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男神养成》 第一章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春意渐浓。 御花园东边儿偏僻的一角,在一片生机盎然的嫩绿中,矗立着一座凉亭,凉亭四周有一些宫人,但是不知为何却并没有太靠近凉亭,只是隔着些距离,在凉亭的周围安静的候着。 当下正值巳时,初春的太阳光线柔和,温度适宜,偶尔会有一阵和缓的微风飘过,将御花园内那些已然盛开的鲜花的芬芳,吹进每一个角落。 这座凉亭的前边是通往御花园中心的小路,路边栽种着一些刚开始抽芽的树木,左边则是一片嫩绿色的草地,右边是一片小小的人工池塘,内里还设了一座假山,池中不时有几尾灵动的鱼儿探出头来,整个区域内都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幽之意。 尽管依旧属于御花园范围,但是这一片区域,却仿佛和整个御花园隔开成两个世界,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的中心,却并不是那座凉亭,而是此时正站在凉亭后方不远处的一个少年。 站在少年附近看守的宫人时不时抬头探查一下少年的情况,看着看着,却忍不住有些看痴了,一双眼睛落在那少年的身上,久久都收不回来。 那是个看起来身型有些消瘦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仿佛给少年增添了一分清冷气息。但是侍奉少年的宫人们都知道,他们的小主子是个性格十分温和的人,就像这会儿正在徐徐刮着的春风一般。 站在那宫人的角度,只能瞧见少年的侧影,那神色安然的侧脸,因为闭着眼睛而格外显长的睫毛,微微探出袖袍露出来的一小截白净纤瘦的手臂,以及随着微风,时不时飘动的衣角。 初春柔和的阳光,将那少年衬托出一股飘然欲仙的美感。 让人不敢直视,却又不忍移开视线。 发现那宫人失态的举动,旁边的另一名宫人立马轻轻的探手弹了一下他的手臂。被召回了神智的宫人立马小心翼翼的缩回了头,有些感激的朝着身旁提醒自己的同伴一敝。 少年的身前是一片不大的花圃,里边栽种着许多种类的花,有名贵的,也有普通的,因为还没有到花期,所以还只是一片枝叶交错,少年此时正伸着手轻轻的抚摸着这些枝叶,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似是心情十分愉悦。 下朝归来的康熙只带着贴身太监李德全,步履沉稳中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急切穿过御花园,略过某些‘赏景’的妃嫔,径直朝着东边儿那座凉亭的方向走去。 待到了目的地后,康熙一眼便望向了少年的方向,在瞧见少年的背影之后,原本一片肃然的面色立即缓和了下来,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的迈了过去,只是在行走间,康熙却是下意识的放轻了步子,似乎是不想惊扰到少年。 李德全早就在那些宫人们发现康熙的时候,悄然打了个手势,制止了宫人们想要行礼问安的举动,然后脚步轻快的跟在康熙身后,朝着那少年走了过去。 就在康熙距离少年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原本背对着他们的少年却是转过了身来,脸上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朝着康熙和李德全的方向,轻轻的唤了一声“皇阿玛”。 被察觉到了,康熙似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你这孩子,听力是越发的敏锐了。” 闻言,少年脸上的笑意更深,“若不是皇阿玛有意暴露声响,胤禌也不会那么快察觉到。” 他的听力虽然自...之后就比先前敏锐了许多,但是也没有敏锐到可以闻声辨人的地步,只不过是,太熟悉皇阿玛了。而且以皇阿玛的身手,若是当真不想让他觉察到,自然是轻而易举的,这种隐藏在细微之处的体贴方式,可是皇阿玛惯有的特点。 谈话间,康熙已经来到了少年身边,跟在康熙身旁的李德全恭敬的朝着少年行了一礼,问安道:“奴才见过十一阿哥,十一阿哥吉祥。” 虽然仍旧闭着眼睛,但少年却准确的找到了李德全的位置,对李德全点了点头,态度温和的免了李德全的礼。 “胤禌,朕有件事要与你商谈。” 康熙伸出手来,动作极其自然熟稔的握住少年的手,牵着他朝着凉亭走去,“大选将至,你额娘与朕准备替你物色个合适的女子,你心中可有主意?” 顺着康熙的牵引进了凉亭,胤禌听着康熙不急不缓的询问,脸上淡然温和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脸颊却悄然生出一丝红晕,蔓延到了耳梢处,引的一直观察着胤禌表情的康熙不禁无声一笑。 坐到已经被宫人细心铺了软垫的凳子上,胤禌张了张嘴,似是有些尴尬,声音有些弱的回了一句‘全凭皇阿玛和额娘做主’后,便故作淡定的伸手捧起石桌上的一只茶杯,低头品了起来。 瞧着少年可爱的小动作,康熙眯起眼角,一脸的笑意,“这可不行,既然是要为你挑选福晋,自然是要先询问一下你的意见了,在朕面前,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若是有什么主意大可说来,朕也好给你挑个和你心意的福晋。” 抿了抿淡色的唇,胤禌的头低的更狠了些。 康熙倒是没再催问,只是很有耐心的也端起了茶杯,一边品着茶欣赏着风景,一边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良久,少年清朗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家世不用太好,样貌也无须出挑,只要、只要性格温婉,不嫌弃我这副样子就好。”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安安稳稳和他组建家庭、度过余生的妻子,所以无需什么出色的家世,漂亮的容貌,只要性格好,不介意他是个......瞎子,就足够了。 康熙闻言,一双眉头却是立马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些许不悦的表情来。 “胡说,有谁胆敢嫌弃你?!” 见胤禌依旧是一副平静安然的模样,康熙脸上的不悦有些维持不下去了,渐渐转变成了两分无奈和三分疼惜,“胤禌,朕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身为皇子阿哥,那般普通的女子又如何能配得上你?” 虽说这两年来,胤禌已经能够淡然面对自己双眼失明的事实了,但是这件事,到底还是给这孩子心底留下了一些阴影吧......不过,他爱新觉罗·玄烨、堂堂大清帝王的儿子,有哪个女人敢看不上眼? 这么想来,可是看着胤禌依旧是一副淡定无波的模样,康熙顿时有些泄气。 也罢,看胤禌这模样,再问下去估计也得不到什么答复了...... 所以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好好替儿子操心一回吧,反正有他和宜妃在,自然会为胤禌选一个优秀合适的福晋。 回想了一下方才胤禌的那番答复,康熙心里慢慢的有了主意。 胤禌的福晋人选,首先在家世方面,一定要配得上胤禌的身份才行,然后是性格方面,一定要温婉安分,不能太强势,也不能太柔弱,要能够安安分分守着胤禌过日子的。 至于容貌嘛,或许不用太出挑,但是至少也要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才行,而且一定要有气质! 要是达不到这些条件,那怎么能配得上胤禌? 要知道,他的一众儿子,各个长相容貌可都是十分出色的,胤禌更是属其中最出挑的那种,再加上胤禌这两年性子越来越沉稳,更是锻炼出了一身卓越的气质,真要找个样貌气质太普通的女子...想想那画面,康熙表示,实在是不能忍。 恩,还有,胤禌喜爱抚琴种花之类的东西,所以这个女人,也一定要是个有才学的,懂乐理的,这样才能有共同话题。 还有...... 从各方面都考虑了周全之后,康熙颇为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准备回头就让人把符合这些要求的八旗贵女名单给列出来,然后再交由宜妃好好的筛选一番,一定要给胤禌挑个最好的出来。 等康熙从思量中回过神来,一抬眼,便瞧见胤禌正微微仰着脸,双目微阖,捧着茶杯一副静心享受的模样。 眉梢微挑,康熙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无奈的情绪。 这孩子...... 第二章 一大早,胤禌的住所就迎来了三位客人。 命宫人备上一壶清茶和几份干果糕点,胤禌一边笑吟吟的招呼着三人入座,一边有些好奇的询问,“八哥九哥十哥今儿个怎么得空一起来弟弟这里了?” 近年来,这些成年的阿哥们基本上都领了差事,出宫建府了。八哥和十哥平日里大都忙着办差,九哥则是忙着生意,虽说他们也时常入宫来探望自己,但是却很少像今日这般,三人一同结伴来他这里。 胤禌刚问出声,胤誐就大咧咧的就准备道出他们今日一同前来的目的,不过他刚张开嘴,嘴里就忽然被塞进了一块红豆糕...险些被呛到的胤誐顿时怒视一旁慢悠悠收回手的胤禟。 胤禟眯了眯眼角,一边掏出帕子擦手,一边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吃你的吧”。 “唔!”含着点心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的胤誐眼睛瞪得更大了。 胤禟你这个魂蛋!你看爷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别以为爷看不出来你在鄙视爷! 爷就鄙视你怎么着了? 冲胤誐挑眉,胤禟挑衅十足的表示,有本事你丫鄙视回来啊? 看着胤禟和胤誐的互动,坐在胤禌左手边的胤禩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去看这对从小到大都各种针锋相对的兄弟,转而朝胤禌看去,语气中带着点点笑意,说道,“我们是来恭喜你的...十一弟。” “...恭喜我?” 胤禌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然是恭喜十一弟——”胤禩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正待说出答案,却被忽然乱入的胤誐给打断了。 “当然是恭喜你要娶媳妇儿啦,嘿嘿,十一你可有福了,听说宜妃娘娘给你挑的福晋人选可漂亮了!性子也好!比八嫂温柔多了!回头等你大婚的时候,哥哥一定给你送上一份厚礼!”完全没注意到胤禩脸上越发温和的笑容,胤誐一脸得意的冲胤禟挑了挑眉毛,“倒是你,到时候可别抠门儿到连礼物都舍不得送。” 狭长的眼眸一瞥,胤禟扫了一眼笑的简直要春暖花开的八哥,默默的咽下了想要反击回去的意思,然后幸灾乐祸的在心底为胤誐点了根蜡烛。 见胤禟没有回话,自以为自己终于成功压制了胤禟一次的胤誐顿时咧开了嘴,准备趁机再多埋汰胤禟几句以报多年被对方嘲讽的仇,肩膀上忽然落下了一只手臂,然后十分轻柔的拍打了两下... “八哥?”看着忽然拍打自己肩膀的人,胤誐眨了眨眼。 “十弟啊...”胤禩一张脸上挂满了温柔似水般的笑意,轻声道,“你八嫂难道性子不好吗?唉,这话回头要是让你八嫂知道了,下次你上我府上的时候...” 可要小心着点儿了。 喉咙一哽,胤褆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貌似又说错话了,原本得意洋洋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有些可怜兮兮的对着胤禩讨饶道:“八哥我错了~像八嫂那么善解人意温婉可人的女子,绝对是世间仅有举世无双无人可比...”还有啥词儿来着? “这话还是等你见着了你八嫂再说吧。”胤禩丝毫不为所动。 “qaq八哥~” 傻样...胤禟满脸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九哥。”胤禌忽然出声唤了声胤禟,“十哥刚才是说,额娘已经为我选好了福晋吗?” 他没理解错误的话,胤誐的意思,似乎是已经知道额娘给他挑选的福晋是谁了。 胤禟顿时笑眯了眼睛,伸手拍了拍胤禌的肩头,“没错,额娘已经选好了,是督察院左都御史齐佳查克阿的小女儿,我已经让你九嫂去探查过了,听说是个很不错的女子。” 从额娘那里得知了这件事后,他就立马让福晋去接触了一下对方,据福晋所言,这个女子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性格温婉贤淑,样貌也不错,又是嫡出的格格,从各方面看来,都和十一很般配。 沉默了两秒,胤禌有些意味不明的轻叹了一声。 齐佳氏的吗? 他知道额娘一定会为他选个家世不错的,但是却没想到,竟是选了个家世这般显贵家族的女子。 额娘他们难道忘了吗,他是个瞎子啊... 一个双眼看不见的皇子,等于说是这辈子都废了,就算皇阿玛怜惜他,可以让他一世无忧,却也终究改变不了他这辈子都会是个闲散阿哥的事实,若是家世普通些的女子也就罢了,他好歹还有个皇子的名头,也不算是辱没了对方,可是若是齐佳氏的贵女...配他,却是不太合适了。 向来心思细腻的胤禩立即觉察出来胤禌的失落,看了眼还无所察觉的胤禟和胤誐,胤禩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开口转移话题道:“对了,十一弟,你也快要出宫建府了,可有选好的地方?” 收敛了心神,胤禌浅笑着对胤禩摇了摇头。 出宫建府的事,额娘和皇阿玛好像都还没对他说过,他自己也险些把这件事给忘了。 也是,他已经成年了,成年的皇子阿哥,确实是要出宫分府了。 胤禟忽然出声,“这有什么好选的,回头我就去求皇阿玛,让他在我府邸边儿上给十一批块儿地,到时候我们兄弟两个就住隔壁。” 十一弟情况特殊,在宫里有额娘和皇阿玛照看着,那些宫人们自然会把十一弟照顾的妥妥帖帖,但是出了宫情况就不一样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当然要把十一护在身下好好照顾着。 明白胤禟这番话的意思,胤禌无奈一笑。 “九哥,我能照顾好自己。” 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觉的他需要照顾呢? 虽然瞎了,但是有武功傍身,再加上长期锻炼听力、已有小成的闻声辨位的能力,他早就可以行动自如了。到时候建了府,只要给他一段时间熟悉新环境,他自然就能够适应了。 “十一,我不是那个意思。”胤禟以为自己的话让胤禌误会了,立马带着些安抚的意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兄弟两个住的近一些,也比较方便来往。” 胤禌好笑的弯起眉眼,对胤禟摇了摇头,“我知道九哥是担心我,弟弟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没那么差。”所以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而且九哥,我真的没有逞强,这双眼睛...并不会给我的生活造成什么阻碍。” 看着脸上隐隐透着坚定神色的胤禌,胤禟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 “是啊,瞧我,我怎么忘了我们十一的厉害!”他的十一弟,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只能生活在温室里的脆弱花朵,而是一颗哪怕经历风雨,也能百折不挠的松柏! 他只想着把十一弟护在身下,却是忘了十一弟骨子里的傲气。 十一弟他...身上有着不输给他们任何一个兄弟的骄傲和坚韧,只是外表太有欺骗性,让他们都忽略了这一点。 “唉?等等等等!”胤誐表示,他有话要说。 “老九!你这家伙整天忙着绕着你那些银子团团转,哪儿有功夫照顾十一啊!要我说啊,还不如让十一住我边儿上呢!”虽然说起来,他们这些成年阿哥基本上都领了差事,只有老九没差事干,看起来比较空闲,但是实际上老九这家伙可是要比他们还忙,整天东跑西跑的捞银子,哪儿有空闲照看十一啊。 胤禟顿时一记冷眼扫了过去,“就你?还照顾别人?” 别人不照顾他就算好的了,他哪儿会照顾别人? 再说了,十一可是他的亲弟弟,老十这个混蛋来横插一杠做什么?他就算再忙着挣钱,那也不可能忘了照看十一啊。 “喂!你少看不起人!爷怎么就不能照顾人了?!要是十一住我边儿上,我一定能把十一养的白白胖胖的!”胤誐忿忿不平的叫道。 “...呵。” 饱含质疑的眼神,外加一声无比轻蔑和嘲讽低呵,胤禟把自己对某人这番话的态度表达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顿时刺激的胤誐一拍桌子,就想站起来撩袖子跟胤禟好好的‘讨教讨教’。 看够了戏码的胤禩终于淡定的出声,“好了,别闹了。” 胤誐的生母是温僖贵妃,还是孝昭仁皇后的外甥,自小到大自然都是被宠着惯着的,再加上生性就有些冲动,所以从小到大,在宫里都是个横行霸道的小魔王,除了康熙之外,基本上谁也压不住他。 而胤禟,生母宜妃出自八旗郭络罗氏,是四妃之一,一直深得盛宠,风头力压后宫的一众嫔妃,身为宠妃的儿子,胤禟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主。 然而就是这么两个可以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是特别的听胤禩的话,只要胤禩一发话,这两人就立马从小霸王变成了被圈养的萌宠一般,那叫一个乖巧听话啊... 满意的看着乖乖坐了下去闭上嘴巴的老十和低头开始喝茶的老九,胤禩笑眯眯的对胤禌说道:“这件事想必皇阿玛自有定夺,到时候出了宫,咱们兄弟们就能时常见面了。” 他们这些已经成年的阿哥,却是不怎么方便经常进宫的,等十一出了宫,平时想见个面什么的倒是方便了许多。 而且...不管十一的府邸到时候离哪个兄弟的比较近,兄弟们恐怕都会对十一多加照拂的。 所以在他看来,确实是没什么好担忧的。 第三章 他当时怎么会答应了十哥跟他一起出宫呢? 胤禌木着脸在心里想到。 他怎么会忘了自家十哥的性子...怎么会那么贸贸然点头应下呢?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好吧,很显然,现在反悔肯定是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被胤誐给塞到了马车上奔出宫了...默默抬手按了按有些抽搐的太阳穴,胤禌听着坐在对面的胤誐滔滔不绝的念叨,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容有些勉强的打断了对方的话头。 “十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最好只是去十哥的府里坐坐... 胤誐嘿嘿一笑,笑声里似乎还透着几分...说不出的猥琐。 “这个要先保密,等到了你就知道了~我可是事先打探了好几天...到时候保证会给十一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怎么有种更有可能会是惊吓的不祥预感呢... 胤禌颇为头疼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开口问道:“那八哥他们知道这件事吗?”如果八哥他们知道的话,那他还能安心一些,毕竟有八哥看着,十哥也做不出什么太让人出乎意料的事。 然而胤禌的期望,立马就在胤誐接下来说的话中被粉碎成了渣渣。 “这事儿我没跟八哥说。” 等这件事办成了,他就能在老九面前好好的扬眉吐气一番了~省的那家伙老是瞧不起他,搞的他好像什么事都要靠着八哥帮忙才能办成似的。 完了—— 胤禌顿时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好吧他的眼前一直都是黑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着,胤禌弱弱的开口,“那个什么,十哥啊,我忽然想起来额娘好像让我今儿个去她那儿一趟,所以今儿个能不能先不去了?” 闻言,胤誐立马急急的开口阻止了起来,“唉?不行不行!十一你可不能半途而废啊!咱们今儿个要去做的事可是关乎十一你的人生大事!” 一直闭着的眼睛微不可查的睁开了一瞬,胤禌默默在心里分析了起来。 关乎他的人生大事? 不会是...不不不,怎么可能呢?八旗贵女哪里是随随便便出门就能见到的。那难道是分府的事儿?可是要是分府的事情的话,额娘和皇阿玛理应会第一时间告知自己啊... 唔,还有,半途而废这个成语十哥是不是用的不太恰当。 丝毫没觉察出自己说漏嘴了什么,胤誐还在一脸郑重其事的盯着胤禌,“十一,我跟你说啊,宜妃娘娘找你肯定没什么大事儿,顶多就是关心关心你最近的情况罢了,等回头咱办完正事你再去找你额娘就行了。” 胤禌:“......” 胤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总之你就听哥哥的没错!要是回头真耽搁了什么事儿,大不了我去找宜妃娘娘给你解释就是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胤禌还能说什么呢? 马车一路疾行,穿过热闹的街市,直奔京郊方向而去。 胤禌上一次出宫还是在眼睛没有失明的时候,大概已经是三四年前了,所以实在是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被带到了哪里去,只是从车外原来越安静的声音来判断,他们一定是去了郊外之类的地方。 许久之后,马车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 胤禌慢慢睁开眼,朝胤誐看了过去。 “这里是...潭柘寺?” 乍然对上胤禌张开的眼睛,胤誐猛然一愣,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胤禌的眼睛上,完全忽略了胤禌的问题。 “十一你、你...你的眼睛看起来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啊!”完全不想他想象中的那样,跟一般的瞎子似的,空洞而黯然,反而是像正常人那般的明亮,只是微不可查的带了些朦胧的感觉...再加上准确的对上自己的脸的行动,胤誐怎么都觉得,十一真是一点儿也不像个瞎子。 无奈的笑了笑,胤禌抬手虚虚的抚上眼角,低声道,“十哥,它确实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只不过是靠着听力,从胤誐的呼吸声中辨别出胤誐的脸的方向罢了。 “...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啊!”胤誐眨了眨眼,忽然又高兴了起来,“这样更好!等下十一你就不要再闭着眼睛了,凭你这副样子,肯定能迷倒那个什么格格的!” 胤禌眼眶微微瞪大,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愕,“等等!十哥你说什么?” 什么格格?! “嘿嘿,反正已经到了地方,那我就不用继续保密了。”胤誐得意的笑了起来,“就是你未来的福晋啊,那个齐佳家的格格,我可是让人特地打听过了,说是她今儿个会陪她额娘来这里上香,所以特地带你来提前相一相!” 胤禌表情木然的盯着胤誐的方向沉默不语。 他真是...服了十哥了。 “好了好了,咱们从宫里出来耽搁了不少时间了,赶紧下去吧,省的去的晚了人家已经上完香走了。”胤誐无知无觉的催促了一声,然后率先掀开帘子下了车,站在车外等着十一出来。 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后,看着依旧坐在车里动也不动的胤禌,胤誐纳闷儿的皱起了眉头,“十一,你怎么还不下来啊?” 胤禌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向后,靠在车厢上,轻声道:“算了吧,十哥。” 要是早知道十哥今天拉他出来是要...那他说什么也不会跟十哥出来啊。 “十一!”眉头拧得更紧,胤誐有些不耐烦的叫了起来,“你干什么呢!这来都来了算什么算啊!快快快给我下车,要不然等下我就算扛着也要把你给扛下来!”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准备了这个惊喜,十一不给点儿惊喜的反应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说出来这种话呢? 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十哥真的会实行这番威胁的可能性,胤禌默默的投降了...得,为了不那么丢脸的被十哥给扛出去,他还是自己下车吧。 看到十一终于乖乖的下了车,胤誐立马满意的笑了起来。 随意交代了一声随行的侍卫等在这里后,胤誐就立马拉着十一,朝着面前的寺庙走了过去。 寺里来上香的人不少,大都是女客,不过也有一些男客,所以胤誐和胤禌的到来并不算是太显眼,至于他们两个身上明显华贵的衣服,在来往的香客里也不算是太招人注意,毕竟是天子脚下负有盛名的寺庙,来上香的人里,倒是不乏显贵的。 只不过... 有不少年轻的小姐们,好像都有意无意的多看了他们两个几眼。 神经向来有些粗大的胤誐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一路急冲冲的拉着胤禌穿过寺门,径直朝着上香的大殿走去。 