯国也将加入此条例,按照谁占领谁拥有的原则,瓜分麦加领土。他甚至扬言,凡惊虹军所曾经占有的领土,均可直接向涯国投降,永久享受他浅水清的保护。涯国与惊虹将建立永久同盟,从此以后进退与共。 这则消息使得涯国在进攻麦加时变得无往而不利,悉虎却气得几乎吐血。 从宣布出兵日起,涯国在大陆上的三府之地,天务府,海务府和成务府便发兵十万,开始从陆地上与北方独立领进行领土争抢。他们趁北方独立领刚刚大战结束,正休兵待整之际大举进攻,连续攻下麦加多个城市,圈占良田美地,激得悉虎大为恼火。被迫放弃休整立刻出兵,双方开始了虎口夺食的过程。 双方都惟恐自己的手伸得不够快,脚不够长,北方独立领有先手之利,他们在岸上强攻硬打,而涯国人则同样有他们的优势--海陆并举,后发先至! 一支庞大的舰队,就像一片面积近百平方公里的乌云,在季风的吹拂下,黑压压地朝着大陆飘来…… 三桅龙船的容积是骇人的,每艘三桅帆船,都像一座移动的冰山,数百艘这样的帆船聚集在一起,构成一个极其庞大的海上堡垒群。 当整支舰队破浪而进的时候,人们不免发生如此的错觉,大陆板块正在眼前发生位移! 这是涯国有史自有建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对陆军事行动,超过五十万士兵,几乎集中了涯国所有的兵力,向着已经残破不堪的麦加前进。 三桅龙船图纸的失窃,使得涯国出兵的决心已定,这一次不再需要无双的战前动员,努力布置,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涯国人仗以凭赖的海上天险,就在不远的将来为人打破。 图纸的失窃,怂恿行动的姬若紫和熊族武士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在目下这个关键时刻,涯国人只能忍了这口气。毕竟天风帝国已经成为涯国最大的保护伞,是他们在麦加利益的最可靠保证。 从海上强国向陆地强国进行转型,不是一朝一夕可完成的,就算是拿下了麦加领土,也同样需要天风帝国的支持与帮助。如果涯国能够在麦加站稳根基,扎下根来,不出十年,就是又一个强大国家的诞生。当然,前提是西蚩人的威胁已然消除。 为了最大化涯国在麦加的利益,姬若紫向无双献计,除了三府之兵陆路强攻外,水军当直下麦加中部。一来:这里是麦加最繁华富裕的地方,同时也是粮食出产最多的地方。先质量,后数量,与其与北方独立领拼抢土地多少,不如先把最好的拿到手。二是由于浅水清的侵入,如今的麦加中部,各地方势力已经大大衰减。进攻阻力将大大衰减,从而最大化保住涯国战力。三来海军一路而下,麦加漫长的海岸线将成为他们随处可以登陆之地。涯国五十万大军,将先后在麦加的各个港口,海岸登陆,沿着海岸线发动线形攻势,从外向里推进。这就意味着,即使未来北方独立领占领了麦加大量领土,但是没有出海口的他们,处于一种战略上被涯国包围的态势。 未来战争里,如果北方独立领与涯国出现摩擦,那么涯国在地理形势上,就将占据极大的战略优势。 这份建议获得了无双的赞许,涯国举国之兵大举进攻,以跳跃式攻击的态势,放过麦加北部大量城市不攻,转而进略中南,在地理上争取麦加中部富裕地和外围海岸城市的控制权。 此时,云风舞则率领部队打过恶浪河,一路抢占麦加南部驻地。三国大军齐头并进,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在麦加中部碰头,完成瓜分麦加之大计。 这段时间里,草原帝国也没闲着。与三国打一国,拼命抢土地有所不同的是,西蚩人是一国打三国,且打得游刃有余。枫,丘,亚提三国面对强悍的草原铁骑,连连败北,眼看着末路将至。此时,黎国被迫卷入战争,形成了四打一的局面。但是格龙特指挥下的草原大军,无惧对手,东征西讨,在短短半年时间里,打下多次辉煌胜仗,再次名震大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苍野望终于意识到了草原帝国的强大,命令津业宏放弃对圣威尔的纠缠,放斯波卡约回国,同时联合惊虹,北方独立领以及涯国,一旦圣威尔败北,便集四国之力与西风草原帝国决一死战! 。。。。。。。。。。。。。。。。。。。。。。。。。。。。。。。。。。。。。。。。。。。。。。。。。。。。。。。 “报国师,食物淡水都已准备充足,复仇号随时可以起航。”都市联盟的一处小旅馆里,崖惊岸向秦仪汇报道。他看诡八尺的眼神,丝毫不掩饰憎恨。 “知道了。”秦仪闭着眼睛回答。 “我们现在不走吗?”崖惊岸有些犹豫。 “暂时不急,老夫在此地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船上去,在那里等候即可。” “是。那这个小子。。。。。。” “让他跟着老夫就可以了,怎么?你有意见?” 崖惊岸吓了一跳,连声道:“小的不敢,只是国师所行之事必是大事,小的是怕这个小子在这里会耽误国师。” 秦仪冷哼道:“那也得他有那个能耐。” 说罢睁眼,秦仪望着崖惊岸道:“我知道你对这小子恨之入骨,不过男儿汉大丈夫,有怨抱怨,有仇不仇,最无谓迁怒他人。害你失却太子之位的,是崖无双,是浅水清,和他没什么关系,你积心处虑想从他身上报复,只能说是心胸太狭,难成大事。” 崖惊岸强压心中怒火,低下头不敢言语。 秦议一挥手,崖惊岸悻悻离去。 看看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诡八尺,秦仪奇道:“小子,在想什么呢?” 诡八尺懒洋洋地回答:“没什么,只是街上有许多好玩的东西,见过后。。。。。。就忘不掉罢了。” 那一刻,他眼中闪过奇异的眼神,拿着一张银票,信手在上面乱涂乱画,也不知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外面有人道:“客官,请问是否需要添些茶水?” 秦仪正想回答不用了,诡八尺已经大叫起来:“要,要,我要喝茶。” 冲到门口,诡八尺对那外面喊话的小二道:“这是通隆钱号二十两的银票,你拿去,我要喝外面卖的那种**茶,要最好的。另外再去买些好吃的好玩的过来。多余的给你打赏。” “谢小爷!”房外的人拿着那银票恭敬退去。 秦仪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小东西出手也未免太过大方,怎得就直接拿银票给人了?那小二到也沉得住气,竟不问具体需要什么? 隐隐地感觉不对,只是再想想这都市联盟往来豪客无数,出手大方的比比皆是,下人们只怕早经历多了,也不以为奇,随不以为意。 第四十七章 重逢(中) 夜已深。 诡八尺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却被人一把拎起。 正是秦仪。 “穿好衣服,跟我走。” 诡八尺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利索地照办了。 走出旅馆,哈勒赞在门口道:“回圣主,地点已全部查清,这里是地址。” 离开了涯国后,哈勒赞等人不再称呼秦仪大国师,而是又回到了原来的称谓上。 “很好,你们就在这等着吧。” 哈勒赞犹豫了一下道:“圣主,这种小事由我们几个来办就可以了吧?还需要圣主您亲自出手吗?” 秦仪冷哼:“今日老夫心情好,正想大开杀戒,你们就不必出手了。” 哈勒赞心中一凛,心知今晚的萨拉市怕是要不太平了。 一路上,秦仪带着诡八尺穿过街巷。 诡八尺好奇的问秦仪:“秦爷爷,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啊?” “去杀人。”秦仪冷冷道。 诡八尺吐了吐舌头没再接口。 跟着秦仪在萨拉市的街道上七拐八拐,很快就到了一幢华丽大屋前。秦仪冷冷道:“你在这里等着,老夫办好事就出来。你要是有把握能逃出老夫的追捕,大可以趁此时机溜走,不过后果嘛,嘿嘿。。。。” 说着,秦仪双臂一展,已经跃入那大屋中,一连串的惊呼惨叫就此响起。 片刻后,秦仪从屋中飞出,白色长袍上已沾上点点血迹,看到诡八尺果然没跑,不由满意地笑了一下,一把抓住诡八尺道:“城防佣兵将至,我们走!” “回旅舍?” “不,我们还有几个目标。” 诡八尺轻轻叹了口气:“就算您老人家急于破坏诸国拉拢,也不用这样急于一时吧?” 秦仪闻声一震,呆滞地看向诡八尺:“你知道老夫在做什么?” 诡八尺悠悠道:“我师傅教我的东西不多,但都很重要。他说凡天下有能之人,不做无用之功,一言一行,皆有目的。象秦爷爷您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么会为普通的小事亲自出马呢?都市联盟这地方,恐怕已经是方今大陆最后的战场,这种战场未必需要千军万马来攻克,找一两个高手来解决,或许更好。对西蚩帝国来说,破坏总比建设容易,有秦爷爷您这样的大高手,若再不加以利用,就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在秦仪的眼里,诡八尺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但他终究没想到,这个孩子甚至已经聪明到早就明白了许多本不属于他的年纪应该懂得的东西。 在这场席卷整个观澜大陆的战争中,有一个地方,是每个国家都想争取和拉拢的,那就是迄今为止,尚未卷入争霸浪潮的都市联盟。 对于西蚩帝国来说,都市联盟是一个极特殊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讲,都市联盟的重要性,甚至大于天风帝国。原因是这里是天下钱财的汇聚中心,这里不仅拥有最繁华的海上贸易,这里的商人也是最精明能干的。天下钱庄银号,几乎都在商业联盟设有总号。都市联盟的战略部署是“专署防卫”,也就是绝不主动参与大陆战事。这种类似于永久和平宣言的国家性质,固然使他们失去了在大陆上的话事主导权,但在经济利益上却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他们拥有强大的佣兵力量,同时又不会被轻易卷入战争,因此许多国家商人会将大笔的钱财转移到都市联盟的钱庄中,使这里成为天下财富聚敛最多之处。 社会经济的日益发展,使得钱庄的地位已经凸显出其重要性,很多时候战争中的双方为了维持长期消耗,势必要想办法借贷。国内的生产力不足,钱财支援不够,就只有转向他国,而再没有比都市联盟更合适的借贷点。(电 脑阅 读 .1 6 . n) 如今大陆争霸战已起,各国的主纷纷筹措款项,调动钱财粮马,很多地方财力不足,就只能向都市联盟开口。只要都市联盟的人愿意提供金钱帮助,那么他们就拥有长期作战的实力,而这对西蚩帝国来说,恰恰是无法接受的。 西蚩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长期战争,他们更擅长于以磅礴之势一股作气的冲垮对手,而不是在敌人的土地上与敌人大打消耗战。 在这种情况下,都市联盟无疑就成了各国对抗西风草原的最重要的后备力量。 秦仪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破坏各国向都市联盟求取战争借贷。 如今的都市联盟,包括天风帝国,惊虹,圣威尔,北方独立领,枫,丘,亚提,黎各国使节可以说是一拨接一拨地在往都市联盟跑。外交大臣们与都市联盟议会的议员,各商业协会的成员,各钱庄银号的的老板,纷纷展开了密切而“友好”的接触。他们用最华丽的语言,最诚恳的态度和种种可观的回报来**和刺激这些商业大佬,试图从他们丰满的荷包中掏出大批的战争款项用以支持国家战争。 只是都市联盟的商人又岂有这么轻易就可以拿出金钱的?他们太知道一件事--战争贷款永远是回报最大,风险最大的商业投资。钱庄老板们的素质其实和现代银行家们一样--金融资本的巨头们永远都是最强硬也是最没骨气的一群人,他们是世界上最害怕风险又最追逐利润的人,简而言之就是一群怕死的苍蝇,闻着肉味而来,一吓即跑,旋即又来,永远的没有记性。 和这样的一群人谈生意,谈借贷,那不是一般的累。尽管各国使节拍着胸脯说什么草原狼名声虽凶,却终究不可能挡的住诸国数百万联军之势,可是要是拍拍胸脯就能打胜仗,你们这些使节跑都市联盟来干什么?天风,惊虹等国的使节说起话来还硬气一些,枫,丘等国的使节就彻底没了骨头,每天必须纠缠着对方求爷爷告奶奶希望他们能给予一定的金钱资助,帮助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和草原人死抗。可越是如此,都市联盟就越是不动心,国都快没了,真给了你钱,拿什么来还啊? 当然也不是不能谈,不过商人们就风险程度的不同,对不同国家提出了不同的回报需求,不光是要对方在将来归还巨额的贷款,甚至包括政治,领土,军事等方面,都提出一系列的苛刻条件。各国使节一方面拍着桌子大骂都市联盟无耻,贪婪,声称绝不可能接受这种无理条款,一方面又只能死不要脸地继续和对方纠察,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就各种条件扯来扯去。 这些人坐在一起,互相勾心斗角,**裸的敲诈,充满威胁的口吻,声泪具下的哀求,还有私下里走关系送礼物的贿赂,诸般手段纷纷用尽,各色人物粉墨登场。 一些使节以未来草原帝国打过来时,都市联盟将自身难保做威胁,商人们却全然不惧,他们没有国家概念,只有家族和私人概念。草原狼再凶狠,也不可能把都市联盟这个商业中心给毁掉,更不可能逮着他们追杀,恰恰相反,对他们这些人,只会厚加抚慰,加以重用。 在这种情况下,都市联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这其中,借贷最方便的,是来自浅水清的特使。为了治理恶浪河,浅水清委托了严真平亲自带队来到此地,和都市联盟的商人们洽谈治河一事。商人们对恶浪河周边的土地颇感兴趣,毕竟麦加境内的土地可以说是全大陆最肥沃的土地,出产的粮食品质好,产量高。而浅水清本人又是到目前为止未有败绩的战将,名声显赫,对战争缺乏理解的他们,对浅水清到是的确有一些信心。何况他们还曾经有一次成功的合作,尽管那个时候的合作方是联盟雇佣兵,但是当时受雇的雇佣兵在事后得到的回报已足以让所有的商人眼红。 面对这个奇迹将军提出的要求,商人们提出款项是最宽松的,即便如此,严真平也是一个字眼一个字眼地与对方掰扯着,试图为己方争取最大的利益,双方在贷款数目,土地租用多寡,数量年限以及各种附加条件上争得咬牙切齿,寸步不让。 最倒霉的就是枫丘等国的使节,基本上他们的借贷请求被彻底无视。商人们不会投资于一场看不到希望的战争,草原帝国就算打败仗,枫丘等地能不能保住也是个问题。就算能保住,短时间内也还不出钱来。长期利益不是遥遥无期,枫丘等国还是自求好命吧。 在浅水清之后,最容易得到战争借贷的大概就数苍野望的使者了,目前公认的国家实力仅此于西蚩帝国的天风帝国几乎成了大陆救星,商人们对天风帝国还是愿意给予帮助的,毕竟目前都市联盟也处于天风的两条大腿之间。不过他们也因此就通商条件提出了一系列苛刻要求,显然是希望借此机会重回往日的暴利时代。苍野望对此很不满意,两边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因此没有一段时间,只怕这谈判结束不了。不过这一次苍野望派来的使节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浅水清的又一个忠心部署--申奇。 秦仪,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都市联盟的,在他完成窃取图纸的重任之后,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彻底破坏各国向都市联盟的战争贷款行为。 然而秦仪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杀了一个来自枫国的使节而已,诡八尺就已经猜出他行为背后的目的了。 那一刻他看着诡八尺,眼中露出无尽的欣赏。 “好小子,若论见微知著的能力,你已远超常人。尤其难得的是你小小年纪,就对军国大事如此精通,将来必成大器。” “谢秦爷爷欣赏,既然如此,下一个秦爷爷要对付的,想必是丘国使节了。” “正是,看在你的份上,那惊虹和天风的使节,老夫最后一个杀。到最后老夫会留一个活口要他们带话给浅水清,要他拿海图来换你。” “海图?”诡八尺一愕:“原来你要我师傅的那张海图?” “哼。”秦仪闷哼道:“那本就是老夫之物。要不是硕年前,我教中出了叛逆,偷走海图,我现在又何必如此辛苦。” 诡八尺做梦也没想到,原来当初方虎在藏宝岛上得到的海图,竟然是秦仪之物。 “可是秦爷爷,那不是西撒罗的东西吗?又怎么变成你的了?”诡八尺愕然道。 一听到西撒罗的名字,秦仪的脸上顿现怒容:“没错,那是西撒罗的东西,可是那海图却是他用无数人命和鲜血换来的!这个魔鬼,为了他的发财大计,害死了无数人,他就算死,也是永世受婆兰那大神的无尽诅咒之罚!他所创建的都市联盟,也终将崩塌于草原铁骑之下,受尽魔火炼狱之苦!” 一听婆兰那大神这个名字,诡八尺惊呼出声:“婆兰那神?原来你就是五十年前的邪教之主?” “混帐!”秦仪大吼一声,捏住了诡八尺的喉咙:“世人无知,污我圣教,你竟然也敢口出妄言!念你年纪还小,本主饶你一命,再有下次,定杀!” 诡八尺被他捏得喘不过气来,却丝毫无惧,竟硬是挤着声音道:“你。。。你少来。。。这套。婆兰邪教,天下共诛,没有一个国家支持它。赤帝。。。赤帝一定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然他不可能拜你为国师。你打着五道流的名号创建邪教,自命法主,难怪四世皇帝要杀你,难怪你就算跑到西风草原上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你不是梁人!你是邪教妖孽,我今天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不会放我走的,就算是换海图也不可能了。” 秦仪一呆,突然仰天狂笑起来:“邪道妖孽,哈哈,说得好啊!老夫竟成了邪道妖孽。我婆兰圣教以普渡众生,扶济天下为己任,却最终遭此待遇。小子,你可知我教教义是什么?你可知老夫到底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五十年前为何会有我婆兰圣教出现?你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自以为是,污我圣教!我圣教教义神圣高尚,从不轻易允诺,若是立下诺言便定要完成,哪怕粉身碎骨,亦无反悔。我身为教宗圣主,更是从无食言背信之事,你如此污我蔑我,皆因受天下谣言影响。我看你还算聪明,找个时机,我自然会告诉你我婆兰圣教之渊源与由来。我念你也算是天纵之才,若你在听过老夫的事情与我婆兰圣教的故事之后,愿意拜入我圣教门下,我可以让你做我教圣子,传你圣教神功,习我圣教教典,他日接我法袍,承我教宗之位,广大我教。至于那浅水清的海图,我自然会自己去取,不再用你来换。不过你要是不识相,老夫就直接杀了你,然后再找浅水清要海图。至于现在,你先跟着我老实地去丘国使节所在地,待我完成今晚赤术所托大事之后,再带你走!” 说着,拎起诡八尺的脖子腾空而去。他心愤诡八尺骂他是邪教妖孽,因此抓得特别重一些,疼得诡八尺连连叫苦。 第四十八章 重逢(下) 惊虹使节馆。 秦仪夹着诡八尺从旁边的围墙跳入,两名守卫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呼救,就被他长袖一拂,悉数击毙。 这老头功夫高得离谱,出入他人府邸行走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这刻他来杀严真平,全没把使节馆的守卫士兵当回事。 不远处的一幢小屋里,灯影婆娑,一人正在灯下看书,看做派举止,显然只能是严真平。 秦仪冷哼一声,单手轻弹,一颗石子夹带着犀利气芒破空而出,穿过窗纸,直入那人身体中。读书声戛然而止,那人影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秦仪看也不看便回头离去,他对自己这一指极有信心,绝对令目标一击致命。 没想到刚走几步,读书声竟再度响起,秦仪愕然回头,只见那窗口的人影复又坐了起来,继续摇头晃脑地读书,秦仪大吃一惊,心中立知不好。 他在杀了枫国使节后,由于和诡八尺说话,耽误了一些时间,偏偏都市联盟的夜防佣兵反应极快,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之外。他原本的打算是先易后难,先把几个小国好杀的使节杀掉,最后再对付天风惊虹等国使节,这样一来就临时改变了计划,决定先杀严真平和申奇,没想到刚一来到这里,就碰上这种情况。 秦仪数十年来行走天下,经验之丰富不做第二人想,立知有诈,只怕使节馆早有准备,暗提一口真气,向着使节馆墙头落去。他这刻不再想杀人,只想立刻离开。 只是他脚未落地,只见使节馆墙头上唰唰冒出一片枪林,竟是一大批士兵已经全面包围了使节馆。手中的长矛指向天空,墙头,人在空中放眼望去,下面竟是密密麻麻一片荆棘丛林。 好一个秦仪,大喝一声,竟单脚在一根矛尖上点了一下,就借着那一点点力,硬是反向折回院里。 与此同时,使节馆中一大批卫士呼喝着冲杀而出,从内里又将这使节馆再围了一圈。 一大批弓箭手登上墙头,长矛手,投斧手,刀盾兵,各色兵种纷纷在这刻同时登场,差不多有八百兵众,将小小一个惊虹使节馆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读书声直到这刻方才停下,在那灯影婆娑的小屋中,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手中还提了一个木盾,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赫然正是严真平与申奇。天风惊虹两国使节竟然走到了一起,显然早就在等候秦仪了。 至于走在前面的提盾之人,却正是追日。 那木盾上赫然一个小洞,显然是秦仪方才所为。 “在下追日,见过西蚩国师。”这刻追日朗声说道,话落,看看手中盾牌的那个小洞,亦不由发出后怕的赞叹:“世人只知秦仪大师博学天下,天文地理无不精通,谁曾想,竟还有如此神功。晚辈佩服。” 秦仪闷哼一声:“天下虎狼之地,行走其间若无自保之能,只怕早为人所害。你当行走天下如此容易吗?” 追日立刻抱拳正色道:“大师所言甚,难怪能二十年来走遍观澜千山万水,皆因身具神功之故。只不过一人之力终挡不得天下兵甲,如今这使节馆已经被团团包围,却不知大师该如何自处。依我之见,大师不如立刻投降,以大师昔日之名望地位,我等定将以上宾之礼对待。” 秦仪微微一楞,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白天在门外敲门送茶水的小厮吧?你的声音,老夫记得!” 追日一呆,没想到对方竟然有如此好的记性,再看看诡八尺,对方正在无奈地叹息。 秦仪此刻心中可以说是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诡八尺竟然偷偷联系上了惊虹人,那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那张上面写满了鬼画符的银票,心中顿明。他心中怒火大炽,要不是念在诡八尺现在活着还有用,他恨不得一掌击杀了这个小子。 白天诡八尺端详西撒罗塑像时,那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正是追日。当时追日正陪在严真平的身边与申奇见面,这两个人见面则是为了商讨成立攻守同盟,一起完成自家主子的任务,尽最大可能的捞好处。追日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诡八尺。他心中大惊,却发现诡八尺向他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瞟了一眼秦仪便低下头去。 追日立知不对,连忙将此事汇报严真平。 严真平立刻派人跟踪秦仪一行人一直到他们下榻的旅舍。要说跟踪秦仪这样的人物,当真是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你要是在夜深人静时分追踪,以秦仪的功力要想不被他发现那是太难。可是白天大街上人来人往,混在人群里跟踪秦仪,就反而轻松容易许多。秦仪本人虽武功盖世,却终究不是专业的密探,在这方面毫无觉察,何况旁边还有个诡八尺一直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待到严真平派人伪装小厮送茶水后,诡八尺一听是追日的声音,立刻知道是来救他的。追日到也谨慎,为诡八尺安全没有冒然下手,而是先小心试探,待收到诡八尺送来的银票后,一看上面所述,才知道原来挟持他的人竟是西蚩国师秦仪。而且此人与传言不同,竟是单人硬闯海天宫的高手,吓得他再不敢随意下手,只能派人严加盯访,寻找机会。同时严真平也请来申奇,大家一起商议怎么救诡八尺出来。 正准备重兵包围秦仪的时候,负责盯梢的密探却送来秦仪出现,枫国使节馆使节被杀之事,如此一来,傻子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眼看着时间不多,严真平和申奇在第一时间调集使节团守卫士兵,秘密埋伏在惊虹馆周围,待鱼上钩。 这刻秦仪被包围,追日故意不提诡八尺,就是想让对方忽略诡八尺一事,可秦仪既然想起了他是谁,下一刻,已经把手掌放在了诡八尺的顶心上。 诡八尺被秦仪夹在怀里,脑门上顶着秦仪的手,知道他只要轻轻一用力,自己八成就要小命玩完,苦着脸说:“严师傅,申奇哥哥,追日哥哥,大家好,好象我的命真得很苦,不是落在这个手里,就是落在那个手里,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秦仪冷哼一声也不说话,严真平上前一步道:“晚辈严真平,见过西蚩大国师。” 按辈分算,当今天下,还真没几个够资格和秦仪平辈论交的,连堂堂惊虹相爷看到秦仪也只能执晚辈礼。这刻严真平道:“既然大国师已经知道了是八尺透露的消息,当知道我方早已准备充足。要不了多久,城防佣兵就会赶来,大国师纵然神功盖世,只怕也难逃生天。我看不如这样吧,只要大国师肯把这个小东西留下来,我们就放大国师自由离去。如何?” 没想到秦仪仰天长笑一声:“天大地大,我秦仪要来便来,想走就走,就凭你们这些杂鱼,也想奈何得了老夫?”秦仪傲然道。他自负神功盖世,武力无双,就算这刻被敌人包围,也全然不惧:“反到你们,知道了老夫的事情,一个都别想活!”他在这困境之下,不但拒绝了严真平的提议,反而打定主意要杀人。使节馆八百战士,就算他功夫再强,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但是下一刻,秦仪单手一扬,一支信号火箭冲天而起。 申奇面色大变,惊叫出声:“不好!他在叫救兵!” 下一刻,秦仪身形如电,竟向着严真平的脸就抓了过去。他与严真平本隔了数十米远,这刻一抓,竟倏忽而至,追日大吼一声,举起木盾挡在严真平身前,只听砰的一声,那木盾碎裂成漫天齑粉,追日口喷鲜血飞退。 秦仪单手回缩,已经一脚向旁边的申奇踢了过去,申奇虽是文官,可万幸他当初在佑字营受过历练,反应到也奇,一个滚地葫芦就向地上趴去。 与此同时,申奇身边护卫的士兵冲着秦仪杀来,秦仪不闪不避,竟再度向严真平抓去,严真平怪叫一声,随手将自己身边的一名侍卫推上前挡了这一抓。他自经历过诡八尺刺杀之事后,反应竟也迅捷起来,身边永远不缺乏随时为他效死之士。 一声凄厉的惨呼,那是那卫士被秦仪一抓抓烂肚腹发出的哀鸣,可是严真平申奇两个,却还是逃过了秦仪的突然一击。气的秦仪几乎要吐血,想不到两个文官竟也有如此迅捷反应。 他虽身陷绝境,却毫不畏惧,心知自己只要抓住严真平或申奇中任意一人,自己就可从容离去。可恼的是这两个人身边都有忠勇卫士,一个个忠心护主悍不畏死。这两个人本身到又油滑得紧,一见秦仪冲过来,全然不顾颜面有损,一个做倒地葫芦,一个拉替死鬼,全然不给他任何机会。 只是秦仪此刻要想后退却也不能。八百卫士守住使节馆,他只有近身硬战,才能避免弓箭手的射击,否则他纵有再强的功夫也挡不住那无尽箭雨。 这刻他攻势已出,接下来的招数便如长江大河般尽情施展出来。 卫士们纷纷上前,大刀,长枪,斧头,狼牙棒,各式武器纷纷砸来,渔网,毒烟,蒺藜各式捕捉工具也纷纷登场。 为了抓住秦仪,追日在布置安排上却确实下了一番功夫,大量的士兵锁住了使节馆各处通道,房顶,屋门,墙上,均站满了守卫士兵。他们并不因为秦仪的攻击就匆忙调动自己,给对方可趁之隙,反而按照事先排布好的安排,根据不同的情况对秦仪发动攻击。箭矢、暗器、毒粉、刀锋、利刃,数不清的各色武器,带着劲风,由天风惊虹两国的各武功好手向秦仪身上招呼着,下手惟恐不狠,出手惟恐不毒,只要挨上一下,都是不死也得重伤的结局,何况秦仪的手中还带着一个小毛孩。他若嫌这小孩子碍事,就只能将其丢下,然后才可全力施威。 没想到秦仪的武功却还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这老头在对手强悍的攻势下,凛然不惧,一只手抓着诡八尺,身体竟然如陀螺般狂旋舞起,身周凛冽出一片死亡旋风,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在右手中炸现,正是那柄无坚不催的金色长刀。 长刀如利锯在身空划出一道道金色波纹,仿佛撕裂空间。金色刀纹不停地收缩,一股血色旋风就此扬起,伴随着的是战士们面临死亡时痛苦的号叫。 这诡异的刀法,奇快的速度,仿佛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每一下挥舞,都有一名士兵倒下。只是片刻之间,竟已数十名战士倒在血泊中。 秦仪修长的身躯在空中转到,飘飘若仙,待到落下时,手中的金刀闪烁的光芒几乎催寒人心。 这一下,可是大大不妙,严真平和申奇对望一眼,同时大骇着往屋内跑去,追日则脸色惨白地大喝一声,向着秦仪打出一拳。 秦仪不惜损耗功力,施展出自己这疯魔狂舞的乱斩刀法,于瞬间杀死围攻自己的战士,为的就是活捉严申二人,在其他战士赶到之前先行得手。这刻严申二人身边只有追日,哪能让他耽误了自己的大事。 “鼠辈滚开!”秦仪厉声喝道,金刀一闪,竟将追日的一只手臂砍了下来。 没想到追日的韧劲十足,剧痛之下,左臂不管不顾地竟抱住了秦仪的一条腿,硬是拖着他不让他上前半步。 秦仪大怒,想要甩开追日,没想到这一只手的年轻人竟是死死都不放松,鲜血染红他全身,也然红了秦仪的裤腿。愤怒已极,秦仪金刀扬起,就要插向追日的后背,没想到左手中的诡八尺突然大叫一声:“不要!”对着秦仪的腰间就是一口。 这一下突袭变起肘腋,痛得秦仪撕心裂肺,他自出道以来,鲜少受伤,没想到竟被个小毛孩给伤着了。这刻诡八尺满口鲜血,竟是从他身上咬了一块肉下来。秦仪大吼一声,左手一甩,将诡八尺甩了出去,在空中打着圈的撞向一堵房屋,竟在那木墙上撞了个大洞,直撞进去。 “八尺!”追日红着眼大叫。 下一刻,秦仪的金刀直接从他的头顶贯入,刺出一片血色喷泉。 “追日!”严真平声嘶力竭地大吼,这个一直以来跟随他的年轻人,从来都是他最喜欢最器重的小伙子。多少年来他跟随自己,忠心耿耿,两个人早情同父子,没想到今天为了保护严真平,竟然死在了秦仪刀下。 他的心都要碎了。 “挡我者死!”秦仪收回金刀,血泉喷了他一身一脸,只是他此时已经错过了抓住严申二人的最好时机,周围大批的士兵纷纷涌上,誓死护主,绝不给这魔头半点机会。 秦仪的金刀在空中回旋出一片灿烂金光,金光所到之处,管你是刀枪斧钺,尽数被斩断。长刀纵横交错间,一名又一名战士倒在血泊中。只是他武功虽强,奈何这人当真是杀都杀不完的。一批又一批士兵冲上来送死,枪矛刀剑尽是对着秦仪的要害地方招呼。如今没了诡八尺在手,严申二人又不在身边,连弓箭手都开始施威,全然不顾射到自己战友的危险,一心只想干掉这可怕的魔头。追日是侍卫首领,但为人谦和,在严府护卫中一直都颇受大家敬重。他这刻护主而亡,一下子激怒了所有人,大家同仇敌忾,哪怕你敌人功夫再高,也要和你拼个同归于尽。很多士兵呼啸着冲上来,对秦仪发动舍命一击,情愿自己不要命,也要在对方身上添道伤口。 天空中箭雨呼啸,地面上斧钺加身,人潮汹涌,一浪接着一浪,一旦被卷如其中,任你本领通天,要想活着出去也是痴心妄想。 秦仪一着不慎,没想到自己竟被这兵潮人海给围住,心中大悔。他也没想到今天出师会如此不利,不但中了敌人的埋伏,竟然还没能完成擒获敌首的任务。如今他金刀纵横固然凌厉无双,可时间一长也渐渐气力不支。 那仿佛排山倒海般的攻击渐显威风,秦仪的身上已经开始出现伤痕,继诡八尺一咬之后,先后吃了三刀一枪,还被一名重锤武士给扫了一下。尽管那伤害他的人,都被他凌厉的反击杀死,自己却也气力耗尽,伤势增加,再要走不了,只怕以后都别想走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片喊杀声。 使节馆外的卫队突遇袭击,哀呼连连,秦仪心中一振,知道是自己手下四大护教圣使来援。他立刻长啸一声,双臂挥展,团团气浪化作了万千劲矢,忽前忽後,忽大忽小,形左实右,或缓或急,以碎石裂金之势向着四面八方射去,一大批围攻他的卫兵被这气浪一冲,纷纷哀呼着跌退。 秦仪大袍一挥,竟如苍鹰浮空般掠过众人,直奔向那诡八尺跌入的小屋,严真平脸色大变,大叫道:“不好,快保护诡公子!” 然而只听屋内轰然一声巨响,只见秦仪竟抓着诡八尺直接冲破屋顶,从上面冲了出来,大袖连挥,向着外围落去。 空中无数支利箭劲射,秦仪的金刀舞成了一片光轮,只是他此刻连番作战,消耗太巨,终究不可能全数挡下。扑,扑两声轻响,分别射中秦仪的后背与右腿,这老头怒啸一声,竟半空中一个换气凌身,硬生生再拔高了数米,然后轻飘飘落向远处。落地时身躯急旋,金刀连劈数名围上来的士兵,自己也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申奇狂声高叫:“追上去,不要让他跑了!他已是强弩之末!” 四道黑影却在这时冲上,赫然正是哈勒赞,密尔达,红云,米赤四人。 这四人是护教圣使,职责就是保护教宗安全。眼见秦仪遇险,不要命地冲上来挡住一群士兵。秦仪住住机会带着诡八尺向远处急奔而去。 萨拉城上空警报声连连响起,各地巡防佣兵正纷纷赶来,秦仪知道,护教四使为掩护他后撤,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他即将逃离的那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啸响起,正是哈勒赞。 秦仪回头看去,只见无数支利箭呼啸着穿透哈勒赞的身体,已将他刺成了一个大马蜂窝,而其他三使也已陷入苦战之中。。。。。 。。。。。。。。。。。。。。。 “报严相,申侍郎,敌四名帮凶被我等杀死三人,活捉一人,不过秦仪本人却已逃脱。属下无能,请严相治罪。”一名近卫军官回报。 严真平无奈摇了摇头,看着这一地的尸体,长长叹了口气:“不是你们的错,是我们的对手太强,这次是我等准备不足,都是老夫的错啊。” 尽管诡八尺在给他们的信息中就反复强调了秦仪其人功力绝伦,不可小视,而他们也的确因此而调集了整整八百亲卫死士,可没想到还是让这老头逃了出去。秦仪的功力之高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八百精英战士没能留下他,反而搭进去追日和八十多名战士,伤者近百。 可以说这是一场惨重的败仗,只输于一人之力。老头秦仪若是象这样的战斗来上几次,只怕便可破了烈狂焰千人斩的记录,而以他的功夫,除非真正身陷千军万马之中,否则当真是来去自如。 最令人痛恨的就是诡八尺竟然还是没能救出来,如今还在秦仪手里,只怕是不会给他好日子过了。 “真他妈是个老妖怪。”申奇愤愤道:“多少年来,没想到秦仪竟会如此厉害。当初竟还被人认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样也算无缚鸡之力的话,那我天风甲士都别从军了。” 严真平摇头:“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立刻传令下去,请联盟议会立刻封锁萨拉市,不许任何人离去。还有,把所有人都派出去锁住港口码头,先把复仇号拿下,把崖惊岸等人带回来,绝不能让秦仪走海路溜掉。对了,涯国图纸这等重要东西想必秦仪不会带在身上,立刻搜索全船,找到图纸!” “对!找到图纸!”申奇大喜道:“只要有了图纸,咱们就不怕八尺有事。” 江湖到底是老的辣,严真平这么一说,申奇立刻开始主持行动。眼望着申奇带着士兵离开,严真平却再撑不住心痛之伤。他抱着追日的尸身,老泪纵横而下:“追日。。。。。。” 想到这些年来追日忠心耿耿跟随自己,出生入死,他心中便痛得越发厉害,那一刻,他咬牙切齿道:“把活捉的犯人给我带上来,好生审讯!” “是!” 第四十九章 百年恩怨(上) “报大国师,申奇亲领三百亲兵去了码头,和当地联盟佣兵一起,将复仇号上的所有人擒拿。崖公子不急逃脱,已落敌手。” 一处偏僻的小屋里,一个黑衣人正跪在秦仪的面前答话。 “图纸呢?” 秦仪的声音听上去到是波澜不惊。 那黑衣人连忙回答:“回大国师,也已落入敌手。” “唉,知道了,你下去吧。” 挥挥手,秦仪让那黑衣人退下,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这些年来,他隐藏在西蚩帝国,暗中经营婆兰教,极少亲自出手。这趟出手,实在是因为图纸一事关系重大。没想到却因为一个诡八尺导致自己栽了个大跟头。护教四使因此殒命,崖惊岸落于敌手,连图纸都得而复失。要说他心中不悲愤,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老人数十年来暗中活动,经历过的大事不知有多少,遭遇的挫折也是无数,纵然受到的打击再大,却也不会一蹶不振。惟独可恨的是,他逃出重围时受了重伤,如今没有一段时间的静养怕是没法恢复了。 他看了看身旁躺着的诡八尺,这小家伙眨巴着大眼正瞪着自己,看见自己看他,竟然还对自己一笑。 秦仪见他脸上竟毫无惧色,低声喝道:“竟然还笑得出来,小子,你坏了老夫大事,就不怕老夫一怒杀了你吗?” 诡八尺嘻嘻笑道:“我当然怕了,可怕就非得哭吗?要是我现在哭你就放了我,那我肯定哭给你看,可我想你不会,那还不如不哭呢。您老人家要是看见我笑得可爱,说不定一时良心发现还不忍心杀我,岂不是更好。我常听人说,爱笑的孩子总比爱哭的孩子招人喜欢。我现在惹了您老人家,自然要多笑给您老人家看了。” 秦仪怎么也没想到这小东西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被他堵得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呆滞半响,终于笑了起来:“好,好小子!果然有胆色。不过你误我大事,害死我教中弟子,老夫虽然爱才,却也实在找不出可以放你的理由啊。” “那要不我帮您老人家找一个?” “说。” “简单,用我去换图纸。” “哼,说得轻巧。图纸的意义一方面固然在于龙船的设计的确无人能比,可另一方面也在于它的秘密。如今严真平老贼得了图纸,他若不知道誊抄一份给浅水清,那才叫怪事。这图纸的价值已失一半,用一个你来换,老夫觉得不值得。” “那就再加海图,反正我师傅肯定也要临摹一份,他就是说没临摹,您老人家也不相信。两份合一,也算一份,您觉得如何。” “哈哈哈哈!”秦仪仰天大笑:“真是想得好,只是可惜啊,老夫却没法答应。” “啊?”诡八尺一呆,秦仪看着诡八尺的脸上已露出森森冷气:“你已经知道了我是婆兰圣教之主。我若放你活着回去,你必泄露于天下,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你回去的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立刻死,以报我四使被杀之仇,还一个就是答应做我教中圣子,这也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只要你入了我教,成我教圣子,我向你保证,不久的将来,你就是天下至尊人物,什么苍野望,浅水清,全都得靠边站!” 诡八尺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这个。。。这个不太好吧。我已经有师傅了,再改投别派,那是欺师灭祖啊。” “哼,浅水清也配做你师傅吗?我要不是看你根骨极佳,资质不错,尤其难得现在年纪还小,更没学过别家武功,老夫才不会收你呢!我婆兰教神功威力你也见过了,那严真平调集了上千死士围剿我,又能奈我何?若换了是在二十年前,老夫壮年之时,他就算再多三倍的人,也围不住我。这等神功你不学,你还想学什么!” “可是。。。可是。。。” “可是我婆兰圣教是邪教对吗?是天下第一邪教对吗?” 诡八尺尴尬地笑,心想您老人家总算还有自知之明. 秦仪却长长叹了口气。 “也罢,我就跟你讲一下关于我婆兰圣教的故事。如果你听了之后还觉得我教是邪门歪道,那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想走,却是不能的了。” 。。。。。。。。。。。。。。。。。。。。。。。。。。。。。。。。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宁静了下来。 秦仪望着诡八尺,缓声说道: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被海洋包围的世界里,到底有多少陆地,有多少人存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世界,除观澜大陆以外,还有一片新大陆存在,那片大陆上的人,称其为神圣大陆。” “神圣大陆的人民,不象观澜大陆那样内争不断,残忍好斗,事实上,他们大多数团结和睦,互敬互爱。那片大陆论面积,要比观澜小许多,人口也较少,社会发展程度甚至都有所不如。但是他们拥有和平,拥有希望,拥有对美好的向往。他们拥有共同的神灵--婆兰那大神。大神指引他们,引领他们生活的方向,使其不至于走向迷茫。他们遇到了迷途的旅人,会对其进行热情的帮助,会给予他水和粮食,帮助他踏上回家的征程。他们为人谦和,友爱,善良,互助,是大神最虔诚的子民。。。。。” “一百多年前,一个来自异域大陆的航海家出现在神圣大陆上。神圣大陆的人对他进行了热情的接待,可是他回报我们的,却是分裂,迫害,杀戮与掠夺。神圣大陆婆兰圣教,原本有十二个分支。虽然这些分支彼此对教义各有不同的理解,但是终归还是信奉婆兰那大神,以他的精神为子民光照的榜样。然而这个混蛋来到之后,圣教竟因为他一人而陷入大乱之中。十二分支到最后竟演变成自相残杀的局面,到最后只剩三支,支撑着最后大局。大陆势力因此而崩溃,世俗力量重新颠覆神权,圣教号召力由此而大减。” 秦仪的话说到这已经激动万分:“这个残忍歹毒的异端分子,利用他所制造的内乱左右逢源,削弱圣教影响,同时带着他的人对神圣大陆的子民进行肆意掠夺!他们推行邪教,颠覆教义,同时还挑起内乱,使大陆分裂,出现多个国家,并发动内部战争。他本人则借此时机,通过劫掠,欺诈等手段大发战争横财,从神圣大陆的土地上掠夺走大批财富。这个无耻的人渣,恶棍,流氓,败类,在把一片神圣的大陆搞得乱七八糟之后,就带着他一船船的货物满载而归。不仅带走大陆最值钱的货物,甚至还带走大批的人作为他的努力。” “这个人,就是西撒罗吧?”诡八尺问道。 “除了这个恶棍,还能有谁!”秦仪大吼道,整个人都为之狰狞起来,吓了诡八尺一大跳。“可是。。。可是您老人家那个时候应该还没出生吧?” 秦仪闷哼一声:“西撒罗,这个恶棍当年从神圣大陆带走了整整八百名神圣大陆的子民,作为他的奴隶。其中大部分是美丽的女子,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俊俏的男童。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财富,除了金钱什么都没有意义。这个恶棍习惯把一切都以金钱作为衡量,最后甚至胆大妄为地劫走了圣教圣子!” 诡八尺呆呆地看着秦仪,只见秦仪望着诡八尺道:“没错,婆兰圣教在神圣大陆的圣子,在一次出行里,竟然被这个混蛋给劫走了。只是当时西撒罗这个混蛋并不知道他带走的人中有圣子亚尔拉漠的存在,否则只怕早重兵看管,然后再以天价卖出,又哪有后来的故事。。。。。。” “就因为他不知道圣子存在,所以因此而忽略了圣子的睿智与坚忍。要知道我婆兰圣教选取圣子,历来是有一套严格的程序的。只有真正被神灵选中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圣子。所以你不要以为,老夫是随便选人,就算是你,也未必能通过那一连串严格的考核标准。而失败的下场,就只有死。” 诡八尺心中一跳,这他妈什么考核,这么恐怖? 秦仪却继续道:“只可惜当时的圣子年纪比你还小,只有十岁,刚刚成为圣子,传承神功,却还未有机会修习,因此才会被那西撒罗趁虚而入。但是跟随他成为西撒罗俘虏的人,却不乏圣教弟子。我教弟子,为保护圣子,甘心赴死的精神又岂是他西撒罗可以理解的。因此在一路飘洋过海,来到当时还是一片荒凉之地的都市联盟后,在圣子的领导下,教中弟子一起找准时机,对西撒罗的船队进行了攻击,并伺机逃走。那一路,圣子可谓历尽艰辛。好在有圣教子弟忠心护主,这才得保圣子无恙。而西撒罗那个混蛋,则依靠从神圣大陆坑蒙拐骗,烧杀掳掠得来的财富,一手建立起了如今的这个罪恶都市--都市联盟。” “可以说,都市联盟的繁华,就是建立在神圣大陆的血泪上的!” “原来是这样。”诡八尺有些明白了,怪不得昨天秦仪看到西撒罗的神像时会如此痛恨呢,感情这都市联盟的开创者竟是这么得来的财富。 “那后来呢?” “后来?”秦仪冷哼一声:“后来圣子发现,没有海图,没有可以远航的海船,他根本就没法回到神圣大陆去。而神圣大陆在失去圣子之后,只怕是内乱更频了。万般无奈下,圣子只能先选择在观澜大陆定居,苦修圣教神功,也好在将来杀死西撒罗报仇。” “可是圣子没有想到,在他逃出来之后不久,西撒罗终于得知了圣子存在的消息。他在神圣大陆住过多年,自然知道我圣教神功的厉害。如今他可以说是把一个心腹大患带了回来,还让他逃了出去,心中如何不慌?所以他干脆暗施毒计,陷害我婆兰圣教。” “你是说。。。。。。” “没错!当时在大陆上出现的所谓婆兰教,其实根本就是西撒罗一手导演出来的假教派。他故意扭曲教义,欺骗苍生,引诱他人入斛,不但为自己再度诈骗了一大笔钱财,还干脆在整个大陆的范围内将婆兰教的名声搞臭。这个混蛋很清楚,如果圣子将来要复仇,必定要在这里重建婆兰圣教,他就是要让圣子建不起来,让他从此以后也只能一个人。圣子的武功再高,终究不可能抵得住西撒罗身边用重金收买的无数佣兵。如此一来,他西撒罗的安全自然也就可以保证了。” “果然够卑鄙。”诡八尺吐了一下舌头。他自问自己做人也够狡猾的,没想到若论阴狠歹毒,比起这位都市联盟的开国之父,却还是差得远了。 当年婆兰邪教第一次出现时,差不多是在八十年前。那个时候,此教之教义可以说充满奇谈怪论。他们声称神权高于一切,所有世俗权力,都应当服从于神权。此外婆兰教到处招收教徒,声称凡入婆兰教者,可以永享神灵庇佑,不必向当地zf交纳税收。 这是典型的老虎头上拔毛的做法,一下子就激怒了差不多所有的国家。偏偏这个婆兰教在解释教义行使权力的时候,还颇多暴力,经常逼迫教众交纳大量费用做为对神的奉献,通过收买贿赂大量当地官员维持地位,逼得许多平民百姓家破人亡。 这是典型的上不讨好下又憎恨的做法,最终被大陆各国统一判定为邪教。并在数年之后消声匿迹。 然而在时隔三十年后,婆兰教竟然再一次卷土重来,他们这一次没有如前次那般嚣张,但教义宗旨却大同小异,同样强调神权至高无上,世俗权力应向神权低头。其实这种教义与曼得教相仿佛,在本质上,神权并不追求与世俗权力的统一,只是在形式上,世俗权力必须对神权的威严做出一定程度的认定。 但是这一次卷土重来,依然遭遇了各国的强力打击,哪怕婆兰教教宗一再解释,婆兰教并不打算推翻所有世俗权力,只是希望奠定婆兰神的地位而已,各国却丝毫不停。 没有人知道的是,这两次的婆兰教,其实却是不同的人搞出的两个完全不同的教派。 前者是西撒罗为了摧毁婆兰教可能滋生的土壤而做出的破坏,后者才是真正的圣子为在这片大陆上宣扬教义而做出的努力。尽管两者听上去教义相近,本质却相差甚远。西撒罗老奸巨猾,早早就料准了其后可能发生的情况,通过建立伪教派这种行为破坏,使得婆兰教教义在理解上产生重大的歧义与分歧,并最终使得大陆各国确信,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教派,纯属是来捣蛋和破坏社会持续的邪教。圣子亚尔拉漠费尽四十年心血创建出来的婆兰教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最终崩塌。 做为神圣大陆教派的圣子,他被人掳掠,来到新大陆后试图重新建立教派,却又被人无耻破坏。可以说这位圣子的一生都是充满坎坷的。他到最后临死时,对西撒罗的恨意都无法忘却。只可惜在这件事上,他的神灵却没有保佑他。 “唉,真够可怜的。”诡八尺摇摇头:“那你呢?你就是当时下一任的圣子了?” 秦仪微微叹息了一声:“其实,老夫的真正姓名叫伊伦格达,亚尔拉漠是我的爷爷。” “啊?你们婆兰教允许结婚的吗?” “当然。婚姻乃是神圣的事情,是我们人类繁衍生存的根本,怎会禁止?唉,这都是西撒罗造谣中伤,让许多人误以为加入我婆兰教派,从此就不可结婚生子。” “原来是这样,那么其实你就是那片神圣大陆人的后代了,你果然不是梁人。” “真要说起血统,老夫其实还是可以算梁人的。无论是亚尔拉漠先祖,还是我的父亲,他们娶的都是梁人。我的血液里,有四分之三的梁人血统,我的妻子,一个是天风人,还一个也是有着一半梁人血统的教中子民。那个时候的婆兰教,为大陆各国打压,可以说每天过的都是东奔西走的日子,我们到处流浪,从没有属于自己的家园。”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成为周游天下各国的旅游大家的原因吗?” “不止如此。老夫当年走遍天下的真正原因,其实就是为了寻找那张由西撒罗亲手绘制的海图。西撒罗当年一共绘制了两份海图,其中一份大的,如今仍在大议会厅,却已经残缺不全。而老夫所一直寻找的,就是那副小的海图。没有那张海图,没有人能保证在未来的岁月里,我们能重新回到神圣大陆去。而对我婆兰教教民来说,回到那片神灵诞生的土地,正是我们朝思暮想的大事。观澜大陆两任教宗,临去前都嘱托我,无论如何,都要重新回到神圣大陆,认祖归宗。八尺,现在你可明白,为什么老夫一定要得到龙船图纸和你师傅身上的那张海图了。当年我浪迹天涯寻找海图,终于找到,却不曾想被叛徒偷走。好不容易才通过显宗得知,它如今竟落在了你师傅的身上。” 原来,那所谓的四极游记,还有国论,其实都只是秦仪早年寻找海图的副产品而已,他真正走遍天涯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海图。 可是事实真得是这样吗?诡八尺隐隐觉得有些疑惑。 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秦仪能成为西蚩大帝国的大国师,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帝国丞相,其人手段绝对不低。他这么辛苦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回到神圣大陆去? 未免有些舍近求远了。 要是这样的话,他何不直接去涯国,做了那里的国师,再要一条船走人更轻松。 浅水清曾经教过他一句话,仇恨如果不能随着时间消亡,那就必定是随着时间增加。这是一场传承了百年的恩怨,失败的一方历经百年的艰苦努力,如果只是为了让自己回归,是否太过奢侈了一些?当仇恨积压到一定程度时,恨屋及屋,婆兰教的人,又是怎样看待观澜大陆的呢?如果他们真得回去,又将给这片大陆带来什么? 最重要的是,以这个老头的武功,没有龙船,他应该也可以轻易穿过汪洋,找到神圣大陆的吧?若果真如此,他又为何要依然滞留此地? “婆兰教的故事,你已经听过了,诡八尺,看在你的确有成为本教圣子的天赋上,老夫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入不入教?只要你肯入教,则前怨尽去,老夫对你将既往不咎。” 这一刻秦仪满面温和的望向诡八尺。 诡八尺歪着脑袋想了会,然后很认真的回答道:“秦爷爷,您还是杀了我吧。” 第五十章 百年恩怨(下) 秦仪怎么也没想到,诡八尺竟然会对他说这句话。 他大吼起来:“你说什么?!” 诡八尺叹息道:“秦爷爷,我相信您前面所说的关于西撒罗和神圣大陆的故事都是真的,可既然这样,我想问爷爷,当初天风四世皇帝,到底是为什么要杀你?” 秦仪身躯一震,诡八尺悠悠道:“您老人家周游天下,著书立传,为天风帝国不战而弱人之兵,最后却又悄然远遁,逃往草原帝国,如今再度出来抢图纸,谋海图,您七十年来所做所为,真得只是为了回到家乡吗?” 秦仪闷哼一声:“当然如此。” 诡八尺嘿嘿道:“爷爷您老人家就别骗我了。婆兰圣教在观澜大陆被打为邪教,只怕是你和前任两位圣主一生的痛吧?如果说以前你们想得还是如何杀死西撒罗,返回神圣大陆,如今想的恐怕就是如何重振婆兰教声威。虽然西撒罗有意造谣中伤婆兰教,扭曲教义,但是从已知的情况来看,婆兰教依然是过于强调神权的神圣性。所以就算天下世人明白了真相,也未必就能接受此教派。以前的神圣大陆,不就是一个完整的神国吗?由此可见,你们要想重振圣教,难度极大啊。” “所以要想重振婆兰教,想靠观澜大陆的力量怕是不行了,这就势必需要婆兰教本土力量的支持。” “可是这些年来,你们远离神圣大陆,那里的情况如何,谁也不得而知。你虽是圣子后裔,教宗正统,可是你回去后,别人也未必认你。所以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一个强大的国家借兵。这就需要有大量的战船和海图才能穿过无尽汪洋。否则以你一人之力,未必就不能找到神圣大陆,又何必等到现在?” “最初你们选择了天风帝国做计划中的盟友,但是看起来西撒罗对婆兰教的打击实在是太重。没等你们的势力巩固,天风四世皇帝就发现你所创建的五道流,暗地里就是婆兰教。他真正要杀你的原因,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只是后来你又被赵狂言及时通知,才得以侥幸逃脱。” “无奈之下,你逃往草原帝国,想要借助那里的力量。当时的草原帝国,图谋天下,正缺爷爷你这样的人物为他们出谋划策,制订国策。所以你们一拍即合,你全力帮助草原帝国铺平打通天下的道路,而草原帝国只怕也承诺未来将借兵给你反攻神圣大陆。只是赤帝未必知道你是婆兰教教宗,只以为你是受西撒罗迫害的神圣大陆后人,想要认祖归宗罢了,且又和天风帝国有仇。在赤帝想法里,或许未来观澜统一后,那片未知汪洋里的神圣大陆就是他新的进攻目标。而在你的想法中,正好借观澜内战之机,先削弱观澜实力。然后借草原雄兵回师神圣大陆,以正统圣子之名挟重兵之威,重新制霸该地,创婆兰神国。最后再带领神圣大陆子民,反攻观澜吧?如此两头用力,借力打力,最终称霸两片大陆。” “你走遍天下未必只是为寻找海图,只怕也有探索大陆地形,为将来战争做好准备的打算。你著国论削弱周边,不仅是帮天风帝国,也是在帮自己。你做西蚩国师,同样是为发展教派势力,却又不得不藏头缩尾。” “你和赤帝如今是彼此利用,相互图谋。不过就形势上看来,您老人家可比不上赤帝,所以这场游戏里,就算您老人家神功盖世,其实还是输面居多。” 说到这,诡八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道:“你说我要做了你们教派的圣子,将来不是死于我师傅的手里,就是死于神圣大陆人的手里,更有可能还会死于赤帝之手。这么倒霉的差使你让我干,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比较痛快呢。” 秦仪死死地盯住诡八尺,半响,他终于放声狂笑起来: “奇才啊!果然是天下奇才!想不到浅水清那个小子竟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弟,连这等事情也可以猜出来,哈哈哈哈,我婆兰圣教中兴有望啊!” 诡八尺看他那股疯狂的劲,心中不由闪了一下,心想这老头不是受刺激过度,发傻了吧? 没想到秦仪一把抓住诡八尺道:“好小子,竟凭你这般能耐,如此智慧,将来我教能否重建神国,就要靠你了。不过有件事你猜错了,这却也怪不得你。” “什么?”诡八尺傻傻地问。 秦仪笑咪咪道:“就是当初本宗之所以被天风四世知道机密,其实就是赵狂言那个畜牲泄的密。唉,他自以为得计,先向皇帝出卖我,再救我出难,妄图骗我神功。因为我教神功,非教中圣子不得轻传。就连我的两个儿子,他们由于无法通过圣子的考验,也终究不得神功之秘。只是赵狂言那小畜牲虽然狡猾,又怎骗得过老夫,只是这小子也算是有能耐之人,尤其是一手星相之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三度潜入天风帝国暗杀此子,竟然都被他躲了过去,也只好罢手。” 说到这,秦仪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我也没找到一个合适传我大统之人,承继圣子,我婆兰圣教到现在圣子之位依然空缺,我愧对婆兰大神啊。” 然后他看着诡八尺欣喜道:“不过现在大神终于赐下福音,你小子无论根骨,资质,年龄,智慧,都正好符合圣子需要。我决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教中圣子!” 诡八尺大急:“喂,喂,老头,你不要搞错啊,我可没答应你什么。你这是霸王硬上弓,不,不,是强扭的瓜不甜,也不对,是。。。是身在那个什么营,心在那个什么汉,师傅说的我忘了。。。。。。。” “哼,你这臭小子,别人哭着拜着求我传他神功我都不愿意,我现在收你为徒,你竟然还不同意。真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就是不同意,你硬收我为徒,我将来学会你功夫就杀了你!” “哈哈哈哈!”秦仪仰天大笑:“只要你能重振我圣教神威,将我圣教之威传遍天下,再踏平都市联盟这罪恶之国,老夫这就把命给你又如何?你是婆兰大神赐予的圣子,这是你注定的命运,你改变不了的。” “我的天啊!”诡八尺郁闷无比:“谁家的神灵会赐给你一个不想入你教的圣子啊。” “那只是神灵对我等的考验。神灵行事自有其道理,神呼叫,我便答应;神所为之,我便羡慕;神命我收你为圣子,我自行事;神欲使我修成大道,在我们身上施加的折磨与考验,我欣然承受。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又遇上了我,这便是神灵的安排。我相信只要你勤习教义,明我教旨,理解了神灵的伟大,自然会心甘情愿归我圣教。。。。。神灵感化世人。”秦仪语态虔诚道。 诡八尺翻了翻白眼,几乎要昏了过去。 这个秦仪不仅是名闻天下的旅游大家,武功卓越的强者,同时还是一个信念坚定的狂信徒。他坚信诡八尺是神灵赐给他的圣子人选,所以不顾一切也要收他为徒,这种天降而来的幸福,若是换在神圣大陆上,只怕人人都要顶礼膜拜,从此诡八尺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诸国君主看见他都得恭恭敬敬,可是在这观澜大陆上,一旦公开,他就成为邪教第二号危险人物,势必要杀之而后快。 他可没秦仪那般邪功,估计这功夫也不是能短时间速成的。大陆战争最多几年就打完,一旦秦仪公然将婆兰教现诸于世,只怕后果堪虞。 “唉,你还真不如杀了我呢。”诡八尺叹息。 死便死了,还落个英雄之名。这刻到好,成了邪教圣子了。 秦仪见他反抗得有气无力,哈哈一笑道:“小子,这便是婆兰大神的意志,没人能反抗的。显宗,过来拜见圣子。” “是,爷爷。” 随着秦仪的一句话,外面推门进来一个人。 赫然正是计显宗。 诡八尺瞪着他看的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他至今尚不知道计显宗逃亡一事,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计显宗望着诡八尺微微一笑,然后突然跪了下去,恭敬道:“计显宗见过圣子。” 诡八尺彻底晕菜。 。。。。。。。。。。。。。。。。。。。。。。。。。。。。 “这么说,要做婆兰教的圣子,就必须经过刀砍,针刺,火烫,油浸,还有蛇虫噬咬的五刑之苦,只有通过了这五关而活下来,才能算正式成为圣子了?” 诡八尺眼皮都不抬一下的问。 “正是。”秦仪笑咪咪道。 诡八尺机械地吐出一句话:“还不如一刀捅死我得了。” 秦仪立刻道:“你不要以为这是惩罚,实际上,这是神灵对凡人的考验。而且通过考验者,身体发肤皆受锻炼,经历刀火毒劫后,便重新脱胎换骨。如此,方可由凡人成为圣人,修习我教神功方可有成。” “那是,火一烧,人都焦了,的确脱胎换骨了。” “呵呵,不是你想象的那般。若真如此,是人都顶不住。你放心,我会在一旁保护你的,以你的资质,必能过得了五关。”秦仪自决定收诡八尺为教中圣子后,连老夫都不自称了。 他本是天资横溢,博学多才又兼武功绝世。只是这人一但入了魔,狂信狂从,纵你再是天纵英才也得变成傻熊笨蛋。他一厢情愿地相信,诡八尺就是他寻觅多年而不得的圣子,看着诡八尺的样子,就好比看他刚出生的儿子,至于诡八尺心中的暗骂,他是完全听不见的。只是话又说回来,这教派思想洗人头脑的能力当真不可小看,要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只怕诡八尺真被他洗成一个狂信徒也说不定。至少他自己就是如此过来的。 眼看诡八尺这刻无精打采的样子,显然是不相信自己能活过那五关,似这般状态,纵有再好的天赋只怕也早早夭折在第一关上了。 不过秦仪却还是自信地笑道:“你这样子是肯定不行的。既然要经历磨难考验,就要有充足的勇气和信心。看来,我要给你准备一剂良药了。有了这剂药,你一定能行。” 诡八尺不屑的撇过头去不理他,心里死老头子瘟老头子地暗骂不停。 秦仪却扬声道:“显宗,把她带上来吧。” “是。”计显宗应道。 没过片刻,计显宗重新出现在房间里时,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诡八尺一看,立刻呆了。 他再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夜莺姐!” 第五十一章 直面(上) 苍天城,风雪宫。 勤政殿上,苍野望背负双手,望着那张观澜大陆图,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风卷云涌。 枫国灭国了,王室被西蚩帝国屠戮一空,整个国家被公然纳于草原人的版图之下。 邱国也完蛋了,沁珠旺的二十万大军势如破竹,将一个拥有数百万人口的国家打得落花流水。 亚提还在苦苦支撑,格龙特的魔掌却已经伸向了黎国。 他们能支撑的时间,估计超不过一个月了。 西风草原周边五国,除了一个沙国比草原更贫瘠,草原人不感兴趣外,其余四国均遭受惨重打击。 而现在,惊虹更是直接**在了草原人的马刀之下。 曾经的纵横之战带给惊虹人的伤痛刚刚平息,他们又要面对更大的威胁,这一次,惊虹梁锦直接向苍野望发来求助,希望苍野望能够派兵助守边界,实在不行,至少要让浅水清和寒风关守军回归。 而在麦加,雪风军团,鹰扬军团,止水军团已经完成了对麦加土地的兼并占领工作,只是他们的下手太慢,只收获了少量良田,大部分沃土让北方独立领和涯国占据了。其中北方独立领和涯国拥有的良地面积相仿,但是涯国占领之地,却拥有极大的战略地位。他们庞大的海军力量几乎抢下了麦加所有的出海口,以至于一直想拥有一个出海口的北方独立领,到现在依然是一个内陆国家,没能拥有一条独立的海上运输线。涯国人成了麦加大战最大的赢家,他们几乎未经历一场象样的恶战,得到的好处却是最大的,远超以往涯国所拥有的陆地面积。 对此,北方独立领是万分气恼的,声称涯国人此战并未出力,不应得此好处。但是浅水清那边立做反应:“若以战争出力划分领土亦无不可,天风帝国与惊虹当占九成。” 一句话将北方独立领说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但是在中部圣威尔,这里的局势就明显复杂多了。 斯波卡约领兵回国,准备帮助黎国固守中路,老奸巨猾的格龙特与旺赞再施诡计,向斯波卡约抛出了橄榄枝,声称如果圣威尔如果愿意与西蚩帝国联手,西蚩帝国愿意将来与圣威尔共分天下,可立盟约为证。 到底是合纵还是连横,这个问题一下子在圣威尔联合公国掀起了轩然大波。联合体制的弊病在此尽显无疑,一大群元老们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道理,事情因此拖而不决。 斯波卡约是坚决的主战派,认为此时应当放弃和天风帝国的恩怨,众国一起联手,将西蚩人赶回草原,但是也有相当一批人认为,西蚩大帝国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周边四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就打得七零八落,连灭两国,就算是和天风人联手,也未必能挡得住他们。 斯波卡约怒称:“与狼为伍,必反为其谋害。” 投降派则诡称:“黎国将灭,接下来就是圣威尔首当其冲。其余诸国必坐看好戏,不会尽心相助,他们试图以我等之力削弱西蚩,我们强敌不得,就只有委屈求全。” 两边争得天昏地暗,却谁也拿不出个结果来。 于是,斯波卡约先后向苍野望和北方独立领发出请求,希望苍野望派重兵从惊虹出击,而北方独立领则立刻结束对北部联盟的攻击行动,三方化干戈为玉帛,以实际行动堵住元老们的悠悠众口。 苍野望不能不苦笑。 又是一个向他要兵的,而且这个人在数月之前还气势汹汹地要拿下苍天城,将他苍野望赶出皇宫。 真正是时势多变迁啊,苍野望也不得不感叹。 然而对于他来说,当初也是实在没想到西蚩人的攻击力会如此强悍,灭国灭得竟如此轻松。 一直以来,关于草原帝国的强大,都仅限于传说中,限于那位曾经的沙思汗大帝,在近百年的战争中,西蚩人并没有表现出他们强大的攻击欲望和攻击力量。以至于很多人都无意中小视了对方,只有一些真正的沙场老将知道,这是一条蛰伏的狼。它们只是暂时休养生息,积聚力量,一旦时机来临,就会亮出利爪獠牙,且锐不可挡。 纯以兵论,实无人是草原战士的对手。 如今四国将灭,苍野望终于对草原人有了新的认识,他也不得不调整原定的计划。到底是借此时机迅速扩张版图?还是先去除大患,再图日后? 这场大陆之战,有可能是天风帝国问鼎天下的热点书库良机,可处理不好,却也能成为灭顶之灾。 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报陛下,浅水清求见。”殿外传来了宣礼官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苍野望冷冷道。 他,终于还是来了。 。。。。。。。。。。。。。。。。。。。。。。。。。 恶浪河大捷之后,浅水清和云风舞做了一番深度的接触和密谈。随后,浅水清单人独骑前往苍天城,去见苍野望。 或许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苍野望才绝不会动杀他的念头。 一路迢迢,来到苍天城后,浅水清洗都没洗一下,就直扑风雪宫,看着那巍峨大殿,他的心中亦有几分唏嘘。 上一次来这里时,还是三年前。那时,他还在绞尽脑汁与南家为敌,而他的最大后盾,就是苍野望。那时,他的唯一想法就是灭掉惊虹,然后娶了云霓她们,找处田园养老终生。 可是命运弄人,不肯让他满足理想,太子与他为敌,使他不得不奋力抓权自保,直到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再度来到此地,却不知会否是最后一次。 一想到这,他就不由叹息了一声。 领路的小太监听到他叹气,回首问道:“浅将军,可是鞍马劳顿有所不适?” “哦,不是,只是一时感怀故地罢了。” 那小太监笑道:“是感念故人了吧?” 浅水清微微一楞,只见小太监指指远方:“将军请看。” 顺着小太监的拂尘往远方看去,苍敏正站在一处楼台前,向着自己眺望。她眼神中充满喜悦,显然是提前知道自己要来,早早在此等待。 一别三年,小丫头也长大了,长高了,再不嫁人,就真要荒废大好青春了。 浅水清微微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放在小太监的手中:“过一会我去见陛下,还要劳烦公公帮我办件事。” 小太监连忙把银子退回来:“大将军有命,尽管吩咐,小得怎敢收大将军的钱呢。”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想请你帮我给敏公主传个话。” “大将军请说。” “让她在池塘边等我。” “哪个池塘?” “她知道。” “小的明白了。” 跟随小太监到了勤政殿,浅水清向前半步,对着苍野望的背影跪拜道:“臣浅水清,见过陛下。” “好,很好。浅水清,你可知道朕等你踏入这勤政殿,已经等了两年吗?” 苍野望缓缓转过身来,望着浅水清。 两年多不见,这个人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些模糊,甚至连面貌有些记不清楚了,可是这刻看到那亮如星光的双眸,他立刻想起了当初在龙风殿上的那惊天一刺。 那个时候,就是这个人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刺来的一剑。 不管他后来做了怎样的事,夺权暴风军团也好,拥兵自重于寒风关也罢,可至少在那个时候,这个年轻人对帝国是一片忠心! 可惜了,很多事终究是可惜了。 如果没有自己儿子的愚蠢,以浅水清的为人,当真是云霓在手,天下无求的,哪会如现在这般,君臣提防,互不放心呢? 如果没有西蚩人的大军压境,也许他永世都不会进苍天城。 可现在,他来了。 他来到了这勤政殿上。 苍野望完全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知道很多事。 他知道当初浅水清和赤风婉的协议,知道公孙石在背后做过的手脚,知道落马坡协议是怎样产生的,还知道当初舞劫二人做的那些事情。 他甚至知道前段时间云风舞和浅水清的秘密见面,并且能猜到他们会说些什么。 天风帝国毕竟还是属于苍家的,他苍野望也不是好糊弄的人。无论是暴风军团,雪风军团,都有死忠于他的战士,都有帝国情报系统的密探,随时随地向帝国情报机构汇报各种情况,然后进行汇拢,分析,总结,最后呈报。 对于康郊协定的订立,他不生气,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儿子做出的蠢事,浅水清只是自保而已,英明的皇帝不会愚蠢的要臣子无条件效忠,只会因才而用。 但是对于计显宗是西蚩内应一事,他异常愤怒。他愤怒浅水清在惊虹之战之后,竟然还想利用计显宗,结果反被其算,导致了季狂龙的死,才使得他在东线战场上如此被动。 说到底,浅水清这个人看事看物很清楚,大局观也很好,战略战术上都极有才华,惟有一个大毛病,就是太敢于冒险。 他冒险的代价,不是创造奇迹,就是付出巨大牺牲。 而季狂龙的死,是苍野望最大的痛。 五大军团元老最终只剩云风舞和津业宏,论名气地位能力,后者远不及前者,这才导致了云风舞和浅水清的密谈,才导致了浅水清会出现在这里。 他太知道浅水清是来干什么得了。 毫无疑问,这两个人已经统一了意见,但是这个意见的结果却是浅水清说服了云风舞,否则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苍野望悠悠道:“告诉朕,你凭什么让朕相信,你能打败格龙特?告诉朕,你凭什么让朕可以放心地把天风惊虹两国的指挥权放心交给你?” “你。。。。。。到底凭什么可言胜利?” 第五十二章 直面(下) 那一天,云风舞告诉他,以西蚩人如今的兵力,他无论如何都没有胜面的时候,他笑了。 毫无疑问,云风舞是一个出色的统帅,他对时局的分析也很准确,但是他看错了一个人,那就是浅水清。 即使是眼光老辣独到如云风舞,也无法理解浅水清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因为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浅水清却硬是要挑起这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第一强旅的重任。 象这种以强对强的战斗,自古就是兵法大家们所不喜欢,不愿意面对的。 战争之道,恃强凌弱、附强攻弱才是王道。 就好比政治之道是与强者做盟友,而非与他做对家一样。 对这世上绝大部分将军来说,和格龙特,和草原骑兵作战这样的事,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是付出大于回报的事。 所以云风舞不希望浅水清出战。 可是对浅水清来说,他从没忘记自己当初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当兵的。 他纵横战场,品味杀戮,感受死亡,用敌人的鲜血和生命来体验人生,从骨子里讲,他就是个狂热大胆,酷爱冒险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那样酷爱攀登。如果他面临强者就退缩,那他从一开始就不必当兵。 他从兵的理由,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存在这里的意义,他争取功勋的原因,是为了和云霓在一起,从本质上讲,和别的将军光宗耀祖,广大门楣,富贵满堂,流芳百世的理想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所以他不在乎,不在乎失败,也不怕强敌,从而才能创造出一个个辉煌战绩。 当然,面对强大的敌人,仅有勇气是不够的,以弱击强的正面是创造奇迹,反面就是自取其辱,谋而后动,避实击虚,才是智者所为,因此浅水清这可才会站这里,站在苍野望的面前。 “陛下问我凭什么可以打败西蚩人,臣只有一句话。” “讲。” “守。” “守?” “对。就是一个守字。” “起来,说道理。” “道理其实很简单。。。。。。”浅水清娓娓道来。 尽管西蚩人有着狭长而广袤的国土面积,勇敢而强悍的虎狼之兵,但是并无法改变他们地广人稀,资源不丰,种族繁多等一系列的重大问题。他们拥有和大梁帝国一样的国土面积,但人口却只相当于一个天风帝国本国的人数物产资源贫乏,除了盛产勇悍的战士和优良的战马牲畜外,西蚩人在其他各方面几乎都比不过天风帝国。这还是指天风本土,未算原止水,现惊虹及其他盟国。 而对于西风大草原来说,这个由草原民族建立起来的国家,有着一个致命的问题--过于繁多的种族部落,使得西蚩大帝国缺乏民族凝聚力,内耗增多,内乱频频。 自旺赞成为西蚩丞相之后,这个人努力推行民族统一政策,以草原最强大种族西蚩族为统治中心,尽可能的拉拢草原各部落,给予对方平等待遇,减缓民族矛盾,降低内乱。由于他的持久努力,如今西风大草原上的各种族终于再次出现团结昌盛的局面,但也因此西风草原上的人口剧增。贫瘠的草原环境就象失去了羊群的狼,狼群过度发展的结果永远只有两个: 一:内斗,通过减少族群数量来延续族群的生存希望和增加生存质量。 二:向外扩张,将危机进行转嫁。 这是一种无可避免的循环,良好的政治环境导致的内争减少,造成的却是人口剧增,从而对其他国家产生巨大威胁。通过战争来扩张领土,掠夺资源,补充消耗,转嫁风险与危机,吸引民众与贵族的注意力,刺激发展,一直以来都是封建国家经常采用的路数。人们在和平与战争的旋涡中循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无休止。 也正因此,浅水清很清醒地明白一件事:尽管西蚩人拥有强大的武力基础,但他们最大的问题是地广而人散,民族自治情绪严重,轻易不愿接受他人摆布。尽管赤帝是近些年来西蚩草原上威望极高的一位,但是作为草原之王,他其实并不能象一位真正的皇帝那样,对下属之臣如臂使指。 真正百分百能接受他的掌握,为他去赴汤蹈火的,还是只有西蚩族人自己。而在整片西风大草原上,多达数个民族的这片广袤区域里,西蚩人本体及其附属种族,却还是只占了不到百分之四十。 即使是在都是梁人的惊虹地界,浅水清都能利用金钱和地域刺激使得惊虹大乱,对付这些种族繁多,千百年来都习惯了各自为治的散漫性格的草原人,浅水清又怎可能会害怕? 哪怕那个旺赞再厉害,再能干,他终究还是无法完全消除种族隔阂,无法让其他种族忽略西蚩族的统治地位,无法忘记,这片草原叫西风草原,但是这片草原上的国家,却叫西蚩帝国。 特殊的生态环境奠定特殊的生存方式,在草原上,几乎每个大族都有属于自己的附属种族,他们依靠大族生存,由大族保护族中利益,而小族则每年向大族贡献牛马羊等牲畜,在战时则提供本族战士共同参与。但是西风草原并不是只有西蚩一个大族,同样也有一些分布在其他地方的大部落大民族在这片草原上繁衍生存。他们对西蚩族的领导未必买帐,有些人甚至根本不承认自己是西蚩帝国子民。他们有自己的种族,信仰和神灵。因此,所谓的西蚩大帝国,其实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包括整个西风草原。 如今,西蚩大帝国兴兵百万,其中有八十万人属于西蚩族及其附属种族,二十万人属于其他跟来凑热闹的。只要看看格龙特把最难打的城市交给那二十万其余种族,就可以想象这种种族隔阂在草原上其实扎根极深。 所以面对强大的数以百万计的游牧骑兵组成的浩荡威胁,浅水清反而不觉的困难,因为他有太多太多办法可以让草原帝国无法成为他的威胁。 最起码的一点就是:西蚩大帝国倾巢出动,本土防卫力量大减,其余各族未有参战者,对于占据了水草最肥美地带的西蚩帝国,已经无可避免地有着觊觎之心。 而这,就是浅水清认为他可以打赢格龙特的地方。 苍野望背负着手,眉头深锁。 他没有想到,浅水清会将整个西风草原形势看得如此清,如此透彻,不得不说,浅水清说得非常对。 为此他不由长叹一声:“人都说浅水清运气好,胆子大,其实又有几人知道,爱卿确非常人,眼光之准,天下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草原民族凶狠如虎,贪婪如狼,毫无信义可言。早在当年沙思汗进略大陆时,就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各地小族趁势而起,试图乱中取利,不过还是被沙思汗平定。但那时,那些小族并没有我大陆各国的帮助。” “陛下说得对,所以这次,我们要守。如今的西蚩帝国,兵锋正盛,短时间内,不会有多少人跳出来找他们的麻烦,因为那是自寻死路。可是时间长了,就不一样了。只要我们凭险坚守,步步为营,守住圣威尔惊虹一线,让草原骑兵难做寸进,将战争拖入长期战争中去,那么就总有人会忍不住跳出来。当一些部落种族无法再从我们的身上得到好处时,他们就会再度将目光转移到自己人的身上,这是他们的天性,是不以赤帝的意志为转移的。到那时,我们可以给予他们一些帮助,财力物力人力皆可。” “可问题是,现在如何守住?” 浅水清快步走到苍野望的身边,躬身道:“陛下,请恕臣无状。” “无妨。” 浅水清一指地图道:“枫丘两国已灭,黎国和亚提还在苦苦支撑。这几处地方位于草原周边,因此西风人有着出兵上的便利。可是要想打惊虹,圣威尔,北方独立领,就不那么容易了。”他信手在那张观澜大陆图上划了一条长长的横线:“整个大陆西部一带,地形复杂,高低错综,由北向南,绵延千里。要想占据如此庞大的地方,没有足够的兵力和充足的后勤支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草原人最擅长的是以战养战,用打下的土地上的粮食和财富充实自己。对付这样的敌人,最简单的办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一方面采取链式防御线,以重兵守城,草原骑兵利攻不利守,草原战法利短期不利长期。他们的骑兵面对高墙厚垒,英雄难有用武之地。另一方面迁移民众,商家,将大量财富,粮食,都运往后方。我们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坚决不留一草一木给敌人,以圣威尔南部联盟为战略后备中心,和敌人打长期消耗战术。” “坚壁清野?”苍野望吓了一大跳,敌人还没打到家门口,就要采取这种极端战法?不得不说,浅水清的想法的确是大胆而又疯狂。 但是毫无疑问,坚壁清野的防御战术,对西蚩铁骑的掠夺式占领和以战养战方式,的确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措施,唯一的问题是,这个坚壁清野的目标不是天风本土,而是在惊虹,圣威尔和北方独立领。 浅水清提出的迁移大量民众,商家,对一个城市的影响是巨大的。大量后撤的百姓,使一座座城市成为空城,大片的土地荒芜,国家的财政负担加重,可以说是典型的自伤伤敌之述。 但是浅水清不在乎,反正要撤的不是天风帝国。 天风帝国将会以援军的身份出现在三国领土上,但是做为后备援军的他们,必定将向被援助方提出要求,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面对西蚩人的进攻,不可以为其留下任何粮食。 苍野望微微犹豫了一下:“你认为,他们会同意吗?” “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不同意,就是国破家亡。惊虹那边不会有问题,只要臣一句话过去,就可以立刻行动。臣拟派孤远影为主帅,负责惊虹周边防御。他是孤正帆之子,镇守寒风关多年,有极丰富的防守经验,以惊虹举国之兵对抗沁珠旺,不敢说必胜,输面也不大。北方独立领如今从麦加那边得了咱们如此多的好处,麦加本身又是土地肥沃之地,远胜独立领自身。让他们乔迁民众从那荒芜之地去麦加,想必不会太难。至于圣威尔就要麻烦一些了。老实说,臣最头痛的就是那个斯波卡约,真得很想让他先和格龙特分个生死胜负,又怕到时候去晚了,以草原骑兵之速,先期抢占圣威尔全境,则我们悔之晚矣。” 说到这,浅水清停顿了一下:“圣威尔是天下财富集中之地,又位于大陆之央,北靠独立领,南接惊虹,与天风麦加均有领土接壤。一旦他们拿下此处,则整个大陆各国,便均处于他们的直接攻击之下。