等到了大殿门口,一个明显已经等在这里许久的男子立马朝胤誐走了过去,恭敬的给胤誐行了一礼,然后一边悄悄的打量着胤誐身边的胤禌,一边低声道:“十爷,人还在里边儿上香。” “恩。”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胤誐扭头对十一笑道:“看来咱们来的倒是挺及时的,走吧,哥哥带你进去。” 嘿嘿,他也挺好奇那个齐佳家的格格到底长什么样的。 都已经到了这里了,胤禌自然不会临阵退缩,他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挣开了一直被胤誐抓着的手腕,抬手稍稍理了理衣袖,冲胤誐挑了挑下巴,示意对方带路。 想到十一那听声辩位的功夫,胤誐倒是没坚持拉着对方,抬脚便走上了阶梯。 胤禌不紧不慢的跟在胤誐身后,脚步十分平稳,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阶梯上,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看起来沉稳又优雅,就像是一个丝毫没有眼疾的富家公子,恩,还是那种长相和气质都十分卓越的富家公子。 走到一半忽然有些不放心,回过头去的胤誐看到胤禌的模样,顿时莫名自豪的眯起了眼睛。 瞧他家十一弟这幅模样,等下见到了那个齐佳家的格格,一定能把对方给迷得芳心暗许! 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到大殿门口,胤禌忽然停下了脚步。 还顺手也拉住了已经抬脚准备进去的胤誐。 “?” 嘘——竖起手指在唇边晃了晃,胤禌微微侧首,眼睛下意识的眯起来了一些,显得越发狭长迷离。 看到十一微微抖动的耳朵,胤誐眨了眨眼,然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抬眼朝着大殿里看了过去。 现在在殿里上香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三两人,其中一个是看起来三十多岁的贵妇,贵妇身后还有两个年轻姑娘,显然,那个齐佳家的格格,就在那两个年轻姑娘中。 因为对方上香的动作是背对着他们的,所以胤誐也看不清对方的面貌,只能暗自猜测着哪个会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人物。 殿内的三人上完香后,便纷纷跪在佛像前的软榻上,双手合十,微微俯身,低头开始祈愿。 在胤誐只顾着打量殿里那两个姑娘的功夫,却是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边的胤禌,脸上忽然有些僵硬和难看起来的表情。 “佛祖保佑...信女齐佳...不要...” 果然...后退了一步,胤禌稳住身形,低下头去。 等胤誐从猜测中回过神,准备回头带十一进殿‘上香’的时候... 咦?十一弟怎么不见了?! 第四章 回宫的路上,胤誐追问起胤禌方才为什么忽然离开,可惜胤禌除了微笑之外,并未有任何言语上的答复。 虽然有些粗线条,但是胤誐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儿脑子,看胤禌这副避而不谈的模样,他多少也猜到了些东西,追问得不到结果后,胤誐便放弃了纠缠于这个话题,转而向胤禌提议再到别的地方逛逛,先别急着回宫。 “你整天都呆在宫里都不嫌无聊吗?我跟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整天都想方设法的出宫玩儿。”虽说胤禌情况有些特殊,但是这显然并不会给胤禌造成什么阻碍,所以他才越发不明白胤禌为什么要一直闷在宫里,“哎,你难得出来一趟,要不我带你去老九开的那家酒楼坐坐?” 胤禌表情无奈的捂住了额头。 “那就去坐坐吧。” 他原本心情还有些低落,但这会儿被胤誐这么一搅和...不过,九哥开的酒楼吗?听着好像有些熟悉,似乎是之前听人提起过? 上至满朝文武、下至八旗子弟和普通百姓,对当今圣上的第九子、九阿哥胤禟皆有所耳闻。身为身份尊贵的皇子阿哥,这位九阿哥偏偏不爱权势,只爱金银财宝,对经商十分精通,捞金手段更是十分的厉害,各种挣钱的产业基本上都有掺和。 作为天子脚下的皇城所在,京城这个汇集了无数显贵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九阿哥的产业,这酒楼嘛,自然也是胤禟手中的一种挣钱的产业了。 胤禟所开的这家酒楼位置就在最热闹的市中心,是个人流量很大的黄金地,生意自然是十分红火的,再加上大家都知道这酒楼背后的主子是位皇子,那些平日里银子多得没地儿花、追求档次彰显身份和实力的八旗贵族们,自然是接踵而至的往里边去的。 这家酒楼有个十分高逼格的名字——绝味斋。 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珍馐美味,在这里都应有尽有,更有胤禟花大价钱请来的各地名厨,所以无论是档次还是价格,这绝味斋,显然都是一个只为有钱人开放的酒楼。 胤禟爱财,但是却并不是个抠门儿的人,既然是打造高档的酒楼,那投资方面自然也是舍得花钱的,所以这绝味斋无论从门面装潢,还是到迎客服务方面,也都是十分豪华周全的,这一点,在胤禌跟着胤誐踏入门的那一刻,就充分的展示了出来。 店小二在两人走进酒楼的第一时间,就操着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迎了过去,态度不卑不亢又不失热情的招待起了气度明显不一般的两人。 “给爷在楼上准备个雅间,要清净点儿的。”胤誐倒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不过以往大都是跟着八哥或者老九一起来的,用的房间也都是胤禟特别留的,单独前来的次数比较少,不过这次就他和胤禌两人,也没必要大动干戈,只要个雅间就可以了。 “好嘞——”店小二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了起来,弯着腰便引路带两人准备上楼。 这个点儿酒楼里的客人可不少,大堂中有不少人穿梭,胤誐下意识伸手想拉着胤禌,却是拉了个空...胤禌已经面带微笑从容自得的跟在店小二的身后走出去好几步了。 裂开嘴挠了挠后脑勺,胤誐赶忙提脚跟了上去。 得,他肯定是被老九那家伙给传染了,总觉得十一行动会不方便什么的。 就在胤誐和胤禌前后走上楼梯之时,三楼雅间门外守着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却是注意到了他们,仔细查看了一下两人的面容,确定自己没认错身份之后,那人连忙转过身去敲响了身后雅间的门,低声向里边汇报了起来。 “哦?你确定是老十和小十一?” 在那人汇报完之后,雅间内传出了一声磁性优雅的男声。 “回主子爷,确实是十爷和十一爷。”侍卫连忙弯下了腰回应道。 “老十也就罢了...小十一怎么会来?”那道男声再次响起,声音里透着些许疑惑,不过这句话显然并不是在朝门外的侍卫问话。 另一道略显低沉刻板的声音响起,“应该是十弟带十一弟来的。” “这个老十...” 房间里,容貌俊美,气质高贵的男子意味不明的低哼了一声,朝门外的侍卫吩咐道:“去把他们请过来。” “是。” 吩咐完侍卫,侧头看向坐在一旁表情冷峻正襟危坐的人,男子挑了挑眉,狭长的眼角下意识流露出些许风流意味来,“我说四弟,在这种地方你就没必要还这么一副模样吧?” 胤禛:“......” 看着依旧一副严肃冷峻模样的胤禛,太子颇感无趣的撇了撇嘴角,伸手拿起面前的酒杯吮了口杯中的酒水,低声笑道:“老九这儿的东西确实不错,虽说比不上宫里的贡酒,但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佳酿了。” 胤禛点头附议。 那头,刚上到二楼的胤誐和胤禌还没来得及跟店小二到雅间去,就被一个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给挡住了去路。 被拦住的胤誐下意识眉毛一挑,脸色有些不悦,他打量了一下这个侍卫装扮的男子,然后眼里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你是......”他怎么瞧着这人有些面熟呢? “奴才见过十爷十一爷。”侍卫恭敬的向胤誐和胤禌行了一礼,然后用眼神制住了想凑过来的店小二,压低声音开口道:“二爷和四爷在楼上雅间,奴才奉命来请两位爷过去一聚。” 在听到这侍卫嘴里吐出十爷十一爷这样的称呼后,胤誐和胤禌都心里有数了起来,在听到这人说的‘二爷和四爷’之后,胤誐脸上更是立马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 太子跟老四? 倒是胤禌反应极快,他含笑对着那侍卫点了点头,然后朝胤誐的方向看去,低声道:“既然是二哥和四哥相邀,那我们就过去吧。” “恩?哦。”胤誐回过神来,抬起下巴冲那侍卫挑了挑,“带路吧。” 待将两人带到雅间门口后,那侍卫便抬手敲了敲房门,在得到了里边人的应允之后才轻轻推开房门,侧身请身后的胤誐和胤禌进去。 看见这幅派头,胤誐偷摸的翻了个白眼儿,伸手拉着胤禌走进了房间。 “弟弟见过太子殿下、四哥。” 哪怕是平日里性格桀骜不驯的胤誐,在见到了房间里的人之后,也不得不放下了身段乖乖的问起了礼。 胤禌也随后朝太子和四阿哥胤禛的方向笑着问了一声礼。 “在外边儿就不用这么多礼了,叫孤二哥就好...随意坐吧。” 太子朝胤誐点了点头,然后把视线投到了胤禌身上,“小十一今儿个怎么有兴致出来玩了?往日里孤可是再三相邀...嗯?”话说到一半,看到胤禌睁着的双眼,太子爷脸上顿时闪过一道明显的惊愕之色。 并未察觉出太子的异样,胤禌无奈的笑了一声,轻声解释道:“十哥说怕弟弟在宫里闷的太久,所以拉弟弟出来散散心。” “...老十倒是有心了。” 回过神来,太子移开视线,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子,“过来坐吧。” 等胤禌和胤誐相继入座之后,先前一直沉默的胤禛这才简洁的开口,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小十一应该是第一次来这儿吧,尝尝这酒,味道还不错。”抬手斟了杯酒推到胤禌的面前,太子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胤禌的侧颜。 他...不怎么会喝酒啊... 胤禌有些为难的眨了眨眼,正寻思着要不要开口婉拒,坐在太子另一侧的胤禛却是率先开口,替胤禌把话说了出来,“二哥,胤禌尚且年幼,不宜饮酒。” “无碍,这酒度数不高,味道也比较清淡,小十一都到了要娶妻的年纪了,怎能一点儿酒都不沾?”太子毫不在意的轻笑了一声,然后忽然把头凑到了胤禌的耳边,压低声音语调里满是戏虐的说道:“要是不提前锻炼一下,回头等你成亲的时候,可别被几杯喜酒就给灌晕过去了。” 太子这声音虽然压低了一些,但是房间里的几人却都能听到,于是瞬间,胤禌就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脸上...耳根忍不住有些泛红,胤禌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下意识朝太子看了过去,脸上带出些亲近的讨饶之色。 “呵呵~”好笑的眯起了眼睛,太子伸手拍了拍胤禌的小肩膀,“好了好了,孤不逗你了,喝不了酒那就喝茶吧...来人呐,去叫人送一壶好茶上来!” 有了这么一出岔子,房间里的气氛悄然的和缓了下来。 胤誐往嘴里倒了口酒,看了眼太子和坐在太子身边的胤禛,有些纳闷儿的问道:“太...二哥和四哥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这里饮酒?弟弟听说最近皇...阿玛好像给你们安排了什么差事来着?” 太子没搭理胤誐的问题,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胤禌,还顺带着把两份点心推到了胤禌面前,低声招呼着胤禌,于是胤誐的问题就只能由胤禛来回答了。 秉持着一贯寡言少语的秉性,胤禛言简意赅的回答道:“我们来讨论差事。” 事实上,皇阿玛交代下来的差事他们已经商讨的差不多了,今儿个是太子说想出宫找个地方清静清静,所以他们才来了这里。 “...哦。”胤誐实在是不怎么能跟胤禛这种性格的人相处得来,所以他呐呐的应了一声,然后便默默的低下头去,开始专注的喝酒吃瓜子儿了。 第五章 茶送进了雅间,胤禌怡然自得的开始品茶。 看着胤禌在升腾的雾气下被衬托的有些虚幻的面容,太子下意识的捻动手中的酒杯,眼神微不可查的闪烁了一下,在心底暗叹:想不到,睁开眼睛后的小十一竟然这么漂亮... 太子沉浸在欣赏美色之中,胤禛一贯的保持沉默,一时之间,房间里实在是安静的让人感到憋闷....好吧最起码是让胤誐感到很憋闷无聊。 他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可是对着太子和胤禛,他又实在是不想找话说,所以他就只能自己找点儿事做消磨时间了。胤誐先是嗑起了瓜子儿,磕了半盘瓜子儿之后,又开始转移目标开始剥花生,剥出来的花生胤誐一边往自己的嘴里丢,一边留了一部分堆到了胤禌面前。 “这花生味道不错,十一你尝尝呗。” 恩,他可是个照顾弟弟的好哥哥_(:3ゝ∠)_ 胤禌笑吟吟的接纳了胤誐的好意,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始慢吞吞的往嘴里塞花生仁,吃完还不忘捧场的对胤誐夸了声味道确实不错...... 看到这一幕,太子忍不住拧了拧眉,扭头看向胤誐,“老十,你要是嫌呆在这里没意思,大可以随时走人。” 胤誐一脸无辜的回道:“我没嫌这儿没意思啊。” 就是有点儿无聊而已,但是他这不是已经找到事儿打发时间了吗? “......”太子为自己对胤誐的理解能力的高估反思了一秒,然后选择尽量无视胤誐,扭头继续欣赏小十一的美色...然而,某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成为了噪音源的自觉,继消灭了半碟子花生之后,又开始了徒手捏核桃的制造噪声之举。 听着那不停响起的咔嚓咔嚓声,太子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胤誐!” 咔嚓—— 被太子忽然出声给惊了一下,胤誐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把手里的核桃直接给捏成了渣渣。他一边丢掉手里已经变成碎屑的核桃,一边一脸疑惑的看向太子,“怎么了??” “...孤看你挺闲的,既然如此,那就替孤去跑腿办件事吧。” “哎?可是我...”不闲啊,还有半碟子核桃没捏完呢! “孤让格尔芬给孤带了些东西回来,估摸着时间,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府了,你去帮孤取来吧。”不等胤誐说完话,太子就迅速把自己要交代的话说完了。 胤誐有些憋屈的咽下了话头,很想反问一句这种小事儿让下人去跑腿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他亲自去跑一趟?可是看着太子脸上那不容置疑的表情,胤誐只能不情不愿的接下了这个活。 只是... 看了眼正捧着个茶杯望着自己的胤禌,胤誐觉得他还可以挽救一下。 “那...弟弟就带十一一起去了啊?”嘿嘿,他就不信太子敢让十一跟自己一起去给他跑腿干活,回头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就算是太子也别想逃过被皇阿玛训斥一顿的下场。 “小十一就在这儿陪孤喝茶。”他的目的只是赶走老十这家伙。 “...这、这不太好吧?十一既然是我带出来的,我怎么能半道丢下他不管呢?” “有孤照看着,你大可放心的去办事儿。”眼角一挑,太子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难道你是想拿小十一做借口,推掉孤交代给你的事儿? “我怎么可能那么做!”虽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胤誐顿时瞪起了眼睛,一脸你这是在污蔑我的神情,就差没拍着胸口以示清白了。 这个蠢货... 太子爷嫌弃的移开视线,语气有些不耐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别再啰嗦了,快去快回吧。” 胤誐:“......” 嘤~太子这个混蛋又仗着身份欺负人! 支走了胤誐,太子爷顿感清净了许多,他一边欣赏着小十一养眼的脸蛋,一边不由自主的接手了方才胤誐一直在做的事——喂养小十一。 一会儿递块糕点,一会儿添点茶水,悠然的时光就在太子爷享受着喂养弟弟的过程中悄然流逝,转眼间,就到了该回宫的时间了。 胤禛前两年就已经出宫立府了,所以不用同行回宫。 他径自告别了太子和胤禌便离开了酒楼,在坐进马车后,下意识的撩开了车帘朝酒楼三楼的窗户看去。胤禛心想,太子对十一还是这般亲近,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自大阿哥进入兵部之后,便多次立下军功,在朝中很是受到一部分朝臣的拥戴,再加上大阿哥的生母惠妃身后的纳兰一族的鼓动,大阿哥的声望已经渐渐开始危及太子了。 他和太子近来也在为这件事头疼,这次皇阿玛交代下来的差事,是太子在朝中增强威望的一个机会,所以太子和他才私底下约出来商谈,力求能借此机会,压一压大阿哥的声望。 遇到老十和十一,确实是纯属巧合。 想起老十,胤禛就不由的想起了老八...老八那家伙,他实在是看不懂,对方到底想做些什么。 自从老八展露实力获得了皇阿玛的重视后,就以飞快的速度在朝中崛起,凭借着圆滑的处事手段,拉拢了许多有能力的大臣,一开始,他和太子都以为老八是站在大阿哥那边的,毕竟从名义上来说,老八也算是惠妃的儿子。 可是事实上,老八和大阿哥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 这一点在宫里并不算什么秘密,老八的出身是个污点,所以当初记到惠妃名下的时候,惠妃并不重视老八,虽说表面功夫惠妃还是做的没有差错的,但是私底下,却并没有真的当老八是自己的子嗣,大阿哥更是打小就瞧不起老八,小时候没少欺负对方。 直到老八得到了皇阿玛的重视之前,老八在宫里的地位,可以说是一直都很尴尬。 胤禛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段时间,跟老八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那时候的老八,还是个性格有些柔弱的孩子,因为不受重视的关系,连个下人都敢怠慢老八,他就是因为无意中帮老八收拾了一个私底下怠慢老八的太监,才和老八有了交集。 后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老八慢慢的跟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誐关系亲近了起来,胤禟和胤誐时常会黏在老八身边,帮老八出头处理那些不安分的奴才,帮老八改善了在宫里的待遇...慢慢的,他就和老八走的远了。 等到再注意起老八的时候,记忆里的那个有些柔弱的孩童,早已经变成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脸上终日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笑容,言行举止之间,也带上了不容忽略的高贵优雅,再也没有任何人敢怠慢轻视他,也再也没人能真正的看透他。 胤禛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 或许他其实是挺喜欢记忆里的那个八弟的,可惜已经错失了。 胤禟是宜妃的次子,宜妃因受宠的关系,在后宫的势力一直很大,身后还有郭络罗家做后盾,所以胤禟的地位一直十分尊贵。而胤誐的出身则更是尊贵,母亲是贵妃,姨母则是孝昭皇后,身后还有着钮枯禄氏的支持。 这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代表的,都是一股十分强大不容忽视的势力,原本,胤禟和胤誐因为种种原因,对太子来说都构不成威胁,可是当这两人站到了老八那边,并且情愿把自身拥有的那些实力借予老八之后... 老八就等于拥有了不次于大阿哥的实力基础。 至于老八的出身问题...有了皇阿玛的重视,谁还会去在意这个小问题? 现在的朝堂上,隐隐已经形成了以大阿哥、太子、老八各自为首的党派,局势十分微妙,让胤禛忍不住有些担忧。胤禛实在是不想看到局势朝着这种情况发展,却又想不到能怎样避免开来,每每思及这些问题,胤禛都会忍不住有些羡慕十一。 能洁身事外、不踏入这些纷争,或许才是最好的吧。 那厢,在胤禛离开后片刻,太子才带着胤禌走出了房间。 在那一会儿工夫里,趁着没有其他人在场,太子爷半逼迫半诱惑的得到了胤禌一个‘日后会多陪太子一起出宫游玩’的承诺,这让太子也很是心满意足,出门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要比以往灿烂些许,惹的不少人都被晃花了眼。 可惜胤禌瞧不见。 当然,就算看得见,胤禌也不会在意这件事。 答应太子多出宫走走,其实也是因为胤禌看开了一些事情而已。 也算是顺水推舟成全了自己吧。 自十一岁那年意外失明后,胤禌基本上就再也没有出过宫了。一方面,是眼睛看不见确实是有些不方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不想要面对人们讶异或同情的眼神。 他不喜欢被人盯着看,更不喜欢有人因此而同情他。 胤禌骨子里其实是十分高傲的,别忘了,他也是从小被皇阿玛和额娘宠到大的,作为一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孩子,胤禌难免的也会有一些高人一等的自我感觉。 作为一个一直站在高处、身份高贵的皇子,忽然变成了一个瞎子残废,这样的落差,纵使是胤禌其实...其实多活过一世,也很难在心理上接受这个事实。 他逃避过,崩溃过,痛苦过,甚至怨恨过。 重活一世,他以为他可以改变曾经的不幸,结果却终究逃不开。 可是结果呢?虽然没有像第一世那样早夭,却永远的失去了光明...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胤禌甚至升起过结束生命的念头,可是面对额娘的痛哭和哀求,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活下去,后来,在五哥和九哥的鼓励下,他重新鼓起了勇气,面对并且接受了失明的事实,然后借助那个伴随着他的重生而神秘烙在脑海中的武功秘籍,练就了一双灵敏的耳朵,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摆脱了行动不便的问题。 现在嘛...其实也挺好的。 他不该怨天尤人,毕竟能够拥有多活一次的机会,付出些代价,也是应该的。 哪怕是此生孜然一身,无人相伴左右,他也该满足了。 第六章 “你说什么?”康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胤禌,表情十分惊诧。 “皇阿玛,儿子不想娶妻。”胤禌语气平淡的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 “胡闹!”下意识皱起了眉,康熙站起身来,隔着御案看着胤禌,沉声道:“按照惯例,所有皇子在成年之后都必须摘选福晋立府成婚,胤禌,你向来性子平稳,今日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番话虽有质问,但却并无怒意,胤禌的为人康熙再清楚不过,他想知道的,只是胤禌之所以说出这种话的原因。 然而这一次,以往在康熙面前向来都乖巧孝顺的胤禌,却难得的没有给出回答,只是以一种沉默的姿态低下了头。 面对这副姿态的胤禌,一股熟悉的无力感立马涌上了康熙的心头,他压制住自己的脾气,尽量用一种缓和的态度,再次向胤禌询问道:“胤禌,告诉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为什么,会让你有这种不想娶妻的想法。 面对康熙再次的询问,胤禌终于稍微有了点儿反应,他微微抬起了头,将‘视线’投到了康熙的方向,嘴唇微不可查的蠕动了一下,却是仍旧没有说话。 若是换做其他人在他面前这般态度,康熙定然早就不耐烦了,可是面对胤禌,康熙总是要比对待其他人多出许多的耐性。胤禌不愿回答这个问题,那他就想其他办法让胤禌给出答案—— “可是你对你额娘给你挑选的福晋人选不满意?” 宜妃已经敲定了胤禌的福晋人选这件事,在宫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胤禌知道也很正常,所以或许是因为对那个人选不满意?所以才抗拒成婚? 一边问话,康熙一边观察着胤禌脸上的表情,试图从表情来得到答案。 胤禌:“......” 皇阿玛肯定在偷看他的表情_(:3ゝ∠)_ 在心底暗自猜测了一下康熙的意图,胤禌大大方方的抬起了脸,任由康熙观察自己的表情,然后在康熙再次想要开口换个问题询问的时候,及时开口打断了康熙的意图...他还真不敢确保以皇阿玛的观察力,会不会真的看穿他的心思。 “皇阿玛,儿子真的只是单纯不想娶妻而已,儿子习惯一个人生活了,也不想改变这种生活方式...您知道的,以儿子的情况,这样反而会更自在。”是的,他虽然也期待能像正常人一样,过那种拥有妻儿相伴的生活,但是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也不错。 “这种借口,你觉得朕会相信?”康熙表示他压根儿就不相信胤禌的这番说辞。 