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此地。” 苍野望听得连连点头:“你说得对,不过圣威尔如今内部分成两派,一帮无知小人,还在想着投降草原人呢。斯波卡约到是主战派,奈何元老院每日争执不下,总也得不出结果来。” 浅水清叹息:“这就正中了格龙特的下怀,我现在就担心,格龙特要的不是圣威尔投降,而是他们的犹豫,拖延和无能。对格龙特这样的人来说,或许那才是他希望的。” “若如此,你可有信心战而胜之?” 浅水清脖子一拧:“没信心就不打了。这注定了是一场长期战争,不以一城一地之得失为胜败标准,臣相信,臣能赢。” 望着浅水清自信满满的眼神,苍野望的心中不由颤动了一下,良久,他缓缓道: “浅水清,朕有三子,你认为。。。。。。谁是可堪继承大统之人?” 听到这个问题,浅水清震撼了。 那一刻他呆呆地望着苍野望,终于脱口而出:“陛下!?” 他做梦也没想到,苍野望会说出这句话来。 苍野望低头了,他在告诉浅水清,你永远不用担心苍澜,这要你一句话,他将不会再是天风皇帝。 浅水清缓缓跪了下来:“臣浅水清有愧皇恩,不敢妄言国统。” 苍野望悠悠道:“是啊,你不敢妄言,可是你在等待。朕知道你也是没办法,澜儿做了蠢事,便总要付出代价。可是朕也无奈,长子继承,不可轻废,有法不依,后世之弊啊。只是如今大敌将至,朕将希望寄托于你,便该给你一个交代。。。。浅水清,你觉得康王如何?” “康王殿下仁德恭谦,知书懂礼,聪明好学,臣一向是景仰的。” “既如此,朕会让你满意的。朕相信,你也会让朕满意的。” 浅水清点点头:“陛下请放心,等打败那帮草原狼后,臣就向陛下请娶公主。” 苍野望微微笑了起来:“朕知道你的心意,可只怕朕的女儿等不了那么久了啊,依朕的意思,在你出征之前,就把事情解决了吧。云家小姐,还有敏敏,都为你成了老姑娘了,再者那姬姑娘与乐小姐,怕也早等不及了吧?” 浅水清愕然,苍野望已然道:“惊虹驸马,有可领兵出征之权,孤正帆便是先例,你既是寒风关镇守主将,此番娶妻,就按惊虹的规矩办吧。婚后,即刻准备就任暴风主帅,节制我天风兵马。” “谢陛下,可。。。。。。” “没有可是,朕知道你怎么想,朕不会制肘你,你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该怎么回报朕。” “是,臣明白,既然如此,就暂时按照惊虹的规矩办吧。” 听到暂时那两个字,苍野望终于笑了起来。 这一刻,君臣终于又回到了当初攻打惊虹前的默契了。 第五十三章 不肖 玉叶宫御花园处的那片小池塘,苍敏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依稀记得就是在这里,浅水清打了自己的屁股。 这个男人,永远是那样胆大包天,恭谦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桀骜不逊的心。 然而正如此,反而使苍敏越发无法忘记他。 “该死的臭男人,死男人,到现在才知道回来。明明打赢了还要留在那里,这么久也不回来看一眼。臭猪头,死猪头,谁还稀罕你。哼,竟然敢让本公主等你,你去死好了。谁稀罕等你了。” 苍敏用石子砸着池塘,仿佛那里就是浅水清的所在,她要好好发泄一番,教训一番。 眼前突然一花,池塘边竟然真得出先了浅水清的倒影,那一石子下去,将水中的影象砸得粉碎,溅起一池涟漪。 苍敏微微一呆,迅速转身,只见浅水清正含着笑看她。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苍敏呆滞问。 浅水清笑:“刚来,不过看样子有人不希望我来,既如此,臣且告退。” 他转身要走,苍敏气得大叫:“你走,你走好了,你走了以后再不要来。” 浅水清苦笑着转回身,望着苍敏:“怎么?这么不经逗?龙清大小姐?” 这一句龙清大小姐,仿佛一下子把苍敏带回到了初见时二人的场景。 眼前的这个可恶的路人甲,那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神,还有那邪邪的坏笑,那充满自信的说话,那睥睨天下的神情,一幕一幕均重现眼前。 她竟是一丝都不能忘怀。 苍敏紧咬下唇死死地盯着浅水清看,好半天,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不要紧,原本被她趋赶开的宫女太监们全跑了过来。 浅水清眉头一皱,一把将苍敏抱住,对那带头的宫女等人一瞪眼,众人见此场景心中一惊,均不敢再上前,那边苍敏在浅水清身体里不安分地扭动身体,用一双小粉拳拍打着浅水清那宽厚胸膛,嘟囔道:“你个死没良心的,你还知道回来。你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你知不知道本公主都成老姑娘了啊。你想让我老死在宫里吗?你要是不想要我,你就跟父皇说,把婚事解除,何必要这样子。” 浅水清苦笑道:“都是我不好,我这不是来了吗?” 他挥挥手,其他人悄悄退下,看看苍敏这刻一双大眼珠哭得象紫葡萄,心中也有些不舍得,轻轻为她试去眼泪,柔声道:“公主殿下这般惦念水清,我心中有愧,都是我不好。” 苍敏狠狠给了他一拳,气咻咻说:“云姐姐姬姐姐她们还可以为你奔走,替你做事,待你战后能去陪你,我却只能在这里苦守。你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传来,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好害怕。” 浅水清柔声道:“我怎么会不要你,你我之事,可是陛下亲定的。” 苍敏缩在浅水清的怀中,有些不敢看他,只是低声道:“我是怕你生大哥的气。” 浅水清笑道:“太子是太子,你是你,怎可混为一谈。”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大哥他又做了傻事,水清,我好怕。”苍敏望着浅水清的脸,可怜巴巴地说。 浅水清眉头微皱:“他又做了什么傻事?” 苍敏微咬银牙,轻声在浅水清耳边说了几句,听得浅水清心中一惊,望着苍敏道:“真得?你怎么知道的?” 苍敏轻声回答:“是非烟姐姐告诉我的。” 历非烟?浅水清心中一跳:“好宝贝,快告诉我她又是怎么会知道此事的?” 一句好宝贝,叫得苍敏心红脸热,浅水清号称勾女千人斩,当真不是白吹的。他以前先是为活命,后是为云霓,再是拼命抢权抓权为自保,一直也都没多大心情调笑,如今得了苍野望的承诺,心情大好,又兼小姑娘的确对他痴心一片,苦苦守侯,所以也就难得用上几句哄女孩子的话哄她开心一下。 得了这句话,苍敏心中大安,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当初姬若紫在浅水清府上制订救夫计划时,姬若紫给苍敏安排了一个任务,就是要她保护好历非烟,很显然,苍敏是一直将此任务记在了心上,因此和历非烟走得极近。 这些年来,浅水清在战场上固然无往而不利,历非烟在宫中也同样如鱼得水。只是此时的历非烟,已经不再象以往般单纯。她已经知道该怎样用头脑保住自己的地位。 对历非烟来说,或许她现在最恨的一个人,就是公孙石了。 由于历非烟的存在,如今历明法在天风朝堂上的位置可说是稳若磐石。浅水清临走前留下的这一记后手,对公孙石的桎梏实在太大。这个老头一生热衷权力,念念不忘重回当朝第一人的位置,可是有历明法在前,他知道自己一生的视图恐怕就只能到御乾院为止了,毕竟历明法比他年轻,所以他一直都想扳倒历明法。 浅水清受困惊虹之后,历明法和公孙石就成了朝中两大对立派系,一直争斗不休。其中最显著的一点,就是历明法坚持大举进攻寒风关,为铁血镇开辟归路,公孙石死死阻挠,称坚城不可摧,不可为两万人断送更多性命。后来姬若紫开辟圣威尔生命线,也是公孙石屡次刁难,在钱银上不做配合,导致云霓等人最终不得不启用自家钱粮支持铁血镇作战。 为此,历明法不止一次在龙风殿上公然大骂公孙石狼子野心,断送国家功臣性命,可是公孙石一拖再拖,一推再推,就是不给你好好配合,反而故意泄露内情给苍野望知道,使得苍野望也担心如果浅水清回来后知道是太子破坏他回归大计,会不会心生反意,以至于始终犹豫不决。 也因此,公孙石对历明法是又嫉又恨,而他想除掉历明法,就绕不开历非烟这个绊脚石,所以不止一次在背后挑唆太子疏远太子妃,并想着法的给苍澜送女人。 苍澜也实在不是个争气货,对这种美色腐蚀那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尤其是在他被他父亲一顿痛打并对其表示灰心之后,对历明法坚持营救铁血镇的表态非常不满,认为只有公孙石是天下最忠于自己的人,对他的话可以说是无话不听,因此对历非烟也渐渐疏远。 这让历非烟大为惊慌。政治斗争由来如此,女人总是被牺牲的,她当初进宫是权力平衡的交易品,如今权力斗争,要牺牲自然也先由她开始。可她必定不再象当初那样好欺骗,姬若紫不在的日子里,她面对无数冷枪暗箭,也渐渐学会了思考,面对和解决。 于是她开始暗地里观察苍澜的所作所为,这一观察不要紧,却发现原来当初借道失败之事竟和自己丈夫有关。她对苍澜还抱有幻想,所以这件事也没说出来。但她长期幽闭宫中,无人可以述说心事,只能向苍敏倾吐苦水,在无意中就露出一丝线索给了苍敏。苍敏早从姬若紫那里就知道了当初是她大哥干的傻事,才逼得浅水清不敢归来,但是又顾忌重重,只能装作不知。如今听历非烟口气,她竟也知道了些内幕,这才和她敞开心扉。 这两个女人都属于被丈夫“抛弃”的类型,心事相同,走得越发相近,说得也越发投契。如今心事敞开,加上历非烟渐渐对丈夫失望,苍敏也等不来浅水清的回归,两个“怨女”终于变得无话不谈,再没有丝毫秘密不可言。 没想到不久前,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让历非烟给察觉出问题来,这一下,可把历非烟给吓坏了。 她心中慌忙,却又无人可诉说,只能将苦水统统倒给苍敏,因此竟让苍敏知道了一件极重要的大事。 这刻听到苍敏一说,浅水清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立刻问:“此事你可告诉了陛下?” 苍敏摇头:“父皇对大哥其实是极疼爱的,我不敢说。以前大哥害你,父皇也没拿他如何。如今他又做下如此蠢事,我。。。我心里好矛盾。” 浅水清叹了口气:“你不说,陛下也已经知道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苍敏大奇。 “因为陛下已经决定,由我出任天风主帅,迎战西蚩帝国。敏儿,你大哥完了。” 苍敏一时有些愕然。她如今不比从前,懂事了许多。在知道那些秘密后,也明白苍野望放手交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牺牲自己的儿子,以换回浅水清的忠诚。 那一刻,她喃喃道:“你又要出征了吗?” “这是军人的宿命。” 苍敏悲愤地看着浅水清:“那我呢?你想让我等你到什么时候?” 浅水清轻轻搂过苍敏:“你不用再等了。” “什么?”苍敏一呆,心中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难道说。。。。。 浅水清微笑道:“再过几天,你就是浅家的媳妇了,你有做好思想准备吗?” 苍敏彻底呆住,心情由大悲突然跃升至大喜,仿佛从天堂一下到地狱,又再回到天堂,数起说落,令人大呼刺激。 这刻浅水清柔声道:“如今可算是夙愿得尝了,夫人?” 苍敏大羞,低声说了句:“谁稀罕你了,臭男人。” 这句话她等了三年,没想到今天却终于听到,心花怒放,一时间竟再不知所以。 然而浅水清的心,这刻却已经飘向远方,飘到了苍澜的身上。 。。。。。。。。。。。。。。。。。。。。。。。。。。。。 “父皇,你不能这样啊!”苍澜惊恐大叫。 这一刻的苍澜,哪里还有当朝太子的风范气度,干脆就象条癞皮狗一般趴在地上,扯着苍野望的龙袍大哭大叫: “父皇,我是长子啊,我是嫡传啊,长子继承,法不可轻废,我是您的儿子,您不能这样对我啊!你不能啊!” 苍澜大哭起来。 “混帐!”苍野望重重地一脚踢在了苍澜的脸上:“你也配做朕的儿子?” 指着苍澜的鼻子,苍野望大骂道:“要不是你,浅水清当初又怎会滞留惊虹一年始终未归?你吃里扒外,私通外敌,泄露军机,出卖国之大将,你这样的孽障也配做太子?也配将来执掌天下?” 苍澜大叫道:“那件事儿臣已经知道错了。当初浅水清是为儿臣好,是逼迫儿臣用心读书,儿臣如今均已明白。” “你明白个屁!”苍野望这刻再不顾君王风度,破口大骂起来:“出卖朝之重臣,仅凭此点,早就该废了你。朕现在好后悔,后悔当初没有立下决断,否则寒风关已入我天风之手!为君者,当胸怀天下,有大气度,有德有才方可领才,你这样无德无能之人,做了君王,是国民之不幸!” 苍澜叫道:“父皇,你不能这样说啊,仁君未必就是明君,铲除异己本就是君王之道。那惊虹梁锦,他不也是出卖惊虹的祸首吗?可他现在却还是惊虹之主。惊虹治下臣民,因为这样一个败类,反而生活更好。两国再无战事,梁锦放权给能臣,治下有方,国民为之欢庆。当初儿臣虽然害了浅水清,可是若无此事,浅水清也不可能如此顺利拿下惊虹,成就我天风霸业。当然,儿臣知道此事是儿臣的错,可是儿臣相信,儿臣是有资格做一个好皇帝的。父皇,请你一定要相信儿臣啊。自那次之后,儿臣循规蹈矩,再无犯错啊!” 苍野望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一句仁君未必就是明君,好一句铲除异己乃君王之道,这两句话,都是公孙石教你说的吧?你想让朕以为你做得是对的,是应该的,是你有能耐的表现?” 苍澜心中一跳,苍野望已经继续道:“其实,你说得没错。” 他突然看向苍澜:“当初你所为之事,朕不生气。因为当时的浅水清对你而言,的确是个威胁,你有理由除掉它。可是朕真正愤怒的,一:你辩不清是非对错,连别人是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你都看不出来。二是你的手法太过拙劣,以至于事情刚一出现,你就被人察觉底细。你想做英主枭雄,也得先有那个见识和智慧,可你没有,所以你就成了傻子,被人利用。朕之所以宽容你,饶了你一次,是希望你能接受教训,罚你闭门思过,是想让你好好醒悟一下你到底错在哪里。以后再有这种事,应该怎样避免再犯同样错误。也正因此,朕才一直没有表态,由得他浅水清在寒风关不归。因为那个时候,朕是想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朕为你,而斩杀这员国之重臣,心腹大将。” “可惜,你让朕失望了,你不值得。” 苍澜呆呆地看着苍野望,心中一股寒气升起:“父皇!” 苍野望冷冷道:“你是不是以为,朕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计显宗会逃跑,为什么舞残阳和劫傲会自杀吗?” 这句话仿佛一道擎天霹雳,重重击在了苍澜头上,吓得他坐倒在地,苍野望却无奈悲叹道:“你啊你,心胸狭窄,难成大气。朕是真没有想到,你犯了错误,不主动认错,对浅水清拉拢示意好,却反而变本加厉,不惜谋害我国之重臣。舞残阳和劫傲虽然混蛋,可他们的死,你可知道对我暴风军团,对我天风帝国带来多大恶劣影响?就连浅水清恨他二人入骨,也不敢就此轻易动他二人,只能摆宴设局,抢夺兵权,对他二人却只能暂时放过。而你呢?就为了浅水清夺了你军权,架空三军,你就挟私报复。。。。。。就算你学会了栽赃嫁祸,借刀杀人又如何?你眼中没有大局,不识大体,将来若把国家交给你,才真正是要毁在你的手上。梁锦。。。你竟然拿梁锦自比,我看将来若你为帝,只怕真要学那惊虹梁锦,只要自己一生荣华,哪管苍家天下!” “父皇,儿没有。。。。。。” “闭嘴!”苍野望心中怒气上涌大吼道:“你这混蛋派人假传朕的旨意,逼迫三军首脑饮毒酒自尽,以为可以借此嫁祸浅水清,配合先前康郊流言,逼朕对他动手,你好回来重掌暴风兵权,可你没想到计显宗会是西蚩内应,竟有胆量背叛圣旨!结果,你的信使和所带来的人全部为他所杀,他却趁机逃跑。你留下一地尸体,没把屁股擦干净,还以为别人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当朕的情报系统都是吃白饭的?!” 苍澜吓得坐在地上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苍野望已愤怒大吼道:“朕若想杀那几个混蛋,早就动手了,还用等你来动手吗?你这混蛋,害死两军主帅,纵走一名内应,你罪该万死!舞劫二人,朕早就派人秘密埋伏在他们身边,只等大战起后,以战死之名告天下,激发三军士气奋勇作战。至于计显宗为内应一事,朕在季狂龙死后就已查出,本打算待到与西蚩大军交战时利用他秘密送出假消息,在获得大胜之后再将其拿下砍其人头祭季帅在天之灵,最后还可以此为由,趁机对付浅水清。那个时候,仗已经结束了,浅水清立的功劳再大,再高,这与敌国内应私通的罪名他也逃不了。到时候不用杀他,只需将他囚禁荒岛,则从此天下无忧。而对浅水清来说,这或许正是他所希望的。那个时候他只是不敢冒险,不放心你将来会不会对付他,所以不敢放手。可等到朕出手,就由不得他不放手。如此一来,朕既对得起他,也对得起天下军人之口。到时候你再继掌大统,将再无半分阻碍。结果你到好,把事情全搞砸了!如今暴风军团群龙无首,天风帝国雄兵百万,却缺乏可领导之良帅。纵官帝国,如今除了浅水清,朕竟然无人可用!是你,一手把他推上现在这个位置的!” “朕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愚蠢无用的畜牲!” 苍澜大叫着抱住苍野望的大腿哭喊:“父皇,儿臣知道错了。” “晚了!朕已经答应浅水清,要把你废掉。你不下去,浅水清不会放心。他以前只想云霓,可现在,他却想要更多了,这都是你造成的。朕如今要面对西蚩狼骑,朕不想把兵权交给一个无用的人,也不想交给一个不可信任之人。所以,朕只能废了你。” 望着自己的儿子,苍野望露出不愿一看的表情:“明日朕会对外宣扬你身体不适,不宜再为太子。至于公孙石,他年纪也大了,看事情也糊涂了,今夜子时,将会病发突亡,你就不用再去找他了。唉,你今后就好自为之吧。” 苍澜已完全麻木了。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勤政殿的,但那一刻,他眼中闪过凶狠厉芒。 “父皇,你既待我不仁,就别怪儿臣不肖了。” 第五十四章 春色满园 这一天,天风帝国先后爆出四件大事。 第一条,是御乾院财相公孙石于三天前的夜里突然病发而亡。帝国皇帝苍野望闻此噩耗“顿首垂胸,泪流不止,称公孙大人乃国之柱石,天风栋梁,此番垂世乃天风之失。”作悼词曰:朝失鲠臣,国丧爪牙,天子愍悼,中宫咨嗟。征慈海内,公其攸平;泯泯群黎,赖公以宁。勋业既崇,持盈守虚;功成即退,挹而损诸。死而不朽,名勒丹书;功著金石,与日月俱。其后又追封公孙石为上柱国定国公,尽显仁君风范。 第二件事,则是公孙石死后,太子为师守制,心痛亡师,几度昏阙,由于身体不适,暂时不宜为太子,自愿让太子于康王,从此闭门休养。 第三件大事,就是浅水清拜领暴风军团总帅一职,可节制天风帝国天下兵马。寒风关交由孤远影暂代,并将于不久后领大军出征,与敌决战于国门之外。 这第四件大事,则也是和浅水清有关,就是他要结婚了。 天子赐女,招浅水清为驸马,暂借惊虹制,以驸马领军天下,这在天风帝国是头一回,不过形势不由人,面对西蚩铁骑,除了浅水清,谁也不敢轻言必胜。 这四件大事里,或许就是最后一件事是让浅水清欣慰的了。 如今的勇昌侯府,如果已经成了定国公府。浅水清一跃成为天风帝国最有权势的人物,威名赫赫,声震天下。 以年仅28岁的年纪,从军不到五年的经历,一跃而到如此地步,浅水清的迁升速度也算是惊人。 定国公府。 大门前红灯高挂,到出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槐树胡同一下成了全大陆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有大量的达官贵人前往此地,向浅水清道贺,既恭喜他得掌高位,手掌兵权,也恭喜他喜得佳人,艳福无边。 是啊,云霓,苍敏,姬若紫,乐清音,哪一个放到外面不是令男人们垂涎三尺的绝色佳人。用教派人中言,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得此良偶佳配。 可是谁又知道,浅水清此刻的心中,却又如刀扎了般的难受呢。 夜莺啊夜莺,你此刻到底是生是死? 你可知道,再过几天,我就要成亲了。 没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又怎能安心。。。。。。 站在房后的园中,浅水清不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还在想夜妹妹呢?” 云霓轻柔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浅水清苦笑着转过身,看着那宜喜宜嗔的面容,无奈道:“都是我不好。一直以来,我都在盼着这一天,没想到眼看这一天就快到了,我却高兴不起来。” 云霓轻轻抚摩着他的脸:“有些事,是天注定的,逃避不了。若天意要夜莺妹妹和我们在一起,那么不管她在哪里,都会听到你的呼唤,一定会回到你身边来。你在这里一个人空自叹息,自怜自哀也是无用。” 浅水清扑哧笑了出来:“什么自怜自哀,说得我象女人一样。” 云霓白了他一眼:“你若是女人,我便做男人,至少不会如你般花心,却还是要将你牢牢拴在我身边。” 身后突然想起一阵娇笑声:“听听,听听,我们不在,云妹妹终于吐露心声了,感情还是嫌我们抢她男人呢。” 正是姬若紫,乐清音从后走来。 姬若紫代表浅水清出使涯国之后,随着无双的出兵,她的使命也算完成,随即匆匆返回苍天城,知道自己即将正式入浅家门,真正是喜得心花怒放。 乐清音也是一样,她和姬若紫终究比不得云霓与苍敏,这两者是皇帝定下的亲事,是正妻,她们二人能做妾室就已满足。 这刻随着姬若紫进门,乐清音捂着嘴轻笑:“要说抢男人,那还得说是敏公主最拿手。假传请命这一手,可是高得很呢,咱们几个啊,都得靠边站。” 幸好苍敏不在这里,不然听这话不知又要窘迫成什么样了。 云霓也笑了起来,指指她们两个:“你们怎么过来了,竟然还敢偷听。哼,小心本夫人家法伺候。” 姬若紫正色道:“大婚之前,夫妻双方尚未拜堂,不可见面,云妹妹你可违律了哦,竟然还敢教训我们。” “那你又为何过来?”云霓不服气地反驳。 姬若紫得意道:“你忘了我还有一个身份吗?本人现在可是浅将军帐下幕僚,有权随时参见将军,参知军机。我现在正有要事向将军禀报,无关人等还是请快快让开。尤其是你哦,赶快回云家府第好好待着,等正式嫁过来后再让将军陪你,否则小心我向陛下参你一本,告你不守妇道。” “你!”云霓气得叉起腰来。成婚之前,夫妻双方不得见面,这可是规矩,姬若紫拿此事教训云霓,竟令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乐清音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别逗了。云姐姐是大妇,姬姐姐当尊重才是。” 姬若紫轻笑:“是,大妇在上,姬若紫有礼了。以后若紫见了浅家门,定每日为大妇端茶送水,绝不敢失半分礼仪,大妇可要照顾若紫哦。” 她明是谦让,暗是调侃,云霓气得不理她,想想不甘心,又去呵她痒痒,三个女人闹成一团,笑得好不开颜。 这或许是浅水清第一次看到她们笑得如此开心,如此肆意,心中亦不由想到,若以后能天天如此,每天陪着娇妻美惬,笑骂打闹,开心逍遥,人生亦可无求了。 笑闹之间,姬若紫却渐渐脱离***,向浅水清靠近,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八尺丢了,崇洋岛上没有尸体,有可能是被盗图纸的人掳走。” 浅水清点点头:“事情我大概已经知道,可查出些眉目来?” 姬若紫摇摇头:“已知的线索,是很有可能和崖惊岸有关,但是根据生存卫士回报,当夜闯宫之人,武功绝高,生平罕见,仅此一人,可抵天下高手。” 浅水清微微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才道:“那人既然掳走了八尺,说明他不想要他的命,只要人还活着,事情就有转机。八尺为人聪明伶俐,最擅长随机应变,我对他有信心,怕只怕。。。。。。” “你是怕是西蚩人,以八尺的性命要挟你?” 浅水清苦笑着点头:“要我认输送死自是不能,可要我做些别的什么,却是难说。就看对方提什么条件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如果他们有心,那来找我勒索的使者只怕也快到了。” “都是我没用。” 浅水清搂过她的肩头:“大喜的日子,不必伤心。无论是夜莺,还是八尺,都在等着我们,放心吧,他们早晚会回到我们身边。” 姬若紫的眼中含着泪花点头。 不远处乐清音高叫道:“哎呀,快看,姬姐姐又乘机抢水清了。” 云霓冷笑着撇头:“哼,奸夫**,不理他们。” 浅水清哈哈大笑:“你们也可以过来啊,我这里还有空地方。” 二女一起脸红,互相看了看,竟谁都不过去。 姬若紫倒身靠在浅水清的怀中,温柔道:“真没想到,我真得还能等来这一天。” 浅水清笑:“你不是没想到,只是一时有些患得患失罢了。” 姬若紫翻着好看的白眼瞪他:“全便宜你了,你在惊虹的日子,可知我们每天都在为你担惊受怕。” 浅水清叹息:“那是我有生以来最艰难的时光,那段日子里,我又何尝不是每天都在想你们。你们为我担惊受怕,我却以你们为我生存下去,奋斗下去的支柱。没有你们,我想我撑不了那样漫长的艰难岁月的。” 姬若紫在浅水清的怀中轻声抽泣了起来:“可是过不了多久,你就又要出征了。而且这次,你面对的是更加强大的对手。” 浅水清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放心吧,这一次,我不会再用到让我的女人出来救我了。你们就在家里,等着我得胜回来的消息好了。” 云霓看到姬若紫眼际中流出的眼泪,知道她在伤心什么,终于走了过来:“好姐姐,不要难过。早在当初我决定和水清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咱们总是要面临这聚少离多的日子。不过我无怨无悔。好姐姐,云霓先要在这里谢谢你,在水清受困的岁月里,没有你,怕是没有水清和云霓如今的一起。姐姐,你是水清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 说着,温柔地为姬若紫擦掉眼泪。 姬若紫红着脸拍打了一下云霓的手:“都是自家姐妹,说这些话干什么。以后别用大妇的身份来压我,我就很满足了。” 云霓叉起小蛮腰:“哼,平日里都是你说了算,这回进了浅家门,总算论到我老大,若不好好欺负欺负你,本夫人还真不甘心。” 众女再度大笑起来,浅水清也不由得摇头苦叹。 三个女人一台戏,老话由来不假。 她们围着浅水清嬉笑打闹,浅水清的心中却飘忽若飞,那一刻,又重新回到了战场上,回到了那段铁血峥嵘的时光中。 这一刻,会不会就是自己今生最后的平静而详和的日子呢? 想到这,浅水清正色道:“我突然想起有件事很重要,必须现在立刻去做。” 众女愕然,热点书库着他。 云霓有些气鼓鼓道:“出征在即,你就不能在这里多陪我们一会吗?” 浅水清摇头道:“不行,此事十万火急,必须现在就做,一刻不得迟缓。” 姬若紫也大奇道:“什么事要这么急?” 浅水清一字一顿道:“就是。。。生个孩子。” “啊!”众女齐声尖叫起来,同时明白这家伙想干什么。 浅水清大手伸出,将三女同时抓住,大笑道:“谁都别想泡,就从现在开始,咱们一起努力,看看谁先完成任务。” 众女大羞,浅水清却已经得意大笑着将她们搂进内堂房中。 什么西蚩帝国,什么国家战争,所有令他烦恼,头疼的大事,这一刻他统统不想再理,不想再问。 抓住现在的美好时光,抓住手指缝中正悄悄溜走的幸福,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换现在这一刻的美好。 春色满园好时光。 第五十五章 暗流(上) 房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浅水清睁开了双眼。 要从一双双交缠粉臂中挣脱出来,而不让丽人们苏醒,当真是一件比战胜格龙特还困难的事,因为那需要莫大的毅力与勇气。 一晚的疯狂,几乎抽干了浅水清身体里积蓄的所有力量,三个女人轮流索取,当真是满足了这个,满足不了那个。如今三女心满意足地交缠在他的身体里,各自霸占着属于自己的一块位置,捍卫着自己的领土,这一晚,当真是睡得辛苦之极。 浅水清很小心地将姬若紫的玉臂从胸前挪开,又小心将枕在云霓颈下的胳膊抽出,轻轻将乐清音抱着自己大腿的胳膊再松开,这才小心地走下床位。 衣服还没穿上,身后已经传来云霓的轻呓:“水清,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浅水清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知道那只是梦呓,却包含着心中最深沉的呼唤。 穿上衣服走出房门,外面是离楚在等候他。 “怎么样了?”浅水清轻声问。 “都已经在密室等候了。” 浅水清扭头向密室走去。 推开密室,浅水清踏入其中,只见方虎,沐血,水中棠,拓拔开山,碧空晴还有廉绍一等人同时站了起来,对浅水清叫道:“属下见过浅帅,恭喜浅帅喜得佳人,抱美而归。” 一年多不见,战场上的老伙计们终于再度相逢,这刻人人眼里含着泪花,神情激动不已。 方虎更是直接叫道:“浅少,现在你真成暴风主帅了,哈哈,这下可好了,兄弟们盼这一天,可盼得心都要碎了。” 沐血也笑道:“真高兴能重回浅少麾下,能与浅少并肩作战,此生之愿矣。” 水中棠也笑道:“暴风军团憋了这许多时间,重新发威的时刻终于到了。” 拓拔开山则一句话不说,只是嘿嘿地笑。 廉绍一则向浅水清拱了拱手道:“当年你打北门关的时候,我就觉得浅将军是个人才,将来必成大器,但我还是没想到,将军的成就如此非凡。我虽难有机会与将军相见,但是将军的名头却是日日在耳边回响。这些个家伙每天都在念叨将军,害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廉绍一在此先谢过将军,如果不是将军,只怕我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啊,错了,该当是浅帅才对。” “客气了。”浅水清回敬道:“我对廉将军也是很钦佩的,当初论赏罚时,水清可没有忘记,廉将军提议的封赏是最高的。” “那是你应得的。” “依然是要铭记在心的。”说到这,浅水清一摆手道:“都坐下吧,不用客气了,我把大家叫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是为什么事了。” “想来将军是对前线战局有了计划和安排的缘故,而不会是单纯喊我们来赴宴,否则不必如此慎重其事,命我们连夜赶路,秘密入城,还不可为人所知。”廉绍一回答。 浅水清点点头:“正是,离楚。” 离楚迅速地把地图挂上。 “叫你们前来,是有重要任务安排给你们,因为大战即将展开。”浅水清单手一指地图道:“根据一个月前得到的消息,亚提已经灭国,西蚩人正在全面整合,准备对北方独立领发起攻击。而在中路战场,黎国形势如今已岌岌可危,一旦灭国,圣威尔便是下一个首当其冲的对象,偏偏圣威尔内部却依然纷争不断,至今仍未有统一决策。斯波卡约虽是名将,可受制于联合公国的体制,还有教皇的昏庸,就算是天纵英才也难有用武之地。如果我国再不出兵,圣威尔便将难保。” 沐血立刻道:“问题是圣威尔尚未通过提案,我们的出兵,会被认为是进攻。” “所以我才要你们来之前把暴风军团带到接天山去,我们从寒风关走,由惊虹以北向圣威尔进发,一旦西蚩人进入圣威尔地界,我们就从侧面给予他们狠狠的打击。”浅水清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了一个长弧。 众将互相看了看,廉绍一微微犹豫了一下道:“浅帅,您的想法是很好,可问题是暴风军团如今失却三军主帅,正是军心不稳之时,此时进行奔袭作战,我怕。。。。。。” 浅水清笑道:“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没有主帅就选拔主帅,新的主帅人选不用别人,就从你们中选。方虎,你任龙牙军主帅,廉将军,你在龙威军中时间最长,舞残阳的位置由你接替最合适。至于龙鳞军,就由空晴担任吧。” “问题是别人未必肯服啊。别的不说,暴风三纵就是有资格晋升之人,浅帅,你这般安排,我怕柏安国他们几个会心生不满。”沐血犹豫道。 浅水清自信一笑:“我若不在,他们自然会不满,可我若在,他们就没资格不同意。” 众人听得大吃一惊:“浅帅你说什么?你也要去?” 浅水清把头一点:“对,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暴风军团,立刻准备展开对西蚩人的进攻。” “可你大婚在即,此时出征,婚事怎么办?” “一切从简,今夜就办,然后明晨出发。哼,人人都以为我浅水清在结婚,谁也不会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惊虹。我特意让陛下把婚期安排到距今十二天以后。十二天,差不多够我大军走出一大半路程的了。格龙特知我成亲,绝不会想到我会这么快就赶到圣威尔。到时候等他自以为可以顺利拿下圣威尔时,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飞来横祸的。” 浅水清眼中已经露出凶狠之意。 众人听得心中惊骇,谁也想不到浅水清为了胜利,竟然连自己的婚事都拿出来利用。 这,或许就是每个大人物的悲哀吧。 甜蜜美好的背后,暗藏着的却是层层杀机,身为帝国战神,将国家战争看得高于一切,所有的人或事都可以为了胜利而牺牲,所有的喜气气氛,其实都是假的,谁会想到,浅水清人在后方准备大婚,却已经开始了对前线战事的指挥调动,并即将亲赴战场呢? 这一招,却是浅水清从塔兰那里学来的,当初塔兰的突然回归,的确是打了浅水清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应变得体,那场战争的失败,也许就是他了。 “那么婚事到时候怎么办?”水中棠担心问:“到时会有许多大人物来参加吧?” “没什么怎么办。等到大家知道真实情况时,我们已经在前线作战了。至于其他人嘛。。。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只要陛下同意就行。” 众人皆沉默了一会。 方虎嘶哑着嗓子道:“那么翔龙军团和中央军团呢?” “他们将留在圣洁走廊,麻痹敌军注意力,我会命津业宏多扎营帐,竖暴风军旗,欺瞒敌军耳目。一旦战斗展开,津业宏会立刻率兵进攻圣威尔,与我会合。” “只怕这样一来,圣威尔与我国联合之势会出现问题。” “本来就没打算指望这批异域鬼佬,我暴风军团集合十五大军,从惊虹北路强突圣威尔中央,而翔龙中央两大军团,则从正面发起进攻。此外,云帅将领雪风,鹰扬止水三大军团,从北方独立领进入,由南面进入圣威尔,三路大军齐动,当西蚩人的铁骑进入圣威尔时,他们面对的不仅是圣威尔人的反抗,还有我天风大军总计七十五万大军的包夹,这也将是我国有史以来最大一次规模的对外出征,近百万大军一鼓作气,突袭草原狼骑!他格龙特一共只有六十万军队在中央,我浅水清有生以来第一次以多打少,又是有备打无备,就不信赢不了他。” 众人听得砰然心动,可以说,这是浅水清自执掌兵权以来,战事规模最大的一次秘密调动,先后涉及到多个国家,甚至不惜以自家婚事为诱饵,使敌人误以为天风军仍未调动,却趁此时机先取胜机。 这正是为什么云风舞最终同意了浅水清的最后原因,浅水清的计划很简单,利用婚事掩盖自己的军事行动,然后利用西蚩人的进攻,发动强袭,既可以不战而下圣威尔,又可以挫西蚩铁骑的先头锐气,先取一场大胜。如果战局不利,不能全歼敌主力部队,立刻凭险固守,和西蚩人改打长期战争。而此时的圣威尔,已经没有资格和浅水清谈是否应当坚壁清野的话题了。 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天风军已经来了,且来了就不打算走了。 曾经西蚩人想利用借友军助战之名入侵他国的想法尚未实现,到已经被浅水清拿来现学现用,用在了圣威尔人的头上。 尤其难得的是,这套战术虽然也是用得奇兵突出的手法,但是气势恢弘,出手大气,完全符合兵家用兵之要,不再是单纯的冒险突进,最重要的是再不象当年偷袭寒风关般风险莫测,即使计划失败也不至于无退路可走,由此可见,浅水清如今的指挥艺术,的确又比从前高明了许多,也大气了许多。 当人人都以为浅水清大婚,各地主帅纷纷回归祝贺,天风帝国暂时不会起兵时,帝国的主力大军已经行进在出征的道路上了。 暴风众将立刻按照浅水清的定计,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就计划做出各种战术补充,拾遗补缺,这也是惯例了。 这个时候,三路大包抄计划的制定人浅水清,反到不急于参与其中了。他悄悄拉过离楚,低声问道:“苍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离楚低低答道:“已经查实,舞劫二人之死,的确是苍澜出手所为,公孙石怕是幕后指使,不过这个人如今也已经被野王鸠杀,苍澜本人则幽禁于宫,基本上野王做到了所有他承诺的事。如今朝中,就是你和历明法平分天下了。” 浅水清摇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苍澜未必会束手就缚,他现在肯定恨死我了,我不想再给他第三次出手害我的机会。” “那浅帅的意思是。。。。。。” “飞烟主理的青楼情报机构折腾了这些年,也该有所起色了。让她动用一些力量,给我把苍澜牢牢看住。以后私底下的事情,就由风娘子和飞烟负责,廉夫人也可以帮我们一把。以后哪怕是他苍澜和什么朝中大臣见个面,也得经过我们的允许,查知他见的什么人,说得什么话,他放个屁是什么味我都要知道。一旦他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让刑名司出手,然后让柳易飞鸽传书于我。总之以后关于苍澜的一切动向,我们都必须掌握,这个人本事没有,心眼不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他身边安插些心腹,把事情做得漂亮些。” “是。” 此时浅水清的心思还在苍澜身上,密室外突然传来轻声的呼唤:“将军,有人要见你。” 说话的是狗子。 “什么人?”浅水清低声问,声音中透着不快。军事会议期间,狗子怎么会这么不识相地来打扰自己? “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送来了一样东西,我不得不来见你,将军你还是出来看看比较好。” 浅水清眉头一皱,是什么东西让狗子竟然在不知道对方是何人的情况下,就敢过来打扰自己的军机会议? 他打开门,只见狗子手里拿着一样东西。 浅水清一见,却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狗子,大叫道:“来人在哪?” “东厢书房,将军,你要小心点,来者不善啊。” 浅水清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回身沉声道:“你们先继续在这里商议,看看有什么问题,离楚,你跟我来一趟。” 此时的浅水清,已经全失了刚才的冷静,心中已是焦急如焚。 因为狗子给他看的东西,是一枝小小的凤钗。 那支凤钗,他很清楚的记得,正是当初自己送给夜莺的礼物。 夜莺,你果然还活着!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因为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 在即将嫁给我浅水清的女人中,又怎能没有你! 第五十六章 暗流(下) 等候在东厢书房的人,头顶大斗笠,掩盖住了大半个脸庞。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人,身材纤细,同样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如何。 然而就算如此,浅水清在跨进房门的那一刻,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那个身材纤细的人是谁。 “夜莺!”他脱口喊了出来。 斗笠被缓缓取下,露出的正是那张清丽可人,令浅水清朝思慕想日夜无法忘怀的夜莺,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满是激动。 一个燕子投怀,夜莺扑进了浅水清的怀中,两个人四目相对,久别重聚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多少日子,她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如果再见到浅水清,会对他说些什么。 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却最终还是无声胜有声的结局。 离别重逢后的喜悦之情,原来是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的。 轻轻抚着浅水清的脸,夜莺的泪水大滴大滴的坠下,她柔声道:“你瘦了许多。” 浅水清苦笑:“没有你照顾我,怎能不瘦。” 夜莺将自己整个塞进浅水清的怀里,死死地搂紧浅水清,一刻也不肯放松。 直到现在,她依然能清楚地回想起当初自己落海的那一刻,浅水清眼中充斥着的绝望。那个时候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只觉得也许那一眼就是永别。 然而此刻的相逢,巨大的幸福感扑面而来,两个人同时感觉到,原来拥有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只是在失去时才能体会。 曾几何时,浅水清也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夜莺了,却未想上天总喜欢跟他开玩笑,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将她的女人拉走,又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刻,把他的女人给送了回来。 这刻看看夜莺,除了神情略带憔悴之外,身体上下竟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甜蜜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浅水清觉得自己如在梦中。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夜莺带着哭腔搂着浅水清喊。 浅水清只能苦笑道:“是的,这不是梦,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那些天,我天天都梦到你。。。。。。” 浅水清轻抚着夜莺的长发,柔声道:“我派了很多人找你,可是谁也没找到。你到底去了哪里?” 夜莺轻叹了口气,低声回答:“具体情况,当真是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还是先看看带我来的人是谁吧。” 浅水清微微一楞,另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朗声笑道:“果然是柔情蜜意,情意浓浓,直视他人如无物,浅将军大丈夫真性情,在下佩服,将军别来无恙啊。” 后者洪亮的声音,令浅水清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只见对方摘下斗笠,赫然正是计显宗。 浅水清的眼神收缩,闪出凶狠杀意。 “水清,不要妄动,八尺在他们手里。” 浅水清愕然:“原来强闯海天宫的人是你们?” 计显宗冷笑道:“确切地说,强闯海天宫的是家祖秦仪,至于当时从海上救起夜莺小姐的嘛,则是涯国的流亡太子崖惊岸。” 。。。。。。。。。。。。。。。。。。。。。。。。。。。。。。。。 夜莺落海的时候,正是龙卷风肆虐之时。当时的天际一片昏暗,视线模糊,目光所能搜寻的范围极其狭小。再碰上海浪湍急,只是几波浪头就把夜莺冲得远离了航线。那个时候,没人想到在那附近还有一艘船,就是复仇号。 当时的复仇号,正前往都市联盟迎接秦仪,准备带他去崇洋岛图谋三桅龙船的图纸。没想到顺路却把夜莺给救了下来。 夜莺穿的是天风军的军装,又是女子,崖惊岸和他的手下很轻易就猜到此女很可能就是浅水清的女人夜莺,顿时如获至宝。崖无双能登上涯国国主之位,可以说和浅水清的帮助有绝大关系,如今崖惊岸手中了有了夜莺,自然也打起了利用夜莺向浅水清勒索要兵的念头。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就是秦仪。 秦仪怎么可能让崖惊岸用夜莺去换取浅水清的帮助?崖惊岸要想求助,也只能向西蚩帝国求助,而不是向天风帝国。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把夜莺夺了过去。 对此,崖惊岸是又怒又恨,却毫无办法。 那个时候,秦仪想的就是用夜莺去换浅水清手中的海图。他是不知道无双对夜莺的单恋之情有多重,若是知道的话,只怕直接就找无双换了龙船图纸也说不定,反到少了后面的许多波折。没过多久后,就碰上计显宗被太子逼饮毒酒一事。迫于无奈,计显宗启动多年收买的心腹,将太子来使杀了个干干净净,然后落荒而逃,同时也正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散播出康郊流言,诋毁浅水清,挑拨君臣关系。 那个时候计显宗还没逃出天风帝国,秦仪因此立刻改变主意,打算以夜莺的性命来保住自己孙子,万一计显宗被天风帝国抓住,夜莺就是交换筹码。 随后不久,计显宗跑了出来,诡八尺又落到秦仪手中,秦仪踌躇满志,想的就是一个用来交换海图,另一个可以向浅水清开出怎样的价码。 结果没想到的是,就在老妖志得意满之际,却遭受到惨重打击。诡八尺暗递消息,导致了自己任务失败不说,还使得崖惊岸被捕,复仇号被毁,四大护教圣使尽殁,身份也告暴露,甚至连千辛万苦得来的龙船图纸都重新落回了申奇手中。 这一下,秦老妖怪可是没辙了。 诡八尺是他看好的圣子,是势必要培养的人物,要想重新得回海图和龙船图纸,就只能靠夜莺了。 别看老妖在诡八尺面前说得牛气冲天,说什么老夫自己去抢,他纵然有通天之功,想从浅水清手中抢到海图也是没可能的事。一个浅水清他要打败,就得费老大的劲,更别说他身边还那许多护卫高手,从八百士兵中脱身而出,已可堪骄傲,想从真正的千军万马中自由来去,老妖可以自己做婆兰那大神,每日接受世人膜拜了。 但是有一个问题,老妖没法解决,就是夜莺知道关于婆兰教的事。 真要把夜莺送回去换图纸,谁能保证浅水清不对外张扬? 可是龙船图纸与海图对老妖来说又实在太过重要,他大半辈子就为这两样东西奔波了,如今已经有了下落,又怎能轻易放弃? 因此他才会让夜莺和诡八尺见面。 也只有诡八尺,才能使浅水清心有顾忌,即使得到了夜莺后,也不会乱说。 。。。。。。。。。。。。。。。。。。。。。 此刻听夜莺娓娓道来,事态发展之离奇,令浅水清也觉得头脑账无比。 秦仪竟然就是夜闯海天宫的高手?此人不但文才风流,且武艺高绝。这也罢了,想不到的是,自己手中的那份海图,竟然是他一直追寻之物,而这个人竟还是遥远的神圣大陆的圣教圣子的后人。这一连串的事情听的浅水清吃惊不已,只觉得世事离奇,当真令人难以揣测。 “这么说来,计将军亲自送你回来,就是为了索要海图与龙船图纸了?” 夜莺点点头:“还有崖惊岸本人。” 浅水清大笑道:“他到是打得好算盘,一个人换三样。海图我有,我的女人价值千金,用你来换我没意见。可是龙船图纸和崖惊岸却不在我这,申奇尚未从都市联盟赶回,我也没办法。我看不如这样吧,计将军先在我府里小住一段时间,等申奇回来后,我让他图纸拿出来,将军觉得如何?” 这话听得不错,计显宗却是嘿嘿直笑。他好歹也是曾经的赤血镇督,若是不知道浅水清脑子里打什么主意,也就太过白痴了些。 浅水清很明显是打着不认帐的企图,准备扣押计显宗来交换诡八尺了。 所以他轻笑道:“浅将军有几个徒弟?” “一个,如何?” 计显宗立刻道:“家祖有四个孙子,七个重孙。” “金玉满堂,礼当恭喜。” “不必客气。我秦家后人,自出生以来,便每日受婆兰大神教诲,以为神灵献身为荣耀,如此,死后方可获大神宠召。诡公子天资聪颖,为宗主看重,倚为圣子。身为圣教传人,本人则只是教中一分子而已,与圣子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浅水清立刻明白了计显宗的意思。 很显然,计显宗在告诉浅水清,自己只不过是秦仪诸多子孙中的一个,且在教中地位也只普通,相比诡八尺圣子之位,那是差得太远。对秦仪来说,圣教大业才是重中之重,其他一切都得靠边站。海图还有龙船图纸,都是他必得之物,诡八尺也是非卖品。至于他计显宗的性命,无论是秦仪还是计显宗自己,既然敢来了,也就置生死于度外了。 此外计显宗显然也是在暗示浅水清,婆兰教一事,无论如何不可让外人知道。否则他一旦捅漏婆兰教的存在,身为圣子的诡八尺就必然倒霉,从今以后都别想能在哪个国家立足。 浅水清也只能苦笑道:“我明白了,可是龙船图纸一事。。。。。。” 计显宗斩钉截铁道:“我带着夜莺小姐日赶夜赶,就是为了在申奇回城之前赶到。今日午时,申奇定会到苍天城。到时候把龙船图纸和崖惊岸交给我就可以了。” 浅水清皱皱眉头:“就算他来了,怕也未必能立刻交付于你。龙船图纸一事事关重大,总要小心查验一番才是。” “只怕不是查验,而是重新誊写吧?”计显宗嘿嘿笑道:“忘了提醒将军一件事,虽然我已将夜小姐送到,但是小姐在来之前已经服过了本教的一种特制毒药。这种毒药的发作时间并不长,也就是几个时辰而已,差不多也就是申大人马车赶到之时。如果浅将军不能在迎到申大人之后立刻得到图纸,并交于我手,我怕夜莺小姐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啊。我知将军与夜小姐离别长久,只怕将军也不希望这难得的重聚成为最后的离别吧?” 浅水清的脸色一片铁青。 “离楚!”他大喝道:“立刻快马去城外,准备迎接申奇的车队。你要第一时间找他把图纸和崖惊岸要过来。这是我的令牌,你持此出城,任何人不得过问你的行踪,包括申奇,你也不要告诉他为什么。” “是。” 离楚拿着令牌匆匆而去,浅水清搂着怀中的夜莺对计显宗道:“现在你满意了?” “拿到图纸和后,还请将军派人随我出城,等到了安全地带,我自会送上解药。” “没那个必要。计显宗我告诉你,龙船图纸也罢,海图也好,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劝你现在就交出解药,然后滚出我的府邸,我保证绝对不会向你动手。” “浅将军,你是在说梦话吧?现在就交出解药,你若食言,岂不是让我任你鱼肉?” 浅水清却冷冷道:“我浅水清的确不是什么言出九鼎之人,必要的时候,我也确会食言背信,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你计显宗还没那个资格让本人食言。在我看来,你的小命连我女人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这笔买卖,我已是大赚而特赚,根本就没那个必要食言。所以你不用来跟我讨价还价,交出解药,然后等拿到图纸和人后你有多远滚多远!我保证三天之内不会派人追你。否则的话,计显宗,你记住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要想收拾你,你又哪里逃得掉?提醒你一件事,我的马,可是天鬃马王!” 这一句话,惊得计显宗浑然不知所已,该死,怎么把他的那匹马给忽略掉了?计显宗吓得浑身颤抖。 浅水清继续冷哼道:“至诡八尺。。。等我灭了西蚩帝国后,自然会找你们婆兰教算帐。哼哼,秦仪,我到真想见识见识那是怎样一个人物!现在,立刻将解药交出来。” 浅水清话语中带着一股庞大气势,根本就由不得计显宗反驳或者不相信。那一刻,他就是站在这世界顶端的颠峰人物,用他的话来说,婆兰教也好,秦仪也罢,根本只是无足轻重的蝼蚁而已。用夜莺来换两图,是这些蝼蚁们最大也最愚蠢的错误。 他颤颤惊惊地将解药拿处,浅水清接过解药转头走出书房,对计显宗连看都不看一眼,彻底无视。 从未有过一刻,计显宗会如现在般深深痛恨着浅水清,哪怕他当初就是被浅水清看穿了底细。 因为这个人如今将婆兰教赖以生存的尊严,践踏到一无是处。他计显宗的生命,还有秦仪苦苦追寻了大半辈子的东西,根本就不值得浅水清食言一次。他们所有的心机,努力,心血,花招,在浅水清眼中压根就是不值一提的可笑把戏。 明明他是以胜利者之姿来到这里会见浅水清,却被他一番话将所有气势尽数卷回,最后还震得他老实地交出解药。明明主动权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并即将得到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仿佛那个真正的胜利者是他。 “浅水清,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婆兰教的厉害!” 计显宗愤怒的大喊,却根本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 浅水清并没有撒谎,在他眼里,计显宗本人也好,图纸和海图也罢,崖惊岸亦如是,它们加起来都根本比不上夜莺一根汗毛,实在不值得他为此背信弃诺一次。 人不可无信,也不可迂腐而死守信诺,所有的信用,视人不同,都该有个起码的价格。 他浅水清的价码,不是计显宗和婆兰教可以换得到的,或许格龙特能值得起这个价。 第五十七章 “去和云霓她们见一见吧,她们也都在牵挂你。”浅水清柔声对夜莺说。 夜莺点头应是。 推开房门的一刻,浅水清甚至能听到里面三个女子惊喜的尖呼声。 明明是又多了一个抢丈夫的女人,云霓却大呼小叫的蹦跳着扑过去,满心中只有欢喜兴奋,浅水清轻笑着退出房中,想必她们姐妹相见,一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吧,自己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只可惜,刚刚聚首,又将离别,浅水清的心中也多少有些难受。 今晚之后,又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 一想到这点,浅水清的心中又有股刀绞般的痛。 当年的大梁将军李飞,于新婚之夜接到军令,披甲上阵,战胜归来时,新婚娇妻却已离世,悲愤之余创无双将军令,脍炙人口,却又有几人能领悟那生死离别的苦痛之情? 如今的自己,不也正和李飞的境遇是一样的吗?只不过李飞是被动如此,他却是主动策划了这一出新婚出征的好戏,为的不是体味人间伤离别,而是给对手一个迎头下马威。 一想到这,浅水清长长吸了口气,吩咐狗子道:“去把敏公主请来,有些事,也该和她们摊牌了,瞒她们到现在,是我对不住她们。” 秘密成婚,提前离去的消息,直到此刻,众女依然茫然无知。 “是,将军。”狗子领命而去。 身后屋内,离别重聚后的欢笑啼哭声此起彼伏,显然都是在关心夜莺的近况如何,遭受了怎样的遭遇,浅水清突然觉得,这一屋的女人,已恰恰成了自己最后的动力与支持。 他苦笑着摇头,重新向密室走去。 此时的军事会议,方虎等人仍在热烈争执,密切探讨着行动计划的得与失,看到浅水清到来,同时向他敬了个军礼。 方虎大声道:“报告浅帅,属下等均认为此番作战计划,切实可行,已就具体行军做好具体计划。” “让我看看。”浅水清将刚才所有的思虑尽抛脑后。 不得不说,经过这几年的熏陶锻炼后,方虎等一批将领,已经在指挥能力上有了切实的长进,别的不说,仅看这份行军路线设计图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制订出来,就可见其能力。 很多时候人们打仗,总以为能出奇制胜的将军才是大师,却不知如行军这类的基本功,其实远比一两个天马行空的战术创意要来得重要而有意义得多。 在任何战场上,正规部队之间不外势均力敌、敌强我弱、我强敌弱这三种实力对比态势,而打、走、停则构成了三种基本的行动方式,并由此排列组合,演化成多姿多彩,变幻无穷的战略谋划、战术布置、战役调度和战斗进程。 而处理以上种种复杂战争形态的办法,用最通俗的话来讲就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走都走不了,就只有停下来顽抗或者投降。 势均力敌的双方,或者被强敌追得无路可逃的情况下,往往停下来进行阵地战,亦即军队在相对固定的战线上,进行阵地攻防。而在强弱分明,又具有活动空间的情况下,一般正规军都是通过运动战来进行较量。 运动战是正规部队在较长战线、较大战区上进行的外线作战,为这种作战服务的局部性的阵地攻防也包括在内。 这种战争形式,主要通过运动调动敌军,形成特定时段、特定地域的局部优势,歼灭、击溃敌之一部,以实现逐渐改变力量对比、各个击破敌人,或者突破包围圈、逃脱危险、撤退至安全区域等不同战略目标。 运动战,运动战,其精髓即在于运动,通俗而言,就是一个走字。 真正的军事大家,虽风格迥异,战法不同,但没有一个只重视打而不重视走的。 单纯的打,往往演化成死磕硬拚,成为强敌的祭品,所谓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而走则是为了避免这一悲剧的发生,通过行军调动对手,然後寻机歼敌,实现战略意图。 走虽然只是手段,其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打,但走得对不对、好不好,直接关系到战役的成败。名将往往能通过独具匠心的走来赢得精彩漂亮的打,仅凭马蹄脚板就能获得胜利,让开战之前,胜负就已成定局。 前次浅水清在惊虹的战役胜利,就是通过一连串精彩的运动作战模式,走好了每一步棋,从而才能在最后关头获得胜利。 草原大军之所以世称无敌,同样是因为他们拥有这世界最好的行军能力,可以日袭百里,奔忽于各地之间。 而天风帝国本身固然是典型的阵地战强旅,浅水清却是个运动战的指挥大家,因此这一次的作战,依然是靠前期的运动迂回,来完成三面包抄的重责大任。 对浅水清来说,即将来临的战争,是以整个观澜大陆的世界版图为基础的大规模作战,作战地形不再局限于一城一地,而是涉及到多个国家,数以百计的城市,谁能拥有更高的机动能力,谁就先占优势。在这一点上,大陆各国没有哪个国家比得上草原人,因此浅水清才会费尽心血,不惜代价,也要策划这场战役。 因为圣威尔是大陆富庶之地,又位于大陆天元之位,是草原人必予取之而甘心的。在掌握了敌人这个最明显最无法逃避的攻击目标后,把握机会就成了浅水清义不容辞的责任。 上天永远不会偏爱错过战机之人。 方虎他们此刻设计的行军路线图,完全根据暴风军团自身的战力特点和惊虹地形制订,既保证了大军行军的稳定和快捷,同时又保证了大军的秘密性,绝不会给敌人先以不察觉的时机。 由于冷兵器时代的通讯局限性,此时浅水清他们得到的前方战场消息,还属于一个月前的,那个时候草原帝国还在攻打黎国。但是以浅水清对格龙特的观察和了解,此时此刻,他应该已经拿下黎国,向这圣威尔正面挺进了。 沿途的一些独立城市,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草原狼骑的大军,而斯波卡约或许会给对方造成一些麻烦,但绝不可能是西蚩人的对手。最大的可能,就是斯波卡约利用圣威尔地形东西走向,地域狭长的特点且战且退,大幅度拉长对方的供给线,利用纵深来战胜对手。 不过对于擅长以战养战的草原人来说,这种做法的实效并不大,可是对浅水清来说,这正是他三面出击的最好时机。 方虎他们制订的计划,就是在时间上也给予了充分的考虑,保证暴风军团到达圣威尔边境时,时间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恰恰是西蚩人的脖子伸进来的时候,然后天风帝国猛施屠刀,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干得不错。”浅水清很是欣赏道:“虎子,沐少,还有开山,看不出来,你们都已经是能独撑大局的人物了。” 方虎咧着嘴嘿嘿笑道:“跟了你这些时间,就算再笨的人也该学会些东西了。咱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沐血也笑道:“无他,惟一个熟字而已。自从你坐镇寒风关后,我们自领一镇,终于知道这当头的辛苦了。还好,有廉督这老行尊引导大家,总算没丢了你的脸。” 廉绍一却哼了口气:“和圣威尔的这一战,打得实在辱没我暴风军团不败之名,总要找个机会扳回面子才是。三军主帅已失,就指着浅帅来稳定军心了。另外我要提醒浅帅的是,此番出征,败,那就是亡国灭家之命运,成,却未必就能稳操胜券,只能说是堪堪拉平而已,所以对于这作战计划,那是需要谨慎再谨慎,斟酌再斟酌啊。” 浅水清默然点头:“是啊,这一次国内七十五万大军出动,差不多把最精英的所有可堪对外攻击的部队都拉了出去。。。。。我们败不起。” 说到这,浅水清又想起了一条草原人之所以可以称霸大陆,让所有国家都为之震颤的理由。 那就是战损补充能力。 安逸令人委靡颓丧,大运动量的训练则带来健康和坚毅。草原帝国长盛不衰的秘诀在于整个民族的勤奋本性,他们将力量和耐劳当作一种美德崇尚。有这样一批人民的存在,使得该国兵源素质远胜他国,即便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作战,因过劳和疾疫造成的非战斗减员远少于其他国家的士兵,就是遇上了天才的敌方统帅,一次又一次地覆师亡旅,他们依然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征集到足够而符合要求的兵员继续作战。 战损补充能力,后备兵员的素质和意志力,往往比现有的军事实力更加重要! 没有人能够保证在战争中常胜不衰,失败一次不要紧,重要的是能迅速从失败的阴影总走出来。 此番大战,尽管草原帝国兴师百万,但是对于土地辽阔,民风悍勇的草原帝国来说,却并不是他们战斗力量的全部,而只是一个草原最大部落的攻击性力量。就算浅水清出师大捷,草原人真的遭遇大败,以西蚩大帝国的国力,他们可以迅速再拉起一支强壮的有战斗力的部队继续冲杀。 相比之下,分工合作,互补性甚强的农耕民族在这方面的优势便明显缺乏。他们拥有比草原人更充足的人口,劳动力,但缺乏勇敢善战的战士。每一个战士都是从长期艰苦的训练和战斗中培养出来的,而不是如西风草原上得天独厚的环境自己创造出来的。 因此对西蚩人来说,他们就算打了一次败仗,只需要再从本族中拉些人出来,稍加训练,就又拥有了大批合格的战士。 而对天风帝国而言,这75万大军一旦一役而殁,再要重建所需花费的人力物力和时间简直难以估量,所以苍野望才不得不把重任交托给浅水清,为此哪怕牺牲自己的儿子也是没办法了。毕竟就能力上而言,也只有浅水清才有资格与格龙特抗衡,而他所提出的一连串计划,又的确深得苍野望之心。 一想到这,浅水清也悠悠长叹道:“廉督说得对,这场战争我们败不起,不过对于强敌,我浅水清从来只有兴奋,而无畏惧,既然败不起,就不要败!” 说到这,他转头走了出去。想了想,他低声道:“出征一事,就先到此为止。今夜我大婚,大家都玩得开心一些。这也许是帝国有生以来,所有军团主帅最简陋的婚礼了。没有你们撑撑场面,我跟她们也说不过去。” 。。。。。。。。。。。。。。。。。。。。。。。。。。。。。。。。。。 将心头所有的重担放下,浅水清推开房门,苍敏已然在屋内。 想不到她来得这么快! 五个女人望着他的面色,同时充满阴郁,浅水清微微一怔,顿时意识到她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 看看苍敏,苍敏低声道:“父皇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说今晚就是我们正式成亲之日,十二日后的婚期,只是一个欺瞒天下的幌子。他还说。。。这个计划是你提出的,是吗?” 苍敏望着浅水清的眼神,若针刺般,刺得浅水清不敢抬头。 他只能轻轻低下头去。 如此也好,省了他费却一番唇舌。 苍敏突然大踏步走了过去,对着浅水清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 浅水清的脸庞红肿了。 望着苍敏愤怒的双眸,他柔声道:“若是不解气,不妨再多用些力,再多打几下。” 紧咬下唇,苍敏望着浅水清,她再忍不住心中悲苦,大叫着扑进浅水清怀里又撕又打:“浅水清,你是个混蛋!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吗?可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浅水清默默无言。 所有伟大的胜利,从来都没有不付出代价的,他知道苍敏心中的苦痛,却只能沉默以对。 苍敏嘶哑着嗓子大声喊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苦苦等你,放下公主自尊,为的就是你能正大光明的正式迎娶我?那天你告诉我,你终于要和我成亲了,可我没想到。。。十二天后,所有人都知道十二天后是天风帝国清敏公主出嫁的日子。可真到了那一天,你却已经在战场上了。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面对天下人?你让姐姐们怎么面对天下人?你就这么把我们甩在这里,再也不管我们了吗?” 浅水清苦笑着搂住苍敏,尽管苍敏一再撕扭,却终究拗不过自己男人。 相比云霓,姬若紫,苍敏终究是天朝公主,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惯了颐指气使的日子。对她而言,婚姻大事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自然应当是办得最体面,最风光的。 可她却从没想到,在男人的世界里,永远是把争权夺利放在第一位的,为此,可以不惜牺牲一切,包括牺牲自己的婚姻,让自己的女人独守空房。 她所期盼的美好婚姻,帝国喜事,注定了不可能到来,恰恰相反,它只能成为一场浩大战争的奠基石,一个世之名将的附属品。 在后人传说的描述中,一位天才的将军以自己的婚姻为障眼法,于新婚之夜领兵出击,大胜还朝,却永远不会有人记住,那守在闺房中的女人,是怎样的苦熬寂寞,空虚难耐,同时还要每天为了丈夫的生死牵肠挂肚,若得了不幸的消息,更是从此天人永隔。 在苍敏看来,浅水清自然是早晚要出征的,可是至少,这个盛大的婚礼,一个美好的哪怕短暂的生活时间,能弥补一切。 至少,能让她为浅水清怀上一个孩子。 可现在,这些都成了梦想。 她只有一夜时间可以拥有浅水清,然后,她就得看着她的丈夫踏上战场,生死未卜。 这种系国家存亡于一声的大事,对男人来说是责任,是挑战,是一生的大事,是他们有所成就的证明,可对女人来说,则是更为巨大的付出。 这叫她如何不恼,如何不恨? 夜莺的归来带来的喜悦无法冲淡这种怒恨,恰恰相反,只是让寂寞的闺房中又多了一个怨妇而已,因为浅水清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让夜莺出征。甚至夜莺自己也知道,入了浅家门,她的女将军的梦想,就彻底破灭了。 可惜的是,女人可以为爱放弃理想,男人却可以为理想放弃爱情。 浅水清这一次,算是得罪尽了他所有最爱的人,可是他却无可辩驳。 对于遥远的敌人,他从内心深处有一种感觉。 这恐怕将是他有史以来,最艰苦的一场战斗!要想赢得胜利,他就必须全力以赴。 望着苍敏,望着他身边所有的女人,他凝声道:“我爱你们,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我不会接受亡国灭家的命运。不择手段去争取胜利,在你们看来或许是一种错误,可在我看来,那正是我,做为你们丈夫的责任。” 他看向云霓,云霓的眼中已嗪满泪花。 那一刻,他们仿佛回到了草原上相聚的时光,用自己的身体,血肉,去挡住一切威胁,去保护自己身边的女人,这正是浅水清想要说的。 而云霓,她明白。 第五十八章 夜,凄清。 带着陡峭春寒。 云霓偎依在浅水清的怀里,在浅水清的另一侧,是夜莺同样依偎在浅水清身边。再远些,便是乐清音和姬若紫。至于苍敏,则一个人坐在床角。 浅水清的大嘴贪婪地在她们的脸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吻痕,仿佛一生中最后的相拥。 “他们。。。都走了?” “恩。”浅水清低声回答。 此时已是婚礼结束。 尽管是秘密婚礼,许多该请的人还是要请的。 天家嫁女,皇帝皇后自己总不能不来。 众太子王子也不可能不来,包括苍澜。当然,苍野望严重警告苍澜,此事不可泄露,否则要他的脑袋。 此外云风舞云岚也秘密前来,国相历明法,武勋元老,上柱国周涵杰,军务府武选司朱丹心,还有中侍郎申奇,以及提学,刑名,律令,驿传,转运等诸司首脑也来了,再有就是鸿雁,风娘子,廉夫人等一众娘子军。 他们中大部分人,也是直到今夜才知道浅水清的作战计划,大感吃惊之余,才真正了解到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凭的什么创下如此功勋。 敢于付出代价与牺牲的人,不会没有收获,仅凭此点,他们就相信浅水清是真正能为帝国胜利带来希望之人。 然而欢笑过后,却是凄凉哀愁,对云霓,苍敏,夜莺等众女来说,这样的婚礼,不是她们所期盼的,这样的遭遇更不是她们所渴望的,仕途就象一条不归路,走上去,就下不来。曾经的诺言言犹在耳,浅水清却已经欲罢不能,欲退不得。 “去陪陪敏公主吧,她今天心情不好,你总要哄慰一下的。”云霓睁开温柔双眼轻声道,指了指远处的苍敏。傍晚的欢庆并不能让苍敏心中愉快,反到愈显悲愁。 “我怕她还不肯原谅我啊。”浅水清叹息。 夜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别傻了,你总不会希望今夜过后,敏公主仍是处子吧?” 浅水清一时无言以对。其实内心深处,他更希望多陪云霓和夜莺一会,毕竟好不容易夜莺遇险归来,刚刚重聚,离别便在眼前,这心里只怕也不好受。 只是他张嘴欲言,夜莺却轻轻用手指堵住浅水清的嘴:“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你别忘了,这些年来,几乎都是我在你的身边陪你。你已经拥有过云姐姐,我,姬姐姐,但是敏公主你却碰都没碰过。此外还有就是清音姐,她无依无靠,自小就在外漂泊,最终把你当成她一生寄托的对象。你在惊虹的那些日子,她和我们一样担惊受怕,在圣威尔的那些日子,她和所有人一样拼命努力。今夜,你应该多陪陪她二人。” 浅水清有些犹豫,云霓却已经笑着推他道:“去吧去吧,今夜就你们三个过,我和夜妹妹还有姬姐姐去别处,不打扰你们的好梦了。” 浅水清笑道:“何不大被同眠?” 云霓红着脸掐他:“这种羞耻的事,做一两回也就够了,你偏竟还。。。。。。” 女人是典型的可以做出来不可以说出来,浅水清一句大被同眠,换来云霓的狠掐,夜莺的俏笑,其实她们内心深处到是千百个愿意,毕竟明日一早,浅水清就要出征。可是苍敏毕竟是公主,又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心思也不及众女玲珑,要她在众女面前做这等事,自然是放不开的。因此三女要先离开,至于乐清音,以她长期在歌舞场中的手段,到是对苍敏只有**的好处,不会有尴尬的问题。 待到木已成舟后,众女是否要进来打扰一番,真正实现大被同眠,就得看浅水清的“表现”了。 眼看着众女离开,浅水清只能走去苍敏身边,此时苍敏的双眼已经哭得如桃子般红肿。 浅水清抱住她,轻声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一片心意,但我向上天保证,此番战罢归来,我就向陛下请辞,到时候我天天陪着你,只要你愿意,我重新为你补办一个大大的婚礼,可好?” 苍敏恼恨地瞪他:“何必再补,你只要安全回来,早点回来,我就比什么都满足了。” 她也不是不明白,女人永远是时代的牺牲品,只要爱郎心中有自己,还是知足常乐的好,只是明白归明白,心里总觉得难受,忍不住又想哭,这刻浅水清来哄慰她,只巴不得他就这样一直抱着自己,永世不要分开。 浅水清望着小姑娘秀美的脸庞,还有那梨花带雨的神情,可怜可爱之极,终于忍不住心思大动,轻轻伸出舌头舔去她脸上的泪珠。 “你。。。乐姐姐还在这呢,羞死了。”小丫头没经历过这种世面,对男女之道甚是模糊,被浅水清这一舔,弄得心神皆颤,又羞又喜,到是把爱郎要离开的忧伤给忘了一大半。 乐清音轻笑着过来解苍敏的萝裳,曼语轻言道:“夫妻之事,怎可用一个羞字以蔽之,还是让姐姐来教你怎样享受**,男女之爱吧。” 浅水清也笑了起来:“听你的口气,到象是经历很多的样子。” 乐清音用俏丽的媚眼瞪他:“我经历过多少,有人自然知道。只是有些事,本夫人就算经历得不多,却也见识多了。哪象有些人,见了这个好就要摘这个,见了那个好,又要摘那个。听说那西蚩帝国有狼女公主,色艺双全,只怕此番出征,又要给我们带来一位争宠的也说不定。我现在先下下功夫,团结一下姐妹们,今天啊。。。非要把你榨干抽空,看你日后如何风流。” 这一番话说的暧昧之极,充满挑逗**,浅水清只觉得小腹间热气充起,不自觉便有了反应。 乐清音向着那不规矩的小东西拍打了一下,看着浅水清苦着脸的样子,捂着嘴娇笑起来,苍敏哪经过这般阵仗,耳红面热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不过片刻功夫,堂堂清敏公主已被乐清音收拾成一只小白羊,蜷缩在被窝里,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浅水清。 乐清音攀附在浅水清的肩头前:“新婚燕耳,佳人难却,如今敏公主请君入瓮,君莫不还要自矜一番不成?” 这女人毕竟是受尽风流熏陶,说得每一句话都充满**,听得浅水清也按捺不住:“你就趁机怂恿吧,你当你今夜还能逃过一劫不成?” 浅水清说着要抱乐清音,却被她笑着躲过:“还是先开了敏公主的头菜再说吧。我都说过了,今天啊,哪个都不会放过你。哼,让你临阵退缩,明日日出之前,总要让你付出些代价方可。” 这番话说得恶狠狠的,惊得浅水清也是一个寒颤,望着被窝中的苍敏,那一抹**亵之色却终于浮出水面。 单手轻抚过苍敏洁白如玉的胸脯,在那高耸的山坡上微微停留了片刻,浅水清终于滑进了被中。苍敏**的身体与爱郎紧紧拥抱,两个人彼此交换着各自的体温,感受着对方的温度,也感受着来自对方身上的浓浓蜜意。即使是从未经过人事的苍敏,也能感受自己此刻下身的湿泞,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随着浅水清滑动的双手,还有旁边乐清音羡慕而调笑的眼神,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一切。 面红如血。 苍敏默默承受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在浅水清挺进下身的那一刻,微微的撕裂痛苦几乎令她大叫出声,但是乐清音第一时间捂住了她的嘴,望着她摇了摇头,她随即会意。 她不是真得一点都不明白,母后也曾教导过她一些基本的知识,但是从未想过,这一刻会有如此痛。 或许,人生的所有幸福,总要在经历一番痛楚后,才会迎来彩虹吧? 一如这荒谬的婚礼,一如这即将出征的丈夫。 她闭上了眼睛,开始全身心享受爱郎的冲刺。 。。。。。。。。。。。。。。。。。。。。。。。。 这是一个极尽荒诞的夜晚,也是所有女人对自己的男人奉献爱意的重要时刻。 在将苍敏从小姑娘变成美丽贵妇之后,浅水清迎来的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乐清音。 与苍敏不同,乐清音却是睁大双眼,尽情地看着浅水清在自己的身上奋力驰骋,樱唇轻吐:“终日在外,不知归家,自家的田地都要荒了。”一句话,刺激得浅水清魂飞天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那蓬勃欲出的热流。 待到好不容易满足了又一位知己,外面偷听的三女却也再忍不住心中饥渴。 下一个轮到的,却是夜莺了。 生离死别之后,短暂重逢,夜莺用尽全身力气纠缠着浅水清,直惊得云霓与姬若紫都担心浅水清能否承受这般欢好。 却不知浅水清也是不顾一切,状态奇佳,连驭数女犹有余勇,将自己在战场上的品质发挥得淋漓尽致,真正是百折不挠,屡泄屡战了。 所有的女人,挤在一张大**,十臂交缠,几乎将浅水清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一夜,女人们是疯狂的,自私的,她们恨不能就此将浅水清折腾得再起不了床,也好明天再不用见他出征。 哪怕是能多拖延一刻都好。 她们需索无度,拼命榨取,浅水清终于明白,为什么男人们一旦陷入这温柔乡中再也出不来了。如此疯狂而美好的一夜,真正是令人难以割舍。 然而随着晨光渐亮,太阳不受任何阻碍的重新升起在地平线上,女人们还是意识到,她们再不可能用任何办法挡住丈夫的离开。 那一刻,所有人都泣不成声。 姬若紫轻轻为爱郎穿上衣服,夜莺为他披戴上盔甲,云霓亲自给他牵来了飞雪,苍敏则作小女人态,亲自下厨为他煮了一份莲子粥,所有的女人,都在用深情的双眼目送着浅水清的离开,然后是克制不住的泪水汩汩流淌。。。。。。。 即便是离去,也是悄悄的,静默无声的。 定国公府的后门,暴风六大将,还有离楚,狗子等亲卫均默默守在那里。 他们已经等候良久。 他们没有告诉浅水清,其实他已经迟到了太长时间,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分别,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跨上马背的那一刻,房中突然传来一阵曼妙的乐声,那是乐清音奏起了那支“无双将军令”。 “故人别我出阳关,无计锁雕鞍。今古别离难,兀谁画妍眉远山。一尊别酒,一声杜宇,寂寞又春残。明月小楼间,第一夜相思泪弹。新婚燕耳逢别离,才欢悦,早间别,痛煞好难割舍。画船儿载将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山无数,烟万缕,憔悴玉堂人物。倚蓬窗一身儿活受苦,恨不得随大江东去。。。。。。。。” 铮铮鸣音,金簧玉管,如凤吟鸾鸣,拨动了所有人的心声,道尽了众女对离别时的相思之苦。 浅水清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压下那一腔英雄泪,鞭指西方放声道:“兄弟们,出发!” 扬蹄而去! 第五十九章 最终之战之序曲 “丘国完了,枫国灭了,亚提也没了,就剩下一个黎国,大半国土也已沦丧,仅剩国都做困兽犹斗。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轮到我们圣威尔了。可是你们却还在这里争议是否应当抵抗!难道真要等到草原狼打到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你们才知道反抗吗?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成了亡国奴了!” 米特列城,元老院。 斯波卡约正在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全面开战协议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做好西线防御准备!” “斯波卡约大公,我承认您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们面对的,是六十万草原骑兵。是由西蚩战神格龙特沙库而伦亲自指挥的六十万草原精锐。我们不想在敌人尚未打过来之际率先挑衅对手,至少不能给强大的对手以主动开战的理由。”一位元老激动得站起来道。 斯波卡约怒吼:“他们打丘国枫国难道就有理由了吗?” “那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借道给西蚩人,西蚩人至少在名义上在争取做我们的盟友,是帮着我们打天风来的,而现在,我们却要和天风人联手,这说不过去。” “那是谎言!是借口!” “我们都知道那是谎言,是借口,但正因为这样,就更不能给他们口实,我依然提议,如果西蚩人要来,就给他们借道,让他们在我们的监督下过圣洁走廊,去和天风人拼个你死我活。当然,我们可以掐断他们的粮道,截断他们的归路,即使他们的士兵再强大,也会最终被困死。” “你认为草原人都是傻子吗?还是格龙特是一个可以轻易受你摆布的白痴?借道?把我们所有重要的道路都交给他们控制?然后只要翻翻手就可以拿下我们所有的城市,驱逐我们的人民,杀死我们的士兵?到最后轻松就把整个联合公国吞并甚至不需要付出超过一千条生命的代价?你这引狼入室的白痴!” “斯波卡约大公爵,请注意你的用辞,在草原人对我们正式发起进攻前,我们无论如何不能给他们进攻我们的理由和借口!” “侵略不需要借口!”斯波卡约狂吼:“不要被那些愚民的政策愚昧了自己!” “至少我们能够得到周边邻国的声援和帮助,而且我们将站在正义的一方!” “只怕到那个时候,观澜大陆已经没有别的国家存在了,而只有胜利者才拥有捍卫真理和正义的权力。” 众元老互相看看,沉默不发一言。 终于,元老长对斯波卡约道:“大公爵阁下,对于您的提议,我们需要再一次进行讨论,并进行民主投票做出最后的决定。” 讨论吧,讨论到敌人打到家门口时再下决定吧! 愤怒得几乎要发狂的斯波卡约大公爵面对一帮愚蠢无知而又胆小如鼠的元老已经彻底失望了。 他大声叫道:“好吧,既然如此你们就在这里慢慢讨论吧,恕我没有兴趣奉陪了。但是我要提醒大家,千万别对盟友抱指望。我们需要的不是声援,不是同情,不是舆论,不是公理,而是自救!如果圣威尔被灭了,不会有一个国家同情我们,同样的,就算他们过来帮我们了,我也不会对他们有任何欢迎的举动。当一个国家已经处在需要别的国家出兵帮助的危急关头时,它离覆亡也就不远了。不是死在敌人的侵略下,就是死在盟友的吞并与勒索中!” 说着,斯波卡约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这几乎要令他窒息的元老院。 他突然觉得原来自己一直引以为自豪的民主体制,其实根本不值得他骄傲。 独裁更富效率,民主更具活力,这句话具有经典意义。生产力落后的年代里,更需要的是效率,而非长久存在的活力。圣威尔人的政治体制注定了他们在遭遇紧急情况时,很难在短时间内拿出切实有效的应变措施。 如今这种体制正在将国家的生死存亡拉进一个无休止的循环扯皮当中,非到敌人打到家门口,元老院不会有结果。 因为这种决定国家战争的事,是非要元老院做出三分之二以上的票数通过,才能生效。 “也许,我再不会看到明天那属于我圣威尔的朝阳了。”斯波卡约叹息道。 “大公爵阁下!大公爵阁下!请等一等。”身后突然传来一名元老的声音。 “鲁卡斯元老,如果你是想告诉我,元老院再一次拒绝宣战的提议,我是不会感到惊讶的。” “不,不,您误会了。元老院已经通过最终决议,我们决定正式向西蚩帝国宣战,并且由你出任联合公国的最高统帅,我就是过来通知您这件事的。” 斯波卡约大喜:“你是说真得吗?真得通过决议了?” “是的,大公爵阁下,不过您必须立刻领兵前往巴斯拉。” “去黎国?”斯波卡约的眼珠都瞪出来了。 “是的,黎国国主玻利瓦特已经向我国发出正式照会,如果我们能够保住黎国国都,黎国愿意向我国称属,如果我们能将草原人从他们的土地上驱逐出去,他甚至可以考虑将黎国合并入我们圣威尔联合公国,当然,他需要至少一个公爵的爵位和起码的公国自治权。同时他还将向我们移交五分之一的土地,并将黎国在惊虹的那一部分天风人欠他们的领土划归圣威尔。” “我的天啊,你们是疯了?我们现在真正要做的是立刻全面巩固边防,然后对准西蚩人的软肋发起主动进攻。我们的军队擅长在平原开阔地形进行阵地作战,而不是千里迂回式的奔袭作战,更不可能在血浴高原那种跑马都能累死人的地方作战!草原人有专门的高原兵种,可是我们没有!我需要绝对的军事自主权,可是还没开战呢,你们却已经开始命令我如何去打仗了?你让我跑去巴斯拉救玻利瓦特,还不如让我带着大军去送死呢!” “这是出兵的条件,大公爵阁下,仅此一项条件。你必须保住巴斯拉,那可以将草原人的骑兵牵制在黎国。其他的你都可以自己做主。我们会给你提供最好的后勤保障。” “你们被**迷昏了眼睛,仅此一项条件就已经在战略上让我陷于被动了。” “大公爵阁下,我们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能解救巴斯拉,就某种意义上而言,那已经是我们的领土了。保卫我们的领土,那不正是军人的职责吗?” “可我想的是怎样保住我们国家的现有领土,而不是趁机从狼口里夺食,扩大我们的版图,我他妈不是神!圣威尔的部队也不擅长干这个!” “元老院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只要救下巴斯拉,黎国就不会亡。玻利瓦特在他的国民心目中极有威望,他会带领他的子民继续反抗西蚩人,这对我们也是一种帮助。我们不能仅靠自己抵挡西蚩人。” “即使不救巴斯拉,黎国人也会进行反抗。” “但他们需要有领头羊。” “如果是那样,我不介意派出一队精锐武士秘密前往,然后只救出玻利瓦特一个人,而不是全员出动跑到血浴高原上去让西蚩人以逸待劳!那样太冒险了!” “冒险不正是军人的职责吗?” “可冒险失败的后果就是送死!” “你可以拒绝这个任命,元老院会另选他人执行。” 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元老院已经铁了心了。 斯波卡约长长吸了一口气:“不,我接受任命。身为帝国军人,执行命令是我的天职,至少。。。我应该和我的士兵一起战死沙场,而不是把他们交给其他的懦夫。” “那么,愿上帝与你同在,大公爵阁下。” “愿上帝与我们同在。” 。。。。。。。。。。。。。。。。。。。。。。。。。。。。。。。。。。。。。 枫国,连碧谷。 这里是位于枫国最东端的一处小山谷,再往东,淌过一条河,再穿过一片茂密丛林,就可以到达惊虹疆界碎玉城。 由此向北,则直上血浴高原,进入黎国领土。如今那里大半土地已被西蚩人占领,只有少数地方依然在做最后的战斗。 出了黎国之后,就是一些小型独立城市,他们大都托庇于圣威尔联合公国而生存,虽拥有一定的行政权,但很多时候却不能不看大国家的脸色行事。 当西蚩帝国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分下周边四国时,没有人知道,那位领导草原百万大军的堂堂西战神,此刻竟然不在最前线的战场上,而是猫在这枫国的连碧谷内,因闲极无聊而出来狩猎玩了。 就象浅水清喜欢沐浴,云风舞喜欢喝茶,云岚喜欢读古书,烈狂焰喜欢钓鱼一样,格龙特沙库而伦在面临大规模战争时也有属于自己的爱好--打猎。 草原人是天生的战士,他们不仅是强大的骑兵,同时也是最强大的箭手,这两者结合催生出来的职业便是弓骑了,一种冷兵器战争史上最难练,却又真正最强大的兵种。 草原人从小开始就有骑马射箭的习惯,他们的聚会,生活,娱乐等诸多方式无不与此有关,而行猎便是最基本的体现方式。草原骑兵个个都是天生的猎人,擅长围捕,追猎,绞杀等一系列在马上高难度技巧动作。 “嗖”! 一支利箭破空飞过,射中一只麋鹿的身上。 那麋鹿摇摆着身躯走了几步,终于无力地瘫倒在地。 “大元帅神箭无双!”身旁的一群将领同声贺喜。 格龙特收起大弓,冷漠的眼神看着那麋鹿,对身边人的马屁全无感觉。 他淡然道:“我辈草原儿郎,从出生于茫茫草原开始,四岁起就要学会骑马,六岁时就要学会射箭,十岁时已能提刀作战,十四岁时已与大陆诸国精锐战士相媲美,其托赖之处,全在于此,我不过射中一只鹿而已,又有什么所谓的神箭无双了?若如此便算神箭,我草原哲别何止千千万?如今我们进了这中土文明世界,到处都是一片浮华奢靡之风,如何能在这奢华之中保持自我,继续保持我辈男儿之大好战力,实在是我等领兵将领之重中之重。安逸令人委靡颓丧,艰苦令人健康勤奋,文明世界的那套虚华奢侈,虚伪狡诈的风气,我不希望出现在我的军队中。所以,刚才那种溜须拍马之言,请以后都不要再说,为帅者,领千军万马作战,岂在乎一人武艺之高低。我不需要自己有什么好箭法,哪怕是射丢了一百箭,一千箭,只要我的战士们能够箭无虚发,那我西蚩大军便可所向无敌,何惧烈狂焰,斯波卡约之流?”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帮将军们全都羞得哑口无言。少数了解格龙特性情,没有跟风拍马的,心中暗自冷笑。 里隆就是其中一员,他这刻道:“北夷族和里瓦族又派特使过来了。” “又是请求大军齐发吗?” “正是,这帮人有些等不及了,嫌我们给他们的命令太过保守,要求全军强攻,声称三日内必下巴斯拉。” “哼,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格龙特不屑道。他将手里的马鞭向后挥舞了一下,那意思是行猎今日的连碧谷狩猎到此结束。大队人马簇拥着这位帝国大元帅,开始向后回返。 向格龙特派特使的,是来自西蚩帝国北部的一些少数民族组成的联军部队,也就是后来加入战争的二十万部队。 自从赤帝为他派来这二十万援兵部队之后,格龙特就开始命这二十万后续部队打头阵,一路攻城掠地。在格龙特的眼中,这些非本族的部队就和一帮要分自家家产的堂兄弟没什么两样,总是看见困难就躲,看见好处就扑上来。 不过格龙特可不会就此拒绝堂兄弟们的帮助,恰恰相反,想要分家产可以,目前这个家庭正在进行对外扩张的掠夺战役,总得做出些贡献才有分家产的资格。观澜大陆国家众多,土地众多,大家有的是机会表现。 他大手一挥,就把黎国交给了这支以北夷族和里瓦族为首的军队,任由他们在血浴高原的土地上浴血拼杀,自己则在枫国驻扎了下来,麾下四十万大军不动分毫。这样的命令,一度引起了军中众将士的不满,均认为格龙特在对待草原其他各族的问题上太过软弱。黎国明明已经成为西蚩族的囊中之物,这刻却要送于他人。 然而格龙特沙库而伦在军中的威望崇高无比,他的命令虽引起广泛争议,却没人敢不执行。 然而当以北夷为首的二十万部队打到巴斯拉时,问题出现了。 格龙特沙库而伦亲自向北夷族族长沙罗曼下了一道命令:对巴斯拉,可包围,却不可进行规模在三万人以上的大规模进攻,每日进攻时间不可超过两个时辰。理由是高原气候恶劣,为珍惜士兵生命与体力着想,不可使战争进行过于辛苦。有违反命令者,作叛国论处。 这一次,格龙特的态度显得异常刚硬,已经从黎国得到大量土地和财富的几个小族族长不敢违抗此命令,只能每日对巴斯拉进行规模三万人以下的中等程度进攻。 然而巴斯拉毕竟是黎国国都,不是三万人就可以轻易解决的。草原人本就不擅长攻城作战,他们以往的攻城术,大都是建立在依靠海量的战士进行远程压制,同时派出精锐敢死队登上城墙等粗陋行为进行。这种攻城战术,在文明世界里,属于最低级的,只所以能屡见成效,原因在于一来他们总是来得太快,根本不给对手防御准备的时间,二来是弓骑兵的远程压制能力过于强大,三来则完全托赖于草原战士自身的强悍。 然而随着巴斯拉被困的时间拖延,草原骑兵的优势渐渐失去,这种速攻战法就出现了极大的问题,巴斯拉凭险固守,国内军民上下一心,二十万大军最多只能一次出动三万人攻城,完全是捆着一只手在打,面对坚城亦只能徒呼奈何。这种情况使得沙罗曼对格龙特跳着脚大骂,却又不敢不遵从他的命令。 这派来请求全面进攻的特使,到是来一拨又一拨,格龙特却始终不为所动。 没有人知道这位西战神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今天,似乎到了谜底揭开的时候了。 连碧谷外,一名传令兵向着回归的狩猎队伍飞马奔来。 “报。。。。。。。”那传令兵长声喊道,冲到格龙特的面前,跳下马背,单膝跪地叫道:“报大元帅,圣威尔元老院通过宣战决议,斯波卡约亲领五十万大军,兵出冷泉关!” 格龙特的眼神在一刹那间放出夺目光华:“此消息可已确认?” “已经确认,斯波卡约已做出师宣言,升称不讨西蚩誓不还!” 眼中那璀璨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格龙特的脸上浮现出阴婺的笑容。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那是他奸计得逞时的招牌笑容。 下一刻,他冷冷道:“里隆,布尔干,雷拖那,帝元勒,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身边四名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四员战将同时扬声答道:“请大元帅放心,三十天内,定为帝国拿下米特列城!” “记住,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字,就是快!你们的追击速度,要比他们的消息传递速度还要快!你们的进攻速度,要比他们得到消息后组织防御还要快!当敌人得知你们来临时,不是从他们的信使中得到的消息,而是从我们的马蹄声和喊杀声得知真相。我要你们在斯波卡约发现我们进攻圣威尔之前,就已经拿下米特列城,不要顾惜伤亡,不要在乎财富,速度!速度就是一切!不要抢掠,不要治理,不要任何可以拖慢你们后腿的东西,一路杀到米特列,跟着他们的人民直接冲进城去,省却一切不必要的攻坚战,以最快的速度来完成攻陷圣威尔的责任!” “誓死完成大帅所托,定不辱使命!” 格龙特沙库而伦仰天长吸了一口气,多么美好的空气啊,已经开始充满了淡淡的血腥味。 。。。。。。。。。。。。。。。。。。。。。。。。。。。。。。。。。。 财富,拥有令人犯罪的源动力。 它让人为之痴迷,为之疯狂,为之不惜杀戮天下。 战争永远是掠夺财富的最好手段,而拥有财富最多的城市,便永远是最重要的进攻目标。 米特列城,圣威尔联合公国的王都,拥有三大名宫的世界中心之地,同时也拥有着傲视观澜的财富,这笔财富在草原人的眼中,便仿佛是无主的明珠,令他们的胃口大开。 没有人会想到,早在进攻黎国之前,西蚩军神格龙特沙库而伦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攻打圣威尔的准备。 与浅水清看法完全相同,要想灭掉这个充斥着财富与欲望的教会国家,最好的办法不是打进去,而是引诱他们打出来。 圣威尔人用无数金钱武装起来的重装部队,拥有大陆上最强盛的阵地战力量,没有人能在平原决战时可以轻言战胜圣威尔联合公国的军队。 就算是能够战胜,也势必要付出巨大的牺牲和代价,而对任何一位军中战神级的人物来说,以最小的代价去谋取最大的胜利,都是他们孜孜不倦,一再追求的事情,是他们区别于其他普通将领最大的特点。 因此,他做出了和当初浅水清一样的选择,就是引诱对方主动出兵,然后趁机攻打圣威尔。 而引诱圣威尔最好的肉饵,就是巴斯拉。 在格龙特眼里,黎国这样的国家根本不能和圣威尔相比。作为一个高原之国,他太贫瘠,也不适宜生产放牧,其地理形势甚至不比草原好。相反,这里的战士到是极为飚悍勇猛,打起来颇让人头疼。如果不是这个国家是通往中土大陆文明世界的必经之路,他根本不会费心思去打这么一个穷地方。 不过如今好办多了,有北夷族等一批小族过来分食吃,他完全可以把这块难啃的骨头丢给他们,然后自己趁机在连碧谷休养生息,等待时机。 他太清楚圣威尔联合公国的体制弊病了,那些元老们不懂军事,却一个个贪心无比。巴斯拉被围困的时间越长,玻利瓦特开出的条件就越动心,开出的条件越大,圣威尔的元老们为钱失去理智,插手军事行动的可能性就越大。只要他们一插手,格龙特的机会就来了。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格龙特更是花费了大量的金钱,许以无数美好许诺,采用拉拢,利诱,威胁等方法,先后胁迫收买了大批元老,让他们批准通过此次军事行动。尽管格龙特本人不是外交家,不过这一次,他的出手一如姬若紫般犀利,稳准,而且正是师法姬若紫。 大凡名将,都是擅长学习他人长处之人,不会为了标新立异,就非要让自己和别人不同,到头来弄得鸡飞蛋打。好的战略战术从来都不嫌使用次数过多,拿来主义就是对我有用的我就用。 就象浅水清以大婚之名偷偷返回部队,指挥大军围剿格龙特的做法是效法塔兰一样,格龙特这一招,却也是从浅水清的海上大迂回中衍变而来。先引诱斯波卡约兵出圣威尔,再伺机强取米特列等圣威尔重要城市,然后回师一击,截断斯波卡约的归路,就如浅水清在恶浪河上堵住麦加六十万大军一样,将敌人的主力部队歼灭于国门之外。 这一招,不可谓不阴险。 只是两者之间最大的不同是,浅水清要想达到此一目的,必须通过海上迂回来进行,而格龙特则不需要。 因为他拥有这世界最强大的骑兵,他对部下的要求,放在大陆各国听起来,似乎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可是在草原骑兵的耳中,却并非那么难以完成。 这正是格龙特相对浅水清最大的优势。 至于斯波卡约赶到巴斯拉后,肯定会和北夷族等二十万大军大战一场,格龙特就更不担心了。 以黎国这贫瘠的土地为筹码,将北夷族大军牵制在黎国土地上,然后让斯波卡约主动找上门去,最终让两边拼死拼活,可以说是又一招妙棋。既把斯波卡约的部队拖住,又把跟自己抢食的外族部队也拖住,由他们去拼死拼活,自己则趁机捞取最肥沃的土地,最富裕的城市。 这一套组合拳,看起来简单,打得却是精彩无比。 为了完成这套作战计划,格龙特甚至还不惜重金收买了黎国边境处独立小城白沙城的城主,向他许诺,如果肯真正借道给西蚩帝国,该城可保证永久独立性,并将圣威尔三个重要的边贸城市划归其有,为诚信起见,格龙特沙库而伦将以西蚩帝国大元帅之名义亲自与之签立书面协议,并于战后公诸天下。在付出这样重大的,连上帝都可买通的价格后,黎国那位曼德教的忠实教徒毫不犹豫地把他的上帝出卖了,大开白沙城城门,任由里隆等人率领三十万草原骑兵,一路秘密赶往圣威尔边关。 类似这样的协议,同时也和黎国的其他几处尚未归于西蚩人之手又属于草原人必经之路的城市签下。 至此,从连碧谷通向圣威尔的道路,就被西蚩人用尚未到手的财富和土地打通,成为一条通畅大道,在地图上互出一道粗大的箭头,直指米特列。 而斯波卡约所率领的大部队,则与里隆等率领的草原狼骑形成了两道巨大的对冲线,在圣洁走廊的南北两端交错而过。 在完成这一系列的计划后,格龙特本人亲率十万大军,做最后的支援准备,进可帮助己方部队强攻,退可扼守白沙城一带,阻止斯波卡约的回归。 巴斯拉,白沙城,米特列,这三个点在地图上连成了一条粗厚的直线,囊阔了方圆万里战场。 然而即便如此,在做了眼下这一番安排后,格龙特的内心深处,却隐然有一丝不安之感。 那是一种没来由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纯属直觉,一如他当初凭借直觉感到浅水清攻打惊虹的计划一般,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这次设计的进攻计划,好象有什么不完美之处,隐隐然就有种遗漏了什么的想法。 于是,在众将离去之后,他问自己的幕僚松干:“天风帝国那边消息如何?” “目前尚无动静。” “那浅水清呢?” “他正忙着结婚。根据我们的线报,再过几天,就是浅水清正式成亲之日。在那之后,他至少还要渡过为期十天以上的蜜月。即使蜜月渡完,他也要登坛拜帅,才可引领天风帝国大军。这一番动静不会小,估计还要拖延些时日。呵呵,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浅水清沉醉温柔乡,怕是要等我大军完灭圣威尔,他才会有所警醒了。” 格龙特冷哼道:“战场之上,小看敌人是为大忌。” “却也未必是小看,要说苍野望对浅水清没有忌惮之心,终是不可能的。此番能让他领兵,多半还是与婚事有关。因此浅水清是不能不成亲,以驸马之身,稳苍野望之心,为将来天风帝国收回兵权打个准备。如此一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一场为军事服务的政治婚姻吗。。。浅水清啊浅水清,你终究是可惜了,若论天下英主,苍野望比起我主赤帝,那还差了一截。”格龙特沉吟了一会,他扬声问:“对了,大国师那边形势如何?” “听说不太顺利,图纸得而复失,刺杀大计告吹,连大国师的四大护法都折了。如今大国师正在被都市联盟举国通缉,迫于无奈,他们只能选择走陆路回国了。” “陆路?这么说他们是要走惊虹了?” “正是。” “唉,大国师虽说武艺绝伦,智慧超凡,终究还是失之于心高气傲。以他的能力,若不是小视天下群豪,做什么事不是手到擒来?也罢,回来了也好,立刻命人发信过去,让沁珠旺做好迎接准备,务使国师顺利返回,我这边或许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大元帅。。。。。。” “怎么?”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国师的为人有些诡异,在他的身上,好象总有些看不透的东西,令人难以放心啊。” 格龙特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道:“他是帝师,你我对他都当尊重。无论国师私事,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否则影响和气。当今之计,就是先图圣威尔,再灭天风,成就我西蚩霸业,我不想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因素影响大局。” “是。” 然而松干心中却不由想到,堂堂帝国国师,行踪若鬼魅,飘忽不定,心思难解,此种行为当真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吗? 第六十章 大计初定 诡八尺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再度进入惊虹。 由于刺杀失败,都市联盟全面封锁了港口,每一艘出去的船只都要严加盘查。迫于无奈,秦仪只能带着诡八尺走惊虹前往西蚩帝国。此时枫丘已灭,如今西蚩帝国和惊虹在版图上正式连通,只要过了边境线,就可以进入西蚩大军的掌控范围中。如今惊虹以西,孤远影领四十万惊虹大军正与沁珠旺的南路军二十万人迎头对上,双方各有依仗,互有顾忌,小规模的摩擦已经发生了数次,大规模的战争到尚未展开。 尽管在人数上占据优势,孤远影却并不贪功冒进,反而稳扎稳打,坚守壁垒,他家学渊源,功底扎实深厚,深知人数从来都不只战争胜利的保证,并不因此小视对手。而浅水清给他的任务,也不是打败沁珠旺,只要他能守住惊虹,就算大功一件。 在这种情况下,秦仪进入惊虹,可以说是处处皆敌的感觉。每一个惊虹人对外来人的态度都极为谨慎,如果不是秦仪本身有着大部分的梁人血统,在长相上完全是梁人面貌,以草原人凹目高鼻的面目特征,只怕早被无数村民举报到官府去了。 即便如此,秦仪带着诡八尺也不得不小心地专挑乡间僻野,丛林荒道行走。这种地方崎岖难行,路途阻碍甚多,但对秦仪这种走遍天下,又身兼武功的强人来说,到是如屡平地般轻松。只是如此一路匆忙急赶,导致他难有机会恢复伤势,直到现在,秦仪的功力也不过是恢复到旧有的一半而已。饶是如此,他的行走速度也已经令诡八尺叫苦不迭。 “我说你能不能慢一些啊?我都快累死了!”诡八尺干脆耍赖坐在地上不走了。 这里是一片荒郊野外,鲜少人迹。但地面都是石子,道路不平,走起来极为吃力。 秦仪冷哼道:“站起来,提气凝神,将呼吸放长,我教过你的吐息之法,你全都忘记了吗?” “难道婆兰教的神功就是用来赶路的吗?” “自然不是,只是欲练神功又怎能吃不了苦?惟有在这艰苦环境中不停锻炼,使用,才能使你内息稳定,底蕴充实。我是为你好,你现在立刻站起来,不许偷懒!” “难怪你连找两匹马都不肯了,你是存了心来折磨小爷。”诡八尺嘟囔不满着站起来,无奈地用秦仪教他的吐息之术调整身体,缓解疲劳。说起来也怪,如此几番吐纳功夫做下来,果然感觉身上舒爽多了。不过诡八尺还是叫道:“屁用都没有,还是累得紧,脚都麻了。” 其实诡八尺也明白,秦仪的确用心良苦,正是要借此时机锻炼自己,只是他实在对婆兰教没什么好感,对这强掳了他为徒的老怪物也不喜欢,更对什么所谓的天下无敌的神功没兴趣,他的兴趣是如浅水清般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纵横来去,那岂不是比你一个小小万人敌要来得有气势得多。你纵然神功盖世,碰上数百强兵,还是只有落难而逃的份,所以他是半点也不稀罕。 他越是不稀罕,嘴上对秦仪就越不客气,可怜秦仪为这个圣子费尽心血,将自己踏遍千山万水才找来的无数圣药使用在他身上,为他洗经伐髓,又不惜损耗功力为他打通经络,换来得却只是没良心的小家伙的无情抱怨和憎恨。秦仪到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地任他骂,没办法,谁叫他是自己看中的人呢?此子不但根骨奇佳,资质过人,且更难得的是毅力顽强,意志坚定,那圣子五刑之苦,他是亲身经历,深知滋味的,天下可以说没几个人能熬得住,偏偏诡八尺却硬是熬了过来,且不过数天功夫就恢复如初,这等良才美玉落到秦仪手中,怎能不令他欣喜若狂。至于诡八尺的抱怨,愤怒,那都是小事。假以时日,秦仪有绝对的把握让他从此对婆兰教忠心耿耿,也许还可能成为教中未来最出色的教宗也说不定。 这些天,秦仪也没少跟诡八尺讲解教义。每天诡八尺要花费两个时辰的时间背诵婆兰教教义,剩下的时间则修习秦仪教他的护教神功,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诡八尺对秦仪还有西蚩大帝国的内部情况,到也逐渐了解清晰,甚至连那些长年潜伏在西蚩帝国的暗探们,一辈子的收获也没有诡八尺短短数天的收获来得多。 对于那遥远的神圣大陆是如何的景象,诡八尺是没兴趣的了,但是对观澜大陆上的诸般动态,诡八尺到是清楚得很。内心深处,他一直盼望着能有机会摆脱这老头,重回天风,可是一想到这老怪物邪功盖世,等闲数十人根本不是他对手,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只好打消了这念头。 但是对于回到西蚩大帝国这等事,诡八尺真正是能拖就拖了。 因此他如今是走不了几步就喊累,哪怕运用秦仪教他的功夫运转呼吸,调理身体,也依然称吃不消,要坐马车,要休息。 然而秦仪岂有如此好骗,他笑咪咪道:“你小子别跟我装,你本就是丛林出身,最擅长于特殊环境下的行走奔跑。如今我又教了你我教神功,这一点区区山路,若能难得到你才怪。你喊着要坐马车,本尊真要给你弄来,这马车岂走得了山路?到头来还不是得进城?哼,你是不是以为,只要进了城,你就有机会逃跑了?” 被猜中了心事,诡八尺也不急,只是嘿嘿笑:“在您老人家面前,我哪敢啊。” “哼,没大没小,对本尊,你要么称呼师傅,要么就称呼宗主,什么你老人家,你当本尊是山野匹夫,随你乱叫的吗?” 诡八尺继续笑道:“好好好,宗主您老人家智慧超人,小子我这点心思瞒不过你。既然如此咱们还等什么?早点上路吧。” 秦仪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领路先行。 诡八尺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暗中腹诽:你老人家早点上路的好,本小爷是恕不奉陪。 他这话里的上路,却是祝愿对方早死早超生,蒙大神感召,永勿回归的意思。 秦仪哪知道小东西这点心眼,连嘴上都势必要占些便宜,反正只要小家伙不逃,他也懒得跟他计较。 两个人一路走来,到也无惊无险,诡八尺虽有心引人注意,制造混乱,奈何秦仪看得密不透风,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眼看着走出这片山区,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处小木屋,木屋的房门前还有新生未熄的烟火,显然是有人居住。 诡八尺眼珠连转,对秦仪叫道:“宗主,我渴了,咱们到那户人家讨点水喝吧。” “你小子不会又打鬼主意想找人救你吧?” 诡八尺嘿嘿笑道:“宗主这是哪里话。那木屋里能有多少人?难不成以您老人家盖世神功还会害怕不成?又或者我有通天彻地之能,早早在那一带安排下伏兵,等着伏击你?” 秦仪微微楞了一下,想想也是,那小木屋就一户人家,真要让诡八尺叫破喉咙喊帮手,也喊不出几个人来。至于说伏兵,笑话,想在他秦仪眼皮子底下搞鬼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他转这念头时,自动将诡八尺用银票通知追日的事情忽略掉了,于是点点头道:“那好,咱们就去那木屋里讨碗水喝。小子,我可先警告你,如果不想牵连无辜,最好就识相一些,否则本尊不介意把这一屋的人全杀光。”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诡八尺垂头丧气道,看上去一脸的无奈。 其实他心中早有打算。要那木屋里的人救他,自是不行,可要是找个机会通个消息,让那里的人帮自己给惊虹当地报个信,谅来不是问题。 如今浅水清是惊虹第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掌惊虹军政大权,他的徒弟被人掳去,想必会有不少人愿意跑出来营救自己,邀功领赏吧。 报着这个念头,诡八尺脚步加快,兴冲冲地向前走去,推门院前的木栅门,只见院子里有一位布衣大汉,正在那里劈柴。 诡八尺正要呼叫,那汉子见有人进来,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只此一眼,两个人同时呆住了。 。。。。。。。。。。。。。。。。。。。。。。。。。。。。。。。。。。。。。 寒风关。 大批的暴风军团将士们,如今已换穿布衣,打扮成平民百姓的模样分批分批进入此地,在出关进入惊虹领土后,再在各自领队的带领下前往指定地点集合待命。至于寒风关的守关将士,则在有心人的故意调动下,发出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指令,一会摇加强内城防御,一会又要进行组织变动,人员频繁调换,使得对外监察能力大大降低。 西蚩大帝国派往各地的细作极多,人数多达十余万的部队调动,很难瞒过他们的眼睛,势必要有一些措施和手段来减少被敌人发现的可能性。 而在寒风关的大将军府,曾经跟随浅水清在麦加作战的一批将领如今皆已回归,除孤远影带走五万人已赴惊虹西线外,其他人都在这里。如今更要加上暴风军团的一批战将。 “子欧,我记得你从军之前,好象曾经有过在西风草原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经历?”浅水清饮了口淡茶问寞子欧。 寞子欧苦笑道:“是啊,小时候有过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也曾经跟随父母在西风大草原上流浪过。在那里的生活,我至今还记忆清晰,我的骑术,还有许多骑兵作战的心得,也都是在那里学得的。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很多人都认为我是西蚩人的细作,是内应,始终不肯重用我。后来还是蒙孤正帆赏识,给了我一些立功的机会,又把我从西线调到东线,和他一起驻守寒风关,这才平息了流言。” “这也正常,西蚩帝国图谋大陆,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他们对我大陆用心之深,图谋之远,远超任何一个国家,他们安排在各国内的细作,也的确要比其他国家的情报机构成功得多。最近一年来,仅是天风帝国抓获的密谍就不下近百,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啊。” “所以浅帅才会如此谨慎,即使是进寒风关,也要避人耳目,伪装前行。” “迫不得已而为之,哦,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想知道以你对西蚩人的了解,对此次作战有何看法?” 寞子欧微微沉吟了一会,才缓声道:“草原人的战斗力,我就不说了,大家都有了解。既然浅帅有问,我就说一些大家还不太清楚的情况吧。人人皆知,西风草原地广人稀,论人数远远不及我大陆各国人数总和,但是如果因此就小看西蚩帝国的持续作战能力,那其实是一种错误。西风草原地域广阔,拥有多种地形,种族繁多,各有各的生活方式。说起来,西蚩族不过是其中最大的一个种族罢了,而整个西风草原上,其生存人数,其实绝不少于两千万人。西蚩国主赤帝的确是一个有能耐的人物,他的国相旺赞在治理内政上也确有一手,这两个人再加上西蚩帝国大元帅格龙特,可以说形成了一个锋利的铁三角,打到哪里都是所向无敌的结局。这其中赤帝本人统率全局,格龙特负责攻城掠地,旺赞负责治理内务。而旺赞所采用的政治手法,却与以往的草原君主有很大差异,即:他是坚决的民族融合政策执行者。” “一直以来,草原人在民族问题上,都有种本族优越性的存在。这种本族优越心理,可以最大限度的得到本族战士的支持,西蚩国主,同时也是西蚩族长,没有本族军民的支持,他这个国主跟本就做不下去。因此历任国主,从来都是本族优先,欺压外族,掠夺他国的政治政策,所谓的草原帝国,在起初其实只是西蚩族一国天下。然而自旺赞上台执政后,力改前朝弊治,大力推行民族融合政策,在对待草原其他民族问题上,尽量争取与西蚩族同等待遇,如此一来,就大大降低了他族对西蚩族的仇恨情绪,使得各族向心力陡然增强,草原内耗降低,国力再增。从而再度催生了对外扩张的极大意愿。” 一旁听着的沐血赞同的点头:“就象是一个循环。内耗不复,外斗必起。” “对。”寞子欧连声道:“不过旺赞的政策,在很大程度上引起了西蚩大元帅格龙特的不满。在他的眼里,其他各族子民,根本不能算西蚩族人,只能算草原人。就好比西蚩人是他兄弟同胞,而其他各族只能算邻居。对于旺赞民族融合政策,格龙特认为严重侵犯了西蚩人的利益。如果不是有赤帝居中调停,并一力支持旺赞,旺赞根本不可能坚持他的做法。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做法,固然是争取到了广大族外人的爱戴与欣赏,却是他在本族中的地位岌岌可危。仅是他的血统问题,就不止一次有人上书弹劾,称其是我前梁阴谋,旺赞不是天风,就是惊虹人派来的害国细作。” 说到这,寞子欧笑了起来:“其实我早先也有怀疑过,这旺赞到底是不是我们自己人。如果不是浅帅证实了旺赞竟然是秦仪之子,而秦仪这老妖怪居然到现在还活着的消息,真正是死都没法相信这样的事实。” “更难令人想象的是,他竟然还是婆兰教教宗,这婆兰余孽,听说可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凶徒。严相爷不就曾经捉拿住一个吗?结果人还没审问呢,直接就自杀了。邪教洗脑能力,当真是骇人听闻。”方虎也感叹道。 目前座下的这几个人,可以说是浅水清最为信任的人,所以关于秦仪的事情也没有瞒他们,只是严格叮嘱他们,不许外泄。 浅水清到是听出了点味道:“这么说来,格龙特和旺赞之间,有些不合了?” “只是政见不同,但要说不合嘛。。。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二人还没有公开的矛盾,反到经常相互走动,共讨国家大事。只是从来都是形势比人强。如今西蚩帝国形势一片大好,两人自然还能走得近些,要是真出现了什么问题,只怕就难说了。所以属下对浅帅提出的,先挫其锐气,然后凭坚固守,消磨其锋芒,再图未来的战略考量极为佩服,这正是针对西蚩人目前状态的最好打法。不过可惜的是。。。。。。” “是什么?”浅水清问。 寞子欧想了想,终于道:“将军所考虑的方方面面都很周全,但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可以一战定乾坤的东西。” 浅水清的眼睛眯了起来。 没错,寞子欧的话说到了正点上。 浅水清目前的两大计划,一是三路突击,夹攻合击,二是凭险固守,打长期消耗。但是前者只能挫其锐气,却不能决定战局,后者更是在软磨硬泡中占便宜,同样缺少可以决定胜败关键的因素。寞子欧此刻所指出的,正是浅水清计划中最大的不足之处,而事实上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浅水清已经是殚精竭虑,却始终拿不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战术来。 “你说得没错,那么子欧,你可有什么好办法,确保战胜我们的敌人?” 寞子欧淡淡道:“要说方法,属下也未必有。充其量就是领精兵一支,反杀入草原内部,在其后方绞他个翻天覆地。” “草原不比内陆,地域广袤,人口稀少,草原子民人人擅骑,个个有马。就算给你十万铁骑,你也未必能打出多大成绩,一不留神,却可能被敌人包圆反吞。” 在文明世界里,一支部队突然杀进去,或许可以给对方的国家造成极大伤害,但是这样的战术用到草原帝国上,考虑到那里实际的地理情况,所能起到效果就要小得多了。 如果是大部队过去,牧民打不过你还能跑。迁徙民族的主要财产是牛羊马,房屋是毡帐,都属于可移动资产,不怕离乡背井。你若死追不放,时间一长,回过头来草原人就能调集大军围剿你。 如果是小部队分批攻击,采用围追堵截战术,那里的牧民又个个凶悍异常,且人人带刀,队伍小了说不定反而被对方给杀得片甲不留。 草原人的本质是逢强就跑,逢弱就打,不仅是战士,平民也是如此,因此文明世界的一套游戏规则,拿到草原上去,有很多并不适用。浅水清的敌后偷袭战术,放在止水,惊虹,麦加,都能发挥大作用,惟独用在草原上,注定成果有限。 “那就只能用另一种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了。”寞子欧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立刻改口道。 “什么?” “刺杀旺赞。此人一死,西蚩大帝国民族融合政策必然瓦解,若再有精兵进入草原,以利益引诱联合一些当地小族做背后一击,则大胜可期。” “刺杀旺赞?”府中众将同时惊呼出声。拓拔开山沉声道:“子欧,你确定杀掉这样一个老头就能让他们窝里反?” 寞子欧自信满满道:“绝对有用。游牧民族的特性就是掠夺。没有掠夺,他们根本无法生存。千百年来,草原人就是在相互掠夺中成长壮大起来的,也是在这种相互掠夺的过程中消耗了自身的实力,从而才给了大陆文明世界发展的契机。旺赞以民族融合手法将草原各族捆绑在一起,说白了就是用一条绳子将一群野兽捆住。西蚩大帝国如果是这条绳的话,旺赞就是绳结。没了绳结,绳索自然就会松开,所有的野兽自然会一哄而散。在一开始,西蚩大帝国或许还能凭借草原头狼的凶势稳住局面,令所有的野兽共同攻打文明世界。可如果我们守住了,坚持下来了,让那些草原兽群发现,原来攻打文明世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他们所无法承受的,他们就会转而进攻一些更加方便进攻的民族,部落。大的民族会攻打小的民族,大部落会吞并小部落,这是草原生存的常态,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旺赞凭借一己之力和皇帝的信任将他们捆绑在一起,他一死,则草原必散。” 浅水清的眼睛眯了起来:“没错,草原人素来是有名的欺软怕硬,只要让他们发现,原来我大陆文明世界,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侵犯的,他们的爪子伸过来是要被剁掉的,那么他们就一定会转移目标,进攻那些更好对付的身边小族。子欧的提议非常好,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才能杀死旺赞?” 寞子欧笑道:“此事可以从长谋算,总要先等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浅水清却阴测测道:“话是如此说,现在却就要先做准备了。既然要让他们窝里反,看来咱们的作战计划也要稍微有些变动了。。。。从现在起,咱们所有的进攻重心只有一个,就是只打西蚩族。” 第六十一章 速攻 自康洲郊外离开之后,世均洋自付山狗军大败,他无颜回朝再见国主,他本人又攻击过赤风婉,就算有脸回去,也定不为主上所容,所以干脆找了处地方隐居下来,从此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这种事就本质上而言,那叫逃将,要是被抓到,那是要砍头的。因此世均洋也不敢居于闹市中,只能找处偏僻地方住下。反正山狗军大败后,他世均洋是死是活也没多少人知道,就让大家以为他死在风陵渡口了吧。 自那之后,他就开始过上了樵夫生涯,每过半个月出一次山,将自己砍的柴,打猎捕获的一些野味拿到市集上去卖,再换些必需品回来。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了些,却也没了以往的勾心斗角和生死搏杀,他乐得逍遥自在。 隐居山野的这段时间,他也听说过多次浅水清大胜的事迹,后来又得知梁锦出卖国家,换来龙袍加身的消息,最终也只能是一声叹息。他对梁家王室已经彻底失望,因此也没了别的念头。浅水清作战时虽然凶狠歹毒,但是治国时却颇为仁慈大方,凡治下子民,皆能过上好日子,因此他也没什么不满的。 如此过了几年,隐隐听到大陆混战的格局爆发,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忧。只是此时此刻,隐居了这些年后,心境已如止水的他,竟终究是按捺住了重新出山的心思,径自在这小山窝里过起了清心寡欲的生活。 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当初那个改变了他的一生的小子,在这刻,又会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诡八尺与世均洋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世均洋甚至能看到诡八尺脸上露出的狂喜之色,只是下一刻,诡八尺却突然将一根手指竖在了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世均洋“八尺”两个字刚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见诡八尺已经低下头来,低眉顺眼道:“这位先生,请问能给口水喝吗?” 世均洋心中一颤,为什么诡八尺要突然假装不认识自己?就在这时,诡八尺身后已经出现一位仙风道骨般模样的老人,两缕银眉,面貌清癯,仿佛神仙中人。世均洋正发呆之际,只听诡八尺继续道:“先生,我和家师路经此地,沿途无水,只好进来叨扰一番,还请见谅。” 家师? 这臭小子的师傅不是浅水清吗? 到底是经历过战事无数的沙场大将,只是刹那间,世均洋已经意识到,这臭小子八成又是被人给俘虏了。 只不过俘虏他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还逼着要收臭小子做徒弟不成? 这臭小子的师傅可不好做啊,天底下除了浅水清,恐怕没一个治得了他的。做他的师傅。。。嘿嘿,真正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收起对那神秘老人的同情心,世均洋轻咳了几声,嘶哑着嗓子道:“不要喊什么先生,在下只是山野粗人一个,当不起如此称呼。我叫石容,小哥愿意的话,就称呼我一声石大哥吧。两位既然远道而来,那便是客人了,进屋坐吧,我去给你们烧些水来。” 秦仪把手一抬,止道:“不必客气,山泉亦可,餐风饮露本是我辈修道中人常事。” 要说老妖变脸的能力着实非同一般,眨眼之间,就成了“我辈修道中人”了。他自创的五经道,其实就是婆兰教的明幌,秦仪以此教派招收弟子,暗中则吸纳婆兰信徒,凡出门在外,他皆以五经道中人自居。如果不是有诡八尺暗打颜色,只怕世均洋也非得上当。 但是那一刻,世均洋却清清楚楚地从诡八尺的口形中读出几个大字“老怪功力超绝,你不是对手,千万小心,勿露马脚。” 看到这话,世均洋心中顿惊。诡八尺的脾气他是相当了解的,小家伙从来都是胆大包天,在他的眼里,天底下除了浅水清,没有一个让他服气过的。自己的功夫在惊虹也算数一数二,当初追杀赤风婉时诡八尺更是亲眼所见。可是此刻以这小东西的性情和对自己的了解,竟然会说出自己不是对手的话,这老头到底什么来头?真有如此厉害?他实在是震惊莫名。不过他心中虽惊,面上掩饰得却极好,只装一无所知的样子。 秦仪站在诡八尺的身后,怎么也没想到诡八尺会通过这种方式传达信息,在暗示过世均洋之后,诡八尺低着头道:“师傅,我还有些饿了。” 秦仪皱着眉头道:“饿了就吃干粮吧。” “从都市联盟一路走到这,干粮早吃腻了,就不能吃些好的吗?”诡八尺哭丧着脸道:“咱们一路向西,还要走好远的路呢。” “闭嘴,不要太过打扰人家了。” 都市联盟?一路向西?难道。。。。。。 世均洋心中微颤,他对西蚩大帝国那可说是深恶痛绝之至,这刻一听此话,立刻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哎呀我这山村荒野的,十多天都难得见个人影,好不容易能见个人过来,正好还能有人陪我说说话。你们要是不嫌弃我这粗茶淡饭,就尽管在这吃一顿再上路。不过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干脆在我这休息一晚,明早用过早膳后再走也不迟。” “这样不太好吧?”秦仪有些犹豫。 世均洋大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总需有人帮衬一下才是。你们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把你们在路上的见闻说给我听听,也好给我这乡下汉子长点见识,我就当听说书了,也不用给你们钱,如何?” 诡八尺大叫起来:“好啊,好啊,就这么说定了。我最会讲故事了,世大哥你要是喜欢听故事,我来讲给你听,我们一路上碰到的好玩事可多了。” 他一时快嘴,直接喊出世大哥来,好在世与石同音不同调,老妖到也没在意,只当他说话走音了,到是诡八尺自己吓了一跳。 秦仪见诡八尺如此兴奋,看看天色也确实不早了,只能点头道:“既然如此,叨扰小哥了。” “不必客气,正好前天打了只野山鸡,还没下锅呢。今日有贵客到,我给你们杀了去。别看咱穷山僻壤的,别处地方,可还吃不到如此野味呢。” “我来帮忙!”诡八尺大叫着要跟世均洋过去。 秦仪一把抓住诡八尺:“你不许去。” 世均洋看这老头无论如何不让诡八尺跟自己在一起,心中自然有数,只是笑道:“小哥不用客气,等我把饭菜做好后,还要听你跟我讲故事呢。” 一听这讲故事三个字,诡八尺立刻明白,背着秦仪,向世均洋送来一个明白的眨眼。 ..................................................... 来自西蚩军神格龙特的战略安排,简单而凶狠毒辣。 当斯波卡约被迫领兵挺进血浴高原的同时,以里隆雷托那为首的帝国八骏中的四名优秀战将,领着三十万大军,已经穿过白沙城,对着圣威尔边境重镇发起了进攻。 此番进攻突如其来,圣威尔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们的神圣战锤领兵出征的数天之后,来自西风草原的骑兵已经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冷泉关。 当第一批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守卫冷泉关的官兵还在张望,试图确认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当其后一批又一批骑兵漫山遍野地出现在那大片的荒地后,招展的旗帜才终于出现,硕大的狼头舞动草原骑兵奔放豪迈的气势,也令所有圣威尔军人为之胆寒。 首发冲锋的骑兵冲过荒芜圈时,敌袭警报刚刚发出; 当骑兵们杀死警戒士兵,跃过警戒线时,城头的战备警报尚在响个不停; 当骑兵们冲到城墙下时,大批的守城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冲上城头。 最先到达的草原骑兵并不急于攻城,而是顺着城墙向两侧飞奔,同时对准城头射出飞箭。他们的箭术精湛,骑艺高超,从不使用覆盖式射击,而是直接瞄准射击,这使得箭支的利用度大大增加,伤害力也明显加强。一名又一名战士哀号着倒下城头,草原骑兵就象搂草打兔子一般,将一场血腥的战场演变成一场华丽的狩猎。 其后尾随而来的骑兵则放出火箭,一支接一支落向城中,将城中各处引燃,一些火箭落在士兵的身上,引起熊熊火焰,惨呼的士兵哭叫着拍打身上的火焰。 第三拨骑兵则放出毒烟箭,将大量的烟雾送上城头,弥漫他们的视野,模糊他们的视线,为后续攻击做好准备。 三波骑兵之后,一批擅长攀登的战士迅速来到城门下。他们将手中的钩索抛向城头,然后直接从马上跃起,徒手抓住勾索攀登城墙。两侧则是无数战友为他们拼命向上方急射,保证他们攀登时的安全。 当一部分凶狠的草原战士攀上城头后,他们一面与敌城头守军血战,同时将身上携带的软梯放下,使得后续部队可以源源不断地跟上。 第五波骑兵则开始利用马上攻城术技巧,以四马为一组,钩拉巨木,对城门进行轮番冲击。这种攻城术当初浅水清在攻击申楚才府第时也曾使用过,对骑术要求极高,只有少数精锐骑兵才能使用,但对草原人来说,这几乎是他们人人都必须会的必修课程。 每一拨骑兵,都有他们特殊的作用,这正是草原骑兵赖以生存的攻城技巧,在后世被称之为--最简单,最野蛮,也最使用的骑兵速攻下城法。 这种下城法的要旨就在于出奇不意,趁敌人还没有来得及建立防御体系的时候,利用骑兵高速冲击的特点,快速来到敌城墙下,然后以人海优势进行蚁附攀登,舍弃大宽梯,投石机,攻城塔等一切效果显著但移动速度缓慢的攻城器械,仅以软梯,勾索和少量可携式云梯为基本攀附工具,凭借人力而非物力一战下城。 这种下城法的最大好处就在于,它可以将攻城的时间一下子凝缩到最短时间内,遭遇此类攻城术的城市,往往是一触既溃,一场攻城战可能打不到两个时辰就会全面告终。但不利因素就在于,一旦被敌人顶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其后的攻城战就会变得极为难打。 因此草原人攻打城市,经常是一口气连下十多个大城,然后在某个环节上一次未成,便被死死卡住,一卡甚至数年的情况也屡有发生。 格龙特很明白己方战士的利弊,因此他才会想尽办法调动斯波卡约的兵力,然后争取快速拿下圣威尔。 冷泉关的战事,始于突然,终于必然,仅是第四波骑兵,就有不少于两千人登上城头,与冷泉关守军展开血战。整个城市的上空,由原本的静默无声一下子变成喊杀冲天,到处都充满了烟雾,火烧,和强弩箭雨。圣威尔守军乍遇强攻,无论心理上还是准备上,都没有适应过来。在这种情况下与凶悍的敌骑士兵作战,不啻于送死。 精擅马上攻城作战的骑兵们用巨木在城门上撞出咚咚的连响,仿佛死神的催命符颤动着每一名圣威尔人的心神。 久未逢战事的冷泉关城门,就象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哪里经得起这份**,大门发出不堪负荷的咿呀声,在狂风暴雨般的轰击中遥遥欲坠。 终于,已不知道是第几十或者上百波次的冲击,铁制的大门发出了最后的呻吟,在草原骑兵发出的巨大欢呼声中,轰然倒塌。 还在城头上浴血奋战的冷泉关守军,顷刻间变的面如土色。 大门已倒,成千上万的草原骑兵呼啸着冲进城中。 攻城时是付出生命,攻下城,便是收割生命。 只以少量伤亡为代价便轻易打开冷泉关城门的草原骑兵,下一刻,开始大开杀戒。 轻轻放下千里眼,远处督战的屠夫里隆低声轻喃道:“一个美好的开端。” “但只是一个开端。”毒蛇布尔干冷冷接口。 里隆咧开大嘴笑了:“布尔干,你没信心我们可以一直这样打下去?” “或许,我们该问问雷拖那吧?”布尔干别有深意地看了一身旁的同为帝国八骏之一的雷托那。 素来以擅长隐秘行军,奇兵突出,最拿手好戏就是于人无备中突然发起攻击的雷托那,被称为影将,意指他可以象影子一样做到带领大部队行动却无声无息。这刻听到布尔干的话,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保证,在我们打到下一个城市之前,圣威尔人绝不会发现我们的存在。但前提是。。。我们不能在冷泉关逗留太久。” 里隆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轻哼道:“给儿郎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该杀的杀,该抢的抢,半个时辰后,全军集合,准备进攻下个城市。有逾时不到者,斩!” 第六十二章 恶斗 “不知道长从何处而来,仙归何处?”吃晚饭的时候,世均洋很恭敬地问秦仪。 秦仪拂尘一扫,微笑道:“出家之人,云游四海,居无定所。” 诡八尺用撇嘴这个动作明白无误地表示出“他在放屁”这个含义。 世均洋立刻笑道:“现在外面闹得厉害,道长一路西行,可要小心了。听说西蚩人已经打下了枫国,正在朝着惊虹这边来呢。” 诡八尺立刻插嘴:“放心吧,西蚩人绝不会打我们的,看见我们客气还来不及呢。” 秦仪狠狠瞪了诡八尺一眼,这才笑道:“小家伙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只不过老夫出家之人,和那些军兵也没什么干系,应当不会有碍而已。” 世均洋心中冷笑,很显然,诡八尺在告诉自己,这个老东西在西蚩帝国的地位不小。 这刻他便笑道:“道长要不要来点酒?我上次去集市用两只打到的野山鸡换来一坛酒,如今尚未启封。今天既然有客到,少不得也要拿出来献献丑了。” 秦仪立刻问:“是什么酒?” “米酒。” 诡八尺连忙道:“米酒不行,我教规矩,只能喝果酒,不可喝米酒。以米酿酒,乃是浪费粮食之行,不可提倡。” 秦仪脸色一变:“闭嘴。” 世均洋心中却是一惊,他不动声色笑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不过没关系,既然两位不喝酒,那就算了。我这里还有些肉,不知道道长是哪门哪派,可戒荤腥?” “这个。。。。。。”秦仪一时间有些犹豫,诡八尺却已经掰着手指头道:“只要不是狗,猫,狮子,老虎和狼肉,我们都能吃。另外,肉不能吃刚出生的牲仔,果实不能吃没成熟的果子,不能吃乳,鞭等污秽部分,其他的都没问题。” 诡八尺此刻所说的,都是婆兰教中的清规戒律,婆兰教以圣教自居,凡有玷污圣行的行为不可做,如赌博,卖**等行为坚决制止,一些特殊器官严禁食用,与婆兰大神有抵触的传说类物品不许触摸和食用等等。 这些戒律相当繁琐,复杂,且很多东西的戒律相当严格。因此这刻世均洋问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时,他也不能不回答,以防万一里面真掺了什么禁食物品,他身为教宗,就犯了戒律了。 但是随着诡八尺这番说道,世均洋心中的骇异却已越升越高。他虽然对婆兰教所知不多,但是也很清楚,凡是教派,必定戒律重重,但是戒律详尽到食物的具体部分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就不是一般的教派所能比拟的。这说明对方的教派有着一套完整而详细的教规,但是自己想来想去,竟想不出观澜大陆上有哪个宗教有如此稀奇古怪的规矩。 他心中疑惑大增,嘴里亦不含糊,不停地和二人说话,打听些世俗中事,堂堂大将军偶尔客串戏子,竟也演得有模有样。只是随着三人谈话渐深,世均洋也越发地察觉到这老人的不简单,只看他言谈举止,显然就不是普通人物。 眼看着日薄西山,世均洋端起一碗茶对秦仪道:“老人家远来是客,又是得道高人。石容有缘得见仙颜,却无好酒待客,道长若不嫌我这里粗寒鄙陋,就容我以茶代酒,敬道长一碗。” “多谢了。”秦仪也不客气,将眼前的那碗茶一饮而尽。 他带着诡八尺一路奔波,为防这小子再度搞鬼,一路也算提防谨慎。只是他一路行来,时刻提防,又要教导这小子习武练功,精力也实在消耗太大。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个豪爽人家,盛情招待,他到也没多想什么。他到是知道诡八尺一直都想借机会透露信息给对方,但是有自己看着,诡八尺也无计可施。以对方一个山野村夫的身份,自然不可能了解由几句话就察觉他的身份来历。再者他艺高人胆大,就算被察觉又如何?难道以自己的能力还对付不了一个莽汉吗?因此也没太在意,更没看到诡八尺和世均洋在他喝水的那一刻互打颜色。 他先前吃菜时,还多少有些小心谨慎,提防对方下药,每一筷都必定要等对方动过之后才肯下筷,这刻吃得差不多了,也就自然有所忽略。 待到茶水下肚不多时,突然觉得肚子里咕咕一阵乱响,立刻察觉不对--那茶水有问题。 秦仪立知不妙,大吼道:“你敢害我?” 只听诡八尺哈哈大笑着跳起来,指着秦仪大叫:“倒也,倒也。” 没想到秦仪却冷哼道:“就凭这也想让老夫倒下,也太小看老夫了!” 半空中一道凄厉刀光已经向着自己的头顶劈了下来,正是世均洋用自己的砍柴刀劈出的威猛一击,虽是柴刀,这一刀若砍中了,也能把他脑袋敲个粉碎。 秦仪闷哼一声,他坐在凳子上不动,长袖挥舞,竟迎着那一团刀光逆冲而上。右手手指连击数下,竟正好都击中在那柴刀背面。世均洋只觉得刀上一股大力传来,顺着刀脊直向他手腕处撞去,然后再一路狂冲,直入胸腹。 世均洋大叫一声,“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倒退着飞跌出去。 秦仪却依旧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过眼神中已经喷吐出愤怒火花:“鼠辈找死!” 说着,他站了起来,右手金光一闪,那把可切金断玉的金刀已经再次出现在手上。他左手猛力一拍桌子,将那木桌击成漫天碎粉,右手金光连闪,于木屑飞扬中向着世均洋狠命刺去。 这一刺又狠又准,世均洋眼看躲闪不及,只能匆忙用手中的柴刀格挡,同时身体急速后退。铿锵一声脆响,那柴刀已经被劈成两断,金色光芒划过世均洋的右臂,一道翻卷着皮肉的伤口立时狞现。 他喝了世均洋给下过药的茶,却仿佛一点事都没有,出手凶狠毒辣,仿佛全盛时期。世均洋也算是惊虹数一数二的高手,远非一般士兵能比,但他出手两次,就已打伤世均洋,接下来的招数更是如长江大河般连绵不绝,向着世均洋狂攻不已。 世均洋也算是一员狠将,素来敌人再强也要和对手死拼到底的性格,就算打不过人,气势上也从不输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先下药后下手,已经认为自己给了诡八尺天大的面子,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直接开杀,哪会用下药这种手段。没想到秦仪上来就将他的气势死死压住,一把金刀如犀利光虹,所到之处,竟无任何一物能阻挡。世均洋被迫连连后退,退到墙角退无可退时,干脆一挺身撞破木板臂,飞身来到院中。 秦仪则金刀连挥,直接将那木屋劈烂,然后才大踏步走了出来,看上去哪有一点中毒的样子。 世均洋一把将旁边的一扇小木门踢开,冲进去,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是那把陪伴自己多年的精钢战刀了。 秦仪手中金刀连晃,口中发出低低的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助这臭小子?” 世均洋狞笑回答:“老子是什么人要你来管?你明明是梁人,却做西蚩走狗,诡八尺是什么身份?他是浅水清的徒弟!天下谁人不知?你既敢强掳为徒,自然应当做好被天下追杀的准备。” 之前诡八尺初见他时就告诉他老妖武功奇高,他心中虽惊,却有些不大服气。这刻先是下药,然后再趁对方不备发起突袭,没想到竟还被对方只用几招就打得连连败退,连带着整间屋子都被他拆了。这木屋是他自己一手一脚搭建而成,颇费了不少心血。这刻心血全毁,火气大升。他本就是那种沙场悍将,对敌历来是血拼到底,这刻发起狠来,竟是不顾性命和对手死磕。两个人打得刀气纵横,谁都不退让一步。 诡八尺眼见着对方明明喝了有问题的茶水,却反而越打越凶,终于忍不住对着世均洋大叫起来:“你不是给他下了药吗?他怎么还能动手?” 世均洋一抹嘴上鲜血苦笑道:“我的大少爷,你也不想想我是隐居山林,又不是开黑店,哪来的麻药对付他?” “那你给他喝的什么茶?”诡八尺呆呆问。 世均洋无奈道:“还能是什么?泻药啊,这是我当时唯一能找到的药了,用来给牲口吃的,现在全用他身上了。要不然我何必等到现在?泻药味苦,只有放茶水里他才不会察觉。” “原来你们认识!”秦仪大吼,他现在腹痛如绞,全仗一口真气顶着,本想仗深厚内力将之驱逐,却惊讶怎么也驱逐不去。这刻一听他们对话,才知道自己竟是被下得泻药,却是无法驱除的,可把秦仪气得不轻。他一生纵横天下,身份高贵,走到哪里不是被上宾对待?就连天风四世皇帝要杀他,用得也是大内秘藏,要一两金子才能换来的秘制毒药。这两个混蛋竟然拿泻药来对付自己,真正是可恶之极,最可恶的是偏偏还颇有效果。 “在你之前就认识了,纳命来吧!”世均洋用一道霹雳雷电般的劈砍回答了秦仪的质问。 知道自己上了诡八尺的当,秦仪愤怒的大吼起来,晴天霹雳般的雷吼响痛了时空的谧境,几十团炙目焰柱立刻暴闪出比太阳更灼烈的光芒,在一轮怒扬的光的暴潮中,以疯狂激跃的跳动舞姿扑向世均洋。 这一招如雷霆烈焰,向着世均洋狂扑而至,正是秦仪生平最得意的绝学:雷霆烈焰斩。 这雷霆烈焰斩他本是想劈向诡八尺的,毕竟他对这个徒弟,也算是倾尽心血,可没想到诡八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害他。只是劈出之前,又忍不住想到诡八尺的资质,是目前自己唯一能找到并通过圣子五刑之苦的人选,心中又有不舍,只能再转向攻击世均洋。 对于诡八尺陷害,他只能暗叹:就把这看成是大神对自己的磨砺吧。欲得天纵圣子,总需要经些苦难方可。 只是这样他将自己的愤怒一击临时转向,威力多少就有了些折扣。 与此同时,望着这仿佛天上日月光辉同闪的一刀,世均洋也知道情势不妙。只是他生性倔傲,竟干脆不躲,在巨大危机来临的一刻,他硕壮威猛的身体开始奔涌出一轮轮飙扬的怒力,将身上的布衣撑出道道裂纹,怒怵赤烈的肌血夸张地凝胀成团团硬肉,那飙硕的巨体仿佛一个随时爆炸的火药筒,时时刻刻都能让人们从夜的噩梦中惊醒。 精钢战刀在长空中挥舞出炽烈的光芒,竟迎着那金光劈去,两刀相交,迸发出刺眼的火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音。 那把精钢战刀在与金刀对峙片刻后,终于承受不住两人大力的对拼,一道道裂纹在刀身上显现,直到最后砰的一声,迸裂出千百块小碎片,向着四周射去。 “闪开!”世均洋大吼一声,飞身而出,抱住诡八尺趴在地上,数十片碎片嵌在他的后背上,将世均洋刺成了一个大刺猬。世均洋再承受不住这巨大打击,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喷得诡八尺满头满脸。 反到是秦仪,长袖连挥,那飞裂的碎片竟没一片能威胁到它,还衬得他身姿飘飘,仿佛仙人,只是不为人见的,他的脸上黑气一闪而过。 “世大哥,世大哥你怎么样了?”诡八尺慌张大叫。 “我。。。我没事。”世均洋摇头苦笑:“都是些皮外伤,不过这老妖怪怎么这么厉害?” 诡八尺苦笑道:“他这还不算厉害了,要知道严相爷和申公子可是曾经调集了八百精英围他,都被他跑出来了。他现在伤食未复,其实只有一半功力在身,不然就凭刚才那一下,你就已经死定了。雷霆烈焰斩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只有一半功力就能把自己一招打成重伤,而且将自己的百炼战刀击成碎粉?还从八百卫队的包围中逃逸?这他妈是什么人什么功夫?世均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的天啊,诡八尺,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诡八尺无奈道:“说来话长,先能逃出去再说吧。” 秦仪冷哼道:“逃得掉吗?” 说着,随手又是一刀向世均洋劈至。 世均洋抱着诡八尺就躲,只见刀气纵横,竟已在世均洋的胸脯上撕裂出一道大口子。世均洋只觉伤口及至整个胸口仿佛要被撕裂爆炸,刺骨的疼痛让他痛得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 他将诡八尺向旁边一抛,竟不管不顾地挥拳冲向秦仪。 就算是被你一刀砍杀,也要用这一拳在你身上留下一个永恒的纪念。 他这一手同归于尽的打法果然让秦仪不得不退缩闪避,没想到世均洋越发凶狠嚣张起来。他前面被秦仪压着打,这刻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拳势如雨,狂风暴雨般砸向对手。 只是秦仪若有如此好对付,也就不是秦仪了。眼见着世均洋欺身近至,他竟然突然低啸一声,若闷雷乍现,左拳突出,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世均洋斜飞的身子在狂烈的暴风之中跌退,于半空中散落一蓬血雨,一只血肉模糊的右掌,自指关节以下,均是皮开肉绽,甚至可以见到那森森白骨。 秦仪接了这一拳自己也不好受,一只左手暂时算麻痹住了。 但他还是得意地冷笑道:“好小子,能接住我的雷霆烈焰斩,还能和老夫对拼如此之久,看来也不是普通人了。那小子叫你世大哥。。。你不会就是山狗军的世均洋吧?” 世均洋仰天大笑:“老子就是世均洋,你能老子怎么样?” 他这刻一只右手被废,身前身后均受重创,插了数十片刀片在身体里,换了普通人早痛死过去,可他偏偏性情坚韧无比,硬是不肯低头。当初诡八尺害他不浅,他却偏偏就喜欢上了这机灵伶俐的小子,如今为了保护这小子,更是连性命都豁出去了。 难得的是,这两个人和诡八尺曾经的关系都是那种劫持与被劫持的效应,斯德哥尔摩效应在诡八尺身上体现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只怕够后人大书特书一番。别人或许不理解世均洋为什么这样拼死守护这小家伙,秦仪却真正是理解的。两个人这刻到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只是秦仪再如何,还是不能放诡八尺归去,这刻也只能叹息着扬刀:“既然这样,我就送你上路吧。至于小子你,回头我再收拾你。” 没想到世均洋哈哈一笑,叫道:“打是打不过你,跑老子还跑不掉吗?” 他突然抱起诡八尺,就向山上丛林跑去。 秦仪大怒,发脚便追。 只是他刚一起步,只觉得小腹中就是一阵疼痛难忍。这泻药本来是世均洋准备用在牲口身上的,为了对付他,一次全拿了出来,连一般牛马都抵不住,别说他一个大活人了。他和世均洋厮杀了半天,损耗真气过剧,这刻腹中的疼痛便在压制不住。 他到是有把握自己能够赶上去,第一时间抓住世均洋杀死对方,可万一到那时忍受不住拉了出来。。。。以自己堂堂西蚩大国师,婆兰教教宗的身份,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一想到这,他就有些犹豫起来,思前想后,一时没能拿定主意,世均洋和诡八尺却已经钻进丛林不见了。这两个人都是山地出身,对这种钻山林的把戏那是再擅长不过,秦仪这一犹豫,错过了最佳时机,想想只能先放弃,待解决了腹中危机后再做打算。 随着咕都咕都的声音传来,一阵扑鼻恶臭传来,秦仪这才松了口气。 一想到自己竟被人用泻药陷害,秦仪的火就不打一处来,整张脸都涨成了一片紫红色。 “臭小子,老夫定会抓住你,将你好好拷打一顿!” 这般低喃过后,秦仪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自己身上竟然无纸!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六十三章 军机 度过寒风关后,暴风军团的战士便一路马不停蹄地沿着接天山脉一路北进,为保证大军的隐秘性,一路专挑偏僻小道行进,前有大量斥候探马不断探路,两侧也同样安排了大量的战士巡逻。 这次出征,浅水清把寞子欧和他新补充完备的两万鬼骑兵也带了出来,曾经的不共戴天的死敌,如今成了同一面旗帜下的战士,人生际遇离合无常由此可见。 远望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前进,浅水清心中亦是一番感慨,自己自从军以来,从未想过竟还有能够统领全国第一主力军团的一天。在苍野望为其补足兵力后,总计十七万大军,向着圣威尔一路进发,而在另两个方向,还有六十万大军亦在配合行动。三路大军已经形成了一个凹字口,就等着西蚩军狼入虎口,一气包圆。 “报。。。。。。”前方的斥候飞马回报:“报寞将军,接到前方飞信。” “拿来。”寞子欧接信看过,神情大喜,策马向浅水清奔去。 “浅帅,圣威尔我国细作发过来的消息,西蚩人进兵了。” “哦?具体什么情况?” “圣威尔向西蚩尤人宣战之后,斯波卡约领兵救援巴斯拉。结果刚出冷泉关没多久,就被西蚩人来了个绕后奔袭,两个时辰就把冷泉关夺下了。” “哦?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拿下了冷泉关?” “正是。” “什么人领军?” 寞子欧一展地图道:“目前的西蚩军,由西蚩人中号称国八骏中的四名战将负责。分别是熊将里隆,蛇将布尔干,影将雷托那和冲将帝元勒。” 按照西蚩人的分法,帝国八骏分别为四上将和四下将,即,同为帝国八大年轻后骏,亦有上下之分。 其中四上将就是鹰将沁珠旺,狼将控达拉,蛇将布尔干和熊将里隆。这四个人是帝国八骏四上将,以兽为名,此外另有绰号,比如里隆又叫屠夫,控达拉又称血目。四下将除了影将雷托那和冲将帝元勒外,还有御将格力穆特和阵将刹什南,这四下将分别是根据他们的作战特性加以排名。如影将擅长奔袭匿踪,冲将善于冲锋陷阵,御将善于防守,阵将擅长正面对决等。 由于西蚩帝国分三路进攻,南路军由沁珠旺负责,辅以阵将刹什南,北路军由狼将控达拉负责,辅以御将格力穆特。而中路格龙特亲自坐镇指挥之处,就是蛇,熊,影,冲四将,此番出征,西蚩帝国可以说是把自己国家最好的元帅将军全派了出来,不留底货,尽皆上阵。 “竟然一下子出动了帝国四骏,格龙特还真是好魄力啊,不过他自己没出动?” “线报上称,没有发现格龙特的旗号。此外根据探查,此次进攻圣威的西蚩军,估计不少于三十万人。另外西蚩人这次打法与前有所徊异,攻城之后不作停留,采取的是四面强攻,直下中路,分进合击的打法。”说着寞子欧在地图上随手画了四道黑线,然后一指米特列道:“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一股作气拿下米特列。” 说到这,寞子欧瞥了一眼浅水清:“我怎么觉得格龙特有股和你怄气的想法。” “此话怎讲?” 寞子欧笑道:“当初你打大梁城的时候,可是典型的速战速决,也是一路攻城不占地,结果战后被称为速攻大师。但是要说速攻战术,其实天下无人能出草原人其右。格龙特这次以数十万兵力强攻各处,颇有速战速决之念,看来是想在速攻一道上,向世人证实草原人才是速攻大家的意思。” 浅水清也笑了起来:“有点意思。不过圣威尔毕竟不是止水。当初止水各地空虚,后备无力,圣威尔可不相同。他们在各地都有足够的防御力量,假如说西蚩人是以速度天下称雄,那么圣威尔的重装防御在守城战和阵地战上可是占有优势的。” “可当时您只带了一万人,这次西蚩却有数十万大军,同样不可相提并论。” 浅水清大奇:“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溜须拍马了?非要说我比格龙特强不可?” 寞子欧一脸委屈:“我压根就是这么想的,怎么就能说是溜须之行呢。这年头说真话也有错。” 浅水清哈哈大笑,拍拍寞子欧的肩头道:“不管怎么说,这次咱们的确是算准了格龙特,他果然行动了,而且一动就是雷霆万钧啊。对了,圣威尔那边反应如何?” 寞子欧苦笑着摇头:“能有什么反应?第一天发起进攻的时候,还在打冷泉关,到了第二天,已经到了野果岭,到了第三天,干脆打到穆里河了。五天时间,西蚩大军行进了近二百里地,一口气拿下了十多个城市,并且还在不断挺进中。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不出十天,就能打到米特列城下。这个时候米特列城就算知道了情况,也来不及调兵防御了。要知道米特列城为了成为大陆中心富裕之地,可是连象样的城墙都没有,真要让那帮草原狼冲到城下,仅凭城防根本挡不了多少天。据我了解,在米特列城周围一百里内,成建制的驻军不超过五万人,而米特列本城只有三万正规兵,还好那里是曼德教圣地,有大量的圣堂武士在,尽管如此,加起来只怕也不超过十五万人。这是他们在近期内所能调动的兵力极限。一旦被西蚩人包围,我怕是凶多吉少。” 浅水清的眉头皱了起来:“米特列城能否挡住西蚩人的进攻,对我们来说是个关键。一旦在我军合拢之势完成之前,米特列先一步失守,对整个圣威尔都是一个沉重打击。尤其那里是曼德教圣地,一旦被其俘虏教皇,然后格龙特再以允许自由传教为**,逼迫教皇低头,鼓动国民投降,那对我们将是不小的打击。” “是啊。”寞子欧也点头承认:“毕竟是要在圣威尔的国土上作战,没有他们的支持,只怕举步维艰。” “必须立刻想办法,在西蚩人到来之前,把教皇和女王接出来。”浅水清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智者千虑,仍有一疏,战前计划考虑了这许久,仍忽略了一件事--就是西蚩军的进攻速度竟会如此之快。以至于包拢之势未成,先遇到了计划流产的风险。 “我们可以派一支轻骑一路向北,只要亮明身份,也许圣威尔人会放我们入境。只要我们的部队到了米特列,就有把握救出他们。” “不行。”浅水清立刻拒绝:“只要看西蚩军的进攻速度,就知道西蚩人对圣威尔的情况有多了解了。作为商业繁盛之地,每年草原人都会借机向此地派出大量细作。一旦我军光明正大进入圣威尔,很可能在三面合围之前,就先被西蚩人得了消息。这个险冒不得。” “那就派出少量精锐,混入圣威尔,想办法晋见教皇和女王,和他们商谈我们的计划。” “却需有人引路方可。” “那个叫贝里曼的商人,当初不是帮过浅帅的大忙吗?” “找贝里曼吗?”浅水清的眼眯了起来。找贝里曼去疏通关节,派驻特使会见教皇和女王,然后再秘密接他们出城,到是个说得过去的主意。可问题是,派谁去比较合适呢?这种事可不是凭几个武夫就能解决的,最好是和那些圣威尔人有些交情,说起话来才方便。 如果姬若紫在这里就好了,这种外交上的事物她是最拿手的。 一想到这,浅水清忍不住要发笑,自己好言好语费尽辛苦才劝得众女肯留下来,没想到这刻到又想起她们的作用来了。 正为人选问题头疼之际,突然听到前面一阵喧哗声。 随之而来的,是阵阵杀声。 。。。。。。。。。。。。。。。。。。。。。。。。。。。。。。 骑兵践踏地面的声音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 起初打得热闹的三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后方的情况,待到战斗结束,秦仪掌控大局,才愕然发现不远处的山道上,竟然有大批部队从此经过。 诡八尺不是无缘无故乱喊救命的,危急时刻,他反而比秦仪更早察觉到地面动静。 这一嗓子喊得惊天动地,一批前方斥候闻声而来。 他们是负责保证前方道路侦察的最精锐战士,绝不容许大军行动期间出现任何变故。 转眼间,数十名天风斥候呼啸着向林中奔来,铁骑踏出凛凛声威。 “是天风军!”诡八尺大喜呼喝。 “嘿!”世均洋拼尽全力向秦仪捣出一拳,趁他闪避之机,两个人拔腿就跑。 尤其可恶的是,诡八尺一面跑还一面大叫:“我是浅水清的徒弟!后面那个老头是西蚩人的细作,不要让他跑了!” 秦仪气得几乎要吐血,但是那边的骑兵斥候一听此话,二话不说直接对准秦仪就是开弓放箭。 秦仪此时伤势虽重,但区区几十个骑兵他还不放在眼里。金刀一抡,将射来的劲箭砍断,双臂一展,如鹰隼展翼,凶猛地扑向世诡二人。诡八尺就好象脑后长眼睛一般,猛地推了世均洋一把,自己同时往地上一倒,秦仪可开碑裂石的一抓,直接擦着他后脑勺插入地面。 前面奔来的斥候见这老头如此凶悍,大怒挺枪冲向秦仪。 诡八尺高喊:“小心,老家伙厉害得紧!” 只见秦仪一抬头,双眼中精光闪过,竟震得那骑兵心神微颤,秦仪突然身形电闪,从他骑兵身边急掠而过,右手金刀轻挥,那骑兵的脑袋呼的飞上天空,只留下一具无头尸身在马上摇晃了几下,砰然摔落。 这些战士平时一起出生入死,生死与共的,这刻一看自己人被杀,却都怒急。数十名骑兵呼啸着冲上来,向秦仪发起疯狂攻击。 诡八尺和世均洋则趁势往他们身后跑,秦仪此时还没打算放弃诡八尺,却不得不先面对这几十名骑兵。他此刻也是怒火如狂,不顾身上伤势,竟硬是以一人之力强挑数十名精锐骑兵。 整个丛林中由此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秦仪的金刀在丛林中不停闪烁,每闪现一次,就必定夺走一名战士的性命,一帮天风战士谁也没想到这老头竟如此难缠,一个个都杀得疯狂大声呼叫起来。告急的呼哨声不时响起,那是在通知后方这里有敌人,速来救援。 很快,越来越多的骑兵队出现在交战点,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天风军人。 “怎么会有这么多天风军在这里?”秦仪的心中亦是骇然。此时此刻,天风军怎么会出现在惊虹境内?难道。。。。。。。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无意中发现了天风军的一次重大军事行动,心念立转,再顾不得诡八尺,而是要赶快返回,通知格龙特他可能会面临的情况。 此时,大批的天风军已经越来越近,密集的箭雨和投枪已经如铺天盖地的飞蝗,罩向秦仪。秦仪大喝一声,飞身后退,竟稳稳地站在树顶上,望着奔跑中的诡八尺,发出不甘的冷哼,转身向后逃逸。他的逃逸与众不同,别人是在地面上追捕,他却直接在树顶上急奔,每一次起落,都会落在对面一棵树的枝条上,随着那枝条晃动,将自己身躯弹起,如炮弹般飞向空中,如此反复,速度快捷如灵猿。 无数飞箭向他射去,老妖竟还有犹有余力反手挥刀斩落箭支,再几个起落,就远远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彻底消失于那一片茫茫林海中。 一帮天风军战士哪见过这种功夫,彼此间目瞪口呆,彻底呆滞。只是大家都不知道秦仪自己心中也在叫苦。这些天他接连受伤,又被迫一再强用功力,这最后的逃逸已经是他所剩最后内息,若再不找个地方好好调养,只怕以后功力都将大打折扣。 这帮天风骑兵若真得一直追下去,任他功力再高,也还是逃不掉。 可惜他这出神入化仿佛神仙降世般的表演,终究是吓坏了一干人等,这刻竟谁都没再提追上去的事。 离楚和寞子欧是后来赶到的,只来得及目送秦仪一程,望着那绝世轻功的表演,还有地上这一大堆的尸体,也为这老妖的功力心颤不已。 “八尺,这家伙就是秦仪?”离楚骇然问。 终于回到“祖国”怀抱的诡八尺有气无力地回答:“对,同时还是我第二个师傅,那可是正式行过拜师礼的。我说,我现在这样算不算欺师灭祖啊?” “问你师傅去。”离楚没好气回答。 就形式上而言,当初浅水清收诡八尺做徒弟,也不过是喝了他一杯水酒,秦仪却是用正式的婆兰教入门仪式收的诡八尺。诡八尺隐隐觉得,真要说谁算自己师傅,只怕秦仪才是。当然,感情是另外一码事了。 望望寞子欧,离楚道:“这老头有通天彻地之能,这次又被他发现了我军行动迹象,后面麻烦了。” 寞子欧冷冷道:“以八尺所说,老妖受伤甚重,对西蚩人也不是全部忠心,未必肯冒大险去通知格龙特。而且就算格龙特知道了,此时再想调整,时间上也未必来得及。” “希望如此。不过这老家伙的功夫也当真厉害,有他在,我军以后要想秘密行动,怕是难了。” 寞子欧立刻道:“只要我们有了准备,我看这老东西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逃走。下次再遇上,他绝不会有今日之好运!” “先回去见浅帅吧,今日之事,总是有些麻烦了。” 第六十四章 一石三鸟 浅水清的眉头皱得就象天上的弯月。 诡八尺被救出来了,这是好事。可是暴风军团的秘密军事行动却因此而暴露,那就糟得没法再糟了。 就得失而言,这绝对是一笔得不偿失的买卖,只可惜他却没有选择的权力。 尤其令他惊讶的是,根据当时目睹战况的士兵介绍,这秦仪的武功高得惊人,要是他肯屈尊,为西蚩军做哨探,只怕以后很多军事行动都会毁于他一人之手。这人若肯转行做杀手刺客,定是观澜大陆第一流的人物。 “对付这样的人,不能靠人海战术。”浅水清首先否定了这一点:“老家伙纵横观澜七十载,经验丰富,绝非常人可比。咱们要是一大群人去对付他一个,他自己就先逃之夭夭了。” “那就只能用精英战术了。”寞子欧道:“找一些真正的好手过来,再以大队人马为辅佐,或许事有可成。” “那也要他肯露面才行。对了,你们说惊虹会不会有直通西蚩的信鸽存在?” 寞子欧立刻摇头:“这不可能。信鸽是受国家管制之物,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不可随意豢养信鸽,防的就是有人资敌。惊虹内部肯定有西蚩人的内应,这秦仪既然是国师,只怕也知道些底细,但要说用信鸽,怕还做不到。而且就算有信鸽,最多也只能通知到西蚩本土。格龙特如今人在枫国,正向白沙城一带进发,据我们估计,八成是要准备断斯波卡约的后路。西蚩赤帝就算得了消息,也来不及通知格龙特。” “照此说来,秦仪要想通知到格龙特,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他自己亲身前往。”浅水清缓缓道:“假设八尺所言属实,秦老妖功力大损,急需觅地疗伤,那我们至少还有一些时间可以筹备安排。。。。。。立刻放飞信鸽,命严真平发动全国府衙,搜捕秦仪,此外还有计显宗和崖惊岸。秦仪既然在惊虹,那么计显宗肯定也会往这跑。哼,在天风帝国,我放过他一次,这次到了惊虹的地面上,我可就不用客气了。对此三人,下悬赏令,三千两黄金一颗人头,有能通报线索者,可以得到五百黄金的赏赐。” “是。” 浅水清又道:“子欧,离楚,这次怕是要麻烦你们了。你们去准备一下,带三千骑兵出发,向西北方向挺进,追击查找秦仪。凡是通往枫丘黎和圣威尔及各独立城市的重要道路,全部设卡盘查,不许任何可疑人等通过。尤其是边关一带,定要堵死秦仪出路。另外,你们再从军中挑一些真正的武功好手随同前往,如果遇上秦仪,立刻擒拿,抓不住就直接射杀。” “需要用到三千骑兵吗?” 浅水清决然道:“现在的问题已经不仅是一个秦仪的问题,重要的是他发现了我军动向,绝不能给他通风报讯的机会。军情需要,就算是派出再多的战士也值得。” “属下明白了!” 诡八尺愧然道:“师傅,对不起,都是我惹的祸。” 浅水清笑着拍拍他:“别跟我说对不起,这叫时也命也,你能逃出来,这就是一件大喜事,至于其他的嘛,师傅自然会想办法解决。”说到这,浅水清心中微微沉重了一下,出师不利,行踪泄露,虽然自己应对及时,但是秦仪到底能不能逃出去,却是难说。以这老头的功力而言,真要想拦住他出国之路,只怕困难重重。也许。。。自己该想个应变的方法了。 问题是,如果自己是格龙特,在他得知此情况后,会做出怎样的应急反应呢? “师傅,我到是有个想法,或许能让秦仪那老妖怪不把我军行踪泄露。”诡八尺突然打断了浅水清的思索。 浅水清看看身边爱徒,笑着摸摸他的头:“你是不是想和秦仪达成交易,我们不揭破他婆兰教教宗的身份,而他则对此次我军行踪保守机密?” 诡八尺嘿嘿笑道:“还是师傅厉害,不过我觉得光这样可能不够。你想啊,您这次的战略行动,可以说是有着绝对的时效性。大战一旦开始,我们就再不用担心秦仪泄露机密一事。一旦如此,我们还是可以把秦仪的婆兰教身份暴露出来。这对他来说,很显然是极为不利的。秦仪不可能想不到这个问题,所以我怕他很难答应。我觉得要想以此要挟秦仪,只怕还需要更加足够的砝码。” “什么砝码?”浅水清来了兴趣,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徒弟对这类事情的处理手腕到底如何。 “合作。只有合作才能让秦仪放心。” 浅水清眉头微皱:“你让我与秦仪合作?” “对!”诡八尺兴奋道:“这些日子我跟随秦仪,发现这个人虽然心高气傲,但是也的确有真才实料。