想不想娶妻这点康熙或许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康熙却很确定,胤禌绝对是喜欢小孩儿的,向来笑容都是含蓄温和的胤禌,只有在小孩儿面前,才会笑的肆意开朗,露出些少年人该有的心性来...这么喜欢小孩子的胤禌,怎么可能不想成婚生子? “胤禌,你若是当真不想娶妻,朕也不是不能答应你,但是你必须先给朕一个充分的理由。” 理由什么的... 胤禌无奈的心想,如果皇阿玛真知道他不想娶妻的原因,那可就要出大事了...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害了齐佳氏一族。再说了,事实上,他也并没有因为那个齐佳氏格格的那几句话心生怨恨。 换位思考一下,他也能理解对方不愿意嫁给他的原因。 毕竟任哪个家世高贵、原本能找个好夫家、日后享受荣华富贵的女子,恐怕都是不愿意被指给一个双眼失明的人吧,哪怕他是个皇子。 面对胤禌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默以对,康熙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身为一个帝王,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做出这种相当于挑衅他的威严的举动。 一巴掌拍在身前的御案上,带起一声沉闷的声响,康熙阴沉的声音随之响起:“胤禌,不要以为朕对你宽容就可以让你肆意妄为!朕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与你,不是让你生出胆子来挑衅朕的!” 思绪有些飘飞的胤禌被康熙这一声带着怒气的声音唤回了神智,帝王的威压自上首源源不断的涌到他的身上,胤禌忍不住白了脸色,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缓缓的屈膝跪倒在地。 对着康熙的方向俯首,胤禌告罪道:“请皇阿玛责罚。” 是他错了,不该因以往的宠爱而心生骄纵...不该忘了皇阿玛身为帝王的身份。 台上是怒火蹿升的帝王,台下是姿态谦卑却暗含倔强的少年,一瞬间,康熙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熟悉的画面...哪怕心智坚硬如康熙,在想到那副场景时,也不禁晃了晃神。 心头升起的怒意就像被一盆冷水浇了下去,顿时熄灭。 抬手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康熙有些无力的坐下了身,沉默了片刻后,才再次将视线投到了仍然跪在地上的胤禌身上。看着因跪姿而显得格外瘦弱的胤禌,康熙微微皱起了眉头,“行了,别跪着了...下去吧,这件事朕自有定夺。” 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妥协了。 跪伏在地上的胤禌愣了愣,却并没有升起任何放松或者愉悦的情绪,他只是低声告了声退,然后默默的站起身来,神色平静的离开了乾清宫。 待胤禌离开之后,康熙终于忍不住叹息出声。 “...罢了。” 终究是他欠了这孩子的,纵容就纵容吧,只要不超出底线,就当做是一种弥补吧。 一直候在一侧缩着脖子装壁画的李德全偷偷松了口气,往帝王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迅速的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减低存在感。一滴在刚才帝王和十一阿哥对峙的时候冒出来的冷汗,悄无声息的顺着李德全的侧脸滑进了领口。 刚才可真是...差点儿没吓的他腿软! 好在最后的发展没有像两年前那般...变成一出惨烈的悲剧。 万岁爷想必也是想到了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了吧,所以才无法再对十一阿哥发火...唉,就连他这个做奴才的,都会忍不住在心里为十一阿哥的眼睛感到可惜,如果没有发生那场意外,现在的十一阿哥,又该是怎样一个出色的人物? “李德全...” 唉...可惜咯... “李德全!” “...奴才在!”浑身一个激灵,李德全赶紧从墙角走了出来。 神色莫测的盯着李德全看了一会儿,直看到自己这个贴身太监总管开始忍不住颤抖,康熙这才收回了视线,沉声道:“朕要知道十一阿哥这两天都去过哪里,跟什么人接触过,具体都谈了些什么话。” “嗻,奴才领命!奴才这就去——” “等下。”打断李德全准备领命离开的举动,康熙沉吟了一会儿,声音和缓了一些,道:“等下去让王太医到十一阿哥那里瞧瞧,如果十一阿哥身体有任何不适,第一时间就要汇报给朕。” 那孩子打小就身子骨有些薄弱,之后有经历了那种磨难,虽说有武功护身,但是体质也仍然是有些虚弱的,方才在地上跪了那么久,别在一不小心受了凉了。 李德全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一下,再次躬身应了声是。 唔,或许十一阿哥是因祸得福也说不定呢? 翊坤宫 宜妃娘娘正半真半假的跟胤禌抱怨着,抱怨胤禌今儿个忽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就跑出了宫,还是跟十阿哥一起出的宫,让她从得到消息到刚才胤禌回来之前,都一直提心吊胆的,差点儿没急出了皱纹什么的。 胤禌乖顺的端坐在自家额娘身旁,耐心的听着额娘一叠的抱怨,然后等自家额娘抱怨了一阵之后,还十分体贴的递上了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过去,让她能够补充一□□力再继续抱怨。 看胤禌这么配合自己,宜妃娘娘忍不住偷偷翘起了嘴角。 恩,果然还是她的小十一最乖最听话了~ 哪像小九那个混小子,出宫之后就整天忙着挣钱,平时也不知道多来陪陪她...小五那孩子,许是因为打小就没在她身下养着的关系,虽然母子关系仍然和睦,但是却总是少了那么两分亲近感。 作为一个整天呆在宫里,除了跟一群嫔妃明争暗斗之外就再没有一点儿娱乐项目的妃子,宜妃娘娘表示,她也只能在儿子身上找找乐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 “胤禌啊,你不是跟你十哥一起出的宫吗?怎么会跟太子爷一起回来?” “我和十哥到九哥的酒楼歇息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太子和四哥。” “...那你十哥呢?他不会是半道丢下你一个人跑了吧!”要是这样的话她回头就一定要找八福晋谈谈心! 听出自家额娘话里的隐意,胤禌忍不住笑眯了眼睛,“额娘,不是那样的,是太子有事托十哥去办了,所以十哥才没和我一起回来。” 说起十哥... 胤禌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下巴,话说,他记得索相府和绝味斋的距离似乎有些远啊,十哥该不会是到现在还没能赶回来吧? 此时,刚坐着马车赶到宫门口的胤誐似心有灵犀一般,表情扭曲的一阵磨牙—— 混蛋太子! 你竟然让爷跑那么远一趟就为了去给你取个西洋钟!!! 爷等下一定要亲手把这个西洋钟送给你!!! 第七章 三年一度的大选终于在‘万众期待’中拉开了序幕。 对于那些家中正好有适龄贵女的八旗贵族来说,大选无疑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只要能成功入选,不管是成为皇帝后宫的一员,还是被指给皇子阿哥,都能从某种程度上给家族带来希望和荣耀,这已经是所有人心中理所当然的想法了。 而对于康熙后宫的大多数嫔妃们来说,大选的到来则并不被她们期待。 虽说康熙的后宫嫔妃多不胜数,但是其中大部分的嫔妃,大都是不怎么受宠或者是没能怀上龙嗣的,人数越多,就代表着她们能分享到帝王恩宠的概率越少,她们自然是打心眼儿里不欢迎有新人加入后宫的。 至于像惠妃宜妃那种早就坐稳了位子、子嗣也都已经成人的妃子,她们的关注点则是为自家儿子留意合适的人选,至于皇上的后宫里会加入多少新鲜血液,对这些老人而言,早就已经不再是她们会关心注意的东西了。 不过皇子们对此事倒是没有一点儿的兴趣。 毕竟对他们来说,所谓的大选盛事,也不过就是他们从小到大每三年都经历一次的事,所以哪怕宫里再热闹,皇子们也仍然若无其事的该干嘛干嘛,半点儿都不为之所动。 身为太子,胤礽其实要比其他成年的皇子轻松悠闲许多。 除了偶尔要办一些康熙安排的差事、或者在康熙兴起出巡的时候负责监国之外,他不多数时间不是在毓庆宫作乐就是出宫去找乐子。 这日早上,太子在听到石氏提起大选的时候,忽然生出了一丝兴趣。 他施施然的去阿哥所拉走了胤禌,以‘闲的无聊’为由,一路拐带着胤禌去了御花园——此时,大选初期刚刚结束,大部分没被选中的秀女都已经出了宫,下一步就该是选出充入后宫的新人和为皇子们留人了。 按照惯例,在这两个阶段交替之间,秀女们是有那么几天时间放松一下的。 太子爷表示,这御花园可向来都是那些新秀们喜爱光顾的地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御花园‘赏赏花’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瞧见几朵赏心悦目的‘花骨朵’。 而被迫和太子一起逛御花园的胤禌十分无奈。 他刚去给额娘请完安回到阿哥所,还没来得及喝完一杯茶呢,就这么被太子给拉了出来...作为一个每天早上请安完毕都要喝杯茶的隐形强迫症患者,今儿个没能喝完茶真心让胤禌各种感觉不适应。 他好想拐回去把那杯茶喝完啊_(:3ゝ∠)_ 太子倒是没在意胤禌心不在焉的状态,反正他的目的就是想找个人陪着一起逛而已。他心情颇好的打量着御花园里出现的那些秀女们,默默的在心里挨个儿点评了一番,然后还时不时的伸手拉上一把胤禌,防止胤禌因为心不在焉而没注意到脚下的路发生意外。 被这么时不时拉上一把,胤禌自然是没办法再走神了,在太子再一次伸手准备拉他的时候,胤禌默默的避开了太子伸过来的手臂,然后一脸严肃的对太子道:“弟弟已经回神了。” 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两个这么拉拉扯扯的,实在是不太好。 最起码他在回过神的这会儿都已经觉察出有好几道视线落到他们这边了。 唔了一声,太子习惯性的眯起眼角,盯着胤禌那张故作严肃的脸来回看了好几遍,然后忽然抬起手来,用一种类似抚摸小宠物一般的姿势摸了摸胤禌的后脑勺,然后恶劣的开始逗弄胤禌,“小十一啊~你这副故作严肃的模样可真是可爱啊~” 可爱可爱可爱可爱—— 胤禌在听到太子说的这个形容词之后险些炸毛,他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在心底默念了三遍‘这是太子你不能对他无礼’,这才压下了想要炸毛的冲动...他最讨厌有人说他可爱了!!! 恶劣的欣赏着胤禌脸上的一系列表情变化,待胤禌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之后,太子爷悄然的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恶趣味满满的笑容,不急不缓的再次开口道:“就连恼羞成怒的表情,也是十分的可爱啊...” “......” 不能无礼不能无礼不能无礼...嗷! 胤禌终于是没忍住,瞪着眼睛看向了太子,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是、男、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用可爱这种词来形容?! 成功把胤禌撩炸毛的太子顿时满意的笑眯了眼睛,当然,太子爷也深谙凡事都要适可而止这个道理,所以他丁点儿都没有犹豫的就选择了跟胤禌‘道歉’。 在太子心里,他所有的兄弟中,只有小十一是最合他的胃口的,也只有小十一是他真正能肆意亲近信任的人,所以面对小十一,太子爷更多的是把自己放在兄长的位置上,而不是所谓的太子殿下。 忍住笑意,太子爷语气似乎十分诚恳的向胤禌道起歉来,“方才是孤用错了措词,小十一你向来宽宏大量,应该不会计较孤一时失言之过吧?” 胤禌:“......” 你当我听不到你在憋笑的声音吗→_→ “小十一难道真的不愿意原谅孤吗?”见胤禌仍然绷着脸,太子爷再接再厉道。 被太子故意装作委屈的声调给雷的头皮一麻,胤禌脸上的严肃表情不由自主的变成了窘默,听到太子还有继续‘道歉’下去的意图,胤禌迅速的伸手拉住了太子的衣袖,阻止了对方继续用声音摧残自己的机会。 “...太子殿下,请自重!”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这么不顾形象的乱来?要是传出去了,那他身为太子的形象和威严还如何保持? 听到胤禌刻意压低声音说的这句话,太子收回了脸上假惺惺的可怜表情,眼神中露出些许柔和之色,反手握住了胤禌小一号的手掌,凑到胤禌耳边轻声道:“要是能让小十一你消气,孤就算丢些脸面也无妨啊~” 他最喜欢小十一的,就是这干净纯然的心性了。 没有尔虑我诈和算计,只是单纯的站在弟弟的角度对他的关心...这种感觉,很好。 实在是拿太子没办法,胤禌只得放缓了表情,“弟弟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只是不太喜欢那个形容词罢了。” “那孤保证下次不会再逗、对你说那个词了。”太子爷严肃脸保证道。 听力十分敏锐的胤禌默默的在心里给太子爷说漏的那个逗字上画了个圈,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弟弟忽然想起来今日还没去花园,太子殿下要不要和弟弟一起去瞧瞧?” 他的花园,就是那片隐藏在御花园东边角落的小花圃,那是皇阿玛特地给他留的地方。 “既然小十一开口相邀,孤岂敢不从?” 太子莞尔一笑,牵着胤禌便朝着御花园的东边儿走了过去。 嘛,反正看来看去,也没有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美人儿,倒不如陪小十一去赏赏花聊聊天来的自在。 待两人相携离开后,方才两人交谈停下交谈的地方,却是冒出来了两个身影。 那是两个秀女打扮的少女,年龄皆在十二三岁左右,虽然脸上还带着青涩和稚嫩,五官也没完全长开来,却也能瞧出来几分标志,左边儿那个个头稍微要高一些,但是肤色却并不是特别的白皙,而右边那个则是稍微矮上一些,皮肤白嫩润滑。 个头稍高一些的少女望着太子和胤禌离去的方向,脸上闪过一抹痴迷和向往的神色,小声对身边的同伴道:“那位年长些的就是太子殿下,我早些时候恰巧见过一面...我要是能被指给太子殿下那该有多好啊...” 俊美高贵,还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多好的择婿对象啊。 可惜她的命运不能由自己来选择。 稍矮一些的少女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迅速扭头查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能听到她们的对话之后,这才有些嗔怪的瞪了一眼那个个头稍高一些的少女,“你呀,这种话怎么能乱说?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被同伴警告的少女撒娇似的拉着同伴的手臂轻轻摇动了两下,“这不是有你在我才这么放松的嘛~谁不知道咱们齐佳格格向来都性子沉稳行事周到啊!” 忍俊不禁的伸手轻轻戳了戳对方的额头,齐佳殊兰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了好了别摇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嘻嘻~殊兰你最好了!” “哎对了,你知道刚才太子殿下旁边的是哪位皇子吗?虽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但是那位皇子的气质和容貌可真是出色啊!而且还和太子殿下的关系那么亲密...唔,要是不能嫁给太子殿下的话,嫁给他也挺好啊!” 看那位皇子的模样,应该跟她们年龄差不多吧,是十二阿哥吗?还是十三阿哥?要是是这两位中的其中一位,那嫁过去做福晋或者侧福晋也都是不错的! 第八章 齐佳殊兰无奈道:“连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受汉族文化影响,她们这些八旗贵女在未出阁之前,基本上是很少出门的,也不能见男客,齐佳殊兰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十分传统严苛的,除了自家的男眷外,自然是不认识其他异性的。 不过她对同伴方才的那番话,心下其实也是颇为赞同的。 那位皇子殿下,确实是十分出色,尤其是最后的那抹微笑,让她印象十分深刻。 “唉不说这个了,反正被指给谁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趁今儿个可以休息,咱们就好好的放松放松吧!这御花园果然是漂亮,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花呢!” “...恩。” 是啊,她的命运确实是不能由自己决定的。 翊坤宫 宜妃娘娘脸色有些难看的捏着帕子,要不是顾忌皇上还在场,她估计都得忍不住骂人了——那个齐佳家的格格竟然敢嫌弃她的胤禌! 好,好的很!好一个齐佳氏!真当她和郭络罗家是吃素的吗?! “先不论那齐佳家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 康熙放下茶杯,眉目间透着一股无可奈何之色,“胤禌那孩子性子实在是太倔了,他那日求到朕那里说不愿娶妻,朕当时并未给他明确的答复,就是想拖着时间想法子解决,不过思来想去,朕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所以这件事,还要你这个做额娘的多费费心了。” 康熙怎么可能真让胤禌一直不娶妻? 堂堂皇子阿哥,若是出宫分府了却连个掌家的福晋都没有,传出去岂不惹人非议?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拿胤禌的眼睛说事儿,在这宫里,他有的是办法让那些奴才们管好嘴,可是出了皇宫,悠悠众口,他又该怎么去堵? 胤禌的眼睛...也是康熙的逆鳞。 他不愿看到有任何人对胤禌的眼睛指指点点的。 自调查清楚缘由后,康熙就一直在头疼着该怎么解开胤禌的心结,不过他实在是不太擅长这种事,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让宜妃来解决这个问题,至于透露给宜妃的那些消息会不会引起宜妃对齐佳氏的不满...康熙表示,这也正是他的意思。 就让宜妃出手教训教训齐佳氏,让他们认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听康熙这么说,宜妃自然立马点头,“臣妾会尽力开解胤禌,只是,万岁爷您也知道,胤禌那孩子虽然看起来很温吞,但是认定的事情实在是很难劝改,想改变他的主意,恐怕还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想在今年为胤禌订婚的念头,恐怕不得不打消了。 “这倒是无碍。” “朕原本就打算先给胤禌选个福晋,然后等府邸建成后,再一道把婚事给办了,建府事宜朕现在还未敲定,拖个一年半载也没关系。”建府本来就是个挺消耗时间的事,少说也要等个一两年的,在此期间,再为胤禌选个合适的人选便是了。 宜妃娘娘满意一笑,“还是万岁爷想的周到。” 听到这句话,康熙莫名有种喉咙一哽的感觉,他默默的端起茶杯垂下头,在心中暗付道,唉,谁让他欠了胤禌的呢?除非有朝一日,胤禌因为这份纵容而恃宠而骄——想到这里,康熙立马在心头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这两年来,他对胤禌已经十分纵容了,可是胤禌的心性丁点儿没有往骄纵发展,反而是越发的淡然温和了,对权势名利看的更是淡薄,要不是胤禌十分看重亲情,康熙都忍不住怀疑...再这样下去,胤禌会不会有朝一日来个看破俗世出家当和尚什么的_(:3ゝ∠)_ ...... 胤禌的小花园里,此时正在上演一出十分精彩的‘好戏’。 戏的主角不是胤禌,而是堂堂大清皇太子殿下。 咱们身份尊贵的皇太子殿下,此时此刻,正挽着袖子弯着腰,面色有些扭曲的站在花圃,用那双平日里保养的十分精致的修长好看的双手...除草! 没错!就是除草! 有些小心翼翼的避开泥土、捏住一株草芽,太子爷手臂微抬,将那棵草顺利的从泥土中拔出,然后木着脸随手将其扔到了花圃外的地上,继续弯下腰,将目光投放到了不远处的另一株草芽上,在无人察觉的角度,隐隐透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该死的,孤怎么会答应小十一做这种掉身份的事情?! 他堂堂太子,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拔!草! 小十一竟然对他用美人计tat~简直太过分了! 说好的不计较呢?说好的单纯善良呢? 宫人迅速把那棵草芽捡起,放到脚边的竹篮中,眼角的余光瞄到身上正散发着诡异气场的太子殿下,他赶忙低下了头。 这一低头,他就看到了自己脚边的竹篮,那竹篮子里,已经堆积了薄薄一层的草株。 咳咳,这些都是太子殿下方才的‘劳动成果’。 不过话说回来,竟然能让太子殿下屈尊降贵的做这种事情,十一阿哥实在是...实在是太厉害了_(:3ゝ∠)_ 正坐在一旁的凉亭下悠然品茶的胤禌表示,男子汉大丈夫嘛,就该能屈能伸! 至于美人计什么的→_→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用那种招数的。 他明明只不过是笑的比较温柔、语气带点期待的问了太子一句“愿不愿意帮弟弟清理一下花圃”而已,作为弟弟,遇到问题向兄长求助一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而太子殿下答应他的请求,也只能说明太子殿下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兄长啊~ 顶着一脑子的怨念,太子爷继续挥汗除草,而胤禌则是笑的一脸春暖花开的继续喝茶,不知不觉中,时间就到了晌午。 因为气氛太过诡异的缘故,那些候在周围的宫人们也都忘记了要提醒主子时间的事儿,胤禌则是喝了一肚子的茶水,所以没有感觉到饥饿,于是有意无意的也忽略了时间问题。 最后,还是太子爷忽然感到了饥肠辘辘,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是已经到了用膳的时间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停止拔草了! 意识到这点,太子殿下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直起了身—— 腰腰腰腰好酸/(tot)/~~ 脸上的表情略微扭曲,太子爷一手悄悄的按在腰间,一手摸出帕子,努力的保持着优雅抹去脸上的汗水,然后状似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天,“恩?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太子殿下,已经未时过一刻了。” 这才反应过来的宫人赶忙回复道,然后偷瞄了眼太子殿下的脸色,十分机灵的又加了一句询问,“已经到用膳时间了,太子殿下可要回宫用膳?” 恩,这奴才挺机灵的嘛,回头可以提点提点。 太子殿下清了清嗓子,语调似有些讶异,“原来已经未时了,既然如此,小十一,你不介意孤去你那儿用膳吧?”他现在的样子,不用看都知道一定很狼狈,直接这样回毓庆宫那就太毁形象了,还是去胤禌那儿收拾收拾比较好。 “荣幸之至。” 胤禌站起身来,含笑对太子应道。 嘛,‘玩笑’也不能太过火了,毕竟太子殿下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呢,就算太子不会真的生他的气,他也该有个度。 “......” 唉,看来小十一这是真的消气了,也不枉他这么自降身份辛劳一晌午了。 太子爷颇有些苦中作乐的如是想到。 在阿哥所用过膳后,太子自然是辞别了胤禌便回了毓庆宫。 说实话,他还真有点儿担心胤禌会不会又出什么难题给他,要是胤禌再像之前那样对他用美人计,他可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又迷迷糊糊的中招了。_(:3ゝ∠)_ 送走了太子殿下,胤禌转身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裳后,便向着翊坤宫走去。 方才一回到阿哥所,便有人通知他说额娘让他用过膳后过去一趟。 胤禌在心里略微思索了一番,便猜到了额娘叫他过去的原因。 再过两日,就到筛选宫妃和阿哥们的妻妾的时候了,皇阿玛定是去找额娘谈了他那日去乾清宫的事。唉,等下他要面对的,肯定会是额娘苦口婆心的开解和劝导,想想还真是有点儿头疼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胤禌到了翊坤宫后,除了见到了宜妃之外,还见到了康熙。 康熙在和宜妃谈论过胤禌的终身大事之后,并没有离开翊坤宫,而是选择留了下来用膳,他准备等胤禌过来后,顺带着把另外一件事也给处理一下。 “朕给你选了个人手,原本是准备再培养两年,然后等你出宫后派过去帮你打理府上事务的,不过这人倒是挺有能耐的,提前达到了朕的要求。”康熙一边对胤禌解释道,一边对侍在旁边的李德全点了点头。 李德全得了令,对康熙行了个礼后躬身退出了大殿。 片刻后,李德全便领着一个小太监回到了殿内,那小太监瞧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着一张白白净净颇为清秀的脸,脸上挂着一副十分讨喜的笑容,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机灵气儿。 在李德全退开后,小太监便恭恭敬敬的依次向康熙宜妃行了礼。 然后他稍稍朝胤禌的方向挪了两步,一边行礼,一边恭声道:“奴才小春子,见过十一阿哥。” 问过安后,这个名叫小春子的小太监在胤禌念了免礼后起了身,却是径直走到了胤禌的身后,然后站定。 听着身后传来的轻微呼吸声,胤禌有些无奈的看向康熙。 他真的不太习惯有人贴身伺候着,除却刚失明之后还行动不便的那段时间,他就不再让人贴身伺候了。许是因为看不见了的关系,胤禌不太喜欢在黑暗里有靠的太近的气息,那会让他有种难以启齿的不安感。 康熙耐心的对胤禌说道:“朕知道你不习惯有人贴身伺候着,但是宫外不比宫里,有个人贴身伺候着,总归是要让朕和你额娘安心许多,胤禌,你总要习惯这一点的。” 不管是贴身奴才,还是妻子。 胤禌失明后压在心底的那些不安,康熙一直都是知道的。之所以提前让小春子到胤禌身边伺候着,康熙也是存了让胤禌习惯身边有人的感觉。 有些问题,总是要去克服的。 感觉到额娘投到自己身上的关切目光,胤禌缓缓的点了点头。 也罢,若是能让额娘和皇阿玛安心,那他便是接受了又有何妨? 第九章 “主子,早上天寒,您再多添件儿衣裳吧!” 早上,胤禌一打开房门,守在门外的小春子便迎了上去,在看到胤禌身上穿着的有些单薄的衣裳后,立马语气十分关切的对胤禌劝道。 “主子,饭前喝茶伤胃,请先用些食物再喝茶。” 胤禌从翊坤宫请安归来,正准备按照日常惯例泡壶茶喝上两杯,却被小春子给拦住了,然后还把桌上的茶具通通收了起来,换成了两盘散发着热气的糕点。 “主子,这会儿温度适宜,您看要不要去御花园散散步?” 巳时三刻左右,小春子如是对正闷在书房里念盲文的胤禌建议道。 “......”胤禌默默的合上了手中厚重的书籍,抬头双眼对向小春子的方向,嘴唇轻启:“小春子......” “奴才在!”小春子立马声音响亮的回道。 “首先,爷练过功夫,有内力护身,冬暖夏凉,这种天气根本就无须穿的里三层外三层。其次,爷有自己的生活习惯,每日请安回来之后都要先喝会儿茶...那茶是太医特意调配的,不伤胃。最后一点,爷不喜欢有人干涉我的行程计划,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爷自己心里有数。” 胤禌是真的有些恼火,恼火到连自称都变成了‘爷’。 对一个在生活习惯方面有轻微强迫症的人而言,生活方式被他人随意改变,会让他有种受到侵犯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从一大早忍到现在,胤禌实在是不想再忍下去了。 小春子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且严肃,待胤禌说完话后,便态度十分诚恳恭敬的跪了下去,向胤禌告罪道:“小春子冒犯了主子,还请主子责罚!请主子放心,您方才说的话小春子绝对会铭记在心,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是万岁爷指派过来伺候十一阿哥的奴才,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完成万岁爷吩咐他的任务——照顾好十一阿哥。 既然是要照顾好十一阿哥,小春子就想着应该从十一阿哥的生活习惯方面先入手,对所有会有害十一阿哥的不好的习惯,他自然都是要提出正确的建议...当然,这都是小春子先入为主的观念。 他先前虽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但是却并未了解过十一阿哥的详细情况,所以有许多地方都做错了,不过小春子表示,他一定会知错就改的! 当然,在那之前,他得为自己先前的过错领罚。 听着小春子诚恳的话语,胤禌心头的那点儿恼火顿时便消散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不悦,其实大部分原因并不是小春子之前所做的那些事。说白了,他就是不习惯自己身边忽然多了个人,他的感知力十分敏锐,这也就造成了就算小春子在一边再怎么安静,他也会无时无刻都感觉得到那种身边站着一个人,这让习惯了大多数时候都独自一人的胤禌很不适应,所以情绪才会不受控制的浮躁起来... 罢了,既然已经接受了这个贴身奴才,那他就该尽快习惯。 “...随我去御花园走走吧。”站起身来,胤禌语气淡然的对小春子交代了一声,便抬脚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还跪在地上的小春子愣了一下,看着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胤禌,心头顿时划过了一丝暖意,他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胤禌这趟去御花园,并没有带太多的人随侍,除了小春子之外,也就是带了两个平日里为他整理花园的宫女。一路抵达御花园后,胤禌难得没有直奔他的小花园而去,而是认认真真的开始散步‘赏’花。 他眼睛看不到,所以赏花的方式,基本就是靠嗅觉和触觉。 嗅到喜欢的味道后,他就会伸手去摸一摸那株花,小春子则一路跟在他的身边,在他伸手的方向会触碰到花刺时小声提示一下。 手下抚摸着一株还未完全开放的月季,胤禌凝神在脑海里描绘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脸上带着点点温柔和笑意,他喜欢这些花,不管是开放的还是未开放的,只要触摸着这些花,他就能感觉到一股勃然的生机。 小春子安静的候在一旁,偷偷的看着胤禌的侧脸,心下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十一阿哥真的是他见过的最独特的人了。 在很久之前,小春子就听说过十一阿哥,那是他还没有被万岁爷选中培养之前。那时候,在小春子的心里,十一阿哥就是一位身份尊贵高不可攀的贵人,后来在十一阿哥失明之后,他被李总管选中开始培养,得知自己是十一阿哥的贴身太监候选之后,小春子还有过担忧。 小春子想,尽管传闻中十一阿哥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也会性情大变吧?他设想过,如果失明的人是他自己的话,那他一定会很低落很痛苦,甚至会变的暴躁易怒...又更何况十一阿哥原本是一个十分优秀高贵的皇子。 虽说身处规矩严明的皇宫,奴才们被主子随意打骂责罚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当奴才的,谁不想遇到个好主子? 就算后来,他多少也听到过一些关于十一阿哥的传言,说什么十一阿哥的脾气越来越温和了之类的,他也不是尽然相信的,毕竟在这宫里头,大多数人表面上和私底下,其实都不是一副面孔。 直到昨天,他第一次见到十一阿哥真人。 他当时真的是非常的讶异,讶异自己所见到的十一阿哥,竟然会是那样一个看起来温润如玉安静平和的人,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和气息,怎么看,小春子都看不出一点儿伪装出来的痕迹。 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淡然脱俗的俊秀少年,竟然是个双眼失明之人,甚至于就算他冒着大不讳偷偷打量十一阿哥的双眼,也丝毫都看不出一丝失明之人该有的黯然和空洞,那双眼睛,就如同十一阿哥本人一般,带着一股的灵气。 虽然仅仅是相处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小春子就断定,十一阿哥确实是个性格十分温和的人,他甚至都没有因为自己先前犯的错责罚自己! 看来他这次还真是走了大运,摊上了一个好主子! 正当胤禌沉浸在平静安然的心境中时,他敏锐的耳朵却忽然捕捉到了一阵交谈声。 那是两个年轻女子的交谈声,而且其中有一道声音,让胤禌感觉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那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胤禌便下意识倾听了一下那两个女子的交谈,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囧了起来。 “哎哎哎殊兰你快看,那不是咱们昨天见到的那位皇子吗?” “嗯...你想做什么?” “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要去向他请个安啦~话说回来,近看果然更好看啊,他的皮肤好好啊!好像比殊兰你的皮肤还要好的感觉!” “...你别乱来,贸然打扰贵人可是大忌。” “我只是按宫里的规矩行事而已,遇到贵人要主动行礼问安这不是规矩吗?” “要去你自己去,别拉上我。” “这怎么行?咱们可是好姐妹,好姐妹就该有福同享的。” “......” 听着那阵渐渐靠近过来的脚步声,胤禌有些窘默的低下了头。 这两位姑娘应该是这次大选的秀女,许是趁着这几日空闲来御花园赏景的,听她们交谈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想必是昨日他和太子一同前来御花园的时候远远的见过他...话说,那位语调充满活力的姑娘,还真是有些太过热情了吧? 他这是遇到了所谓的搭讪吗? “秀女富察氏/齐佳氏见过殿下。” 思索间,胤禌便听到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两道问安声。 他不动声色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习惯性的挂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转过身去正准备颔首免礼,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微不可查的顿了顿。 齐佳氏...原来是那位齐佳家的格格。 难怪他方才觉得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免礼吧。”迅速平复了情绪,胤禌对两人点了点头,轻声道。 然后...然后就冷场了。 胤禌并没有和两人打交道的意思,而因为身份缘故,富察氏和齐佳氏也不能主动开口和胤禌攀谈,所以一时之间,场面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小春子倒是十分机灵,瞧出胤禌并无搭理这两个秀女的意思,便准备开口找个由头打发了那两人,谁知在这个时候,另一道声音却十分不合时宜的插了进去—— “哟,这不是小十一吗?” 胤褆挑了挑眉头,大步走到了胤禌面前,随手免了周围忙躬身行礼的奴才们,便凑到胤禌身边,压低嗓音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本王听说,昨个儿太子爷在你的小花园里做了一晌的园丁?” “大哥慎言。”皱了皱眉,胤禌低声对胤褆提醒道。 虽然大哥和太子之间的竞争关系,似乎是从小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的,但是前些年好歹还没这么明显,听胤褆话里透露出那么明显的幸灾乐祸的意味儿,胤禌不禁有些担忧。 这两年来,大哥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剑拔弩张了。 不甚在意的嗤笑了一声,胤褆抬手搭在了胤禌的肩上,抬眼随意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富察氏和齐佳氏,然后挑了挑下巴,赶人的意图十分明显。 表情有些僵硬的齐佳氏赶忙拉住了同伴,恭恭敬敬的向胤褆和胤禌道了别,然后便快步退出了这片区域。 见不相干的人走了,胤褆便揽着胤禌,随意的选了个方向走了起来。随行的奴才们都很有眼力见儿的退远了一些距离,留给两位主子可以随意交谈的空间。 “小十一,你向来喜爱折腾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那你觉的,这御花园里这么多的名贵花种里,什么花是最好的?”胤褆随意的向胤禌笑问道。 胤禌沉默不语。 “虽然人们都说那牡丹是花中之王,但是在本王看来,这牡丹也不过尔尔,论高贵典雅,有不少品种的花都不弱于它——” “大哥。”胤禌突然出声,打断了胤褆的‘点评’,“弟弟什么花都喜欢,所以在弟弟看来,什么花都是好的。” 胤褆愣了愣,眉目间的张扬之色稍稍退去了一些,他侧头看了看胤禌平静的面容,沉默了片刻,这才继续笑道:“罢了,本王对这些花花草草的向来不甚了解,也就不在你这个爱花之人面前乱说了,今儿个难得见上一面,要不,咱两个去演武场比划比划?” 他刚从战场上回来没多久,猛的闲下来了,反而是感觉不太适应,总有种手痒痒的感觉。 跟那些侍卫们练手实在是没意思,倒是跟小十一对招比较有趣一些,小十一练的功夫正好以柔克刚,对战起来,对他的身手也有一定程度的提升作用,倒是不失为一个打发时间的好选择。 “既然大哥有兴致,那弟弟自然是乐于奉陪的,只不过到时候....还请大哥手下留情些,别让弟弟输得太惨了。”胤禌笑了笑,“要是输的太惨,回头弟弟可是要被人数落的。” 胤褆擅长拳脚功夫和骑射,又生来力大,在一众兄弟中,身手一直都是最出色的,胤禌也不过是这两年才开始专心修炼武功,自然是赶不上胤褆的。 好在胤褆每次和他练手都会留有余力,要不然他铁定会惨败。 “放心吧,咱就点到为止!” 第十章 练武场,换了身干练装束的胤褆与依旧一袭白袍的胤禌相对而立。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并不使用任何武器。 “大哥先请。”胤禌挂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向对面的胤褆说道。 挑眉一笑,胤褆抬了抬下巴,应对回去:“做哥哥的哪儿能先动手?还是小十一你先请吧。” 他先前也跟胤禌交手过许多次,自然已经摸清了胤禌的武功套路,胤禌练的功夫偏向于防守,擅长借力打理,在进攻方面却稍有不足,他若是先出手,就会有利于胤禌...既然是比斗,那自然是要争取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了。 “......”胤禌面色沉静的思索了两秒,轻轻点了点头,“好,既然大哥谦让,那弟弟就不客气了。” 话落,两人相互拱了拱手,便摆开了架势—— 胤禌脚下轻点,迅速朝着胤褆掠了过去,他右手化爪,擒拿手施展了出来,意图抓住胤褆的肩膀。胤褆神情沉稳的定住双腿,身体微微向左侧闪躲,右臂挥展开来便对上了胤禌已经探到跟前的手,感觉到手侧挥来的劲风,胤禌身形灵动的一转,原本探向胤褆肩头的手便一个反转,抓到了胤褆挥过来的手臂上。 力道聚在手中,胤禌扯着胤褆的手臂便准备顺势将胤褆拉倒。 胤褆提气低呵一声,一边稳住身形抵挡右臂传来的拉力,一边左手迅速拍向胤禌的肩头,胤禌迅速向后仰身躲避,手上力道加剧,成功破了胤褆的底盘,同时,胤禌直起了上身,左腿朝着胤褆的下盘扫去。 连忙大力挣开手臂,胤褆后退避开胤禌的腿,以其道反之,也抬腿朝胤禌的下盘攻去。 错步躲开下盘的攻击,胤禌化掌为刃,继续攻向胤褆的上身。 “来的好!”胤褆大喝一声,双臂一震,锻炼的结实坚硬的手臂一同抬起,角度刁钻的朝胤禌的臂弯抓了过去...... 转眼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却是平分秋色难分上下。 站在场外守候的小春子已经目瞪口呆。 他他他他有没有眼花?!那个和在战场上能以一敌十的直郡王打的难分伯仲的人,真的是他印象中瘦弱温柔的十一阿哥吗? 胤褆的侍从在一旁瞧到小春子这副模样,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怎么着?被十一阿哥的身手给惊到了?” 小春子有些晃神的应道,“...是有一点儿。” “嘿嘿,我第一次看到十一阿哥和我家主子交手的时候也很惊讶。”一脸理解的表情,那人往小春子身边凑了凑,小声道:“听我家主子说,好像是十一阿哥小时候得了高人赠送的武功秘籍,修的是内功,所以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却十分厉害。” 原来主子练的是内功啊...小春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外功锻体,内功修气,怪不得十一阿哥表面上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习武之人。 “我家主子还说了,十一阿哥才只是练了几年内功,就能跟练了二十多年外功的他不相上下,等再过几年,十一阿哥的内功练的更深一些,说不定他都不是十一阿哥的敌手了。” 说完,这侍从一脸感叹的看向正和大阿哥缠斗在一起的十一阿哥。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恐怕也会跟外界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一样,以为十一阿哥只是个双眼失明的柔弱少年。 小春子没有应声,只是望向十一阿哥的双眼中,多出了几分崇拜之色。 实力强大的人,总是会得到尊敬的。 这厢,胤禌正心无旁贷的沉浸在交手之中,而那厢,从御花园离开的齐佳氏却是心绪难平。 得知了胤禌的身份之后,齐佳氏的第一反应就是震惊,而后,便是不可置信。见了本人之后,齐佳氏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十一阿哥,和她想象中的模样,竟然是那般的天差地别。 那个笑容温和、优雅隽永的身影,深深的烙印在了齐佳姝兰的脑海中。 她甚至都忘了对方双眼失明的问题。 在心绪稍稍平定下来之后,齐佳姝兰这才想起胤禌失明的事,不过...和之前的十分抗拒不同,现在的她,对成为十一阿哥的福晋,似乎多出了一份期待之情。 就算是双目失明,也无法抵消十一阿哥的魅力。 而且,十一阿哥一直很受皇上宠爱,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也很亲密,背后还有宜妃和郭络罗家,就算因为眼睛的问题无法有什么大作为,也足以保证日后的尊贵荣华了,成为十一阿哥的福晋,其实仔细想来,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胤禌与胤褆的交手,最后以胤褆险胜一招画上了句号。 一番畅快淋漓的打斗之后,胤褆心情大好,见午时将至,他便开口邀请胤禌出宫去他府上坐坐,好好的喝上一杯,也当做是他离京征战回来后的一场聚会,胤禌自然是不会拒绝,不过他也不能就这么去参加聚会,总得先回住所清洗一下换身衣服。 他们两个方才可是缠斗了足足一个时辰,虽说身上看起来还不至于狼狈不堪,但是也都出了不少的汗,被汗水浸湿的衣衫黏在身上的感觉可并不舒服。 胤褆朗笑了一声,叮嘱了一遍胤禌一定要按时到他府上赴宴,然后也带着人离开了,他也得去自己在宫里的休息之处一趟,待梳洗一番后再出宫。 带着小春子一路回到阿哥所,胤禌还未开口吩咐什么,小春子便已经殷勤备至的招呼着人去准备水和衣物,然后自己则是迅速的泡好了一壶茶,送到了胤禌面前,“主子您快喝杯茶歇歇,方才打斗了那么久,可别累着了!”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胤禌暗叹,有个贴身奴才伺候着,似乎也不错? 待胤禌一杯茶喝完,小春子忙提起茶壶将杯子添满,然后轻声询问道:“主子等下要去直郡王府上赴宴,可要奴才去宜妃娘娘那儿通告一声?” 身为宜妃身下唯一一个还未出宫的阿哥,宜妃娘娘便时常会召十一阿哥去翊坤宫陪她一同用膳,这一点小春子昨晚做功课的时候已经了解到了。 “恩,你去吧。” 胤禌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拉了拉衣襟,“快去快回,等下你随我一同去大哥府上。” “嗻——”小春子一喜,忙俯身行了一礼。 待伺候着胤禌进了汤池后,小春子便马不停蹄的奔向了翊坤宫,一路上,他的脸上都挂着格外精神的笑容。 虽说他是万岁爷指派到十一阿哥身边的贴身奴才,但是既然已经是十一阿哥的奴才了,那他首要的自然就是要听从主子的安排,在宫里也就罢了,出宫的话,要是主子不准许,那他可是不能跟着一块儿去的。 主子方才说要带他一起出宫,那就说明主子已经开始接受他了,这对小春子来说,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喜事儿。 说来也巧,宜妃娘娘原本还真就准备让人去胤禌那儿通知一声,让胤禌等会儿来翊坤宫陪自己一起用膳,结果小春子就及时送来了胤禌要出宫去大阿哥府上的消息...遣走了小春子后,宜妃娘娘绷着的脸顿时垮了下去。 嘤,儿子大了果然就不恋家了。 这还没分府呢,胤禌就三天两头的开始往宫外跑了,连一起用膳的次数都少了,等以后出宫分府了之后,那她岂不是就更难找到机会跟儿子亲近了? 怎么办,忽然好想去求皇上别让胤禌出宫了tat~ 越想心情越糟糕的宜妃娘娘忽然一拍桌子,吓的一旁的宫人一个激灵。 ...娘娘这是怎么了? “听说上午十一阿哥在御花园遇到了两个秀女?是富察家的跟齐佳家的对吧?”宜妃娘娘意味不明的勾起嘴角,眼中却是划过了一丝冷光。 “回娘娘的话,是富察家的三格格和齐佳家的小格格。” “本宫记得,大选是后天继续进行的吧...去派人通知容妃一声,就说是本宫一时兴起,邀请她后天跟本宫一起去看看选秀。”她得拉个盟友一块儿去,省的到时候惠妃给她添乱子。 哼,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该找个地儿发泄发泄才行。 不想嫁给胤禌做福晋?那本宫就随了你的愿! 第十一章 宜妃半道上忽然又要参与后日选秀的消息一传出去,惠妃就不禁暗自警惕猜疑了起来。 自佟佳皇后逝后,康熙的后宫之内就只剩四妃品级最高,所以这大选之事,便是由孝惠章太后主持、四妃则予以辅助。虽说四妃有权参与此事,但是实际上,除了在大选刚开始的那两日四人到齐了之外,往后的日子里,便也只剩下了惠妃和敏妃还在参与,宜妃与荣妃早早就寻了借口退了出去。 这半途而返...宜妃到底又想闹什么幺蛾子呢? 惠妃暗自思索了良久,却实在是想不出答案来。 按理来说,这宜妃既然已经看好了胤禌的福晋人选,那她只需要跟万岁爷交代一声,在大选之后直接给胤禌赐婚就可以了,五阿哥和九阿哥又早已成婚,福晋和侧福晋都不缺...她实在是没有继续掺和进来的意义啊。 不过不管宜妃这是闹的哪一出,对惠妃而言,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种种关系,惠妃和宜妃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融洽,四妃之中,惠妃与敏妃走的近一些,而宜妃则是和荣妃交好,各自形成了一方势力,两方虽不至于相互为敌,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友好,互相见了面可没少冷嘲热讽的。 更何况...老九还和老八走的那么近。 后宫之中的争斗从来都不会停息,除了争宠争名之外,有儿子的,自然还要给儿子争各种有利的条件。 惠妃的心思一直都不小,她的儿子胤褆是皇长子,而且战功赫赫,背后的势力也丝毫不比赫舍里弱,在惠妃看来,胤褆也未必不能去争一争那个位置,所以她自然是打算趁这次选秀的机会,给胤褆再留两个家世背景好的女子,增强胤褆的实力。 同时,她还打算顺便给胤禩添添堵。 胤禩从小便被送到了惠妃名下,但惠妃一开始就没把胤禩放在眼里,再加上康熙先前也一直都漠视胤禩,惠妃自然就更是懒的关注胤禩了。 当初那些宫人们之所以敢私底下轻慢胤禩,其实也跟惠妃对胤禩的态度有很大关系。 可惜世事难料,惠妃怎么也想不到,胤禩竟然有朝一日能得到皇上的重视,还在朝堂上拥有了不次于胤褆的声望。若是胤禩站在她和胤褆这一边,惠妃自然是不会打压胤禩的,可是胤禩却偏偏拉拢了九阿哥十阿哥‘自立门户’。 为了防止胤禩将来碍了胤褆的路,惠妃必须出手打压胤禩。 她本来打算找两个世家一般但容貌秀丽的女子,想办法塞给胤禩,到时候以胤禩福晋的性子,肯定会闹腾起来...可是有宜妃在的话,她只怕是没有机会这么做了。 短短三两日的休息过后,大选继续进行。 经过初轮的筛选后,现在还留在宫里的秀女也只剩几十人了,这其中一本人人会被留在宫里充入后宫,其余的则是被指给皇子或者宗室。 而她们最后的去留,都将由孝惠章太后和四妃决定。 宜妃娘娘坐在孝惠章太后下首,扫视着排列在面前的一众秀女,在扫到某个身影之时,她的视线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两秒,片刻后,宜妃娘娘隐晦的与坐在她一侧的荣妃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瞬即逝。 一直留神注意宜妃的惠妃捕捉到了宜妃脸上的那抹表情,顿时暗自警觉了起来。 待一番考查过后,秀女们暂时退出了大殿,殿内只留孝惠章太后和四妃,商讨关于这些秀女的去留问题。到了这一关,留牌子的就是要充入后宫的,不留的,则是另外指给皇子们和宗亲们的,事关重大,不由的几人不认真对待。 孝惠章太后率先点了几个名,是她觉的可以留牌子的人选,四妃对太后的意见自然是没有异议的,但是到了太后让四妃各自发表观点的时候,争岐在所难免的就冒了出来。 比如说,惠妃看中了一个家世容貌双全的女子,想要留给胤褆做妾室,然后宜妃和荣妃双双提出了反对。 