他不象师傅你擅长把握细微末节,随机应变,他一生行走,对天下大势和各地民生极为清楚,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他当初之所以跑到草原上去,就是因为他早早看出了西蚩帝国的野心。但是西蚩帝国是赤帝的,不是他秦仪的。就算是再强大的军队,他也只能借用,而不如臂使指地进行指挥。如果赤帝愿意,他随时可以把借给秦仪的兵用来对付秦仪自己,这一点秦仪也很明白,所以他才始终不肯暴露自己是婆兰教中人。如若可以,我相信秦仪更愿意拥有自己的军队。若是能以婆兰教的身份在观澜建国,相信秦仪绝对会立刻反叛西蚩。” 帮秦仪建国?所有人心中均是一惊。寞子欧等人听得目瞪口呆,这种思想在当时近乎于大逆不道。 不过浅水清是什么人?他是最不怕叛逆的主,因为他自己就够叛逆。 他以前可以为了打败惊虹与西蚩人合作,这一次为了干掉西蚩人,与秦仪合作一次又有何不可? 想到这,浅水清点点头:“我看没什么不可以。婆兰教虽是邪教,但终究是当初西撒罗造谣中伤所至,其本质并无大恶。秦仪是个有能力的人,但可惜年事已高,且不懂兵法,但他的儿子,孙子,却都是真正的人才,也都是婆兰教死忠之徒,而且旺赞本人在西蚩帝国的地位更是举足轻重。咱们不是一直打算刺杀旺赞,分裂草原的吗?以秦仪在草原上的多年经营,肯定会有一些部落暗中追随他。这个人,岂不正好是我们用于分裂对手的最佳棋子?” 寞子欧立刻道:“只怕这颗棋子不好控制。” “有大才能者,岂有可随意控制之理?再者说我们从一开始也没打算完全控制秦仪。我们以帮他建国为**,以揭穿他身份做威胁,以四面围堵打破他冒险强冲的念头,以大胜西蚩狼军给他信心,相信在这样的基础下,秦仪一定会好好作一番考虑。” “实在不行,就把我还给秦仪,我继续做他们的圣子去。”诡八尺突然道。 浅水清很诧异地看看他:“你千辛万苦才回到我身边,怎么如今又想自投虎穴?” 诡八尺笑道:“以前老东西和师傅你是敌对状态,我是你徒弟,怎么都得为师傅你着想。可现在要是能建立盟友关系,一起搞西蚩人,那问题就不一样了。老实说,师傅你指挥作战的能力我想学,秦仪的功夫,我也想学。以前是秦仪抓我,强迫我,我没有自由。可现在要是我主动回返,性质又自不同。秦仪一定会给我自由,而我也自会努力拉拢两方。” “小心贪多嚼不烂。” “可师傅你也说过,贪婪是人类进步的动力。” 浅水清仰天大笑:“好好好,八尺,你真得是越来越有出息了。恩,让你去做谈判特使,到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如何联系到他,却是个难题。” 诡八尺小胸脯一拍:“这个问题交给我。别忘了我可是婆兰教的圣子,婆兰教中人自有一套联系之法。我会用婆兰教密语通知秦仪,与他约地见面,师傅你只需要让手下广为传播即可。不过为诚意起见,这套联络手法我就不能告诉大家了。相反,从现在起,我还要为婆兰教尽量保守秘密。” 离楚有些着急:“你就不怕秦仪恨你入骨要杀你?” 诡八尺得意地摇头晃脑:“象我这样的人才,老东西找了几十年都没找到,怎么可能轻易杀我?他可能会恨我入骨,但我自有办法让他消除恨意。只要我和他见了面,我有把握他绝不会杀我。不过。。。。你们还是得派些高手保护我哦,总要让他一开始有所忌惮,我才能和他好好说道。” 浅水清和寞子欧等人对望数眼,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毫无疑问,刚刚脱离险境的诡八尺又将面临一次重大冒险。 如果冒险成功,则浅水清对付西蚩人的大计到这刻为止就算全部完成,可如果冒险失败,不但计划将告泄露,而且诡八尺也将面临生命危险。 这个险,到底值不值冒,谁也说不清楚,毕竟他们对秦仪都缺乏了解。他们可以肯定的是,秦仪忠于婆兰教肯定比忠于西蚩人多,但同样的,秦仪之所以选中西蚩人,也是因为他一来看好西蚩人强大的实力,二来也和当年天风人杀他一事有关。 最糟糕的是,一旦和秦仪达成协议,秦仪肯定会提出一连串要求,而有些要求他们将无可回避,比如传教。 “这件事,我看成功的希望不大。如果婆兰教提出要在天风境内传播教义怎么办?”浅水清问诡八尺。这正是他所担心的,因为他可以肯定,苍野望绝不会接受这个条件。 谁提出方案谁解决,这几乎成了军中惯例,诡八尺立刻道:“我对婆兰教教义如今了解许多,基本可以肯定,婆兰教与我天风帝国的思想文化冲突极大,就算允许他们传教,也很难获得成就。秦仪也知道这点,所以这也是他后来放弃天风改投西蚩的主要原因。但是有一个国家,却很适合宣扬婆兰教。” “圣威尔?”众人同时惊呼。 “没错!”诡八尺兴奋地握紧小拳头:“他们的教义与婆兰教相近,也是教国,我们可以向秦仪做出三点承诺。一:天风帝国不再宣布婆兰教是邪教,承认该教合法,虽不会支持传教,但也不会缉捕婆兰教徒,允许婆兰教徒自由行走,只是不得在天风帝国建立教会。二:未来天风西蚩两国交战,如果天风军战而胜之,将把圣威尔地区划为婆兰教自由传教地。这一带是曼德教兴盛之所,婆兰教要想传教,势必要遭受重重阻碍。秦仪要想在此地立足,还是离不开我们的帮助。三:允许婆兰教建国,但是其国土只能在西蚩人如今控制下的范围选择。至于国土面积有多大,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浅水清等人听得面面相觑,没想到小家伙竟然一口气列出这样一缆子计划。这已经不再是军事上的问题,而是政治外交上的事务。难得的是小家伙头脑清楚,颇有分寸,竟把问题看得透彻之极。第一条其实是在不触及苍野望心理底线的情况下,为婆兰教正名。第二条则暗示如果想在圣威尔传教,那秦仪最好是保佑天风军获胜,换句话说,仅从此点上看,秦仪就不可能通知格龙特他所发现的情况。至于第三条则是彻彻底底地将秦仪推向了西蚩帝国的对立面。毫无疑问,浅水清所能够给予秦仪的,绝对比西蚩人能给予的要多得多。 “可是秦仪毕竟是赤帝之师,他会同意吗?”离楚有些担忧。 诡八尺很肯定道:“我跟了他这几个月,可以说已经很了解这老头了。自古以来,为天下争夺,连父子都可相残,何况师徒?赤帝是他徒弟没错,可我也是他徒弟啊。在秦仪的眼里,如果赤帝不是西蚩国主,绝对不会比我更有价值。秦仪与赤帝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我与秦仪则又有不同。我是他寄托希望之人,未来继承婆兰教大统之人。婆兰教以教立国,教主就是国主,现在我做他圣子,将来他若能成功建国,那我便是国主继承之人,与他国血脉相承完全不同。亲疏有别,秦仪不帮我帮谁?而有我在,有师傅在,将来婆兰国与天风帝国的关系必定友善。他朝秦仪若想重返神圣大陆,还得靠天风帝国。至于那被秦仪拿走的龙船图纸和海图,到头来只怕还会主动送回到我们手中,又有何不可?未来的婆兰国主是天风人,此事想必让野王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吧?” 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掷地有声,诡八尺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离楚指着他的鼻子叫道:“你小子竟然想做国君?” 诡八尺做了个鬼脸回答:“我才没那兴趣呢,我要学师傅,领千军万马纵横天下,做大陆战神!如今所言,不过是权宜之计,哄哄那老头而已。那老头见我有野心,只会开心发狂,哪会有所怀疑。事情自然便可水到渠成。我们不但不用再担心行踪暴露一事,反而可以得到一大助力,岂非大妙。” “的确不错。”浅水清很肯定地点点头。 “那师傅是同意我的意见了?”诡八尺大喜道。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国家大事出谋划策,而且一出手就惊天动地,要把仇敌国师拉为己方,谈判内容涉及多个国家,以他这般小小年纪,若能成功达成协议,所做出的成就足以惊世骇俗,未来名声绝不在浅水清之下。 “我同意了。”浅水清道:“至于具体内容,如何行事,大家还要再商议一下。不过有一件事,目前正好难办,我需要有人处理。既然你打算游说秦仪投靠我方,我看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你和秦仪去处理,也算是投名状吧,毕竟总不能他说一声同意,我们就可以轻易相信的。” “什么事?” “前往圣威尔,救出教皇和女王陛下。” “异教徒救异教徒,哈哈,此事当真有趣。若让教皇他老人家知道,那救他之人,乃是他教中死敌,天下第一邪教的教主,表情定会很精彩吧?”诡八尺笑得肚子都痛了。 浅水清量才用人,这一手当真是玩得漂亮之极。 要想在圣威尔完成传教,控制对方的教皇无疑是最好的举措。救出曼德教教皇这样的任务,交给秦仪来做,定会欢喜得主动要求。仅凭此点,不但可以证明浅水清的真心实意,同时也让秦仪彻底打消为西蚩军通风报信的念头。 这就是一石三鸟了。 胜负,往往在战争开始之间就已经注定。 这句话是战争史上永恒的名言。 战争考验士兵的勇气,考验将军的智慧,更考验一个国家成熟的政治准备。后者为战争提供的服务是无形的,却是至关重要的。而诡八尺这一次,就是将后者的优势完全地发挥出来了。 从这一刻起,所有的前期准备都已完成,接下来就是战场上的撕杀与拼搏了。 对于那正向着米特列城狂飚突进的西蚩大军,浅水清已经张开了他那血腥大口,要将其一网打尽! 第六十五章 末日(1) 天风历111年。 时已近三月,又是一个血色春季。 这一年的春天,格外悲凉,观澜大陆上最为繁华的国家--圣威尔联合公国,遭遇了西方草原狼骑的大举入侵。 三十万骑兵如风卷残云,横扫圣威尔联合公国西部诸领地。领土被陷,子民被驱逐,所有敢于顽抗的战士统统杀死,财富被劫掠,教堂被焚毁,草原人从来都不是仁慈的主,他们的进攻富有侵略性,本质上与强盗无异。 在战刀的威逼下,一个又一个的小公国开始宣布脱离圣威尔联合公国,转而依附强大的西蚩帝国。 莱斯堡,安那塔切罗公国,西耶佛公国纷纷沦陷,甚至连构成圣威尔联合公国的三个最重要的国家之一,威敏斯特公国也由于都城被陷而被迫向西蚩帝国投降。 元老院的长老们为他们的愚蠢与贪婪付出惨重代价,斯波卡约出军高原,撞上了在那里围攻巴斯拉的二十万草原大军,被他们死死纠缠,无暇分身。格龙特亲领十万军队,占据了冷泉关和白沙城一带,将其回归的通道彻底堵死。尽管圣威尔本土还有大量的士兵和曼德教的圣堂武士,但是面对凶猛的三十万草原铁骑,他们的反抗根本不足以停滞西蚩人狂飚突进的进攻势头。 与此同时,浅水清策划的三面大包抄计划也开始顺利实施。以中路翔龙军团和中央军团为首的天风帝国二十万大军,公然进入圣洁走廊,他们打着救援圣威尔的旗号,开始了对圣威尔东部地区的占领工作。 两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同时开始对大陆最富有的国家下手的过程。 只是这一次,正邪之间的角色互换,原本打着堂而皇之,剿灭邪恶天风帝国旗号的西蚩帝国,在完成消灭周边四国的重任后,终于公然撕破面具,对圣威尔人举起了屠刀,而天风帝国则又转换成大陆救世主,以救援之名来参与分食。 两边都是角色扮演的大行家,在公告上一再谴责对方侵略他国,自己的行为是解救正陷入“水深火热”的圣威尔,措辞狡诈,否认事实,捏造事端,制造由头,极尽无耻之能事。不过同时双方也都知道,其实谁是正义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是胜利的一方。 在大陆的南面,沁珠旺与孤远影正式展开一场大战,两边的主将都是出自世家,一个凶狠如浪,一个盘踞如虎,一时间难分胜负。而在北面,控达拉和北方独立领也展开了一场殊死拼杀,人称血目的控达拉对上飚悍勇猛的北方独立领,同样打得有声有色。 云风舞云岚父子二人,则带领雪风军团和鹰扬军团悄然穿越独立领边境线,从独立领的后方开始对中央三十万草原狼骑的迂回包抄。 按理说,在这种局势下,西蚩大帝国以一国之力对抗诸国联盟,本是有败无胜的局面。但是无论赤帝还是格龙特,都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他们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就是因为在战争早期时轻易拿下四国,从而获得了大量的仆从国战士。 枫,丘,黎,亚提四国如今已可说全面归属西蚩人,仅从这四个国家中,西蚩人就得到了数量超过近二百万的大量士兵。 当西蚩狼军开始进犯边境的同时,大批的仆从国军队也开始加入各地的进攻力量中去。有了这股力量的加入,即使纯以数量论,西蚩人也全然不惧对手的联合。 3月6日,帝国四骏完成了对圣威尔西部的分进合击,四路合并,来到了米特列城城下。 此时,由于草原军来得太快,米特列城根本来不及召回多少军队保护。圣路易王国面队有史以来最大的威胁,一旦米特列城再失陷,整个圣威尔联合公国都将被迫在西蚩人的军刀下低头。届时,西蚩人将在圣威尔强大的财富资源支持下,进一步强大自己的战斗力,向整个世界发起冲击。 。。。。。。。。。。。。。。。。。。。。。。。。。。 米特列城。 三十万大军组成的攻击阵容,如汹涌的海上巨浪席卷而来。 平坦的旷野上,到处都是西蚩狼骑的旗帜,强悍的骑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尘烟就象有无数条龙卷风刮过,震颤的大地发出不堪负荷的呻吟。 他们疯狂驰突在平原旷野上,发出胜利而嚣张的呼喝,庞大的阵容就向是看不到尽头的麦浪,一层层延绵向远方。 屠夫里隆望着那号称观澜大陆的明珠的大陆第一繁华城市,眼中流露出的贪婪就象是狼见到了新鲜的血肉。他用厚大的舌头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嘶哑着的嗓音挤出嘎嘎的怪笑。 所有的草原战士,对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充满期待,他们渴望杀戮,渴望掠夺,渴望从此以后入主这大陆最富裕的地区,成为大陆的主人。 与庞大的草原军阵相对应的,是圣威尔的重步兵大方阵。 圣威尔的重步兵方阵,是一种攻防两便的方阵战术。 它从最早期的枪盾方阵的基础上演变而来,方阵步兵配备镶嵌式胸甲,左手持辅助步兵盾,右手持矛,此外还带有可投掷短标枪一支。 与以往的枪盾方阵相比,圣威尔的重步兵方阵排布较为松散,士兵间隔约有2米左右,一方面这个空间足以发挥重步兵强悍的近身搏斗能力,另一方面这种松散队形对地形要求很低,大部分复杂地形都能运动得起来,且其阵型变换非常容易。此外对投石机等集中火力伤害的规避能力明显增强。但是因此带来的弊端就是由于密度不够,不利于抵挡骑兵冲击。 不过圣威尔人别出心裁地在圣威尔重步兵大方阵之间的间隙中布置了一定数量的圣堂武士。 这些圣堂武士可以说是圣威尔联合公国的真正顶尖力量。圣堂武士装备的是当时大陆最好的赛格蒙塔胸甲,由多层铁片叠加制作而成,有着强大的防御能力,缺点是较重,不利于冲击。圣堂武士通常是一个重骑士佩四个扈从,被称为“伙伴战士”。在进攻时,扈从战士会跟随在圣堂武士的身后,保护其左右,同时不顾自身危险,从下部对敌方骑兵发起攻击。 整个圣威尔步兵大方阵,可以说是以重装步兵为主,圣堂武士为主要作战力量的一种构成,整个大方阵分外三列式排布,层层递进,具有强大的持续作战能力。 只是这种步兵方阵对骑兵的冲击防御依然有所欠缺。骑兵在对抗这种战术时,战斗模式往往会变得千篇一律:先用少量装备标枪、弓箭的轻装骑兵游离于方阵外先行接敌,尽力干扰敌军方阵的整齐性,等双方方阵凑得够近时用长矛互戳。待到对方的阵形出现散乱时,就集中精锐骑兵组成尖刀阵形,从对方的侧翼进行狠插。重步兵方阵一旦被切割开来,基本作战能力就会被瘫痪。 因此这样的重步兵方阵通常都拥有“侧翼恐惧症”和“骑兵恐惧症”。 后来是曼巴菲斯特大帝用拒马代替重步兵前锋线,解决了骑兵冲击的问题,但随之而来的,是重步兵的移动攻击能力越发薄弱,圣威尔天性的擅守不擅攻由此可见。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方今大陆上,纯以兵种和阵地战而论,无人能强于圣威尔甲士。 由于米特列城根本没有可依赖的城防,如今圣威尔挡住西蚩铁骑的希望,也就在他们赖以自豪的重步兵方阵上了。 对于西蚩人来说,能否打破这个由一层层铁甲包围起来的铁客武装,正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整个米特列城城外,十万圣威尔军人,一万五千圣堂武士,再加六万扈从,已经构成了米特列最后的防御力量。 一旦让草原人击败这支队伍,那么短时间内,圣威尔将再拿不出任何象样的抵抗力量,除非斯波卡约能肋生双翼,从巴斯拉飞回米特列。 “上帝啊,请您保佑您的子民。”战场的大后方,米特列城内,亚历山大·奥布赖特教皇向上苍诚心祈祷。眼前敌人浩大而壮观的军队阵容吓得他瑟瑟发抖,可惜他身为教皇,不得不出来鼓舞大家,激励士气。只是他举目都是无边的烟尘,耳际充满恐怖的呐喊,脚底更传来隆隆的微颤,他人虽然在战场,却吓得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只能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祈祷,只可惜这一次,上帝他老人家依然无动于衷。 不同于农耕文明世界里的职业化军人,西风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基本上实行以部落为主体单位的部落兵制,即使同为一族战士,同样以部落划分,所有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男子全部当兵,下马牧畜,上马攻战。 在进行战斗时,队伍的编制基本上也是按照牧户、家族、部落等体制进行编组。在血肉纷飞的战场上,身边不是至爱亲人就是邻居好友,参战的战士也格外勇猛,相互间的协同配合不逊于任何久经训练部队。 由于草原人作战素来习惯拖家带口,一旦失败,不仅自身难保,连带着自己的家人都会跟着遭殃,因此草原人经常在面临死战恶战时能发挥出极大的战斗力,拼死打败对手。再加上早在赤帝的祖父主政期间,就将赏罚条文化、细化,同时更是将连坐制度引入战争中,任何战场上的怯懦行为,不仅本人将受严酷的处罚,其家人、亲戚甚至邻居都要受到牵连。这使得西蚩战士作战时更加的飚悍勇敢。 一方是以家族部落为意志核心,一方则是以宗教信仰而无畏献身,原始生态下的生存本能与文明时代的迷信麻醉,即将进行一场最强烈的碰撞。 一方若暴风烈焰,**如火,纵横来去;一方若热点书库寒冰,阴沉冷静,不动若山。 无数面大大小小的旗帜,绘满了各个家族部落的图腾帜,乍一眼看上去,就军容而言,草原兵比起圣威尔军差得太远。 可是下一刻,当进攻的呼哨响起时,铺天盖地蜂拥而来的西蚩骑兵,带给人们的是死神的狂暴。 草原骑兵在阵地进攻上,有他们独特的方式。他们在军纪,阵容和兵种上都是出了名的不严谨。军纪上他们散漫放纵,阵容上骑兵并不过份追求统一协调,更加强调冲击力,甚至在兵种上也是完全的自由发挥。最前排冲锋来的草原骑兵,手里举着的是各色武器,长矛,钢刀,狼牙棒,战锤,各种轻重武器应有尽有,全凭个人喜好。 相对于思维严谨、讲究科学分工的文明世界里的正规军,草原游牧民族的分工是如此的不明显,他们的骑兵结合了射手与冲击之长,他们在奔驰的马背上仍然能够弯弓射月,且非常精准。 抛弃了过于浪费箭支的区域性射击,草原人从来都是使用精准式射击的好手。 在战马激踏土地的同时,只听无数声弓弦齐响,一支支利箭凶猛地飞向圣威尔的重步兵大方阵。 带着死亡的呼啸,利箭以刺破苍穹之势在空中交错成漫天的箭雨,凶狠地落在圣威尔战士的胸膛,手臂还有盾牌上。 他们的箭凶狠霸道,劲道极强,即使是重盔甲也很难抵挡。随着箭雨的扑至,无数的惨呼声在重步兵方阵中炸响,一团团血花在大方阵中一朵又一朵的盛开,仿佛人间最美艳凄厉的鲜花盛开。 在固定的土地上作个神射手已经很难了,而在高速运动的战马上射箭又难了一倍不止。不过经过与生俱来的生存训练的草原战士却作到了这一点,这种绝活正是游牧骑兵的可怕之处,是他们在战场上长胜不败的重要原因,远了搭弓射箭、近了挥刀捅枪,来如风、快如电,任何军队碰到他们都要头痛不已。可见军事的发展进程中,分工并不一定意味着科学,综合有时候反而更加重要。 相比之下,拥有良好的阵形体系,最好的盔甲防御的圣威尔步兵方阵,在远程射击方面却有着无可弥补的缺悍。他们缺乏足够的射手与敌人对抗。 不过对于这种状况,圣威尔人也自有他们的应对方式。 “密集阵形,抬盾!”一名圣威尔步兵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大喊着。随着他的一声大喊,数十上百名中基层指挥官纷纷将命令传达下去,整个硕大的军阵若精密机器般轰然运转。 大批的士兵按照事先训练好的过程开始挪动。他们并不是向前冲锋,反而由分散形步兵方阵立刻转成密集形方阵。同时所有的盾牌互相拼组,呼啦啦一大片步兵盾同时举起,几乎不留缝隙地将步兵战士们掩盖在盾牌后。这正是圣威尔人招牌阵形铁龟阵,当年浅水清救出护粮队时用过的阵形。 铁龟阵是圣威尔的看家法宝,只不过被天风人学为己用而已。 充分利用自身重装铁甲厚盾的优势,圣威尔军将自己的防御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草原骑兵的弓箭杀伤顷刻间变小,只有少许流箭能够透过缝隙射伤盾阵中的士兵,却无足轻重。 不过草原骑兵可不是只会马上射箭这一手。 对付重装甲士的铁龟阵他们同样有自己的独特手段。 第一波三千名草原骑兵,在疯狂驰突靠近圣威尔重骑后,陡然从身后亮出无数明晃晃的标枪。这种标枪柄短刃长,却锋利无比,这种投枪的威力相当惊人,由于有战马飞驰所带来的冲力,加上投手掷出的力量,长枪自身的重量,杀伤力相当惊人。 一支支投枪疯狂地投向圣威尔重步兵,击穿他们的盾牌,将他们牢牢钉死在地上。 不过圣威尔人的反击也在此刻开始,他们也有投枪,尽管掷出的力道明显不如对方,但草原骑兵的防御手段却也相对薄弱许多。 双方几乎是在等价交换生命,彼此各自先用投矛展开了一场中距离的大战。一批草原骑兵被击落马下,无主的战马疯狂乱跑,然而大部分的草原骑兵还是靠近到了重步兵方阵前。 令人惊奇的是,游牧骑兵在冲锋到步兵方阵身边后,并没有按惯常战术那样采用凿穿突击的方式硬冲强打敌军,反而从身后抓出一条长长的绳套,挥手用绳套圈住了步兵方阵前的拒马,然后转身回窜。飞快趋驰的战马带着绳索,轻易地就将**入地的木桩拔断或者拉出了土地。 有些圣威尔的战士不忍心自己费了一个晚上工夫建立起的木桩被这样破坏掉,他们跑上前去意图砍断绳索。 草原人果然是精于骑射的马上箭手,就在高速疾驰的坐骑上,他们突然弯弓搭箭,回身返射。这些跑出去的重步兵们措手不及,纷纷中箭倒地。 就这样,草原游牧骑兵只用了寥寥数次这种冲锋,用了不到千人伤亡的代价,就将圣威尔重步兵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拒马屏障完全拆毁,圣威尔的重步兵方阵开始直接**在对方面前。 这种套索战术,正是草原人特有的打法,浅水清曾在康洲郊外有所见识。错非是土生土长的草原骑兵,普通经过训练文明国家战士根本玩不出这样的花样。 眼看着拒马防线被拆除,对方的松散性方阵又被自己逼回到密集方阵模式,屠夫里隆的眼中露出了得意之色。 他缓缓抬起手臂,准备发起大举进攻。 第六十六章 末日(2) “哇,宗主你快看快看,打得好热闹啊!”诡八尺对着远方战场庞大的军阵冲杀看得兴起,大呼小叫起来。 秦仪冷哼一声。 当初诡八尺逃出自己手心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很可能这辈子都得不到这个徒弟了。想想自己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么一个好资质的宝贝,就因为他心念浅水清,始终不肯心归自己,心中难免悲痛。 尤其是诡八尺一走,自己婆兰教教主的身份必然暴光,如果让西蚩帝国知道他隐瞒了这一身份,到时候几十年心血就可能毁于一旦。 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诡八尺竟会用他亲手所传的婆兰教传信密法联络自己,试图谈判,更没想到浅水清对自己婆兰教身份一事全不在意,公然表示支持他建国。 这是自婆兰教进入观澜大陆以来,第一个在得知婆兰教身份和教义后,已经表示允许传教的重量级人物。 在得知此消息的一刹那,老秦仪激动的几乎要哭了。 他自幼时便受父辈熏陶,终身以光复圣教为己任,然而西撒罗当初对婆兰教造成的伤害,使得婆兰教背负起天下第一邪教之名,使得光复之路无比艰难。即使他曾先后处任天风和西蚩帝国的高官,但是只要想想天风四世皇帝一知道他是婆兰教教主身份就立起杀心,就可以想象赤帝若知此事,又会是如何反应了。 很多时候,他也一度怀疑,自己在暗中推波助澜所做的一切,到底对光复圣教有多大帮助,赤帝是否真正可信? 他或许会遵守诺言,借兵给自己,但未来的神圣大陆和观澜大陆,到底会属于西蚩人还是属于婆兰教,殊难预料。 只是老头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浅水清跳了出来,他明确表示自己可以帮助秦仪建国,未来对神圣大陆的战争,也可以出面相助,当然婆兰教必须支付相应的报酬。相比赤帝的雄心大志,空头许诺,浅水清的提议更见诚意,也更易实现。 因此当诡八尺带着浅水清的诚意来找秦仪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浅水清的条件。不过老东西也不傻,他提出,除非浅水清在正面战场上打败格龙特,否则秦仪不会与西蚩帝国公然作对。 不过对于从西蚩人虎口夺食,抢走教皇与女王,他表示出极大兴趣。 说起来,秦仪最憎恨的国家就是都市联盟,而其次就是圣威尔。他最憎恨的教派,则是曼德教。 曼德教是有名的排外教派,崇奉一神论,除上帝之外,其他神王皆为伪神,篡主,不得供奉。西撒罗本就是圣威尔人,与圣威尔人一个鼻子出气,西撒罗陷害婆兰教,曼德教有出过大力气协助打压。。 对于秦仪而言,在圣威尔早已根深蒂固的曼德教正是他未来传教最大的阻碍,可惜的是赤帝却并不打算将教皇交给他。恰恰相反,他还准备借曼德教对教民的统治力,扶持傀儡教皇,控制圣威尔。这恰恰是秦仪所不能接受的。 浅水清的提议无疑是雪中送炭,由秦仪出手,救走教皇和女王,浅水清将承担救人的名声与责任,好处则交给秦仪。浅水清承诺,战争期间,会借用曼德教的势力一段时间,但战争结束后绝不会以任何手段扶持曼德教,相反,他会尽力打压该教派,扶持婆兰教。从此以后,圣威尔地区将成为婆兰教传教之地,而诡八尺做为两个人共同的徒弟,将成为天风与未来婆兰国友谊的桥梁。 秦仪实在没有不接受的理由,诡八尺重归门下,从此以后,他都不用再担心这个令人头痛的活宝徒弟再想着法子逃跑了。 带着诡八尺一路跋山涉水,秦仪终于在西蚩大军赶到的同时来到米特列。不远处的山坡上,诡八尺对眼前发生的战事兴致昂扬,全无面对鲜血杀戮的恐惧。 “一群野蛮人和异教徒在狗咬狗而已,有什么可看的。” 秦仪的回答若是让西蚩军士兵听到,只怕会惊掉下巴,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秦仪的心目中,西蚩帝国不过是他一生匆匆的一个旅站而已,所谓的强悍士兵,也只是他眼中的野蛮暴徒。 诡八尺可不在乎秦仪的评价,对远方那一片马嘶人叫、兵器互撞,一片震耳欲聋的噪音杂响兴奋不已。 远处战场,西蚩人的先锋骑兵已经开始了对重步兵本阵的冲击。 由于圣威尔的步兵方阵,是由松散阵形转变成密集阵形,数十万人的庞然大阵,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完整方阵,而是由无数个小方阵拼合而成。当他们从松散形方阵转形为密集方阵时,无可避免地,在各中小方阵之间出现了一条条宽敞的大缝隙,乍一眼看上去,到有些象天风帝国擅长的嵌套式方阵。 只是嵌套式方阵的缝隙是主动留出的,是用于吸引,包围,歼灭及突击敌人的骑兵通道,在宽度,长度,士兵数量兵种的配置上,都有着严格的要求,并经过严格的训练。 圣威尔的这个方阵却是被动而成,空有嵌套式方阵的形,却无嵌套式方阵的核,说到底,是为了防御而应变,不是为了反击而应变,这便给了西蚩骑兵趁势冲击的机会。 随着后方指挥处的一声响箭射向天空,原先还在前头反复来去,把打仗玩成戏法一样的草原骑兵突然变换阵形,重整队伍,原本漫天遍野铺洒开来的骑兵一下子从无序变成了有序,就好象盛大节日里万人庆典中的诸般变幻,从无数纷乱的星星点点,一下组合成八条粗而长的铁骑龙流。 狂热而凶猛的草原骑兵在组合成八条攻击尖刀队后,同时发一声喊,顺着圣威尔重步兵阵的中路通道就直**去。 骑兵的冲锋是火烈的,迅猛的,更重视冲击动能,令人难判形势。 但是这一刻即使是傻瓜也能看出来,他们是要利用对方步兵方阵中漏出的缝隙进行无阻穿插,然后进行以动制静的分割包围。 八支骑队分左右两翼向步兵方阵的侧翼进行迂回突击,步兵方阵的侧翼登时出现乱象。草原骑兵的穿插攻击真正体现了剔骨尖刀的含义,对手只是稍一出现疏忽,立刻沿着这致命的缺陷下刀子,将对手的血肉一块块从身上剥离出来。 最外沿的步兵战士首先遭到攻击,只见两翼战场上,到处是草原骑兵奔呼来去,被包围的圣威尔重步兵战士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他们的面前,侧翼,后方都是敌人,却看不见几个自己人的影子。凶狠的草原狼骑急速奔至,手中的战刀长矛发出刺眼的精亮,带出血色的***。 每个人都明白,圣威尔重步兵方阵的两翼正在遭遇惨重的打击,再不做出及时应对,一旦让对方继续搅合,这场战争就先输一半了。 “看样子圣威尔有些麻烦呢。”诡八尺叫道。 “没那么简单就被打垮的。”秦仪冷冷道。 诡八尺立刻问:“那他们该怎么做?” “圣威尔人在阵地防御上自有他们的一套看家法宝,重步兵攻防转换的速度更是无人能及,你看着吧,如今只是热身而已。” 果然,随着秦仪的话音落下,步兵方阵中央的指挥塔上,旗帜连晃。 圣威尔的重步兵方阵,分成三个梯次,分别是防御梯次,突击梯次,反击梯次。 这其中最外缘的部队,属于防御梯次,他们的装甲最厚,耐攻击性最强,防御能力甚至大于攻击能力。尽管草原骑兵利用对方变换阵形时出现的各阵松散形式对其进行分割包围,但是对久于阵地防守的圣威尔步兵战士来说,被包围是常势,他们已经习惯了利用机动式防卫力量杀伤敌人。 草原狼骑在杀入对方两翼后,尽管初期造成了一些混乱,但是随着各级指挥官的命令下达,圣威尔的钢甲战阵重新轰隆隆运转起来,一大批的防御甲车被推出边线,建立起一道牢固的隔离墙。内层的士兵开始向外攻击,外层的士兵则向里挤压,阵形快速变换,各小方阵间通过各自的移动,突然变成了一条组合拼凑而成的空心圆阵,一下子反将突入的草原狼骑给反包围起来。 一批圣威尔重步兵战士迅速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正是第二梯次的突击编队,他们不畏伤亡,向着被反包围的草原狼骑发起了反冲锋。 整个战场上形势再变,西蚩人前突的五万骑兵转眼竟被敌人给包围住,眼看着将遭灭顶之祸。 “哇,这下西蚩骑兵要倒霉了!”诡八尺大叫。 “小子,不要一惊一诈的。这便是圣威尔最拿手的攻防转换了。他们示敌以弱,故漏破绽,引敌突入,然后将各小方阵突然转换空心圆阵,便可以将突入的骑兵包起来打。这套战术,正是圣威尔在阵地作战中最令人难以应对的作战方式。他们有效的将自己的弱点转化成胜势,变成剿灭敌人的陷阱,可以说屡用不爽。” “厉害,果然厉害。这战术谁发明的?” 秦仪叹了口气:“斯波卡约也算是个人才的。幸好今日他不在这里,否则如今天下,能在阵地作战上正面打赢他的,恐怕也只有格龙特沙库而伦和浅水清了。” “宗主你的意思是,这种情况下,圣威尔还是要败吗?” 秦仪嘿嘿冷笑:“战术之道,千变万化,从无一法可用百年,充其量只能得意一时罢了。斯波卡约的这套战术,在大多数时候都是管用的,可惜,一来不是他亲自坐镇指挥,如今的指挥官对此套战法的核心精髓并未能拿捏理透。二来,圣威尔战士在博命勇气上远不如西蚩和天风帝国的军人,空有好的战术,也难发挥。如今他们在上风,还好说一些。若落了下风,只怕就要将令难遵了。不过最重要的是第三点,就是此套战法,沿用已有十余年。西蚩帝国既然将圣威尔做为必下之地,又岂能不对此研究个透彻?你当那五万骑兵当真是进去送死的吗?试目以待吧,要不了多久,圣威尔就会知道什么叫自食苦果了。” 战场之上,形势于须臾之间一变再变。 先是草原骑兵用远程对射将圣威尔步兵打得被迫变阵,制造疏漏,接着却是圣威尔人故意示敌以弱,反戈一击,然而面对这种情况,被包围的草原骑兵却并不惊慌。 战场之上,一声尖锐的呼啸传来,八支被困于圆阵的骑兵突然同时发一声喊,八支队伍同时对准步兵大方阵的中心发起了突击。 骑兵的冲锋时间不长,撞击动能却大了十倍不止。为了增加穿透力度,八支被困的骑兵同时收缩攻击区域,不顾自身安危,在领头骑兵的带头冲锋下,一个接一个向着固定的突破点发起强攻。 前面的战士被重步兵的长矛捅死,后面的骑兵就踏着自己战友的尸体继续向前发起攻击。 就象是用锋利的小刀在某个铜皮铁骨的家伙身上反复的捅戳,刀折了一把就再换一把,任你皮厚如铁,也非得在你身上扎出个窟窿眼不可。 这种死亡冲锋是没有任何战阵能够挡得住的,哪怕你是城墙,也得被无数血肉刀枪撞破垮塌。 草原骑兵用生命与鲜血换来的,是在顷刻间将圣威尔步兵圆阵捅出了八个血淋淋的大口子,所有的口子方向,都指向了中央本阵。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这种破洞本是可以通过高速的移位弥补的。大量的步兵战士会迅速云集到对手的主攻方向,布下一层又一层防线。你就是捅穿了一层,我这边却已经补上了十层。你就是捅穿了十层,我又布下了百层。运用这种层层叠叠的压力,你就算是有再多的敢死之士,也得死在包围之中。斯波卡约设计的战术,充分发挥了铁甲阵,方阵,圆阵和铁桶阵都诸多阵形的优势,变幻莫测,令敌人难以应对,可以说是的确是个天才人物。 然而草原骑兵选择突击的时机却正好是在圣威尔进行攻防转换的一刻。 变阵,永远是最危险的时刻! 由方阵变成圆阵,需要战士们通过高速的移动和迅速准确的部位来完成。不仅考验战士的训练素质,同时也需要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来完成。而在这期间,阵形威力无法全面发挥,相反,会在变阵中无可避免地出现一些疏漏和不足。 此外,从方阵变换成圆阵之后,圆阵的最大弱势,就是厚度不足。 尤其是初换之机,大量士兵被调离原来的防守位置,很多士兵尚未来得及补位,这便露出了更大的空挡。 草原骑兵在进攻时机的拿捏上绝对精准,他们从冲进去的时候,就在等候对方攻守转换,并在最要命的时刻对准选定的目标发起了决死冲锋。 此时的进攻,恰恰打在了步兵阵的最薄弱的环节上,真正是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以力憾巧! 这便是格龙特阵对斯波卡约设计的这套战术制订的破阵之法,为了对付圣威尔步兵阵,草原骑兵们早不知下了多少功夫去熟悉,研究和演练。 八支骑兵队在这刻仿佛八把明晃晃的刺刀,捅破对手的圆阵,向着圣威尔中央本阵再度狠戳,气势如潮,仿佛天下根本没什么可以拦得住他们的。 与此同时,远方本阵上各色西蚩狼旗纷纷飘摇,又是一大批的草原骑兵呼啸着冲向敌人,与圣威尔之间的决死大战,到这一刻才真正展开。 第六十七章 末日(3) 举目都是无边的烟尘,耳际充满恐怖的呐喊,数十万大军的厮杀,喊杀声震天,教皇奥布赖特吓得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远方是西蚩主力骑军正在向己方发起狂潮冲击,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冲啸喊杀的骑兵在向着自己这方冲来,人群在地面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波浪,一浪复一浪,看上去仿佛永无尽头。 而在圣威尔方阵的两侧,前锋骑兵正在向着己方本阵突进,很显然有一举斩首的打算。 看着这令人惊恐的一幕,奥布赖特颤抖着跪下,手划十字:“主啊!为了你的荣耀,求你赐给我们最睿智的首领,使你能籍着他们让我们得胜。求你赐予我们最勇敢的士兵,使你能籍着他们撒播你的光辉。求你赐予我们无上的神力与勇气,在面对邪恶的异教徒时,使刀剑不能伤害我们,使敌人对我们畏惧。。。。。。” “仁慈的主啊,请赐福您最虔诚的子民吧。”圣威尔的一众将领同时向上苍祈祷。 斯波卡约不在此处,负责指挥这场战争的温纳尔伯爵,也算是一位老于沙场的老将,但是很显然,在面对庞大的西蚩人军队的压力下,他的表现有些过于死板和守旧了。 面对圣威尔最拿手攻防转换被骑兵突破这样的解决,他完全找不出好的办法。五万西蚩骑兵队在圣威尔本阵中狂冲乱绞,已经使圣威尔的重步兵方阵出现乱象,庞大的西蚩铁骑在这个时候强冲而至,完全符合兵法上批亢捣虚,致命一击的策略。 在向上帝祈祷过后,奥布赖特教皇向温纳尔伯爵道:“伯爵阁下,上帝向我传达了他的旨意,圣威尔注定要经受一场考验,但最后的胜利必定属于我们。现在我要立刻回到圣曼德宫,组织我们的民众和拥戴我们的贵族,共同抵抗残暴的西蚩大军。就请你在这里继续领导大家战斗吧。” “不!教皇陛下,现在这个时候您不能离开!”温纳尔伯爵大叫道:“你是主的代言人,只要您还在这里,我们的战士就会沐浴着神的光辉,奋勇作战的。如果你离开了,这场战争我们必输无疑。” 已经输定了,奥布赖特在心中暗自腹诽:“温纳尔伯爵,这是主的意志,我必须遵从。我要离开战场。” 温纳尔大惊,很显然这位怕死的教皇陛下已经准备逃跑了。上帝遁这种无敌遁法毫无疑问可以保住教皇自己,但是圣威尔的战士可就不好说了。不过对于教皇的贪生怕死,温纳尔伯爵并没有任何办法。奥布赖特要学梁丘旭,他却学不了浅水清。如果是浅水清在这,肯定是二话不说,直接把刀抽出来架在教皇的脖子上,要走可以,留下脑袋。 但做为一名虔诚的曼德教徒,温纳尔别说不敢这样做,甚至连想一想都觉得罪孽深重。他只能无奈道:“教皇陛下,我们还没有全输,我们还有圣堂武士队。请你至少不要把圣堂武士队带走。。。” 他说这话时已经带着哭音:“陛下,如果我们玩了,米特列也就完了,如果米特列完了。。。。圣威尔也就完了。” 奥布赖特到底还没昏庸到这种地步,他点点头,对自己的近卫队长道:“你留下来,听温纳尔大人的指挥。” “是,教皇陛下。” “愿主赐福于你。” “主的光辉照耀世人。” 丢下这几句场面话,教皇奥布赖特带着自己的近卫和一批红衣主教匆匆离开战场,向着后方急撤。奥布赖特虽然贪生怕死,不过至少还知道自己的离开对士气会有多大影响,因此很聪明地没有命令整队后撤,而是悄悄换上便服,只和少许人在一起向后退却,象征教皇地位的权仗固然要拿着,那辇车却留了下来,以给大家一种错觉,教皇依然在这里,上帝还未抛弃他们。 。。。。。。。。。。。。。。。。。。 “宗主,奥布赖特后退了。”诡八尺指着远处叫道。 大战中的士兵无暇顾及身后,远处的师徒二人却看得清楚。 秦仪嘿嘿冷笑:“胆小,却还不算蠢到家。咱们走,他既脱离了战场,也就省了本宗主的麻烦,不用再到战场上去抢人了。如果教皇去见女王,正好两个人一起带走。” “不去见贝里曼吗?”诡八尺问。 “哼。”秦仪冷笑回答:“老夫要带人走,何需层层通报如此麻烦,战事已起,圣威尔败局已定,他们撑不了多久了。真要让贝里曼带咱们去见女王,只怕那个时候草原人已经进城了。” “又要闯王宫。”诡八尺一脚将路边的石子踢飞。 随即他眼前一亮,指着远处大叫:“宗主你快看,圣堂武士出动了,哇塞,他们好高大,好威猛,他们的矛好长好长!” 巨大的重步兵方阵里,一条条宽阔的骑兵通道已经出现了圣威尔圣堂武士的踪迹。 黑色的厚铁甲几乎包裹了他们的全身,除了眼,鼻,口及手腕外部分露出以外,整个骑兵几乎全身都包裹在铁甲之中。连战马身上都外挂着铁片甲。 这些重骑兵身上的铁甲重量重达百斤,使得一匹战马携带一名骑兵的负荷和携带两个人的负荷差不多。因此圣堂武士所选用的战马,都是那种耐负荷,高负重的高头大马。这种战马并不适宜于长途奔跑,但由于其自体负重能力较大,因此最适合战场阵地作战中做短途冲刺,而他们所带来的冲击力,则要数倍于轻骑兵。 当前方西蚩轻骑呼啸着冲向圣威尔步兵阵时,待命已久的圣堂武士终于赢来了他们发挥自己战力的时刻。 总计七万五千名圣堂武士队,几乎是曼德教最后的抵抗力量,他们从圣威尔重步兵大方阵中鱼贯而出,森森的铁甲发出冰冷的死亡寒潮。 一万五千支长矛齐举,戳出一片密集枪林,六万把战刀出鞘,凛冽出汹涌刀丛,扈从骑士都是步兵,责任是保护骑士,在作战时主要以近身挥砍马腿为主要作战方式。这样的作战方式极为危险,一旦被马蹄践踏数次,非死也得重伤。没有过人的勇气,休想成为这样的士兵。他们随着圣堂武士的马蹄前踏,一起向着对方的骑兵徐徐行去。 秦仪领着诡八尺一边步下小坡一边道:“那是他们的特制骑兵枪,中距离杀伤的利器,比一般的骑兵枪长出三分之二左右,可以在正面冲杀中,敌兵还未来到身边时竟对手刺死。但也正因为过长,所以挥舞不便,只适合正面冲锋,不适合饶后迂回,更不适宜往返冲杀。” “那是因为他们还有扈从保护。拥有扈从的重骑兵,在速度和耐力上受到极大限制,既然不能全力加速抛弃自己的扈从,就干脆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正面战场上,我估计就算是十个草原骑兵,也不可能是一个带扈从的圣堂武士的对手。”诡八尺毫不示弱的反对秦仪的藐视。 秦仪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这小子,微笑道:“考虑到扈从协同作战的力量,一支圣堂武士队的确可以在正面战场上消灭数倍于自己的轻骑兵,这到是丝毫不假的事实。只是战争不是算术,很多事情不是做做算术题就可以解决的。” 远方的战场上,脱离于步兵方阵之外,一场恐怖的骑兵大决战此刻正在上演。 冲锋的草原骑兵就象海浪扑击堤岸,暴烈狂躁,汹涌如潮,仿佛一群凶猛的血肉怪兽。 而徐步前进的圣堂武士队则象一块万年难化的寒冰之原,连年的征战把他们训练成铁石心肠的职业刽子手,战场上一次次尘土和鲜血的洗浴,早将他们身上软弱的人性涤荡乾净,战胜后肆意的**掳掠,让他们异化成残忍无情的战争机器。而秉承上帝的旨意,使他们在面对杀戮时毫无愧疚,对于杀死异教徒,他们的心中有着发自内心的狂热。 当普通的圣威尔士兵还在为战斗的激烈瑟瑟发抖时,这些职业刽子手冰冷的心却燃烧起杀戮的火焰。 正如幸中源所介绍的那样:这些狂热的信徒,对于死亡的态度是期待。他们相信天堂中有七十七个**在等待他们。。。。。。 职业性的冷静和漆黑如墨的盔甲,把每一个圣堂武士都变成了铁甲机器人一般的模样。当大批的西蚩铁骑迎头撞上这些圣堂武士时,剧烈的碰撞在平地间卷起一股血肉旋流。 西蚩骑兵的攻击就象是一张网,疏密结合,于无序中透着有序,漫天遍野的铺洒下来,所有对手均在这张网中无法逃脱。可圣堂武士们却把自己变成一把仿佛开足马力的锯齿切割刀,到处多是飞转的轮盘,旋舞正锋利的枪刃。 西蚩骑兵的进攻是自由性的,各人可以有各人的发挥,如果仔细看,一百名骑兵甚至可以有一百种作战方式与习惯。 圣堂武士的进攻则是组织严密的,十人一队,长矛同举同刺,战马两侧则是扈从骑士随同护卫。 两边的骑兵刚一交锋,凶猛的血肉怪兽碰上铁甲机器人,轻骑兵的劣势顿显。 一名又一名勇敢的西蚩骑兵冲向圣堂武士,但是面对重骑兵的奇长刺矛和刚硬盔甲,他们就象是撞上了一堵墙,一座山,撞得自己头破血流。 战马在旋风与狂沙中哀鸣着倒下,一个又一个西蚩骑兵扑倒在血水横流的荒野。 未等他们起身,敌人粗厚的铁蹄已经踏在他们的身上,向着前方继续冲击。 仿佛一辆巨大的推土机,圣堂武士开始在这片战场上制造出一堵血肉旷野,用敌人的鲜血与尸体来重新平整大地,原本黄色的地面渐渐染成红色,成片的血肉就象是屠宰场里切割出来的一般,横七竖八地陈放在地面上。而号称人肉切割机的圣堂武士队则踏着整齐的步伐以恒定的速度向前推进,一路所向无敌,带给西蚩人巨大的伤害。 诡八尺定定地看着那尘烟弥漫的战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大部队的重骑兵在战场上发威,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杀人景象。 这真是一支可怕的军队! 他们像冰人一样冷静、冷酷和冷血,又带着黑森林恐怖的死亡气息,如同要吞噬一切的茫茫黑夜…… 黑白分明的军阵,如同雪崩一般向西蚩骑兵席卷过来,无形的杀气瀰漫扩散,给人无法形容的巨大震慑和压迫。 “真厉害啊。。。看来就算是西蚩人也挡不住圣堂武士的冲击呢。” “正面挡,自然是挡不住的。如果是正面作战,三十万西蚩大军就算能打赢对手,只怕也要付出半数的伤亡代价。不过问题是,谁又会这么傻,真去跟对手硬碰硬呢?” “可是他们现在不是正在。。。。。。” “八尺,你要记住,万事不能只看表象。西蚩人研究诸国战术多年,对每一个兵种,每一套战法都有着相当的了解,又怎会不做出对应的克制之道?没错,现在的西蚩大军的确是在和圣堂武士队对冲,但是你又怎么能肯定这样的态势会一直继续下去呢?莫忘了轻骑兵的优势是速度,草原人的特长是能进能退,能伸能缩。重骑兵。。。嘿嘿,天下可不是只有一个云风舞擅长以轻骑对重骑,在西蚩帝国,同样有这样的将军,且不在少数。看着吧,从今日开始,重骑兵怕是要正式退出历史舞台了。” 。。。。。。。。。。。。。。。。。。。。 仿佛是一个恶毒的诅咒,秦仪的说法很快得到了证实。 形势瞬息万变。 刚刚还在狂冲的西蚩大军突然间停止了他们的正面对冲行为。在付出了数千名骑兵战死的代价后,他们已经成功地将圣堂武士队与步兵本阵带出了一定的距离。此时,大批的西蚩骑兵呼啸着从圣堂武士的两侧飞掠,他们再度扬起了手中的套索。 不再采用贴身近打的战术,而是改用套索作战,同样是格龙特针对圣堂武士的特点制订的一套阵地战打法。 无数条长长的套索在空中盘舞着落向圣堂武士们的手,颈甚至马头等重要部位。这一飞索之技,是草原牧马人的独门绝活,从小习练,当真是百发百中。就象是对付重步兵方阵前的那些拒马一样,西蚩骑兵把这些移动速度较慢的重骑兵当成了野马来套。在套住对手之后,他们迅速打马回奔。 他国作战,一旦回身撤退,就是大溃败,草原骑兵作战,回身撤退却是他们作战杀敌的另一种方式。 不是真正了解草原人的将军,有时很难分清楚草原人到底是败退还是在进攻。 而现在就是如此。 他们这一回跑,立刻牵动了整支圣堂武士队,巨大的战马冲击时的惯性力量,将一名名圣堂武士从他们的战马上拉扯下来。身上背负着的沉重盔甲,使他们连站起来都颇为困难。 有些人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被又一根套索套住,然后用战马一路呼啸着拖向后方。 西蚩骑兵轮换对圣堂武士采取中距离掷索战术,他们的投掷距离比对方的骑兵矛更长,骑兵矛刺不到对方,却反而一个个被敌人拉下马去。 原本整齐严密的队型因此而出现了散乱。 大批的扈从战士眼看着自己的主子被拖下马,纷纷冲出阵营试图砍断套索,结果却被更多的西蚩人用套索一起拉走。 这些重甲骑兵和战士,用普通的刀剑砍,效果未必太好。反到是这样一路拖行,能更快地将对方拖死在地上。无数西蚩骑兵蜂拥呼啸着冲上,从圣堂武士队的外缘下手,就象是饿狼撕撤食物一般,将一块块血肉剥离目标的身体。将一个庞然大物般的铁骑军阵,不停地缩小,直至蚕食干净。 诡八尺呆代地看着这一切,半响才终于低头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称西蚩铁骑天下无敌了。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圣堂武士,这恐怕也只有西蚩人能做到了,就连我师傅也未必能行。” “那是因为他缺少可以执行这样的战术的士兵。再好的战术策划,也及不上优秀的执行人员。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先看到你师傅打出一场胜利才能同意全面结盟的原因。八尺,相信我,就算你师傅能够顺利包围西蚩军,他要想打赢这三十万人,依然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没想到诡八尺轻轻一笑:“可我还是相信师傅能赢。他的士兵做不到象西蚩人这样作战,但天风帝国,自然有属于自己的一套作战方式。我师傅同样会让西蚩人大开眼界的。” “老夫试目以待。”秦仪微笑道。 战场上的形势再度变了过来。 圣堂武士队对这种骚扰式的作战方式完全无法抵御。随着一名高级指挥官的大喝,圣堂武士对终于放弃了他们的严密阵型,开始了自由冲击。 大批的重骑兵在放弃了严密阵形之后,换来的是短时间内的加速和自由躲避机会,各重骑兵战士之间的间隙陡然增加,连带着使战场面积也迅速扩大。若从空中俯瞰,就会看到原本的圣堂武士队仿佛一朵层层包裹的紧密花蕾,在这刻突然盛放,所有的花瓣同时向外卷去。 就场面形势而言,圣堂武士队在这一刻仿佛不是死去了很多战士,而是一下子增加了许多战士。至少他们占地面积一下子扩大了数倍。 这是抵御对方套索攻击的一种有效方式,通过扩大空间增加闪躲和冲击能力,但是那一刻,秦仪却轻轻叹了口气。 他说:“圣威尔人的每一步应招,都正中格龙特的下怀。他人虽不在这里,却早就制订好了打败敌人的战术和种种应对方案。浅水清,你碰到的可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啊。” 下一刻,面对圣堂武士的变化,所有的西蚩骑兵也同时发一声喊,放弃了套索攻击的模式,反而义无返顾地冲向了敌军。 由于圣堂武士们的间隙增大,西蚩骑兵再不用与圣堂武士们进行面对面的冲撞。事实上,他们可以尽情地发挥着自己的骑术,用自己精湛的个人能力从圣堂武士对中的间隙强冲而去。西蚩骑兵重新恢复成漫天洒兵的作战模式,只是这一次,他们的洒兵战术如水银泄地般无孔不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圣堂武士队的指挥官才骇然意识到,不知何时,西蚩骑兵竟已经穿过了他们的阻挡,来到了他们的背后,从他们的背后发起了冲击。 “撒星阵!”诡八尺骇然怪叫起来。他终于看出了西蚩人用的是什么战术了。 “不错,正是撒星阵,自人类战史以来,轻骑破重骑的最佳战术!先制造形势,逼迫对手分散,然后利用轻骑的高速,迂回与穿透,从各个方向对敌骑发起攻击,充分利用敌骑重甲在身,转动不灵极速度较慢的特点,发挥自身速度,技巧,人数和小规模战术优势,将战场分割成数十个甚至上百个小战场,然后一一蚕食。。。。。。”秦仪嘿然道:“这也正是雪风军团云风舞两大看家拿手好戏之一,如今却被西蚩人用了去。八尺,凭心而论,你觉得他们用得如何?” 诡八尺死死盯着战场,看着那尘烟袅绕之处,他没有回答秦仪的体温,却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宗主,这场战争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咱们还是快点进城把教皇和女王救出来吧。再晚些时间。。。西蚩人就要进城了。” 圣威尔联军败局已定,诡八尺再不想多耽误一刻时间。他要尽快完成任务,然后把有关于西蚩军的一切情况上报浅水清。 “放心吧,好歹也是近二十万大军呢,敌人就是要杀,也得杀上好一会。” “今天。。。。。。怕是要死很多人了。” “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死更多的人。这个世界最优秀的小伙子们,最终能够活下来的,只怕不到十分之一。八尺,这就是战争。你还依然期待着做那个能够纵横天下的大将军们?” 诡八尺冷冷回答:“自然如此。若无铁石心肠,怎能成就霸业?” 秦仪的眼神一阵收缩,猛然间他哈哈大笑起来,在这片充满血腥与杀戮的战场上,竟是那样的清晰。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这个圣子,注定了将成为又一个浅水清,甚至比他更毒,更辣,更狠。 不过,他需要的恰恰就是这样的人,非如此,无法继承婆兰教大统,重新光大该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第六十八章 兑子 龙蛇镇。 做为惊虹最靠近圣威尔的边疆小镇,这里曾经接待过以姬若紫为首的天风使节团对惊虹的秘密进入,如今又迎来了一支天风帝国的大军。 惊虹之战胜利后,龙蛇镇便成为对圣威尔信息的收集中转站,将各类有关圣威尔的消息传到浅水清手中。 暴风军团来到这里后便驻扎了下来,静静等待着西蚩军的消息。 “报浅帅,八尺少爷来函。”传令兵在帐外叫道。 “送进来。” 传令兵将诡八尺的信息送到浅水清手上,然后退却,浅水清展信阅读,半响,皱起了眉头。 “八尺刚从圣威尔送来的情报,西蚩大军已经拿下了米特列城。” “这么说,圣威尔人还是败了,伤亡情况如何?”寞子欧对这种情况到是早有心理准备。 “平原一战,圣威尔重甲集团几乎全军覆没,仅有约1万人左右做了战俘。至于西蚩军那边则战死三万余人。” 只用十分之一的战损,就换来素以阵地战强悍之名的圣威尔重甲军团全灭的辉煌战果吗?无论是浅水清还是军中诸将,对于西蚩铁骑的强大战力,也都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他们用的是撒星阵。”浅水清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震撼了所有将军。 想不到一向横冲直撞的草原骑兵,如今竟也可以使用出如此高难度的阵战之术,高超的个人能力配合有组织的指挥,的确可以发挥出他们最强大的战斗能力。 还是碧空晴冷哼道:“就算是会了撒星阵又如何?战略大局已定,我军有备打无备,此战西蚩军必败,差别只在于我们会付出多少代价而已。” “没错,正是如此。”众将纷纷附和。 “对了,有没有关于教皇和女王的消息?”方虎忍不住问 “有秦仪出手,当真是没有完不成的任务。老东西武功极高,又碰上圣威尔大败,卫队战死无数,守卫力量明显不足。他竟然强闯圣巴菲宫,直接掳走教皇与女王。哼,我们是让他去救人,他却直接去抢人了。信上说屠夫里隆在搜遍全城也未到找到教皇和女王后愤怒不已,亲自下了屠城令。如今米特列城已经成了人间地狱,西蚩大军烧杀抢掠,奸**女,无恶不作,引得天怒人怨,奈何敌军势大,却只能强忍。听说还有人请求一把火烧了圣曼德宫,而里隆却颇为支持此议,好在毒蛇布什干坚决反对,两人大吵一场,这圣曼德宫才算是勉强保住。但是元老院大议会厅却被他们打砸抢烧,几乎毁了一半。” 众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西蚩人竟残忍野蛮至如斯地步。 沐血更是愤怒道:“哼,野蛮人就是野蛮人。米特列城天下富庶之地,被他们这么一搞,也不知多少人倾家荡产,多少珍稀宝物就此毁于一旦。” “是啊,多少宝贵的文化遗产,就此不复存在,这些野蛮人终将成为历史罪人。”浅水清也叹息。 “那么我们就是惩罚者。”碧空晴冷冷道。 “没错,既然西蚩军已经进入米特列,接下来就该看我们的了。”拓拔开山也傲然道。 “却是要抓紧时间了。”水中棠提醒大家。 此时浅水清的婚期已过,他人不在苍天城的消息估计已经开始走漏。以他一贯的作战风格,从来都是主动进攻,有备打无备,大婚之期他人不出现,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能想到浅水清干什么去了。再者天风帝国诸大军团迟迟不见动静,行踪诡秘,也足够引发人们无数遐想。 只是此时此刻,格龙特就算知道此消息,也已经来不及通知里隆等人,而里隆等人就算得知,只怕也来不及离开圣威尔了。 雪风军团和鹰扬军团正按照计划从北方独立领进入圣威尔,中央和祥龙两大军团更是提前十天进入圣威尔,如今离米特列城已不足五日路程。 圣威尔各地城市正在诸路将领的号召下,掀开对西蚩帝国的军事反抗行动,这个充满宗教狂热的国家,素来是面粉拳头铁肚皮,打进他们的领土,注定了要遭遇无数狂信徒自杀式的疯狂攻击。 以救世主身份进入圣威尔的天风三路大军,在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方面均已占足优势,浅水清精心布置下的这张围剿大网,更已全面张开,西蚩大军抢占了米特列城,便算是正式入槲。走到这一步,一直提心吊胆的浅水清也算是彻底松了口气。三路并进的天风军开始合拢五指,仿佛西蚩突进大军颈上的绞索,一步步收缩,拉紧,直至将对手勒毙。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场硬碰硬的,毫无花巧可言的血战了。 “传令下去,让风纵打头阵,率先进入圣威尔,龙牙军紧随其后。”浅水清淡淡道。 “是。”众将齐声应道。 天风历111年,11月12日,西蚩军于平原旷野大败圣威尔军,正式入主联合公国首府。 11月15日,在得到消息后,浅水清带领暴风军团正式从惊虹进入圣威尔,由侧面对西蚩大军进行了迂回包抄。这一次他们进入圣威尔,可以说是受到了圣威尔人的夹道欢迎。 与此同时,其他两路军团也在快速向着米特列挺进,合围之势已成,七十五万大军对阵西蚩二十余万骑兵,形成了绝对的兵力优势。 而此时里隆等人尚蒙在鼓里,在米特列城大肆庆祝胜利,等待着格龙特消灭斯波卡约后与他们会合。 为了完成格龙特的指示,这批草原战士大半个月来打了不知多少仗,全无休息与发泄的机会。如今眼看着米特列城以下,最重要的战略任务已告完成,若再不趁机放纵一番,待到大元帅归来,又不知会有什么新的任命了。 士兵们从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乐与悲的。 别说是他们,就连将军们也都期待着好好放松放肆一番。他们再次发挥出自己凶悍野蛮人的本性,在全城各地大肆劫掠,杀戮,焚烧,**。。。。。。 曾经大陆上最繁华富裕的米特列城,因此而陷入了一片血火杀戮之中。 。。。。。。。。。。。。。。。。。。。。。。。。。。。 白沙城。 格龙特的眼皮突然狂跳不止。 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没来由的烦躁,让他坐卧不安。 明明前方大胜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里隆等人胜利完成了自己交代的任务,各方面计划进展良好,他却偏偏有种不知名的烦躁感,说不清,也道不明。 这使他在自己的帐内不停地踱步,试图寻找到原因何在,正好此时幕僚松干从外面进来。 “松干,天风帝国那边,我们的细作有消息送来吗?” “回大元帅,天风帝国那边加强了消息控制,对往来人员的盘查力度也为之大增,我方的情报人员的工作难度大大增加。不过我们的人还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推断出一些可能的信息。” “什么信息?” “根据我方情报人员的暗中观察,发现天风帝国是在半个多月前突然加强警戒的,主要警戒范围是在苍天城内。由于加强警戒的日期正是浅水清大婚之日,因此当时我们的情报人员也并未太过在意,毕竟是公主出嫁,自然要多加小心。没想到的是,从那天开始,警戒便一直未曾松懈过。尤其令人奇怪的是,此次两位公主出嫁,按天风惯例,驸马是要跨马游街的,但是这一次,浅水清却并没有如此做。以至于好多市民抱怨无法得见他们的战神将军和公主天颜。此外,浅府内外警戒森严,所有前往拜侯的官员在进入浅府后,一律不得带入任何随从人员。骑马的下马,乘轿的出轿,浅府下人一律不得外出,外人也不得入内,整个浅府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在大婚之日,竟办得丝毫也不热闹。甚至有人听到有位官员抱怨说,自己送了大礼去庆贺浅水清大婚,却连浅水清本人的面都没见到,真正是无礼之极。” 格龙特心中巨震,一把抓住松干叫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你怎么才说?” 松干无奈回答:“这也是今早刚送来的消息,我得此消息后也颇觉诧异,这便匆匆赶来汇报大元帅。” 格龙特背着手在原地急转几圈,双目已现出一片血红:“有没有浅水清封坛拜帅的消息?” 松干摇头:“如今苍天城内传言纷纷,说浅水清新婚燕耳,心无斗志,这拜帅出征一事,怕还是要耽误些时日。” “放屁!”格龙特大叫道:“这个混蛋早就出征了!而且肯定是在他新婚之前,他放弃了婚姻,放弃了在天下人面前登坛拜帅的荣耀,放弃了所有他可以放弃的!我敢肯定,他现在的军队一定已经在圣威尔境内了!” 松干惊得浑身打颤:“大元帅,浅水清不会狠毒若斯吧?” “哼,为了打胜仗,他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格龙特愤怒反问,他自责不已:“我早该料到这个家伙绝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货,他又怎么会等到我们打下圣威尔后和我们作战呢?他若不先发制人,他也就不是浅水清了。” “我的天啊,大元帅,必须立刻通知里隆他们。。。。。。”松干只觉得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气。 格龙特绝望地摇头:“来不及了,里隆布尔干他们此刻只怕还在米特列城庆祝胜利呢。等我们消息送到,只怕浅水清的军队也已经打到了米特列城下。我帝国三十万大军。。。。。能活着逃出来一半已是万幸。” 格龙特一生征战,可以说什么样的对手都遭遇过,但是象浅水清这样,不要一切虚名浮利,为战争胜利可以拿自己的婚姻和封帅这种大事做幌子的对手还是第一次碰到。很多时候两个对手交锋,在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未必是那个更强一些的获得胜利,往往是那个敢于付出代价,肯于付出牺牲的人获得胜利。 为了胜利,浅水清已经是不择手段。 这两个人虽未碰面,却已经交手数次。上一次浅水清被格龙特给算计了一把,被陷惊虹一年,这一次浅水清反过来的报复,则注定了他的三十万大军要遭遇厄运。 一想到这,格龙特忍不住仰天长叹:“浅水清啊浅水清,你的确是个好对手,人生能得一劲敌,夫复何憾。” “可是大元帅,我们总不能坐看里隆他们完蛋吧,此时派兵救援,或许还来得及。”松干也急了。 “来不及了,浅水清不可能不设置阻拦兵力。里隆那里如今是鞭长莫及,我们可以期待他自救,却不可以主动救援。领兵作战,打得就是一个节奏,若我们去救他们,那便是正中浅水清的下怀。。。。。。” “那可如何是好?” 格龙特的声音如九幽地狱飘出来一般,充满了森寒阴冷之意:“别急,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还记得当初浅水清是怎么灭掉苏南宇的吗?” “利用雪崩之计。” “错,你看问题还没有学会看本质。就兵法而言,雪崩之计的本质,就是利用种种形式制造绝境,然后与敌同归于尽。也就是。。。兑子战术。” “大帅!”松干惊叫起来。 “没错!”格龙特大吼道:“兵家作战,削弱敌人就等于强大自己。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但是对于尚未发生的,我们却还有机会转变。浅水清若要灭我大军,势必要采用分进合击,堵塞多路的战术,我与其全力营救里隆,强闯主力,到不如全力攻打其外围,灭其分路!” “可是如此一来,我三十万大军在劫难逃!” “所以更要多杀,狠杀,强杀!”格龙特的脸上露出一股戾气:“松干,立刻点将出兵,我要让浅水清知道,就算他能灭掉我三十万草原大军,他也得付出同等数量士兵的代价!” 第六十九章 城下之盟 一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战役,在浅水清和格龙特两个人的联手推动下,就此轰轰烈烈地展开。 随着天风帝国三路大军分进合击,圣威尔联合公国周边领土开始纳入浅水清的掌控之下。 与西蚩帝国天性残暴的掠夺式占领不同,天风军一如既往地进行着他们收买人心的工作。 为了达到在战后能够继续控制圣威尔,吞并此地的目的,浅水清对各地领主采用了收买,拉拢,联合也不乏威胁利诱的手段。 黑石城,巴尔哈公国王都。 当浅水清的部队来到此地时,受到了以巴勒海姆公爵为首的圣威尔人的欢迎。 做为巴尔哈公国的领袖,这位大公爵阁下素来以贪得无厌闻名于世,自从得知西蚩人打下米特列后,这位大公爵每天吃都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体重由原来的三百余斤直线下降,整整掉了二十多斤肉。而在得知道天风军来援的消息后,他又以每天增长三斤的速度迅速恢复体形。 这刻眼望着天风军大军打着“驱逐草原强盗,义助圣威尔朋友,匡扶正义”的名义到来时,巴勒海姆激动的浑身的肥肉都颤抖起来,尽管半年前,他们双方还打得水深火热,彼此恨不得食骨啖肉。 公爵府前,巴勒海姆领着一身戎甲的浅水清等人向府内走去:“对于天风帝国无私帮助我们,迎击西蚩野蛮人的入侵,我在此谨代表全体圣威尔人向元帅与皇帝陛下表示最真诚的感谢。” 浅水清微笑着对巴勒海姆道:“大公爵阁下太客气了,不过我觉得,大公爵还是代表巴尔哈公国做出就够了。” 巴勒海姆微微一楞:“大元帅这是什么意思?” “请大公爵阁下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告诉大公爵阁下,圣威尔联合公国如今正在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威胁,草原人从来都不是好对付的主,即使我天风帝国举国之力前来襄助,也不敢保证能将侵略者赶出去。为今之计,我们必须两国联手,立刻做出应对之法,同时。。。。。。也要做出对最坏情况的考虑。” “怎么样的最坏情况?” 浅水清叹了口气:“米特列城已经被草原人拿下了,这是贵国的耻辱,是整个圣威尔联合公国的耻辱。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失去了米特列,圣威尔就等于名存实亡。如果再不想办法弥补这一问题,我怕后果难料啊。” “还请大元帅指点。” 浅水清看看身旁的碧空晴,碧空晴立刻向前踏上一步:“大公爵阁下,这些年来,圣威尔联合公国主要以圣路易王国为首,辅以威敏斯特公国和巴尔哈公国,在整个联合公国地位上,巴尔哈公国位列第三,而论国土面积,其实巴尔哈并不输于其他两国,对于这种情况您就甘心吗?” 方虎也逼近巴勒海姆道:“大公爵阁下,如今西蚩军势头正盛,如果让他们占据了米特列,并凭此号令圣威尔,会让我们很被动。我有个建议,对你,对我们,对这场战争都有好处。” “方将军请说。” “立刻对外宣布,让黑石城成为新的圣威尔国都,将曼德教总部迁移至此地,同时也将女王陛下请来此处。从今天起,由巴尔哈公国成为联合公国的领袖,你觉得如何?” “这个。。。”巴勒海姆吓了一大跳。 方虎的提议,毫无疑问是出自浅水清的授意。对于巴勒海姆来说,这绝对是有利于自己的大喜事,意味着将来战胜之后,女王必定会下台,登上联合公国王位的除了自己再无他人。可是这迁都的做法,在没有经过女王和元老院的同意下进行,擅自以黑石城为国都,毫无疑问也会引来一批圣路易王国人的愤怒。 “恐怕不是很妥当吧?”巴勒海姆小心询问:“圣路易王国和威敏斯特公国都不会同意的。” “威敏斯特公国已经入了西蚩人的魔掌,威廉公爵已经成为西蚩人的帮凶,圣路易王国都城被陷,自身难保。如我所料不差,要不了多久,西蚩人就会正式把威廉公爵推上联合公国王位,号令全国。我相信,无论是阁下还是我天风帝国,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圣路易王国已经完了,圣威尔需要一个新的领导人,这个领导者不能是草原人控制下的傀儡,那么除了巴勒海姆阁下您,还有谁够资格呢?至于其他人的反应,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天风帝国支持你,你大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巴勒海姆明白了。 西蚩人在圣威尔西面扶持了一个傀儡,天风帝国就要在东面也扶持一个傀儡。两大帝国打对台,彼此间总要有个大义名分。 自草原三十万狼骑打进圣威尔后,屠夫里隆就胁迫威敏斯特公国的威廉公爵,要他签下协议书,声明西蚩帝国的进入,乃是应威廉公爵的邀请而来,并非侵略。通过这种手段,将战争定性为一场圣威尔公国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而非一场侵略之战。尽管这种障眼法连瞎子都骗不过去,但不管怎么说,姿态总是要做的,信不信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西蚩人玩出了这一手后,天风帝国不甘落后,同样也找上了巴尔哈公国,并且公然表示愿意扶持他们成为未来的圣威尔领袖,不仅仅是为了破坏西蚩人所谓的大义名分,更重要的是在未来为自己统治此地打下基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圣路易王国的实力远大于巴尔哈,没有天风帝国的支持,巴尔哈要想统领圣威尔几乎是不可能。 自落马坡协议之后,浅水清彻底领悟了傀儡君主的意义与重要性,与梁锦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主动出击,而不是等待对方提出类似意见了。 秦仪已将女王拿下,按照二人协议,女王归浅水清,教皇归秦仪,但在必要时,浅水清要借助教皇在国内的号召力。有此二人在手,浅水清不怕谁能翻出他的手掌心。 面对盟友“来势汹汹的帮助与友好”,巴勒海姆很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 他叹息道:“既然如此,巴勒海姆先多谢大元帅的厚爱了。” “不必客气。”浅水清的脸上浮现出那招牌式的坏笑。 暴风军团诸将此时已经跟着巴勒海姆进入公爵府,双方分主次入座,浅水清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代表巴勒海姆大公爵身份的那张椅子上,让巴勒海姆想客气一下都省了。 高高在坐,先寒暄了几句目下的局势,说了些没营养的话题和虚伪的问候后,浅水清用眼神示意碧空晴,碧空晴领会意思,立刻上前道:“既然我军已经出兵,那么接下来咱们也赶谈谈另一件事了。” “不知碧将军还有什么指教?” “指教就算不上,只是我天风帝国此番劳师远征,用兵百万,钱粮耗费无数,其用意皆为保护圣威尔。如此庞大的远征,军费开销实在过大,我天风帝国不象贵国那样商业发达,财源广进,这样的战争打上个一年半载只怕就要破产了。那么贵国是否也应当做出一些表示呢?” 巴勒海姆知道这是**裸地敲诈开始了。 他无奈道:“我巴勒海姆在此代表巴尔哈全体民众,愿意向天风帝国支付薪酬,暴风军团所需耗费,一应武器钱粮皆由本国支出。至于圣威尔联合公国方面,由于女王陛下目前暂时不在,联合公国事务名义上依然由她主理,我不好越权处理。” “女王那里你不用担心,现在她还有用处,待战后,我们自会让女王主动让位给你。到时候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做主。” “这么说,女王陛下现在已经落在你们手里?” “巴勒海姆,你应该说是我们救出了女王,而不是什么落入我们手中。”碧空晴阴测测的声音吓了巴勒海姆一跳。 眼看着巴勒海姆被自己震住,碧空晴这才道:“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就整个天风军,而不是暴风军团一军军需好好洽谈一番了吧?百万大军的钱粮不是小数,不知道贵国能支付多少?” 巴勒海姆想把钱粮限制在暴风军团一军上面,碧空晴却一句话就扩大到整个天风军,对巴勒海姆来说,如今过来的只有暴风军团,可其他地方的军队也要他出钱,未免有些令他不舍。他现在联合公国的王位还没做上,债务到先要负担起来,心中一阵苦痛。只是如今这种情况,又容不得他不低头,只能苦笑道:“我巴尔哈公国目前可以拿出五十万两黄金。若天风人能赶走西蚩军队,在贵国军队退出我国之后,我会想办法再凑齐二百万两黄金。” 不得不说,这已经是个大数字了,可是碧空晴却不满意地摇摇头:“大公爵阁下,这注定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您不觉得你能给出的价码太少了点吗?” “那贵国想要多少?” “怎么也不能少于黄金五百万两吧。” 巴勒海姆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不干脆把圣威尔吃掉得了?如此庞大的胃口,亏你们也说得出来。五百万两黄金,就算是富裕如圣威尔,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也根本拿不出来。 碧空晴冷冷提醒他:“五百万两黄金不算多,要知道这只是战争需要,还未包括我国将士战死后的抚恤金呢。” 妈的,你们天风改行做强盗得了!巴勒海姆急得差点背过气去。 不过他终究还是只能低头道:“如今我国领土半数失陷,草原豺狼凶狠如虎豹,就算收复之后,国家经济也势必大受损失。天风军所需钱粮数目不菲,我怕拿不出这许多来。” “没关系,总有一些可以抵偿的东西吧?”碧空晴步步紧逼。 “不知贵方想要什么?”巴勒海姆立刻明白,恐怕接下来的,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很显然,他势必要在未来的政治和经济等方面做出一些让步了。 “简单。”碧空晴立刻道:“很多东西都可以做钱抵数。比如贵国的盐铁交易权,河运通商权,圣洁走廊的自由通行权,其他各种商品货物的专卖权,以及主要大道的关卡收费问题。如果这样还是不够的话,我国还可以向贵国延长交付日期,贵国可以分期偿还,至于利息嘛,就按贵国的标准利息,月息三分好了。” 碧空晴狮子大开口,吓得巴勒海姆浑身一个哆嗦,月息三分?这不是高利贷吗?向他这样叫价法,以后圣威尔联合公国的财路几乎就要被天风帝国给抢光了。可是这位有名的蛇郎君如今笑咪咪地看着巴勒海姆,全然不觉得自己叫价太狠,到象是圣威尔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他那句“如果还不够”,其内涵不是如果,而是“肯定不会够。” 巴勒海姆被碧空晴的胃口吓得呆了,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浅水清。 于是浅水清略带愠怒地对碧空晴道:“空晴,你怎可如此要价?咱们一路劳师远征,是为了驱逐那些草原强盗,维护天下和平,你这样向大公爵阁下开口,咱们与那些草原人还有何异?” 还是这位浅元帅心地善良啊,巴勒海姆可怜巴巴地望着浅水清,期待这位大陆战神能给他一个公道。 公道果然来了。 碧空晴很认真地回答:“大帅说得是,可是此番出征,耗费过巨,将来苦战,只怕还要牺牲无数将士,非如此只怕难以向国民和陛下交代啊。” “总该有个办法的。依我看。。。。。。”浅水清很“认真”地想了一会:“不如这样吧。我看反正圣威尔的军队也打不过草原人,与其留着他们白白花费军饷,到不如大举裁军。以后圣威尔的国防事务,就交给我天风帝国来处理好了。如此一来,圣威尔不就省下了一笔庞大的军费开支了嘛。多余的劳力完全可以用来从事生产,发展经济。裁军省下的这笔钱完全可以做为我们此次出兵的酬劳,至于那欠款利息还是改成我军以后驻扎此地,代守边疆的酬劳吧。如此一来,不正是两全齐美吗?” 碧空晴“恍然大悟”,高叫:“大帅英明。” 巴勒海姆几乎被浅水清的“善良”吓得瘫软在地,他这才明白什么叫世间还有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浅水清分明是想吞并圣威尔,他不仅要圣威尔人从此以后失去自由通商的权力,彻底开放圣洁走廊,还要剥夺他们的财产,最重要的是不许圣威尔保留兵权,从此以后都要将圣威尔置于天风帝国的管制之下,美其名曰“协同守卫”。 相比浅水清那凶狠的胃口,刚才还被他认为是恶毒贪婪的碧空晴简直就是个大好人啊。 如果说草原人的侵略,是**裸的,毫不掩饰的,强盗性质的,那么天风帝国的侵略,就是狡诈的虚伪的,同时又披上了一件美好外衣的。 这就是强盗与文明人的区别,浅水清与碧空晴一搭一档,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将自己对圣威尔的领土野心彻底暴露无遗。他们压根就不是来解救圣威尔的,而是来跟西蚩人抢食的。无论是在赤帝的眼里,还是在苍野望的眼里,圣威尔都是一块肥肉,是势必要抢下来的。西蚩人先下手了,天风帝国便乘机给自己披上华丽的外衣,随后下手。他们扶植巴勒海姆成为圣威尔新的领导者的目的只有一个:为彻底控制和剥削圣威尔打下基础。 未来的岁月里,人们只会痛恨和漫骂这位引狼入室的巴尔哈公爵,使其成为愚蠢的代名词,而浅水清则成为帮助天风帝国攫取利益的最大英雄。 “浅元帅,诸位将军,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我联合公国若无军队,岂非可以任他欺侮了!”巴勒海姆高叫起来。 浅水清的眉头微微一皱,碧空晴立刻冷笑道:“你们现在有军队,结果又怎么样?还不是让西蚩人连一个月都没到就把米特列打下来了。” “可是那是。。。。。。” 浅水清把手一扬:“战争只有胜负,没有可是但是。若我如你们般左可是,右但是,今天也不用出现在这里,而是在苍天城与娇妻美眷在一起了。” 水中棠也笑道:“我家浅帅为了贵国安危,连自家婚事都放弃,如此巨大牺牲,还换不来贵国一点诚意吗?” 妈的,明明是过来抢劫的,却说是过来做救世主的,巴勒海姆看着眼前这一个如狼似虎的将军,恨得牙痒痒,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也许我该提醒大公爵阁下。”这刻眼看着巴勒海姆不知如何是好,又一个唱黑脸的方虎跳了出来:“没有我天风帝国的出兵,圣威尔就注定要亡命在西蚩人的爪牙下。他们可不象我们这么好说话,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果大公爵阁下能够保持基本的诚意与我们合作,那么请相信我们,至少圣威尔还能保留基本的领土主权和信仰。否则的话,我怕你们到时候连性命都保不住啊。” 谁手里的兵多,谁说话的腰杆子就硬,可怜的巴勒海姆从方虎阴森森的口气中听出了死亡的威胁。 威逼,利诱,恐吓,欺诈,诸般手段同时运用;那白脸的红脸的黑脸的,一个个粉墨登场;一大群将军在巴勒海姆口边说着各种各样的话,理由冠冕堂皇,手段凶狠直接,语气充满威胁,胃口则如海般庞大。 面对这种情况,巴勒海姆无奈地垂下头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很显然,你没有。”碧空晴笑道:“未来的圣威尔国王陛下。” “那么,巴勒海姆在此恭祝天风军旗开得胜,大败西蚩军。”巴勒海姆鞠了一躬,匆匆离开议事堂。 打吧,打吧,最好你们这些强盗全部死光才好。那是巴勒海姆发自内心的诅咒。 。。。。。。。。。。。。。。。。。。。。。。。。。。。。。。。。。。 在与巴勒海姆签订了城下之盟后,浅水清随即带部北上。此时,他们与草原军距离已经不远。 3月18日,暴风军团来到沙林一带,根据计划,他们将在此留下一支三万人的部队,分驻由此通往西部的三个主要城市。为了防止格龙特的援救,浅水清在整个圣威尔布下了一张大网。 这张大网分别由暴风军团,雪风军团,鹰扬军团,止水军团的总计二十万军队组成,扼守各地战略要地,同时在各乡野民间建立中小型据点,形成网格状防御态势。 在进攻敌人之前,先完成防守,如今的浅水清已经不再象以前那样,如一把出鞘利剑,每次进攻都是有去无回之势。更多的时候,他为失败做足准备,万一进攻不利,天风军也决不会因此而一蹶不振。 3月21日,暴风军团风纵骑兵队在柏安国的率领下赶到距离米特列只有五十里远的纱镇上。 纱镇,是圣威尔有名的丝绸生产地,这里的农户几乎家家种桑养蚕,有大大小小数十个织丝作坊,能够生产出优质的丝绸,故名纱镇。 当风纵来到此地后,屠夫里隆终于得到了此一消息。 得到消息的里隆立知大事不好。 天风军到来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在此之前,甚至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们即将参与圣威尔战事的消息。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军事行动,其目的就是以米特列为饵,等待西蚩军的自投罗网。 里隆布尔干等人立刻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已经确定,纱镇上出现的部队是暴风军团的风纵。此外在北面的萨穆拉城,听说也出现了天风军的旗号,具体是哪支部队,还待斥候的进一步观察。”圣巴菲宫里,里隆坐在女王的宝座上,心情有些焦躁。 “奇怪,暴风军团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西面?他们是怎么绕到我们后面去的?”帝元勒也纳闷道。 毒蛇布尔干则阴测测道:“恐怕又是天风人耍的花招,这一次咱们都让他们给算计了。” 屠夫里隆一下站了出来:“你是说。。。。。。” 布尔干:“我很担心,我怕我们已经被浅水清完成了合围之势。” “浅水清?可是这个家伙不是前几天刚刚结婚吗?” “恐怕那正是他的障眼法,这个家伙,明成婚,暗合围!” “混蛋!”里隆暴跳起来:“布尔干,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对付我们?” “如果我是浅水清,我不会派出少于五十万的部队围剿我军。如果他想赢得更轻松些,就会派更多的人。考虑到他可能还会借用圣威尔本土力量,我们就是面对百万大军亦有可能。” 其余帝国三骏互相看了一眼,里隆沉声道:“必须立刻派出精练斥候,全面打探后方情况,侦察范围五十里。另外,我看我们要做好撤离米特列的准备了。” “真得要放弃我们付出好大心血才拿下的城市吗?”雷托那和帝元勒二人皆有些不舍。 “总比全灭在此处好。在斥候回报之前,我们还是先假定对手已经完成了包围圈,先研究一下从哪里突破比较好吧。如果情况已到最糟地步。。。后果不堪设想啊。”里隆长叹一声。他虽人称屠夫,却也不全是有勇无谋之辈,深知如果浅水清果然已后发制人,局势被动下,想要求胜难比登天。 那个时候,布尔干眼中凶光闪现:“如果情势真到此地步,或许有个方法可以解围。” 第七十章 合击(上) 蛰伏已久的天风军终于动了。 一动便是石破天惊。 以米特列城为中心,向周边辐射出出一个直径达四十里的巨型包围圈。 