荣妃笑容温婉娴静的对惠妃说道:“臣妾知道惠妃娘娘是爱子心切,凡事都为大阿哥着想,可是这选秀嘛,其主要目的可是为万岁爷充盈后宫,依臣妾看啊,这贵女无论是样貌品行,都是上乘的人选,这样的人选当然是要留在宫里才对。” 听荣妃一开口,惠妃顿时就忍不住在袖子下捏紧了帕子。 荣妃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一股讽刺她的意味儿。 她下意识朝孝惠章太后看去,见太后面上没有什么异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惜还没等惠妃这口气彻底松完,宜妃接下来的一席话,却是半点儿都不客气的打了她的脸。 “啧,本宫好像记得,大阿哥府上的侧福晋数量似乎早就满了吧?” 宜妃娘娘挑起眉梢,语调中毫不遮掩的透着股讥讽的意味儿,“这姜佳氏乃正白旗,出身高贵,还是嫡女...莫非惠妃准备让她去给大阿哥当个侍妾?就算大阿哥现在身为郡王,这恐怕也是不太妥当吧~” 当胤褆是太子不成? 让人堂堂一个正白旗贵女去当小妾,脸咋这么大呢? 惠妃终于没忍住黑了脸,可是太后在场,她也不敢反驳什么,只能勉强撑起笑脸应付了一声有欠考虑。 瞧着惠妃吃瘪的模样,宜妃娘娘的心情顿时好了一些,她看向太后,笑道:“太后娘娘,臣妾觉的容妃方才说的有理,这好的优秀的秀女自然都是要充入后宫的,像王氏、色赫图氏、姜佳氏...都是臣妾属意的人选,您看呢?” 孝惠章太后对宜妃和惠妃方才的交锋视若无睹,脸上依旧是一副祥和的笑容,听闻宜妃举荐出来的这几个人选后,孝惠章太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这几个秀女确实是不错。” 这就是赞同宜妃的举荐了。 惠妃抿了抿嘴,脸色有些阴晦。 宜妃举例出来的这些人几乎囊括了所有符合她目标的人选,这么一来,她的打算就...惠妃不是不想再争取一下,可是有方才容妃和宜妃说的那些言论在前,她若是再强求,怕是会在太后心底留下个不守规矩自私自利的印象,所以她只能咽下这口气,不再开口。 见惠妃这番作态,敏妃自然是也沉默了下来。 她入宫时间虽说不短,但是却并不算受宠,原本一直是不上不下的顶着个贵人的品级,要不是德、徳嫔被皇上贬罚,惠妃在背后帮了她一把,她也不会有机会升到妃位。惦念着惠妃的这份恩情,她一直都站在惠妃那边,但是她本性并不是不安分的人,现在这种情况,她是不可能去挑衅宜妃和容妃的。 惠妃和敏妃不发表意见,宜妃和荣妃倒是抓住了机会,很快就和太后商定下了要留牌子的秀女名单,定下这个份名单之后,接下来,自然而然的就轮到了给皇子阿哥们留人的商讨。 明面上的流程,一般都是把剩下的秀女列个单子送到皇上那儿去,让皇上做定夺。但是这私底下嘛,其实都是事先由嫔妃们挑好了给自家儿子留的人之后,剩下的再由万岁爷分配的。 “你们几个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在这儿说说吧。”孝惠章太后笑吟吟的看着四妃,“宜妃,小十一也到成婚的年纪了,这人选方面,估计你和皇上都已经有定夺了,倒是不妨说说是哪家的姑娘,让哀家先替小十一把把关。” “还有敏妃,十三再过两年也该娶妻了,你也不妨提前给物色物色。” 宜妃面色不变的对太后笑了笑,状似无奈的说道:“太后娘娘您有所不知,臣妾原本确实是给胤禌瞅好了人选...可是胤禌这孩子打小体弱,万岁爷的意思是想让胤禌再在宫里养上两年,等年纪再大点儿了再娶妻也不迟。” 这说辞,自然是宜妃事先和康熙商量过的,用来应付众人的。 听闻此言,太后倒是没有怀疑什么,胤禌的情况确实是有些特殊,皇上想多留胤禌两年也是正常的。 同被点名的敏妃在宜妃说完之后,这才神色谦恭的对太后说道:“胤祥的婚事臣妾还并无打算,等时候到了,由皇上做主便是。” “恩,这事儿也不急,回头哀家会跟皇上通通口风,让皇上给快到年纪的阿哥们留意一下人选。”太后笑了笑,继而看向了荣妃和惠妃。 大阿哥和三阿哥都早已成年,福晋和侧福晋的位子都已经满了,要再留也只能留一些家世比较普通的人,毕竟出身太高贵的贵女可不适合做妾室。 惠妃微微敛首,低声道:“臣妾也暂无想法。” 太后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她是不可能留下家世太好的人了,可是那些太普通的她又实在看不上眼...这事儿还是回头私底下再想办法好了。 最后终于到了荣妃。 在其他三位妃子和太后交谈的时候,荣妃一直都是保持着温婉得体的笑容,神情很是平和,似是半点儿也没什么波动,这会儿就算是轮到了她回太后的话,她也依旧是一副平静温和的模样,语气不急不缓,“胤祉已经那么大了,臣妾自然是不用再为他操心了,只不过...” “只不过,前两天成嫔到臣妾那儿了一趟,央着臣妾给七贝勒留意一下侧福晋的人选,臣妾应了这事儿,也有些想法。” “哦?你有什么想法,说来便是。” 宛然一笑,荣妃缓声道:“臣妾觉着,那秀女齐佳氏看起来端重沉稳,是个性子宽厚的,方方面面都和成嫔跟臣妾所说的那些个意见相符,倒是个好人选。” “齐佳氏?!”还不等太后反应,惠妃就小声惊呼了起来。 敏妃也不禁神色讶异的望向了宜妃。 这齐佳氏...原本不是宜妃看中的想指给十一阿哥的人吗? “臣妾原本也没想到这齐佳氏,但是方才听宜妃娘娘说十一阿哥近两年不会成婚,这才想到了她。”荣妃解释道。 可是那齐佳氏可是镶黄旗出身! 给其他皇子做侧福晋还好,给七阿哥就未免有些不合身份了吧? 惠妃张嘴想要插话,却是又被宜妃给打断了。 “那齐佳氏确实是不错,既然荣妃觉的合适,本宫也没有意见。”宜妃面带笑容,眼中却隐隐露出了一丝冷意。 她要的就是让齐佳氏这辈子都别想荣华富贵,给七阿哥做侧福晋可不是正好?呵,嫌她的胤禌眼盲,那她就让齐佳氏嫁给生来腿疾的七阿哥,比起七阿哥,她的胤禌不知道要优秀多少倍,以后有的那齐佳氏后悔的! 孝惠章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宜妃,然后扭过头去,对荣妃点了点头。 “你既然瞧中了人选,那回头就去禀报皇上一声让皇上做主便是了。” 有些事儿,她这个老人家可就不掺和了。 第十二章 大选结束后的第五日,寅时。 天色还未亮,远处,一行身影出现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 随着一行人越走越近,殿外看守的侍卫们终于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正是两柱香前离开的总管太监李德全,与十一阿哥胤禌。一众御前侍卫连忙向十一阿哥行礼,为对方放行——万岁爷早有口谕,十一阿哥来乾清宫是无需通传的。 进了乾清宫,李德全径直引着胤禌朝冬暖阁走去。 直至到了冬暖阁外,李德全这才不慌不忙的扬声朝里边儿通传了一声,待得了康熙的宣召后,李德全连忙躬身后退了些许,候着胤禌率先进了殿,然后才落后了三步跟了上去。 换了以前,李德全自是无需对胤禌一个还没有任何爵位封号的阿哥恪守这般规制的礼,但是今日却不同。 或者说,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身着朝服的胤禌走进殿内,神色肃然的对着康熙的方向跪了下去,口中念道:“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自胤禌一走入殿内,康熙的视线就一直没从胤禌的身上离开过,笑着免了胤禌的礼后,康熙站起身来,走到了胤禌身前,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胤禌的肩头,沉下声音问道:“胤禌,告诉朕,你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以皇十一子的身份,站在文武百官面前接受封爵的准备了吗? “当然!”胤禌毫不犹豫的应声。 “好!”大笑一声,康熙扭头对李德全点了点头。 “宣——百官觐见!”伴随着李德全有些尖利的声音,按照官阶排次,一众官员依次进入了养心殿,然后整齐一致的朝着坐在皇位上的帝王行礼叩拜。 “众卿平身。” 康熙神色威严的看着底下的一众臣子,开口道:“按我大清律立,皇子成年之后便可封爵开府,朕之十一子爱新觉罗·胤禌,今已年满十五(虚岁),故而,朕决定在今日为其册封爵位。” 话落,侧立在帝王一旁的李德全便朝着殿外高声宣道—— “宣十一阿哥进殿——” 随着李德全的宣声,文武百官下意识侧目朝殿外看去。 早在前一日收到今日召开朝会的通知时,许多官员其实都已经猜测到了万岁爷的用意,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十一阿哥的存在一直都被一众朝臣有意无意的给忽视了,但是这位十一阿哥已经成年的事情他们还是知道的。 大多数人都对这位十一阿哥颇感好奇。 据传,十一阿哥虽双眼失明,但是却依然甚得万岁爷宠爱,其母宜妃又出身高贵,是以,就算这位十一阿哥不能有所作为,在某些人眼里,对方还是有拉拢的价值的...当然,这个某些人只是指那些根基还不够强大的人,对那些真正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十一阿哥在他们眼里完全没有任何可拉拢的价值。 对于万岁爷方才所说的要为十一阿哥册封的事,倒是没怎么引起众人的重视。 在他们想来,就算皇上再怎么宠爱十一阿哥,也顶多就是给十一阿哥封个贝勒头衔,多给点儿封赏,让其做个富裕的闲散皇子罢了。 他们好奇的是,这位皇子究竟是有什么本事,竟然能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还未被万岁爷摒弃,甚至还反而更得君心,受恩宠的程度竟然能堪比东宫。 胤禌虽说是随同康熙一同前来的养生殿,但是身为一个还没有任何官职爵位的阿哥,在正式的宣见之前,他是不能直接进入养生殿的,所以在上朝之前,他便和康熙分开了,从另一侧绕到了殿外候宣。 原本,康熙是打算留下李德全随侍在胤禌身边的,但是胤禌拒绝了这一提议。 他既然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就要做到最好。 随着殿内传出的宣见声,胤禌挺起胸膛,步伐沉稳的迈进了养心殿。 在胤禌出现在众臣的视线中的这一刻,许多人都下意识的瞪大了双眼—— 一身金花褂加身,再加上少年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优雅沉稳,竟是将少年衬托的无比高贵,那双格外引人瞩目的眼睛更是让人惊叹!那是一双形状十分好看的眼睛,大而修长,黑白分明,且目光有神而明亮,竟是丝毫都不像一个双眼失明之人。 何止是看不出来,随着十一阿哥准确而沉稳的走到殿内,朝着皇座上的帝王行礼的动作,许多人都甚至生出了一种对方根本就不是瞎子的想法。 除了太子和还无官爵加身的胤禟之外,其他的皇子也都在场,在文武百官们悄然打量胤禌之际,这些皇子们自然也在看着胤禌,不过和百官们的审视不同,他们心中更多的是对胤禌的关切,在看到胤禌的表现后,自然是倍感欣慰与愉悦的。 康熙满意的看着满朝文武脸上因胤禌而露出的讶异惊叹之色,朝李德全颔首示意。 李德全领意,上前接过了帝王递过来的圣旨,向跪在殿内的胤禌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十一子怀瑾握瑜,光风霁月,孝悌忠信......封为煊郡王——钦此!” 郡...郡王?! 在听到李德全最后念出的封位之时,不仅是文武百官感到讶异,就连胤禌这个受封的当事人都很是吃了一惊,但是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脸上仍旧是一片沉稳淡然之色,接过李德全送来的圣旨之后,对帝王叩拜谢恩。 十一阿哥...啊不,现在已经是煊郡王了,煊郡王的谢恩声终于唤回了一众被帝王的旨意惊呆了的朝臣,除却少数大臣在回过神来后还能稳住心神保持沉稳之外,许多朝臣都忍不住低声的议论了起来,然而他们的议论声却丝毫未被帝王放在眼里,在看到胤禌将圣旨收入怀中之后,康熙便向李德全瞥了一眼。 李德全连忙高声宣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细碎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百官下意识朝站在前排的几位重臣望去,却见前排的一众皇子和索额图纳兰明珠之流纷纷垂首默立,似乎是对十一阿哥被封郡王爵位丝毫没有任何异议,便立马压下了心头的种种念头,顺从的垂下了头。 见此情形,康熙便宣了一声退朝,随后带着李德全离开了养心殿。 待帝王离去之后,还不等其他人有反应,几个皇子们就立马走到了胤禌身边,纷纷向胤禌道起贺来,对着几位兄长,胤禌也放下了脸上一直绷着的肃然之色,勾起嘴角露出了笑容,向兄长们一一道谢。 “十一弟,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煊郡王了!”胤誐咧着嘴拍了拍胤禌的小肩膀,笑的好像方才被封郡王的人是自己似的,“这可得好好庆祝庆祝啊,等下咱们去绝味斋聚聚怎么样?” 恩,正好趁其给老九那家伙放放血。 胤禌还来不及回应胤誐的话,就被大阿哥胤褆的开口给打断了。 “啧,去绝味斋还不如去裕春楼,比起美酒佳酿来,还是裕春楼的仙人醉更有劲儿一些。”胤褆的眼神微微有些复杂,虽然方才他及时向纳兰明珠递了眼色,暗示对方不要提出异议,但是看到胤禌一眨眼就跟自己一样位列郡王,胤褆的心里还真有些微妙的吃味。 他的郡王之位是靠着军功堆出来的,十一倒好,有皇阿玛的偏爱,什么力气都不费就得到了这个爵位。 “大哥此言差矣,依弟弟看,于情于理,十一弟的庆贺之事都该在绝味斋举办才是,毕竟那里是九弟所开。”胤禩笑眯眯的对胤褆说道,然后转头看向胤禌,语气温和的询问道:“十一弟你觉得呢?” 早在猜到康熙准备在今日为胤禌封爵的时候,胤禟就已经跑到他那儿特地交代了好几遍,让他得了消息就赶紧通知自己,还说等下朝之后让他带胤禌到绝味斋一聚。 做哥哥的,自然得办好弟弟交代的事情。 胤禌看着几位兄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弟弟倒是很乐意和哥哥们找个地方去庆祝一番,但是现在恐怕是不行了,额娘昨日就叮嘱过我,让我下了朝就到她那儿去...”汇报情况。 对皇阿玛会给他封什么爵位这件事,额娘和他一样,事先都毫不知情。 说实话,忽然得了个郡王的爵位,胤禌绝对是惊讶多于喜悦的,他事先也跟所有人一样,都以为自己顶多是被封个贝勒,不过既然已经成了郡王,这等好消息他自然是该第一时间通知额娘的。 “好吧。” 胤禌这个理由一搬出来,一众原本起哄着要庆祝的皇子们只好息了念头。 想想也是,以胤禌的脾性,发生了这种事他第一时间当然是要去通知宜妃的,不过庆祝之时倒也不急于一时,几人三言两语的商定了在明日再聚会庆贺的事后,便纷纷退散离去。 转眼间,留在胤禌身边的人只剩下了五阿哥胤祺。 “十一弟,我随你一起去向额娘报喜吧。”胤祺看着只到自己肩头高的胤禌,双目含笑。 胤禌宛然一笑,“好,等下弟弟再让人通知九哥一声,让九哥也到额娘那儿去,额娘可是在我这儿念叨了很久了,说是你和九哥总是忙着事情很少到翊坤宫去陪她呢。” 在胤禌和胤祺谈笑的时候,一些还未离去的朝臣都在暗自打量着这位新鲜出炉的煊郡王。 现在胤禌有了郡王的封号,在许多人的眼里,他的身份可是大有不同了。 就算这位煊郡王依旧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有什么作为,但是光是一个郡王的封号,就已经值得他们重视和拉拢,再加上今日显现出来的帝王对其的宠爱... 督察院左都御史齐佳查克阿隐晦的掩下脸上闪现的喜意,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 恩,这十一阿哥虽说眼有盲疾,但是有万岁爷的恩宠在,现在又有了郡王的爵位加身,小女儿嫁给他做嫡福晋也不会失了身份。若是能和煊郡王连上姻亲,那他们和郭络罗家的关系也能更进一步,对家族来说也是件好事。 第十三章 下了朝后,胤禌便和胤祺一起去了翊坤宫,然后将自己在早朝上被赐封郡王之事告诉了宜妃。听到胤禌直接被封了郡王的事,宜妃娘娘自然也感到很是惊讶,惊讶之后,宜妃娘娘则是十分高兴的表示要庆祝一番。 “胤禌早就料到额娘会这么说,所以方才已经让小春子去通知胤禟了。” 胤祺望了眼胤禌,笑着对宜妃说道。 闻言,宜妃顿时笑眯了眼角,嗔怪道:“今儿个还真是托了胤禌的福,要不然啊,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弟兄三个才会一起来陪额娘用个膳聊聊天儿~” 闻言,胤祺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他打小便被养在太后身边,很少能跟额娘接触,长久下来母子之间的关系自然就有些疏远了,后来虽然因十一弟的撮合跟额娘缓和了关系,但是却总是感觉少了两分亲近......再加上他性格比较内敛的关系,与额娘相处的时候难免会有冷场,为了避免那种尴尬,他确实是不常来翊坤宫。 这般想来,确实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孝。 注意到胤祺的尴尬,宜妃娘娘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或许是说错话了,她立马有些紧张了起来,捏着帕子求助的看向了胤禌。 她刚才说那话并无责怪的意思,她当然知道胤祺和胤禟平日里也都很忙......只是做为母亲,她自然是想让孩子多陪陪自己,所以才随口抱怨了那么一句而已。 收到额娘的眼色,胤禌赶忙圆起了场。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才能相互的了解和亲近起来。在胤禌看来,五哥和额娘之间的关系正是处在磨合期,这样的过程是无可避免的,他所能做的,只是尽量的让这个过程能更顺利更快一些。 母慈子孝、兄弟和睦,这也是胤禌心中所愿。 半个时辰后,得了消息的胤禟也赶了过来,母子四人热热闹闹的用了膳,膳后,兄弟三人又陪着宜妃闲话了许久的家常,直到天色将晚才各自离去。 待送走了最后一个离开的胤禌,宜妃娘娘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内殿。 享受完了亲子时光,她也该琢磨琢磨‘正事儿’了。 能在后宫中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宜妃娘娘自然是聪明的,也是了解皇上的,其实早在那日皇上来找她谈论胤禌娶妻之事的时候,宜妃就摸到了皇上的一些态度,也正是因此,她才敢毫不客气的去处置那齐佳家的格格。 将其指给七阿哥做侧福晋,这是宜妃娘娘所能想到的最解气的办法。 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毕竟齐佳氏也不是个小门小户的,在没有更多的把握之前,宜妃娘娘也无法下狠手去收拾齐佳氏,不过现在嘛,宜妃娘娘表示,她已经有了十分的把握了! 胤禌心善不计较这事,可不代表她这个做额娘的就也会宽宏大量! 而且......若是处理的轻了,那日后等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岂不是会以为她的胤禌是个好欺负的?她得为胤禌立威,让所有人都知道敢轻慢胤禌的后果,好让胤禌以后的路能更平顺一些。 在十一阿哥封煊郡王的热门事件过去后没几日,朝间忽然开始流传起一些传闻——一些关于煊郡王婚配的消息。作为一个备受万岁爷恩宠的皇子,煊郡王自然而然也就被某些人看做了女婿的热门人选,虽然十一阿哥眼盲,但是人家别的条件可是丝毫不差啊! 有郡王爵位、有万岁爷的恩宠、背后还有个郭络罗家,人才相貌也丝毫不差,这左看右看,煊郡王都是个很好的联姻对象啊!最重要的是,万岁爷现在还没给煊郡王册封福晋,他们都还是有机会的! 嫁给煊郡王做福晋,可是要比给其他皇子做个侧室来的好。 就连煊郡王眼盲的问题,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甚至也不再是问题了,还反而成了‘优点’。你想啊,这煊郡王眼盲,所以他挑选福晋的门槛肯定就比一般皇子选福晋的门槛要低,这门槛一低,那些原先还差点儿资格的人就也有了机会。 总而言之,有不少人私底下都想把自家闺女嫁给煊郡王。 而那个让他们议论纷纷的传闻,就是跟煊郡王的福晋人选有关—— 这样的消息自然是牵动人心的。 那是一份据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名单,一份煊郡王福晋人选的名单。名单上的人选不少,应该是初步选出来,其中大部分都是参加过大选、通过了初选之后,性格端庄温婉的适龄贵女......足足有将近数十人之多。 家中有贵女出现在名单上的家族,在期待之余,自然而然的也感到了紧张。福晋的人选只有一个,对那些实力强大的家族来说,这个机会或许不是那么的重要,但是对于那些本身实力有些薄弱的家族来说,这可是个十分重要的机会。 在这个关头,宫里再次传出来的一个消息。 据悉,万岁爷因十分喜爱煊郡王,不舍其建府后久离圣驾,所以破例准备为煊郡王特立宫殿,准许煊郡王日后可以居于宫中陪伴圣驾。 这个消息一出来,瞬间就引发了群臣哗然。 除了东宫太子之外,其他皇子成年之后都是要出宫建府的,这条规矩自大清建立后就从未有过更改,而如今,煊郡王竟然能破例在成年后还可居于宫中,这足以让所有人明白当今圣上对煊郡王有多么的宠爱。 这样的圣宠,和搭上煊郡王所能带来的利益,也足以让某些人为之疯狂。 在晚膳后短短半个时辰内,康熙已经接见了三个上门求见的嫔妃。 这三位嫔妃的来意全都一样,都是来向他举荐胤禌的福晋人选,虽然用的方式都比较婉转,各种兜着圈子的讲,但是康熙哪儿能听不出她们话里的重点? 送走最后一个嫔妃,让李德全去交代了一声不再接见任何人后,康熙望着窗外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份所谓的流传出去的名单是宜妃的手笔,名单也没有作假,只不过是‘过时’了而已。而后传出的胤禌以后可以居于宫中的消息,也不假,而且还是由他亲自授意散布出去的。 跟宜妃的目的差不多,康熙此举,也有给胤禌立威的意思。 当然,或许还有些其他的考虑。 “小十一,皇阿玛真的让你以后居于宫中?” 在流言传出后没多久,胤禌的住所就迎来了一位客人。 身处宫中,太子爷是能在消息传出后最先赶来求证的人,也是最关注这件事的人。对这个消息,太子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同时,他也有一些忧虑。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他不得不深思,皇阿玛到底是什么用意。 从来没有皇子成年之后还可居于宫中的特例,太子也不相信他那向来重视祖宗规矩的皇阿玛,会真的因为喜爱胤禌所以破例。如果想让胤禌经常伴架左右,那么皇阿玛有的是办法可以达成目的,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方式。 这种会动摇东宫地位的方式。 胤禌沉默了两秒,忽然叹了口气,抬手给太子斟了杯茶。 早在太子到来的时候,胤禌就猜到了太子的来意,所以支走了房内所有伺候的人。 看着胤禌递到自己面前的茶杯,太子爷稍稍放松了一些,接过茶杯抿了口茶,然后放下茶杯,眼神复杂的看着胤禌平静的面容。 胤禌没有第一时间给他答案,其实就已经是一种答案了。 没有在意太子的视线,胤禌自顾自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一杯茶之后,才缓缓开口,“弟弟只能说,太子殿下所问确有其事,但是却并不是太子殿下所想那般......” 他不是吊人胃口,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为好。 今日上午,皇阿玛与他在花园闲聊之时,随意的聊起了他以后出宫建府的话题,当时皇阿玛开玩笑似的跟他说,等他日后出了宫,就不能再像现在这般每天都去打理花圃了,问他舍不舍得? 然后胤禌就回了句,等他出宫的时候顺带着把这些花也带走。 于是皇阿玛就问他,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再然后...... 想到那之后发生的事,胤禌就有种想捂脸的冲动。 他当时脑子一热,不知怎的就说出了会舍不得皇阿玛和额娘的话来,皇阿玛听完之后笑了好一会儿,对他说到时候就在宫里给他留个地儿,等什么时候想他们了,就到宫里小住几日。胤禌当时真的以为这就是句玩笑话,谁知道转眼这消息就传开了,而且还被夸张了好几个度! 怪不得人们总说人言可畏...胤禌有些跑神的在心下感叹了一声。 收回心神,胤禌下意识低头避开了太子的视线,然后将整件事慢慢的解释了起来。 其实早在太子之前,额娘已经问过他这事儿了。 他当时把这件事告诉额娘的时候......额娘也笑了老半天,笑的他面红耳赤险些落荒而逃。所以这会儿太子来问,他才会犹豫,毕竟这事儿说起来吧,确实是有些难以启齿。 也蛮丢脸的_(:3ゝ∠)_ 第十四章 听完胤禌的解释,太子爷强忍着笑意看着头已经快埋到胸前、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和两只粉嫩嫩的耳尖的胤禌,掩着嘴咳嗽了两声,似十分严肃的开口:“嗯,小十一啊,孤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胤禌闷头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除了皇阿玛和宜妃之外,你就没有其他舍不得的人了么?” “......恩?”胤禌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不太明白太子这话的意思。 太子爷幽幽的道:“原来在小十一的心里,对孤竟是一点儿留恋都没有吗?亏的孤还心心念念的把小十一你看作是最亲近的弟弟,孤以为在小十一的心里,孤还是有点儿分量的,没想到竟是自作多情了,唉!” 说罢,太子爷长叹一声,一副被伤了心的模样,起身便准备离开。 胤禌先是被太子酷似怨妇的语气给雷的一阵懵逼,然后又是被太子忽然起身的动作给惊了一跳,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便赶忙起身拉住太子的衣袖,急忙开口道:“弟弟绝无此意!方才只是没听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所以才——” “你连称呼孤都是用太子殿下这般生疏的字眼......” 胤禌连忙改口:“太子哥哥。” 太子低哼一声,仍旧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嘴角却是泄露出了一丝笑意。 “弟弟、弟弟一直都将太子哥哥看做是亲近的兄长,若是出了宫,自然也会舍不得太子哥哥。”胤禌拧起了眉,有些急切的向太子解释道。 他虽失去了双眼,但是却也因祸得福,在感知方面越发敏锐了起来,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虚情或是假意,胤禌都能分辨出来,他也一直都十分珍惜那些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太子对他很好,他也一直都把太子视为亲近的兄长,所以他不想让太子误会自己。 望着胤禌挂满急切的脸,太子的眼中满是笑意,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胤禌的后脑勺,心情愉悦的开口道:“小十一真乖~” 可爱的简直让他想要搂在怀里好好揉上一揉_(:3ゝ∠)_ 脸上急切的表情顿时凝固,胤禌恍然发现,自己大概或许可能是......又被太子这个恶劣的家伙给调戏了!他愤然瞪大双眼,怒视太子,咬牙切齿道:“你、你、你又捉弄我!” “哪有?”太子义正言辞的狡辩起来,“孤刚才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小十一你怎么能这么冤枉哥哥?难道孤对你的心意还表达的不够明显吗?” 全皇宫的人可都能为他作证啊! 他对小十一那绝对是好的没话说,除了皇阿玛和宜妃之外,他敢说自己绝对是最疼小十一的人了,没看他在小十一面前连身为太子的脸面都可以丢下吗?总而言之,除了偶尔喜欢逗逗小十一之外,他绝对是这全天下最好的兄长了。 胤禌白暂的脸都涨红了起来,他才懒得听太子的狡辩,捉弄就是捉弄! 他方才那么担心紧张,到头来竟然只是太子的玩笑! 愤然甩开手,胤禌喘息了两下平复下呼吸,一张脸紧绷起来,冷声对太子说道:“弟弟还有事要做,若是太子殿下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就请回吧。” 诶? 见真的惹恼了胤禌,太子爷赶忙腆颜告错了起来。 唔,逗弄小十一虽然很好玩儿,但是逗过了头把小十一逗炸毛了可就......以往的诸多经验告诉太子,他最好是趁早给小十一顺毛,要不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小十一恐怕都很难再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了。 戌时,从应酬中脱身的齐佳查克阿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到了府邸。 听到下人通传,他的福晋就立马赶去了前厅。 伺候着齐佳查克阿喝了醒酒汤后,福晋特地支开了厅内伺候着的下人,待屋内没人了之后,这才有些焦急的询问道:“老爷,打听的怎么样了?那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可否属实?” 按了按有些涨疼的额头,齐佳查克阿忽然笑了一声。 他神色十分高兴的看向福晋,笑道:“消息确凿,今日午时索相大人收到了从东宫传来的确认,是太子殿下亲口证实的!哈哈!不枉我陪着阿尔吉善喝了半个时辰的酒了!”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握住查克阿的手,福晋脸上满是喜色,“这样一来,只要咱们姝兰嫁给了十一阿哥,那是不是也能跟着十一阿哥居于宫中了?” 只要是有了这层关系,那齐佳氏的位置也将水涨船高。 齐佳查克阿虽嘴上说着不确定,但是他脸上所透露出来的喜色,却也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显然,他也是和福晋所想的一样。 甚至想的更多。 齐佳一族虽然在八旗之中也算是显贵,但因人口不多、这两辈又鲜有族人能在朝中任有重职的缘故,这些年来已渐渐有了颓势。若不是几年前查克阿及时依附于索相,齐佳氏恐怕就难保今日的荣华富贵了。 就连他这左都御史的位子,也是靠着索相的帮衬才坐稳的。 但是依附着别人也不是长久之计,齐佳一族好歹也是名门贵族,又怎会甘心寄与他人篱下?齐佳查克阿一直都想要改变这种窘境,而现在,与煊郡王联姻就成了他实现这个目的的最好机会! 他原先是瞧不上煊郡王的,在听说姝兰被宜妃看中,准备指给煊郡王的时候,他还在私底下去求过索相,希望索相能帮忙避开这桩婚事,让姝兰嫁给太子或者是四阿哥......谁能想到,这煊郡王竟然会如此受皇上宠爱! 现在想来,好在当时索相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要不然他岂不是白白错失了这么一个良机?齐佳查克阿暗付,等姝兰做了郡王福晋,生下个健健康康的子嗣,说不定还能因煊郡王的缘故,爱屋及乌而受到皇上的喜爱! 到时候,他们齐佳一族少不得也会跟着光彩许多。 至于那些名单上的其他人选,查克阿和他的福晋却是丝毫不放在眼里的。 呵,这放眼望去,名单上的所有贵女有哪个能比他们的小女儿更出色? 那煊郡王福晋的人选,最后铁定是属于他们齐佳氏的! 私聊了一会儿,夫妻两人又探讨起了‘对策’——对付竞争者的计策。 已经有人开始动用关系向万岁爷举荐郡王福晋的事儿,他们也都有所耳闻,虽说他们对自家小女儿十分有信心,但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防止意外,他们还得琢磨琢磨怎么解决那些‘竞争对手’。 几日后,出现在名单上的几个家族忽然有两家退出了‘竞争’。 在齐佳氏私底下许诺的好处的原因下,他们最终都选择了退出竞争,当然,这也跟他们家的贵女本身的条件确实是不够优秀有关系。 同时,也有跟齐佳氏竞争越发激烈的家族。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卖齐佳氏的面子,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齐佳氏许出的那些利益就动摇,有野心的人向来不少,齐佳氏都能看出搭上煊郡王这条线背后的好处,其他人自然也能瞧出来,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竞争是无可避免的。 齐佳氏私底下的小动作,只会被这些人视作挑衅和笑话。 “启禀万岁爷,安插在宫外的眼线传来了消息。” 乾清宫,李德全双手呈着一份秘折送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挑了挑眉,扔下手头的折子接过了李德全递来的秘折。 秘折中所记载的,皆是这几日在那些朝臣经常关顾出没的场所的记载,其中有他们所说的话,所发生的事,这些消息的共同点就是和煊郡王有关。 既然把消息放了出去,康熙自然会实时关注情况。 在这份折子的记载中,齐佳氏出现的十分频繁。据说,私底下,那齐佳查克阿已经屡次跟其他人说过类似于‘煊郡王的福晋一定是自家格格’的话语了,还跟那份名单上出现的几个家族有过一些小小的纠纷。 康熙有些讥讽的眯起眼角。 这齐佳氏,未免也太自视甚高了一些。 真当他的皇子是任其挑选、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的么? 啧,等时机成熟了,他会给齐佳氏一个能够刻骨铭心的教训。 康熙三十七年八月末,在一次朝会上,帝王忽然颁发了几份赐婚的旨意。 除了两份给宗室贵族赐婚的旨意之外,其余的几份赐婚诏书,分别是为五阿哥、七阿哥、十阿哥指配侧福晋和十三阿哥的嫡福晋,而这之前,最引人注意的煊郡王的赐婚之事却并没有落实。众臣还来不及疑惑,就被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一道旨意给分散了注意力。 齐佳氏的那位格格,被指给了七阿哥做侧福晋。 这道旨意一下来,不少人都下意识看向了左都御史齐佳查克阿。 唔,之前左都御史私底下放话说自家格格会是煊郡王福晋的事,可是不少人都有所耳闻啊,这旨意一下来,无异于是左都御史当场被打了脸,还是被自己先前所放的话给打了脸......打的啪啪作响的那种。 这位左都御史大人,这会儿不知道心里是作何感想。 第十五章 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齐佳查克阿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复杂。 圣旨的内容和他预想中的完全是天差地别,强烈的落差冲击的查克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都险些崩塌,可是在察觉到四周的视线后,他不得不强自压下翻腾的情绪。不仅如此,他还必须得挤出一副笑脸,装作诚惶诚恐的领旨谢恩。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此时身处何地。 在这种场所,他绝对不能表露出丝毫对旨意有所不满的情绪。 从领完旨到退朝的这段时间里,齐佳查克阿的脑袋里都是空白的。直到退了朝,几个朝臣围了上来向他‘道喜’,他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 “恭喜齐佳大人喜得良婿,可喜可贺啊!” “是啊是啊,七贝勒如今可是很得万岁爷的器重,奉命统率镶黄旗大营,日后定能再得万岁爷加爵,齐佳大人可真是好福气啊!” “恭喜恭喜!” 瞧着面前几位官员看似恭贺实则嘲讽的嘴脸,齐佳查克阿的表情忍不住扭曲了起来。 “哎呀,齐佳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咱们都知道您这会儿心里高兴,您想笑就笑呗,憋着做什么啊!瞧瞧这脸都憋红了!”某官员看着齐佳查克阿扭曲的脸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 恶狠狠的瞪视着这名官员,齐佳查克阿按耐住想往对方的脸上来上一拳的念头,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养心殿。 在齐佳查克阿离开之后,那几位道贺的官员对视了一眼,均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齐佳查克阿先前为了抢夺郡王福晋的机会,私底下可是没少挤兑他们,现在时候到了,报应可不就来了么? 想想齐佳查克阿方才的表情,可真真是大快人心啊! 宫门口,坐在马车中的索额图闭目听着下人小声的汇报,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这齐佳查克阿真是个蠢的!私底下竟然瞒着他跟那么多人结了怨! 皇上这道旨意一下来,可不仅仅是让齐佳查克阿出了丑,还会让很多有心人觊觎他那左都御史的位子。明珠那一党的人肯定会趁机对付齐佳查克阿,意图取而代之,看来,他也该提前做好换人的准备了。 只是...... 想起那位煊郡王,索额图也忍不住头疼了起来。 太子爷对这位煊郡王太过亲近了,这可不好。他得找个机会提醒提醒太子爷,别忘了,那煊郡王一母同胞的兄弟九阿哥可是八阿哥的强大助力,而且煊郡王本身也与八阿哥私交甚好,这可是会给他们的计划带来很多的不稳定因素。 几日后,在一次私下的会面中,索额图试图说服太子疏离煊郡王。 可是他不仅没如愿劝服太子,还引的太子发了脾气,责怪了他一通。 “孤与谁交好是孤的私事,叔公未免管的太宽了一些!” 太子爷很烦躁,若不是索额图是他的叔公,又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这会儿铁定就直接翻脸走人了。 太子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小被封为太子,赫舍里皇后又早逝,他想要稳住东宫之位,除了皇阿玛的宠爱以及索额图的支持之外,还必须小心的提防着那些兄弟们,防止有一天被取而代之。 身处这个位置,他必须小心谨慎。 所以从小到大,他不敢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听从索额图的劝道,不敢太过亲近任何人......他一直做得很好,除了在胤禌这件事上。人都是渴望温暖的,太子更是如此,他需要一个能让自己放下心防能够亲信的人,胤禌就是那个人。 胤禌于他就像是寒夜中的一盏烛火,这样的温暖是他无法抗拒的。 他紧紧的抓着这盏烛火,将其视为唯一的慰藉,又怎能容忍有人想要让他放开这缕温暖?就算他清楚索额图是为他好,他也不能接受。 索额图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看着神情坚毅的太子,他沉默良久,语重心长道:“臣无意干涉殿下的私事,臣是担心会有人利用殿下对煊郡王的亲近对殿下不利啊。” 太子沉默以对。 他知道索额图是暗示他什么,但是他相信胤禌,相信胤禌不会对自己不利。如果索额图知道了他的想法,只会更加坚定要让他和胤禌疏离的想法,所以他只能一言不发保持沉默。 太子不配合,索额图也确实是没办法,所以这场交谈只能不欢而散。 当然,索额图是不会放弃疏远煊郡王和太子的打算的,太子这条路行不通,那他就从别的地方入手。所以索额图准备策划一出好戏,一出能让太子意识到和煊郡王亲近的危害的好戏,比如说,让八阿哥那边的人取代左都御史的官职。 计划一开始是成功的,索额图拦住了明珠党,顺利的让八阿哥的人开始跟齐佳查克阿抢御史之位,可是还不等他进行下一步的计划——放出是因为煊郡王和九阿哥的帮助,才让八阿哥的人敢如此放肆的消息,他就被太子的举动给弄懵逼了。 太子竟然让他摒弃齐佳查克阿! 索额图真的很想咆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啊啊—— 太子难道不知道,如果他不在背后帮衬着齐佳查克阿,那齐佳查克阿的御史之位很快就会被撸掉,然后被其他党派取缔吗?虽然索额图是做好了牺牲齐佳查克阿的打算,也已经着手开始准备让其他人顶上去了,但是那是在他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前。 现在摒弃齐佳查克阿,很容易会让其他人趁机得利啊! 索额图赶紧让人回话,把这件事的影响都详细的告知了太子。 然并卵。 太子爷表示,一个御史之位而已,哪比得上给小十一出气来的重要。 ...... 看着太子离开的身影,胤禟终于忍不住扭头狠狠瞪了眼胤誐。 让你多嘴!让你乱说话!现在好了,八哥的好事都被你搅和了! 胤誐无辜脸,“你这么看我干嘛?” 太子诬赖八哥对付那个齐佳查克阿是妄图取代那什么御史之位,他当然得帮八哥正名啊,八哥明明是在帮十一弟出气嘛。 翻了翻眼睛,胤禟实在是连骂胤誐的心情都提不起来了。 “走走走出宫去找八哥。”他得赶紧跟八哥汇报一下,省的八哥的计划真的被胤誐不合时宜的犯蠢给破坏了。 “唉?咱们不是要去看十一吗?” 胤禟径直转身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别废话了,快走。” “你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的风。” 嘟囔了一声,胤誐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阿哥所,胤禌有些纳闷的看向小春子。 不是说九哥和十哥要来吗?怎么等这么久还没见人? “要不奴才去瞅瞅?”小春子也很纳闷,他刚才确实是听下边人汇报说九阿哥和十阿哥要来啊,也确实是听说两位阿哥已经快走到阿哥所了啊,难道是消息出错了? “算了,不用了。” 他本来是打算去花园逛逛的,收到了消息这才在阿哥所一直等着。他倒是没怀疑小春子的消息来源,只是猜想九哥和十哥大概是路上遇到了什么岔子耽搁了,说不定再等会儿人就到了,也没必要让小春子出去跑一趟。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人,胤禌只能让小春子出去问问情况了。 等小春子听说九阿哥和十阿哥半道又拐了回去,这会儿已经出了宫的消息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他这该怎么跟主子交代哟,让主子干等了那么久,还耽搁了行程,他真是太失职了tat~ 胤禌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件事。 虽然有了爵位,但是他并没有在六部领差,他整天呆在宫里也确实是无所事事,时间多的是,也不在乎耽搁那么一会儿功夫。他只是稍稍好奇了一下九哥十哥为什么忽然出宫,然后就带着还满脸自责的小春子去了御花园。 前往小花园的路上,胤禌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的人。 曾经的德妃,现今的徳嫔面色恭敬的向胤禌行了一礼,“臣妾见过十一阿哥,十一阿哥万福。” 胤禌面无表情的颔首示,然后抬脚便绕开徳嫔。 徳嫔神色平静的看着胤禌走远,掩在袖下的双手悄然握紧,直到指甲陷入掌心带来的疼痛唤回心神,她才默默的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第十六章 翌日,众妃到慈仁宫给太后请安。 这请安,说白了也就是去给太后问个安,然后闲聊几句家常或者宫务。 按照规定,除非太后赐座,否则嫔位及嫔位以下的是没资格入座的,没有被点名也没资格开口加入交谈,只能站立在一旁陪听。以往这个时候,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后妃们都是安分守己的,没有任何人敢造次,可是今日却是出了些意外。 “你是说,宜妃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跟徳嫔发生了一些口角?”听到李德全的汇报,康熙抬眼看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德全把不久前慈仁宫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汇报了一遍。 按照慈仁宫的眼线传过来的消息,今早在给太后请安时,宜妃忽然朝徳嫔发难,指责徳嫔不分尊卑,对四妃不敬,并且请太后做主惩治徳嫔,以儆效尤。 太后询问宜妃徳嫔所犯何错,宜妃的回答是徳嫔身为嫔位,却不去给四妃请安,甚至在四妃有事召见之时也找借口推辞,其余三妃也纷纷作证。 最后,太后下令罚徳嫔抄写宫规百遍以作惩戒。 康熙听罢李德全的汇报,稍稍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 这件事乍一听确实是徳嫔有错,但是事实上,貌似是四妃有令在先让徳嫔不用去请安的。这后宫里边儿的小把戏,康熙自然是清楚的很,当初徳嫔还在妃位之时颇受他的宠爱,和其他三妃之间也多有不和,所以在被贬之后,自然是被其他三妃联合打压。 事实上,徳嫔这两年来除了每日按时去给太后请安之外,整个人的心思都放到了十四阿哥身上,连争宠之举都没有过,一直都十分的安分低调。 所以这事儿事实上应该是宜妃单方面的为难。 但是宜妃为什么为难徳嫔? 康熙知道宜妃一直对当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对徳嫔也一直心怀不满,但是她行事一向有分寸,按理来说,是万万不会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发作徳嫔......心下思索了一番,康熙似有所悟的眯起了眼角。 除非是遇到的跟胤禌相关的事,宜妃才会不顾场合的发作。 “昨日胤禌可是跟徳嫔有所交集?”康熙问道。 李德全稍稍回想了一下小春子昨日传给他的汇报内容,开口答道:“回万岁爷的话,小春子的汇报中有提起过,说是昨日煊郡王去御花园的时候确实是遇到了徳嫔。” 微不可查的顿了顿,李德全又加了一句,“小春子说,煊郡王自见到徳嫔之后,心情似乎就不太好。” 果然如此。 康熙了然颔首,对李德全道:“将昨日小春子的汇报拿来。” 李德全应了一声,赶忙去将昨日收到的汇报找来呈给了康熙。 看过汇报,康熙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之色。 从汇报里的内容看来,胤禌和徳嫔确实只是碰巧在御花园偶遇了一面,前前后后除了徳嫔向胤禌问了声安之外,并没有发生其他事情。所以就此事而言,是完全挑不出徳嫔的错,他也总不能无缘无故的给徳嫔禁足吧? 也罢,只要事情不闹大,就随宜妃发泄发泄出出气好了。 胤禌的住所今日十分的热闹。 除了昨日说好要来结果半路有事离开的九十两位阿哥之外,太子爷、四阿哥、八阿哥也都来了。说实话,这些人聚在一起的气氛实在是有些微妙,微妙到连胤禌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所以他机智的选择了沉默_(:3ゝ∠)_ 太子爷和八阿哥分别坐在胤禌的左右两侧的位置,两人一个似笑非笑,一个笑若春风,对视间,视线中似乎夹杂着一股火药味。胤禛板着脸跟胤禌一同沉默的喝茶,胤禟则是正襟危坐的观察着情况,连一向大咧咧的胤誐这会儿都闭着嘴老实了起来。 良久,太子爷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八弟的动作可真是快啊。”他刚让索额图摒弃齐佳查克阿,今早胤禩那边的人就动手把齐佳查克阿的左都御史之位给撸了。 “太子殿下谬赞了,弟弟任职吏部,奉皇阿玛之命监察百官,自然是要秉公处置违反规定之人。”胤禩十分谦虚的回道。 “哦?秉公处置?”太子爷拉长了尾音讥讽一笑。 撸了齐佳查克阿然后把自己的人塞上去也叫秉公处置? “有言道,举贤不避亲仇。”胤禩依旧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好一个举贤不避亲仇。”太子爷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正准备出言讽刺一番,却被胤禌的举动给打断了。看着胤禌忽然递到自己面前的茶杯,太子爷挑了挑眉,并未伸手接住茶杯,而是侧目瞥向了正含笑看着自己的胤禌。 胤禌这是......在维护老八吗? 怎么了这是?胤禌眨了眨眼,满脸的无辜和茫然。 压下心头的怀疑和不悦,太子爷神色自若的接过茶杯。 因胤禌的乱入,太子和胤禩之间的交锋算是暂时结束了,气氛缓和下来之后,胤禌这才开口询问大家今儿个聚到他这儿的原因。听到胤禌的问题,胤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朝胤誐打了个眼色,示意让胤誐开口解释。 “咳咳,十一弟啊,是这样的,我们是来邀请你一起出宫玩的。” 这个我们,自然是不包括太子跟四阿哥的。 有些吞吞吐吐的道出目的后,胤誐迅速移开视线低头看桌子。咳咳,对着十一弟那么单纯的视线,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他们邀请十一出去玩的目的。 还不等胤禌开口,太子爷也开口了,“那还真是巧了,孤今日来也是想邀请小十一出宫的,不过孤请小十一出宫可不是为了玩乐,而是有正事要办。” 胤禌的注意力立马被太子所说的话吸引。 “什么正事?”还要带他一起去? 勾唇一笑,太子凑到胤禌耳边轻声道:“这个暂且保密。” 抿了抿唇角,胤禌稍稍扭动了一下脑袋,让自己的耳朵能避开太子爷的嘴。他的耳朵很敏感,不仅仅是对声音,太子凑到他耳朵边说话的时候,随之吐出的气息喷到了他的耳朵上,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极了。 注意到胤禌的小动作,太子眼中划过一抹兴味,不动声色的调整了一下角度,继续对着胤禌的耳朵说话,“等一会儿你跟孤一起到了地方,自然就会知道是什么事了。” 胤禌忍不住抖了抖,从耳朵到侧脸都微不可查的冒出了一层红晕。 飞快的翘起嘴角又压了下去,太子爷收回凑在胤禌耳边的脑袋,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的轻快弹动了起来,唔,他好像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在太子坐回去之后,胤禌悄悄的松了口气。 他刚才都想伸手去推开太子了......真是太痒了。 其他人倒是没察觉到什么,在他们看来,方才太子只是和胤禌小声交谈了几句,应该是在告诉胤禌要去办什么事情。 胤禟忍不住看向了胤禩。 跟他们的理由相比,太子的理由听起来可要有说服力多了,再这样下去胤禌肯定会被太子拐走的,主角要是不到场,那他们的计划可还怎么进行? 胤禩回以一记无可奈何的眼神。跟太子抢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事实上,他也不是很赞同胤禟跟胤誐的那个计划,他只是被迫被胤禟和胤誐拉来帮忙的。 最后,胤禟和胤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胤禌被太子拐走了。 出了宫之后,四阿哥就和太子胤禌分别了。 “胤禛还有其他事情,所以就咱们两个去。”