数以五十万计的天风大军以磅礴之势向米特城压来,远远望去,仿佛天地间每一根草木都化身成为天风军战士,又好象整个大陆的所有军人都被浅水清搬至此地。 这是浅水清第一次以全国统帅的身份统领这样一支队伍,从曾经的数万人一下子跃升到如今的数十万,这种量的变化也从根本上提升了浅水清的指挥难度。 在以前,他指挥部队,只需要最多三个层次的命令传达,他的肉眼所望之处,可以覆盖身周大半个战场,哪怕视线模糊,也可以根据尘烟变化,分析出敌情局势。 但是现在不行了。他更多的要在战略布局是下功夫,下达作战任务,然后由各高级指挥官以自己的方式去完成他的战略意图。战术层面的东西已经不再是浅水清需要考虑的,仗该怎么打是他说了算,具体如何实施,只能由下面的人配合执行。 他要做的就是制订合理的战略安排,然后充分考虑到下面的执行能力,以及各种可能的应对状况。 这是与以往浅水清所指挥的战斗差别最大的一点。 眼前的米特列城,一片静悄悄。 自从西蚩人拿下米特列城后,所有的护城设施都被拆卸,蒺藜、陷阱、尖桩等统统不复存在,这为天风军攻打米特列提供了良好的进攻基础。 令浅水清感到诧异的是,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在已经来到米特列城下后,没理由西蚩人会不察觉的。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出城迎战。 而以西蚩人的马上功力和米特列的城防状况而言,出城迎战,绝对比坐以待毙要强得多。 二比一的数量差距,又有浅水清云风舞这样的当世名帅指挥,无论里隆布尔干等人如何自大,也没可能挡过这一劫,那么他们又是为什么可以如此镇定呢? 心中有一丝疑惑,一种隐隐的不好的念头升起。 放下千里眼,浅水清沉声道:“立刻派传令兵去雪风军团,请云帅过来一下,我有要事和他商议。” 云风舞过来时,身边还带着云岚。 “云风舞见过浅帅。” 浅水清身为暴风军团主帅,同时也时全国兵马大元帅,可节度天风帝国所有兵马,尽管身为浅水清的老丈人,在军中云风舞对浅水清依然必须执下属礼。 浅水清一指前方米特列城道:“大军合围之势已成,西蚩军没理由到现在还没发现。他们迟迟不见动静,我怕其中有诈,特请两位前来商议。” 云岚立刻道:“已经查明,西蚩大军的确就在城内,他们不可能插上翅膀飞出米特列城,不过现在连守卫的士兵都看不见,的确有些诡异。” 方虎叫嚣道:“那就冲进去,杀个痛快。” 浅水晴瞪了他一眼,云风舞则道:“事机不明,先察敌情。” 云岚却支持方虎的看法:“我看还是直接强冲为好。到不是我不谨慎,只怕敌人摆空城计。咱们来得突然,西蚩军在城防设施上毫无准备,如果过于犹疑不定,只怕反耽误了时机。” 关于是否立刻展开进攻,天风军内部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意见。 以云风舞为首的老派将领,老成持重,轻易不愿出手,而以方虎云岚为首的年轻激进派,则不畏冒险。 这种争论,一般而言是不会有什么成果的。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有风险也有收益,各执一方意见的两派,只抓一端,不计其余,自然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的结果,还是要浅水清来下。 浅水清想了想,下令道:“击鼓,下令全军准备进攻。” 从心里头,他其实倾向于老成持重的做法,但维护年轻将领的尊严,不打击他们今后进言的积极性,保持军队的活力,也是主帅义不容辞的责任。 毕竟,军队的将来不能只靠一些暮气沉沉的老将,重担迟早必须交到年轻人的手上。故而浅水清选择了采纳方虎云岚等人的意见,这是从人际关系的处理上来处理军官内部的争论。 当然,击鼓不代表立刻进攻,浅水清也想以此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 果然,反应很快出来了。 当天风军开始向着米特列城合围逼进的时候,米特列城内突然涌出大批的人来。 所有进攻的天风军,包括浅水清云风舞在内,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惊呆了。 出来的不是军人,而是老百姓,人数有十数万之多,赫然正是米特列城内居民。 他们的衣衫褴褛、花花绿绿,除了成年男子,也不乏老幼妇孺。这些人手里拿着的不是兵器,而是拖家带口的金银细软,有些人还赶着马车,有些人则推着独轮车,上面还坐着自己的老婆孩子。 米特列城大门洞开,大批的老百姓走出城内,在他们的身后,西蚩军跨骑战马,手持军刀,威风凛凛地逼迫着百姓前进。 “卑鄙!无耻!”云风舞气愤得大骂起来。 他的手一紧,那是浅水清抓住了他,沉声道:“请云帅镇定,这是对方故意用计,想逼我们对圣威尔老百姓下手呢。” “浅帅,杀吧!”方虎狂叫:“不能让那些老百姓冲过来,不然那些骑兵就会突破我军防线了!” “不可以!”沐血也高叫起来:“他们都是老百姓,不能杀啊!” 云风舞则皱着眉头道:“想不到西蚩人这么狡猾,竟以米特列城中居民开路。一旦我方展开屠杀,对日后战事影响巨大。” 云岚:“可要是不动手,我军必乱啊。” 众人热点书库向浅水清。 虽然说战争必定会带来暴行,但是终究有其底限。文明世界里各国的军事交锋中,存在着一些心照不宣的惯例。残杀战俘、驱使平民作战等,都被视作野蛮人行径,一旦流传出去,不仅在受害国,中立国、盟国甚至本国的民间,都会遭受舆论的谴责,属于极其不光彩的行为。 由于天风帝国如今与西蚩人的战争,是发生在圣威尔的土地上,圣威尔人对他们的到来是否支持,是他们能否将战争维持下去的重要凭依。如果浅水清在这里大开杀戒,那么圣威尔人肯定会对浅水清恨之入骨,以后的战斗就会很难打,因为他将得不到圣威尔人的配合。尤其米特列城是圣威尔首府重地,里面达官贵族极多,一旦杀光,对天风军日后统治此地绝无好处。 浅水清如今已不再是那个当初为了拿下大梁城而不惜一切的将军了,如今的他,位高权重,所要考虑和面对的问题也就更多,行事时就必须更加谨慎。 可如果就这样放任对方平民百姓冲过来,毫无疑问,原本已经形成好的合围大阵会立刻被老百姓冲散。西蚩骑兵的冲击力是极强大的,一旦被他们找到机会,只怕就真能杀出重围,浅水清付出重大代价才完成的这个合围计划就要破产一半。 怎么办?挡?还是不挡? 摆在浅水清面前的是一个巨大难题。 浅水清死死盯着远方战场,那一刻,他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他冷冷道:“传我命令,右路赤血镇,让开一条通道,所有米特列难民由此地出入。其余地方严守阵地,有敢靠近者,格杀勿论。派出三百人斥候,分赴各方,呼叫难民转向。” “是!” 事已至此,只有采用折衷之法。为平民百姓开一条通道出来,在放过那些难民之后再想办法对付西蚩人。 至于说西蚩军会不会借此机会逃逸,这就不是浅水清所能掌握得了。 之所以选择在赤血镇方向开一条通道,是因为目前掌管赤血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碧空晴。 碧空晴此人阴狠歹毒,手段毒辣,眼光却又极高明。如果赤血镇方向出现了什么岔子,他一定会及时发现,并且做出相对应手。 。。。。。。。。。。。。。。。 在接到浅水清的命令后,碧空晴立刻传令全军左右分散,在中心处留出一条宽达一百米的通道。所有的刀斧手同时拔出战刀,对准通道,形成一片刀丛。这样在难民过通道时就会自发地不再靠近他们,以避免由于难民的挤压而冲垮自己的阵形。 然而这样的防范只能在一开始起到作用。 十多万人的难民队伍要从这条通道过去,就好比是汹涌海浪挤过小孔,造成的后果就是将这条小洞越撕越大,越扯越开,最后形成决堤之势,任凭海水涌入。 眼前的景象便是如此,从米特列城冲出来的老百姓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他们奔逃的身影。赤血镇开启的那条通道,就象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吸引着所有人向此地涌来。 前方是枪如林,刀如丛的天风军,中间夹杂着无数的老百姓哭喊哀号,在后方敌人的战刀下威逼着向前突进,有跑得慢的一律挥刀杀掉。 包围的大军则严守阵地,命令所有难民只许从通道过去,有敢违抗者,同样是一律格杀。 难民们在两方的战刀威慑下,纷纷挤向那可怜的通道口,人接着人,人挨着人,摩肩接踵,前扑后至,相互践踏者甚重,许多人一旦一跤摔下去,就再没有站起来的机会。这些可怜的老百姓,没有武器、没有盾牌、没有铠甲,根本无法抵御,想回头或反抗,身后的西蚩人又刀矢加身!想要突破天风军的防御,更是痴人说梦。 有些人试图从其他劝说天风军再为他们开出一条通道,还有人甚至急得冲上前去扭打撕扯,大喊大叫,碧空晴一声令下,乱箭齐发,这些人便纷纷倒于血泊中。 男人在呻吟惨嚎,女人和孩子在尖叫,很多老人干脆放弃一切抵抗和躲闪,跪伏在地上进行临终前的忏悔和祷告。 战争尚未打起,赤血镇前沿阵地上已经是一片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悲惨景象。 一些有良知的将领不忍心再看下去,尽管浅水清已经放开通道通行,但这场在西蚩人压迫下的逃亡和那有限的仁慈之间,注定会牺牲太多无辜。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随着后方西蚩军的不停呼啸,鼓动,鞭打,命令加速,越来越多的难民开始向着通道挤压。一些难民被拥挤到两侧守卫士兵那里,正撞在那些用战刀顶着他们不许靠近的士兵刀上。庞大的压力就象是一块正在发酵不断膨胀的面包,将整个通道越撑越大,逼使赤血镇两侧士兵不停地挪动,也使得原本就紧密的步兵阵型被挤压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赤血镇的阵型,开始出现慌乱,一些士兵被难民挤倒,还有士兵甚至被那些大脚丫子在脸上狠狠踩了几脚,这使得许多士兵怒不可遏,愤怒的情绪在士兵中暴发,少数人开始挥刀屠杀敢于靠近他们的民众。 这一下,立刻就乱了。 狡猾的毒蛇布尔干早就准备了数百名西蚩士兵混入难民群中,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机会。 一见到有赤血镇有士兵对难民展开杀戮,他们立刻大吼:“天风军屠杀难民了!大家再不反抗就是死啊!” 一些冲动的老百姓眼见这种情况,信以为真,纷纷用手中的镰刀,锄头等杂物反击。整个通道一片混乱。乔装改扮进入难民群的,大都是布尔干等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勇猛士兵,武艺不错、战斗力强,单兵作战素质尤佳,这刻眼看混乱已起,纷纷将身上暗藏的武器拿了出来,借助难民潮洪流般的冲势,开始肆意地对把守通道的士兵进行砍杀,扩张通道面积,制造阵形混乱。 眼看着赤血镇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一片大乱的局面,在后方远观的布尔干等人发出嘿嘿得意的冷笑。 天风军对于杀戮圣威尔人有所顾忌,他们却没有。只要冲出天风军的包围圈,以西蚩骑兵的速度,他们以后还不是可以随意来去,纵横自如。 随着里隆身后的大旗飘扬,二十余万的西蚩铁骑终于动了。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充分发挥骑兵强大的冲击优势,将这个已经被难民冲击得一片轮换的突破点趁势扩大,最终成功突出包围圈。 第七十一章 合击(中) 就象当初在千谷城浅水清对塔兰做过的事情一样,布尔干同样安排了亲信混杂在难民中。 这种藏兵于民的做法,历来是战争中最歹毒,最阴险,也最为令人不齿的做法。 它通过挑动对立情绪,制造矛盾与分裂对敌人进行打击,懦弱的老百姓,一旦被发动起来宣泄其不满与愤怒,固然将是勇猛的死士和可怕的力量,然而他们天生的自由散漫习性,又令其难以遵守纪律,无法形成一个团结而有秩序的整体——使用得当,令军队如虎添翼;使用不当,反而会自乱阵脚。 善于借力用力的人,会利用老百姓前者的优势,充分发挥出取兵于民,兵源不绝的好处。 善于借势用力的人,则会充分利用老百姓后者的弱点,使其成为自己的开路先锋。 在历史上,圣威尔发动全民抗战,大败大梁帝国的入侵,就是充分发挥了老百姓性情狂野而暴怒的一面。 而今天,布尔干布置下的这个趋民冲锋,则是要借其后端。 两者若做比较,前者的威力更大,效果更好,但不足之处在于见效较慢,需要花费时间培养,训练才能使用。后者则无需如此,投入便可使用,无需顾忌一切后果。 然而也正因此,缺乏组织纪律性的老百姓可以在刺刀的威逼下向前冲,做己国敌人的开路先锋,也同样可以在自己盟友的战刀挥舞中向后转,将矛头对准真正的敌人。 当布尔干自信满满地以为,他的驱民为敌的战术已经大获成功,西蚩铁骑即将发动全面突击,冲出天风军的包围时,他却没想到,浅水清对此竟也已经有了准备。 “把巴勒海姆给我带上来!”浅水清高叫道。 巴尔哈公国大公爵巴勒海姆此番跟随天风军征讨,完全是浅水清的意思。用他的话来说,你是将来统治整个圣威尔联合公国的人,剿灭三十万西蚩大军如此辉煌的功绩,你怎能不参与?你若不参与,在将来圣威尔联合公国的历史上,又如何能够浓墨重彩地记下有关于自己的一笔? 原本按照浅水清的意思,巴勒海姆就是过来混资历,待到大胜之后,浅水清自然会给他一个“指挥战斗,获得大胜”的荣耀,至于他带过来的那两万巴尔哈公国亲卫军,他压根就没打算他们能派上用场。 但浅水清做梦也没想到,面对天风大军的威逼,里隆等人竟然会选择一仗不打,直接突围,这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之外。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今天这场战斗,是否能将西蚩军留在此地,在未来又是否能够继续获得圣威尔国内民众的支持,竟最终落在了巴勒海姆的身上。 巴勒海姆被带过来了,望着硝烟弥漫的战场,多少有些颤颤惊惊。商贾之气兴盛的圣威尔,有骨气的人不多,巴勒海姆绝对不在此列中。 马鞭一指赤血镇方向,浅水清厉声道:“巴勒海姆,你看清楚那边的情况了吗?西蚩军正在利用难民强冲我军阵线。如果再不加以遏止,恐怕我们费尽心力才得以完成的合围大计就要告空。现在我要你立刻带人,重新整治秩序,如果你做不到,就给我把那条通道堵死!” 巴勒海姆打了个激灵:“浅帅,这样一来我国百姓就无法逃逸了啊!” 浅水清大吼道:“你给我闭嘴!巴勒海姆,本帅已经大发慈悲,放了近半难民过路,但是如今我赤血镇防线已乱,西蚩军将发起全面冲击,你如果堵不住那条通道,让西蚩人给跑了的话,我就把你的人头给砍下来!” 随着这一声喊,浅水清身边无数卫兵同时呼啦啦抽出战刀,用阴冷的眼光对准巴勒海姆。 巴勒海姆长叹一声,知道这一次,自己怕是要背负无数骂名了。 已经混乱的秩序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重整,为了逃命,数万老百姓不会在那里有耐性听你苦苦劝说。混乱一起,除非使用强力弹压手法,否则从无自动销声匿迹之事。 唯一之计,就是堵死通道,不再放难民过去。 眼前的合围大阵正在不断收缩,合拢,对西蚩人的进攻即将全面展开。 西蚩人认定了浅水清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大开杀戒。 可惜他们犯了一个错误。 浅水清敢。 只不过他不是自己来做,而是要巴勒海姆来做这个替罪羊。 开启通道,是天风军的事,堵死通道,则是巴勒海姆所为。 在拿下西蚩军后,浅水清将会毫不犹豫地向世人证明,是巴勒海姆举起了屠刀,屠杀本国民众,同样也是他,堵死了米特列城进半百姓的逃生之路。 。。。。。。。。。。。。。。。。。。。。。。。。。。 此时的赤血镇通道,混乱已高涨如潮,大批的百姓和天风军战士撕杀扭打,中间还掺杂着西蚩人的兴风作浪,在后方等待许久,不停地来回驱策的骑兵严阵以待,战马吐鲁鲁打着响鼻,已经发出了不耐的召唤。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巴勒海姆和他的亲卫队冲了过来。 再有如何的不情愿,他也不敢在此时违逆浅水清的意愿。 在黑石城的时候,他就已经领教过此人的强硬做派,非战时期尚是如此,战时若敢对他说个不字,只怕刀子就真得要砍了下来。 尽管巴勒海姆本人是个草包,不过他的亲卫队可是巴尔哈公国实打实的精英。 巴尔哈公国的亲卫队战士,一个个都是纯白骏马,亮闪银甲,画有大红十字的丝质白披风,从人到马,从头到脚,全都用最昂贵、最精致的护具裹起来,骑手们全是从公国内部最精锐部队中再次筛选出来的精英,大批公国王侯贵族、巨室豪门的子弟在里头供职。这样一支骑队,用来屠杀没有弓弩掩护,缺乏长矛护卫,在死亡通道口乱成一片的难民,那是再适合不过了。 亲卫队的出击恰到好处,难民群此时正和赤血镇纠缠得难解难分,碧空晴虽然心狠手辣,却也不敢下屠杀令,只能命令士兵后退,防守,再后退,再防守。 大批的难民打的兴起,有些人甚至忘记了自己逃亡的目的,忘记了谁才是他们的敌人,将所有的异国人都看成是入侵自己的侵略者,和天风军撕咬扭打成一团。 负责两翼护卫的战术们阵形混乱,冲进来的难民人员杂芜,整条阵线成了一片沸水池,不停地向外喧嚣出吵闹声,击打声。 巴尔哈公国的亲卫队长挥枪一指,两万名战士同时奔蹄启动,就如一把锐利至极的尖锥,直扎向通道口! 钢人铁马,刺枪如林! 马蹄溅起地面上一片高过一片的烟尘,把这群银甲笼罩在一片迷离而圣洁的沙雾中,恍如天兵天将下凡。 即便在飞速冲刺中,亲卫队的队列依然非常齐整,前排后排,马头马尾,竟然像是用尺子量出来一样笔直! 在他们前面,是一堆一堆的难民,张大嘴巴,惊恐地看著这支重骑部队飞驰而来! 很多人都被这种可怕的气势吓傻了,一些人甚至在看到本国面孔时兴奋地欢呼起来,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场惨烈的屠杀。。。。。。 。。。。。。。。。。。。。。。。。。。。。。。。。。。。 圣洁走廊的西端。 一支军队正疯狂驰骋在扬沙大道上。 格龙特心急如焚,一双阴婺的大眼放出冰冷彻骨的寒光。 最新得到的消息已经证实,天风军集合了七十五万大军对米特列城展开了全面包围,总帅浅水清,辅佐云风舞,云岚,津业宏等人。 圣威尔联合公国东部已完全落如祥龙军团和中央军团之手,南北两个联盟有半数公国也分别为天风所掌控。 与此同时,浅水清还派出一支人数高达二十万之众的部队,展开了对西蚩军已经占领的圣威尔城市的反攻,利用其后方空虚的特点,同样以快打快,一方面抢占实,另一方面扼守要道。一旦西蚩军有幸突破五十余万大军的合围,那么在他们面前的还有无数被天风军占领的城市,以及那层层的追杀与围剿。 “报。。。。。报大元帅,斯得摩尔城已经被寞子欧亲领三万骑兵于三个时辰前拿下。” 什么?他们竟然回攻得这么快? 格龙特怒吼道:“传令全军,加速赶路。我要他寞子欧多快速度拿下此地,就多快速度给我滚离此地。” “是!” “传我命令,有斩寞子欧首级者,封将!” “吼!”十万精锐草原狼骑同时狂吼起来。 。。。。。。。。。。。。。。。。。。。。 “快,快,快!把所有武器全部搬出来用到城墙上去,还有那些弓箭。再召集百姓烧油,集柴。西蚩军就快到咱们家门口了!”寞子欧在城头上大声喊叫道。 当格龙特知道了斯得摩尔城陷落的时候,寞子欧也同样得到了西边一支人数庞大的军队正在向这边赶来。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格龙特发飚了。 与浅水清的安排不同的是,斯得摩尔城其实并不是浅水清要寞子欧必下之地。恰恰相反,在此次寞子欧领兵出击时,浅水清对他一再警告,格龙特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这二十多万大军,所担负的任务,除了抢占实地,控制周边,断敌归路等重任外,还有一个任务就如果格龙特来得太快,就要想办法把他堵在援救的道路上。 按照浅水清的想法,如果真要实打实的硬干,想要吃掉西蚩人三十万大军,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行的。这段时间里就需要寞子欧寸土必争,步步为营,以牺牲空间为代价争取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城市并不是抢得越多越好,恰恰相反,要更注重抢下来的城市的质量。 缺乏足够防御力,又不在必经道路上的城市宁可放弃不要。 但是寞子欧却不这么认为。根据他所知道的情况,格龙特如今手里只有十万人。还有二十万援兵如今正在血浴高原和斯波卡约纠缠着呢。以他二十万人的兵力,又有地利优势,若是挡不住格龙特的进袭,实在也太小看他了。 他终究是年轻气盛,因此先率三万骑兵一路强攻,一直打到了斯得摩尔。 在他看来,斯得摩尔城高墙厚,自己就算打不过格龙特,至少也可以顶住他数日时间。如果格龙特在斯得摩尔城下耽误了太多时间,将会给浅水清带来极大好处。再有可能,格龙特稍有不慎,说不定反而会因为匆匆赶来,反被自己的后续部队来一个反包围,就此一举干掉这位西蚩军神也未必不可能。 将领们的自信,是他们勇于面对一切困难,并向其挑战的源泉。面对那位号称无敌的西蚩西战神,寞子欧无所畏惧,要抢在浅水清之前,先和对手做一次硬碰硬的较量! 这正是一个向世人证明自己价值的最好机会! .......................... 附:跟大家说几件事。 一个是天风快要结束了。和西蚩人的战争已经是最终之战。老实说,这本书自纵横三万里之后,开始走下坡路了,我本人有些不太满意。主要是由于纵横三万里更新期间,碰上稿费翻倍,当时状态甚好,自认为爆发之后依然可以多写,没想到没过多久,个人感情生活出了问题。 事情过去了三个月,现在说出来也没关系了。 很简单,我要离婚了。当时不说,是因为想努力埋头工作,我不想让任何理由成为我停止更新的理由。与其向大家露出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博得同情,我更情愿一个人在角落里舔伤口,待伤好后无谓展示一下伤疤,用平淡的口气说一下曾经的故事。 曾经的故事也简单,发生了那样的感情危机后,我没法专注工作,急急跑回了无锡,存稿耗尽,被迫七月份有累计七天左右的停更。这是我自写天风以来停更次数最多的一个月,以前的那些日子,加起来也没这么多次停更。 在那之后,我进入了低谷。基本是每天写一章发一章。没有存稿意味着我无法象以前那样,在写得不好的时候可以删除重来,意味着质量下降,意味着我**减退。 所以我最终浓缩了纵横三万里后来的故事,而按照原本的计划,其实还要写很多的。但是我做不到了。 因为我是一个在写书上习惯了“瞻前顾后”的人。我不需要当我写到二百万字时回过来看看第一个字是否与其有矛盾,但至少二十万字以内的内容,我应该保证其前后的整体性,延续性,和精彩性。 没有了存稿,我做不到这点。 所以对于ri指出的bug,我表示感谢,却只能说无奈。我想如果是换在三个月前,我会把故事写得更完整,更具观赏性。而现在,则更多的只是把想要表达出来的内容写出来即可。 天风结束后,我会休息至少一个月。这一个月也不是用来单纯的休息。 我会认真写下一本小说,在有了充足的存稿后上传,继续回复我初写天风时的**,状态,与准备。 新书原本的计划叫《王牌大贱谍》,后来了了一生那牲口建议我改名叫《搞死》 想想这名字也不错,因为本书风格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搞笑,前期风格模仿小夫妻天天恶战。后期则采用自己的一些手法。二:特工的故事。位了写这本书,我已经搜集了不下二十万字的特工资料。我希望能写出如天风一般,让大家看了说一声“有专业水准的特工文”。三:现代都市男女的感情故事。 令我郁闷的是,特工故事是充满惊险刺激的,现代男女的爱情通常不是浪漫,而是快餐。至于小夫妻的搞笑风格则很是无厘头。我必须尝试用一个故事把三种风格的元素全部融合进去,这是很困难的事,是对我自身写作技巧的一种挑战。但我相信这一定会让故事更好看。 最后说一句:新书的主角是夏小剑,就是天纵商才里那个脏话王,第二主角是顽皮小魔女可可,书中将全面介绍她的来历和成长故事。至于天纵的主角陆天豪,计划里会出现,或许会跑个龙套,或许会有个比较重要的陪角角色,但具体还未定。 在新书的开篇中会有一段内容和当初天纵里的故事重复,那是因为我其实是先写的此书,后写的天纵。 如今此书还在陆续创作中,到天风写完后,我会先上传第一章,然后最少要等一个月,我才会开始正式上传,希望到时候大家喜欢,并继续支持我。 对了,大家没必要同情我的感情问题,我现在活得很滋润。离婚是我坚持要离的,原因很简单,当两个人分手后,如果发现彼此的生活过得更好,就没有再复合的必要了。我的妻子其实是个好女人,而我也不是坏男人,可惜的是,我们各自有自己坚持守护的东西,最终双方无法妥协,只能分开。目前我们尚未离,但已分居,但将来是肯定要离的。所以,大家大可不必在书评区同情我,因为工作真得是可以解决一切感情问题的最好的优质良药。 还不苦口。 第七十三章 诱饵(上) 战场上的乌云依然密布。 大战打了一天半夜,几乎每个人都累坏了。 集合号开始吹响,大获全胜的战士们开始三五成群地从各处缓驰而去,边走边议论着什么,脸上满是胜利后的喜悦与兴奋。 在战场的中心处,大概有近万名战士正散成一个大圈在打扫战场,寻找本方受伤的战友,拾捡战利品,查验敌尸,给尚未死透的敌族士兵补上一刀。 战争中的死伤,很多情况下就是在这种状态中诞生的。 往往一场大战以下来,赢的一方未必比输的一方少死多少人,但是只有获得胜利的一方才拥有打扫战场的权力。而拥有了打扫战场的权力,那么他们就拥有决定伤者生死的权力。 太多太多的战士受了伤,无法移动,难以作战。作为胜利方的伤者,他们可以受到自己人的照顾,治疗。而作为失败的一方,等待他们的只有那冰冷的刀刃与死亡。 随着清理战场的队伍一路推进,茫茫旷野上已经堆满了尸体。 从远处望,仿佛一个个小山包。 死亡人数最多的,是西蚩人。二十多万具尸体,足以堆成一座小山。 天风军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处理这些尸体,全部一把火烧掉。 然后是己方战士的尸体,他们则会挖坑掩埋。有名的留下姓名,找不到姓名的,则以无名英雄称呼。 最后则是那些米特列难民的尸体。 这场战争,至少让两万多名无辜者当场死去,近六万平民受伤,其中有三分之残疾。 大量的财富和武器都丢在这片战场上,训练有素的士兵并不去动那些财宝,自然有专门的人员来处理这些事。 浅水清望着这片血腥苍茫,正自感慨间,身后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报浅帅,前线寞将军的军情急报!” 那传令兵飞马而来,直接跳到地上叫喊道。 浅水清的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 “报大帅,寞子欧将军于昨日打到了斯得摩尔,与西蚩军主帅格龙特遭遇。目前被困于蔑木儿湖。” 浅水清心中一颤:“到底怎么回事?” “报大帅,传书上说,寞将军立功心切,冲得太急,与格龙特相遇。寞将军刚刚拿下斯得摩尔没多久,格龙特就已赶到。格龙特亲率大军围困斯得摩尔!” “有多少人?” “据寞将军飞书所言,他看到了足有五十万部队。” “五十万大军?他哪来这么多军队?” “是仆从国的军队,主要来自邱枫两国。格龙特以十万西蚩兵首发冲锋,寞将军不知有诈,以为可以凭城自固,没想到格龙特阴险狡诈,在后面竟还跟了四十万部队。寞将军错失离城良机,格龙特乘机发兵围困,寞将军被逼无奈,只能强冲东门,与后方主力部队会合后一路后撤。没想到格龙特阴险狡诈,早在寞将军突围之前,就已经先派一支骑队冲到寞将军身后,堵死了将军回归通道。如今二十万大军被格龙特的大军局限于圣威尔西北部山野一带,只能利用地形与敌人边打边撤。寞将军出城前带出了斯得摩尔的信鸽,因此才能及时飞书米特列。按其飞书所言,他如今所拥有的周旋空间已然不多,只能向蔑木儿湖退却,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可供通行的船只。西蚩军不擅水战,或许能有保全大部之生望。” 浅水清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在米特列给了格龙特迎头一记痛击,格龙特就反回来咬他一口,其反应之迅速,回击之猛烈,应变之准确,同样也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之外。 要知道为了歼灭以里隆为首的西蚩军,浅水清在前线阻敌部队的配置上并没有按照传统的网格式防御进行设置,而是直接采用线形防御手段,重点守住各交通要道,不给西蚩逃逸军队以逃出生天的机会。 这种布置的兵力相对集中,不仅可以防止敌军逃窜,同样可以采用层层布防的手法来对付格龙特的救援,但是控制范围也就相对会狭小一些,因此对周边情况的了解就有限。 因此浅水清也没想到格龙特竟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调集如此大军,并且直扑自己的前线部队。 假如说浅水清在前线布置的是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蟒蛇,那么格龙特则是一个挥舞着凶狠剪刀的狡猾猎人。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蛇头伸缩控制的区域,然后准备对这条毒蛇来个拦腰两断。 而寞子欧则直冲进了他的怀抱。 这两个人简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寞子欧可以说既立了功,也犯了错。 他立的功劳是提前发现了格龙特大军的动向,否则一旦被格龙特顺利通过斯得摩尔,然后从中段对浅水清布置的防御线来上凶狠一刀,对整个战局的形势会非常危险。 但他犯的错就是他正在让二十万部队面临险境。 只是如果可以选择,浅水清情愿放弃地利,也要士兵。 土地没了可以再去抢,一切物资资源,总有办法可以得到。用于作战的士兵要是没了,那就失去了作战的力量。 格龙特可以放弃里隆等人不管,浅水清可做不到。 他当即下令:“命令铁血镇立刻做好出征准备。” 。。。。。。。。。。。。。。。。。。。。。。。。。。。。 扬沙大道。 这一带叫土龙坡,位于圣日城,斯得摩尔城和仙女沙丘之间。 在十多天前,这里还属于西蚩人的控制区域,可是在天风军来了以后,这里便又归属与天风军了。 如果此时刚刚汇报过战旷的那名传令兵在此地,一定会大大地吓上一跳。 因为来自寞子欧的飞书上明明说的是格龙特亲率五十万大军将寞子欧逼到了蔑儿湖一带,在浅水清中央主线布防区域里,照理是不应该有西蚩军的存在的。 可是现在,土龙坡的各处隐蔽地带中,却埋藏着大量的西蚩骑兵。 大批大批的西蚩骑兵静悄悄地躲藏在树林里,山沟中,土坡后,静默而不发一言,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而在那小坡之上,格龙特沙库而伦负手站立,身后站着的是幕僚松干,八品武将赤勒,洪赞和图兀。 西蚩军制与观澜大陆绝大多数国家是截然相反的军制。在天风,官居一品是为最高,但在西蚩帝国,九品才是最高级别。 西蚩帝国的将军中,只有九个人有资格成为九品武将,而且人数是固定的,那便是帝国元帅与帝国八骏。其中大元帅为唯一的上九品,也有人称为十品将。而帝国八骏则是中九品与下九品。 在此之后,不会有第十个九品武将出现。 即使是其他各族的族长,如果没有能力,也只能排到八品将的位置,西蚩帝国不会因为你自拥一族就给你一个九品将的封号。 当然,要是有人功勋卓著,足以取代其中之人,那么西蚩帝国就会毫不犹豫地撤下一人,换上一人。 正是这种可上可下的制度,促使了西蚩人对军功的渴求,对战争的向往。 “报大元帅,各部士兵都已准备停当。”这是八品将赤勒在得了士兵的报告后向格龙特汇报。 格龙特仿若未觉,看向那皎洁月色,喃喃道:“今晚。。。是个好天气。” “不知道浅水清会不会亲自赶来。”松干有些犹疑道:“其实,我还是倾向于先灭寞子欧,再狙敌援军。” 格龙特微微摇了摇头:“若是可以,我何尝不希望如此。只是可惜,我军看上去有五十万之众,奈何却有四十万仆从国战力。双方战力对比,主宾易位,平时还好说,若是碰上大战恶战,只怕就要出问题了。寞子欧作战勇敢,只看他一路后撤,败不乱,退而能整,就知道的确是个人才。虽然因为一时心急而入我埋伏,可想要吃下他,却不容易。我若全力攻击寞子欧,就算能赢,只怕也要费上一段时间。一旦此时浅水清从后杀到,我军必乱。” “大帅所言甚是,我军虽空有五十万之众,终究是比不上自己的部队的。可惜了。。。。。”洪赞遗憾道。 格龙特微微一笑:“浅水清送了我一份礼物,我不能不还他一份。我现在只是好奇,浅水清在得了消息之后,到底会派谁来援救呢?我希望是他自己。” “若能杀浅水清,纵牺牲三十万大军亦是值得。”图兀阴狠道。 。。。。。。。。。。。。。。。。。。。。。。。。。。。。。 今夜,米特列与土龙坡两地彷佛变成了一个超大的舞台,在此连续上演一幕星火燎原的壮观歌剧。 继米特列辉煌之后,战士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便接到了新的命令--立刻赶往蔑木儿湖,援救在那里的二十万余万天风军同胞。 浅水清率领铁血镇三万战士打着火把,如一条奔腾的火河,喧嚣着向蔑木儿湖涌来。原本的铁血镇,在经历了惊虹的那场大战之后,如今已经成为了暴风军团战力最为强悍的一个镇。他们不仅全员配置了战马,步战两便,同时还补充了大量的新生兵员,且都是从其余各镇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为此,碧空晴,水中棠等人对方虎这个抢劫犯火冒不已,没少跟他生气吵嘴,奈何这是浅水清的意思,谁也不敢违抗。 米特列大战之后,各部士兵疲惫欲死,浅水清心急自己那二十万的部队,第一时间调度的就是铁血镇。他们如今已经相当于浅水清的亲卫队,享受国家最好的士兵待遇,配备最好的装备,拥有同级士兵中最大的权力,同时也专门面对各种艰难任务。也只有他们,才有毅力和体力来完成浅水清不可思议的使命,在打完一场战役后迅速转移战场,准备进行第二场战役。 浅水清此刻的心情可以说十分着急,如果真让格龙特灭了寞子欧的二十万大军,他前面的胜利就会变得毫无意义。格龙特的这招兑子战术用得极狠,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寞子欧他们救出来。 “方虎,你带铁血镇在后追赶,我先去探一下地形。”浅水清大叫道。 方虎吓了一大跳,三军主帅亲自扮演斥候去探地形,开什么玩笑? “浅帅,你疯了?”大概也只有他才敢对浅水清这么说话了。 浅水清的目光很坚决:“铁血镇兵力不足,我方后备部队速度不够,要想仅凭铁血镇就冲破格龙特亲自坐镇指挥的围剿大军,恐怕不易。我要在大军来临前,亲自观察战场,才能找到合适的突击位置。这种事让别人来做,我不放心。” “那让我去。” “你的马没有飞雪快,放心吧,有飞雪在,有什么危险我也跑得掉。” 方虎正要说那你让我骑飞雪不就行了,浅水清却一甩马鞭向前急冲而去,转眼间跑得没影了。 方虎大急,在后面破口大骂:“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任的主帅。刚把几十万大军丢下,现在又把我们也丢下了!大家都快点跟上,别让浅帅一个人去冒险!” 第七十四章 诱饵(中) 急驰的骏马在漆黑的长夜中划出一道雪色长弧,狂奔如电。 劲风吹拂在浅水清的脸上,使他原本有些发热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 有些冲动了,竟然自己冲出来扮演斥候探察敌情,这种事他已经好多年来没做过了。 奇怪,今天自己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冲动? 浅水清有些迷惑。 米特列城前的那场屠杀式的战斗,不时地在他脑海中回放,以至于他一时间精神竟有些恍惚起来。 可问题是在那之前,他也曾经历过多次这样的战斗,也从未有一日如今天般沉不住气啊。 不,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为什么? 忍不住问自己。 他突然想起了云霓。 这些年来,自己东征西讨,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云霓吗? 可是现在,云霓已经成了他的妻子,在这个终极目标完成之后,他却将此变成了一场为了胜利而可以牺牲的筹码。 那么到底什么是目的,什么是手段呢? 浅水清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自己险些迷失在一个误区里。 男人们总是通过种种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却极易在这追求的过程中,迷失方向。 在这种极度的追求过程中,他们将手段当成了目的。 他的父亲为他取名叫浅水清,就是希望他能够保证一滩浅水般的清醒,不至于迷失自己,可他却没有做到。 他几乎要彻底忘记自己所追求的是什么了。 他所放弃的,才应当是他所追求的,而他用尽一切心血和代价换来的一场场所谓胜利,其实从来都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 在自己追求的目的与手段之间,自己本末倒置了。 也就是在他看到米特列城那一场场惨烈的屠杀而心中无动于衷的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的恰恰是他追求胜利的动机。 而这样的战争,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忽略了这一点。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临走时云霓凄婉哀怨的目光。 对不起,云霓,终究是我辜负了你。 如果可以,我情愿不要米特列的这场胜利,也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和甜蜜的陪伴。浅水清的心中开始滴泪。 就在心酸之际,飞雪突然停止了马蹄。 无论浅水清怎么驱赶,就是不向前一步。 心中一股危机陡然升起,浅水清立知不好。 他勒马就跑,身后是无数劲箭向他飞射。 。。。。。。。。。。。。。。。。。。。。。。 “报大元帅,有一名天风军斥候不知为何发现了我军埋伏,在进入伏击区前突然止步后撤。” “立刻派人追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把消息放出去。”格龙特沙库而伦的脸上升腾出一股杀气。 千辛万苦制订的计划,要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斥候而遭遇毁坏。。。。尽管在战史上这种事很常见,但是对格龙特来说,却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他已经知道,此刻前来救援的,正是浅水清最为依仗的那支部队--铁血镇。如果能够全灭铁血镇,定会给浅水清一个沉重的打击。 围点打援,这也是兵家常用之道,只要浅水清的援军过不来,格龙特有充分的把握可以全灭寞子欧的部队。浅水清吃掉他多少人,就得加倍吐出来多少人。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浅水清的一个斥候竟然会警觉如斯,尚未进入伏击区,就已经察觉了问题。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名斥候正是浅水清本人,恐怕格龙特会后悔难受得从此以后都食不下咽了。 “传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铁血镇要不了多久就会来了。”格龙特冷冷下令道,就算奇袭不成,他也要给浅水清一点颜色看看。那名斥候未进伏击区就先逃走,就注定了他不可能知道土龙坡一带有多少人,很可能会误以为是阻截士兵,而非伏击大军,这场仗,他还没有输掉全部希望。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 铁血镇依然在匆匆赶路,手中的火把点亮黑夜,如一条长长的火龙。 火龙在距离预定伏击区两公里处突然止步,化直为横,变纵队为横阵,如一条大蛇,盘卧在旷野上。 铁血镇扎下了阵势,严阵以待。 浅水清肩膀上还挂着一支箭,眼中却闪出火焰一般的熊熊之光。 老天爷突然开了眼,终于在这个要命的时刻眷顾了自己一把,如果不是他亲自出马,绝不可能想到此刻埋伏在土龙坡的不是小股阻击部队,而是真正的,要全歼他们的西蚩骑军。 一定是格龙特,这个家伙以寞子欧为饵,吸引大战过后的天风军前往救援,并在关键要地上做出了埋伏。 让浅水清做出这个判断的,并非是简单的猜测,而是有的放矢的推想。 孙子兵法在地形篇上曾经有过这样的描述: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敌虽利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远形者,势均难以挑战,战而不利。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扬沙大道在地形上属于通道,双方可来去,无险可据。但是当扬沙大道蜿蜒至土龙坡后,地形陡变,由通途转为险地。土龙坡两边夹道,属于通险两地皆存,本身并不利于防守,却利于伏击夹攻。 如果格龙特想要派一支部队阻拦天风援军的话,绝对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进行拦截。一旦天风军人多势众,完全可以强冲土龙坡,如果有足够的反击力量,只要不畏惧伤亡,甚至可以反过来消灭阻截敌军。阻截敌军在这里是起不到应有的作用的。 可如果是伏击军就不同了。 阻截与伏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前者的任务是拖延,以少击众,不以消灭敌军为己任,只需拖延敌军行动步伐。 而伏击军恰恰相反,讲的是引敌入槲,以最小的损失消灭对手。 土龙坡的地形适合于打歼灭战而非阻击战,浅水清很幸运的得到了飞雪的报警,但飞雪不可能告诉他前面有多少敌人,剩下的就要自己判断。所幸的就是浅水清这次是亲自出来做斥候,所以第一时间意识到前方的敌人绝不是阻截军,而一定是伏击队伍,在这种情况下,他若再看不透对方的用意,也就是大白痴了。当然,如果是普通斥候的话,多半就会回报说前方有小股敌军阻截在前,使得铁血镇很有可能就走入对方的圈套。 战争有时候就是如此,不一定会有多少奇谋巧计,关键还要看大家对战术基本知识的理解。谁掌握得更多,谁的下属执行能力更出色,那么谁就离胜利更近一些。 无论是浅水清还是格龙特,他们都不是那种聪明到可以连对方肚子里有几只蛔虫都能猜到的逆天级有着神话般智慧的人物。他们会被对方引诱,欺骗,上当,那是很正常的。而他们之所以能比别人取得更辉煌的成就,不是因为他们的智商逆天,而是因为这种扎实的基本功以及对细节的判断和分析能力。 这种来自于军中几千年传下来的侦察,分析的经验,才是他们所向无敌的保证。 而现在,格龙特的运气显然不太好。 他所看到的是一支已经有了准备的铁血镇。 他们停在了土龙坡前,不再向前行进,相反,他们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态势。 这是在警告敌人,出来吧,别耍花样了,我们知道你们在那里,而且不是普通的阻击部队。 。。。。。。。。。。。。。。。。。。。。。。。。。。。。。。 “你们说,埋伏在前面准备伏击我们的人里会不会有格龙特?”浅水请突然笑问方虎离楚几个。 离楚立刻道:“格龙特不可能把所有兵力都拉到这里来打我们的伏击,子欧那里才是他重点要关心的。我觉得格龙特应该不会亲来。” 方虎则道:“我看未必。寞将军如今被困蔑木尔湖,只要守住各路要道,毁掉湖上船只,他想逃跑怕是不易。要困住寞子欧的部队,没有四十万以上部队很难做到。在土龙坡打我们伏击的,充其量不会超过十万人。而且土龙坡并不算太大,埋伏到这许多人,怕已是极限。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方大举救援,十万人未必能吃得下。这就需要一个有着绝对丰富经验的沙场老将亲自坐镇指挥。因此,对寞将军那里,以兵员为优势,进行压迫,在这里,则需要以兵员质量和将帅的指挥水准取胜。格龙特。。。他很有可能亲自过来了。” “说得好。”浅水清拍手笑道:“我自问在观察环境方面未必输于普通斥候。但这次如果不是飞雪示警,只怕真有去无回。土龙坡一带地方不大,遮蔽场所有限。但当我回逃的时候,从来箭密度上看,潜藏的士兵其实数量众多。仅是一小块区域里就有数十名士兵。他们一见我转身就放箭,追击时凶狠果断,反应迅速,绝对是训练有素的西蚩军,而不是仆从国士兵。如果不是飞雪的速度快,我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那了。如果说这种情况下格龙特不在,我是万万不相信的。” 方虎冷哼:“怎么样,逞能差点没命吧。活该,你现在都任主帅了,还如此冒险行事。你可知你若有事,对我军会造成多大影响。” 浅水清笑道:“若非如此,怎能发现格龙特的诡计呢。唉,和这样的对手打交道,当真是少小心一点都不可以啊。” 局势变幻复杂,命运波折多难,浅水清也不得不叹息,在那双冥冥之手的操纵下,自己与格龙特之间的第一场面对面的大厮杀,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行的。 双方都没有做好来一次战术上的直接交锋的准备,但是他们却被迫不得不亲上战场,亲自迎敌。空有数十上百万的大军,如今真正能够用来作战的,其实只有手上的寥寥数万。 一想到这,浅水清笑了起来:“在人数上,我们是劣势方,但至少我们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格龙特目前绝对不会想到我在这。” 方虎也笑道:“既然如此,就让我铁血镇再显神威,来个当面击败格龙特,振我天风国威吧。” “我要亲手抓住他,以祭义父在天之灵。”浅水清眼中显过一丝狠色。 要说真正害死烈狂焰的,正是格龙特。如今,他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 第七十五章 诱饵(下) 漆黑夜幕下,两条火龙正交相盘旋着,仿佛最亲密的接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让人完全无法想象这个时候其实正在发生着一场战斗。 一场由伏击战最终演变而来的遭遇战,正在此刻激烈上演。 扬沙大道成为天风军两大战神第一次直面相对,交相争锋之地,因而在后来也被称之为战神大道。 在后世,这场战斗被人传言得神乎其神,仿佛这是一场如何惊天动地的血战。 但在事实上,即使是战神间的较量,也未必就有多大出彩之处。 发生在扬沙大道和土龙坡的这场战斗,其真正的事实是,这是浅水清和格龙特自从戎以来,打得最无**,最无看点,也最无花样的战斗。 就地理地形而言,这里没有什么可特别借以利用的地方,就场面规模而言,比起数十万大军的互搏撕杀也差了太远,就彼此间的勾心斗角,斗智斗勇而言,更是看得人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人们不知道战斗到底是怎样开始的,又是怎样进行的,最后又是怎样结束的。 这完全是一场在轰轰烈烈中开场,在风平浪静中进行,最后却在无尽遗憾中收场的战斗。 自始至终,双方都打得很保守,既没有奇兵突出的神来之笔,也没有阵形变换的奥妙无穷。 浅水清将铁血镇以最传统的骑兵阵进行排布,追求的是一个稳字,以守为主,而格龙特的西蚩军同样打得保守,在进攻上缩手缩尾,毫无章法可言。 如果要深究原因,那只有一个,就是两方的主帅同时打起了保守牌,谁也不愿意轻易将手中实力压上去。 要是让一些门外汉看到这样的战斗,只怕会大跌眼镜,因为毫无精彩可言。可要是让一些有着丰富的军事经验的将领们来看,一切便就又不一样了。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情况,完全是因为双方主帅互有顾忌。浅水清顾忌对手兵多,格龙特则顾忌对手将领的底细。凡是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从来都不是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就随意出击进攻的冒失鬼。过于胆大的结果固然可能创造辉煌,但只要一次失败,就可以让自己万劫不复。因此在对对手缺乏足够的了解前,就势必要派出小部队进行试探性进攻,通过对手的反应,变阵,以及指挥习惯,来摸清对手的规律,最后再找准空档进行致命一击。 事实上历史上所有的优秀将领几乎都有这样的习惯,因此当两个同样优秀的人碰在一起时,往往就打不出什么**,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极易陷入长期战争的泥沼,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 所有历史上那些精彩的战役,往往都是在良将与庸才之间产生的,而良将与良将之间的战斗,大多都是以平淡无味收场。 因此尽管浅水清发了狠要趁此机会和格龙特狠狠干上一场,但是在实际的战斗中,他却是极尽小心之能事,因为他非常清楚格龙特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西蚩骑兵胜在单兵素质强悍,天风军胜在纪律组织严密,两方在小规模试探中,较量的不仅仅是士兵的素质,同时也有指挥官的能力。而在这一系列的试探中,奋勇厮杀的士兵们并不明白,双方的主将却已经开始各自心惊。 他们彼此互设圈套,玩弄手段,坑骗对方,但又彼此小心,防备在意,各自都有入了对手圈套的时候,又各自都凭借自己的经验与技巧摆脱危险,同时也有凭借敏锐的观察和丰富的经验看破对手伎俩,将计就计之时。 在这所谓的平淡无奇的战斗里,其实暗藏的是整个大陆上最天才的指挥将领间你死我活的斗争与较量,而这种较量,稍一疏忽就会出现差池。 格龙特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由于一开始不知道是浅水清在主持大局,开始的时候颇吃了些暗亏,只是他依仗自己出色的指挥能力和手中兵力较足的优势,又将其渐渐扳了回来。浅水清费尽心机,设下一个又一个圈套,却始终无法真正对格龙特造成伤害,这还是他有心对无心的状况下。然而随着战斗时间的流逝,格龙特渐渐也意识到了战场对面的指挥官,其战术指挥能力竟丝毫不在自己之下,多半就是浅水清本人亲临,提供了戒心的同时,其给浅水清造成的反击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 战场上的火龙已经开始出现乱舞的局面。 随着战斗时间的拖长,士兵们的体力消耗加大,火气却越打越旺,再加上基层士官的伤亡逐渐增加,战士们对将领指挥的执行能力也随之下降。 原本很井渭分明的战线,越来越出现散乱的迹象,到处都充斥着喊杀声,血光在黑夜里划出浓重的色彩。 无论怎样平淡的战斗,战士们的搏杀激烈程度都不会有变化,天空中的响箭不停地飞驰,落在一名名士兵的胸膛上,然后重重坠将下去。 格龙特的眉头越发皱得紧了。 “传令下去,准备撤退。”格龙特突然道。 “为什么?”赤勒大叫道:“大元帅,对方的人并不多,我们能够打败他们的。” 格龙特冷哼道:“对面一定是浅水清在指挥战斗,此点已可确证无疑。铁血镇论战力不在我西蚩铁骑之下,短时间内,本帅无法解决战斗。” “那就打下去,打到底!”赤勒大叫道:“一定要杀了浅水清,为里隆他们报仇!” “闭嘴。”格龙特沉喝道:“你当浅水清是这么好对付的吗?现在立刻传我命令,准备撤退!” “可是属下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执行命令!”格龙特大吼道:“等你把事情做好后,你自然会知道是为什么。” 撤退的号角突然呜呜响起,西蚩军开始有序的后撤行动。 战斗中的撤退,素来是最考验士兵与将官水准的。这完全是因为撤退与败逃在某种程度上有着同质的含义。而两军交战,哪一方一旦先撑不住,先退了下来,所遭遇的命运就是被对方屠杀。后撤时将自己的背部露给敌人,就等于完全将生杀大权交给了对手。士兵们往往并不清楚撤退时的真正含义,不知道是战术需要,还是自己真得顶不住了,将官们也不可能一个一个进行解释。因此撤退的命令一旦下达,士气上就极易遭受重大打击。在这种情况下稍有不慎,撤退就会变成溃败。 即使是浅水清也没有想到,在已经开始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格龙特竟然会下令撤退,正如这场战斗在后世的评价一般,完全是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进行的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并在最后于莫名其妙和摸不着头脑之间收场。 当然,对于铁血镇来说,西蚩军的撤退号角无疑就等于是他们的进攻号角。所有士兵一下子精神大振起来。 不过很快,格龙特就让浅水清见识到了游牧骑兵之所以无敌天下的原因。 那就是--败而能整,退而能击。 。。。。。。。。。。。。。。。。。。。。 与文明世界纯粹依靠纪律来维持的军队不同。文明世界的部队,一旦溃散就全军解体,而游牧民族的士兵即使是在撤逃时也拥有可怕的战斗力。恶劣的生存环境、多年的征战厮杀,赋予了这些战士极强的韧性,打造出极强的战斗力和生命力。 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军事交流,也是一个互相学习、共同进步的过程。虽然这个学习的过程有些残忍,每上一课,都必须用海量的鲜血和尸体来缴交学费。 今天,格龙特就传授了浅水清一堂草原逃跑反击战术课。 格龙特的命令下达之后,西蚩骑兵立刻前队转后队,后队转前队,开始向后方退却,试图借着重重夜幕离开。铁血镇自然不甘心对手就此跑掉,士兵们跃马急追。 距离一旦产生,相对静态的肉搏战变成动态的追逐战,游牧骑兵的骑射工夫就有了施展的空间,他们一边后逃,一边回身放箭。 浅水清依然还有些拘泥于文明世界的正规战形势,认为一般的骑兵在逃跑时不具备反击动能,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草原游牧民族的战士,从来都不缺乏逃跑的经验,和逃跑时反击的能力。恶劣的草原环境,锻炼了大草原上的每一个民族。为了生存,他们被迫互相抢掠。草原上经常会有小族被大族欺负的事情发生,甚至动辄就会发生灭族惨祸。 每一个在大草原上生存下来的人,几乎都具备高超的逃逸技巧,因为没有人能肯定明天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欺凌的对象。 身处无险可守的大草原,又不愿建筑堡垒的游牧民族,向来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进攻时像狼一样凶狠地扑过来,躲闪时像狐狸一样飘忽不定,说打就打、说跑就跑,刚才还跟对手杀得难分难解,旗帜一指、号角一吹,就能转身就跑,其逃跑能力更是其他任何民族都望尘莫及。 这也是残酷的物竞天择的结果,逃跑能力差、逃跑水平低的人,早就化作了草原上的肥料,不会出现在今天的战场上。这种在非生即死的特殊生存环境下练出来的本领,浅水清无论采用什么手段,也都不可能训练出来。 当大批的铁血镇士兵原本打着捞便宜的心态准备上去强杀一把时,他们发现自己面对的却是逃逸骑兵不停回身射来的呼啸箭雨。 由于追击者是迎面冲上去的,射来的箭等于拥有了双倍的动能,造成的伤害尤甚于平常的普通射击,大批措不及防的铁血镇官兵哀号着倒下,看得浅水清心痛不已。 不过就这样放弃追击显然也是不可能的,素质良好又极富作战经验的铁血镇士兵或竖起小皮盾,或利用高超的马上技巧将自己藏身马腹,以躲避飞箭,继续冲击西蚩军逃逸部队。然而西蚩军退而不乱。当最后离开的西蚩军发现身后已经无人时,便自发留了下来,担任起最艰苦最困难的阻击任务。 这些士兵可以说是军队中最精锐的力量,他们冲锋时要在前,撤退时又要担任阻击,几乎每一场战争都要在生死线前走过数个来回,而每一个活下来的,都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汉子。 他们在射光了手中的箭后,就拔出战刀与对方硬冲,用自己的生命与血肉换取战友撤离的时间。 就这样,格龙特的部队,轻松撤出了战场。 望着远方大片的黑影消失,浅水清的眼中现出了阴霾。 一支火箭突然射向天空。 。。。。。。。。。。。。。。。。。。 沉沉夜幕下又突然亮起一道火线! 是在土龙坡的西侧小林中。 这里原本远离战场,是一片空旷无人带,但是在火把亮起之后,却一下照亮了整片天空。 数不清有多少支火把,总不能少于十万支以上。放眼之处皆是红光,以至于周围十几平方公里的土地被照得亮如白昼! 赤勒震撼地看着那片光亮天空的所在,整个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大。。。大元帅。”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撤兵了么?”格龙特面无表情道。 望着那支突然袭来的天风援军,他的心中亦是一阵冷汗。 浅水清的用心可谓歹毒之极。 早在浅水清带领铁血镇救援的同时,他就命苏云另外带来了一支骑兵部队,以拖后并行的行军方式远远吊在自己部队的身后。两支部队一明一暗,令人摸不清虚实。 战斗打响之后,浅水清就派人密令苏云绕路前往土龙坡,试图从格龙特的身后给予对手以致命打击。然而就在他们到达的同时,格龙特竟已然察觉问题不对,及时下达了撤退令,可以说是险之又险的逃出了包围圈,与死神玩了个擦肩而过。 “***浅水清,看来他是早有准备。”图兀愤怒大骂。 “不,他不是早有准备,这支暗兵,不是用来对付我们这支伏击军,而是原本打算用来对付围剿军的。看来,他是把寞子欧当成了饵,想要借此机会,反过来吃掉我们。只是他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打他的伏击,所以被迫提前使用。”格龙特冷冷道。 “好狠的小子,竟然用自己的被困部队做饵,他就不怕如此一来耽误时间,导致寞子欧部队全军尽没吗?” “欲成大事,就必须有所舍得,敢于付出。浅水清此计如能成功,我军必败,寞子欧的二十万人也能保住,此计若败,大不了改歼灭为救援,同样有极大希望救出他们。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不做呢?世之名将与庸才之间的区别,差不多也就在于此了。他们总是按照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实施,至于其他的嘛,无意义多作顾虑。” “可是这样一来,咱们伏击计划失败,寞子欧那边。。。。。。” “怕是没办法了,浅水清来得太快,我们又失去了战机,不可能重新挡住他,若让他趁势冲杀,四十万大军必遭屠戮。立刻传令那边,放弃消灭寞子欧,咱们走。这一次,就算是便宜他浅水清了。” “大元帅,就这么放弃了吗?那里隆他们不就白死了?” “战事刚起,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格龙特悠悠然道:“我西蚩帝国,豪杰无数,就算是损失了这三十万大军,只要有足够的钱粮,很快就又能有更多的士兵。倒是这个浅水清,阴险毒辣,连自家的婚事和他部将的安危都能拿来做诱饵,当真是狠毒至极。”说到这,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也惟有与这样的对手作战,才会有意思一些。” 无论是格龙特,还是浅水清,都不是好对付的善茬。当格龙特为浅水清的凶狠手段所折服时,浅水清也同样在惊叹于格龙特能收能放,从容豪迈的大度与从容。眼看着自己的三十万精锐部队被消灭,格龙特竟然眼都不眨一下地不去救援,反过来却要吞吃寞子欧。眼看着寞子欧要逃出生天,他又干脆以此为饵,准备打援。明明打援的计划失败了,他却依然沉着冷静,从而发现了自己的暗手布置。 战争中不怕那百战百胜的对手,怕的是那百折不挠,屡败屡战,始终不放弃争取胜利的对手。 而格龙特,他并没有为自己的战神之名所累,没有因为一时的挫折而千方百计的要驳回面子,恰恰相反,他选择了在最该退让的时候退让,退的从容,退得潇洒,避免了更进一步的战祸。 而由于寞子欧的败退,导致天风军二十万大军伤亡惨重不说,还丢失了大批本已被抢回的圣威尔土地,未来的日子里,西蚩帝国与天风帝国将各拥有半个圣威尔,然后在此地长相对峙。 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战争,且直到目前为止,浅水清并不敢夸口自己一定能稳操胜券。因为由现在起,他已经从暗处走了出来,站在明面上与格龙特打对台了。 再想如以往般算计这个家伙,将会是出乎意料外的困难。 一想到这,他悠悠长叹一声:“一场没结果的战斗,碰上的却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后面的日子要难过了。” 第七十六章 小鹰展翅 这一年的四月,是一个被鲜血染红的月份。 两场大战震惊了世人,也宣告着一场泛大陆范围内的全面战争正式爆发。 东西两大强国在大陆中心展开了一场恶战,圣威尔人,西蚩人都付出了海量的生命。米特列的土地上,先后倒下了有四十万具尸体,人们用成吨的血浆书写着一个又一个战争史上的奇迹。 所有的辉煌都是建立在残忍,杀戮与血腥之上的,然而人们的眼中看到的,不是这些集人性阴暗面之大成,而是那高高在上的辉煌光环。 东西两大战神的对撞,成为人们热议的焦点,横空出世的浅水清继续书写着他辉煌的不败战绩,而这一次,他的对手可是站在世界强国顶尖的人物。 三十万西蚩大军的覆灭,带给西风草原各族的同样是一次不小的震惊,格龙特亲自向赤帝请罪,不过赤帝却并未怪罪于他。 天下从无永胜不败的将军,战争打得也不是一时一地的得失。 果然,没过多久,格龙特就同样连续还给了浅水清数记当头重棒。 首先是斯波卡约在巴斯拉被格龙特亲率大军围困。圣威尔精锐部队在西蚩军的包围下奋勇作战,但却终究不是西蚩铁骑的对手。尽管浅水清派出了大量的部队前往救援斯波卡约,但是这位联合公国的神圣战锤,仅仅坚守了三天,便告全面瓦解。 斯波卡约本人誓死不降,引颈自吻,数十万圣威尔军或被俘或被杀,几无生还。巴斯拉最终没能守住而被西蚩军拿下,国主玻利瓦特为活命计,被迫宣布国家从此归顺西蚩人。 而前往救援的部队则由于冲得太狠,被西蚩大将呼儿勒诈敌示归,引敌来追的战术所欺骗,乘势掩杀后大败而回。 斯波卡约的死,对浅水清来说是有利有弊。 没有了这个人,未来掌控圣威尔毫无疑问会轻松许多。人们失去了主心骨,就只能依靠于他。 可是浅水清在圣威尔的凝聚力,远远不如斯波卡约来得强大,没有了斯波卡约登高一呼,未必有太多的圣威尔人肯买他的帐。因此在对圣威尔形势的借用上,浅水清未必比格龙特强。尤其他是打着救世主旗号来到圣威尔的,草原人则是**裸的霸权主义,威慑的力量在短期内效果高于怀柔政策,因此就目前情况而言,格龙特所能够发动的圣威尔军队,只怕比自己有多无少。 此外格龙特虽然是军事大家,但是在政治上明显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手段。与浅水清预料中的一样,当初在威敏斯特公国竖立的傀儡政权,如今被格龙特正式推上了前台。威廉公爵对外宣言,从今日起,圣威尔联合公国永远归属西蚩帝国,为其臣下之民。威敏斯特公国将成为威敏斯特王国,由威廉公爵任联合公国国王。联合公国将永为西风草原治下之民,并宣誓永不背叛。 对于这份宣告,天风帝国自然不会接受。巴勒海姆公爵在这个时候被推了出来,由女王当面下了诏书,宣布从今日起,圣威尔联合公国将由巴尔哈王国治理,女王逊位让贤。 两个大帝国各自占据圣威尔一半领土,然后互相指责对方是篡主,是非正统的伪政权。然后一起向广大国民呼吁,希望国民顺应上帝旨意,共同反抗对方的“暴政”统治。 西蚩帝国指责天风帝国屠杀米特列市民百姓,与圣威尔人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大肆收取天价的出兵费用,并剥夺圣威尔建军权力。 天风帝国也毫不客气的还击,声称西蚩帝国杀害圣威尔军人数近百万,是圣威尔人不共戴天之仇。呼吁全体圣威尔国民一起站起来,为斯波卡约大将军报仇雪恨。可笑的是,就在去年的时候,也是天风帝国发出呼吁,要求广大国民支持自己,与万恶的圣威尔联合公国,还有那上帝的刽子手斯波卡约誓死抵抗,而现在,天风帝国却又号召大家为他的死报仇了。 两边都在用虚伪的话语,无耻的鬼辩,肮脏的陷害造谣,中伤,指责对手。双方同时打出了圣威尔这张牌,试图将民心引为己用。 枫,丘,黎,亚提等国,还有西蚩管制下的各独立小城城主纷纷表示强烈支持,严重谴责天风帝国不宣而战,勒索圣威尔人,屠杀米特列城逃难百姓等一系列行为。 而惊虹,涯国,北方独立领则郑重表示支持天风帝国的军事行动,并将永远与之站在一起,和“邪恶的”西蚩帝国战斗下去。 都市联盟则一如既往的保持中立。 就舆论形势而言,无论是西蚩帝国还是天风帝国,两个国家在圣威尔民众中的形象都好不到哪里去。无论是格龙特还是浅水清,也都不是以仁慈为形象的将领。斯波卡约的死,还有米特列城的失陷,固然要怪罪于西蚩帝国的入侵,可是没有他们,天风帝国同样不会放过他们。 老百姓的想法是简单而朴实的,换个国家换个主子,未必就不能活下去,最糟糕的,其实就是如今两个强大的国家坐在一起玩博奕游戏。打来打去,无论是谁输谁赢,倒霉的都只是老百姓。 虽然西蚩帝国在前不久遭遇了一次由浅水清制造的自出兵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但是这样的败仗以目前西蚩帝国的军力而言,还不至于让他们一蹶不振,而浅水清面对西蚩控制下的圣威尔城市,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攻击欲望。 看来起,这个国家已经形成了分裂局面,分别附庸于不同的帝国。 由两大帝国联手造成的圣威尔分裂,最终也只能由这场战争最后的赢家来重新复合,但是谁是赢家,依然是未知之数。 因为事实上没过多久,格龙特再次重拳出击。 这一次,轮到他发威了。 只一拳,就将浅水清打了个晕头转向。 。。。。。。。。。。。。。。。。。。。。。。。。。。 圣巴菲宫。 如今这里已经成了浅水清和诸将议事的所在。 “你说什么?”浅水清几乎是拍着案子跳了起来。 沐血在堂下苦笑道:“格龙特亲自出手,领三十万大军与血目控达拉汇合,冲进北方独立领。北方独立领大将狮驼被杀,安豹战死,悉虎反叛。西蚩大军如今正以日进百里的速度强打北方独立领,现在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占了那里近半土地了。” 草原人的攻势素以快捷凶狠,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著称。当浅水清得到消息时,北方独立领已经惨遭大败,眼看着又一个国家即将灭亡。 不过北方独立领的遭遇,对天风帝国而言,可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失去了北部防线,西蚩帝国将拥有对观澜以东更多的进攻点,他们的战术变化也将更加多,天风帝国在防守上则更加困难。 在这之前,浅水清不是没有料到格龙特会放弃先和他做生死对决,先拿其他地方。但是他更多的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惊虹。毕竟就利益关系上而言,惊虹才是他最关心的。至于北方独立领,他是绝对没有好感的,因此连提醒都没提醒北方独立领一句。 但也正因为这一时自私的心态,导致了北方独立领在面对格龙特大军强袭时手忙脚乱,反应不足,最终落了个全面大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浅水清才猛然醒悟到,无论自己的这个盟友怎样的贪婪,怎样的让人不放心,但它终究是自己的盟友。失去了这个盟友,对未来战局的影响巨大。 “必须保住北方独立领。至少在现阶段,北方独立领不容有失。” “可是我们怕是没法赶去救援了。”沐血立刻道:“惊虹那边,沁珠汪纠集枫丘两国三十五万兵力,总计五十五万军队,正和孤远影打得难分难解。西蚩帝国本土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南部派兵施压,而中部黎国被西蚩人征调了二十万部队,与西蚩各小族联合军还有圣威尔西部伪军一起,对我们形成了牵制之势。他们虽然战斗力低下,但是人数不少。这两边兵力都很紧张,一时间怕是抽不出太多兵员。” “我已经向陛下发出请函,要他再加派援兵给我。我天风帝国虽然五大军团尽出,但是各地城府军尚可再抽调出部分兵力,止水那边还可以再抽调些人过来,估计会有不少于三十万援军。” “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浅水清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 他深思良久,终于道:“给无双发信,这一次能不能救下北方独立领,就要靠他了。老实说,也是时候该他们出马了。” 沐血点头:“我看是个办法。不过涯国兵马调动也需要时间,我们是不是还应该在这之前,先帮一下北方独立领。” “提供物资支援。”浅水清斩钉截铁道:“北方独立领不缺优秀的战士,但是缺足够的金钱物资。圣威尔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我这就去办。” 望着沐血离去,浅水清深深叹息了一声。 他费尽心机才造就的大胜优势,没想到被格龙特反手这么一击,就用从别的地方捞了过来。此次之后,无论格龙特是否全灭北方独立领,至少他已经严重削弱了天风帝国的一大助力。 就形势上而言,西蚩帝国又与天风帝国站在了同一起点上,甚至还略有胜出。 他正头痛之际,方虎突然进来了,面色诡异: “秦仪来了。” 。。。。。。。。。。。。。。。。。。。。。。。。。。。。 方虎,沐血,碧空晴,拓拔开山,水中棠,廉绍一,柏安国,陌伏,须明夜等一众暴风军团高级将领,旗以上大小将官几乎全部集中在了圣巴菲宫的大议政殿上。 大约有八百刀斧手布置在宫殿夹壁暗墙中,八名神射手则在离楚的带领下隐伏在殿顶横梁上,手中紧握弓把,全神贯注盯着下面。 在浅水清的身后,站着的是世均洋,他如今伤势已然全愈,是所有人中唯一与秦仪交过手并活下来的人。 与秦仪见面,要摆如此大的阵仗,换做是旁人,只怕连想都不敢想,但是紧张的却是人多势众的一方。 真要论战斗力而言,秦仪就算功夫再高,要在这一众高手环伺中逃生怕也不能,可问题是有浅水清在。 对于暴风军团诸将而言,士兵死得再多,总能招募过来,浅水清若死了,那真正是天风帝国就要完了。 没人敢肯定秦仪来见浅水清时会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也许他突然心血**,想挟持浅水清为人质,继续履行他身为西蚩国师的职责?又或者是以此为机向浅水清狮子大开口,索要更高的价码? 和这样的人面对面坐在一起谈事情,当真是与死神为伍,若非诡八尺一力证实,世均洋伤痕累累,严真平来信证实,又有数十名斥候骑兵亲眼所见,众将是当真不相信天下会有如此厉害人物。 也正因此,当诡八尺和秦仪一起走进此地时,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肃杀之气。 秦仪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冷哼道:“好隆重的待客之道。” 浅水清大笑着迎了上来:“让先生见笑了。我的这帮兄弟早听说先生神功盖世,一听到要见我,一个个就非得要跟在身旁。其实水清对先生的风范学问一直都是敬重有加,如今你我又是友非敌,实无必要如临大敌般防范。只是如今水清性命系三军安危于一身,实在也没有理由拒绝兄弟们的好心,还请先生见谅。” 秦仪冷冷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这是你对我的器重呢,没想到竟自承胆小。” “对先生这样的人物撒谎,骗不过先生,却只能骗自己。既如此,不如示之以诚。”浅水清诚恳道。 “既然这样,你就先把夹壁后还有房梁上的那些人给我撤了吧。本宗主也可以坦白告诉你,本人若要杀人,十步之内,无人可以阻我。” 浅水清大踏步向秦仪走来,正走在十步范围内,秦仪无动于衷,浅水清朗声道:“将官留下,士兵撤走,传令摆宴,好生招待秦先生。先生乃一代大师,风流人物,不可怠慢。” 说着,看看诡八尺,小东西又长高了许多,看着浅水清咪咪笑,显然是在暗示浅水清,秦仪的确没有不轨之心。 暗藏的士兵撤走了,双方分主宾坐下。 浅水清亲自向秦仪敬了杯酒,这才道:“说起来,水清也算是先生的半个学生。先生所著四极游记,对水清作用重大。这些年来,水清从此书中获益良多,当初水清在惊虹纵横驰骋时,人皆好奇水清为何对各地形势如此了解,其实他们不知,这一切早被先生留于书中。因此,水清今日要先敬先生一杯。” 秦仪有些惊讶:“你都看过了?” “正是。” 秦仪不由感叹道:“世人只知国论,却不知道那是我受四世皇帝所托,故作遗祸他邦之书,惟有那四极游记,才是我二十年来心血铸就,但却乏人问津。到是没想到浅帅能一眼看破真知,难怪能有今天的成就。” “侥幸而已。” “能一战消灭格龙特三十万大军,这不叫侥幸。” “可是格龙特也给了我一个教训。这不,刚得到的消息,北方独立领大败。” 秦仪嘿嘿笑了起来:“这不稀奇。西蚩军真正擅长的,永远都是奔袭作战,打枫丘黎也好,打圣威尔也罢,甚至包括打北方独立领,都逃不出此一固定作战模式。尽管他们在米特列以撒星阵大败圣威尔军,展示了他们阵地战的实力,但就本质而言,就算是阵地作战,也依然是依靠其奔袭迂回的方式进行。这与文明世界的其他国家是截然不同的。象这种今天还在这处战场和你对耗,明天就出现在他处战场上的事,在天风人而言,那是只有少数精锐才能做到的事,可在西蚩人而言,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浅帅是天风人,对上这等陌生的对手,吃掉小亏也很正常。不过以浅帅之智,只要摸透了他们的作战规律,以不变应万变,那么就算他们再怎么能折腾,终究还是一批在城墙外跳来跳去的小丑罢。拥有强大行军能力的人,固然在作战上具备极大优势,可同样也会带来相对应的不便,那就是面对坚城,总是头痛无奈。只要早作预防,西蚩人在攻城一道上,其实正是他们的最弱之处。” “多谢先生指教。” 浅水清由衷敬佩道。 再没有人比秦仪更了解天风和西蚩两个国家的不同之处。当浅水清凭借自己的天赋智慧把握住这场战争的关键时,秦仪则凭借自己丰富的阅历与人生经验,同样看穿了要打败西蚩人的问题本质。 那就是一个字:守。 死守! 以守待攻,打长期消耗。 这正是浅水清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同时也是秦仪提醒他的事。 接下来的谈话,便开始显得融洽了许多。 秦仪很痛快的表示,女王,他早就交给过浅水清了,但教皇必须是自己的。不过他可以同意借给浅水清用几天,对外露几次面,表示教皇依旧安全无恙,并郑重以国教之名号召发动圣战,驱逐西蚩人。 但是出借时间,只能是一个月。 一个月后,他将带着教皇和诡八尺离开此地,而浅水清则要借给他一支人数不少于三千人的部队。 根据协议,秦仪将会回到西风草原上,将这些年来秘密收拢的一些草原部落整合起来,然后趁西蚩帝国大举扩张之际,夺取水草肥美之地。 同时,秦仪按照协议,要求将未来的西蚩帝国建立在原北方独立领的土地上。 这个要求,可谓相当聪明。北方独立领的领土,在周边形势上,几无强国可言。一旦在此地立国,婆兰国未来在国家安全上可以得到极大保证。而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担心受到西蚩帝国和天风帝国的威胁。 此外北方独立领与圣威尔接壤。浅水清允许婆兰教在圣威尔传教,若不能要一块与其接壤的土地,那么所谓的传教便无意义可言。 而且秦仪极狡猾地钻了一个大空子。 那就是浅水清所承诺的土地,是现西蚩帝国控制下范围的土地。原本北方独立领并不在其可要求范围之内。可是如今格龙特这么一打,北方独立领半数陷落,就给了秦仪机会。 如此一来,浅水清就有些不乐意了。 北方独立领好歹也是盟友,如今正要靠他们拖住西蚩军。如果让北方独立领知道自己允许秦仪在北方独立领的土地上建国,那毫无疑问是等于向他们捅了一刀子。 不过秦仪对此条件毫不手软,为此两个人争执了很久。 最终浅水清同意秦仪在未来可以获得北方独立领至少一半的目前被占领土,只要打败了西蚩军,逼其降服后,天风帝国将无条件帮助秦仪。但是秦仪必须以北方独立领国内人的身份来做这件事,名义只能是“民族自立”,也就是说,天风帝国不会帮助他人强占盟友国土,但是会帮助盟友中间的少数分裂派分子争取独立。 而作为回报,秦仪将在西风大草原上建立一支以少数民族部落为主体力量的反抗西蚩帝国联盟,在后方拖住西蚩军的步伐,但不会以自己的身份,因为他的儿子旺赞还在帝国做丞相,而且他自己也毕竟还是西蚩大帝国的国师。 在西蚩帝国失去战争胜利的希望之前,秦仪都不会以自己的身份出面帮浅水清,但他会趁机大捞实地,从两边得好处。 对于这样的交易,可以说秦仪是最大的赢家。两大帝国交锋,输的人固然会输的倾家荡产,就连赢的人也要为秦仪的军事行动买单。 若非如此,只怕也不能让这位西蚩大国师,世之神人秦仪先生动容,为他浅水清而卖命。 至于未来指挥西蚩少数民族联军的领袖人物,两人则共同选定了一个人--诡八尺。 名存实亡的小鹰营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复苏,浅水清大手一挥,三千最精锐的铁血镇骑兵进入了小鹰营名下,并同时为他派了三位副营主:离楚,和飞还有世均洋。 带着浅水清增予的大量财富,马匹,各种战争物资,秦仪还有诡八尺踏上了前往茫茫草原的道路。 这一年,诡八尺十五岁,离天风帝国的合法征兵年龄还差一年,但是他已经成为一名将军,并带领三千战士赶赴沙场。 诡八尺将面临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挑战,不会再有那么多好运气,也不会再有那么多贵人相助,有的,只是那无畏的牺牲精神,和每日灯下不眠不休的运筹帷幄。 在未来的日子里,决定一场大陆争霸格局的敌后斗争因此展开。 一位战争新星,也由此冉冉升起。 第七十七章 千日之战 秋初的西风大草原,绿色依然是主基调,偶尔夹杂些斑驳的枯黄,在以格尔穆沙河为界限的草原南部地区尤其如此。 大草原的极北端是包括寒冰海岸在内的一条白皑皑的冰原带。紧挨着冰原地区的是苦寒幽暗、阴森朦胧的蛮荒野林。这一带罕至,除了冰雪寒国,无人在此长期生活。 草原中北部是贫瘠干旱、植被稀疏的里尔高原,包括天神山脉在内的群山巨脉高高隆起,深沟险壑杂于其间,陡坡峡谷叠层环绕。 在草原的中南部和南部,则是水草肥美之地,也是大量的草原种族聚居之所。 虽然每一个地区都会有适合人畜生存繁衍的水草茂盛的牧场、绿洲,但这样美好的场所并不是连贯成片的,而是像拼图一般,被沙漠、戈壁、雪山、冰河、沼泽等肢解成小片小块,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大草原上。 自然条件只给生存在那些地方的人们一种选择——如果要继续生存,就必须经常移动,因为靠一块草地是无法长久生活下去的。 于是,草原各族始终在一条生存之路上摸索着,拚斗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便是他们生存斗争的写照。 为了生存,他们必须学会适应各种环境,无须把某个地方作为家乡,因为草原就是他们的家乡,甚至整个陆地,都可以被当作生存的竞技场。 在整个草原上,格尔穆沙河以北的南部地区,称得上是水草最肥美,气候最温暖的天堂。 西蚩族之所以能够跻身西风大草原第一大族的宝座,创建庞大的西蚩大帝国,就在于他们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 在草原南部,珍珠般的湖泊和项链般的河流星罗棋布,水源充足,气候相对温湿。在水的滋润下,植被长得茂密繁盛,绿油油地一个劲地往上冒。 一部分地方是稠密的灌木和松林,千百年来一直孤寂地挺立着;一部分地方是河水溪流漫溢而成的沼泽和洼地,芦苇丛生,镶嵌在大地上;更多、更大、更广的,是空空落落的平坦之处,形成为草地,铺出大片大片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牧场。 虽然远没有其他地区那么荒凉,但南部的人烟依然比较稀少,反而是各种野兽寻到了宽敞宜人的栖息所。 密林深处群居着无数野兽,棕熊、野猪等大块头的动物懒懒地晃荡着,与他们结邻而居的是野狼、山猫、黑貂、花鹿和黄羊。 溪流里鱼群如梭,水鸟凫游。河湾的沼泽洼地处,河狸水獭在构巢营穴,吃得肚皮圆鼓,用绒毛裹覆的身子在泥地上打滚。 干燥一些的草原区上,漫游着成群成群的野牛、野马、野羊。尤其是那些跃动的野马,额头上都披着长长的鬃毛,瞪着充血的红眼,警惕地环视四周,一有风吹草动就群奔而去,形成万马奔腾的壮观场景。 这一地区是鸟兽的乐园,人类反倒成了点缀与陪衬,偶尔也可以看到一些牧人骑着马,携着猎犬,赶着大群牛羊等家畜在草原上游弋,与周围的野生动植物和谐地共生共存。。。。。 就自然景象而言,这里绝对是一片美丽的自然盛景,值得每一个人前来叹赏游玩一番。 然而战争,却总是在破坏着一切美好。 。。。。。。。。。。。。。。。。。。。。。。。。。。。 “呼噢!”一声嘹亮的大喝,踏碎了天边的宁静。 成群的野马,野牛,野羊,惊慌地向四处乱窜,在那遥远地平线上上,渐渐升腾起一股尘烟,那是千军万马在奔啸呼喝着向这里俯冲而来。 骑在最前面的,是一员年轻小将。 披着草原人的大羊皮袄,头上还戴着可以保暖的毡帽,在这昼夜温差极大的地方,可以有效地保护自己。 毡帽下忽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充满狡黠,诡诈与得意的光芒。 这个人,赫然正是诡八尺。 