对胤禌解释了一句,太子一边示意车夫继续赶路,一边从车内小桌下的暗格中取出几份零嘴,“还要有一会儿才能到地儿,你若是闲得无聊可以吃些东西打发打发时间。” 胤禌倒是没有拘谨,道了声谢后便挑了盘瓜子儿嗑了起来。 约莫过了有两柱香时间后,马车停了下来。 随太子下了车,胤禌凝神听了听动静,心下猜测太子大概带他来了一个宅院,一个看守严密的宅院。四周很安静,他能察觉出附近有数十道沉稳的气息,应该是宅子里的侍卫,这些人看到他们虽然没有开口请安,但是他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应该是在向太子行礼。 “这里是孤私下安置的一处宅院。” 太子爷抬手揽住了胤禌的肩头,举止间一派放松,连语气似乎都轻快了起来,和平日里在宫里的模样完全不同。“这地方虽离闹市区不远,但是却很清净,平日里孤偶尔也会过来坐坐。” “太子殿下好兴致。”胤禌笑了笑,问道:“都到这里了,太子殿下是不是也该告诉弟弟到底是要办什么事了吧?” 沉默了两秒,太子用等下就知道了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心下揣着几分疑惑,胤禌顺着太子的脚步朝里边走去,因为环境不熟悉的缘故,到了一些有阻碍或者台阶的地方,太子会率先体贴的提醒他,所以胤禌倒是没有什么慌张的感觉。 绕过几道走廊,步入后院,太子松开了一直揽在胤禌肩头的手臂,换做牵着胤禌的手,拉着他走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胤禌才觉察出屋里有一个人,还隐隐有股药香味儿。 “老朽见过太子殿下。” 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对方的脚步声朝着太子和胤禌靠了过去。 见到这位老者,太子有礼的向对方点了点头,“道长久等了。” 一身道袍头发花白的老者笑呵呵的摸了摸胡子,将视线投向了太子身边的胤禌,“这位应该就是煊郡王了吧,果然一表人才......咦?恕老朽冒昧问一句,煊郡王可是修行了道家功夫?” 老道修炼道家功夫多年,自身早已将道家功夫练的十分通透,修炼的功法不同,内力的波动自然也是不同的,修炼道家功法的人其内力内敛温和,还带有道家独有的韵味。 自煊郡王进了房间,老道就觉察出对方是个内力修炼者,只是火候还有些弱,所以周身的气息十分微弱,若不是这会儿他走近了观察,恐怕还不会发现煊郡王身上的内力波动与道家相似。 道家功夫? “我也不太清楚我所修炼的是哪家的功夫。”胤禌摇了摇头,“这功法是我幼年时偶遇的一位老人所赠,他并未告诉我这些,我只知道这功夫能修身养性,这些年便一直在练着。” 他对外一直都是这么解释自己的功法来源的,当然,他压根儿就没见过什么高人,那套功法是伴随着他的重生就印在他的脑海里的。 和重生一样,这是胤禌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不过他其实也挺好奇自己修炼的到底是什么功法,所以在解释完之后,胤禌便向面前的老道问道:“道长可是看出了我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老朽也不是十分确定,只是感觉郡王所修功法的内力波动与道家功夫类似,所以方才才有所问。”老道笑了笑,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在回答完胤禌的疑惑后,他便朝着太子爷看了过去,“太子殿下找老道来,想必是为了煊郡王的眼睛吧。” “是,孤听闻道长医术高明,所以孤才特地请道长前来,希望道长能医治好胤禌的眼睛。”太子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身边听到他们的谈话表情有些呆滞的胤禌,眼神柔和了下来,安抚的拍了拍胤禌的肩头。 他是半年前偶然结识的老道。 当时老道正在被一群壮汉围打,见老道身形消瘦衣着落魄,他便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让手下人上去帮老道解了围,之后又赠与了老道一些银钱,倒也是无意中结下了一个善缘。前几日,他下令让手下的人去调查那些民间的神医,这才发现自己之前所救的老道,竟是传闻中医术高超的岐山道人。 有了这层关系,他很顺利的就将老道请到了这里。 回过神来,胤禌看向太子,对太子此举感到十分感动。 他也终于明白了先前太子为什么没有明说。 只是,想到自己的眼睛,胤禌却又忍不住有些无奈了起来,他自然也是希望自己能够重见光明,可是......在他失明之后,皇阿玛已经前前后后让整个太医院的御医为他诊治过无数次,也试过许多办法,喝了无数的药汤,结果却还是丝毫没有作用。 他已经对此不报期待了。 因为有些时候,期望越高,失望所带来的打击就越是沉重。 当然,这些心思胤禌并没有表露出来,太子是为了他好,他也不想让太子失望。 观察完胤禌的眼睛和脉象,老道闭目沉思了起来。 片刻后,他睁开眼,向胤禌问道:“如果老道没看错的话,致使郡王的眼睛失明的原因,应该是因为脑部受到过撞击,再加上中毒的缘故吧?” “确实如此。”胤禌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 坐在胤禌一旁的太子眼含期待的看着老道,“道长既然看出了胤禌失明的原因,可有办法能够医治?” “若只是脑部受到撞击导致的失明,老道倒是有法子可试上一试。”皱起眉头,老道叹了口气,“难的地方在于,郡王体内残留的余毒,若是想医治好郡王的双眼,必须要先解除郡王体内残留的余毒。” “老朽行医数十载,还是第一次遇到郡王这种情况,郡王体内所中之毒若只是单单一种还好解,可是据老道所查,郡王体内所残存的余毒似乎不止一种,而是两种不同的毒。” 两种毒?! 胤禌和太子愣住了。 很快,回过神来的太子爷表情骤然阴沉下来,据他所知,或者说,所有人都知道,胤禌体内应该是只有当年遇刺时残留的余毒,太医院的太医也一直都有按时给胤禌诊脉,从未发现过胤禌体内竟然还有其他的毒,难道说,是有人私下想要加害于胤禌么?! “道长可否详细告知孤,胤禌体内的余毒到底是何情况?” 压下心头升起的杀意,太子爷沉声向老道询问道。 发觉太子和胤禌面色有异,再联想到胤禌的身份,老道便已经推测出一些情况了,他看了看胤禌,心下不禁有些同情。收回思绪,他正了正色,仔细的将自己诊断的发现讲了出来。 根据脉象所查,煊郡王体内的两种毒分别是不同时间所中的,一种是慢性的,另一种则是急性的,那急性的毒应该是近三两年所中,残留的并不多,真正棘手的,是煊郡王体内的另一种毒。 那是一种慢性的毒,煊郡王中此毒至少已经有十年之上,毒素早已渗入血肉,想要解开此毒,难度无异于登天,若不是煊郡王一直修炼内家功夫,对毒效有所缓解,恐怕是早已毒发身亡了。 “你是说那毒在我体内已经有十年之上了?” 听完老道的讲述,胤禌极为惊愕的瞪大了双眼,“这怎么可能?” 据额娘说,他生来便身体不是十分健康,所以每月都会让太医按时诊脉好几次,这些年来更是基本上每日都会有太医为他诊脉,怎么会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老朽曾跟一位精通毒术的前辈学习过,对毒物有些了解,如果老朽所查不错的话,郡王所中之毒应该是一种名为‘七棠散’的慢性□□,此毒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一般是掺在熏香之物中点燃,便可使人染上此毒。” “中毒之后,并不会立即产生作用,而是一直潜伏在人体内,慢慢侵蚀中毒者的血肉,致使中毒者体弱多病,血气消弱,直至虚弱而亡。此毒隐藏极深,很难分辨出来,甚至于直至中毒者毒发身亡之后,也无法察觉。” “若是中毒不久,此毒还有药可解,可惜郡王中毒太深,老朽却是无能为力了。”老道长叹了一声,终于从一番长篇大论中分出了神,注意到了胤禌和太子难看的表情,他赶忙又说道:“郡王不必太过担忧,郡王所修的功法似乎对此毒有化解作用,并且能压制住此毒。” 面色苍白的握紧手,胤禌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心下一片说不出的悲愤。 体弱多病,虚弱而亡! 他上一世不就是因此夭折的么?难道、难道在上一世,他其实是因为中毒而亡的!他如今才不过十四岁,那毒却已经在他体内长达十年以上,究竟是谁,是谁这么恨他,竟然会在他还是幼童之事就下此毒手要置他于死地? 一双稍大些的手轻轻的握住了胤禌的手,手心传来的暖意让心胤禌心头的寒意稍稍消退了一些,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强笑着对太子摇了摇头,“我没事。” 是的,他不会有事的。 老道方才不是说了吗?他修炼的功法能够化解压制那毒,或许只要他一直坚持修炼,那毒就会一点点的被化解掉了。 望着胤禌苍白的笑脸,太子爷心下一片怜惜,忍不住伸手将胤禌拥入了怀中,轻轻地拍抚着胤禌有些单薄的背脊,柔声道:“别怕,孤会想办法为你解毒的,你不会有事。” “......恩。” 老道摸了摸胡子,看着面前相亲相爱的两兄弟,心下感叹不已。 谁说皇家无亲情的?瞧瞧人太子跟郡王之间的感情多好啊! 第十七章 用老道的话来讲,胤禌身上的毒是无药可解的,只能靠着功法慢慢化解。 这当然也不是长久之计。 那么厉害的毒,自然不是胤禌现在的修为短时间就能化解掉的。如若胤禌二十岁之前修为无法达到化境,那他就无法再压制住体内的毒,最终会毒发致死。 听到老道这么说,胤禌其实反倒是轻松了一些。 左右还有六年时间,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内力外放,只要专心修炼,五年内达到化境的自信还是有的,只是太子似乎还是十分担忧,特意拜托老道能在云游之时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灵药或者办法能抑制胤禌身上的毒。 老道先前承了太子的情,又觉得胤禌与道家有缘,自然不会推拒此事。 三人在室内谈了许久,待谈完话,老道就辞别两人离开了府邸。 老道此次前来赴约,本就只是为了报答当日太子出手相助之恩,要是有办法医治煊郡王的眼疾,老道倒是不介意在此停留些时日,但是现在既然无法,那他留下来也是无用,倒不如继续去云游,去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化解煊郡王体内之毒的灵药。 送走了老道,太子爷的面色立即冷了下来。 方才顾及外人在场,太子爷纵然是心下有诸多情绪也不好表露出来,这会儿没了外人当然就无须遮掩了。拉着胤禌回了房间,关上房门,太子爷便立刻向胤禌询问起来,问胤禌心中有没有什么猜疑的对象。 问话之时,太子的语气十分冷厉,脸上也带着几分杀意。 竟然谋害皇嗣,当真是胆大包天,若是被他查出了下毒之人,他定要让对方生不如死! “弟弟实在是想不清楚。况且这毒已在我体内存留十年之久,那是我还只是懵懂幼童,哪里会知晓是何人与我有仇?”胤禌无奈的摇了摇头,他重生于康熙三十四年,对前世的记忆也十分模糊,哪里会清楚之前的事? 太子明白这事在胤禌身上恐怕是难以找到线索,他心下也已有猜测,知道这件事恐怕是与后宫争斗有关,所以沉默了片刻后,太子心下就有了决策。 “孤会将此事禀告皇阿玛,有皇阿玛出手,定然能查出下毒之人的身份。” 此事牵涉后宫,他虽然贵为太子,却也是不能贸然涉入其中的,所以想要查出下毒之人,只能将此事禀告给皇阿玛,让皇阿玛出手调查。 胤禌却不赞同太子这个办法。 “依弟弟看,这件事最好不要惊动皇阿玛。” 一来,这件事若是被皇阿玛知道了,皇阿玛定然会大怒,届时,少不得会闹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二来,胤禌也不想让皇阿玛和额娘知道他中毒的事,徒增忧虑。 一眼就看出了胤禌心中所想,太子无奈道,“小十一,你太心善了。” “弟弟可没有那般心善。”胤禌好笑的眯起双眼,心道,他的心善也只是会用在亲近之人身上,对意图谋害自己的人,他也是不会心软的。 “若是此毒可解,我自是会将此事禀告皇阿玛,可现在既然无解,说出去也只是会让皇阿玛和额娘徒增忧虑,所以弟弟想请太子殿下帮忙隐瞒此事。” “你就准备这么放过那下毒之人么?”太子爷仍旧不赞同胤禌的想法。 在他看来,胤禌实在是太心软了,就算是不想让宜妃和皇阿玛担忧,那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凶手啊!对方可是要谋害胤禌的性命!怎能就这样轻轻揭过? 胤禌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自然不会。” 他在太子心中的形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竟会让太子觉的他那么、那么宽宏大量,连要害自己性命的人也能不追究? “弟弟只是想等个合适的时机,再将此事告知皇阿玛。” “哦?什么叫合适的时机。”太子挑起眉头,一脸怀疑的表情看着胤禌。在他看来,胤禌这么说根本就是在敷衍他,事实上压根儿就没有想把这件事告诉皇阿玛的打算。 胤禌想了想,轻声道:“等我的修为达到化境吧。” 那时候他体内的毒就不会再造成麻烦了,皇阿玛和额娘知道了也不会过于担忧了。 太子爷嘴角一抽,险些没绷住就想问一句要是你达不到呢?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胤禌不慌不忙的又添上了一句,“反正还有五六年的时间,若是五年内达不到化境,弟弟自然也不会再瞒着此事,到时候再揪出凶手也为时不晚。” 恩,要死也要拖着那个害他的人一起死。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啊......太子爷摸了摸下巴,思绪有些动摇。 “太子殿下总该对弟弟有些信心才是,不过是化境罢了,弟弟一定能在五年内达到的。” 好吧。 见胤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太子爷终于被说服了,“那孤就暂且答应你隐瞒此事。但你也要答应孤,五年之内必定要达成化境。” “我保证。” 两人相视一笑,沉重的气氛终于退散开来。 暂且放下了这件事,太子心想这会儿还为时尚早,他好不容易带小十一出宫一次,也不能就这么回宫吧?心绪转动间,太子忽然脑中闪过一道亮光,脸上下意识露出一抹有些邪恶的笑容,“小十一啊,你可知今日胤禩他们去找你是准备做什么吗?” 啧,被老八抢了御史之位,他也该回报一番才是。 听闻太子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胤禌有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八哥他们来找他......不是要叫他一起出宫去玩的吗? 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太子爷意味深长的笑道:“小十一你恐怕是不知道,胤禩他们要带你去玩的到底是什么吧?不如这样,孤带你去瞧瞧吧。” 等小十一知道了胤禩要带他去的是什么地方,那胤禩在小十一心中的形象......嘿嘿,一想到能抹黑胤禩在小十一心中的形象,太子爷就觉得十分的神清气爽,顺便也为自己先前特地让人去查了胤禩他们的目的的举动感到十分自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听出太子语气中的怪异意味儿,胤禌还真是有些好奇了起来,他想了想,觉的自己现在回宫也确实是无所事事,于是便颔首答应了太子的建议。 京城乃天子脚下,权贵之人甚多,这有权有势的人向来都是会享乐的,也愿意为享乐而挥洒大把的银钱,所以在京城,自然是不会缺少一些能让贵人们‘娱乐’的场所。这娱乐场所囊括的范围可是十分广阔,其中最繁盛不衰的,自然是要数烟花之地。 下至平民百姓,上至八旗权贵,每日都有数不清的人会到这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就算是白天,那烟花之地也是人流不断热闹非凡的。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穿过街巷,驶进了一条充斥着暧昧气息的街道。 马车之内,胤禌此时的表情十分窘迫。 他听力敏锐,老远就听到了那些......咳咳,莺莺燕燕的声音,再加上空气中越发浓郁起来的胭脂味儿,自然是已经猜到了太子要带他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了,说实话,他现在当真是十分后悔自己之前答应太子来这里的举动。 他们一个太子一个郡王,竟然大白天的来这种地方,传出去可如何是好? 跟窘迫不已的胤禌比起来,太子爷这会儿却是神态自若的紧,仿佛不是身在花街柳巷之中,一副完全不为外界所动的模样。 胤禌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请太子离开这里,马车却忽然停了下里。 燕春楼的小厮瞧见这辆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口,眼睛里马就亮了起来。 混迹在这种地方久了,他的眼睛可也相当的毒辣,一眼就瞧出来这辆马车的华贵精致之处,自然也知道马车中的人一定非富即贵,于是他立马十分殷勤的迎了过去,张口便准备招呼客人进楼。 张嘴刚吐出个不完整的音节来,这小厮就呆住了。 马车的车帘被撩起了一半,坐在其中的两人显现在了他的眼中,年长的那位周身气质雍容华贵,面貌更是俊美不凡,比他见过的所有客人都要出色! 年少一些的那位更是...... 怎么说呢,这小厮恍然间甚至有种见到了仙童的感觉。 因为紧张的缘故,胤禌的脸上这会儿是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他今日穿的是一身白色的长衫,衬托的肤色越发白皙起来,一张俊俏的脸上透着股淡漠疏离的气息,再加上周身下意识带着的优雅气质,凡倒是显得更加出尘脱俗起来。 看着车上的两人,那小厮甚至都忘了该上去招呼的事。 太子爷掀开车帘,无视了呆站在马车前的小厮,眼神有些挑剔的打量了一番燕春楼,在看到楼里精美雅致的装饰之后,这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恩,瞧着倒也不是太庸俗。 正待他准备下车的时候,胤禌却忽然伸手按住了他抓在车帘上的手。 “太、二哥。”胤禌面色十分严肃的盯着太子,沉声道:“我饿了。” 他绝对不要进这种地方! 这种到处充斥着胭脂味和酒气的地方,他才不要进去沾上一身气味儿呢! 太子爷咧嘴一笑,“那正好,听说这里边儿的酒菜味道也不错。” 盯—— 太子爷故作惊讶的啧了一声,“小十一不会是害羞了吧?” 你才害羞! 胤禌磨了磨后牙槽,压低声音小声道:“二哥不会是以为咱们出来没有人会跟着吧?这事儿要是传到了阿玛耳中,到时候可别怪弟弟没提醒你!” 带着弟弟来逛妓院,回头皇阿玛一定饶不了你! 太子爷终于憋不住笑了起来,他一边放下车帘让车夫驾离这里,一边一把将胤禌按到了怀里,“哈哈哈哈哈小十一你怎么能这般可爱?” 他只是开个玩笑逗逗小十一而已,怎么可能真带小十一进去? 明明是担心他被皇阿玛训斥,非要装的一脸严肃正经的模样,小十一实在是太可爱了,让他忍不住想把人给按到了怀里好好揉弄一番......唔,小十一的身子果然如同他想象中的那般软和,还带着股淡淡的茶香味儿,抱着可真是舒服。 “你才可爱!”胤禌一边挣扎着想从太子怀里脱身,一边羞恼不已的低喊了起来,“你说话不算数!上次明明保证过不用这个词形容我的!” “唔?有吗?” “你、你!你出尔反尔!” “别这么严肃嘛,孤只是一时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而已~” “......” 用厚脸皮成功把胤禌堵的无语了的太子得意的笑眯了眼睛。 第十八章 胤禌向来脸皮薄,骨子里也带着几分矜持,对上某种程度上来讲十分厚颜无耻的太子爷,自然是从来都只有被压迫的份儿。虽然每次被太子逗弄完,胤禌总是会羞恼上一阵子,但是却并不会真的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被压迫的次数多了,他都慢慢养成习惯了。 太子自然是更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里了,对他来说,逗弄小十一什么的,其实也只是他对小十一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而已。当然,他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也是因为心里头有数,知道小十一不会真的生气。 所以只消一顿饭的功夫,两人就又恢复了先前的和谐相处。 这头,吃过饭的太子和胤禌难得有兴致的去逛起了街,另一头的皇宫中,却忽然闹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麻烦事儿——一名宫女被淹死了。 在宫里,偶尔死个宫女太监什么的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儿,要是放在往日里,压根儿就不会有人去过问,顶多就是给内务府通报一声再填补个新人,可是偏偏今儿个死的这个宫女......死的地方实在是有些不太好。 宫里头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御花园东边儿的角落是万岁爷留给煊郡王的私人领域,平日里除了煊郡王的人和特地伺候那片花圃的花匠之外,其他人没有允许,是不会贸然往那边儿去的。 这宫女淹死的地方,却正好是煊郡王的小花园中的那片池塘。 牵扯到了圣宠正浓的煊郡王,下边的人自然是不敢隐瞒这件事,立马就上报了太监总管李德全。李德全速度也不慢,收到消息后就立刻带人赶到了小花园,在安排人清理过现场之后,李德全又召见了当时发现这具尸体的人。 发现尸体的人是御花园的花匠,这几天轮到他照看御花园东边的区域,煊郡王虽然深受圣宠,但是私下里却并没有要求什么特权,所以他的那片小花园的花圃,一直以来也都是御花园里的花匠负责照看的。 那花匠说,他是在用过膳后去巡查情况的时候发现的尸体。 因为这片地方位置比较偏僻,宫里的人也都心知肚明不敢越界,所以平时并没有安排人专门看守。煊郡王一般是在巳时过去,所以那花匠在辰时左右就去给花圃浇了水修剪了一番,然后就离开去照顾其他的地方了。 在那个时候,花匠并没有发现池塘里有尸体。 用完膳后,花匠按照规定要巡视一遍自己照看的区域,以防上午有什么疏漏,谁知道最后巡视到这片小花园的时候,竟然会看见池塘里浮着一具尸体。 “小的瞧见尸体后就立马叫来了看守的侍卫。” 把事情前后详细的禀告了李德全后,那面色发白的花匠悄悄的抹了把冷汗。 这事儿可不得了啊!谁不知道煊郡王平时有多宝贝这片小花园,万岁爷又有多宠爱煊郡王,如今竟然闹出了这种事情,这一个不甚,说不定他就得背上个看顾不周的罪名,被发落到辛者库去当罪奴了! 李德全倒是没注意那花匠的神色,他只是拧着眉毛望着已经被抬到岸边的宫女尸体,心里头思索着这个宫女被淹死的时间。 按照这花匠所言,这个宫女淹死的时间应该是在辰时到午时中间,看那宫女已经有些发白发皱的皮肤,至少也已经在水里泡了有一两个时辰了,这样算来,被淹死的时间应该就在辰时左右......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李德全的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 辰时。 这个时间,未免也有些太凑巧了。 煊郡王平日里可不就是这个时间来花园的吗? 验尸的检验吏小心翼翼的掀开尸体衣襟袖口的地方查看了一番,又翻看了一下宫女的眼睛和口鼻,表情十分的严肃站起了身,躬身走到了李德全身前,“李总管,这宫女的死因是溺水没错,死亡时间应该是在辰时一刻到两刻之间。” 身体无外伤,头部也没有受到撞击的痕迹,口鼻中有粘液,附和溺死的特征。 只是...... 想到尸体上发现的其他特征,这检验吏的脸上闪过了一道犹豫之色。 李德全自然是没有漏过这丝犹豫之色,他当下冷了脸,沉声道:“你可是还有其他发现?速速与本总管道来。”他就猜到,这件事恐怕不是意外。 “是是是。”紧张的应了一声,检验吏赶忙将自己的其他发现和判断道了出来。“按照常理来说,溺死之人在过程中一般都是会有挣扎和抽搐的,可是这具尸体却没有丝毫这种现象,她、她似乎死的很平静,完全没有任何挣扎。” “还有,下官在尸体的口鼻中也发现了一些异样。” “什么异样?” “尸体嘴唇呈青乌色,因为溺死之人大都如此,所以下官原先也并未察觉异样,只是、只是在查看尸体口内情况时,下官发现那尸体的舌苔上也带有乌黑色,结合那宫女溺死的时候没有挣扎的情况看来,下官猜测,那宫女极可能是事先中了毒,失去了行动能力,然后才溺死在池中的。” 话音落下后,守在周围的宫人和侍卫们下意识都纷纷低下了头。 能在宫里当差的,自然都不会是脑子迟钝之人,他们都已经听出了检验吏话里的意思,这已经不单单是意外溺死一个宫女那么简单了,很可能还会牵扯到煊郡王身上。 李德全飞快的做出了决定,他一面让人去加紧速度调查那宫女的身份和近来的情况,一面就带着花匠和检验吏朝乾清宫赶去——此事一定要立刻禀报给皇上! 凡是和煊郡王有牵扯的事都不能怠慢。 这是李德全这么多年里归结出的一条行事准则,按这个办事儿,准没错。 胤禌的心情很轻松。 虽然是重生过一次,但是他内里也仍旧才是个十几岁少年,前世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胤禌压根儿就没出过几次宫,对宫外的一切自然十分好奇。今儿个难得有机会跟太子一起,扮作寻常的富家子弟逛逛街凑凑热闹,胤禌当然是很有兴致。 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胤禌时不时嗅着味道拉着太子走到一些卖吃食糕点的摊位前,买上一两份闻起来不错的东西,不知不觉中,跟在两人身后的侍从手上就抱了一叠分量不轻的食物。 太子爷也不嫌烦,十分有耐性的陪着胤禌充当付款机。 