在他的身后,是数以万计的草原游牧骑兵,铺天盖地,密密麻麻。 如今的诡八尺,已经十八岁了。 从他离开米特列城进入草原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年过去。 大陆之战打了三年,他便在这草原上奋斗了三年。 在这三年里,诡八尺不止一次地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一次次地与死神擦肩而过,却也一次次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那个曾经不起眼的小男孩,在当初曾经无人在意。可如今却已经成为能够决定大陆战局的人物,他以年仅十八岁的年纪,横扫整个西风大草原北部,成为又一名草原悍将。 只是这位草原悍将的出现,实在不是西蚩人的福,而是地地道道的灾难。 当初选择发展空间的时候,秦仪就告诉他,要想给西蚩人制造麻烦,就一定要去草原北部发展。 这里的水草贫瘠,生活在这里的游牧民族人数较少,但性情飙悍,其斗争残酷程度,更超过水草肥美的草原南部。 对于西蚩人来说,草原以北的游牧民族,只是一群彻底的不开化的蛮夷。他们对西蚩人的统治并不服气,很多部族甚至根本不承认西蚩人在草原以北的地位。他们每天想的不是如何杀入中土文明世界,而是如何穿过格尔穆沙河,进入那水草更加肥美的草原南部地区。 在西蚩人大举进犯大陆之后,草原北部少数游牧民族的战士曾为期许诺的种种美好所动,因此有一部分人率部族跟随出征。当初被格龙特利用,强攻巴斯拉的北夷族和里瓦族就是草原北部的两个大族。结果,他们在巴斯拉城下先后与玻利瓦特和斯波卡约血战,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却白白牺牲了无数战士。格龙特的排外情绪极为严重,对外族象炮灰一样的使用方式引发草原北部部族的强烈不满,以北夷和里瓦两族为首的大批草原北部战士退出了大陆争霸,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诡八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了西风草原的北部。 在起初,要想拉拢利用这些草原汉子几乎不可能。事实上,他们就连想在这里生存都极为艰难。排外情绪是每一个草原民族固有的情绪,草地永远都是不够用的,外人的到来只会使本就贫瘠的资源更加不足,使这里的人的生活更加困难。因此他们几乎是立刻对对方进行驱逐。 不过诡八尺可也不是好捏的豆腐。 无论是秦仪还是浅水清,都曾经告诉过他。草原人就是一群狼,他们天生欺软怕硬。你若对他们客气,等待你的只有刀子,你要表现得比他们还狠,他们就会臣服在你的脚下。 武攻,文治,这是对付草原民族的最佳做法。 在一开始,诡八尺狠是灭了几个不开眼也不听话的草原小族,数百具尸体向所有人声明这不是一支好招惹的队伍,除了一些中型或大型的部落,敢于招惹他们的人逐渐少了。 待到一次大战后,诡八尺以三千骑兵的力量,以少击众,面对面正面击败了凶狠强悍的一支部落队伍,消灭了该部落近六千战士后,诡八尺的名声彻底传扬开来。继承了浅水清狠,准,稳三字诀的小家伙再不客气地开始放手大干,伺机抢占了草原北部一处水草较为丰盛之地。 从这里开始,他开始大量吸纳各地草原民众。一些弱小的部落,种族,为其所吞并,并受其趋使。 在对草原人的理解上,诡八尺师从秦仪。 在对军事和人心伎俩的运用上,诡八尺则学习浅水清。 而对政治,外交以及阴谋上的运用,诡八尺更因为姬若紫而获益匪浅。 有这三位名师教导,秦仪和浅水清又一直在暗处为他送来各种战争物资,指点他选人用人的诀窍,当时年仅十六岁的诡八尺,在处理民族部落问题,军事问题及周边相处的问题上,手法表现得相当老到。 成熟的政治手腕,高超的外交技巧,高明的战术指挥能力,还有手下凶狠而纪律严明的部队,不用发愁的物资资源,使得诡八尺的实力一日千里。 其后不久,浅水清又亲自把三千名强悍的熊族武士给他送了过来。 有这三千名人熊壮汉的加盟,诡八尺的实力再度暴涨,横扫草原北部,所向无敌。 诡八尺的超速发展,引来了北夷族的惊慌,于天风113年春联合里瓦族等北部大族向诡八尺发起了进攻,此时,诡八尺已经进入草原两年时间。 在与北夷族的大战中,诡八尺秘密勾结里瓦族,由里瓦族从背后向盟友下手,反戈一击,两方合力大败北夷族,与里瓦族一起坐稳了草原北部游牧民族第一军事集团的地位。 其后不久,诡八尺命人暗中毒死里瓦族族长阿里默,挑动里瓦族内部夺权大战,趁机削弱该族实力,扶植傀儡上位,使得里瓦,萨米落,奈根等曾经在草原北部辉煌一时的大部族如今纷纷成为其附庸部落。 对于这个当时年仅十七岁,就手段了得,心肠狠辣的小首领,草原各部落种族,无不为其所惊惧,对他的命令更是无人敢不听从。 在基本整合了整个草原北部之后,诡八尺开始将脑筋转到了草原南部--西蚩大帝国的根本重地。 他要横渡格尔穆沙河,从这里,对西蚩帝国的要害发起致命攻击。 。。。。。。。。。。。。。。。。。。。。。。。。。。。 “看,那就是格尔穆沙河了,真是好壮阔啊。”诡八尺朗声叫道。 眼前的大河,就象是草原上一条奔腾的血脉,咆哮出磅礴气势。 宽达三千米的格尔穆沙河,远远望上去就象一条流动的大湖,大河在天神山雪水的冲击下,仿佛观澜大陆身躯里的主动脉血管,向大陆各处输送每秒钟高达数万立方的河水。整条大河如一条凶猛的水龙,呼啸着前进,气势磅礴,无人可比。 超宽的宽度,湍急的河水,使这里几乎无法横渡,同时也成为草原南北的分界线。 对于绝大部分的草原人来说,从这里横渡格尔穆沙河,几乎是一个梦。 “如果不是这条河,恐怕赤帝早就派人打了过来。这条河是南北分界线,也是我们得以安全发展的主要屏障,不过现在,它成了我们打过去的最大障碍。”说话的是世均洋。 “师傅说过,这世界从来没有什么天险能够成为永远的阻碍,只有人,才是真正的可以让人望而却步的生物。”诡八尺笑道。 没有浅水清和天风军在圣威尔的牵制,就算格尔穆沙河再阔百倍,西蚩人也早就打了过来。 如今在大陆中部,西蚩军和天风军杀得难分难解。 格龙特与浅水清两人对峙,三年时间里打下的战事不下百次。他们各自都有吃亏的时候,也各自都有占便宜的时候。 在起初,浅水清很是吃了些苦头。西蚩骑兵的强大,还有格龙特凶狠毒辣的作风,令浅水清极为头痛。如今再不是领一支小部队打场胜仗就算完成任务的时刻,他要考虑的是通盘局势,是覆盖整片大陆的战场。格龙特手下精兵强将众多,四个仆从国再加西蚩本土,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战斗力,如果不是西蚩人在攻城术上的能力有限,浅水清的铁壁防御阵线恐怕早就为其所破。 然而随着战争的发展,游牧骑兵在攻城战中渐渐学会了使用攻城器械,他们就地取才,制造生产大量攻城器具,拥有越来越丰富的攻城经验。 好在天风军和各地联军也同样在战争中积累着属于自己的经验,并且不断成长着。他们渐渐习惯了西蚩骑兵奔忽来去的作战方式,不再轻易惊慌,也不再轻易上当受骗。 在大陆北部,由于涯国的加入,格龙特最终没能拿下北方独立领,但是也没有退出已经占领的区域。而在大陆以南,寞子欧亲率领精兵赶赴支援孤远影,才勉强抵挡住了沁珠旺的进攻。 整个大陆格局,因此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属于西蚩人,一半属于以天风帝国为首的东部联盟军。 格龙特和浅水清这两大战神整整打了三年,同样也斗了个不相上下,平分秋色。 不过就严格意义上而言,浅水清所面临的局势更加复杂,更加叵测,他缺乏如西蚩军这样强大的兵种,也没有象格龙特那样对属下部队的统一指挥权,能够和格龙特打到现在,却也变相证明了东战神要稍稍强于西战神一些。只是这种强弱,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战争一天不分出胜负,就一天不能定论。 惟盖棺,方可定论。 而对浅水清来说,这一天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时间每向后推移一天,他离胜利也就越近一分。 今天,便是诡八尺正式向西蚩本土发起大举反攻的日子,由这一天起,西蚩人面对的,将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此刻,世均洋在听到诡八尺这么说后,也笑了起来:“说得没错,赤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会从这里横渡格尔穆沙河。从今天前,天堑将成通途大道。” 诡八尺更是自傲道:“五年前,师傅曾经跑马一线天,那么今天,我诡八尺就呀踏水格尔穆。师傅是天上神人,可以踏空而行,做徒弟的纵然比不上他,也要做到踏波而过!” 说着,马鞭一指大河,身后数以千计的游牧战士怀抱巨木,冲向大河,开始了临时浮桥的搭建。 为了能够不被敌人发现而秘密通过格尔穆沙河,诡八尺曾不止一次的想方设法要横渡此河。浅水清为他送来了最好的工匠,崖无双给他送来了最好的水上浮桥工程师。 在经过长期的练习,策划和准备工作后,诡八尺如今已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利用文明世界的科技手段,去做到草原人所做不到的事。 奇迹,本就不止是通过奇谋妙算来完成的,发达的产业技术,同样是战争中必不可少的重要手段。 而今天,诡八尺就成功结合了草原人的蛮勇特性和农耕民族的创造特性,要将数以三十万计的草原战士带过这条大河,彻底杀向西蚩本土! 第七十八章 棋子 天风历114年,五月。 诡八尺率领草原北部横渡格尔穆沙河,于当天就横扫了大河以南的四个部落。 按照诡八尺的命令,未来的草原以南,将由北部民族统治,无论大陆争霸战谁胜谁负,对于草原以北的部落民族来说,丰沃的南部草原的确很形象更具备现实性的吸引力。 在这个大目标下的吸引下,诡八尺下了屠杀令。 凡草原以南之生存民众,统统杀光,抢光,寸草不留。 而跟随在数十万草原战士身后的,是北部众部族妇孺老幼。他们跟随战士们一起迁徙,或者永久地在此地扎根,或者便从此埋葬在异国他乡。 在这种情况下,同为草原的游牧战士,向着自己的同胞挥舞起了凶狠的屠刀,在整个西蚩帝国本土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风。 同年六月,诡八尺领大军穿过塔里盆地,想赤答山进攻。 赤答山,是早年西蚩族兴起的圣地。 在西蚩族兴起的过程中,这片山区始终扮演着神圣的角色。 在近百年来统治生涯中,西蚩都城逐渐南迁移,离赤答山越来越远,然而在很多西蚩人的心目中,这里依然是他们见证时代与西蚩族兴旺发展的神圣之地。 。。。。。。。。。。。。。。。 苍狼宫。 “西南大战,格桑族长大败,损失兵员三万人。” “悍匪诡八尺,与其部下世均洋携北部草原贱民与我部激战,两相夹击,我军惨败,两万人丧生,大将军西库仅以身免。” “悍匪乱党,穿过塔里盆地,正漫道遮野而来。” “盗匪贼众,武装暴民,影从云集,漫野遮道,赤答山一带全线告急!” “。。。。。。”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就像一柄柄铁锤,狠狠地砸在赤帝的心口上! 前有浅水清费尽心血,不惜代价铸就的铁壁防线,后有诡八尺嚣张得意,纵横草原,奇袭内部,一场原本必胜的入侵大战,在经过时日漫长的攻坚战后,现在竟然演变成如今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 三年征战,将西蚩人拖入了长期战争的旋涡。格龙特与浅水清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在这种情况下,谁更能坚持,谁就是距离胜利最近的人。 然而就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西风大草原上却出现了窝里反的迹象。 对草原人来说,内斗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当年的沙思汗大帝以一个普通小族族长身份,之所以能够在西风草原上迅速崛起,就是因为当时的草原大族各自混战,给了他趁机壮大的时机。几乎每一个西蚩族以外的草原民族,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草原霸主梦想。 西蚩人在霸主的位置上坐得太久,希望他们下来的不是一个两个。 如果格龙特能够打败浅水清,那么这种想法只能是想法,无人敢将其变成行动,可在双方僵持阶段,却成了一些野心家伺机而动的时机。 如今草原北部已经杀过来了,而在部落众多,人烟稠密的草原南部,却同样未必是铁板一块。 一旦诡八尺拿下赤答山,对各种族部落的影响之大完全可想而知。赤答山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但它所代表着的精神意义却非比寻常。 可是如今西蚩大军远征,西蚩帝国本土兵力同样紧张,要想对付这支“叛匪逆首”,只怕着实不易。一旦处理不慎,西蚩帝国只怕将满盘皆输。 一想到这,他的脸便阴沉了下来。 “父皇!” 能够在这个时候打扰赤帝的,也只有他最钟爱的女儿赤风婉了。 “什么事?” “军机府上书请愿,希望即刻出兵赤答山。” 出兵!出兵!他要拿得出这许多兵才好啊! 赤帝无奈地叹息。 无论是天风帝国,还是西蚩帝国,都已被连年战事消耗的精疲力尽,国库几乎空虚,大批的青壮死于战场。田野出现荒芜,商业也同样凋零,到处都是硝烟弥漫的战场,整个观澜大陆被浅水清和格龙特两个人在正中间划出了一道纵向的中轴线。西向是西蚩人,东向是天风人。 他们彼此煎熬,彼此忍耐,彼此攻击,彼此消磨。 前线上格龙特几乎每天都在催促援军。三年的战争,西蚩本土优秀儿郎死了不下百万人,这还不算各仆从国,从属部落的死亡人数,而天风帝国及其盟军则付出了同等海量的数字。 鲜血早已将这片土地燃成了赤色大陆,整个大陆人口因此而锐减三成以上,因为战祸而无辜死去的老百姓甚至更超出死去的士兵本身,除了两大帝国本土力量未受侵袭外,惊虹,北方独立领等均遭受惨重损失。 出兵,在这种情况下,赤帝拿什么来出兵? 望只自己父亲无奈的脸孔,赤风婉悠然叹了口气:“真得没有办法了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前线撤兵,回剿诡八尺。不过这样一来,浅水清必定会趁势反击。我们恐怕会失去很多土地了。” 赤风婉微微笑了起来:“父皇,您觉得是土地重要,还是人重要?” 赤帝微微一楞。 赤风婉已经将手搭在了她父亲的肩膀上:“诡八尺是浅水清的徒弟,他如今对我们造成的麻烦,其实也就是浅水清给我们造成的麻烦。可以说,从一开始,浅水清就已经做好了从内部颠覆我们的准备。这个人,实在是个天纵奇才。” 赤帝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这么说,赤风婉却继续道:“我曾经见过浅水清,老实说,我看不透他。我不知道他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他想要什么,又是为何而从军。他与所有的军人都有所不同。你说他是好人,他血香祭旗,杀人无算;你说他是坏人,他占城下地,对百姓却秋毫无犯;你说他阴残狠毒,他对待士兵却视如己出;你说他重信守诺,他中秋决战时又出尔反尔;你说他是个好军人,他以下犯上,诛杀上官;你说他天生反骨,他坐拥重兵,却克尽职守。父皇,纵观史书,我从未见过有一个如浅水清般这样的人,试问你可曾见过?” 赤帝呆了呆,摇摇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赤风婉笑了:“我西蚩帝国如今之所以落到如此艰难的地步,皆因从未真正看清楚我们的敌人。天下人皆以为,浅水清是一个最出色的军人,但在我看来,他从来都不是军人。” “你说什么?”赤帝愕然。 浅水清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他怎么也没想到赤风婉会如此评价。 然而赤风婉却就如此说了,且说得肯定无比:“身为军人者,军令如山,敢死当先,以家国为念,以胜利为追求。然而浅水清却不同,他违抗军令,说明他无视军规,他在惊虹与我达成协议,乃是与敌私通之举,这说明他根本不在乎天风帝国甚至是大陆未来。他屠城是为了占国,保民是为了拥地,他所有的目的与手段,均简单而直接。这样的人,看上去更象个玩弄政治的老人,一切皆以利益为准,而非一个战场将军。” “那又如何?” “正因为我们忽略了这一点,才会没有察觉到当初浅水清的谋划,包括他牺牲婚礼,围剿我部先锋军,派出诡八尺,深入草原以北挑起内乱。父皇,我们真正的对手,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而是谙通政道的军事大家与政治家的结合。对付这样的对手,仅从军事上用谋,注定是要失败的。而格龙特大元帅,他便是犯了这样一个错误。” 赤帝怔怔地望着赤风婉,只听赤风婉斩钉截铁道:“我敢肯定,我西蚩帝国内部,一定早有人与浅水清勾结。这种军人做不出来的事,浅水清做得出来。正是因为浅水清深通此道,所以才能开出他人无法拒绝的条件,从而对我国内部动向清楚无比。也同样因此原因,诡八尺才能在草原北部如鱼得水,多次破坏我们的进逼,挑动他族对付我们。我国如无内应,战局决不会如此!” 此话一出,如惊雷炸响,震撼了赤帝的心神。 他眼中杀意大起,阴森冰寒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婉儿,你确信如此?” “是。”赤风婉很肯定道:“浅水清败止水,是因为有楚鑫林,败南山岳,是因为有南靖元,败惊虹,是因为有梁锦和我们,收复寒风关是因为有寞子欧。浅水清从不放弃任何可以收买利用对手的机会,他总能给出足够吸引人的筹码,且次次都在自己皇帝所能承受的底线之内。他所收买的人都是高官,所拥有的作用从来巨大,而且都是临时收买,先前无迹可查,事后亦给对方极大自由,减少往来,直到大事已定。浅水清的用间之道,从不弱于任何一人,却也从未有人真正注意到过此点。我敢肯定,浅水清能在今天将我们逼到如此地步,他一定早在我国安排了高级细作。一如当初的计显宗一般。” “是谁?”赤帝狂怒吼叫。 这个问题,纯粹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他并没有指望赤风婉做出回答。 然而赤风婉却叹息一声:“只要是和浅水清接触过的人,就都有为其收买的可能。幸好,浅水清真正能够面对面接触的我方高官,却是不多。若从三年前查起,看看谁最有机会靠近浅水清,那基本可以肯定,谁就是那个出卖我们的人了。” 赤帝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不会是说。。。。。。” 赤风婉轻轻点头:“大国师的嫌疑当真是重得很呢。” 赤帝怎么也没有想到,赤风婉竟然会怀疑秦仪出卖自己。 然而时至今日,如果说谁最有可能接近浅水清,那除了秦仪计显宗等人之外,只怕真得是再无他人。 然而秦仪在西蚩帝国的身份地位非同小可,赤帝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能让浅水清收卖秦仪,出卖自己。 “无凭无据,婉儿,不可胡说。” 没想到赤风婉抬眉一笑:“有些事,未必需要证据。” “你。。。。。。” “父皇,我知道大国师地位崇高,实无道理帮助浅水清。可当初我不是也帮了浅水清吗?浅水清太厉害,他总能看出你真正需要什么,然后对症下药,无往而不利。他可以舍得付出一切只为争取胜利,我敢说,大国师一定已经为其所收买,所以才会有今日之故。” “可我们不能对他轻易动手。” “何必需要我们来动手呢?” 赤帝一楞,赤风婉眼中却闪过一丝诡诈:“女儿最近得了一条消息,如果属实,或许我们可以一举铲除三个大患。此三患难若除,则我西蚩帝国必然大胜可期,诡八尺跳梁小仇,充其量得意一时,不足为患耳。” “浅水清,国师,此三患之二,还有一患是。。。。。。” “苍野望。” 赤风婉口中吐出冰冷的三个字。 赤帝一楞,旋即明白:“你的意思是让大国师去刺杀苍野望?” “正是。” “风雪宫警卫重重,大国师就算工夫了得,只怕也无能做到吧?” 那个时候,赤风婉脸上露出一线神秘微笑:“父皇,您忘了我们在宫中,也有一颗棋子的吗?” 赤帝一呆,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也是该动用这颗棋子的时候了。” 。。。。。。。。。。。。。。。。。。 第七十九章 最终决战(1) 三年僵局,一朝打破,带给世人的震撼是巨大的。 浅水清之徒诡八尺领三十万草原北部骑军反入西蚩帝国,对西蚩人造成了沉重而巨大的打击。 当浅水清遥控指挥,打出了一场漂亮敌后武装斗争后,在正面战场上,他同样展开了凌厉的反击。 三年来被西蚩人压着打,长期龟缩于高城厚墙之后,哪怕是被敌人包围,消灭了某个城市,也只是忍耐与等待。如果不是浅水清在军中有着崇高的声望,仅凭他三年来如此忍气吞声的打法,只怕早就引得无数士兵叫嚣着倒台了。 同样是这三年,西蚩人一方面要用战马和城墙对撞,一方面还要疲于应付来自各占领国的暴民反抗。 赤风婉说得一点都没错,浅水清根本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很多时候军事上无法解决的问题,他会从政治途径去解决,这一点正是格龙特所不具备的。 早在战争开始之前,浅水清就很清楚地意识到,西蚩民族掠夺式的占领,固然在短期内使他们的实力暴升狂涨,但同样也为属地治安的混乱埋下了大批的种子。只需要派出那么一小部分人,混入对方占领区域,散步谣言,挑动民心,制造仇恨,那么要不了多久,这些种子就会长长参天大树,成为反抗和推翻西蚩人暴政统治的源动力。 一支又一支农民起义军在西蚩蛮族的暴政统治和浅水清的有心挑拨下四处开花,什么“某某乡义勇军”“某某镇抗暴团”“某某某部队”在西蚩人占领下的丘,枫,黎,亚提及半个圣威尔地区四处蔓延。 在主战场上,浅水清和格龙特也不知进行了多少场生死大战,双方杀得血流成河,而在敌后战场上,他不遗余力地扶植各地方组织,拼命为他们送钱送物资送有经验的军官。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浅水清就把自己定性在弱势的位置,正是这个准确的定位,使得他没有象以往般贪功冒进,而是稳扎稳当,也同样是这个定位,让西蚩人吃足了苦头。 这其中表现尤为出色的,正是那些圣威尔沦陷区的住民。 教皇的一纸反抗令,给了所有圣威尔人打了一针强心针,凭借天主的号召,他们四处袭扰西蚩军,同时也给天风军通风报信。 为了抵御外侮,圣威尔可以说是举国迎敌、全民皆兵,挖掘了一切可以挖掘的战争潜力,以抵挡优势敌军,避免败亡的命运。当然,此时的天风帝国尚未撕下他们救世主的面具,为了最大限度利用该国民众,还不断地从本国输送物资来救济一些圣威尔难民。 当年的圣威尔人,曾以举国之兵打败大梁帝国的入侵,如今的圣威尔人又再现这种举国从军的盛况。 行走在圣威尔的国土上,与同样强大却又获得支持的天风帝国作战,西蚩人可以说是步步泥沼,尽管如此,他们竟依然能够始终保持主动攻击的姿态,草原游牧骑兵天下无敌的态势的确并非是吹出来的。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诡八尺的突然进攻,实在是给西蚩人的心脏位置捅了狠狠一刀,也使得格龙特这位沙场老帅都为之头痛不已经。 。。。。。。。。。。。 圣镰城。 圣镰城,是威敏斯特公国的都城,如今也已是傀儡西圣威尔联合王国的王城。 圣威尔如今有两个联合公国,各自皆称自己为正统,人们分别将其称为西圣威尔与东圣威尔。 如今西蚩大军的主力部队就驻扎在这一带,通过此地遥控包括枫丘等国在内的所有被占领区。 和文明世界的那些达官贵人不同,游牧民族的将军从来都不喜欢住在府邸里。他们更习惯在城外扎射营帐,直接在毡帐内入住。 被奴役的圣威尔人因此讥笑他们,是“狗穿皮袄,装不了羊。”乡下人就算进了王宫,也还是一身土气。 只可惜这些乡下人过于野蛮,原始战胜了文明,使得“高贵的”文明人不得不低下他们骄傲的头颅。 在圣镰城,这里的每一名贵族每天都要排着队来到城外,向驻扎在那里的西蚩将领们磕头请安。 不得不说,仅此一项,就足以让许多贵族离心。无论是在道义上,名分上,还是统治管理上,西蚩人都比天风人差得太远。除了打仗,他们一无是处。 金顶帐里。 格龙特和正他属下的幕僚,将军们一起议事。 “这几天,占领区里的一些暴民表现已经越来越猖獗了,大家怎么看?”格龙特问。 最新的情报显示,最近这段时间里,占领区民众正在处于总爆发的边缘。一些据点或堡垒遭到叛军的攻击,十余处地方被突破,甚至少数地区的河岸封锁线也让人捅成了筛子,变为摆设。圣威尔民众正在四处袭扰,寻找一切可以攻击敌人的机会,并且行动规模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同时少数一些暴力反抗组织更开始走向了联合作战。 “诡八尺进攻赤答山,看来是给了某些人胆子,以为可以反抗我们呢。”赤勒恶声恶气道。 “不奇怪啊。世上总是不乏一些笨蛋,以为自己可以有样学样的。”洪赞也不齿道:“不过这样也好。这些个地老鼠平日里都藏在地洞里,总是不肯钻出来,如今一下子冒了出来,正好给咱们机会一举消灭。” “怕的是大军一旦回师围剿,浅水清趁势而上啊。”图兀则道。 赤勒立刻说:“我看他不会出来。打了三年的仗,咱们也不知挖了多少陷阱,设了多少埋伏,多少次示敌以弱,予敌以可趁之机,可他就是稳守各地,不许出击。” “就是。浅水清油滑如鼠,从来不和我们正面作战,暗地却使尽鬼蜮伎俩。” “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我西蚩军气势如虹,浅水清虽有小胜,却终究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他不躲着藏着,又能怎么办?不过现在形势变了,诡八尺在后方搞我们,占领区有无数暴民作乱起义,我西蚩军连年征战,将士皆疲,对浅水清来说,这正是个全面反攻的好机会。” “话虽如此,我西蚩大军只要一日还在,他浅水清想打败我们,就没这么容易。” 没错,不管形势如何严峻,正面战场上没有一次可扭乾转坤的决定性胜利,仅凭敌后战场的胜利,即使再多,也很难奠定胜局。 格龙特一听此话,眉头突然一挑:“浅水清是想出来了。” “什么?” 众人一惊。 格龙特却很肯定道:“对,他一定是想出来了。诡八尺进攻赤答山,不仅给了圣威尔暴民反抗的信心,更给了浅水清和我决战的信心。” 说到这,格龙特大手一摊地图道:“你们看。赤答山一带,地势并不险要,其战略意义并不重大。而在赤答山一带的附近,无论是拉木儿河,飞鹰谷还是藏龙峡,其地形其实都比赤答山更险要,同时也将整个赤答山包围进去。一旦我军占领此三处地方,就算他诡八尺拿下了赤答山,也只有困守待死一途。可是诡八尺却偏偏弃其余而求赤答山,这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这里是我族兴旺之起源之地吗?” 格龙特把头一晃:“我是个军人,我不懂政治,也不关心其他的东西。我只知道占领一处地方后,对我军作战是否有好处。诡八尺进攻赤答山,便将自己的位置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地位。在他现在这个位置上,如果我军前线主力部队后移,可以在四天之内赶到赤答山一带。只要堵住了飞鹰谷和藏龙峡,诡八尺和他的三十万大军就将插翅难逃。既然如此,为何诡八尺还要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地?” 众人面面相觑,赤勒终于道:“大帅的意思是。。。诡八尺在故意给我们机会?” “没有哪一场敌后作战是不需要正面战场配合的。任何的敌后作战,其最终的意义都是在为正面战场服务。这些年来,浅水清打得很窝囊,很憋屈,他一直在等,也一直在忍,等的就是今天。如今我西蚩国内空虚,就算陛下调集重兵堵住拉木儿河,也未必能打败诡八尺。而要想消灭他,就非得从前线调兵不可。诡八尺进攻赤答山,就是在给我们一个调兵回师的理由,要想消灭这支部队,没有同等数量的部队很难做到。而要想以最快速度赶往赤答山,我们所能调动的兵力。。。。。。。” 格龙特的手指在地图上不停地移动,最终停留在一个点上:“只能从白沙城抽调。” 白沙城? 那个独立小城?依靠出卖圣威尔而附庸于西蚩军的家伙,如今已经成为了西蚩人的后勤中转站,同时还有着大量的预备兵员。 “糟糕!”松干突然叫了起来:“怪不得三天前斯得摩尔暴民群起作乱。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浅水清一定已经开始反攻了!” 格龙特刷地站了起来:“白沙城现在是谁负责指挥?有没有派兵过去?斯得摩尔那边情况如何?” 松干脸色苍白道:“目前负责白沙城守卫的达米哈将军,他在昨天刚刚送来飞鸽传书,说已经接到赤答山的告急求函,已经派兵救援了。至于斯得摩尔,如今尚无任何消息传来。” “该死!”格龙特怒吼起来:“浅水清开始反攻了,立刻出发,前往斯得摩尔,浅水清一定想走扬沙大道直入白沙城。一旦被他拿下白沙城,咱们就会后路被断!” 。。。。。。。。。。。。。。。。。。。。。。。。。。。。。。。 扬沙大道上,一副兵力大转移的场景正在上演。 一批穿着西蚩军游牧战士军服的士兵正在奋力策马扬鞭。 很显然,这是一只真正的精英骑队,开路的前锋小队一边高声吆喝,一边熟练地排开挡道者,既不影响速度,又顾及人员安全。前方的步兵、辎重兵等则纷纷向两侧让道。 领队的是一名猛汉型将领,身边还有两人,一个魁梧健壮,仿佛山地暴熊,一个表情阴婺,脸上永远挂着千年积雪。 这是一支人数多达三万余人的部队,他们一路狂飚,向着前方猛冲。 “这身狗皮穿着真他妈难看。”领头的猛将正是方虎,他此刻穿的是一名游牧将领的服装,怎么看怎么别扭。 “夏天穿皮袄,也就是这帮草原人才干得出来了。”拓拔开山也很无奈。游牧骑兵不喜欢着盔带甲,害得龙牙军士兵也只能放弃盔甲改穿皮袄。 碧空晴淡淡道:“草原日夜温差大,这些草原人都习惯了极冷极热的环境,皮袄虽厚,但用来挡挡刀箭也是不错的。只是咱们的士兵没这习惯,总是要吃些苦头了。” 方虎出任龙牙军主帅后,铁血镇便交给了拓拔开山。 历史上的所有英雄,几乎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对自己出身时所从事的部队有着特殊的感情,浅水清也不能例外。 尽管铁血镇只是暴风六大镇之一,但是在浅水清的眼里,铁血镇的意义比任何镇都要来得重要得多。 如今铁血镇的实力可以说六大镇之冠,享受的是最好的待遇,面对的同样也是最艰苦最难打的战斗。 此番伪装奇袭白沙城,就是交给龙牙军负责,铁血镇做为第一主力,随军出征。他们的目的,就是沿着扬沙大道,一气杀向白沙城。格龙特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浅水清竟然会进攻重兵驻扎的白沙城。而此地可以说是西蚩通往圣威尔人的枢纽中心。一旦此地被拿下,西蚩军归路断绝,到那时,主战场上,西蚩人将在失去后援补给的情况下作战。而后方西蚩帝国面对诡八尺的强攻,一旦到了危险时刻,也同样将得不到前线方面的任何援兵回助。 浅水清这一招,可以说是又狠又辣,打蛇打七寸,正打中了格龙特的要害上。 当然,换做是以前,格龙特绝对会欢迎浅水清来攻打白沙城,那里有西蚩军的大量部队驻守。可是诡八尺进攻赤答山的举动,却一下子吸引走了那里大量的兵力。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再施以奇袭,则胜利可期。 主战场与沦陷区的敌后战场,从来都是互命依托,同生共死。没有主力战场的吸引,敌后战场没有机会发展壮大。而敌后战场的一切行动,其实都是以主力战场的需要而定。 诡八尺的行动太过骇人,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这一点要素,忘记了诡八尺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脱离浅水清的授意。既然诡八尺的敌后武装有了大行动,浅水清指挥下的主战场又怎能没有。 。。。。。。。。。。。。。。。。。 一场即将决定大陆格局的大战,在沉闷了三年之久后,终于再次点燃。这一次,无论是浅水清还是格龙特,他们面对对手,都已下定了决心,要不死不休了。 第八十章 最终之战(2) 天风历4月10日夜。 一支雄壮威武之师从圣镰城向斯得摩尔一带进发。 那是格龙特的大军在准备救援白沙城。 城内的几名圣威尔平民在看到西蚩大军的动向之后,彼此默默不发一言。 其中一个身材瘦长的汉子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拐回到自己的屋内,从隐蔽好的角落里取出一只鸽笼。 将一小管信件绑在鸽子脚上,放飞鸽子后,那汉子飘然远去。 天风历4月11日。 信鸽在天空飞翔,在飞越了上百里地后,终于看到远方旷野上那大片大片的军营。 放眼望去,整片天空下都是天风军的军旗飘扬,那个大大的“浅”字,昭示着这里主人的身份。 浅水清跨骑在飞雪上,水云披风下,一张英俊的脸上如今已略带沧桑。 三年时光一晃而过,如今的浅水清,再不象原来那般白面书生般的儒雅,无数次的沙场血战,几乎滔尽了他所有的柔情,惟留铁血。\ 在他的身旁,苏云单臂一扬,信鸽正落在他的手背上。 概是看到了主人,鸽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苏云摸了摸鸽子的脑袋,喂它些食物算做抚慰,随手将信件解下送到浅水清手中。 浅水清拆开信只扫了一眼,眼中已朦胧出压抑不住的笑意:“格龙特果然厉害,这么快就看出了我的布置,已经亲自带兵回援白沙城了。” 苏云笑了起来:“格龙特是很厉害,可最终不还是落入了浅帅的算计之中,他越厉害,败得也就越惨啊。” 浅水清随手将信撕毁,淡淡道:“若换了是旁人,我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不过没到最后一刻,总是不好见分晓的,大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早。传令全军做好准备吧。” “是。” 为了对付格龙特,浅水清可谓是殚精竭虑。 象格龙特这样的对手,用普通的伎俩去欺瞒,哄骗,那是肯定不行的,他根本就不会上当。\要想让这种狡猾而又凶狠的对手上当,最好的办法不是让对方愚蠢的自投罗网,而是让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为此,浅水清精心设计的是一整套的战略战术。用诡八尺来攻打赤答山,哄骗白沙城出兵;用铁血镇奇袭白沙城,逼迫格龙特救援;自己则带领一批部队守护在格龙特大军前往的必经道路上,打一次他蓄谋已久的歼灭战。 这套战术并不复杂,但其优点就在于:一:每一个套索都可以独立发挥作用,即使无法牵引出敌人的后续行动,同样不会对己方造成什么损失。二:只要敌人上了钩,就必须要跟着他的脚步一路走下去,期间没有反驳转圜的余地。三:对于格龙特这样的敌人来说,引敌上钩永远不如逼敌上钩好用。要想骗过格龙特,最好的办法不是让这个骗局复杂繁复到让自己人都搞不明白,而是利用巨大的形势压力,逼迫对手走上自己为他设计的轨道。如此一来,就算格龙特明知前路可能有伏击,他也没有后退的选择,因为白沙城不能丢。 那一刻,望着远方朝霞漫天,浅水清心中却由悠悠想道,这一次的一战,该是最后一战了吧? 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已经渡过了漫长的整整十个念头。\ 十年前,他一跤摔到这里,那个时候心中迷惘,不知该何去何从。 浪迹天涯三年之久,最终选择了从军一途,为的不过是证实自己来到这里的意义何在。 然而到现在,他突然觉得那所谓的追求与证实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梦,他人在这里,叱咤风云,这便是真实,这便是他的人生。 手上沾染了的,是数以万计的鲜血,那一池浅水,也早已经化成血池,再也洗不净,挣不脱。 人生便如泥沼,跳进去便休想挣扎出来,一直到死。 偶而,心中会有一个恶作剧般的念头,若我此战就此死去,当会如何? 心中一个冷颤闪过,又立刻将这心思压了下去。 自己若死,这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一帮兄弟,只怕也是活不成的了。 人生在世,若没有几个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或事物,也未免太过寂寞了些。\ 一想到这,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云霓的身影。 云霓,打完这一仗,我就回家了。 从此以后,再不出征。 。。。。。。。。。。。。。。。。。。。。。 风劲吹,马狂啸。 格龙特却心静如水。 他一生征战,戎马倥偬,从无败绩,不是因为他神勇盖世,而是因为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冷静下来。 每到危急时刻,他的脑子便会清醒如计算机一般,能够迅速将所有可能重新梳理一遍。 这三年来与浅水清的战斗,由于浅水清一直是死守,建立起泛大陆的铁壁防线,宁愿放弃机会,也绝不贪功求盛,他虽然拿浅水清没办法,却也因此无法逼迫出自己心中强盛的斗志。 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英雄,有些英雄一生英明,却最后惜败,如仲叔夜,有些人却天生是要在最后时刻大显神威的。\一直以来,浅水清自以为对他了解已经足够多,但那是因为格龙特从来都没有机会发挥出自己的真正能力。浅水清擅长的是谋而后动,遇变不惊,格龙特却擅长逆水行舟,将计就计。 军在赶往救援的路上,各路将领纷纷呼喝叱咤,催促士兵快马加鞭,格龙特一双大眼望着自己漫无尽头的战士,一共十万人,这如今已经是他仓促之下可以调动的最多的机动部队。正在星夜赶往救援白沙城的路上。 他的心中突然有一丝明悟,他忍不住想到,如果浅水清早猜到他会救援白沙城,当做如何准备? 以浅水清手中的实力,如果不考虑格龙特的援军,其实即使不调动白沙城守军,也未必就拿不下来。他既然要调动白沙城的守军再做进攻,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并没有把手中所有的力量都放出去? 那么他留下的部队在哪里? 他们想做什么? 白沙城的地位如此重要,浅水清不全力以赴,反而遮遮掩掩,那么还有什么,比白沙城更重要的? “雷托那!”格龙特突然大吼道。\ “大元帅。”雷托那恭声回道。米特列城血战,西蚩帝国四大上将只余他一个人逃了出来。由于此番战败,使得西蚩军实力受损,才导致了后来面对浅水清的坚壁防御措施,西蚩军无能为力。 此战之后,影将雷托那便被剥夺了影将称号,贬为八品将。 不过格龙特到依然是重要他,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雷托那,如果你是浅水清,在白沙城和我之间,你会选择除掉哪个?”这刻格龙特突然问道。 雷托那一楞,低头想了想才沉声道:“若是普通将领,自然是选白沙城。占地永远比杀将更易得到辉煌与名望,更易证实自己的成就。可如果我是浅水清,我一定会选择优先对付大元帅你。如今我西蚩帝国形势不利,但只要一天有大元帅你在,我西蚩军威就不会倒。他浅水清就算拿下白沙城,也不能说就一定赢了我们。” 格龙特心中杀机一闪而逝:“我怀疑浅水清在路上有伏兵。\这个家伙给咱们布下了连环套,以赤答山为饵对付白沙城,再以白沙城为饵,对付我们。” 雷托那心中震骇:“这不可能吧?目前圣威尔西部大部分地区依然处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浅水清要想带他的人进入我们的控制区,几百人或许可以,数以万计怕就难了。” “总有乡间小路可供穿行,浅水清本身就擅长潜踪匿迹,如果他早有准备,带的人又不是太多,只怕这点事难不倒他。” “好家伙,竟然想在咱们的地盘上偷袭我们?”雷托那喃喃道,不过心中却不免想到,这只怕是大元帅你自己多疑了。 格龙特越想越不放心,扬声道:“雷托那,如果是让你带兵,你估计带多少人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过去而能不被对手发觉?” “最多三万人。”雷托那很肯定道:“人再多,就无法保证隐秘了。” “也就是说,我们很有可能碰上浅水清的一支三万人的伏击部队,在前路上等着我们,对吗?” “大元帅,这毕竟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雷托那是在提醒格龙特,虽然说战场之上什么可能都有,但如果仅凭猜测就判定对方有伏击,那这仗就根本没法打了。 “你说得没错。既然这样,本帅现在命令你,立刻率领一支三万人的骑队跟在先锋队的后面,摆出主力阵容,打本帅旗号,你觉得如何?” 雷托那心中一惊,这是摆明了要他做饵了。 如果浅水清真得在前路埋伏,很有可能会因此将雷托那的部队当成主力部队。再加上他打格龙特的旗号,基本是一定会对他发起进攻的。格龙特很显然是想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如果浅水清是螳螂,那自己就是黄雀,至于蝉的命运到时候会如何,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如果浅水清没上当,依旧放过这支部队,那么格龙特至少也有三万部队可以先一步脱离战场。就算浅水清随后伏击格龙特,也可以再由雷托那扮演救援的角色。 当然,如果根本不存在伏击,那么这样的安排也不会对大局有任何影响。\ 对雷托那来说,这可真是一份苦差事,不过面对自己的大元帅,他显然没有反对的勇气。 。。。。。。。。。。。。。。。。。 天风历4月12日。 一辆高贵华丽的马车在一众西蚩骑兵的护卫下,正沿着扬沙大道一路缓缓前行。 “公主殿下,前面就是斯得摩尔了。我们是否要在城里休息一晚再走?”一名护卫长来到马车边恭敬道。 赤风婉的声音从马车内悠扬舒缓传来:“不必了,连夜赶路,越早赶到圣镰城越好。有些事情,我必须当面和大元帅阁下谈一谈,时间已刻不容缓。” “是。” 马车继续前行,正赶路间,忽然远方一彪人马奔喝着从马车队伍的身边呼啸而过。 “西蚩帝国黑鹰纵队奉命回师白沙城,无关人等立刻让开,有敢拦阻者,一律杀无赦!”战马上的士兵狂喝呼啸着,从马车旁冲过。\ 一名负责护卫的西蚩骑兵大怒道:“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对面的骑兵战士却理都不理,马鞭没头没脑地向那马车护卫打来:“老子管你是什么人,耽误了军机大事,就算是王族也得死!” 那被打的士兵大为愤怒,他身为苍狼宫护卫士兵,可以说是西蚩族中最精英地位最高的战士,没想到刚一来到圣威尔,就被一群前线回撤的士兵用鞭子给抽了一顿。 他正要发喝叫骂这是公主车队,没想到马车里赤风婉却道:“让路,让他们过去。” “公。。。。。。”那士兵正要叫,却被赤风婉一把掀开车帘,狠狠瞪了一眼。他这才意识到此趟是秘密出行,不可叫**份,只好愤愤然闭口不言。心中想得却是待见到格龙特后,定要好好告上一状,什么狗屁黑鹰纵队,不过是一个外族骑兵队而已,竟然敢对西蚩本族武士动武,他日顶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赤风婉止住了那士兵的呼叫,吩咐马车让道之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穿路而过的骑兵。 隐约间觉得有些奇怪。 如今前方战事正酣,为什么会有己方部队往白沙城赶? 难道是因为白沙城兵力抽调一事? 隐隐然觉得刚才喊话打人的那人声音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之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微蹙双眉,只能坐在马车中反复思量。 好半天之后,这支骑兵纵队才算全数过完,马车继续上路。外面是一些护卫在低声叨咕,好象是在说刚才过去的那支部队。 赤风婉隐隐听到如“黑鹰纵队不是在北边吗?怎么跑到中路来执行任务了?” “就是,而且我记得黑鹰队总共也只有一万多人吧?什么时候有近三万人了?” “可能是新增的兵员吧,我以前到是认识过几个黑鹰队的哥们,不过这次一个也没见到。” “可能战死了吧。” “唉,都是些好手啊。套索玩得漂亮着呢。” “咦?说起来,刚才的黑鹰队好象没几个人带套索吧?” “是啊,妈的,那可是咱草原人的看家本钱。这帮外族混蛋,八成是进了繁华世界,迷花了眼睛,把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全给丢了。” “嘿嘿,听说圣威尔的妞可是又辣又美,**得紧呢。那帮家伙天天都有得风流。” “嘿嘿,咱们难得出来一趟,正好也可以给自己找两个。” “是个主义。” “都小声点,一帮子色鬼,公主在里面呢。” 赤风婉呆愕半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失声高叫起来:“是方虎!刚才说话的人是方虎,我在霸业城见过他。该死,那是天风军!” 第八十一章 最终之战(3) 浅水清亲领五万部队在星夜下急奔狂赶。 “浅帅,前方就是口子峪了。” “斥候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正在回报前方路况,未发现敌情。”苏云叫道。 浅水清道:“很好。命令全军立刻进入口子峪,安排隐匿之地,另外再派一队战士驻守峪后,凡有来往行商全部拿下,在战事结束前,不许有任何消息走漏。” “是。” 于苏云的女人风娘子目前和飞烟联合主持浅水清暗布下的情报网,因此军中信息的传递,如今风娘子基本直接交给苏云,由苏云向其汇报。苏云本身又是鹰扬军团旗下的军官,也正和可以帮助浅水清和其他各军团联系,因此浅水清委任他为军中的情报联络官。情报官历来是军中地位极特殊的存在,官未必大,权可不小。如今苏云等于直接受浅水清指挥,因此此番作战,为消息灵便故,浅水清将苏云也带了出来。 这刻浅水清看了看夜色苍空,突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他一直没动静?” 苏云微微楞了一下,然后小声而恭敬地回答:“浅帅是指。\。。他?” “恩。”浅水清低哼了一声。 “这几年来,他一直闭户宫中,门都不出一步,看样子到是洗心革面了。” “扑哧”,浅水清冷笑了出来:“你相信他?” 苏云无语。 “他已经在背后算计了我两次,结果把自己的太子位都丢了。以他的禀性为人,要是每日里不大骂我,那才真真叫奇了怪了。你说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哼哼,象他这样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能隐忍起来了?只怕是所图者大啊!” 苏云心中一颤:“浅帅,你不会是想说。。。” 浅水清单手一挥:“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没什么好稀奇的。” 苏云纳闷你哪里见得多了,却不知浅水清脑子里比他多了两千年的人类发展史,这刻只是淡淡道:“他的事,只要犯不着我,我就不管。但只要他再敢有第三次出手,就休怪我不客气。好了,大战将临,先说说该怎么打这一仗吧?沐血,中堂,你们你来布置一下作战计划吧。” 曾经的铁血五豪,三个去了白沙城,两个留在了浅水清身边。\浅水清这次虽然人带得少,却是把最精锐的部队,所有的家底都拿了出来。 在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铁血大战后,曾经的只知道马上冲锋的沐血方虎等人,如今也已经成长为可独当一面的战将,再用不着浅水清事事亲力亲为。 沐血立刻拿出地图道:“斥候刚才已经侦察过这一带,与我们知道的情况大致相仿,峪口是一个瓶口,利伏击,防守,不利突围。如果格龙特带领大军来到此地,由于这一带地势陡峭,复杂难行,不利于发挥骑兵优势与人多优势。我军人数虽少,但有把握打败敌人。此外根据斥候回报的情况看,有一点情况与我们预料的不符,就是从这里前往斯得摩尔的路程,只有十里地,而不是先前所知的三十里,这地图上绘制的是大路,但事实上通往斯得摩尔的却另外还有小路,要近上许多。这条小路并不隐秘,但地图上却没有,咱们被地图给算计了一把。只要这边战事一起,斯得摩尔一定会发现问题。从全军集结到赶到此地战场,估计一到两个时辰即可赶到。” 对于这个坏消息,浅水清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战争中总有许多想不到的状况。以前他是铁壁防御,格龙特主攻,他主守,因此上地图当,受信息限制的大多是格龙特一方。\如今他悄然潜行入西蚩军控制地,遭遇麻烦的就是自己。 想了一会,浅水清摇头道:“中棠,让你的人负责阻挡斯得摩尔援军,有问题吗?” 水中棠把头一点:“没问题。” 自从浅水清把持军权之后,他大肆提拔亲信。方虎成了龙牙军首领后,拓拔开山转任铁血镇镇督,原狂沙镇镇督则交给了原鹰扬旗下的施成。当初中秋决战之后,宗卓,韶飞志两个营主战死,仅剩施成重伤,却总算保全了一条性命。惊虹之战结束后,浅水清摆了一场鸿门宴,从苍澜手中夺权不说,这批原鹰扬兵团的士兵也不再归还。施成等人更是亲自带领原鹰扬旗下将士对浅水清宣誓效忠。沐血升镇督后,施成任鹰扬旗掌旗,随后又接替拓拔开山,执掌狂沙镇,如今也可算是浅水清的亲信。 至于廉绍一,自然不用说了。以前的交情,曾经的陷害,再到后来的获救,使他早靠向了浅水清一边,执掌龙威军后,将大风镇交给了自己的一员心腹爱将吴山铭,这也算是浅水清对他的市惠,允许其保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洪风镇依然由沐血掌管,赤血镇则交给了林跃那个小子。如今林跃已与鸿雁成亲,鸿北冥死后,后继无人,鸿家要想保住昔日荣华,全着落在他的身上了。曾经鸿北冥看不起的小小后生,如今也已经成了一镇之主,整个暴风军团由曾经老人掌控的局面,变成了一群年轻人的天下,充满了朝气。 此次出征,方虎和碧空晴亲领铁血镇和狂沙镇奇袭白沙城,林跃却奉命领赤血镇留守后方,心中憋屈得不得了。到不是浅水清不信任他,恰恰相反,他极为信任这小子,只是赤血镇被计显宗经营太久,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还有多少计显宗安插过的为西蚩帝国服务的亲信。如果带了赤血镇去奇袭,万一走漏消息就麻烦了,只能交给林跃看守,由暴风三纵和大风镇负责协助和后续支援。 至于他本人则带了怒涛镇和洪风镇以及本部卫队亲自出战。如今浅水清的卫队,按战时编制,已经达到了一万人,取名水云卫,显然是结合浅水清与云霓二人之名而来。这支部队来自暴风精锐精挑而出,战力强悍,可以说是浅水清压箱底的实力。 雷托那认为浅水清只敢带三万人,却没想到浅水清带了有足五万人之多。\ 要知道惊虹一战,浅水清早就证实了自己在潜踪匿迹,秘密行军的能力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位此道大师,雷托那终究还是小看了自己的对手。 前方主将们正在商议该如何采取更进一步的具体行动规划时,后方侦察斥候已经飞马来报:“报浅帅,格龙特的大军离此还有不到十五里地。” 浅水清右拳击掌,沉声道:“速速隐藏,不要让敌人的前路斥候发现我们。” 战争中有很多出奇不意的伏击战,就是因为优秀斥候的侦察而最终流于破产,这样的事情在战史上从来屡见不鲜。土龙坡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但浅水清绝不想让自己成为倒霉的一方。 然而战争中又总许多意外,把形势变得更复杂,更糟糕,更令人头痛。 正埋伏准备中时,忽然听到前方人马喧嚣的声音,竟好象是打了起来。 “怎么回事?”浅水清大怒。 客人就要上门了,厨子们刚要做准备,却有人开始砸锅摔碗了,这让浅水清如何能不愤怒。 “报告浅帅,前方发现一队西蚩兵!”有机警的传令兵已经急急回报。\ “西蚩军?这么晚了还赶夜路?”浅水清和水中棠等人同时对望一眼,心中均是一惊。 “来人有多少?” “不是很多,二百左右,不过有一辆马车,看样子里面有大人物。” “他们现在人呢?” “正在往后奔逃,属下领命请示,是否要追击。” “追,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跑回斯得摩尔,一个人都不能放回去。我不想战事未开,斯得摩尔援兵已至!”浅水清大吼道。 “是!” 想想不放心,浅水清大吼道:“跟我来!” 他要亲自追上去,看看到底现在是什么人在坏他好事。凭仗飞雪的速度,没有他追不上的人。 。。。。。。。。。。。。。。。。。。。。。。 赤风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 在发现了原来黑鹰纵队是天风军冒充的之后,她立刻意识到白沙城危险了。不过她此刻手里只有二百人,没法帮忙。只能一面派人回白沙城告急,一面急急赶往圣镰城,准备提醒格龙特小心后路。\一旦白沙城被下,西蚩大军将处于被围的困境。 她当然不知道格龙特已经提前看出了问题,率兵回援,因此急急赶夜路,没想到却一头撞进了浅水清后路伏兵的怀里。 批的天风军一声不吭,在黑夜中向着守护马车的西蚩护卫冲来。无数的利箭在黑夜中只发出一点点精铁的闪亮,悄无声息地便夺走战士的性命。 他们连杀人时都保持静默,就算是中了刀,也不吭一声,场中除了西蚩战士的大声喊叫,竟听不到一名天风军人的呼声,惟有瑟瑟刀风和偶尔发出的那一声声嘿,哈的吐气开声之语。 这是一支精锐的部队,很有可能从某个渠道得到了自己要来的消息从而在这里伏击自己,这是赤风婉第一时间想到的。 跑!立刻跑! 马车转移方向向斯得摩尔方向逃逸。 这一逃,却引起后方骑兵的大肆追击,只见漫山遍野都是天风军的骑兵冲了出来,呼啦一下子遮蔽了整片黑暗。一场血腥的厮杀与疯狂追逐就此展开。 一支利箭呼啸着穿透西蚩兵的胸膛,向着马车射去,马车中陡然暴起一团红光,两把弯刀在空中炸现出美丽的红晕。\ 弯刀升起,落下,将一连数支射来的飞箭悉数斩落,赤风婉娇咤一声,落在了赶车的骏马上。回身一刀,将缰绳砍断,扬蹄绝尘而去。 这马车毕竟是皇族用车,赶车的也是骏马,如今好不容易放脱了束缚,长嘶一声便撒腿狂奔。草原骏马素来天下驰名,无论冲刺还是耐久均极出色。赤风婉的护卫拼死护主,赤风婉本身又骑术高超,如此一来,追击的骑兵竟被她越甩越远,只是护卫战士们却大多性命不保。 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难得出征作战,但在最关键的时刻,其任务就是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主子的安危。 赤风婉心中强忍悲痛,拼命趋策马力,眼看着渐行渐远,后面的骑兵也渐渐放弃了追赶,心中刚松了口气,只听后方马蹄声突然再度响起。 愕然回首,只见天边一道雪色光影如电一般冲了过来,吓得她打马急奔。 这是光影如电寒色如潮,天鬃马的速度,岂是寻常马匹可比。飞雪这些年来难得急驰,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那是大跑特跑。\眼见远方有匹马竟然敢跟自己飚速度,心中自然不爽,长嘶一声,更是加了速的奔来。 结果它这一嘶鸣,赤风婉**战马受惊,扬蹄而起,竟将赤风婉掀翻于地,赤风婉急急站起,待要再上马,只见后面那急冲而来的骑士已闪电般冲至眼前。 一抬眼,看到的是一张充满惊慌与愕然的如花容颜。 两个人都呆住了。 谁能想到,他们竟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相见。 。。。。。。。。。。。。。。。。。。。。。。。。。 “浅水清。。。。。。”赤风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多少次,梦里夜里都会想起他。 想起那个对她的**不屑一顾的男人,想起那个豪气万丈,说出“就让我与西蚩帝国公平一战!”的男人,想起那个果然凭借自己出神入化的军事才能,将堂堂西蚩铁骑挡在半壁江山之外的男人。 那一天,她在苍狼宫对她的父皇说起浅水清时,她父皇最终欣慰说:“吾有四子三女,却惟有风婉象我赤家后人,颇具祖风。\” 那个时候,她很想笑。 其实她没那么大能耐能把握到任何人的长处短处,优势劣势。观人历来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是皇家必修之功课,她从来也不感兴趣。 她之所以能看准浅水清,完全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男人。每时每刻,她都想着这样一个男人。 那个弃她如敝履的男人。 她只想着他,也只了解他。 为此,她向自己的父皇说出对付浅水清的方法,并自告奋勇,请命前往前线将事情告知格龙特,请其提前做好准备。但其实她在乎的不是苍野望,不是西蚩帝国,更不是这场战争的胜负。 她来的真正目的,只是想找机会看一看那个男人,那个令她怎么也忘不掉的男人。 那个时候,她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哪怕是在战场之上,远远地望上一望。 万万没想到,就在这刻,她真得看到了,却是在这样一种场景下。 她望着浅水清,手中的弯刀无力地垂了下去。尽管以她的武力,真要和浅水清大杀一场也未必就做不到,她却偏偏就提不起一丝精神来。 “你。。。是来追杀我的?” “。。。。。。”浅水清苦笑:“我没想到会是你。” 赤风婉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这么说你事先不知道我要来,不是有心要伏击我的?你不是存心想杀我,是吗?” 浅水清有些惊讶,都这种时候了,这个女人竟然还有心情关心这个? “原本不是,不过你既然发现了我们,就只能把你拿下了。” 铿锵一声,赤风婉竟然把双刀丢了下来。 她伸出双手:“好啊,那你就把我抓住吧。反正也已经被你抓住过一次了,也不在乎第二次。” 望着她如此干脆的动作,肆无忌惮的神情,浅水清也有些发怔了。 他有些想不通她为什么不跑。 “喂,你到底抓不抓我?”赤风婉不耐烦问。 “你就那么希望我抓到你?” “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 浅水清摇头:“没那个必要。” 赤风婉得意把头一扬:“那不就成了,你派方虎去偷袭白沙城了是不是?” 浅水清眼神收缩:“你怎么知道的?” 赤风婉轻声叹了口气:“我真没想到,世事遇合如此离奇。我在来此地的路上,正好看到了他们的骑队。。。你知道我见过你的人的。” 浅水清长吸了一口气,一把住赤风婉:“说,你有没有通知白沙城?” 赤风婉格格娇笑起来:“你终于决定把我拿下了?” 浅水清愕然。 赤风婉轻轻靠近浅水清的耳旁,吐出如兰芬芳:“浅水清,你的运气真得很糟糕呢。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放弃方虎他们,带着你的人回到米特列去。因为早在这之前,我就已经派人同时通知了格龙特和白沙城两个方向,斯得摩尔城也已经有了准备,你们的秘密行动。。。不再是秘密了。” 第八十二章 最终之战(4) 当雷托那率领的三万前锋骑兵队赶到口子峪一带时,他的嘴唇微微有些发苦。 浅水清果然来了,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浅水清并没有打伏击战,而是干脆摆开了阵形,做好了与对手打一场正面对决的准备。 既然已经被敌人察觉,再做掩饰已无意义。 水云卫是浅水清手下的嫡系部队,此刻第一波走上战场。他们身穿银色战甲,手持雪缨长矛,一个个威风凛凛,在这黑夜中画出了一线雪色光彩。 面对这种局势,雷托那也很无奈地布下了一个防御性的圆阵。 在格龙特后续部队来到之前,他并不打算和浅水清这种沙场老手做生死肉搏。这种事还是交给格龙特本人去做得好。 双方交手多年,各自的士兵,将领,彼此都早已知根知底。在局部战场的指挥能力上,从没人胜过浅水清,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雷托那没打算让自己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成名立万,他要做得是小心被巨人给踩死。\ 不过浅水清可不打算就此放过雷托那。 “有意思,打得是格龙特的旗号,怎么不见他的家族狼骑?”浅水清突然发问。 他的视力极佳,虽然是漫长黑夜,但是对方火把通明,隐约可看出各部队编制。浅水清并没有看到格龙特的卫队。 赤风婉毫无俘虏的自觉,娇笑道:“看来大元帅的确对你是早有准备呢。” “他并不在这支队伍中?” 赤风婉很是好看地白了他一眼:“我为何要回答你?” “因为你现在是我的阶下之囚。” “既如此,那我只好任君宰割喽。”赤风婉的回答充满挑逗,全无被浅水清恐吓时应有的惊吓,却充满了兴奋的等待与渴望。 浅水清怔怔看了她一会,突然冷冷道:“中棠,把她推出去,扒光衣服示众。” 水中棠一把揪住赤风婉,赤风婉厉叫起来:“浅水清,你敢!” “你知道这世上没什么我不敢做的。\”浅水清的目光坚定如铁。 赤风婉心神微颤,这该死的男人,自己怎么就会对她念念不忘呢? 她咬牙大喊道:“格龙特不在军中,我敢肯定。” “为什么?” “因为是领军的是雷托那!我看到他了,他正在指挥中军。” 浅水清点点头:“传令下去,立刻准备作战。” “浅水清,你疯了?你明知道格龙特不在军中,那肯定是后有援兵。你这时候出战,一旦格龙特大元帅杀过来,你就死定了!” “我会在他到来之前,先灭掉这支部队的。”浅水清冷冷回答:“并不是所有的鱼都会吞饵后被钓上去,我要吞了他的饵,然后再和他决一死战。” 赤风婉呆呆地看着浅水清,这个男人永远是那么的豪气干云。 浅水清这一次是真得玩命了。 不设预备队、不留后路,一开始就亲自带队将全部兵力投入猛攻。\ 五万骑兵队以三角箭头的阵形骑兵狂呼着以排山倒海之势扑了上来,势头之猛令人赞叹不已。 骑兵正面对决,尤重气势,否则不仅在士气上矮人一头,而且将承受对方第一波进攻的巨大冲击力。防御本非骑兵所长,搞不好让人一举击垮。南征北战多年的雷托那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一见如此情况,立刻举剑,率军发起反冲锋。 不长的距离瞬即消失,两支大军针尖对麦芒,呼啸着撞在了一起,无数的火把在挥舞抛洒,黯夜中顿时撞出一片绚烂的火花,给漆黑的画布增添了一片暖色。 火光的映衬下,寒刃相击、铁马交鸣,战局抛去一切序曲,直接进入了白热化的决战阶段。天风军人数较多,阵形也有利于突击,可对方高昂的士气、舍生忘死的斗志,仍叫这些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们叫苦不迭。游牧骑兵的特性一贯是坚韧,勇敢,顽强。以三万对五万,尽管在人数上逊于对手,在气势上却决补差于对方。\ 如果说浅水清是无数以少胜多的奇迹创造者,那么游牧民族的骑兵同样是这种奇迹的缔造者之一,绝不让浅水清专美于前。 他们也同样打过无数场以少胜多的战役。 相比浅水清的不败威名,游牧民族的骑兵战士们更相信自己手中的战刀与长矛。 这是一场一上来就打得毫无花巧的惨烈战斗,浅水清身先士卒,战刀狂舞,向着敌军指挥中枢狂冲而去。。。 。。。。。。。。。。。。。。。。。。。。。。。。 “报大元帅,口子峪一**现大批天风军,雷拖那将军正在与敌血战。”前方斥候急急回报格龙特。 “果然有埋伏,哼。”格龙特心中长吁了一口气。 这一路他赶得心惊肉跳,直到这刻听到天风军的出现后,反而定下了神来。很多事就是如此,即使是再强大的敌人,其实也没有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可怕。 “有没有看到敌方将领是谁在负责指挥?” “回大元帅,敌方冲击部队打的是浅水清的纛旗。” “浅水清?他亲自过来了?”格龙特心中一跳。 “纛旗显示是如此,而且很有可能亲上战场了。” 格龙特与自己的几员部将不由交换了一下颜色。 想了想,松干问道:“附近有没有发现其他部队?” “属下亲自查看过战场周边,暂时没有任何发现。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也没有发现风婉公主的车队行踪。” 格龙特等人心中一惊。 “这下糟了,八成是落到浅水清手里了。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撞上去。” 格龙特沉声道:“事已至此,只能先暂时搁置一旁。帝国大业比一个公主要重要得多,风婉公主有可能被掳一事不许走漏。\浅水清亲上战场,正是我们一举灭敌的好机会。只要能杀了浅水清,我西蚩霸业就成功了一半。走,传令全军,火速赶路,一定要在雷托那战败之前,赶到战场!” “愿与帝国共生死!”所有将领同声大叫起来。 七万精锐骑兵快马加鞭,向着口子峪一带直追劲赶。 。。。。。。。。。。。。。。。。。。。。。。。。。。 斯得摩尔以西,白沙城。 当方虎带着铁血镇和狂沙镇赶到城下时,迎接他们的是密密麻麻的***。 离楚望着城头纷纷飘扬的旗号,无数严密警戒中的士兵,还有那紧闭的大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方虎也不由呆了呆:“不用问了,肯定是对方已经察觉我们的行踪,提前做好了准备。” “那还要不要诈城?” “还诈个屁!”方虎骂道:“只能凭真家伙硬干了。\” “根据目前的情况,白沙城内至少还有一万五千守军,咱们两个镇加起来也不过四万人,还都轻装简从。要想短时间内拿下此地,怕是不易。一旦各地援军闻风而动,战事拖久,咱们就得交代在这了。”碧空晴永远是那副阴冷的表情。 拓拔开山一扬手中巨锤:“那就在那之前,先把白沙城拿下。” “怎么攻?用战马去撞城墙?”离楚没好气地问。 所有人一起看向方虎,毕竟此刻他是这支队伍的领袖。 战争中可以犯错误,但却绝不允许犹豫。尽管由于白沙城提前获知信息,致使奇袭计划在最后时刻流产,不过他们目前至少还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要么打,要么走,反正不能在城下空耗。到底是血屠夫方虎,这一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我军的攻城装备目前是简陋了一些,但没有接到进一步指示前,为将者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遵从主上的指挥,完成自己的任务!”方虎环顾众人道,他内心已经作出了迅速的算计:“尽管白沙城事先有了防备,但是我敢肯定,他们的准备时间绝不会太长。\否则我们在过斯得摩尔的时候就已经受到阻击了。这说明对方的消息来得也很突然,仓促之间他们别无他法,只能故意遍布旗帜,虚张声势。其实他们也在害怕,他们故意摆出现在的阵势,就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这也难怪,这次我军到达得比较突然,对敌人心理上肯定有不小的冲击,所以只要我们使用强攻快打之术,敌人肯定会有撑不住的一刻!” “没错!”离楚心中也是一亮:“兵法有云,弱之,示以强,强之,示以弱。白沙城现在就是以强掩弱,其实他们现在内心害怕得很,而且防御准备必然不足。” 碧空晴为方虎一言点醒,忍不住道:“白沙城守军主要以各仆从国战力为主,基本没有西蚩帝国主力。原有的一些西蚩军也已经被调往赤答山。回援己方国土这种事,自然是不会让他国战士来做的。白沙城城主是贪婪懦弱之辈,当初为利出卖圣威尔,这样的人,必定贪生怕死,指挥不利。\如今白沙城守军至少有半数是白沙城本地驻军,战力比仆从国士兵还要弱,如果真要强攻,到也的确有可能成功。” 诚如方虎所言,白沙城内的军队其实只有万余,且这次的天风军的攻城非常突然,白沙城也是刚得到消息然后匆匆应对,但天风军的奇袭对城上的兵士的心理影响不小。像这种突袭敌军后方坚城,一股作气,速战速决,一举拿下城池,扭转乾坤的战例,在历史上也不无先例,当然更多的人是在城墙前撞得头破血流,亏蚀老本。但是守城的士兵们可不知道这个。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乌压压一大批士兵,一直延伸到远方天外。 如果要说心理,天风军或许只是失望,白沙城守军就是恐惧了。他们只能向天祈祷,希望天风军能自动放弃攻打本城。 不过老天爷从来也不站在懦夫的一边。 拓拔开山闷喝道:“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等了。\咱们跟西蚩人打了这么多年,他们从咱们这偷学了不少阵地战和攻城战的技巧,咱们也从他们那里学会了不少马上攻城术,现在便是拿来实践的时候了。” “正是如此!”众将同喝。 一连串的命令大声颁下,大批的天风军同时脱掉那让他们诅咒抱怨了无数次的羊皮袄,换上了属于自己的战甲。不过这些羊皮袄并不会就此扔掉,恰恰相反,他们将所有的皮袄集中在一起,准备用于点火焚烧制造烟熏战术。 与此同时,一批精擅马上攻城术的战士迅速出列,他们用挠钩抓起巨木,借马力冲刺,准备对城门方向发起冲击。 还有一批个人战斗技艺精湛的战士则手中持着长长的挑竿,样子有些象撑竿跳中用的竿具。而他们所要做的,也的确是进行一次马上的撑竿跳。这种马上跳竿法借助马力冲刺时产生的动能,在抵达城墙的一刻,用竹竿抵住城墙,然后利用惯性将自己迅速送向城头,比较适合一些城墙相对矮小的夺城之战,其优势就在于可以让骑兵也参与到攻城中去,且使得士兵上城更加快速,减少了攀登城墙时受到的损耗。只是缺点也很明显:这种跳城法对大城无用,且需要多年磨练,非普通士兵可掌握,最后就是把骑兵当成步兵使用,好比把黄金当成秤砣使,兵员使用上过于浪费。也只有草原人这种人人都是骑兵的地方才会使用这种战术,文明世界几乎是见不到,不过今天,天风军就必须依赖这种方法了。 白沙城并不是如寒风关那样的雄城,城墙高度有限,此外铁血镇战士自从惊虹之战后,本身就骑步两便,上马可作战,下马更不过是回到老本行而已,同样没有不适应的问题。他们在和西蚩人的战斗中有一些聪明的战士就学会了这种跳城的技巧,从而可以在这刻派上大用。 此外方虎还命令士兵们将几十匹马集中起来,蒙上它们的眼睛,挂上撞车,准备通过这种特制的活动式撞车来破坏白沙城的城门。 马上檑木攻城对士兵要求太高,需要做到完美协同,但由于马力负荷的原因,所能搭载的撞城木重量有限。白沙城的城门虽非精铁打造,却也未必能被轻易撞开,这就需要活动撞车做最后的补充一击。这种撞车的力量极大,就是太过沉重,速度有些缓慢。因此需要马上攻城术的战士先头吸引城头守军的注意力。 后,便是大批的战士同时冲向城墙,分成两波。一波用手上的小骑弓向城头放箭,制造火力压制,另一波人则用随身携带的钩索和软质绳梯准备蚁附攻城式的攀爬作战。 一向对于攻城器械有着严重依赖的文明世界的部队,这一次面对严峻的形势,只能选择用最原始的方法去攻打敌人的城墙。 在这片战场上,决定双方命运的,只有一样东西--勇气。 第八十三章 最终之战(5) 4月15日,子时。 口子峪大战骤然爆发。 浅水清本人亲领水云卫,沐血领洪风镇在左,水中棠领怒涛镇在右,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向雷托那的西蚩军猛攻。 两支大军在这一刻互相对冲,交相缠斗,在大地上书写出一片壮丽而血腥的杀戮画卷。 面对敌人波澜壮阔的进攻态势,西蚩骑兵再次祭出了他们的拿手好戏,通过不停地运动和扩散空间来保持距离,利用游骑与散射的优势不停地杀伤对手。 进攻中的天风军就象是一把无坚不摧的钢刃,而拼命阻拦的西蚩军则仿佛一张铁丝拧成的铁网。当钢刃撞上铁网时,它层层叠叠,星罗密布,进退有度,颇有以柔克钢的风范。 铁网想要卷住钢刀,但是钢刀同样想割裂铁网,双方在战场的中盘地区展开了一场大撕杀。 这其中又以浅水清所在之处,战况最为激烈。 突进!突进!突进! 浅水清此番的打法一反常态的刚猛,狂暴。一万名水云卫跟随他的脚步,向着敌军纵深出不断狂飚。 作为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精锐战士,水云卫虽只有万人,却是真正的精英中的精英。\在浅水清亲自带领下,他们以猛虎下山的态势强攻中路,就象是一只张开的大手,突出最长的那根,赫然是浅水清这根中指。 于浅水清和他的水云卫都一身素白,在夜色下尤其显眼,他们就象是那万顷碧海中的一条大白鲨,在人潮人海中乘风破浪。 主将和帅旗周遭,素来是最凶险、最激烈的死亡战地。浅水清用他特有的方式,仿佛一个大磁铁,将周边所有的西蚩骑兵都吸引了过来。 如云的蛮骑不断地向这里涌来,试图生擒敌酋,立不朽战功,水云卫同样还以颜色,狂冲猛打,奋勇护主。 整个战场中部于瞬间形成了一股血肉旋涡,以浅水清为忠心,无数生命与鲜血在这里飚扬,血洒大地。 到骑战冲杀之术,来自文明世界的战士们也有区别于游牧骑兵的一套独特战法。 眼看着仿佛无穷无尽的西蚩蛮骑向自己包拢过来,水云卫的战士们却毫不惊慌。 浅水清手起刀落,突然一拍飞雪,飞雪淅沥沥地长嘶一声。这一声长嘶,不仅使敌我双方的坐骑惊慌,有些战马甚至马失前蹄,将自己的主人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同时也给了自己的部队一个讯号。\ 讯号一起,水云卫唰地一下由一支整队化分为四队,然后每队再一分为二,由一把钢刀形成了八支利刃,顺着西蚩军空隙处就扎了进去。 下一刻,天风军的战士们上演了一出什么叫骑战精髓的好戏。 各支骑队以极快的速度楔入敌方黑森林般的阵形中,瞬间不见了踪影,仿佛一队队伐木工,消失在繁密的树丛中。 就听得一阵阵呼喝喊叫,森林里热闹起来。游龙般钻进钻出的白衣骑队不断搅动,树木东倒西歪,蛮兵纷纷落马! 旋即,就在冲杀的同时,八股并成四路,四路合为一队,三队人马再重新归为一整支大军,骑兵纵队分分合合,来回穿梭,直令人眼花缭乱! 每个战士都似乎是在浅水清的指挥下一个跳动的战斗音符,一道演奏出一曲动人心魄的壮丽乐章! 待到一轮冲杀下来,水云卫已变成了火云卫,浑身上都沾满了血迹,地上则躺满了西蚩军的尸体。 这一手变化突起,看得雷托那目瞪口呆,大惊失色。\ 远在后方被押解着的赤风婉也同样目瞪口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种在战场上忽分忽合的作战之术,在以前她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这。。。这是什么战术?怎么以前从未见过?”她喃喃道。 身边守卫的士兵傲然回答:“游星阵,是浅帅特别发明了对付你们西蚩人的。” 游星阵? 没错,这正是浅水清一直以来为了对付西蚩铁骑所精心钻研的一套针对性打法。 一直以来,西蚩人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他们单兵素质极高,骑术精湛。他们的作战特点就是狼群战术,遇弱就上,遇强就跑。 于骑兵本身对阵形要求就不高,因此他们不在意阵型,但在小规模区域内,会形成绝佳配合。 为了能够在野战中拥有和对西蚩骑兵正面对抗的实力,浅水清不止一次地反复研究,针对西蚩人的作战特点,制订战术。 他曾经打算借鉴旋星阵的战术特点来对付西蚩人,但最后发现,旋星阵以阵形圆转,快刀旋舞为主要特点,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冲击力。\这种阵形对抗普通近战骑兵到也罢了,用来对付远近战全能的西蚩人,却有着极大的问题。而且旋星阵对弓骑的要求极高,偏偏西蚩人却根本不怕和你对射。 他们的骑射能力比文明世界的骑兵更出色。 要想真正战胜他们,唯一可以利用的地方,就是这帮家伙散漫的特性。 浅水清因此而制订了一套在战场中聚散离合的骑兵冲击方式,通过主动分散的冲击,将对手撕裂分割,然后通过快速的兵力集中,制造人为的局部优势,从而给敌人以狠狠的打击。 这种离合战术以前是战场外的作战形式,是将多支部队分而击之的作战手段,但在正在进行的战斗中使用,却困难了不止十倍。 但是可以想象,一旦能够使用出来,其威力必然大增,完全可以针对对手的软肋,将其打得晕头转向。 也正因此,这种战术只有最精锐的战士经过最严格最残酷的训练才能完成和做到。到目前为止,也只有浅水清身边的水云卫和铁血镇有此能力。即使如此,水云卫也苦苦训练了整整三年,方能有此成绩。\而今天也是他们第一次使用出来,果然给了对手一个出其不意的下马威。 凭借这一法宝,浅水清完全有把握在正面对决中,以同样的人数打败西蚩骑兵。 这也是观澜大陆千百年来,纯以兵论,天风军第一个能与西蚩军在同等人数情况下正面对攻并大胜对手的例子。 。。。。。。。。。。。。。。。。。。。 战场上的形势,由于水云卫的突然发飚,一下子变得急转直下。 中路浅水清亲自带领的部队一路所向无敌。水云卫每一次变换队形,蛮族骑兵就只能勒马打转转。冲杀过处,前列的蛮兵还没有找到敌人在哪儿,而身边侧翼的战友却已被杀得七零八落,践踏得稀里哗啦! 到得最后三队合一,全军重新结合一体的时候,水云卫却已经在游牧骑兵的身后。此刻,他们突然发狂,就像衔住恶狼睾丸的猎狗一样,紧咬着对手的虚隙弱点不放,猛突猛冲,泼风般横扫,剩下的那些勉力坐在马上的蛮骑,呼啦轰隆,如同断垣残墙般,整片整片地坍塌倒地! 等到水云卫由合而分,由分而合,杀个通透,转个来回,重新归位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大片枕藉的人尸马尸。\ 茂密的森林被夷为平地,占地好几亩的麦田被悉数收割干净。而水云卫却整齐地立于启动前的原地,这一瞬间望去,整支大军仿佛根本未曾动过一般! 这样的冲杀战法,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它不仅要求每一战士拥有高超的骑术,很强的单兵作战能力,还要求他们熟悉小队、中队、大队直到纵队,每一团体的每一阵形变换。十人如一人,百人如一人,千人如一人,万人还是如一人! 人人心意相通,全军灵便自如,硬时如钢,柔时若索。 遇到这样的对手,那些一心立功的游牧蛮子们方才知晓厉害。他们简直被打傻了,吓得愣愣的勒马不敢再冲。一些蛮兵甚至以为对方会使妖法,有的不停地念咒语,有的呼唤本族的神灵保佑,有的往羊皮袄里掏出所谓的“宝物”镇邪…… 浅水清可不会去理睬蛮兵们心里怎么想,更不管他们怕还是不怕,动还是不动,反正他今儿个,要杀个不畅不休! 长刀直指西蚩军中路,水云卫对着战场的另一头发出同声大吼,惊得雷托那脸色发白。\ 上一次在米特列,三十万大军被浅水清给包了饺子,他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服气。不过今儿个,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浅水清的厉害。 这样的对手,他打不过,惹不起,除了逃跑,没有他路可想。 下一刻,他厉声大叫:“撤退!撤退!”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存在,已经让浅水清的伏击计划成空,任务就算完成。打不过浅水清是理所应当的事,他没必要脸红。至于西蚩军,这帮游牧战士早就习惯了打不过就跑,更没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后撤的号角呜呜响起,西蚩军立刻开始转移方向,后队变前队,准备于来援的格龙特会合。 当然,浅水清要是敢追来,游牧骑兵们也不在乎让对手尝一下自己回马箭的厉害。 出乎雷托那意料的是,面对西蚩军的后撤,浅水清竟然下令放弃追击,而是立刻回守本阵。三年的接触与打斗,彼此都早已知根知底。游牧战士的三****宝:骑术,射术和逃亡反击术,也曾让天风军吃过许多苦头。 看起来浅水清还没有解决西蚩军逃亡反击术这个问题,所以为了避免损失更多的战士,浅水清放弃了追击。\ 这也不奇怪。自从米特列大胜后,浅水清与格龙特交手虽然互有胜败,但浅水清却再没有机会成建制地消灭敌人的任何一支部队。 这帮生活在马上的龟儿子逃跑的速度实在是嗷嗷的快。 雷托那眼看成功脱离与浅水清的接触,心中亦是大松一口气。估摸了一下,三万骑兵被浅水清这一番狠杀,至少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战士,心在委实疼痛不已。不过下一刻,他随即安慰自己--浅水清后路已断,只要自己和格龙特会合,再重新杀回来,就是浅水清的末日到了。 雷托那的这种自我安慰,浅水清是看不到了。不过同样的,雷托那也看不到浅水清目睹西蚩军撤退后吐出的那一声终于放松了的长吁。 当一身浴血的浅水清带着部队回到口子峪一带时,看到的是赤风婉不屑的笑容:“哼,你不是说你要吃了饵再对付格龙特的吗?怎么还是让饵跑了?” 浅水清微笑道:“谁说我要吃的饵就一定是雷托那了?” 赤风婉一呆,没明白浅水清话里的意思,浅水清已经冷冷下令:“洪风镇立刻回守口子峪,埋伏四周,怒涛镇留守峪口,准备阻击敌军。\水云卫全体将士,继续发出战斗呼喊,不得停歇。” 此话一出,赤风婉脸色大变:“你!。。。。。” 浅水清望着赤风婉的惊愕骇然的面孔,微笑道:“你现在才明白?” 。。。。。。。。。。。。。。。。。。。 一般而言,临场指挥的将军有几种,一种是战斗层面的将军,这种将军的主要作用就是亲上战场,以身作则,激励士气,鼓舞将士。说白了,就是四肢发达的那一类型。 此外就是战术层面与战略层面的将领了。 雷托那其实应当算是一个战术层面的将领,浅水清的花样,本不该骗过他。不过看起来名气大也还是有好处的。 看敌人固然会犯错,过于高看敌人,同样也会犯错。 雷托那就是凡了一个过于高看敌人的错。 这使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浅水清面对的,不仅仅是雷拖那和格龙特的十万草原大军。 还有一支西蚩人的军队,此刻正在赶来,那就是--斯得魔尔城的军队。\ 于赤风婉的及时通知,使得斯得摩尔城早早有了准备。口子峪战事一起,斯得摩尔城立刻出兵行动。 这种被敌人前后夹攻的命运,历来是兵家作战之大忌。浅水清当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他可以无惧对手的十万大军兵逼自己,却不能不重视从后方而来的敌人援军部队。所以他故意做出全军压上的阵势,其目的就是要吓退对手。 换了是别的军队,面对这种情况只怕会死战到底,因为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可是对于战败撤逃的能力素来天下称冠的西蚩人来说却不算难事,也正因此,西蚩人在面对恶战时经常是该跑就跑,毫不客气。浅水清正是利用了对手的这一点,将对方的优势化为劣势,从而逼使雷托那逃窜。 他这一逃不要紧,后方斯得摩尔的援军可就倒霉了。 前方战事正酣,斯得摩尔方向的援军还在打着突袭对手的主意,谁会想到,仗打到一半,雷托那竟然跑了呢? 准备用来奇袭的部队,注定了要被浅水清给奇袭一把,利用口子峪的地形优势,没能打成格龙特的伏击,却把斯得摩尔的守军给等来了。真正是失之东吴,收之桑榆。 这主要是因为斯得摩尔离此地比格龙特离这里近得多,他们也绝对会比格龙特先一步来到此地。浅水清就是要利用这个时间差来消灭对手,但是如果用普通战术,时间上肯定是不够的,只怕仗打到一半,格龙特大军就来了。如果他分兵行动,一边和雷托那作战,一边派兵驻守后方,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也同样只有困守待死一途。所以他必须先集中全力打跑雷托那,然后再利用地势和出其不意消灭斯得摩尔守军,最后才是和格龙特决一死战。 赤风婉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仅仅是片刻功夫,浅水清就已经针对当前局势做出了最佳谋划。此人的急智也委实令她吃惊。 当然,这套战术的风险也是很大的,万一雷托那没跑,斯得摩尔的援军又及时赶到,到时候两面受击的浅水清只怕不用等到格龙特到来,就得先交代在这。 好在米特列城雷托那“勇敢而智慧”的逃生,让浅水清很轻易地算准了这个家伙的心理。 算军就是算将,算准了对方怕自己,浅水清觉得值得赌这一铺。 好在他终于成功了。 回首身后,水云卫的战士依旧在狂嚣呐喊,好象战事还在进行中一般,而在口子峪以西,大批的斯得摩尔的守军正在匆匆向着“战场”赶去。他们将穿过口子峪这处险地,且为节省时间计,连必要的斥候探路行为都省了。 夜战就是如此,视野有限,谁也摸不清谁的底牌。 浅水清充分利用了这一特点,成功而漂亮的完成了一出离合分歼的战术。 下一刻,当斯得摩尔守军进入口子峪中断时,等待他们的,是一场仿佛风鸣峡谷般惨烈的伏击大战。。。。。。 在格龙特大军来到时,他看到的是口子峪那无尽的斯得摩尔城守军尸体。 前方斥候回报:“浅水清不战而下斯得摩尔城,如今正凭城死守。” 格龙特的脸色一片铁青。 第八十四章最终之战(6) “口子峪战役是一场有史以来自以为是的战役,交战双方彼此都在算计对方,却又被对方所算计。应是一场筹备了三年的盛宴,却由于一连串的巧合,而最终演变成了一出华丽的闹剧。” “一场莫名其妙的战役,使得进攻方变成了防守方。本该奇袭的军队竟然被人奇袭,本该是被救援的一方却成了被救援的一方。强势方成了弱势方,被动方却成了主动方。” “这或许是浅水清自领兵以来打得最无奈的一场战斗,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将一次有备而来的伏击战,却打成了背水一战的阻击战。明明是一次将计就计的完美指挥,最终却演变成比拼蛮力的生死角斗。双方都在玩着自己不喜欢的套路,将一场运筹帷幄的战斗变成了一场赌博。” “口子峪战役,将格龙特推上了风口浪尖,从而使这位西蚩战神陷入他最不愿意面对的状况--用战马去撞城墙。” “人多势众者,却在以寡敌众。最终决定胜负的,竟然不是双方将领的指挥素质,不是战士的决死精神,而是运气。\” “口子峪战役,是军事上的偶然,却是政治上的必然。” 上述评语,统统是在天风历115年4月15日这天的战斗之后发生的,做出以上评价的人,不是一国之主,便是战地枭雄。 谁也没有想到,浅水清竟然会反戈一击,干掉了斯得摩尔城出击部队,然后趁势拿下斯得摩尔。 然后,他就守在这里,干脆不走了。 。。。。。。。。。。。。。。。。。。。。 斯得摩尔城。 城外匆匆赶到的十万西蚩大军已经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本要救援白沙城的一方,如今面对着斯得摩尔,就象是一块卡在喉咙里的鱼骨,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平白难受。 至于浅水清和他的部队,同样不好受。本是打算打格龙特伏击,却因为一连串的变故而最终成了眼下这副光景。\ 五万对十万,对上格龙特浅水清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好在斯得摩尔城城防尚在,多少还有些可依仗之处。 问题是这里属于西蚩军占领地,深入敌腹,抢占敌城的后果就是给对手机会从容调集兵力。相信要不了多久,格龙特就可以调集大批人马来围剿自己。 白沙城那边情况尚不知如何。一旦方虎等人成功拿下,则格龙特后路被断,倒霉的是自己的后路同样被断。 整个战场形势将因此形成一个尴尬的局面--在战场大气候中,天风军正在形成战略大包围,来自天风帝国的几个大军团正在向四方迂回运动,配合盟**队包围西蚩人。而在斯得摩尔,浅水清却被格龙特做成了夹心饼干,死死围住。 死守,一定要守到己方援军的到来,早在口子峪战斗开始前,浅水清就已向各地通战况,吩咐大军立刻赶到。 强攻,一定要在天风军大举强攻前拿下斯得摩尔,这同样是格龙特的目标。\ 此时此刻,所有的战略战术,阴谋伎俩,作战华巧,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勇气与斗志再次成为争夺胜利的标杆,谁能支撑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格龙特有充足的信心,只要干掉浅水清,那么所有的损失都是值得的,失去了这个最大的对手,西蚩铁骑在观澜大陆将再无对手。 这一点,也不仅仅是格龙特的想法,甚至是整个大陆所有国家共同的认识。 天空已经露出了一线鱼肚白。 经历了一夜厮杀的天风军,在匆匆拿下此地后,立刻开始全面加强本城防御。 留给他们防御的时间并不多。 当远方那一骑战马飘扬着格龙特的旗号进入前军西蚩阵地时,进攻的鼓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隆隆响起。 格龙特刚到斯得摩尔,作战指令便即下达,行事绝不拖泥带水。 批的西蚩骑兵呼啸着冲向斯得摩尔,无数的钩索漫天飞舞,天空中利箭狂射。\ 各种简易攻城设备于此时纷纷登场,一如方虎对白沙城展开的攻击。只不过前者是山寨版本的马上攻城术,西蚩人才是此道的真正行家。 斯得摩尔城攻防大战在一瞬间爆发,继口子峪战役后,天风军将士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便再度投入了杀戮征战中。。。。 。。。。。。。。。。。。。。。。。。。。。。。。。。。 白沙城。 一场激烈的攻防大战正在此地如火如荼地上演着。 批的天风军将士顺着绳梯向着白沙城头不要命地攀爬,城头上则是防御士兵用长矛拼命地下戳。 不时地有尸体从城头摔落,有天风军的,也有白沙城守军的。 方虎望着城头的眼光依然冷静,沉着。 天已经亮了,这场战斗打到现在,差不多也该到尾声了。\ “报方帅,城楼西侧二百米处城头已被我军拿下!”前面是一名军官正回来报功。 “老子看得见。一帮龟儿子已经开始顶不住了,吩咐兄弟们加把劲,等下了白沙城,里面的财物女人随便拿。” “是!” 巨额的悬赏永远是鼓舞士气的最好方法,爱国精神只是帮你奠定立场,赏金刺激才是实打实的兴奋剂。有了方虎这句话,冲击的队伍越发来了劲头。 铁血镇的战士还好些,都是些打惯了老仗的兵,对物质刺激已经开始有些麻木,狂沙镇的兄弟们可是一听此话,就嗷嗷叫地往上扑。 方虎一看此景象,大笑着对施成道:“施将军,你的兵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瞧瞧,这一听可以随意抢城,力气都足了三分。感情刚才就我铁血镇的兄弟在出力,你狂沙镇却在偷懒呢。” 施成脸一红,无奈道:“比起方帅的部队,在下自是有所不如。\” 碧空晴立刻道:“哼,铁血镇的实力又不是他练出来的,有什么好得意了。”狂沙镇是他龙鳞军旗下编制,方虎这么抢白,他脸子上也过不去,这刻自是要帮施成说话的。 方虎立刻不乐意了:“哎呀,白脸小子,你还不服气是不是?” “不服气又如何?” 方虎一撸袖子,颇有大打出手的意思。 战进行时,两位军帅这刻竟然拌起了嘴,看得一众属下头疼不已。 或许是天生的不对路,方虎与碧空晴二人时不时就会斗上几句。这刻眼看着白沙城将下,两人心情放松,立刻又开始打起嘴仗了。 还是拓拔开山沉声道:“两位军帅还是注意些自身形象,别让兄弟们看了笑话。白沙城一时半会拿不下,方帅,让我带铁血卫队上去冲一阵吧。我看那城门也将告破,冲击时机正好。” 远方的城门在将士们轮番的冲击下,已出现摇摇欲坠之势,看来要不了多就就可打破。\ 方虎正要点头同意,只听身后突然一骑快马飞至。 “报。。。。。。大元帅急报!” 浅水清的急报?方虎和碧空晴等人同时心中一惊。 “出什么事了?”二人同时喝问。 “报方帅碧帅,大元帅亲领洪风怒涛原本计划在口子峪一带伏击格龙特援军,没想到事机不秘,为西蚩军得了消息。属下来时,大元帅正在准备与格龙特大军会战,具体情况尚不知悉,大元帅吩咐小的火速赶来,通知二位军帅,白沙城已得信息,下城之事必然困难。若事不可为,请速速退兵,准备救援大元帅。迟恐生变。” 这个消息将方虎和碧空晴同时打了一个闷棍。 伏击失败,浅水清欲退无门,眼看着要被格龙特给一口吃掉。可是这刻白沙城的攻坚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浅水清也不会想到,即使白沙城已有准备,却终究没能挡得住天风军的进攻脚步。\以目前的形势判断,只要再给大军一到两个时辰的时间,白沙城将唾手可得。 可是这个时候,浅水清估计已经遭遇了格龙特。他到底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就谁也不知道了。 是就此立刻退兵,还是先下城,再退兵? 当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拓拔开山立刻大叫起来:“立刻退兵,准备救援大元帅!浅帅安危不容有失!” “不!”碧空晴叫了起来:“浅帅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他以为白沙城事先有所准备,所以才建议我们放弃攻打,立刻回援。我相信他若知城池将破,绝不会下此命令。” 拓拔开山怒吼起来:“碧空晴,你他妈疯了?你是不是又想和在惊虹丛林一样,置浅帅于不顾?我告诉你,现在在口子峪那边的可是格龙特,他带领的也是草原最凶猛的西蚩大军。三年了,打了三年的仗,格龙特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西蚩人的控制区,浅帅在那地方每多留一分,就多一分危险。\你想打下白沙城再去救援,我怕到那时你连浅帅的骨头都找不到了!” 碧空晴眼中阴婺之色一闪而过:“我只是就目前大局做出最符合天风军利益的判断。我相信就算是大元帅在此,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拓拔开山愤然望向方虎:“方帅,你怎么说?” 方虎的脸色死沉死沉。他想了一会,才问那求救士兵:“大元帅只派了你来向这边求救吗?” 那士兵立刻回答:“不,大元帅同时向各路方向放出信使。但是这一带属于西蚩人控制,小的估计,能顺利并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援军的,怕也只有小的一路了。其余各路。。。就算收到消息也未必赶得极救援。” 也就是说,自己这支队伍才是浅水清最后的可依靠用来打败格龙特,救出浅水清的部队了。 方虎长长吸了一口气。 拓拔开山原本以为方虎会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立刻撤退,发兵救援浅水清,没想到方虎此刻的表情却是颇为复杂。\ 拓拔开山心中一寒:“方帅,你不会是支持碧空晴的意见吧?”他心中对比空晴恼怒,连碧帅也不称呼了。 方虎点点头:“白沙城是西蚩人在圣威尔的军事重镇,后勤补给的中转之地,更是西蚩人向此地运兵的交通要道。浅帅用了三年时间苦苦等候,耐心坚守,并以诡八尺而饵,才吸引了这里的援军调防。如果不趁此时机拿下此地,断其归路,以后再想打下这里,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战争打了三年,将士思归,这是提前结束战争的最好办法。如果我们现在放弃,没人知道以后还会打多久。” “那就是说要为此放弃大元帅了吗?” 碧空晴立刻道:“放心吧开山,我相信以大元帅的能力,支撑一段时间不是问题。就算是格龙特想杀浅帅,也需要费些功夫的。白沙城城破在即,只要拿下此城,留下少数士兵看守后,全军会立刻回返救援。” “可说不定已经晚了!” “没人知道是早是晚。大元帅曾说过,不要为了不确定的事而放弃确定的事。如果我们现在回援,未必就救出大元帅。如果现在继续攻打白沙城,回援也未必就晚。白沙城完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此时此刻放弃,殊为不智,也使我军千里奔袭的意义全无。” 拓拔开山沉默了。 碧空晴看看方虎,这次奔袭以方虎为主,最终的意见还是得由方虎来下。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方虎终于断然道:“继续进攻白沙城。” 那奉命传令的士兵吓得大叫:“方帅不可啊!此举将陷浅帅于危难之中。” “闭嘴!”方虎大吼,匣下战刀抽出,刃指白沙城:“传令全军,所有士兵一起进攻!拿下白沙城后立刻回援浅帅。若浅帅不幸战死,我方虎就陪他一起去死!” “是!”所有将士同声大吼。 呼啦啦刀剑出鞘,所有预备队,亲兵卫队同时冲上战场。 这是对白沙城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一次进攻。无论是浅水清还是方虎,他们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等待,去消耗。 而对格龙特来说,这同样也是他最后的也最难得一次杀死浅水清的机会! 第八十五章 最终之战(7) 斯得摩尔城头,喊杀声震天动地。 批大批的士兵蜂拥着向城头爬去,毒烟火箭在空中肆横,滚油檑木在不停地落下。 格龙特这一次过来,可是带足了攻城器械的,毕竟他本来的计划就是万一无法及时阻止方虎等人攻陷白沙城,那也要立刻将其从对方手中再夺回来。 在与天风军长期的战斗中,天风军固然从西蚩人那里学会了马上攻城术,撤退反击术等骑兵特殊作战技巧,西蚩人同样以生命为代价,向天风人学习着步兵攻城的技巧。 如果说以前的铁血镇是从步兵转成骑兵,那么如今的西蚩军在攻城时同样不介意客串一把步兵的角色,且表演的相当不错。 随着格龙特的一声令下,大批的攻城器械纷纷到位。 侦察瞭望类器械率先开始活动。高数十米的定点式观察台和可移动的轮车式观察台上,目力极佳的联军侦察兵们在各个方向、从各个角度瞭望城内守军的布置和动向,并通过旗语向下面的指挥官和传令兵们通报情况。 然后是大型的遮挡类器械,如轒辒车等,都由各强攻编队前排战士们驭控,列于队伍之前,壕桥之后。\ 先得护住自己性命,然后方谈得上杀敌立功。 在长期的作战生涯中,游牧骑兵已经学会了怎样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为保护自己而添加一层层保护伞。地上攻城部队最容易遭受城头矢石的伤害,遮挡类器械当仁不让,要负起自己应负的职责。否则尚未到城下,战士们已经伤亡惨重,显然不利于攻城方的后续战斗。 防护诚可贵,进攻才是主导。三大强攻城池的方式,蚁附登城、破墙直入和远程压制与破坏,导生出临城攀越、近程摧毁、远攻三大类攻城利器。 攻城塔由于造价昂贵,行动缓慢,一向都是被游牧骑兵弃而不用的,不过各式单兵可携带的软梯,绳梯,可拆卸组合的简易云梯,以及需要大车拉动的重型大宽梯等等,游牧骑兵可带了不少。 投石机同样被带上了战场,为了行军方便,游牧骑兵通常只携带少量轻型投石机,主要主要是集中力量轰砸个具体区域,争取打开一个缺口。 就是这样的攻城准备,已经足以让斯得摩尔的城防头疼无比了。\ 只见游牧骑兵的中层指挥官一声令下,无数的大小石块,从城里向城外,从城外向城里,轰鸣着、翻腾着,带着尖锐的啸声在空中飞过,在城头、在城下密集地砸落!冰雹般石雨在城头激起一片片的石屑,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坑,激起团团尘蔼! 一些躲避不及的天风军战士被巨大的石块直接砸中,连脑浆都为之迸裂,整个城头烟雾弥漫,鲜血飞扬。 无数游牧骑兵在城楼下不停地跑动,向城头射出一支支火箭,一些立于城头上的不幸战士,被火箭射中后,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一批用来准备撞门的冲车,也开始向城墙下集中,游牧骑兵一上来就拿出猛虎下山的态势,妄图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冲垮对手。 相比之下,天风军的情势要糟糕许多。 一夜之间打了两场仗,打跑了雷托那,消灭了斯得摩尔,到了白天还得面对格龙特十万大军的强力冲击。 这种体力上的巨大消耗,对天风军的考验是极大的。 如今格龙特又亲上前线指挥作战,大批的西蚩铁骑呼喝嚣叫着冲向斯得摩尔。\ 迎风猎猎的大纛旗下,格龙特双目如血。 “再调一个纵队上去,向城内投放毒烟,火箭。哪怕是全城皆焚,也要给我把浅水清灭了!” 就兵力对比而言,攻城方其实并不占优势。一般来说,如果攻方兵力只比对方多出一半,那么只要对方的城墙不是太糟糕,想要下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斯得摩尔城的城防状况虽然普通,却也不至于太糟糕。毕竟由此向外,很快就到边境处了。 但是这一次的守城,情况与以往有所不同。 一般来说,攻城方在进攻城市时,其目的是为了夺城,因此不会采用一些过于激烈的手段,攻城之战主要以杀戮敌方将士,抢占高位,打通城门为主。 可是这一次,格龙特是豁出了。他情愿把斯得摩尔城从地图上彻底抹去,也要将对手浅水清斩落马下,所以他的进攻手段便再无顾忌。 斯得摩尔城本身是木料结构,许多地方极易燃烧。即使是在石料城墙上,也同样不乏可燃烧的草料柴垛和木制的箭塔挡箭垛等。\如今格龙特一声令下,采用焦土战术,向着城内狂射火箭,立刻引燃了城内多处起火。此外斯得摩尔城由于被浅水清仓促拿下,城内依然有为数甚众的西蚩军。虽然大部分皆已被天风军控制,却总有少量士兵隐藏潜逃。如今眼看己方大军杀了过来,自然是不惜代价,努力破坏。 这么一来,浅水清的守城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的士兵本身就已经熬战一夜,精疲力尽,格龙特不顾伤亡地强攻,就是不为了不给他休息的机会,以免夜长梦多。一旦被格龙特拿下斯得摩尔,不但洪风怒涛两镇在劫难逃,就连进攻白沙城的铁血狂沙两镇也会遭遇莫大危机。到那时,格龙特不仅解救了白沙城危机,还一句全歼暴风军团最精锐的九万部队,浅水清更将身死,战局形势将立转无移。 无论如何,都要守住斯得摩尔,等到方虎他们的回援,这是此刻上下人等的共识。 。。。。。。。。。。。。。。。。。。。。 无论是用骑兵攻城还是在用骑兵守城,双方都在用自己的军队做着他们原本不擅长去做的事。\因此而来的损失,显得毫无意义,也分外令两位主帅心痛。 浅水清站在城头,满目都是战斗的硝烟。 曾经的平阳大战,浅水清本人并没有在场,是在事后赶来救援。这一次,他却再度经历了当时的危急状况。 云梯被推到,又被竖起,再被推到,又再被固执地竖起,反反复复。。。。。。 爬上城头的士兵们爬上来又被打下去,再爬上来,再打下去,断断续续。。。。。 各处的火点熄灭了再燃起来,再熄灭,再燃烧,烧烧停停。。。。。。 士兵们倒下了又再站起来,缺口打开了又再堵上,旗帜烧着了就再立一面,弓箭射光了,就抱着敌人往下跳。。。。。。 这一幕幕的场景出现在浅水清的面前,使他的头皮发麻,坚韧的神经也有些抵受不住。 战士们还在坚持,那是因为有他在。 只要浅水清还活着,他们就不会失去胜利的希望,那是他们坚持到现在的根基。 可是这一次,浅水清其实也已经走投无路了。\ 这是他第一次把命运交到上天的手中,第一次再无他法可想,但他的心中却依然如以往般镇定。 雷火,做为水云卫的亲卫队长,这些日子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他依然如以往般沉默,总是默默地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当别的兄弟们已经开始走上显赫的官路上,他却毅然决定放弃官职,只为留在浅水清的身边。 此刻他已经身负多处重伤,被士兵们拼死救回,躺在了浅水清的脚下。 望着浅水清关切的面容,这个沉默汉子咧着嘴笑了。 “如果我死了,浅少,帮我照顾核桃。她有孩子了,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要是男孩,别让他战场,还是好读书,将来太平安生地过日子。” “好。”浅水清握住雷火的手:“不过你没那么容易死。救兵会来的。” “只怕来不及了。”雷火的左手捂住自己的小腹,那里被敌人捅了一个洞,血水汩汩地往外冒。 浅水清的心中阵痛,却只能咬着牙不吭一声。 打了一天一夜的仗,就算是铁人也开始撑不住了,西蚩军狂暴凶狠的攻击依然持续,只要不干掉对手,他们就绝不会放松攻势,更不会有停下来休息一说。\ 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以毅力为筹码的战争豪赌,格龙特赌对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自己的士兵更加坚韧,更加耐久。 远方的天,是一片火红,那是晚霞的映现。 从昨天晚上打到今天早上,再从今天早上杀到今天黄昏。二十四个时辰过去了。。。。。。 方虎他们还没有回来。 怀里雷火的呼吸正在逐渐微弱,看来已撑不了太久。 浅水清的眼神现出一片冷酷。 “把赤风婉推上城头。” 浅水清狠狠下令道。 。。。。。。。。。。。。。。。。。。。。。。。。。。 城头上出现了赤风婉的身影。 一袭红云耀眼。 “大元帅,是风婉公主!”身边的将军们同时向格龙特大声叫道。 “停止进攻!”城头上传来对方的大声呼叫:“否则就杀了你们的公主!” 所有进攻的西蚩军同时看到了那个有着美丽容颜的高贵女人,还有那代表她身份存在的赤龙旗。\ 他们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双方的攻防态势在一时间呈现出时间的凝固,仿佛被暂停了的画面,一起集中在此刻。 “是风婉公主?” “她怎么会落入天风军的手中?” “真的是她吗?不会是天风军命人假扮的吧?” “将军们见过公主,问将军吧。” 士兵们发出窃窃私语的低询声。 将军们却一起看着格龙特,不发一言。 格龙特仰天长叹了一口气,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浅水清终于顶不住了。” 他眼中迸射出希望的光芒:“攻城攻了整整一天,为什么浅水清一直不把公主推出来?就是因为他也知道,此招对我无用。可现在他这样做了,这说明他已经开始把希望放在了敌人的软弱与无能上,而不是凭借自身实力的固守上。\所以,他现在已经精疲力尽,再无法挡住我军的进攻。此时推出风婉公主,哪怕是为他的士兵多争取一些休息的时间都好。” “不过!”格龙特的眼中暴射出寒芒:“老天难得赐给我这等机会,我又怎会如他所愿?传我命令,不要顾虑其他,要士兵们不惜代价,速速下城!有率先入城者,拜将!” 城头下的游牧骑军顿时发出震天吼声,大批的骑兵复拾刀剑,再上战途。 浅水清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亦是悲凉一片。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骗得过格龙特,但终究还是存了一线希望。 这刻希望破灭,手中战刀抽出,他来到赤风婉的身边。 “抱歉,今天怕是你我都要死在战场上了。” 赤风婉望着远方格龙特的存在,愤怒低哼了一声:“给我刀,我和你一起杀。” 浅水清一楞,终究摇了摇头:“我不信你。” “啊!”赤风婉凄厉嘶啸,仿佛草原上的母狼,充满悲愤:“那你就杀了我好了。” “不!我不会杀你,不过我会用你来做挡箭牌。\”浅水清冷冷道。 一名西蚩战士大吼着跳上城墙,挥刀急劈,浅水清一推手,将赤风婉推了出去。 那西蚩战士眼见那酷似风婉公主的女人向自己冲了过来,手中微微一滞。 虽然大元帅声称要大家不要管公主,放手攻城,可大家心里多少也有点数,不管是一回事,亲手杀又是一会事。 她若被敌人杀了,那充其量只能是救援不力,赤帝自然是要为公主报仇,但却不会找自己士兵的麻烦。可要是为自己人所杀,只怕就算自己拿下斯得摩尔,多半也会被赤帝除死。 反过来,若能救下她,却必定是奇功一件。 这游牧战士心念电转,手中的战刀便歪了歪,向着一边划去。没成想赤风婉被缚的身后,一柄战刀却游鱼般掠过,正刺中他的胸膛。 他正惊愕之间,浅水清冷酷肃杀的面容显现,飞出一脚,将他踢飞城下。 杀了那战士,浅水清一把抓住赤风婉,又向另一名游牧战士推去。 果不期然,那战士也急忙躲避,却被浅水清趁虚而入,又是一刀一个。 他这般在城头上以赤风婉护身盾牌,一路所向,竟无人敢碰赤风婉一下,手中战刀开阖,将一个个杀上城头的士兵又砍了回去。 不仅如此,由于赤风婉的存在,甚至连射向他们的箭支都少了许多。浅水清与赤风婉所到之处,竟无人能是他们的对手。 原本危急的局面,竟因此得以保持住了微妙的平衡,浅水清就象个救火队员,哪里有难就往哪里救援,以至于许多战士都开始向赤风婉这里靠拢,借着这位公主的力量,虽不能让敌人停止攻城,却可以大幅度削弱敌人的战力,使他们的进攻缚手缚脚。 战争无所不用其极,为了生存,为了胜利,别说是用女人做挡箭牌,就算是用孩子,只怕他们也干得出来。 在战争手段的残酷性上,其实从来都没有野蛮世界与文明世界的区分,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的区分。 “混蛋!”城楼下将军们同时怒吼起来。 惟有格龙特,心中一片淡定。 他没有想到浅水清竟然还有这一手,却也不稀奇。毕竟他不可能下令让自己的士兵杀死赤风婉。 “命令是我下的,责任也当由我背负。”他冷冷说道,大手微张,沉喝一声:“弓来!” 一名士兵将大弓递了过去。 “大元帅,不可以啊!”众将同叫。 绝不能让格龙特背负杀公主的罪名! 格龙特却置若罔闻,手持大弓,眼中望着的,只有那长发飘飘的公主。 曾经,他对这个聪明美丽的公主,也极为喜爱,可战局弄人,他却不得不亲手结束她的生命。 缓缓抽出长箭,搭于弓臂,格龙特下定狠心。 嗽! 长箭飚射,**彗星般的光芒,直指赤风婉的胸膛! 第八十六章 最终之战(8) 长箭如白虹贯日,气吞山河! 赤风婉望着那射来的一箭,面色已是惨白一片。 危急时刻,浅水清竟突然将赤风婉一推,一刀劈出,如雷霆耀日,长箭未及近身,竟已化为齑粉。 这一刻的浅水清,长发飘扬,双目血红。 赤风婉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浅水清,惊喜道:“你终究是舍不得让我死的,对吗?” 浅水清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一刀劈出去,底便泄露了。 城下格龙特已开始收弓,两人的眼神在那一刻对望,竟激出无数火花。 果然,大批的游牧骑兵眼见此景,再不惧怕浅水清的人肉盾牌战术,纷纷大呼着冲了上来。 浅水清随手将赤风婉拉在身后,一大批的护卫纷纷冲过来拼死保护。 赤风婉站在他身后轻声说:“有些事你不说,我也感觉得到。你并不是如你表现的。。。那般冷漠无情。” 浅水清身体抖了抖,冷哼道:“你不用自作多情,只不过杀你是无用之举,我不想做那无意义的行为罢了。\” 赤风婉捂着嘴娇笑起来。此刻西蚩大军正在疯狂涌上城头,天风军可守之地已经越来越小,覆亡之祸已在眼前,天风军若亡,赤风婉也难保生存,她却全然不在乎。 她突然从后面搂住浅水清的腰,深情无比道:“自我在康洲郊外见到你的那刻起,我便忘不了你。在霸业城的时候,我便想得到你,你却弃我如敝履,你可知天下从无男人可如此对我?” “这种时候还说这种话?” “死便死了,有什么可害怕的?我草原儿朗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你浅水清纵横天下,也不知死了多少回,怎么这一次,反到怕死了不成?” “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浅水清冷冷回答:“尤其是。。。。。。计划本天衣无缝,却因你这样的意外而遭遇失败。你可知。。。我是最痛恨这种意外的?” 赤风婉毫不在意道:“这便是天意了。\天意如此,要你我在此刻相会,天意要你我死在一起,你浅水清本领再高再强,也是无法违抗天意的。” 浅水清冷笑道:“若天意如此,我在惊虹便该死了,又怎会挣扎到现在?天意是个屁,你若听它的,你不得好死。你若违抗它,才会有奖励。” 着,浅水清大吼着挥舞战刀,向着那一群爬上城头的西蚩战士砍去。 此时此刻,血性与勇气就是支持他们的全部动力。 燃烧的石弹群呼啸著,划出道道弧线,在城头城下砸落迸裂。潮水般的攻城部队,一浪接著一浪,向残破不堪的城墙发动连续冲击。眼里满是血丝的守城士兵们,寸步不让地顽抗死战,把游牧骑兵汹涌的攻击浪头悉数挡回去。 两方的将士都已经非常疲倦。一些攻城者跑着跑着,既未中箭,又未挨石,却两眼发黑,一头栽倒在地。一些守城的军民,抛着抛着石块,射着射着弩箭,却竟然迷迷糊糊地,就在极其危险的城头战场上,像死尸一样睡着了。\ 现在已经不是战略战术的较量,也不再是体力的对抗,而变成了精神意志的比拼,谁更能坚持,能挺到最后,谁就能取得胜利。 “轰隆隆!” “轰隆隆!” 一片连续的巨响。 那堵挡住游牧骑兵冲击脚步的大门,终于在敌人潮水般的持续冲击下,发出老朽不堪的声音,轰隆倒下,露出通向腹部的巨大黑洞。 这种声音,无论是浅水清还是格龙特,都已经听过无数次。 每一次传出,就只意味着一件事--防守方已经正式失去城门,并走向败亡! 无数骑兵发出大声的欢呼。 批的游牧战士开始策马趋弛,准备冲杀进城内大肆杀戮一番,不过就在下一刻,只听城头上却发出一浪更加令人兴奋的欢呼声。 这欢呼,却是来自天风军的。 就在太阳落山前的一刻,映衬在那巨大红日下的,是一支沐浴着太阳光辉的雄雄骑队,以整齐的节奏和无畏的气势腾展出胜利者的姿态。\大地在他们的脚下呻吟,天空中满是胜利的旗帜飘扬,血色的方字与碧字大旗,已明白无悟地昭告世人,铁血镇回来了! 数以万计的兵马从地平线上一跃而出,仿佛凭空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方虎长矛劲指,厉声喊出一个凄厉的“杀!”字。 呼啸一下,海浪涌来,大地之上形成一片铁血狂潮。 批的游牧骑兵措不及防,打下城池的喜悦劲尚未过去,就被这巨大的反击力量给冲昏砸蒙了。 突逢巨变,是任何一支部队都难以抵抗的。尤其是在这种已经打了一整天,没进丝毫粒米滴水,未作丝毫休息的情况下。 原本靠意志支撑的部队终于撑不住了,溃散在一瞬间形成,即便以格龙特在军中的威望,也无法抵消这种巨大的逃亡败势。。。。。。 可怜的格龙特大元帅,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胜利的门槛,却又在最后被敌人的激流冲走,一下子将他打如了失败的旋涡中。 。。。。。。。。。。。。。。。。。。。。 斯德摩尔城下,龙牙军及时回援,终于避免了最可怕的事情发生,而此时,白沙城已经落入了天风军的掌控之中。 白沙城一战,使得西蚩军中路主力后路被断,整整六十万大军被围困在圣威尔以西的区域范围内。 浅水清本人经历生死,挡住格龙特的进攻,为方虎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也为自己争取了活下来的权力,而此战带来的后果可以说是影响深远。 僵持了三年多的大陆之战,到此刻终于局势急转直下,胜利的天平向着天风军一方无限倾斜。 在斯得摩尔城击败了格龙特的反扑后,格龙特被迫无奈撤出扬沙大道一线。浅水清则毫不客气地一路向东,接管了圣洁走廊的整条中枢线。 与此同时,寞子欧引兵十万,对西蚩军在圣威尔的侧翼进行迂回。\ 涯国则在崖无双的率领下,由水路对圣威尔西部各城用兵。 天风帝国五大军团在浅水清的指挥下,开始了迅速而有力的出兵扩张,失却了后背支援的西蚩军,根本不敢与天风军打消耗战,被迫不断地收缩集结,逐步放弃大片占领地区。 6月16日,斯得摩尔战役整整一个月后,寞子欧对圣镰城发动猛攻,再次祭起他拿手的擒王战术,冲击敌方中军,亲手斩杀圣威尔西部傀儡,原威敏斯特公国大公爵威廉于马下。 圣威尔西部傀儡政权与威敏斯特公国宣告灭亡。 7月2日,诡八尺巧计大破白沙城援军,终于攻下赤答山,西蚩帝国本土一片惊慌。 7月14日,浅水清亲自挥师西进,再下圣威尔数地,将西蚩军分割成两个部分。 7月18日,格龙特亲领四十万大军退到雄风城一带,此时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7月18日,浅水清几乎是踩着点带领天风军大部队追来。\双方的主力部队在十字岭一带摆开架势,做出了最后决战的准备。表面上看来,西蚩军仍保持有大量战力,胜负尚未可知,然而每个人都知道,西蚩军此时已处于四面楚歌的状态中。。。。。。就算是格龙特,也不可能将他的部队**危局。 只要浅水清不犯大错误,那么雄风城与十字岭,就是西蚩军最后的归宿。 直到此时,浅水清才可以真正的松下一口气。 战局已经清楚得没法在清楚了,天风军并不打算现在就动手。他们的援军正在每天赶来,兵力日益增厚,军营也在逐渐加固。格龙特如果孤注一掷冲出来和他们打,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固守待援同样是没可能的了。水路被涯国部队切断,陆路被寞子欧和方虎等人切断,库存粮草不足,由于地形原因,战马也无法就地放牧,一旦打长期战,只能是坐以待毙。 关键的是,一般而言,固守的主要目的是待援,一边消耗敌军一边等待援军前来救助,然后集中兵力,反击获胜。\可是诡八尺和方虎两个人一搭一档,一个将西蚩本土剿得天翻地覆,一个死死堵住他们回归的路口,要想等到援兵,怕是千难万难。 打是找死,守是等死,于今之际,只有马上撤逃一途。 可逃又往哪里逃呢? 为了打消格龙特逃跑的**,浅水清放弃了一切可以放弃的,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 就象格龙特为了杀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一样,浅水清为了消灭格龙特,同样也是不惜代价。 只不过风水轮流转,一眨眼的功夫,轮到浅水清包围格龙特了。 不管怎么说,困守也好,出击也罢,突围也好,三条路哪条都是死路,格龙特却不得不选择一条。 如果可以,浅水清希望格龙特能选择出击。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死得不辱军人使命。 可令他惊讶的是--格龙特做出了困守的决定。\ 困守,可以说是最消极最被动也最没出息的决定。这个决定意味着一旦援军无法来到,被困中的大军就只有待死一途。随着天风军在各个方位阵地防线的每天加固,每拖一天,西蚩军想要逃出生天的可能就渺茫一分。 这绝不应该是格龙特这样的人做出的决定,可他偏偏就做出来了,令人百思难得其解。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浅水清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还一直都不知道,赤风婉到底为何来到两军前线。 。。。。。。。。。。。。。。。。。。。。。。。。。。 “啪。”一脚踢开挡路的女仆,直扑赤风婉的帐子,他可不管此刻赤风婉到底是在洗澡还是在干什么。 那女仆是浅水清打败一支西蚩军后从他们来不及逃跑的跟随家属中俘虏的一名草原女子。 和草原人打仗就是如此,一旦战胜,不仅可以得到大量的男奴,还可以得到大量的草原女人。\ 浅水清挑了一个女仆用来伺候赤风婉,说起来在俘虏当中,赤风婉享受的待遇规格是最高的--有自己的独立营帐,还有下人伺候。 此刻赤风婉正在帐内沐浴,看到浅水清冲进来,竟也不遮掩一下,大笑着道:“怎么,我们的浅大元帅终于还是有忍不住的时候了吗?” 她此刻人坐水中,肌肤坦露,一对雪白玉兔在水中上下浮沉。由于她自幼惜武,长年曝晒于日光下,没有云霓乐清音她们那样的白皙动人,却现出一种健康的古铜色,活力四射。那一对**更是娇挺无比,看得人心神大动。 浅水清却是视若无睹:“你到底是为什么来前线?” “怎么?仗都打到如此地步了,你才想起来问我此事?”赤风婉笑着反问。 “哼。”浅水清想不看她。 三年的军中生涯,太久不知女人滋味,强大的胜利**是凭借内心的冷静压制,可是本能却有些不听使唤,那水中载沉载浮的**吸引着自己,以至于心中亦是一阵澎湃激动。 “想知道答案啊?那简单,让我高兴,我就告诉你。” “这里不是康洲,你和我之间没有交易可言。” 赤风婉盯着浅水清,缓缓从水中站了起来,少女微翘的臀尖,还有那光华的肌肤,幽深的洞口,直看得人神激荡。“我看未必。”她悠悠道。 跨出木桶,赤风婉的手搭在了浅水清的脸上,轻轻抚摩他的鼻,他的唇,他的脸颊,赤风婉轻声说:“在斯得摩尔的时候,你用我做挡箭牌,我真是好恨你。可是格龙特大元帅的那一箭,让我看清楚了你。我这才发现,原来你只是外表刚强,其实你的心,依然还是软的。” 浅水清死死盯住这个女人,一句话也不说。 赤风婉却向着床头走去:“想知道答案吗?想知道格龙特大元帅在现在这个时候还在等什么?好啊,我告诉你。不过你要过来。” 浅水清冷冷盯着她,半响才道:“风婉公主请自重,本元帅不卖身。” 着,转头离开营帐。 赤风婉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终于无可忍耐的狂吼起来:“浅水清,你是混蛋,一个大混蛋!” 。。。。。。。。。。。。。。。。。。。。。。。。 8月4日,一则震惊世人的消息传来。 天风帝国皇帝苍野望,于六日前在宫中遇刺身亡,终年五十六岁。 继位者--苍澜。 消息轰动天下,浅水清听到此消息时,当时就被惊呆了。 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格龙特在等待什么了。 第八十七章 生死抉择(1) 历史上的重大事件无论怎样令世间动荡,最终留在人们心中的,往往都只是寥寥数语,其余皆是想象。 让我们从一些历史文献的记录中看看发生在苍天城的事件,后人们是如何记录的吧。 史记:天风历114年,惊虹现,流星落,帝殒。 没有说是谁干的,也没有说是怎么发生的,却以天象代表一切。 然而在野史杂记中,说法便多了。 镜鉴笔录说:秦仪刺野王于勤政殿,王殒。 梦龙记称:浅水清谴刺客刺王于风雪宫,众起哗之,天为之崩。 龙史杂谈则如此记载:忠王苍澜,与敌合谋,弑父杀弟,血染皇宫。 有关苍野望的死,在后世说法众多,并因种种谣言逐渐传播成一个迷团,历史的真相逐渐被掩盖。 然而在当时,真相其实并不难查。 根据天风帝国的通报,当夜,西蚩刺客潜入风雪宫,适逢苍野望正于宫中与太子苍洪,昌王苍松讨论国事。\刺客夜入勤政殿,武功高强,当场格杀皇帝陛下与太子昌王,随后杀出一条血路逸去。由太子被贬为忠王的苍澜闻讯入殿,“抚尸大哭,后登基为帝”。 苍野望的死,可以说是天风帝国有史以来所遭遇过的最沉重的打击。 作为一个以统一天下为己任的皇帝,苍野望或许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不可否认他依旧是一位野心勃勃而头脑清醒的政治家。 正是由于这个人的存在,才能使浅水清一路飞黄腾达,掌控全国最高兵权,并在与西蚩人的战斗中,在三年无胜利战果的情况下,一直坚持下来。这一切都离不开苍野望的支持。 若是换一个皇帝,只怕早有无数小人进谗,声称浅水清无能,三年未有战功,被西蚩人打得龟缩不出,丧我天风国威等等。 可以说,没有苍野望,就没有浅水清如今的辉煌。 尽管苍野望在自己儿子的问题上,曾经犹豫,迟疑,但对一个皇帝来说,你无法要求更多了。\ 在浅水清的计划里,打败西蚩人后,他将尽释兵权,没有了苍澜的威胁,他不用担心苍野望对他做什么。如果说天风帝国还有一个人,在威望上可以压得住浅水清,那这个人就只能是苍野望。 他有这份信心,所以也不会对浅水清有任何动作。 可随着他的死,一切都变了。 中军大帐里,浅水清身穿孝服。 整个天风军团上下人等,人人披麻带孝。为了最快速度赶制孝服,天风军甚至把所有的白布搜罗过来。 苍野望的灵牌就摆在大帐之中,浅水清呆呆地坐在那里,中央的火盆也不知烧了多少纸,表情却有些麻木。 “大元帅,节哀顺变吧。” 话的,是从苍天城亲自赶过来通知的申奇。 节哀只是说说,顺变才是大事。 随着苍野望的死亡,一切都变了。 在苍澜看来,浅水清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巨大的悲痛过后,浅水清收敛心神。\他挥挥手,除几个心腹爱将外,其他人暂时都退下,这才嘶哑着嗓子道:“申奇,陛下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又怎么会亲自过来?” “陛下之死,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陛下死后不过两个时辰,新皇立刻于当夜登基,并派出御林军四处抓捕我们这些对大元帅忠心之臣。我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没想到却被一黑衣人给救了,他自称叫秦仪。” “秦仪?”浅水清心中一惊:“他怎么会在苍天城?” 申奇苦笑道:“看来大元帅果然认识秦仪,就是他把我救出来的。当天晚上苍天城乱得很,御卫到处杀人,秦仪把我从御卫手中救出,告诉我他和你是朋友,和大元帅有合作关系。他把我送出城后要我立刻来找大元帅,替他带几句话。” “说。” “第一,赤帝对他有所怀疑。第二,野王不是他杀的,他是被陷害的。第三,当天夜里他的确去了风雪宫,是以西蚩使节名义去的。\但未到陛下寝宫,就听闻遇害一事。他说他本打算假装行刺失败,未料想尚未出手,就遭遇此事。结果当时宫中大乱,大批侍卫追杀他,他被迫无奈杀出宫中,身负重伤。第四,他怀疑西蚩人与太子有勾结。真正动手杀皇帝的是太子。最后他让我告诉你,他会在伤好后过来找你,一起商议如何应对眼下局面。” 众将心中皆倒抽一口凉气。 苍野望是苍澜杀的?然后嫁祸给秦仪和西蚩人?如果西蚩人真与苍澜勾结,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一定就是公开承认行刺苍野望一事,再然后。。。。。。 方虎干哑着嗓子道:“我军危矣。” 沐血更是站了出来,大骂道:“无耻苍澜,杀父卖国,接下来怕是就要陷害忠良了吧?” “却是不稀奇的。”碧空晴冷笑:“梁锦是个好榜样,有人自然想有样学样。” 卖国求荣,有了一个梁锦,也不在乎再多一个苍澜。 到是水中棠面色沉重地摇头:“那也未必。\苍澜这个人,我多少了解一些,虽有些志大才疏,却还不至于如此愚蠢无能。若他当真卖国,以西蚩人的秉性,定会将我天风帝国屠戮一空,他这个皇帝也坐不了多久。我敢肯定,他绝不会象粱锦那样把整个天风帝国送于他人之手,但必定会有些条件。” “什么条件?”众将齐问。 浅水清冷冷接口:“解除包围,让出白沙城,放西蚩军回归。” “纵虎归山?”所有人同时叫了起来。 浅水清则道:“这就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动手的原因。条件谈不拢,合作无法进行,而我们的胜利则给了他机会。以前的西蚩帝国,可能还会向苍澜提出领土要求,军队裁员等要求,可等到诡八尺进入草原以南之后,一切就变了。如今我们又包围了西蚩军,可以想象,西蚩帝国愿意替苍澜承担刺王杀驾之罪名,而条件就是放他们的军队回归,同时对诡八尺的队伍不做理会。甚至还有可能向苍澜提供大量的钱财。” “若如此。\。。” “若如此,则从此以后,两国将签订和平协议,战事不起,各以现有疆界做划分。他苍澜没能完成统一大陆之大任,却至少完成了还百姓安康之重责。未来史书评价,自然是仁君了。” “那么浅帅你呢?”拓拔开山叫道:“还有我们怎么办?” 浅水清脸上露出一线苦笑,碧空晴冷冷道:“还用问吗?自然是解甲归田,回家务农,并在必要时死于疾病。” “妈的!”方虎第一个跳了起来:“狗娘养的苍澜,还有西蚩人,真***好算计。咱们兄弟辛苦作战这些年,就被他们这么给卖了?” “军人,本就只是政客手中的刀,当用时用,当扔时自然便需扔了。”浅水清冷冷道。 “不行!”方虎狂吼道:“浅帅,反吧,反了他个***。以前是野王在位,多少还明道理,懂是非,咱们只要忠心为国,就算有小人进谗也不怕什么。可现在不行了,苍澜那龟儿子成皇帝了。\咱们这些年来怕的是什么?不就是怕他做皇帝吗?现在他成了皇帝,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啊!” “对!”一大群将军纷纷站了起来:“现在不反,还等到什么时候?浅帅,反了吧,我们兄弟都推你为帝。” 一大群铁血战将纷纷在这个时候叫喝起来,吓得申奇瑟瑟发抖。他到底是个文人,这种造反的事他想都没想过。如今眼看一大群将军气势汹汹地喊造反,不用他们行动,就凭这句话,就可灭他们九族。 反到是浅水清,怒哼一声:“闭嘴,动不动就喊造反,你们当自己是什么?” 方虎可不怕这个:“浅帅,你现在不动手,只怕到时候就晚了。” 外面有士兵急报:“苏将军,有苍天城信息。” 苏云急步走出,片刻后回返道:“苍天城派了御使,正在一路前往此地。” “什么人?” “公孙虎。” “公孙虎是什么人?” 申奇立刻接口道:“公孙石之二子。\新帝登基后,公孙家重获重用,一批公孙石手下的老人纷纷起来。” 沐血怒道:“看来苍澜是迫不及待要对我们动手了。” 众将一起看向浅水清,此刻,他们是真希望浅水清能答应他们提出的请求--造反! 可惜,浅水清却摇头叹息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造反。。。我们一定失败。” “为什么?”方虎大叫道:“天风帝国五大军团如今皆在你手,大元帅你手掌天风兵权,所有将士无人不听你号令,人人对膺服,他苍澜算个什么东西,怎有那般号召力与元帅你相比?如果是以前野王在位,若说造反,只怕还有不少士兵顾忌,可现在野王死得不明不白,小儿苍澜以王爷之身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兄弟们一定会服气你的!” “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苍澜敢这么做?难道他就蠢到不明白逼我们造反是多可怕的事吗?” 众将一楞,浅水清却叹气道:“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一说到现在的处境,刚才还大呼造反的一帮将军却同时不做声了。 他们这才突然意识到一件大麻烦。 原本被天风军围困的西蚩人,已经成了笼中困兽,对天风军来说,一场大胜指日可待。 但是胜负之局,转瞬即变,随着苍野望的死,原本被天风军包围的西蚩大军,却一下成了鲠在咽喉中的刺。 浅水清自以为包围了对手,殊不知反过来看,西蚩军也牵制住了天风军主力部队,令其无法轻易脱身。在这种情况下,天风国内的一举一动,对前线将士的命运可以说是休戚相关。一旦后方不再支持把这场战争打下去,那么即使天风军围住了西蚩军,失去了物资后勤支援的他们,同样等于是被困在了国外,其形势比西蚩人好不了多少。 就算是想造反,先不说天风帝国五大军团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浅水清干,就算全部无条件肯跟随他,西蚩军怎么办? 扔那里不管了?然后任由他们从后方杀过来,杀自己一个血流成河?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旦浅水清真决定造反,那么他面临的就是被两大帝国夹击的命运。 优秀的统帅永远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如此险地,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还不如等苍澜的御使过来将自己解职。 至少倒霉的只是他自己,而不是整个天风帝国。 尤其是。。。随着苍澜的上位,云霓等人一下子成了他的阶下之囚。 这让浅水清怎么反? 。。。。。。。。。。。。。。。。。。。。。。。。 火盆中的火花还在劈劈啪啪跳跃着,映照出浅水清深沉的面容。 所有人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浅水清。 还是碧空晴缓缓打破了沉默:“要想自保,就必须先解决掉西蚩人这个麻烦,否则我们没有和苍澜叫板的本钱。” “没错。”水中堂也道:“当下之急,一是解决西蚩人这个麻烦,二是立刻和其他各路军团主帅做一次商议。可以肯定,公孙虎此番前来,绝不会带什么好消息过来。我担心有一些人怕会幸灾乐祸,以为自己可以趁机上位。” 廉绍一冷哼道:“内部的问题好说,在公孙虎来之前,浅帅依然是帝国统帅,无人可抗其命令。把那些不老实的,先给解决掉就行了。” 方虎冷问:“那么外部的问题?” 拓拔开山道:“我们曾经和西蚩帝国合作过一次,就算是再合作一次又有何妨?” 沐血:“如果我是格龙特,我绝不会选择浅帅做合作伙伴。” “可问题是他没得选择,别忘了现在格龙特还被我们包围着呢。他要想活下去,就得和我们合作。” “合作不难,怕是西蚩帝国又想借此机会大捞好处啊。” “那就要看怎么谈了。” “咱们都是武夫,这种外交事务却不擅长呢。” “外交之道,无非是看你手中有多少底牌。” “西蚩人的底牌是苍澜,我们的底牌则是此刻的围剿局面。两相持平,难保好处,若割让领土,只怕将来遭千载骂名。”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反到是浅水清一言不发。 他的心,已经飞到了苍天城,飞到了风雪宫。 一想到云霓,他的心就微微做痛。 那个时候,还是碧空晴突然道:“不,我们手里并不是只有这一张底牌,只怕是却要委屈一下大元帅了。” 浅水清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碧空晴的意思,随即又有些犹豫起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面对生死存亡时刻,如此犹豫不决。 第八十八章 生死抉择(2) 当日夜。 浴室中水雾蒸腾。 “把我叫来做什么?”赤风婉冷看浅水清。 习惯于浸泡在浴缸中算计沉思的浅水清,此刻不仅心无外物,而且也是身无外物,完全**,不让半点外界杂丝羁縻了自己奔放的思路。看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无片丝寸缕的男子躯体,赤风婉的脸上迅速升温,红云广布。 “满足你上回提出的要求,”浅水清突然出手,把她拽入浴缸,“跟你行男女苟合之事。” “喂!”赤风婉大惊,伸手要拍打浅水清,这草原狼女的力气虽然不小,却怎么能和浅水清相提并论? 浅水清一翻手腕,已将她双手牢牢扣住,顺势一沉,竟将她整个拖入浴桶中。 这浴桶是大元帅专用,虽二人共浴,却也不嫌太挤。赤风婉衣衫未解,却已经被浅水清拉了下来,水面上罗衫漂浮,隐隐透出其下的动人身体。一对娇挺的玉兔看得人食指大动,直想啃上一口。 浅水清单手一挥,三下两下便把赤风婉扒了个精光,望着赤风婉那惊讶,恐惧却又带着点点喜悦的眼神,他突然冷笑出声:“我本不想再惹情债,奈何老天作孽,非要我做草原人的女婿。既然成了亲家,想必是怎么都打不成的了,所以也就只好委屈你了。” “你!”赤风婉大怒:“本公主不是你政治交易的牺牲品。\” “总比你最后亡国灭家,失去自己喜欢的男人要好得多。” 赤风婉脸一红:“呸,谁喜欢你了。” 浅水清笑:“是么?可你的身体却不抗拒呢。” 他大手下滑,已滑入那滑腻温柔地带,直指要害。 赤风婉如遭电击,浑身都颤抖了几下。 浅水清也算是情场老手,在赤风婉叫喊之前,已先用嘴堵住她的樱唇,左手更是不停地揉捏椒乳,五指像揉面一般掐捏捻挤。 手中的面团在一刻不停地变形,一忽儿被拉成尖笋,一忽儿被挤成雪梨,一忽儿又被压成玉碗。 每一次变形,椒乳就胀大一分,变热一分。嵌在顶端的那颗青紫色的小珠子,也明显地膨胀起来,变成一粒圆滚滚的大葡萄,紫色的晕圈一轮一轮地向外扩散。 手缓缓抚过两片浑圆隆起的高原,却一下扎入两者之间夹着的那条幽深的峡谷,滑过长长的山路,抚弄紧缩的菊蕾,最后反勾过来,在隐秘的尚未有人探察过的桃源入口处嬉闹。 这个历经长途跋涉的好奇旅客,拨开繁密的草丛,揉弄含苞欲放的花瓣,在门口探头探脑。 赤风婉如触了电般的浑身颤抖,却进一步激发了浅水清的征服**。 这个女人一直以来都渴望着浅水清,甚至自己两次主动脱衣勾引他,但在这关键时候却又退缩了。\浅水清现在忘记了一切交易,利益,政治目的,只有眼前这动人的侗体,是他必须要征服的对象。跨下的巨龙开始摇头摆尾,晃着脑袋寻找脑袋探出水面。浅水清抓住赤风婉的手,将她柔夷按在其上,探到一根坚硬滚烫的烙铁,赤风婉触电般缩手。 她这一放手,便彻底松开了防线。 下一刻,巨龙扬首晃脑,直趋而入。。。。。。 浴室中水花四溅,春光如潮,军营中却将兵忙碌,暗藏杀机,暴风军团三纵六镇辖下的士兵纷纷动员起来,持刀带剑,拱卫四周。 一批传令兵前往其他各军团帅帐,传浅水清的命令要求各军团镇以上官员立刻前来,有紧急军情需要商议。雪风,鹰扬,龙翔,止水及中央军团各军团首脑纷纷领命而来。 与此同时,苏云则带着自己云字营的一批战士,再次换上了好久未换的马匪装束,趁着夜色向东急驰。 两名比较机灵的士兵则持大元帅令牌,离开军营,向着被包围的西蚩大军行去。。。。 。。。。。。。。。。。。。。。。。。。。。。。。。。。。。 云风舞和云岚父子二人赶来的时候,云岚低声问父亲:“父帅,这个时候浅水清突然召集所有军团主帅,会不会。。。。。。” 云风舞看了云岚一眼,云岚无奈道:“我们能猜到的东西,浅水清没道理看不透的。\以他的性格,若让人把刀驾到脖子上还不还手,他也不会有今天了。” “我天下云家世受皇恩,要我做那背弃苍家的事,我做不到。就算他浅水清是我女婿,也绝无可能。” “可是父帅就忍心让妹妹做寡妇吗?” 云风舞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终究只是狠声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就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云岚叹了口气。 云风舞对天风帝国的忠心,不是他可以轻易劝说的,还是看浅水清如何处理吧。 然而跟随父亲进帐,云岚却愕然发现,帐中坐的并不是浅水清。 那帅位上坐着的,竟是碧空晴。 在碧空晴的两侧,拓拔开山,沐血,水中棠,廉绍一,此外还有暴风三纵的柏安国等人,除雷火因伤重不在外,其他重将皆在,惟独不见浅水清的身影。 “碧空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浅水清他人呢?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做到暴风主帅的位置上去?” 帐中喊话的,是中央军团主帅雷刚。中央军团自季狂龙死后,先后换了三任主帅,但一直缺乏有魄力有能耐的大将将其领导出当年季狂龙的水平。这雷刚是苍野望在战争后期指任的中央军团主帅,在帝国也算是一员老将,对浅水清素来是有些不服气的。此人性格刚烈,忠心于苍家,打仗时也素来骁勇,却不爱动脑。\让他管理一个镇或许还可以,管理一个军团就不大适合了。 这刻雷刚一看浅水清喊他们过来,自己却不在,心中火气立刻上涌。苍野望死后,苍澜登基,雷刚与苍澜关系不错,而浅水清与苍澜之间的问题其实人人心里有数。浅水清眼看帅位不保,雷刚的心思就开始活动起来。如果说原本对浅水清还有一点畏惧之心,这刻便连这点畏惧之心都没了。 听到雷刚的大声喝问,碧空晴只是轻轻一笑:“雷帅莫心急,今天由我代浅帅发号施令,这帅位嘛,也暂时由我来坐,却是经浅帅允许的,所以雷帅还请稍安勿燥。” “这么说来,浅水清今天不打算见我们了?”问话的是孙清辰,现止水军团的主帅。论人数,他的止水军团最多,但是论战力,他的止水军团却是最低的,仅和翔龙军团持平。 方虎笑道:“没错,今天浅帅不会过来见大家,有什么事,就由我们在这里谈。” 看着云家父子进来,几名卫兵立刻为云风舞等人端来凳子。 云风舞坐下后,老实不客气道:“既然这样,那请问碧帅有什么吩咐?” 他口出“碧帅”,那是在讽刺碧空晴,碧空晴却笑道:“云帅是要折杀小人了,不过事比非常,今天碧空晴就只能礼越一回了。” 他竟是不客气地接受了云风舞的称呼。\ 诸军团大将心中同时一颤,知道有问题。 这中军大帐,乃是主帅议事之所,极为宽敞。这刻天风帝国六大军团镇以上将领纷纷来到,足有好几十人,可以说群英会。 然而在这中军帐外,大批的刀斧上却已经开始秘密集中到附近,将所有进出通道尽皆封死。主帅们皆带近卫,没想到大批的士兵一拥而上,先把这些人的武器给收交了,帐外立时响起喧哗之声。 云风舞等人一听自己的卫兵被缴械,立知不妙,一起惊愕地看向碧空晴,只见他却在慢条斯理地喝茶,全然不为所动。 云岚低喝道:“碧空晴,你到底搞什么鬼?”他是浅水清的大舅子,可不相信浅水清会杀他,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也只有他才能说话了。 碧空晴放下茶杯悠悠道:“没什么,事关机密,不许无关人等介入。让诸位的卫兵先离开一会,等咱们谈好大事后自然会放他们回来。” “什么大事要如此商谈?”一名中央军团的镇督冷冷道。 方虎闷哼:“当然是苍澜贼子胆大包天,杀父篡位之事。” 众帅心中皆震,云风舞眼中精芒一闪:“方虎,本帅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 津业宏则与幸中源对望一眼,然后才皱眉道:“污蔑新君,乃是死罪,方大将军可要谨言慎行啊。\” 拓拔开山声震如雷:“诸位大帅,此事绝非污蔑。中侍郎申奇亲自赶来向我们说明情况,与陛下同去的还有太子与昌王。若说此事无阴谋,我等是万万不信的,否则如何会如此之巧,陛下去了,太子与昌王也去了,惟留忠王无恙?如今苍天城内已然大乱,陛下刚去两个时辰,苍澜便迅速登基,同时声称中侍郎申奇,驿传司柳毅等人与西蚩人勾结,杀害野王。诸位,申奇柳毅等人皆为朝中重臣,新皇杀父篡位,陷害忠良,勾结他国匪逆,卖国求荣!所以今天有请诸位前来,商议一下如何应对。” 雷刚破口大骂:“放屁!什么陷害忠良,要害也只是害你浅氏权奸一党。浅水清依仗天宠,把持朝政,挤兑太子,废长而立幼,多年战事,劳而无功,我看是他勾结西蚩匪逆而差不多。陛下不幸遇害,忠王本是太子,顺天意而继皇位有什么错了?如果说他抓错了人,那就应该秉忠直柬,你们现在这样,那是造反!” “啪!”方虎一拍案子站了起来:“老子就是要反,你又如何?” 呼啦啦一下子,帐中所有将帅都站了起来。 云风舞怒喝道:“方虎,你不要太放肆了。浅水清在哪里?本帅要见他!” 沐血:“要见浅帅可以,浅水清就在内帐。只要解下武器,入帐跪拜,宣誓效忠便可。” 众帅闻声愕然,这话的意思,很显然是浅水清真要造反了。\ 苍澜刚一登基,浅水清就反,很显然,他是绝对不打算任人宰割了。 家心中都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也没想到浅水清说干就干,毫不犹豫。他这雷厉风行的处事方式,当真是令所有人都措不及手。眼下军团诸帅皆在帐中,除非宣誓向他效忠,否则无人能活着离开。 云风舞一辈子忠于苍家皇朝,做梦都没想过要篡位。这刻眼看暴风军团的一干重将竟是铁了心要站在浅水清这边,云风舞沉声道:“中棠,你父亲可是前鹰扬主帅啊。他一生忠勇体国,为国捐躯,难道你希望将来做叛臣贼子,将来让他九泉之下都不得瞑目吗?” 水中棠立刻回答:“如果是野王在位,又或者康王登基,我水中棠绝对誓死保护国家。可惜,现在是苍澜主政,有心害我朝中功臣。我们不反,明天便是死路一条。” 云风舞又看廉绍一:“那么你也是如此了?” “云帅,暴风军团凡是跟过浅帅的,苍澜一个都不会放过。此人杀父篡位,勾结异邦,狼子野心,若不除之,只怕天无宁日啊。” 雷刚仰天大笑:“狼子野心的怕是你们几个吧?” 众将一起怒视雷刚,此人却全然不惧。 碧空晴到是不生气:“雷帅如此说,却也无妨。我碧空晴便是那狼子野心之人,却不做作虚伪。苍澜上位,反正也不会饶过我等,既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津业宏无奈道:“若为自保故,我等可向浅帅保证,如果陛下有心杀浅帅,我等定会为浅帅求情。” “若无用呢?” 津业宏一时语塞。 沐血叹息:“公孙虎已经在路上了,他是公孙石的儿子,他来做什么,想必大家都清楚的吧?” 碧空晴环视场中众将,此时正纷纷喝骂他们。碧空晴也只是轻轻一笑:“我知道诸位都是忠君爱国之臣,但是苍澜杀父篡位,无德无能,既如此,对这样的君王,难道我们也要誓死跟随吗?” 幸中源问:“碧将军可有证据?” 碧空晴反问:“事情走到这一步,还需要证据吗?其实诸位的心里,多少也都有数吧?” 是啊,在知道了苍天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后,谁还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风舞叹息道:“这么说你们是铁了心要造反了?” 碧空晴笑道:“空晴嘴苯,不若浅帅那般擅于分析事物条理分明。但是这种场合,又实在不适合浅帅出面,只好硬着头皮来顶上。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词汇,只好有什么说什么。文官们说话,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凡事没有道理都得说出三分道理来,什么忠君勤王啦,清君侧啦,匡扶正气,济难天下啦。。。。等等,咱们都是武将,玩不惯那套虚的,还是直说得好。\没错,我们现在就是要造反。就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碧空晴这般撕破脸皮说要造反,大家是拿他一点辙都没有。很多事情不怕你道理说不清,就怕你根本不讲理。 因为对他们来说,不管苍野望是不是苍澜杀的,对于浅水清和他的部将来说这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坐在皇帝位置上的是苍澜,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所以不想被苍澜干掉,就只有造反。 可不管怎么说,苍澜毕竟是苍家正统,嫡传继位,名正言顺。真要造反,除了这帮死忠于浅水清的人,其他各大军团主帅,谁又不是心中忐忑呢? 相比之下,除暴风军团外,帝国其他五大军团中,要说身份名望,最高的还属云风舞。如果云风舞点头,那事情便好说许多。 但同样的,天下云家世代忠于天风帝国,要他同意浅水清造反,难度当真不小。反到是云岚,他对浅水清的做法素来欣赏,又怜爱妹妹,真要让他选择,多半还真会选择浅水清。 云风舞在犹豫,云岚则在等待,津业宏等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惟有雷刚怒喝道:“想要让老子造反,门都没有。老子这就回去领兵和你们好好打一场,我到看看他浅水清东战神之名是否名副其实!” 碧空晴悠悠叹息一声:“怕是走不出去了。\” 雷刚一楞,只见半空中一道寒光闪过。 他那铜铃大眼尚未闭上,只见眼前一个磨盘般大小的铁锤不断放大,砰! 一颗狮子般的脑袋已经被拓拔开山一锤砸了个稀烂。 碧空晴轻轻吹了下杯中的茶叶,悠然道:“本来也就没算上你。” 。。。。。。。。。。。。。。。。。。。。。。。 中央军团由于历来卫戍中央,是皇家最亲近的部队,非皇帝可绝对信任者,不予任命。雷刚为人性格暴烈,领兵能力有限,之所以可以坐到这中央军团主帅的位置,就因为他绝对忠心。 无论是浅水清还是碧空晴,都不认为雷刚会跟自己走得近。也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中央军团的一众将领能服膺。 但是除此之外的几大军团,就有所不同了。 止水军团孙清辰是第一个宣誓效忠的。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全靠楚鑫林为他撑着。浅水清若倒,楚鑫林必无幸理,楚鑫林若完蛋,只怕他也没多少好日子过。浅水清在止水纵横杀伐,威名远扬,别说是他,就连止水军团的一干将士见了他也吓得规规矩矩。 在止水军团,浅水清的威严名声仅此于暴风与惊虹。 津业宏则是第二个拜服的。 他的女儿已嫁给了无双,无双和浅水清的关系非比寻常。浅水清若反,涯国必鼎力支持。如果浅水清失败,他津业宏也逃不了干系。 中央军团群龙无首,止水翔龙具皆拜服,这完全在大家的预料之中。 而唯一的麻烦,恰恰就是云风舞。 帐内所有人的眼神,在这一刻同时集中到云风舞的身上。 那一刻,云风舞仿佛一下老了十年。 在得知苍野望的死讯后,受打击最大的或许就是他了。 作为天风帝国天下云家的掌舵人,一生忠于帝国,但是现在,他所忠心的主子却被刺了,杀害他的,很可能就是如今高高在上的新皇帝。而他的女婿,却已经做好了造反的准备。 他能怎么做? 女婿要造反,他是做帮凶还是不惜一死,捍卫云家百年清名? 选择太过艰难。 那一刻,碧空晴等人注视着他,甚至连他的儿子也看着他。 云风舞想了想,沉声道:“本帅若不同意,你们会怎么做?杀了本帅?” “怎么可能?”碧空晴笑道:“云帅乃是浅帅岳丈,浅帅可是千叮万嘱,定要好好与云帅说项的。如果说不通,那没办法,只能就地拿下,暂时拘押。至于雪风军团,就由我碧空晴暂时接管。云帅觉得如此处置可算妥当?” “哼。”云风舞怒哼,碧空晴却笑呵呵道:“我知道云帅不喜欢我,若不想让雪风军团落入我等手中,还是答应了吧。” 云岚立刻道:“父亲。” “怎么,你也想造反不成?”云风舞怒视儿子。 “我只是不想妹妹做寡妇,而且。。。。。。”云岚犹豫了一下:“浅水清和我们的关系,是洗不掉的了。浅水清若死,天下云家未来也未必有好日子过。既然如此,为云家百年大计,总是该做个选择的。” 云风舞火气上涌:“你忘了云家祖训?” 云岚正色道:“从未忘记,但我也正是为云家着想。父帅,天风帝国。。。气数已尽。” “胡说!”云风舞大吼起来:“国师曾有批命,我天风帝国紫气东来,十年鼎盛。” “怕是十年已过,盛极而衰啊。” “什么?”云风舞闻言震惊。 这一年,正是浅水清来到观澜大陆的第十个年头。 这一年,浅水清三十岁。 这一年,紫气东来,十年鼎盛的预言业已终结! 第八十九章 谈判 军营外的会议尚在进行,浴室内的战场却已转移到**。一对赤条条的男女彼此勾缠,浅水清冲杀得气喘吁吁,赤风婉的一颗心则随着男人强有力的冲击在天堂里起落漂浮。 如果说一开始赤风婉对这种含有强烈政治色彩的求欢抱有抵触心理的话,那么此刻的她已彻底沉迷在欲海之中。 草原女人素来敢爱敢恨,性情直爽,作风大胆,喜欢就去追求,绝无文明世界那般扭捏作态的风格,即使是在**,哪怕未经人事,也绝不羞涩,相反,在尝到甜蜜滋味后,反而愈加积极主动,渴求无度。 浅水清的女人从没有一个如赤风婉般表现,不仅平时为人凌厉,就连在**也是嚣张放肆之极。 这刻她一把抓住浅水清的肩膀,竟将他翻转过来,自己坐在上面,拼命地扭动身体,甚至还发出放浪的大叫。 相较前回浴室中被动的**与征服,此时她却是反客为主了。 “我。。。我要。。。”暧昧的词语从赤风婉口中吐,眼神中喷吐着强烈的欲望火焰,丰臀摆动,一对玉兔在胸前疯狂跳动。 她大声呼喊,高声尖叫,全然不顾忌是否有人会听见自己的声音,浅水清干脆从她身下抽出已经半软的巨龙,带出一泓碧水,塞进赤风婉那撅起的充满欲望的嘴中。起初赤风婉是绝对不接受的这样的行为的,下意识地摇头挣扎,但是浅水清死死抱住她,不给她丝毫机会。 她瞪大双眼怒视浅水清,浅水清却笑道:“瞧,我给你了你报复的机会,若你愿意,大可以一口咬下去。” 美目流转,终究是舍不得这令自己****之物,樱舌轻吐,在浅水清的指挥下连吸带吮。只是心中不甘,一只手便悄悄摸上浅水清的后背,在那上面狠狠掐了一下。 浅水清翻过她玉臀,狠狠地拍打,这女人却逆来顺受,一双俏目尽是满足之感。 这一对男女即使是在行**的时候也是彼此攻击,作风大胆嚣张。对赤风婉来说,这是她本性如此,对浅水清来说,却是不得不为之。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如果一个女人肯为你行口舌之事,那说明她已经彻彻底底地归心于你。 非如此,浅水清无法放心。 **的男女激战犹酣,赤风婉的大声**一浪高过一浪,声音传到外面,听得云风舞云岚父子面面相觑。 “这就是你给浅水清出的主意?让他做赤帝的女婿,然后再坐下来谈判?”云风舞瞪着眼看碧空晴。 碧空晴无奈道:“事出非常,还请云帅见谅。” 云风舞是浅水清的老丈人,自己的女婿现在在搞别的女人,尽管封建时代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但这声音听入耳中依然感觉颇有些不是滋味。 云岚更是皱着眉道:“赤风婉的名头我听说过,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啊,性格狠辣,平常男人根本难以驯服。我怕浅水清未必降服得了她啊。” 碧空晴微笑道:“早在康洲,这个女人就已经败在我将元帅手中,对浅帅折服无比。现在嘛,不过是锦上添花,正式定名罢了。听这声音,看来咱们的风婉公主享受得很呢。” 众将同时低声笑了起来。 到不是他们有偷听墙角的胆子,只是和这个女人上床,风险着实大了些,若不小心一些也实在不行。 这刻听到赤风婉浪喘连连,显然是大事已定,众将互相看看,识趣地离开。 惟有云风舞,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就在昨天,天风军还和西蚩军打生打死,各自非要将对方灭个干净,一转眼间,形势陡变。不但要跟不共戴天的仇敌讲和,还要相互联姻,当真是不可思议。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格龙特。 当浅水清还在和赤风婉欲生欲死,共鸣合奏时,格龙特已经接到了来自浅水清密使的特报。 看着那封浅水清亲自写给自己的信,格龙特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变得精彩无比。 。。。。。。。。。。。。。。。。。。。。。。。。。。 第二天。 雄风城大门洞开。 西蚩军以格龙特沙库而伦为首,大批的部队从城内走出,沿着十字坡北线摆开阵形。 而天风军大批部队同样来到十字坡前南线地段,做出防御态势。 两边军阵相距五百米,对垒两方军营之间的中央地带,方虎与赤勒各带五十名武士,各自形成一个半圆,相对伫立。 尽管是仓促会晤,浅水清还是精心安排,由两边的将领于当夜派遣士兵前往此地,设置会面所在。临时匆匆搭起了一座会面军帐,摆好各种必要设施不说,双方士兵几乎都是挖地三尺,逐寸逐寸草皮地检查,谨防对手的诡计,保证首领的安全。 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方虎和赤勒都举起旗帜,向身后打出预定暗号示意。 正式会面时,浅水清带着碧空晴,云岚,拓拔开山三人,再加赤风婉一起出军营。 格龙特沙库而伦则在松干,洪赞和图兀三人的簇拥下离开城门。 会场中央的卫兵,两方大营里的部队,全都跃马握弓,手按剑柄,保持最高戒备状态。 为防意外发生,两边都准备了一支多达万人的轻骑部队待命,一旦谈判出现异状,可在第一时间里快速反应。 紧张而肃穆的气氛,弥漫着整个会场空间,几乎令人窒息。 惟有浅水清,格龙特等几名主要的会谈参与者,神色镇定,轻松自如。 这多少缓解了部下的焦灼紧张情绪。 令格龙特愤怒的是,当浅水清前来谈判的同时,竟然让赤风婉和自己共乘一骑,一只贼手还好死不死地捏住了这位公主的小蛮腰,赤风婉却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反到将整个身子都缩进了浅水清的怀里。 这哪里还是那个令草原男儿人人倾慕的草原天之娇女,根本就是人家的小媳妇。 格龙特心中一股怒火上涌,浅水清这一手,等于是在公然暗示所有士兵,赤风婉已经是自己的女人。若谈判不成,不但雄风城内四十万西蚩军性命不保,甚至西蚩公主也只能成为他的玩物,成为天下笑柄。 草原人可以接受公主死,但是让自己的公主受辱却是万万无法接受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正式联姻。 千百年来,草原人与文明世界的联姻,几乎都是部落酋长们向各国公主求婚,浅水清反其道而行之,要我天风帝国嫁女儿不行,娶个草原公主却是可以考虑,也算是扬眉吐气一番。 和亲政策,一直以来都是文明世界与游牧世界试图和平交往的一种重要手段,然而浅水清从来都不相信和亲会真得有用。这些草原蛮子别看他们粗鲁,其实一个个比猴都精。你弱了,他便来打你,你强了,他便做缩头乌龟。该打你时他绝不客气,该缩头时他也绝不冒泡。所以用和亲来求和平,浅水清不相信,送个公主过去有什么用?文明世界的女人越漂亮,越水灵,也就越激发这些草原狼的贪心。 一样是和亲,我娶你们的女人,总比你们娶我们的女人要来得强得多,这就是浅水清的想法。 手头有一个现成的公主,不用白不用,收了她,再打疼了这帮草原人,他们也就知道收手了。 下一刻,两支骑队离中央区域越来越近,气氛也随之变得渐渐紧张起来。 。。。。。。。。。。。。。。。。。。。。。。。。。。。。。。 尽管战争打了三年,浅水清和格龙特彼此对对方简直已经“思念”到每日睡觉都会梦到对方,但是真人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其实还是第一次。 以往作战,不是只看到对方的帅旗,就是远远的对望一眼,尽管“思念”甚强,却谁也不会想到真要和对方坐下来喝上一杯。那个时候谁要是告诉这二人,他们最终的结果会是坐在一起把酒言欢,想必两人都会认为是无稽之谈。谁能想到世事弄人,竟真会有此一日呢? 也只有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浅水清才能看到自己的胜利带给格龙特头上的那几根白发,同样的,格龙特才会发现,原来这个曾经儒雅的年轻大帅,如今也憔悴了许多。 两边的将领小心地招呼各自的主帅入座,浅水清和格龙特几乎是盯着对方走上前,然后坐到位置上的。 两个人从碰面的一刻开始,眼睛里就再没有别人。 “看来,浅帅已经做足了准备,尚未征服我草原帝国,到先把我草原女子给征服了。”格龙特率先开腔,出口就是不善。 赤风婉脸一红,浅水清却笑咪咪道:“格龙特大元帅客气了,我天风人可从未有过要征服草原的念头。说起来,西风草原那地方,穷山恶水,泼妇刁民,也实在没什么值得我天风帝国向往的。” 格龙特眼中火气陡盛:“说得好,既是泼妇,怎么浅帅还如此感兴趣呢?” “习惯了婀娜佳人,偶尔骑一下胭脂烈马,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 “哼。”一旁的赤勒怒道:“就凭你也配得上我帝国公主?” “啪!”浅水清身旁的方虎一拍桌子:“放肆,两军主帅阵前谈话,你是哪冒出来的小子,也敢随便插嘴?” “混帐!”赤勒大怒。他在西蚩帝国,地位虽不及格龙特及帝国八骏,但也是仅此于他们的八品将,正要发火,却被格龙特一挥手止住。 望着浅水清淡然的面孔,格龙特沉声说:“这么说来,浅大帅是铁了心要做我草原人的女婿了?” “和平总比战争可贵,风婉公主心系天下,为和平不惜己身,以和亲求大陆安宁,正是可贵品质啊,我浅水清不才,自然只能接受了。” “可是你率领大军包围我西蚩军,可算不上有和平诚意啊。” “所以才要做下来好好谈谈。” “如何谈法?” “简单,西蚩军放下武器,交出所有占领领土,立刻退回西风草原。” “哈哈哈哈。”格龙特仰天狂笑起来:“浅水清,你打得好算盘啊。我草原儿女牺牲无数性命换来的这大好河山,被你一句话就轻轻夺走,虽说我帝国公主身份尊贵,可你不觉得这份嫁妆也太过贵重了吗?” 浅水清笑嘻嘻道:“大元帅如果觉得这彩礼不够丰厚,不足以展现西蚩帝国之富足与强盛,再添些却也无妨。” “好,好,好,不愧是浅水清,至少这脸皮功夫,也算是磨练到家了。” “还要大元帅成全,浅某这脸皮才不至于白卖啊。” “哼,我看你不是在乞求和平,而是在趁机勒索吧?” “大元帅言重了,我浅水清一腔真诚,为天下黎民请命而已。” “哼,你还是先顾好你自身吧。浅水清,你这次过来与我谈判,怕是未得贵国新皇帝的许可吧?没有了苍野望的支持,你浅水清不能再象以往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吧?”格龙特冷笑着看对方。同样是两军主帅谈判,格龙特不必担心回去后赤帝会怎样对他,做为帝国战神,他有绝对的权力做出最符合帝国利益的决策,但是浅水清可不同了。 他在这个时候要求谈判,很显然是被苍澜逼急了。 要说格龙特不明白浅水清想做什么,那才叫玩笑呢。 “呵呵,天风帝国骤失英主,我浅水清是有些麻烦。不过这麻烦虽大,却总不及大元帅眼下的麻烦大吧?” “我西蚩帝国英雄好汉无数,就算你在这杀尽我四十万士兵,转眼之间,我们又可以再拉出一支部队。可你浅水清只怕就不同了吧?” 浅水清吃吃笑了起来:“感情草原人真的是属狼的,一生就是一窝,四十万人只要草原女子加把劲,说生就生出来了,所以大元帅才可以眼都不眨地说放弃就放弃呢。” “哼,浅水清,你不要跟我逞口舌之利。你的胃口太大,真要我们把枫丘黎诸地让出来,我怕你消化不了啊。” “我这人铜肠铁胃,只要你们肯放手,我就能消化。” 格龙特拂袖而起:“浅水清,我看你根本没有诚意和我们谈判。要我们让出枫丘诸国,此事绝无可能。我到是奉劝你,立刻领兵离开圣威尔。我草原帝国嫁女,男方历来是要出彩礼的。你既然决定迎娶我国公主,那就把这圣威尔东部诸公国拿出来吧。本元帅代表皇帝陛下,勉为其难替你收下。” 云岚冷哼道:“人在屋檐下,不想着怎么活命,竟还想着要我们的土地?” 洪赞也插口道:“求和是你们的意思,苍野望已死,浅水清你自身难保,等你死了,哼,天下还有谁是我们的对手。想打是吗?我们奉陪到底,看看到底是你先死在贵国皇帝手里,还是我们先战死沙场!” 浅水清:“呵呵,本国皇帝是否会对我如何,此事尚未有结果,但是我可以肯定,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拉足够的人陪我下水。贵国四十万大军如今就在我嘴边,要说我浅水清没这个本事吃下,只怕也太小看我了。” 格龙特:“军人的命运,本就是决死沙场,既然如此,又还有什么好谈的。” 说着,挥袖要走。 还是碧空晴连忙上前一步:“大元帅可要三思啊。” 对面松干也连忙道:“大家何必义气用事,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嘛。” 两方在谈判前都做好细密分工,有人唱黑脸,就得有人唱红脸。谈判要有气势方可镇住对方,可光有气势要是把局势搞僵了,还得有人把场子再圆回来。浅水清固然是不想打下去了,格龙特又何尝想打下去?若局面继续如此僵持,浅水清固然会被拖得动弹不得,格龙特同样不会有好日子过。 真要为了害死浅水清而送葬西蚩帝国四十万大军连带自己的性命,这种买卖格龙特是无论如何不会做的,只是浅水清胃口太大,要让他们把枫丘等地的领土都让出来,这同样是西蚩帝国不可能接受的。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谈判就成了一种艺术。双方都力求表现出一种寸土必争,寸步不让的态势,暗地里却早有了属于自己的底线。 格龙特固然想保住已有领土,浅水清手里的底牌多,自然也是能争夺多少好处,就争取多少好处。 至于苍澜,尽管西蚩帝国和苍澜属于合作关系,但此时此刻,谁会去在乎他的感受?国家大事,也不知出卖过多少次盟友伙伴,就算是一个皇帝被出卖,也没什么好稀奇的。谁能给的好处多,就和谁谈,这一点根本不用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而现在,浅水清手握兵权拿捏西蚩军生死,格龙特自然只能和对方谈。 下一刻,愤怒的双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在试探过对方的底线后,心中各自有了盘算,新一轮的谈判又重新开始。 “现在的形势,没什么争论的必要。浅元帅固然可以消灭我们,但是自身也必定损失重大。浅帅想做什么,我们也很清楚,要想让我们保持沉默,就势必要拿出些诚意来。我提议,双方就此罢兵。对已占有的领土,不做任何划分,各归各治。”松干说道。 “此言不妥,圣威尔本是独立国家,枫丘等国亦是。我天风帝国应天下黎民呼吁,起正义之师,贵国残暴不仁,吞疆灭国,如今既已战败,就当退出。”碧空晴也说道。 “现在谈胜败,为时过早。” “形势我方占优,却是不争之事实。” “既要追求和平,就当两相情愿,怎可以一时胜势为筹码。” “以势换地,本就是公平之法。” 目前局势,天风帝国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双方罢战,西蚩人是占了大便宜,天风人自然是要讨些好处弥补胜势缺损的。 格龙特和松干等人对望一眼,微微点了下头,松干这才继续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退出圣威尔,以白沙城为边界,白沙城以东归天风帝国,以西归我西蚩帝国。” “贵方又在说笑。白沙城已经属于我们了,以白沙城为界,那不还是松干先生的前议,按现有领土进行吗?” “可是圣威尔目前依然有许多地方属于我西蚩帝国。” “按实力原则,我军已掌控圣威尔大局,这些地方也应当属于我们。” “我军未灭,贵国不能算绝对优势。”松干道。 “若如此说法,那诡八尺已经控制下的西风草原以北,看来也是属于我们的地方了。那么我们就以赤答山为界做个划分,如何?” “哼,那只是内部叛乱,岂可作数?”图兀怒道。 “是否有军队驻扎,是否建立了政权,是某地归谁控制的最关键条件。”对于这种技术问题,云岚最是熟悉不过:“草原以北各地,都符合这些标准。所以应当属于我方控制区域。” “按照补偿原则,我方完全控制了圣威尔一带的河道水路,拥有绝对优势。这种水军优势,需要割让陆地进行补偿。”碧空晴也加入进来,“如此,不仅是圣威尔一带,就连黎国和北方独立领贵国占领之地也应当归我方所有。你们最多可以占据亚提。”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两边都是贪婪狠辣之辈,在有关领土划分这个核心问题上,又僵住了。 格龙特冷笑:“浅水清啊浅水清,我是真得服了你。你们皇帝的刀都架到你脖子上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和我们讨价还价?” “人要做些大事,就总得有些本钱。我若不能为天风帝国争取利益,将来谁能信服我?”浅水清笑着反问。 此时的谈判,不仅决定了未来天风帝国的利益,同时也决定了浅水清在天风民众心目中的形象。如果他为了造反而不顾国内将士的死伤,不惜割让领土,放弃大好形势,在将来也会遭受骂名。当然,就利益角度考虑,此刻的谈判也是能争多少就争多少。 还是松干继续打圆场:“当下形势,各自不利,既然有心言和,就当开诚布公。浅水清,老实告诉你,退出圣威尔是我们的底线,我们不会再做更多让步。” “枫丘两国必须割让,贵国大军再撤出在北方独立领占领的土地,这也是我们的底线。” “绝无可能!” “看来是谈不拢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手下见真章了。”格龙特也不担心。他吃定了浅水清是没心思在这里打下去的。 “是啊,看来终究还是要打一仗才能作数的。”浅水清毫不示弱道。 浅水清也不急,因为象这样的局势下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同归于尽。他浅水清固然会死,格龙特也得完蛋。就当前形势而言,他浅水清比格龙特更有优势,更有发言权和主动权。 云岚只能叹息:“怎么又回到打打杀杀的老路上去了。” 浅水清摊手:“我也是无奈啊,有些人身子都被放进锅里煮了,却还舍不得到口的肥肉。北方独立领又没灭国,说起来也是盟军,不退出说不过去的。” “北方独立领的已占领土可以退出,但诡八尺也必须立刻回到草原以北。” “这个到是可以考虑。”浅水清点了点头,双方总算有了一个可以商榷的地方,不过接下来又麻烦了。 浅水清依然坚持:“枫丘两国必须割让,没办法,谁让这两个地方离惊虹太近了呢。为两国长治久安计,有一个缓冲带总是好的。” 松干立刻道:“按大元帅的意思,只要枫丘两国不在我国控制之下,大元帅就能放心了?” 浅水清点头:“就象寒风关那样,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格龙特立刻和松干对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说道:“既然如此,就让这两国自治。” “不行。”碧空晴立刻道:“必须有人负责主理一切。” 枫丘两国已经在西蚩人统治下度过了三年,早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套人马。如果让他们自治,不就等于依然是属于西蚩人的吗? 洪赞冷哼道:“总不会又是效法寒风关,让你浅水清来掌控一切吧?” 浅水清哈哈大笑:“那地方我没兴趣,不过我到是有个好人选,相信对大家都比较合适。” 格龙特一怔,望向了赤风婉。 浅水清悠然说道:“风婉公主身为帝国公主,又是我浅水清的女人,将来代表天风西蚩两国掌管枫丘两地,多少应该说得过去了。” “哼,女生外向,说是她掌握,到头来做主的还不都是你?”格龙特没好气道,竟想在他面前玩这种李代桃僵的戏法,又怎能骗得过去。 浅水清无奈地叹了口气:“格龙特大元帅,看来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件事。你我今日之谈判,都没有经过各自陛下的授权。我浅水清是破罐子破摔,也无所谓了。可是赤帝他老人家怎么想,就难说喽。你怎么知道,他就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掌控此地呢?说起来,当初赤帝可是曾经承诺给要把惊虹交给风婉公主的呢。。。。。。。有些事,还是尊重一下皇家权威比较好。” 格龙特心神一颤,浅水清淡淡道:“论身份地位,风婉公主毕竟是一国公主,如果她说可以,那么就是可以。我还是希望大元帅多多考虑,慎言行事啊。” 说着,浅水清已经站了起来:“枫丘两地,交由西蚩帝国公主赤风婉掌管,从此以后,此地为自由贸易之邦,两国民众可自由往来通商。风婉公主毕竟是西蚩草原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母国的事,而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 他这番话说得刚劲有力,不容他人不信,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就算天风帝国得不到,也不能将这两个国家送到西蚩人的手中。如果只是让西蚩人退出圣威尔,那天风帝国也未免太亏了。枫丘两国一旦由赤风婉掌管,就等于是变相交到了浅水清手中,不过赤风婉始终是名义上的主脑,好歹西蚩人也说得过去,既保留了面子,也能从通商开放中得到实惠。 格龙特低头想了一会,长长吸了一口气,终于也站起来道:“好,不过我西蚩帝国要保留驻军权力,一应开销由枫丘本土负责。” 浅水清也想了想,点头同意道:“好,你们安排多少驻军,我们就安排多少。贵我两国在枫丘两地上的权益一切平等,如何?” “同意!” “同意!” “同意!” 在解决了最大的麻烦之后,接下来的谈判,开始轻松许多。 两个时辰后,震惊大陆的十字坡协议草议终于出炉。 当今大陆的两大霸主帝国,两大军神级人物,在此地签订了一份瓜分天下的协议书。 天风帝国成为最后的大赢家,一举夺得了整个圣威尔,同时将枫丘两国变相纳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甚至连北方独立领曾经被西蚩人占据的领土,也全部收入囊中,由于这部分领土是用诡八尺在草原本土的优势换来的,所以浅水清压根就不打算还给北方独立领。恰恰相反,他要把这部分土地和圣威尔惊虹一起,变成天风帝国未来的殖民地,最终完全并入帝国疆界中。 北方独立领从麦加收获了大批领土,但是转眼之间又丢掉了本土的半壁江山,到底是亏是赚,谁也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浅水清和西蚩草原人成了亲家,北方独立领成为又一个被抛弃的对象,未来日子里,敢和浅水清抢食吃的这个野蛮国度,面对和草原人握手言和的天风帝国,同样不会有好日子过。 至于西蚩帝国,其实也是赢家。毕竟他们拥有了一个完整的亚提,且对枫丘两地有着和天风人差不多的控制权,此外还将富裕繁华的圣威尔洗劫一空。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保住了草原战士的性命,也就保证了帝国战力的存在。只要草原战士还在,未来他们就依然有希望打下更多的领土。 最后,浅水清还向西蚩帝国承诺全面开放草原与文明世界的商贸交流,降低进出税费,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好事。西蚩人承诺将放低战马进入圣威尔的限制要求,浅水清也允许进一步放开西蚩人对重型战争器械的购买。 双方在政治,经济,军事上等领域上进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合作,标志着观澜大陆开始进入了新的时代。 最后,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浅水清还承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份承诺是他最后送给西蚩人的一份重礼,也是他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条件之一,更是他迎娶赤风婉的重要彩礼。 这份彩礼,彻底显示了政客们无耻卑鄙,言而无信的真面目。 第九十章 风起(上) 当浅水清在十字坡与大军签订协议的同时,后方军阵也在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件。.*** “怎么是你?” 秦仪的眉头竖起,语气却依旧平静和缓。 沐血不动声色道:“大国师阁下,奉我家元帅之命,在此恭候大架多时了。” “浅水清呢?他人在哪里?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秦仪愤怒低喝,心中隐隐有不妙的感觉。 当初赤帝派他以使节团名义前往苍天城,告诉他配合城中内应刺杀苍野望时,他就知道自己多半已经被赤帝怀疑了。不过他自问行事谨慎,赤帝应当没有抓住过他什么确切把柄。到了苍天城后,他更是小心翼翼不露丝毫马脚,奈何那个所谓的“内应”竟始终不与他见面,只要他听令行事,令他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宫变之后,眼看着苍澜迅速登基,各方面反应快速敏捷,他才意识到那个所谓的内应多半就是苍澜。对苍澜来说,要刺杀自己的老爹,根本就不需要他这个西蚩国师出手。他的存在,仅仅是打着西蚩帝国大国师的幌子,背下这个刺王杀驾的罪名而已。当然,当晚秦仪被困后所表现出的非凡功力,更是令众人坚信,此人绝对就是刺杀苍野望的罪魁祸首。 逃出风雪宫后,秦仪就知大事不好,自己已经被西蚩人和苍澜人共同利用,却又没法解释,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别人怀疑他刺杀皇帝他到不在乎,但是浅水清要是认为是他杀死了苍野望,那麻烦就大了。双方自合作以来,可以说一直都是秦仪在为浅水清做贡献,如今眼看着浅水清即将大获全胜,也到了秦仪收回回报的时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么一档大事,一旦浅水清震怒,定会为双方协议带来巨大破坏。 所以他当机立断,不顾重伤救出申奇,目的就是要让申奇为自己解释,告诉浅水清真相。在那之后,他找了处安全地方治疗伤势,考虑到时间紧迫,他也不敢多作停留,稍有恢复,立刻出发前往圣威尔。 在他想来,有申奇做证明,浅水清应当明白此事自己只是背了黑锅,当不会撕毁协议,但当他看到此刻见他的是沐血而非浅水清时,心中的那股不祥之感陡然升起,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象犯了个错误。 他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些天天在阴谋***里打滚的人。 这刻沐血嘿嘿笑道:“大元帅有要事在身,恐怕没法见大国师了。” 秦仪长吸一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一步,等他忙完了再说。” 沐血立刻道:“何必急着走呢?大国师身上有伤,又日夜兼程赶来,不如在这里多休息几日,我天风军虽无国医圣手,但一些治疗外伤的药物还是不缺的。\大国师为我天风军如此奔忙,反复走动,我等若不盛情款待一下,又怎么说得过去。” “不必客气,区区小伤,对我没什么影响,本人自能处理。既然他没空,我下次再来吧。”说着秦仪拂袖欲走。 不远处大批的士兵纷纷现身,将四面围得水泄不通。 秦仪的脸色铁青,缓缓回转身来盯着沐血:“沐将军,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沐血笑道:“只是想请大国师多坐一会,我家元帅就快把事情忙完了。到时候他定会和国师好好商议一番帮助婆兰教建国之事。” “不必如此客气,正好我现在也有急事要办,想先走一步。” “大国师就不想知道元帅现在在做什么吗?” 秦仪闻言一楞,死死盯住沐血。只见沐血冷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目前正和贵国的大元帅格龙特一起,把酒聊天,共讨和平大计。” “你说什么?!”秦仪大惊:“你们竟然。。。。。。。” 沐血仰天长笑:“所以说我最看不起你们这些神棍,除了凭借那些胡说八道的东西来哄骗无知百姓外,没有任何本事。你明知道苍澜继位,事机有变,却还不早作打算,空有什么所谓的绝世神功,对政治却没有丝毫**,放弃你们可说是英明之举。\象你们这样的人就算是成功建国,到头来依然只有被人灭亡的命运。所以我代我家元帅向你传达他的意思:从今天起,我天风军与婆兰教的合作全面告终,我军已经有了新的合作伙伴,就是西蚩帝国。” 果然如此。。。 秦仪倒吸了一口凉气。苍野望的死,使浅水清被迫向西蚩人求和,由此引发的结果就是秦仪不再有用。恰恰相反,这个人的存在,已经成为他和西蚩人言和的一大阻碍。 为此,秦仪必须死。 “嘿嘿,过河抽板,我早该知道浅水清不是什么好东西的。” 沐血笑道:“大国师莫要激动,我家元帅并不打算全面撕毁协议,婆兰教虽不可建国,但却可以存在,诡八尺将全面接管贵教,包括你们在西蚩帝国的细作。当然,大国师不可能是我们杀的,而是在刺杀野王时身负重伤,最后不治而亡。西蚩帝国将会以国礼厚葬大国师,至于令子旺赞,亦将因悲痛过度而随大国师共赴黄泉。两国不幸,我天风帝国帝星陨落,西蚩帝国也失去了国师与丞相,两国有感战争带来苦难,从此放下武器,握手言和。大国师为天下和平,以身殉道,沐血钦佩之至。\” “想不到就连老夫的尸体,到你们这里都有利用价值啊。”秦仪冷笑道,手中金刀乍现,闪耀出璀璨光芒。 “大国师过誉了,国师本是神人,我与元帅素来敬重,可惜你选择的是一条不归路。若有下辈子,大国师还是远离这黑暗官场为好。”说着,沐血略略向后退了一步,大批的侍卫已经冲了上来,将秦仪团团围在中间。 秦仪嘿嘿冷笑:“说得好,说得好啊,老夫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不是相信了浅水清,而是低估了官场黑暗。好在老夫年事已高,本就活不了多久,能在临死前带些人陪自己一起下黄泉,也算没白走这一遭。” 他一生纵横,才智武功皆高绝天下,没想到最后竟还是被人暗算。这刻心头怒火高炽,不顾身上的伤势,对着周围大杀起来。 然而这一次可不象在都市联盟那样简单了。 当初他刺杀严真平时,虽众人皆知他武艺高强,但没亲眼见过,终究不会放在心上。布置下八百武士,便以为能对付得了他,结果还是被他脱困而出。 这一次浅水清吸取严真平的教训,整整调来了八千铁卫,将秦仪围在中间。选择的地点更是空旷开阔之地,四周无任何险要地形,无可借力高飞之所,寸木不长,寸草不生,连河流都没有一条,惟有那密密麻麻的士兵,将整个地区挤得满满当当。\三千名弓箭手更是在外围全力以赴,他若敢腾空高起,等待他的就是漫天的大钉板。 而在这八千人之外,甚至还布置了一支三千人的精英骑兵队,做好最后的预防准备。 无论是浅水清还是沐血,都将秦仪当成了一支部队而非一个人来对待,在这种形势下,他若还能逃脱,那就真得是神了。 金刀如长虹,身影如电,在人海之中挣扎苦斗,仿佛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浪潮虽凶,金色的小舟却苦战不休。 无数长矛戳天而起,战刀如雪花般飘落,秦仪周围的空间遭到无数钢铁利刃的分割。。。。。。 。。。。。。。。。。。。。。。。。。。。。 十字坡协议完成后,天风军立刻遵照协议,在北路放开一条通道,放西蚩军离开。 为了避免对方不守信用,暗下杀手,双方在离去细节上也反复敲定。 秦仪所犯的错误,是绝不会在两位军中战神中出现的,尽管谁都已经不想再打,但对彼此的戒心却是有增无减。 浅水清坚持要西蚩军放下武器才能离开,格龙特则坚决不同意。最后两方达成折衷意见,西蚩军可以保留战马和随身武器,但是一应辎重器械不得携带,每人只带十日口粮,并在七日内全面撤出圣威尔。\而浅水清则将派一支同样的不携带任何重武器的轻骑兵部队进行护送,既为押送,亦是人质,人数不得超过两万。 为了安全起见,格龙特将手下四十万大军分成四队,每队十万人,分别离开,各队彼此呼应,一有问题立刻回报。而天风军同样如临大敌,严加看护,避免对方出尔反尔,卷土重来。 秦仪的人头,成为浅水清迎娶赤风婉的彩礼,这位老人一生英明,最终还是倒在了浅水清的刀下。有时候浅水清也觉得无奈,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佩服最尊敬的人便是秦仪,但最终,他却死在了自己刀下。而那个杀死他义父的国家仇敌,生死大仇,到头来他却要和对方把酒言欢。 官场人生,又太多事不得已,如果你不能将感情抛在一边,只以利益为前提,便只能成为官场上的牺牲品。 那一刻,浅水清终于彻底明白了他父亲为他取名的真正含义。 从一开始,他的父亲就不希望浅水清能有多大成就,人生在世,随着官途高升,一路抹杀的。。。是良心。 浅水清的这滩浅水,早已变成了一片海洋。 百川汇海,有容乃大,海洋之所以气势磅礴,就是因为它海纳四方,却也因此永远都是浑浊的。\ 浅水清成功背离父亲的希望,完成了自己的理想,但他这一海之水,却永远都不可能干净了。 浅水清此刻固然是感慨良多,赤风婉亦如是。 远望着西蚩大军的旗帜渐渐飘扬远去,赤风婉再克制不住倒在浅水清的怀中痛哭起来。 再强悍的女人也是女人,眼见着自己终于得偿所愿,成为枫丘两国共主,心中没有丝毫快乐欣喜,反觉得一生追求都再无意义。 如果可以,她愿意只做浅水清的女人,而不是别的什么身份。 很多时候人们只有在得到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无论是浅水清,还是赤风婉,他们都感觉到了同样的问题。 那一刻,赤风婉死死抱住浅水清,仿佛那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 因为从今天起,她将很难再见到家人。 。。。。。。。。。。。。。。。。。。。 四十万大军的离开并不轻松,整整走了四天,才算全部离开,天风军开始全面接管西蚩人留下的城市。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公孙虎来了,带着新皇帝苍澜的旨意来到天风军军营中,此时,他尚未知道两国言和之事。\ 公孙石被苍野望一杯毒酒赐死之后,公孙一家以及其后的跟随者便再次失势。然而随着苍澜的登基,这一系的人马再度上位。官场从来如此,起起落落,上上下下,可以说各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永胜不衰。 如今的公孙虎,意气风发,他带来的是苍澜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天风114年7月30日,五世皇帝野望崩,呜乎!” “皇帝苍野望,荷蒙天地,君主华夷,威加海内,统御四方,为天下英主,后世皇帝之垂范。然天不假年,英年早逝,天下共泣之。新君苍澜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统驭万方,不敢以英君自诩,亦当以天下为己任,恪以仁德,辅以良臣,拜贤纳柬,师先祖历代之遗训,垂治天下,不敢有忽。。。。” “天风111年,西蚩蛮夷入侵大陆,帝负天下黎民重托,承天受命,君师宇内,然三年征战,劳而无功,百姓困苦。。。。。” “定国公浅水清,自领兵以来,骄横跋扈,不以上尊,擅权专兵,拥兵自重。。。。。。。” 昭书基本分三部分内容,先是为苍野望的死哀痛一番,列举功德,这基本上是每一个皇帝死后都会享受到的待遇,哪怕是再残暴的皇帝,只要不是被推翻而死,就会被夸得天上少有,地下难得。\ 然后再说一下新君继位的事情,他苍澜先是自谦无能,比不上历代君主,但又说自己恪守祖训,必定会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就转到浅水清的头上。 后面的话,就不用听了,大意无非就是浅水清自出征以来,干了多少多少坏事,不受皇命,滥杀无辜,三年征战,劳而无功,百姓潦倒,士兵困苦,对上欺瞒,对下盘剥,横征暴敛,无德无能之类的批词。 他新皇帝心怀天下,有感战事连年,百姓日子难过,所以要亲自出手,和西蚩人谈论议和之事,至于他浅水清嘛。。。 就地解职,回京等候发落吧。 果真是想到一块去了,苍澜没心思和西蚩人打下去,若不是浅水清围困了西蚩人四十万大军,只怕西蚩人真要开心到做梦都能笑醒。 诏书最后以“布告天下咸使闻知”而结束,公孙虎放下诏书时,望着浅水清的眼神,说不出的得意。 他自父亲死后,失势三年,受尽冷眼。如今新君继位,第一个就把他提拔起来,给他的第一个任命就是立刻前往前线,解除浅水清统帅之职,同时任命雷刚为主帅,他本人则为监军。 至于那些西蚩人,能打鹰自然最好,打不赢就划地而治,反正目前天风帝国的版图已经够大,正需时间治理,而西蚩人显然也是这意思,天风人是个块硬骨头,暂时啃不动,不如先就地消化一下已经吞并的土地。\ 只是谁也没想到,浅水清会先他一步,和西蚩军议和,格龙特也是当机立断,直接把这位新皇帝给卖掉,然后带着自己的人匆匆返回西风草原。 再不回家,诡八尺真要把他们的老窝都给端掉了。 这刻公孙虎望着浅水清,嘿嘿得意道:“浅帅,看来要不住您老人家了。来人,去把雷帅请来。” 浅水清微微一笑:“要削我的职没问题,不过雷刚怕是来不了了。” 公孙虎面色一变:“浅水清,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前几日中央军团奉命攻打西蚩军,结果战事激烈,雷帅不幸殒难,以身殉国,随之而去的,还有中央军团其他各路主将。如今中央军团群龙无首,唉,浅水清无能,国家骤失英豪,只能向陛下请罪了。” 公孙虎心中大惊:“雷刚死了?” “是啊。”浅水清叹了口气:“雷大帅英年早逝,随先帝而去,令人扼腕啊。不过还好,由于雷大帅奋勇作战,到也把西蚩军给打跑了。” 西蚩军跑了?公孙虎身体又晃了一下。 公孙虎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跑过来公然找浅水清的麻烦,要将他削职就范,主要就是因为天风军中至少有一个中央军团是绝对忠心于新皇帝的。此外就是有西蚩大军在侧,将天风军牢牢束缚住。有这两大因素,公孙虎吃准浅水清不敢反抗。 可是他来得匆忙,也没及时查看一下情况就进来宣读圣旨,这刻一听到这两个消息,登时头都晕了。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在这里,浅水清已经完全没有了可约束他的力量。 相反,刚刚还在得意的公孙虎,这刻的感觉应该是害怕了。 然而下一刻,浅水清却缓缓道: “公孙大人何必着急?雷大帅虽去,不是还有大人您呢吗?既然你是监军,那就好办多了。水清这就把军权交出,从今日起,天风六大军团皆受您老人家号令,至于水清我嘛,陛下想如何处置,自然是听凭发落。” 着,亲手将头上的帅盔摘下,放到地上。一批跟随公孙虎的侍卫看着解除自身所有防御,老实交出帅印的浅水清,均是目瞪口呆,怔怔地望向公孙虎,不知该如何办。 “怎么?”浅水清一身布衣笑问道:“公孙大人好象忘了自己的任务了吗?还请大人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公孙虎微微抖了一下,终于大喊一声:“来人,将浅水清拿下!” 此话喊得声音虽大,却毫无气势可言。 一大群侍卫冲上来将浅水清就地捆绑,只是怎么看,那捆绑的人到象是就要倒霉的犯人,那被绑的人却是颤颤惊惊。 浅水清被押着走出中军大帐时,回头望了公孙虎一眼,最终留下一句话:“天风六大军团,从今日起,就交给大人了。望大人好自珍重。。。。。。” 公孙虎亲眼看着浅水清被押送离开,直到进入军牢,一切风平浪静,终于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不管浅水清想如何,如今军权在手,诸将听命,自己就再不用担心什么了。 真奇怪,浅水清何时变得如此听话了?公孙虎隐隐也觉得奇怪。 必须尽快杀掉浅水清,以免夜长梦多。公孙虎暗下决心。至于是押送回苍天城的事嘛。。。。还是算了吧。 。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第九十一章 风起(下) 天风历8月25日,公孙虎奉命将浅水清撤职查办,送入大狱,引起天下轰动。 其后不久,公孙虎全面掌握兵权。 公孙虎掌握兵权之后,碰上的是浅水清丢给他的一大摊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圣威尔联合公国日后如何处理。 在天风帝国与西蚩人作战的三年时间里,天风军一直都是在圣威尔的土地上作战。三年征战生涯,其实浅水清早已完成了对当地人的统治,只是名义上圣威尔依然自主。由于是打着解放圣威尔,拯救圣威尔民众的名义进行的这场战争,因此对于天风人的统治,当地并没有过度的不满。 然而当西蚩人退却后,天风军再没有留在此地的借口。此时,天风帝国要想继续保持对圣威尔的控制,就必须有个明确的说法。 这位新上任的监军大人到也当真了得,大手一挥,便下令宣布圣威尔公国灭亡,即日起,该地属天风帝国辖属。 此份公告一出,天下大哗。 通过傀儡控制与直接占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质。前者好歹在名义上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后者则从根本上抹杀了圣威尔人的存在。 历史上的吞疆灭国,分寸的把握是非常重要,对于不同种族不同文化的国家民族,若要吞并,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哪怕你已经在军事彻底打败某地,但由于种族文化,风俗习惯,历史渊源等方面的原因,要在政治经济文化领域上同样完成占据,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军事是可以一战功成的,但政治文化则必须经过长年累月的侵蚀。一般来说,要达到此一政治目的,无非是两种路。 一是杀光所有异族,直接将本国民众迁移到新地,派发大量土地。此举可以得到本国民众的鼎力支持,但毫无疑问杀戮过重,且极易引起当地被占领地的反抗。比如西蚩帝国就是此种做法的典型,以高压政策对待一切被占领地民众。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只针对当权者下手,对当地风俗民情表示最大程度的理解和宽容,以收买人心为己任,这是天风帝国的惯用手段。 而最怕的就是一意孤行,一方面无视被占领地民众意志,一方面又没有行之有效的手段来确保政治目的的实行。 原本按照浅水清与巴勒海姆的协议,巴尔哈公国将易名巴尔哈王国,取代圣路易王国成为圣威尔联合公国的宗主国,而天风帝国则以“协同防卫”的名义留驻该地,实行圣威尔明独立,暗掌控的过程。在进行一段时间的统治之后,待圣威尔人逐渐适应了这种新情况,再进一步完善对该地权力的吞并,直到最后水到渠成。\ 然而新上位的苍澜却迫不及待地需要一份大功勋来证明自己的才德。善于迎合上意的公孙虎自然不会放弃讨好主子的机会,他公然吞并圣威尔,换来苍澜满意的同时也激起了当地民众的愤怒,展开了针对天风帝国的反抗。 圣威尔民间的反抗在一瞬间爆发,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抗击“天风暴政”。巴尔哈王国的巴勒海姆公然举起反对天风帝国的大旗,号召全体圣威尔民众起来反击侵略者。 甚至连那久未露面的教皇陛下也站出来呼吁发动“圣战”,驱逐外敌。 来自西蚩的敌人刚刚退离,本土的反抗军却已如雨后春笋般节节冒起,忙得公孙虎是焦头烂额。 第二个麻烦就是浅水清下狱后,公孙虎遭遇了指挥不灵的局面。 雷刚死后,公孙虎没有绝对可信任之人,便任命津业宏为暴风军团主帅,由幸中源继续领导翔龙军团,然而津业宏说白了就是个空架子,真正做主的还是公孙虎自己。当兵的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主,一个个在沙场厮杀惯了,连自己性命都不当会事的人,又怎么会把一个空降过来的文官监军放在眼里?对公孙虎的命令,一个个全然不放在心上。 各部一听到要去围剿乱民,纷纷声称“乱民势大,恐有不敌。\”拒绝领命,至于暴风军团的那些个将官,一个个干脆直接抱病,连见都不见公孙虎了,气得公孙虎咬牙切齿。只是此时还未到将所有人全部拿下的时候,他来时苍澜更是对他千叮万嘱,“若暴风军团治下无人作乱,则尽量以怀柔之策对之。” 结果,公孙虎一气之下干脆派自己的亲卫部队前去平叛。 这位监军大人本身对作战一窍不通,胡乱指挥的结果,就是一向战无不胜的天风军竟接连遇上惨败,教训惨痛。 公孙虎带来的一万多名帝国亲卫,因此死伤惨重。 连带害得其他几支队伍也因此遭遇损失,一众将士对公孙虎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第三个麻烦则来自于国际周边形势。 浅水清被下狱后,惊虹人是第一个跳出来的。 梁锦在严真平的授意下,发出全国召论,声称“新帝无德,迫害忠良”,然后又假惺惺为苍野望的死哀叹几声,同时指出苍野望之死疑点颇多,最后宣称,惊虹自即日起,不再接受天风帝国的统治,不称臣,不纳贡。 接着是涯国宣称“新皇无道”,要求苍澜立刻无条件释放浅水清,退出圣威尔,还圣威尔民众以自由,否则将考虑全面与天风帝国断绝盟国关系。\ 此时的涯国,新得麦加大片领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有海上优势的海岛国家了。 接着是鍪海群楚鑫林向皇帝“忠言直柬”,称“浅水清国之栋梁,擎天之柱,陛下万不可自毁长城,”领鍪海百姓“共请命之。” 一连串的国际谴责,让苍澜和公孙虎焦头烂额,好在他们也有盟友。 北方独立领便发布声明,声称十字坡协议将北方独立领半数领土划归天风治下,是为无效协议,北方独立领坚决不承认该协议。对于天风帝国将浅水清下狱一事,他们表示真诚祝贺,认为浅水清为人“骄横跋扈,刚愎自用”,理当革职查办,但同时也表示,请新皇务必归还领土,否则两国开战,只怕会令旁人得意。 这里的旁人指得自然是西蚩人,但在这个问题上,西蚩人屁都不放一个。 对于是否归还北方独立领领土这个问题,苍澜和公孙虎都头痛了。 毫无疑问,浅水清又给他们惹了一个大麻烦。 但是这个问题,却又不得不面对,不得不解决。 在这种情况下,苍澜亲自手书一封,飞鸽传书给公孙虎,最终决定归还领土。 此议一出,就象一颗重磅炸弹,炸得天下人头昏脑涨。\北方独立领到是称赞天风帝国高风亮节了,本国民众却心生愤怒,同感新皇无能。各军团将士听闻此消息,更是悲愤填膺。 这颗炸弹刚炸完,新的炸弹又出来了,那就是关于枫丘两国的问题。 公孙虎再度下令,有关赤风婉接掌枫丘两国之议,天风帝国将不会接受。此议一出,西蚩人来劲了。 格龙特大军回归,摆脱了覆亡命运后,正憋着劲的要找理由重新出兵呢。天风帝国这一撕毁协议,草原游牧骑兵立刻叫嚣着天风帝国若有意撕毁协议,西蚩帝国将考虑重新出兵。 西蚩人这一叫嚣,苍澜立刻便害怕了。 古往今来的政客们有一个共通点:即凡对外软弱者,必对内强横。 纵观清朝历史,宁与外寇不予家奴的思想便是如此。 西蚩人要重新打过来,苍澜自然不能接受,慌忙下令公孙虎,立刻归还枫丘两地,他情愿失去这两地的控制权,也绝不能让它落在浅水清女人的手中。 天风军用人命和鲜血换来的领土,就这么着被苍澜轻易放弃,其前后时间不到两个月。 若说败家速度之快,可说是有甚于历朝历代的昏君。 然而在对外软弱的同时,对内的强横却是愈发狠厉。\ 为了确保天风帝国在自己的统治之下,尽量削弱浅水清在士兵中的影响,为日后杀他铺路,公孙虎接连做出了一连串的军事调整。 先就是军事集权制。 军事集权制限定:从即日起,在天风帝**务府下另成立一个部门,称之为军监处,主要负责帝国一切对外军事行动。所有军事行动没有军监处的批文通过,一律不得执行。各级将领在下达行军,作战,指挥等任务时,皆需要通过军监处的盖印,否则视为无效。而军监处的最高长官就是公孙虎。这意味着天风六大军团所有的军事行动都必须通过公孙虎点头才能成行,而在以前,各军团将领是有着绝对的临场处置权的。一个军监处的成立,将这份权力统统剥夺。 在军事集权制之外,公孙虎又下出军事限制令:凡一万人以上的大规模兵力调动,没有公孙虎的手谕一律不得通过。这就意味着在剥夺各军团主帅对外军事主动权之后,进一步剥夺了各军团对内的部队行动权,将他们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中。 此外,公孙虎又颁布了一连串的对于中基层士兵的限制令。比如所有将士即日起不得谈论浅水清,不得对现任皇帝与监军有任何非议,不得参与人数在千人以上的大型集会。\。。后者是为了避免部队士兵私下聚集,预谋作乱。 所有这些措施,可以说都是针对浅水清的存在及他在部队中的巨大影响力而设定的。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这些措施只需要执行个一两年,则浅水清存在的影响力便会日渐衰退。 然而,公孙虎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早在他到来之前,所有人就已经有了共同的想法。 他们之所以看着公孙虎将浅水清擒拿下狱,完全是因为,这正是浅水清本人的意思。 。。。。。。。。。。。。。。。。。。。。。。。 “妈的,这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方虎在营帐中愤怒地走来走去。 “何必着急呢?”碧空晴笑嘻嘻道:“就先让他公孙虎得意一段时间,等那边消息回来,浅帅自然会动手。” 沐血也骂了起来:“苏云这兔崽子也真没用,都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把人救出来。” “陛下对定国公府看得紧,要救人不难,难得是怎么才能把人救出来后再**去。”水中棠用手臂撑着脑袋说。 “浅少已经下狱,照理说,苍澜没道理再这么死守国公府了,没准他们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希望是这样吧。\”方虎没好气道:“公孙虎已经开始下手了,如今帝国各大军团士气低迷,军心不振,在这样下去,咱们天风帝国的军队就要完蛋了。” “那不正是浅少所希望看到的吗?”碧空晴突然悠悠说道。 众人为之一楞。 起来,浅水清为什么要自愿被公孙虎下狱,除了碧空晴,谁也不知道原因。在那次杀死雷刚之后,各军团主帅及其属下将领已经纷纷向浅水清表示效忠。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完成十字坡协议后,本可以挥师一击,直捣黄龙,但是浅水清却偏偏没有这样做,而是下令让大家先蛰伏一些时日,待时机来到时再作打算。 众将不知道浅水清为何要做此决定,浅水清的解释则是给新皇帝一个机会。如果皇帝不想杀他,又不薄待大家,他也是可以接受任何命运的,当然,顺便也可借此麻痹苍澜,给秘密前往苍天城的苏云以救人的机会。相信苍澜在得知浅水清被下狱的消息后,一定不会再对云霓等人感兴趣。 毕竟云霓好歹也是云风舞的女儿,除非苍澜真打算把自己帝国的三个最优秀的统帅全部杀光,否则他无意义真动云霓。 只要浅水清死,云霓等人应该会无恙。 然而在这个理由的背后,浅水清所承担的是巨大的风险。\一旦有人不服浅水清,又或打定主意要通过出卖浅水清,揭露雷刚等人死因真相,那么等待浅水清和他的部属的就只有屠刀。 所以这些日子,凡是参与过那场会议的人,一个个都对自己的部下看管甚严,惟恐出什么事。 但随着时日的延长,谁也不能保证将来就一定不会出问题。 方虎和沐血都不会忘记,当初浅水清是如何带他们打南门关的。德山的出卖,既是偶然,亦是必然。一个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就必定会走漏。而在那参与反叛计划的军事会议中,有多少人会因为浅水清的下狱而对其不再看好,以至于反水投靠公孙虎,为自己换来锦绣前程,实在是说不准的事。 尤其中央军团更是一颗定时炸弹,那一天的会议之后,尽管浅水清安排了一场假的军事行动欺瞒过中央军团的中层军官,但到底能不能瞒过去,能够瞒多久,也是一个问题。一旦公孙虎知道雷刚的死是浅水清直接造成的,事情又将麻烦了。 如此种种,可以说浅水清所做出的决定,是险之又险,明明已经稳操胜券的反叛密谋,为何还要做这样的抉择,众将心中皆是不明,惟有云风舞津业宏等人看出了浅水清的心思,对此大为赞叹,到是更坚定了追随决心。 这刻碧空晴说目前局面正是浅水清所期望的,大家都不由有些发呆,一起看向了碧空晴。\ 碧空晴却只是悠悠道:“一直以来,我对浅帅最崇拜的一点,就是他不仅仅是一个出色的军事家,更有着敏锐的政治头脑。一个武夫要打天下不难,可要管理好天下就不容易了。天风帝国若只是由纯粹的武人为帝,没有丝毫的治理能力,那是国家的不幸,是人民的不幸,还好,浅帅不是这种人。他这次的确很冒险,但也惟有冒险,才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此次冒险,对日后意义重大,一时间我也不能多说,只能请大家试目以待。” 方虎狠狠道:“如果公孙虎借机掌控全局,将他杀掉呢?” 碧空晴嘿嘿一笑:“放心吧,浅帅没那么容易死的,我早就派人盯住了军牢。云帅与津帅也早就警告过公孙虎,天风六军团,他可以放手折腾,那是因为大家不和他计较,可他要是敢私杀浅帅,他就得先掂量一下后果。大家可以放心,公孙虎这个人的品性我早看出来了,气魄比天高,胆子比鸡小,所以没到他有绝对把握时,是绝不敢轻动浅帅的。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自寻死路。” “我只担心,万一在那之前,军机泄露。。。。。。” 碧空晴脸色一沉:“这是浅帅自己的选择,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做个祸国殃民之人。” 。。。。。。。。。。。。。。。。。 夜,寂寥。 苍天城,定国公府。 一辆马车从定国公府别院后门悄悄出来,车内坐着的是云霓,姬若紫等人。 苏云一身劲装站在路上,向车内鞠躬道:“苏云救人来迟,让几位夫人受惊了。” 云霓温柔的声音舒缓响起:“这些日子,苏将军为了我们几个费尽心思,有劳将军了。” “苏云,你告诉我,我哥哥真得要杀水清吗?”苍敏颤声问。 苏云苦笑:“都到这一步,敏公主还不相信吗?” 苍敏一把掀开车帘:“那么水清呢?他是不是决定要造反了?” 苏云正色回答:“浅帅以天下为重,决不会轻言造反,充其量只能说是自保而已。请敏公主放心,我来之前,浅帅就已经吩咐过我,若敏公主有问起此事,便以此相告,只要陛下不杀浅帅,浅帅绝不造反,哪怕削职为民,亦无怨无悔。” “好!”苍敏点点头:“我相信他。” 着钻回车中。 苏云的心中却是一阵苦笑,你相信浅水清,可是你了解你的哥哥吗?你可知道,要陛下不杀浅水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要知道苍澜可正是因为浅水清而被废了太子位的,如此大仇,他怎能不报? 想到这,他也只有叹息一声。来到那两名后门守卫的身边,掏出两张银票:“这次多亏了两位弟兄。此次之后,赶快逃命去吧。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名守卫嘿嘿笑道:“苏将军,你不会以为我们真得是为了银子才干这杀头的买卖吧?” “两位的心意,我能理解。” 另一名守卫道:“既如此,烦请转告浅帅,他朝若浅帅高举义旗,我兄弟必来投奔,至于这银票嘛。。。还请将军收回吧。” 着,两名守卫匆匆离开。他们放跑了浅水清的家人,只能先逃命去了,好在苏云早就先一步把他们的家人接走,使他们不用担心有后顾之忧。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苏云喃喃道:“苍澜,你众叛亲离的速度,可比元帅想象得要快得多呢。” 。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第九十二章 倒戈 雪莲山位于圣威尔奉天城的西面,奉天城原名叫多莱城,至于奉天之名,是后来改的。这里是圣威尔有名的风景胜地,其中又以雪莲山为著。 被誉为观澜十景之一的雪莲山,海拔仅800米,四周群山环列,阡陌纵横、气候宜人,景色迷人。不过雪莲山之所以名列观澜十大美景地之一,不是因为它本身出众的山水画色,而是因为这里的一座建筑。 多莱尔监狱。 这里是圣威尔关押公国重犯之地,凡进入这座监狱的,无一不是当世人杰,高官贵族。这些人因为种种原因被削官去职后,最终进入这里,其中有许多是名胜一时的文人豪客,在被幽禁的岁月里,留下了无数墨宝古迹。因此雪莲山上,名人手迹可说处处皆是,一张普通的床或许睡过当时最著名的大文豪,某块普通的石板则留有当代人杰的题字,这里的碗筷器皿更可能被无数名人使用过,或为其题诗,或为其赋词。 由于封建时代尤其是东方文化国家的许多高官本身也是名噪一时的文化名人,在他们失去了权力之后,唯一还留下的就是自己那丰富的学识学问,因此但凡能在这里留下只字片语的,尽皆留传后世,最终成为无数文化名人的向往胜地。当然也不乏粗鲁人进入这种地方,比如某位来自圣威尔的贵族就曾经在幽闭岁月里,在某块大石上刻下“某某人在此地撒尿”这样的题字。 但不管怎么说,多莱尔监狱因此最终成为全大陆所有高官贵族在权力斗争失败后最向往的地方。在这里,他们可以通过每一处前人留下的题字,追昔古人曾经的岁月与心情,平复自身心中的伤势,以至于到最后,明明是一座国家监狱,却演变成了一座世界监狱。但凡有机会不死,又无法获得自由的各国贵族,都希望能让多莱尔监狱成为自己的埋骨之地,与诸位列圣先贤葬在一起,供后人凭吊,也算没白走人世一遭。 多莱尔监狱也最终成为一处当世之风景胜地。圣威尔人则利用这所监狱大发横财,竟利用他们一贯的作风,对各国需要关押而非杀死的贵族展开了收费囚禁服务,世事离奇又此可见。 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圣威尔人的体制与天风帝国有所不同,东方文化在对待失败者的态度上,是斩草除根,不留余地,避免对方东山再起。而圣威尔却是事事留后路,凡伯爵以上贵族,除非犯有叛国,通敌等重罪,否则一般不会叛处死刑,而是关押入多莱尔监狱中,就此度过余生。 这是两国文化一个极有特色的分水岭,前者的行为是建立在尽一切可能避免失败的基础上,而后者则是建立在每个人都可能会失败,天下没有永胜不败的英雄,为失败者指定一套法则,对别人对自己都有好处。 因此多莱尔监狱与普通的牢狱有极大不同,它并不象别的牢狱那般阴森恐怖,到处都是铁制栏杆。恰恰相反,这里环境宜人,风景优雅,地方也极宽敞,只要不走出趁机逃跑,到不妨将这监狱看做是一处养老胜地。 浅水清如今就被关押在雪莲山上的多莱尔监狱。 方圆五十里范围内,公孙虎整整派驻了六万大军看守。这六万军队分别来自六大军团,分守各处,严加防备。 在多莱尔监狱的日子里,浅水清近乎是惊喜地发现,原来当年天风帝国的开国皇帝草原王苍黎,也曾经有过被大梁帝国羁押的经历。当时的大梁帝国,已经进入了统治衰弱期,御下能力大大削弱,国力大幅衰退,而草原王苍黎的势头则强势崛起。出于对苍黎的忌惮,大梁帝国将其拿下,本想将其处死,但最后有碍于苍黎在国内的巨大威望与深得民心,最终不愿触犯众怒,因此只改于羁押,并应苍黎被人要求,送往多莱尔监狱。 对苍黎来说,这应当是他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光,但是从监狱殿壁的题字来看,苍黎本身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 “是龙自有腾飞日,是虎自啸林时,莫看今朝困浅滩,惊雷震震天下声。”这是苍黎在被幽禁岁月里写下过的唯一一首诗,就用字,平仄,寓意等角度而言,苍黎的水平很一般,但是就气势而言,却是磅礴大度,胸藏万千。他在被困岁月里,丝毫不减当年豪气,幽禁三年中,放眼却是天下。 三年之后,迫于国内巨大的政治压力,苍黎最终得到释放,其后不久,大梁大旱,止水生变,草原王与阳泉公互殴,最终上演出一场瓜分天下的好戏,并成就了现在的天风帝国。 身处此地,追随前人古迹,浅水清心中亦兴起一片怅惘。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来到这索监狱,成为其中的一个客人。 也许自己也该留点什么东西,供后人瞻仰,无论如何,他浅水清如今已当得上这份资格。 想了想,浅水清在一块石壁上刻下了这样的字迹。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点秋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是一首辛弃疾的破阵子,此时此刻用于此,当是再合适不过。 刻完后,浅水清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浅水清于天风历114年9月14日题字于多莱尔监狱题字留念。” 。。。。。。。。。。。。。。 天风历9月14日,这一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浅水清在这里刻下来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盗版诗词,也是他唯一的一次盗用古人作品,却无人可以欣赏,赞叹,仅可供后世名人凭吊。 望着远处那云雾缭绕,如入仙境,近峦远岗,仪态万千的盛况美景,他心中一时亦有些彷徨惆怅。 七年征战,纵横万里,他几乎从来没有闲暇时光。曾经学过的读过的那些诗词,他也从未拿出来在他人面前显露过。 作为一个军人,儒将并没有意义,士兵们都是大老粗,扯着嗓子嚎叫,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才是更好的与士兵融合在一起的方法。他人在那里肆意张扬,自己在这边吟诗弄月,这种做法只会让自己远离士兵。但是自从被公孙虎关进了这大牢之后,他反而有了清闲时光,偶而回忆一下那戎马倥偬的岁月,忍不住就想吟诗作对一番,突然就觉得这宁静安逸的生活,其实也相当美好。 然而就是如此,这清闲时光也是同样短暂。 “好词!”身后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浅水清的沉思:“想不到浅帅就还有如此文才,从此以后,这多莱尔监狱就算又多了一处名景胜地了。只是这词作得未免有些伤感,浅帅今年年方三十,怎么就早生华发了呢?” 听到这声音,浅水情惊诧地转头,竟是朱丹心。这刻他大踏步走来,望着那面石壁还有浅水清新刻的词,显然很是喜欢。 “朱大将军?你怎么来了?”浅水清又惊又喜。 朱丹心还是和以前一样,走到哪都不忘捧一坛好酒,这刻见浅水清发问,便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来?这些日子,为了你浅水清,朝廷上可算是吵翻了天呢。我的耳朵被你的名字磨出了老茧,若不过来看看你,又岂说得过去。” 他话说得轻松,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悲哀。 “哦?”浅水清眉头一扬,招呼朱丹心在附近的一块青石上坐下:“我这些日子坐牢,对外面的情况不太熟悉,还请朱将军赐教。” 朱丹心大喇喇地往大石上一坐,招呼浅水清身后那几名看押狱卒:“你们几个,去弄点上好菜过来。” 几名狱卒登时面露难色。 朱丹心大眼一瞪:“怎么?还怕老子是过来劫囚的不成?去,去给老子弄点好菜过来,有酒无菜怎行。这浅水清,老子给你们看着,跑不了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将军一人承担。” 一名狱卒回答道:“朱将军,您若是肯劫囚,那到是最好不过了。” 朱丹心微微一楞,突然明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你们是怕我杀他啊。” 那狱卒只是笑笑,却不说话。 朱丹心大手一挥:“全部滚蛋,菜也不用了,就让本将军和你家元帅好好喝上一杯,说几句话就好。” 几名狱卒见状,无可奈何只好离开。 朱丹心打开酒坛,往浅水清手边一送:“坐牢的滋味不好受吧?多少天没喝过酒了?” 浅水清笑着接过:“恰恰相反,这段时间是我过得最平静的时光。不用再面对那数不尽的军务政事,不必每天殚精竭虑地去考虑如何面对种种国际形势,不必面对一切突发事件,吃饱了就睡,不想睡了就四处走走,看看风景,临摹一下前人字画,感受一下古人遗风,日子过得不知有多快活呢。” 朱丹心哈哈狂笑起来:“这话要是让朝廷上的那帮狗官听到,只怕一个也不会相信。” 浅水清也笑了起来:“恐怕他们盼我死都不是一日两日了吧?” 朱丹心瞪着眼道:“你不死,你这总帅的位置如何空出来?你不死,暴风军团辖下的那些肥缺他们怎么去捞?西蚩军已经被打败了,天风帝国也已经成为如今大陆第一霸主。所有的苦活累活你都帮他们干完了,接下来就是享受的时候。你不死,他们怎么享受?” “说得到是。” “唉。”说到,朱丹心也叹了口气:“问题是如何才能杀死你。” 浅水清眉头一挑:“这个简单,一刀便够。” “哼。”朱丹心冷笑:“若果真如此,岂非早就杀了,何必拖延推迟等到现在?”说到这,朱丹心很好奇地看浅水清:“浅水清,我是真得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如今朝廷已经分成两派。一派声称,你浅水清拥兵自重,目无君主,私自代表天风帝国签订十字坡协议,是为大逆不道之举,更令赤风婉掌管枫丘两地,有某反作乱之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授人以柄?” “那另一派的意见呢?”浅水清到是不在乎。 朱丹心叹了口气:“另一派自然是我们这帮老臣子了。新君继位,多少也要听听老臣们的意见。我们这帮老骨头自然是拼了命地帮你说好话,你虽然私自签下十字坡协议,但是好歹为帝国争取了大片土地,反而是陛下。。。把土地让了出去。说起来你为国征战,虽然总是独断专行,但所做所为,从未对不起国家。放跑格龙特,不是你的错。从大处讲,惟如此方可停止战争,从小处讲。。。。若非如此,只怕陛下早就把一刀杀了。” 浅水清呵呵笑道:“朱大将军千里迢迢跑过来,不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吧?” 朱丹心狠瞪他一眼,喝了一大口酒:“半个月前,令夫人合家上下,悄悄离开了定国公府。陛下得知后,雷霆震怒。” “那又如何?”浅水清的不动声色,意味着他早已得知这个消息,这也就意味着,在负责看管浅水清的人中,确有属于浅水清自己的忠实部属。朱丹心心中一惊:“浅水清,你果然早有准备。” “仅为自保而已。” 朱丹心长叹一声:“那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来做什么的了。” 浅水清有些诧异:“苍澜小儿竟然命你来杀我?” 云霓等人既然跑了,浅水清便再无后顾之忧。如果说之前浅水清听从皇命,放弃兵权还有云霓的因素的话,那么如今这最后一点顾忌也没有了。原本打算在完成全面控制天风军之后,秘密处死浅水清的想法,也因此提前上了日程表,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时不杀浅水清,只怕以后都没机会再杀了。 浅水清现在直呼苍澜小儿,显然也是不在乎这大逆不道的罪名,朱丹心更是越发肯定心中猜测,只能点点头道:“没错,陛下下了密令,要我速杀浅水清。” “可你却跑到我这里来陪我喝酒?” “好歹也是同僚一场,送你上路之前,总要与你说些心里话的。”朱丹心苦笑无奈:“浅水清,皇命如山,为将者不得不从啊。” 浅水清负着手微微思考了一会:“这么说来,苍澜是准备用你为帅了。。。。恩,也对,津业宏之女为涯国王妃,崖无双与我却情同手足,此次将我下狱,涯人气势汹汹,威逼苍澜,他为免两头作战,不得不向北方独立领低头。所以津业宏实在不适合留在主帅的位置上。可是苍澜遍观朝中武将,竟没有一个适合任主帅之人。公孙虎虽然忠心,却毕竟不懂军事,圣威尔各地民乱就已经把他忙得焦头烂额,若再与涯人开战。。。。毕竟已经打了三年的仗,老底子都快折腾光了。天风帝国也不能象以往那般财大气粗了。所以他便选择了你,却要你亲手杀我,以示忠心?是不是这样?” 朱丹心赞叹:“浅水清,你果然是举一反三之人。没错,就是如此。。。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做的。” 是啊,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做的。 云霓一走,苍澜再无等下去的理由,他怕浅水清已经怕得要死,这个人活一天,对他都是个威胁。以前有云霓在,他还算捏住了浅水清的要害,现在要害跑了,再不杀他,只怕真是要夜长梦多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一大坛子酒喝完,朱丹心随手将酒坛砸了个粉碎,扬声道:“浅水清,我敬你是条好汉,也敬我们曾经的同僚之谊,所以在杀你之前,我先来陪你喝这碗酒。你有什么最后的愿望,不妨告诉我,我会替你完成。” 浅水清想了想,点头道:“我没什么愿望,即使有,你也做不到。” 朱丹心惋惜道:“既如此,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不用再想暴风军团会来救你了,我知道方虎碧空晴他们不可能不暗中派人保护于你,但是可惜,这一次他们救不了你。因为我根本不会给他们时间。我现在给你一个时辰交代后事。一个时辰后,我会亲自带人上山杀你。这次我带来五千精兵,不是你的区区几个忠心部属能抵挡得了的,你。。。保重吧。” 望着朱丹心无奈的面容,浅水清的眼神中现过一丝悲哀。 他淡淡道:“不用你上山,我自下山跟你去便是了。” 。。。。。。。。。。。。。。。。。。。。。。。 下山的路,并不难走,但是朱丹心走得却很慢,仿佛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将这路走得长一些,慢一些,也许能等来什么奇迹,比如苍澜的一纸宣昭,免浅水清一死,尽管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然而再长的山路,也终有尽头,无论他走得如何慢,也终究还是到了山脚。 在那山脚下,整整五千名士兵正列成整齐的队形,仿佛等待将军的检阅,一个个持矛配刀,眼中望的尽是浅水清的身影。 来到自己的部队身前,朱丹心终于停下脚步,回首望向浅水清。 “浅水清,本将不是为了坐上暴风总帅的位置而来杀你的。” “我知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臣子大义。” “我明白。” “铿”一声脆响,朱丹心抽出一把长刀,交到浅水清手中:“既然你明白,那么,选择战死吧。烈家的千人斩,没道理就此一刀不用地死去。去象个真正的英雄人物,轰轰烈烈地战死,在后世留下自己的名字。” 这或许是朱丹心对自己唯一的帮助了,浅水清望着手中的战刀,脸上突然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朱将军,你可知我眼中的英雄人物,应该是怎样的吗?” 朱丹心一楞,浅水清手中战刀已经逆天飞起,在长空中划了一个半圆,落在了士兵与自己之间的那片空地上,稳稳地插在地面,刀把不停地晃动着。。。 浅水清扬声道:“我眼中的英雄,有着属于自己的是非概念,不会为了一个忠臣的美名,而愚蠢到放弃自己坚持的信念。忠君与爱国,有时候并不是一码事,当君主的存在只会有碍于国家的发展时,那么一个真正的英雄,就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 朱丹心的眼中一阵收缩:“浅水清,忠君爱国,先人古训,你竟然两者分为两谈。” “昏君无能,害国害民,陷害忠良,丧权辱国,若为忠君故,国势难保。” “君令不从,则号令不统,天下必乱,敢乱王命者,当诛九族!” “错误的君令,不从也罢。”浅水清朗声长笑。 随着那一句句大逆不道的言词出口,原本一直儒雅淡然的浅水清,气势已渐渐转变,下一刻,他长发飞扬,眼中露出无边杀意,现出无尽王者气魄。 朱丹心见之大骇,终于忍不住后退一步,大叫道:“全体将士听令,浅水清大逆不道,非议君王,当场处死。若其敢违抗君令,上而格杀之!” 五千将兵同时刀剑出鞘,长矛戳天而起。 浅水清一个人,面对这五千将士。 朱丹心对着浅水清大吼道:“浅水清,现在这个时候,你已经不可能再逃得了了。就算你在这里埋伏下再多的士兵,他们也赶不及救你。我奉陛下严令,必须杀你,你。。。自重吧。” 秀脸上的杀气一闪而过,浅水清猛然抬头:“朱将军,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朱丹心一楞,浅水清突然向前走上三步。 他对着那五千将士大声吼道:“我是浅水清!你们的暴风主帅,你们即将效忠的人!现在,所有人听我号令,收矛,归刀!” “哗!”一幕令人震骇的场景出现在朱丹心的面前。 所有士兵同是将手中的长矛放下,刀剑入鞘。 “全体转向,后队转前队,目标苍天城,出发!” 五千将士同时迈起有力的脚步向后急转,向着苍天城方向迈步。 “不!”朱丹心高叫起来:“你们是我的兵!” 浅水清用同情的眼光深深扫了朱丹心一眼:“朱将军,天风帝国的每一个士兵,都已经属于我了。” 朱丹心怔怔地望向浅水清。 他终于明白浅水清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是无法随着权力的剥夺而失去的,那便是威望。 巨大的威望! 只要一句话,所有的士兵便皆愿意为浅水清去慷慨赴死,这是浅水清用敌人的血与肉征杀出来的,不是一个新登基的皇帝凭借自己的身份就可以强行压制的。 浅水清再次用一个奇迹般的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什么才叫战神。 不需要任何解释,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美化自己的说词,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命令,所有的士兵,自然都会听从,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 公孙虎可以剥夺他的权势,却永远无法剥夺他在士兵心目中那巨大的威望与号召力! 。。。。。。。。。。。。。。。。。。。。 天风历114年,9月14日。 浅水清走下雪莲山。 朱丹心奉命诛杀浅水清,所带将兵却因浅水清的一个命令而毅然倒戈。 山脚下的六万围困大军,见到浅水清的军队开过来,纷纷跪地祈降,加入到浅水清的一方。大军一路所到之处,便如滚雪球般迅速壮大。 浅水清一路所经,未打一仗,不经一战,所有天风军队尽皆归顺。 公孙虎先后派出多支部队试图围剿反叛军,但围剿部队只要到了浅水清的身边,就立刻转化为浅水清的部队。 浅水清的身边由几千人迅速发展壮大,变成数万,数十万人,一路直趋苍天城。 大军所到之处,各城各地主动开关献城,浅水清挟不败威名,无人敢触其锋芒。士兵服其威,将军惧其强,浅水清一路所至,望风披靡。 与此同时,暴风军团,雪风军团,鹰扬军团,翔龙军团,止水军团等天风主力军团尽皆响应浅水清号召,打出“昏君不仁,征讨无道的旗号,于各地发起反戈一击。 仅仅是数日时间,苍澜在帝国的统治便已走到穷途末路。。。。。。 ..................... p:本章节取材于拿破仑复辟。当拿破仑从岛上离开准备复辟时,法国王室曾事先得到消息,并派出大量部队前往围剿。然而拿破仑只用了一句话,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他说:“我就是你们的皇帝拿破仑。现在所有人听我号令,全体向后转!” 所有士兵同时遵照他的命令行动了。 威望是军事统帅们可以纵横天下的砝码,没有这份威望,再天才的统帅也无法获得一次次的胜利。当统帅需要士兵们决死战斗时,是这份威望支持和激励士兵,让他们相信即使在最困难的情况下,他们也能取得胜利。这种威望就象是一把双刃剑。它赐予军队强大的实力,也使得军阀势力庞大,内部不稳。 用古语评价这种威望,每一个拥有这种威望的统帅,最终都是拥兵自重的货色,用中国现代语言来解释,那便是山头主义。 我们无法确定这种威望到底是好是坏,军权过高者,内部不稳,文权过高者,军力薄弱。比如宋朝,文人永远高于军人一头,这使得宋朝政治稳定,军力薄弱。究其原因,就在于他们的开国皇帝赵匡胤不是打下来的天下,而是抢的柴家天下。因此对内部军权看守极严。但结果就是被外寇侵犯。。。。。。 所以天风帝国的君王我设定为必须拥有成为最高统帅的经历,所图的不是兵权,甚至不是军事经验,恰恰就是这份威望。因为就某种角度而言,苍黎也是抢来的天下,只是他没有选择走赵匡胤的道路,而是通过培养出色的接班人,直接将军权抓在自己手里。这一点。。。。其实和咱们中国现代政治结构很相似哦。呵呵。 而浅水清的造反,其实就是最终结合了陈桥兵变与拿破仑复辟两者后所写出来的。他的成功,在于苍野望死后,军权上巨大的真空期。这段时间里,没有一个真正在声望上代替浅水清的人物出现。这就意味着他的一呼百应。就此点而言,本情节丝毫不yy,完全符合人性真实。至于那五千精兵到底是实现收买沟通好的,还是临场发挥。。。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我更愿意那是后者,但总觉得应该是前者。 可惜的是,这段内容本应当是我提纲中最精彩的部分,在我计划里应该是磅礴大气,气势恢弘的,是充满跌宕起伏,儿女情怀的,浅水清的造反,士兵们的倒戈,均有一种被迫的无奈。 但最终写着写着,却成了阴谋家的算计。 之所以会如此,一方面是因为我笔力不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缺乏存稿,写一章传一章,很多内容被迫根据前章节走,最终走到这一步。而我本人是不习惯在发出一章供大家看过后再作修改的。 凡是发出去的章节,我统统不做任何修改--错别字例外。 所以说我是很遗憾的,故事的结尾,本不该是这样的发展。 我只写出了它的期待中的结局,却没有能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出的意思。 就这一点来说,天风的收尾,是很遗憾,很令人怅惘的。 第九十三章 尾声(大结局) 天风114年,一系列的事件发生,使得这一年成为观澜大陆历史上最为动荡的一年。 各方的势力此消彼长,掌权者频繁更迭,胜利与失败交相织错,各种震憾人心的消息纷至沓来,而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敌不过一件事--浅水清造反了。 自9月14日起,雪莲山下,浅水清公然举起征讨昏君的大旗,此时,离苍澜继位还不到半年时间。 然而在这短短半年时间里,苍澜已经失去了所有他可以失去的东西。。。。。。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将领们才明白为什么浅水清要自甘受缚。 古往今来,国家事务,从来都需要大义名分。 即使碧空晴在威胁诸军团将官时直白地说自己要造反,也只能是对那些高级将领们说说而已。 面对天风帝国的战士,不可能用苍澜有可能会害他们而做造反的借口。莫须有的罪名,只能由上而下实施,由下至上,说你可能会杀我,我就要造反,这是行不通的。 至于说苍澜杀父篡位一事,其实并不合适公开,更不适合用来作为对苍澜的指控。不说这种事本身就缺乏证据,就算有证据又如何?人们总是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要比关心他人更多,苍澜如何上位的并不重要,重要的他上位后会做些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 老百姓有时也是很短视的。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谁也不愿意冒杀头的风险去支持反叛者。 天风帝国虽历经百年,但五任皇帝都尚算英明,治下有道,国力雄厚。老百姓过得安康,自然感恩戴德,轻易不会愿意造反,天风军士兵虽然崇拜浅水清,但要为了浅水清而做逆反之事,同样需要一个心理适应过程。 在这种情况下,新君继位,主帅立刻造反,就算他威望再高,由于师出无名,也必定不能让所有士兵和百姓信服,而且还会激发国内忠君保守派的强烈反弹。就算凭借自己的军事才能获得胜利,也必定大伤国内元气,这绝对不利于日后的统治。曾经的燕王朱棣在夺权成功时,曾面临无数次地方反抗,被迫征战四方,便是最好的先例,这还是他皇子的待遇,更何况浅水清根本不是苍家后人,只能算是驸马。 浅水清熟读历史,太知道血统问题在旧世统治中的重要性,如果仅凭自己的威信和强大的军力,他要夺得国家不难,但在缺乏大义名分情况下进行的夺权,若想日后统治顺风顺水,却几乎是不可能的。历史上凡是权臣篡逆者,几乎每一个都遭遇过这种情况。王莽,武则天,朱棣,哪个不是如此?浅水清若步其后尘,结果只能是空得了天下,却使得国中大乱,匪乱四起,百姓遭殃,生灵涂炭,最终国势凋零。甚至步大梁帝国之后路,天风帝国再次分裂都有可能。 他浅水清可以在对敌作战时不讲人情,不讲信义,但那是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敌仁慈是为对即残忍。对于未来自己治下的臣民若也如此,那便是地道的只为自己,不顾大局了。 他并不想让自己走到这一步,不想让后世评价:乱臣贼子,窃国而居,不想让大好江山因自己而毁于一旦。 因此,浅水清在这种情况下果断放弃权柄,任由苍澜折腾,虽然风险极大,随时有可能因此而死,但从政治角度考虑却是极成功的。只有苍澜彻底暴露自己的无能面目,导致国内群臣百姓离心离德,才有浅水清的可趁之机, “朝廷昏庸,陷害忠良,新君无德,丧权辱国,使忠臣蒙难,使国家蒙羞。士兵为保家国奋起抗争,力推浅帅重振天风雄威”绝对比“新君轼父篡位,主帅率兵谋反”这样的造反理由要来得有说服力的多。 由此可见,被逼上位与主动造反,有着性质上的截然不同。 因此必须让苍澜得意一阵子,待他将事情搞得乱七八糟,最后又因为迫害浅水清一事激发兵变后,所有的事情才能水到渠成。 尽管是同一件事,但事情只是颠倒一下顺序,性质便截然不同。以受害者的身份去做被迫还击,永远比以害人者的身份主动出击,在名义上要占许多优势。 更何况也只有这样,苍澜才会放下警惕,放松对云霓等人的看押。被他派出去援救家人的苏云等人才有下手的机会。 。。。。。。。。。。。。。。。。。。。。。。。。。。。。。 雪莲山起兵之后,仅仅两个月时间,浅水清的部队几乎是横扫各地,大旗所到之处,尽皆拜服,无人敢望其项背。所有的属于天风帝国和苍澜的军队,最终都归属浅水清治下,大军直取苍天城。有了被迫反抗的大义名分,有了苍澜出卖国土的无耻行为,浅水清的存在与行为便成为“吊民伐罪,正义之师”最好写照。这份大义名分不会在军事起多大作用,但对未来帝国统治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它可以最大程度地削弱各地臣民反抗意志,最大程度的保持天风帝国的政治稳定性,使其成为一个平稳的,安全的过渡,而非一次造成恶劣后果的篡位之举。 在这里,倒霉的只是苍家皇室,而非天下百姓。 11月7日,天风大军来到苍天城外,此时,浅水清麾下各大军团齐聚,差不多已有百万之众。 守卫苍天城的士兵私自打开苍天城门,任凭大军趋入,除了少数风雪宫中的卫士尚拼死抵抗外,几未遇到任何阻碍。 天风六世皇帝苍澜在此情形下,被迫向浅水清跪地祈降。 一向战无不胜,纵横四海的天风帝国,就这样以一种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统治局面。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浅水清并没有杀苍澜,只是将他幽禁宫中,从此不得出宫半步。 在那之后,浅水清全面掌控天风朝局,军威鼎盛下,无人敢触其锋芒,但是浅水清并没有因此坐上皇位,相反,他做出一系列政治决策。 首先便是宣布苍澜罪行,将其大逆不道,谋害生父杀死自家兄弟的罪名托出,宣布废弃苍澜之帝位,其后不顾群臣与将士劝阻,硬是将苍敏推为天风女皇。天风帝国国号不变,浅水清本人则担任摄政王。 女皇的出现,可以说是浅水清的又一着好棋,他因此大大削弱了他谋夺苍家天下的罪名。此一行为,进一步保证了帝国稳定性,使得各方反对派势力几无起兵借口,再加上自身崇高的军事威望,天风帝国波澜不兴地完成了这次军事造反行为,在后世堪称为一个奇迹,也成为有史以来最成功的造反行为。 浅水清本人则以摄政王身份执掌国政,重新制订国策。 首先就是宣布苍澜之前所做出的一系列政治决策均属无效,十字坡协议将继续执行。赤风婉将以女王身份统治枫丘两国,此举获得西蚩帝国的支持。在浅水清成为天风帝国的实际掌权者,拥有更多更大更高的权力之后,即使格龙特也无法面对可以自由调动一切兵力与敌对战的浅水清,此时此刻,维持前议是对双方而言最好的决定。 其后,浅水清宣布北方独立领的那一半领土归属天风帝国所有。由于该片土地是天风帝国从西蚩人手中得来,北方独立领要想拿回,就找西蚩人要去。如果北方独立领不接受此提议,天风帝国不介意与其一战。 这一次,北方独立领虽然愤怒,但面对权势正盛,军威显赫的天风帝国,他们也没办法了。尽管抗议汹汹,每日里痛骂其人,但是真要他们采取军事行动却是不敢的。 没有了内患的浅水清,不必象其他的谋逆权臣般,为了平治国内动乱而被迫向国外示弱,恰恰相反,在上位之初,便表现出一种史无前例的强悍,成为他争取民心的又一大砝码。 紧接着浅水清对圣威尔领土做出决定。由即日起,圣威尔联合公国由巴尔哈王国主掌,天风帝国翔龙军团将以“协同防卫”名义继续驻扎该地,但不会对该地政治决策做出任何影响与干涉。为了修补之前苍澜造成的两国关系之破裂局面,浅水清做出特别让步,翔龙军团的军需供给,将不再由圣威尔负责,而由天风帝国本土提供。同时圣威尔全面开放圣洁走廊,为加强两国商贸关系而努力。 在政治上对圣威尔做出让步,在军事上维持原议,在经济上展开掠夺,这是浅水清制订的对圣威尔政策。 同年年末,浅水清暗示诡八尺继续控制草原北部,以牵制西蚩人。 此后,趁着诡八尺拖住西蚩人脚步,各国畏其势大同时,浅水清对天风帝国国内的政治架构做出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 天风历115年,原帝国丞相历明法上书女皇陛下,称年事已高,无力国事,请求告老还乡。摄政王浅水清批准通过,并调楚鑫林为帝国新任丞相。由于楚鑫林出身止水,此举大大缓和了浅水清曾经与止水的紧张关系。曾经因为杀戮造成的仇怨,也在天长日久,止水气象改革一新的局面中渐渐得到缓解。以屠夫之道征战四方,以仁慈之心治理天下,是浅水清的思路。 同年九月,女皇苍敏与云霓各诞一子。苍敏之子,浅水清取名苍松,封太子。云霓之子,浅水清取名烈佑,为烈家后人,佑字为纪念戚天佑而取。 同年十月,夜莺与乐清音各生一子一女,分别取名浅军与浅珊,封济阳王与昭元公主。 天风历116年,天风帝国军事改制,取消止水军团番号,天风帝国依旧保持五大军团,但建制不变,暴风军团依旧为第一主力军团,铁血镇则从暴风军团中划出,成为一支独立部队,部队兵员上限五万人,归皇家直属,由拓拔开山率领。 原暴风军团主帅沿用旧制,由皇帝出任,浅水清身为摄政王,继续担任此职位,副帅为云风舞。 云岚,碧空晴,沐血,水中棠,廉绍一,苏云,林跃等人分别出任各军团高级长官。 惊虹方面,则交给寞子欧负责,此举引发孤远影不满。 同年七月,朱丹心病死。 天风历117年,诡八尺在草原以北与格龙特率领的西蚩大军展开决战,最终落败,格龙特以巨大代价和微弱优势战胜诡八尺,开始了全面收复草原以北的过程。诡八尺遭遇有生以来第一次惨败,随接受浅水清指令,开始退回北方独立领之天风控制区,并在此地联系原婆兰教教民,以圣子身份召集教众,准备建国。但此举遭到浅水清反对,师徒之间出现裂痕。 同年,在浅水清的暗中操纵下,都市联盟正式向天风帝国称臣。浅水清以吞疆灭国的方式,完成了了他的赖帐企图--恶浪河治理完毕,终于到了丰收的时刻。 天风历118年,云霓再生一子,取名浅渊,封留南王。 同年五月,北方独立领就西部领土问题与诡八尺展开血战,诡八尺连施毒计,大败北方独立领。 同年六月,崖无双与津津也诞下一子,取名崖方,是为纪念当初方家村初遇浅水清,改变自己一生。这同时也是崖无双的第三个孩子,第二个儿子。浅水清谴使道贺,两国关系在此时升温至顶点。 天风历119年,熊族武士叛乱,诡八尺大开杀戒,将熊族武士几乎屠戮一空,彻底抹去了这个强悍而桀骜不驯,不服命令的种族。 同年四月,鍪海群发生大规模叛乱。浅水清亲自领兵平叛。这是浅水清自执政来发生的第一次大规模叛乱,同时也是帝国最后的一次大规模叛乱。到这一年为止,天风帝国已经在浅水清的手中执政五年,总计发生大规模叛乱一次,小规模叛乱数次,为历代篡位权臣中经历动荡最少的一次,帝国政治几未受到影响。 同年七月,圣威尔联合公国在诡八尺的操控下再次发生分裂。圣路易王国重新崛起,与巴尔哈王国分庭对峙。浅水清勃然大怒,开始意识到当年的那个一口一个“师傅”的诡八尺,如今翅膀正在逐渐变硬。 同年八月,赤风婉为浅水清诞下一子一女,男孩取名赤清,女孩取名浅婉。这一对双胞胎的诞生,为天风帝国与西蚩帝国本来水火不融的关系添上了一层润滑剂。 天风历120年,圣威尔内战爆发。巴尔哈王国与圣路易王国双方大战,开始争夺对圣威尔本土的控制权,其各自的背后是诡八尺与浅水清。是役,圣路易王国战胜,浅水清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败,却是被自己的徒弟打败的。 但是浅水清很快便还以颜色,暴风军团大举进入圣威尔,全面击溃圣路易王国军队,此时的诡八尺,尚不敢与师傅针锋相对,只能坐看圣路易王国被灭。而浅水清则借此机会全面接收圣威尔,彻底取消该国独立地位。 圣威尔的覆亡,意味着天风帝国军事势力的进一步扩张。此时的天风帝国,已经成为一个囊括止水,都市联盟,三分之一的麦加,整个圣威尔,还有一个完整的惊虹实际控制权的大陆超级帝国。 面对天风帝国的强势崛起,惊慌失措的北方独立领迫不及待地靠向诡八尺,一向胆大包天的诡八尺这次决定与师傅对干一次。 天风历121年,诡八尺领麦加,北方独立领及少数圣威尔反抗军,再拉拢了严真平与孤远影等少数惊虹军向天风帝国发起反击,并大败碧空晴。其后不久,浅水清亲领大军,与诡八尺展开平原决战。是役,大战三天,诡八尺全面落败。 诡八尺成为唯一一个同时与东西两大战神交手并战败的大陆将军,但浅水清也因此付出极大代价--云风舞于该役战死,云霓得到消息后当场哭昏。 随着诡八尺的落败,浅水清转过头来委派寞子欧与孤远影于惊虹境内大战一场。是役,孤远影落败,当场战死,严真平则于府中自杀。 诡八尺则逃亡海外,带领婆兰教教众前往神圣大陆,所乘船只正是当年从秦仪那里得来的图纸建造而成的三桅龙船。 在经历了半年海上流亡生涯后,诡八尺来到神圣大陆,在此地,他大展雄风,大败各地,战斗八年,终于一统神圣大陆,建立起完整的婆兰教国,完成了秦仪的梦想。 其后不久,浅水清得知此消息,向诡八尺送来贺礼,并祝愿他在神圣大陆从此大展拳脚。并告诉诡八尺,他依然把诡八尺看作是自己最得意并最出色的徒弟。并且,他从未怪过诡八尺后来的所有行为。 诡八尺见信痛哭,为浅水清在神圣大陆立碑书传,师徒重归于好,但从此却再无法相见。 随着诡八尺的战败,北方独立领灭国,涯国上下惶恐不安。此时,崖无双毅然孤身一人前往苍天城,求见浅水清。 在夜莺的帮助下,浅水清向崖无双郑重承诺,浅水清有生之日,绝不侵犯涯国边境。 同年年末,雷火因伤势复发死去,浅水清为其厚葬,追拜威远侯。 天风历128年,纵欲无度的梁锦终于垮了身子,一病不起,并于三个月后死于病榻。后世认为,梁锦的死是浅水清一手造成。 因为同在这个月,苍澜亦因失势后每日郁郁寡欢,最终发病死去。 天风惊虹这两位帝国最后的君主,竟在同一年的同一个月份里死去,相差仅隔三天,不得不让人说一句造化弄人。但是一个是乐极而死,一个是悲极而死,梁锦死后,以国礼厚葬,苍澜的死,却连仆告都未发一篇。而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未留下后人。 他们的死,其实并非浅水清一手安排,但膝下无后到的确是浅水清一手策划,无论如何,这两个人是不能留下子女的。 因悲痛兄长去世,从此以后,苍家再无亲人,苍敏于不久后亦病倒。 天风历129年,惊虹正式取消国家称号,全面归属天风帝国,大梁一统到此刻才真正在名义上得以完成。 同年,西蚩帝国大元帅格龙特也因病辞世,大陆西战神抱恙归去,令世人感叹。 天风历130年,浅水清执政第十六个年头,赤帝也去世。随着赤帝的死,西风草原上展开了一场争夺权力宝座的腥风血雨。 已经捧起一位女皇的浅水清趁势介入,将赤风婉推上前台,参与到权力争夺战中。 天风历131年,草原内战爆发,赤风婉在浅水清的帮助下,大败其多位兄长,登顶西蚩帝国最高权力颠峰。 由于此时的天风帝国依然是苍敏为女皇,而西部草原也由赤风婉做了国主,因此这段时间,被后人称之为“女皇时代”。而这两位女皇又都是浅水清合法妻子,因此也被称之为“傀儡时代”。意为当时的观澜大陆其实已经统一,除涯国之外,天风帝国再无对手,所有疆土尽如浅水清之手,两位女皇不过是浅水清的牵线木偶而已。 女皇时代从苍敏开始,到赤风婉登基,又过了整整五个年头才告结束。 这一年,苍敏最终因病情严重,不治而亡,享年三十八岁。 这段时间成为浅水清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因为这一年里他连续失去了两个妻子。第二个离开他的,就是姬若紫。由于无法生育,姬若紫一直以来郁郁寡欢。偏偏她生性要强,浅水清又极器重她的才华,将许多国内政事交给她处理。心情郁闷再加积劳成疾,她最终追随苍敏脚步,于此年去世,享年四十九岁。 这一年,浅水清四十七岁。 苍敏故去一年内,由于国内无主,浅水清心情不好,又不愿登基为帝,天风帝国的历史上出现了一段少有的灰暗期。最后在各君臣力柬下,浅水清终于接受陈情,登基为帝,但拒绝更改国号。 。。。。。。。。。。。。。。。。。。。 天风历134年,格日桑海盗发动对陆攻势,与涯国大战。崖无双亲自出战,未料想遭遇部下出卖,身负重伤,涯国大败。 崖无双回国后不久,即告不治而亡,享年四十五岁,太子崖伤战即位为王。同年,津业宏因年迈病逝,其女津津有感与丈夫与父亲相继而去,亦悲痛而亡。 崖无双的死,使得一直渴望统一观澜的浅水清再没有了最后的感情负累。其后不久,先是针对格日桑海盗采取了毁灭性打击,随后与涯国军队展开血战,无涯角大海战,成为浅水清战争史上最后的辉煌里程碑。是役,天风军在涯国人最擅长的海战中大败对手,获得全面胜利。 涯国被迫向天风帝国称属,在夜莺的劝说下,浅水清放弃了吞并涯国的想法,而是直接以宗主国身份自居。 同年,浅水清生辰之日,举家前往恶浪河凭吊山河,观大陆盛景。此时的恶浪河早已无复曾经的凶险。泛舟之际,河水突然涨潮,有奇异大风刮过。 风歇,龙船消失无踪。 浅水清及其几位夫人的失踪,成为当世大陆的一大迷团,从此以后,人们再未看到有关任何浅水清的踪迹。他的存在也成为一个不朽的传说。有人说,他是被天上众神召去,也有人说,浅水清杀戮过盛,激怒天神,降下神罚,更有好事者言之凿凿,声称浅水清早已厌倦勾心斗角的生活,因此借游玩之机找了处山水田园风光美地,趁机休隐了。 浅水清失踪后不久,帝国上下遍寻不果,随由太子苍松登基为帝。 天风历135年,随着浅水清的突然离去,天风帝国出现巨大权力真空期。碧空晴,云岚,方虎,水中堂,楚鑫林等权臣各掌一方大权,发动夺权之争。 同年四月,碧空晴与水中棠大战,碧空晴战败,自尽而亡,享年五十四岁。 同年八月,方虎与云岚联合,威逼水中棠退位,水中棠失势后心灰意冷,退隐田园,得以善终。 天风历136年,赤风婉之子赤清发动政变,推翻其母统治,登基为帝。赤风婉仅以身免。由于丈夫失踪,儿子叛乱,赤风婉于三年后死去。 同年夏,楚鑫林与方虎云岚展开夺权之争,方虎云岚趁楚鑫林上朝之机,使人暗藏景泰门之后,以重锤击伤楚鑫林,制造出轰动一时的“景泰门锤击案”。锤击案使得楚鑫林身负重伤,方虎云岚趁势夺权,楚鑫林全面失势,最终在家中饮毒酒自尽,享年六十七岁。 天风历139年,崖无双与津津之子崖方发动军事政变,并争取到了留南王浅渊的帮助,推翻崖伤战的统治,继位为帝。 天风历142年,年仅24岁的留南王浅渊在其伯父云岚的帮助下,发动叛乱。从者以云岚,苏云,林跃等将为首。皇帝苍松以方虎为主帅,沐血拓拔开山为副帅,对叛乱军发起进攻,没想到涯国新主崖方却带领大军于其后登陆,从暴风军团后方对其发起猛烈攻击。 暴风军团因此大败,拓拔开山当场战死,方虎逃亡后不知所踪,沐血则被送往多莱尔监狱,每日与浅水清曾经的题字相伴,终老山中。 天风历144年,留南王浅渊大败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打进苍天城,登基为帝。苍松获得与苍澜同样的待遇,深囚宫中,未遭杀戮,于五十六岁那年因不慎摔倒死去。浅渊登基后,云岚成为新任主帅,继续书写着属于天下云家的辉煌。苏云林跃等人则成为帝国新的栋梁支柱。老一批的英雄或死或退,最终消失人间,只存在于史书传记中。 浅渊登基之后不久,便发动了对涯国的军事进攻,曾经的盟友最终成为阶下之囚,崖方被浅渊下令秘密毒死。 此时,赤清也已经完成了对草原帝国内部的整合。其后,做为大陆最后的对手,天风帝国与草原帝国展开了长达数十年的厮杀。 由于两国皇帝都是浅水清的儿子,因此这段时间也被称之为“兄弟之争”。 天风历149年,浅渊改天风国号为夏国。 至此,天风帝国终结了其149年的帝国统治,开始了长达三百余年的夏国新纪元。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