他难得的没有借机取笑胤禌贪嘴什么的。 胤禌眼睛看不见,在这种地方听力也会受到影响,唯有嗅觉能不受阻碍,自然也就只能关注一下这些味道明显的小食摊。 看着胤禌难得流露出的活泼和少年心性,太子爷的心情也十分愉悦。 他心想,要是能让胤禌这么高兴,那就算是逛到天黑也没关系。 可惜他的念头注定是无法实现的。 如李德全预料的一般,康熙对于胤禌有关的事总是十分重视的,所以在听完汇报之后,康熙就立马派人去调查了这件事。不夸张的说,康熙的眼线绝对是遍布后宫各个角落的,他想要调查一件事,自然是容易的很。 不到半个时辰,康熙就收到了下面的眼线递上来的详细汇报。 那宫女在御膳房任差,入宫时间不长,是前年小选的时候选进来的,包衣出身,因为腿脚麻利做了个传膳宫女,平日里话不多,不爱与人交谈,所以跟其他御膳房任职的宫女关系并不亲近。 据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其他宫女所说,这个宫女这几日确实是有些反常。 对方私下里向其他人打听过好几次煊郡王的事情。 还试图朝御膳房的管事塞银子,争取去给煊郡王传膳的机会。 当时并没有人在意这些事,煊郡王样貌气质都十分出色,如今身份又十分尊贵,宫里边儿私底下倾慕的宫女可不在少数,其他人也只当做是这个宫女倾慕于煊郡王,想找个机会能接近一下煊郡王,暗中还嘲笑过这个宫女太异想天开了。 一个包衣出身,样貌还十分普通的宫女,怎么可能会被煊郡王看中? 在得知她溺死在煊郡王的小花园池塘中的消息时,其他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猜测她是想偷偷接近煊郡王却不慎落水。 已经知道那宫女是中毒后落水的康熙自然是不信这些说辞的。 在他看来,这宫女想要接近胤禌的目的,绝对不是那么单纯的。 可惜底下能调查出的情报也就只有这些,康熙一时也查不到更深的东西,思及可能是有人要对胤禌不利,康熙立马让李德全派人,去将还在宫外的太子和胤禌给传回宫来。 胤禌和太子一回宫就直接被带到了乾清宫。 听闻自己的小花园里溺死了一个宫女的消息,胤禌面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他觉察力很敏锐,听出李德全在汇报的时候,语气中的那份沉重和严肃后,就明白这件事恐怕是不简单的,而且,还和他有牵连。 “朕已令人继续调查此事,在调查出结果之前,你就不要随意出宫了。” 对胤禌交代了一声后,康熙并没有准备再透露其他消息,只是向李德全打了个眼色,让李德全送着胤禌回阿哥所。 等李德全带着胤禌出去后,康熙的目光便放到了太子身上。 他面色仍旧冷厉,沉声向太子问道:“保成,你今日带胤禌去了什么地方?” 第十九章 康熙一开口,太子爷就知道要完。 还真被小十一给说中了......太子爷想想就觉得心里苦,他要不是为了让小十一转移一下注意力,放松心情,哪儿会当真就带着小十一去到花街啊,想要抹黑胤禩他大可以直接把这事儿说给小十一就行了啊。 可惜他没法儿辩解。 于是太子爷就老老实实的吃了康熙一顿训,然后......出了乾清宫拐个弯儿就跑到了阿哥所。 太子爷到的时候,胤禌正在分‘礼物’,分那些他今儿个逛街的时候买来的吃食。当时逛的兴起也没注意,不知不觉的就买了一大堆东西,这些个东西又不能久放,他一个人也吃不下,多出来的胤禌就准备分给伺候他的宫人们。 这可把伺候胤禌的那些宫人们给乐坏了。 他们才不在意那些东西只是民间很便宜寻常的小吃,没听说过礼轻情意重这句话吗?价值不重要,重要的意义啊!这可是主子头一次去逛街买来的东西,主子竟然还惦记着他们给他们也都带了礼物,这说出去得羡慕死多少人啊。 于是太子爷一脚踏进胤禌的住院,就看见了一群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走路似乎都在打着飘的太监宫女们,手里揣着什么东西作西子捧心状的盯着坐在院里的胤禌,那场景,险些让太子爷以为自己眼花出现幻觉了。 还好小春子还保留着理智,及时的发现了太子爷的到来。 他赶忙放大了些声音向太子行礼问安,也顺带着提醒了一下那些还在走神的宫人们。 待回过神的宫人们一股脑的各回岗位之后,院子里这才恢复了平常正常的状态,太子爷挑了挑眉,大步走到了已经站起身来正对着他微笑的胤禌面前,然后还不等胤禌开口说话,便抬手一把把胤禌给按到了怀里。 “啧,孤在乾清宫被皇阿玛训斥,你倒是在这儿悠闲的紧。” 正准备挣扎的胤禌动作一顿,默默的放任了太子的举动。 只是,觉察到小春子瞬间有些错乱的呼吸声,胤禌不得不小声提醒了太子一句,“太子殿下,注意场合。” 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的,可是不符合太子爷该有的仪表,私底下放肆一些也就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么做,要是传到了皇阿玛耳朵里,太子估计又少不得要被皇阿玛给传去训斥一顿了。 皇阿玛可是向来注重皇子的仪表气度,太子尤甚。 而且他们边儿上可就站着个皇阿玛的眼线呢。 每日戌时,身为他的贴身侍从的小春子总是会消失那么一会儿,这消失的一会儿工夫是去做了什么,胤禌心知肚明,他也并没有反感,从皇阿玛光明正大的把小春子安排到他身边的那刻起,胤禌就知道小春子的职责绝不仅仅是照顾他。 不过小春子其他方面确实是做的无可挑剔。 比如说,能很清楚的站好自己的位置。 小春子现在是他的奴才,那只要他交代一句,小春子自然就知道什么东西该汇报、什么东西不该汇报,所以他并不担心皇阿玛会从小春子这边知道这件事,他只是担心皇阿玛会从额娘那边知道这件事。 这院子里的奴才可基本上都是宜妃亲自给他挑出来。 听到提醒,太子轻哼了一声,放开了整个人都被他按在怀里的胤禌,低头扫了一眼石桌上还没分干净的那些食物,语气有些怪异的说道,“孤掏腰包买来送给你的礼物,转头就被你送给这些下人们了,小十一可真是大方。” 这语气要是胤誐在场,铁定会在心里吐槽一句阴阳怪气什么的。 一旁的小春子听着也觉着太子殿下这是生气了。 但是落在胤禌的耳朵里,却活生生变成了......闹别扭? 早就习惯了太子在他面前跟人前完全不一样的面孔,胤禌十分淡定的对太子笑了笑,语气柔和的道:“太子哥哥的心意胤禌自然是重视的,只是这些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放坏了岂不是浪费了这片心意。” 太子爷脸上的表情立马阴转晴,拉着胤禌就朝着书房走去。 小春子很有眼色的没有跟过去,留在了院里看守石桌上剩下的东西。 进了书房,太子爷拉着胤禌坐到了一条摆在窗前的软榻上,轻车熟路的从面前的茶几暗格里取出了茶叶和茶具。胤禌爱茶,平时这个时间也喜欢窝在书房里,所以书房里一直都备着热好的泉水,以供胤禌随时都可以泡茶喝。 冲好茶,给自己和胤禌一人倒了一杯后,太子这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那个宫女的事你可有头绪?” 拿起茶杯捧在手中,指尖轻轻的描绘着杯上雕刻的花纹,胤禌轻轻点了点头,“有些猜测。” 要是放在之前,胤禌肯定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猜不到,但是在今儿个知晓了自己的身体真实情况后,他自然是能猜到一些□□了。 老道说过,如果不是功法的缘故,那他毒发身亡的时间应该就在十二岁到十五岁这段时间。他现在可不就是十四岁了吗,那个下毒的人见他现在依旧活的好好的,自然是沉不住气的。 太子心中的猜测和胤禌一样,他只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 “若那宫女是那人派来的,又为什么会被毒害溺死?”听李德全的话说,那宫女在御膳房当值,又想要争取到给胤禌传膳的机会,太子当时心里就猜测对方是想趁机下毒什么的,毕竟御膳房里看守森严,想下毒只能在传膳的过程中动手脚。 老道可是说了,胤禌体内的毒素已经积压多年,就像是一团随时都可能被引爆的火药,这期间,只要胤禌受到内伤或者是一点点毒素的引诱,那毒就会爆发出来,短时间内就能要了胤禌的命。 胤禌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再次开口。 “我这里看守森严,就算是传膳途中做了手脚,也过不了最后一关,这情况只要稍一打听有些脑子的人都会清楚。”也就是说,想在膳食里下手是不可能成功的,隔断了这条路之后,另一条路,自然就是在他的花圃里动手脚了。 那片花圃平时看守并不严,只要摸清楚了花匠过去的时间,趁着没人的空挡动手是再合适不过的。 他眼睛看不到,去了花圃自然是要用手去触摸花株的,一些可以从皮肤渗入体内的毒素,很容易就能让他中招。 “我猜测,她可能是想去花圃做手脚,之后为什么出意外就不清楚了。” “这段时间你就别去花园了。”太子想了会儿也想不出由头来,只能暂时放下了这个问题,对胤禌叮嘱了起来,“孤知道你一直闷在宫中也确实无聊,若是想要赏花,那你就到孤的宫里去赏,孤那儿的花园可丝毫不比你那差。” 虽然太子对那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但是毓庆宫的后花园可也收拾的相当不错,除却面积没御花园大之外,御花园里有的所有珍稀漂亮的花株,毓庆宫里也都不缺。 胤禌眨了眨眼,有些犹豫要不要应下来。 不去逛花园确实是挺难让已经养成习惯的胤禌适应,可是为了人身安全着想,胤禌也只能忍着了,他原本是打算忍到适应为止的。 太子的邀请很让他心动。 他半年前被太子拉着去逛过一次毓庆宫的后花园,那里确实是很好,拿那里跟他的那片小花圃比,太子倒是太谦虚了一些。可是胤禌心里有顾虑,那毕竟是太子的居处,除了太子之外可还住着太子的一众内眷,他一个成年皇子,这些地方必须要避讳。 去逛花园是小事,冲撞了太子的内眷可不是小事了。 “孤让你去你就放心随意的去,其他事孤自会处理。”太子分分钟就猜出了胤禌的顾虑,对此他毫不在意,到时候让那些姬妾们避让不就是了。 太子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胤禌自然是不能再拒绝这番好意。 于是他果断的点头应了下来。 康熙三十七年末,小年前夕,平静许久的后宫再生波澜。 这波澜源于皇上忽然颁发下来的几道旨意,十三阿哥生母敏妃莫名被贬为嫔,身下无子的僖嫔赫舍里氏反倒被抬上了妃位补了空缺,大阿哥之母惠妃因举止失态而遭禁足三月为惩......因太后近来感染风寒身体不适,掌管宫务的大权大部分交由了宜妃。 荣妃向来是站在宜妃那一边的,新晋的禧妃也早早就向宜妃递了橄榄枝,连成一气,一时之间,后宫之中俨然是以宜妃为首,风头一时无两。 然,身为宜妃最疼爱的幺子,胤禌却并未因此感到十分高兴。 从旨意一下来,他的心头就一直蒙着一层疑云。 敏妃被贬的事知道内情的人不多,而他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皇阿玛追查了两个月,查出那宫女生前确实是有意谋害胤禌,而她生前唯一来往密切的人则是敏妃身边的心腹宫女,查到了这里,康熙还没进一步的行动,敏妃的那个心腹宫女的自杀了。 于是这笔账被算到了敏妃身上,可惜没有确凿的证据,康熙只能贬了敏妃的品级。 问题就出在这里。 敏妃怎么可能就是那个要害他的人? 第二十章 敏嫔出身并不高,只是镶黄旗包衣,由内务府宫女选拔入宫,是康熙后宫早期的嫔妃之一。她样貌平平,气质在一众嫔妃中也不显出色,所以一直都不怎么受宠,在诞下十三阿哥胤祥之前甚至连个封号都没有,只是个庶妃。 在被抬上妃位之前,章佳氏在后宫的存在感几乎为零。 因为长期不得宠的缘故,敏嫔的性格甚至有些懦弱,莫说是与人为敌了,平时就是跟人说起话来都是柔声细语的.....要说这样一个人会毒害自己,胤禌是打心眼儿里不相信的。 他直觉敏嫔是被人给栽赃陷害了。 私下里胤禌也和太子说过自己的想法,他总觉得敏嫔是因自己遭了冤,所以有心想去皇阿玛那里替对方辩白,可惜被太子给拦住了。 用太子的话所,就是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不能只靠直觉就判断一个人好坏,敏嫔是不是清白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能断言。 被太子这么一说,胤禌心里也没了底,只能把此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康熙三十八年八月,历时一年又两个月,胤禌的郡王府终于建成。 煊郡王府建在地安门西大街东头,是康熙亲自为胤禌选定的地址,胤禌受宠,底下的人办事儿自然不敢轻慢,建府花费的时间硬是比预先缩短了不少。当然,时间缩短不代表工程质量就差,竣工后和胤禌交好的几位皇子来看过,没有一个不竖指称赞。 胤誐还语气特别酸的表示没事儿就要来蹭住。 胤禌自然是笑着应允了,他还觉得宅子太大了一个人住太寂寞了些,巴不得兄弟们能没事儿来串串门什么的。 府邸虽然建成了,但是要入住,还是要正式等到钦天监选定的吉日。 临近出宫,胤禌也忙碌了起来。 其实他本身没什么事需要处理,府邸的奴才内务府自然会安置,他的近侍也都会跟过去,开府的事宜小春子也都打理的很好......他忙的是去陪自家额娘聊天。 眼瞅着自己最疼爱的幺子就要出宫了,宜妃心里当然舍不得,这段时间便每日都召胤禌去翊坤宫陪自己说话,顺便试图解决胤禌的单身问题。 说起这个问题来,宜妃心里也是苦啊,眼瞅着胤禌都十五岁了,身边没个福晋伺候着也就算了,竟然连个侍妾都没有,这说出去谁会信?!她为此都奋斗一年了,可是胤禌就是不松口不愿意娶亲,胤禌不松口,她这个当额娘的总不能硬塞个女人过去吧! 心塞。 儿子都十五岁了还是童子鸡。 皇上私底下还怪她办事不力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 哼,说的那么容易,这事儿要是好办皇上您怎么不给解决了呢? 康熙表示,他才不会告诉宜妃他已经试过给胤禌赛女人了。 身为堂堂帝王,他这个皇阿玛为了儿子的个人问题也是操碎了心,特地让李德全挑了个身家清白、样貌出色的宫女给送到胤禌那里,结果胤禌连看都没看......哦不对胤禌也看不见,是碰都没碰,就让李德全把人又给领了回去。 听着自家额娘苦口婆心的劝说,胤禌默默的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这问题他该怎么跟额娘说清楚啊。 身为皇子,胤禌当然知道自己早晚都是要成亲娶妻的,他其实也并不抗拒这件事,只是他体内的毒不解决,性命安危就没有保障啊。他修炼的功法特殊,保留童子之身可助他修为提升的更快,所以他才一直不答应娶亲之事。 时间紧迫,突破化境也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的。 从宜妃那里离开,胤禌有些浑浑噩噩的揉了揉额头,满脑子都还回荡着自家额娘的唠叨,在心底默念了几遍清心诀后,胤禌这才舒了口气,带着一脸憋笑的小春子奔向毓庆宫......他得找个能诉苦的对象去发泄发泄。 自去年的宫女事件过去后,煊郡王就成了毓庆宫的常客,看守毓庆宫的侍从也习惯了煊郡王隔三差五过来串门的行为,老远一看见煊郡王的身影,就迅速的让人去给太子爷通报,然后一路给煊郡王放行让他进了毓庆宫。 太子爷交代过,煊郡王来访不用阻拦。 胤禌带着小春子刚走到主殿门口,还没来得及抬脚进去,一只胖乎乎的肉团子就窜到了他面前,然后扑到了他的腿上,奶声奶气的叫了起来。 “十一叔~” “弘晋乖。”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胤禌弯下腰,动作熟稔的把挂在腿上的肉团子抱了起来,然后抬脚走进了殿里,“弘晳也在啊。” “弘晳见过十一叔。”正站在太子面前的小少年恭敬的对胤禌行了一礼,瞧见正趴在胤禌怀里的弘晋后,眼里悄悄划过了一丝羡慕之色。 “不是说过了吗?见着我不用这么多礼。” 对弘晳点了点头,胤禌走到太子跟前儿随意的叫了声二哥,然后便在一旁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这一年来因为经常来毓庆宫赏花的缘故,胤禌和太子的关系越发亲近了起来,私底下的称呼也从太子殿下变成了二哥。当然,这称呼也是太子爷要求的,要不然以胤禌的性子,可不会这么随意的称呼太子。 太子爷应了一声,扫了眼窝在胤禌怀里小儿子,狭长的眼角微微提起,面色有些不悦,“弘晋,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还不快下来。” 弘晋的身子畏缩了一下,立马从胤禌的怀里滑了下去,小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诺诺的向太子爷告错,“阿玛,弘晋知错了。” qaq阿玛好凶~ 弘晋不知道阿玛为什么不喜欢他黏着十一叔,反正每次他当着阿玛的面黏着十一叔,阿玛都会变得好凶,可是他又很喜欢十一叔,所以刚才才一时忘了阿玛也在场,没忍住就扑了过去......果然!阿玛又生他气了! “二哥,弘晋还小。” 伸手握住弘晋小小的肩膀,胤禌有些无奈的对太子说道。 小孩子而已,没必要要求的那么严格吧。再说了,太子爷自个儿私底下不也不在意仪表规矩,没少对他搂搂抱抱的吗?怎么到自个儿孩子这儿就要求的这么严格了? “仪表规矩自然是要从小就要注意的,弘晳小时候可没这么不守规矩过,你就是太惯着他了。”太子爷板着脸瞪了弘晋一眼,扭头对站在一旁的弘晳道:“我和你十一叔有话要说,你带弘晋下去好好学学规矩。” “是,阿玛。” 弘晳有些同情的瞄了一脸委屈的弘晋,走过去拉着弘晋离开了大殿。 看,不长记性,这下吃到苦头了吧。 听着弘晳和弘晋离开的脚步声,胤禌一脸无语的望向太子爷,“二哥,你不会是怕我抢走弘晳和弘晋吧?怎地每次我一来你都要把他们支走?”他都还没来得及跟两个小侄子好好说上两句话呢! 弘晳和弘晋一走,太子爷的表情就立马从威严变成了懒散,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盯着胤禌越发精致俊美的脸,心不在焉道:“孤可没那个意思,小十一你想太多了,只是小孩子不能太娇惯着。” 啧,小十一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我也没娇惯着他们啊......胤禌撇了撇嘴,懒的和太子争论这个话题,反正孩子又不是他的太子想怎么养他也管不着。 “孤听说这段时间宜妃每天都要找你去翊坤宫谈心?”收回视线,太子爷挥退殿内的宫人,笑眯眯的对胤禌问道,“怎么?还是谈让你成亲的事儿?” “恩。”怏怏的应了一声,胤禌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额娘找我每天都是谈这事儿,我又没法儿解释清楚,整日听那些话听的我脑袋都大了。” 太子爷幸灾乐祸的咧了咧嘴。 当初可是胤禌自己决定要隐瞒真相的,现在倒了霉可不是自己作的吗? 十五岁了还没开过荤,也难怪宜妃催的那么急了,小十一这情况可绝对是他那一众兄弟里的独一份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也拖不了多久,唔,再这样下去可要当心有人会怀疑你不行啊~” “你!”胤禌瞪视羞恼了起来,险些脱口而出一句你才不行。 哪有男人听到这种话还能无动于衷的,他明明是有苦难言,太子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情况,还说这种话来逗弄他,真真是太恶劣了! “孤怎么着了?” 胤禌虽然及时把话给咽了回去,但是太子哪儿能猜不到他原本想说的是什么,脸上露出抹危险的笑容,太子爷眯起眼睛,倾身凑到了胤禌面前,故意对着胤禌的耳朵低声道:“小十一刚才想说什么,怎么不说出来呢?” 第二一章 胤禌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一声,“二哥想多了,弟弟没想说什么。” “哦?那你心虚什么?”太子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胤禌的面色。 胤禌顿时板起了脸一本正经的看向太子。 他才没有心虚。 被胤禌的变脸逗的乐了起来,太子爷闷笑了两声,大度的决定不再追究这个问题,他坐直身子笑道,“这次孤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回头等你开府的时候,你可得陪孤好好的喝上几杯,以茶代酒可是不行了。” “......这是自然。”胤禌无奈的点了点头。 胤禌素来自制,很少碰酒,平日里太子或其他皇子邀他聚宴的时候,他总是拿以茶代酒这种招数糊弄过去,大伙儿知道他不爱喝酒所以也都不会在意,但是开府那日却是宾客众多,胤禌作为主家,该有的礼数可不能怠慢。 左右都是要喝酒的,多陪太子喝个两杯也无所谓了。 胤禌这么想着,却是看不到一旁太子脸上露出的坏笑。 时八月六号,宜移徙、入宅、会亲友、祭祀。 郡王府一大早就热闹了起来,于前几日就全部迁入府邸的奴才们忙着张灯结彩、布置客宴,巳时左右,一辆辆马车便接连而至,收到请柬的各路官员和八旗权贵纷纷抵达,递了礼之后便由侍从引进招待客人的大厅。 胤禌府邸的总管仍由他的贴身太监小春子担任,副总管则是宜妃选出来的,姓徐名谦,是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 这徐谦出自郭络罗家,一家都是郭络罗家的家奴,其父兄都在郭络罗家办事,在被宜妃调到胤禌府上之前,徐谦就已经在郭络罗家任管事之职了。他经验丰富,做事也周全,接人待物方面都要比小春子更优秀一些。 胤禌刚建府,府上的奴才大都是内务府拨的,信得过的也都是宫里带出去的,在处理府上事务方面缺乏经验,宜妃便特地写了信从娘家要了个能干又可靠的人给胤禌送了过去。 小春子一直跟在胤禌身边伺候着,所以今儿个府上接待客人的活自然就是徐谦负责。 胤禌到的时间要比客人们晚一些。 他是跟胤祺胤禟一起到的,早在前一日,他们兄弟三人就约好了要一起过去,所以胤禌出了宫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府邸,而是拐了个弯去接胤祺和胤禟了。 胤禌的马车刚到府门口,站在门口接待客人的徐谦就眼尖的认出了那是自家主子的车驾,他赶忙把手上的事物暂时交给了其他人,迎了上去迎接自家主子。 下了车,胤禌笑着对徐谦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近日来客众多,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让小春子和你一同接待客人吧。” 他先前已经跟徐谦见过几次面了,额娘送来的人他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小春子既然担了总管的位子,总也要跟着学一些接人待客的经验。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 徐谦有些受宠若惊的躬身谦让了两声,送着自家主子和两位阿哥进了府,然后便很有眼色的站到了小春子身后,将主位让给了小春子。 他是个聪明人,当然清楚胤禌让小春子和他一同待客的目的,既然是主子的意思,那他当然是要好好的遵守,让小春子负责接待客人,自己则是在一旁尽心的帮衬着。 有这么个配合的下属,小春子没一会儿就熟悉了套路,接待起客人也熟练了起来。心下对徐谦多了两分好感,小春子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回头私底下倒是可以跟对方亲近亲近,也好多学学经验。 招待客人的地方是前院的大厅,面积十分宽阔,招待个百八十人不是问题,不过胤禌三人要去的并不是大厅,而是大厅后面的隔间。 等会儿太子和其他皇子也会过来,他们自然是不会跟其他宾客一同坐在大厅里。 不过要进隔间自然是要路过大厅的,自然免不了要跟大厅里的宾客打招呼,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胤禌险些绷不住那副淡然自若的面孔。 那些宾客太热情了,热情的都让胤禌有些招架不住。 胤禌又不傻,他知道自己自从顶了郡王头衔之后,在朝臣权贵的眼里就成了香饽饽,不过胤禌打心眼里不喜同这些权贵打交道,也不耐烦那些虚情假意的客套。好在他一直住在宫里,平时也可以避开这些场合,所以也一直没给这些人机会能接近自己。 但是今儿个却是避不开了。 不管怎么说,今儿个都是他的主场,到场的这些人都是来给他道贺的,于情于理,他都该跟这些人打个招呼道声谢什么的......胤禌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这些人对他的热情程度。 一堆人往他面前挤,还七嘴八舌的跟他搭话,胤禌当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事实上,他压根儿就听不清那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感觉耳朵里都是闹哄哄的杂音。许是习惯了清静,面对这样的场面,胤禌忍不住心生烦意,丝毫提不起搭理这些人的兴致,要不是五哥和九哥在边上帮他打圆场,他说不定都得当场黑了脸! 终于逃离了大厅,一进到隔间,胤禌就长出了一口气。 胤禟找了张椅子坐下,瞅着自家十一弟那一脸逃出生天的表情乐的直笑,“哈哈,怎么样?刚才那种体验感觉如何?” “太嘈杂了。”胤禌接过胤祺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他果然还是修为不到家啊。 嘿笑了一声,胤禟伸手拍了拍胤禌的肩膀,“淡定,多来几次你就习惯了,出了宫立了府,以后这种场合你是避不了的,这还只是个开头而已。” “......”胤禌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按住了额头。 胤祺好笑的瞧着胤禌这副模样,安抚的抬手摸了摸胤禌的后脑勺,“别听老九胡说,你要是不喜欢这种场合,能推的就推了便是。” 反正有皇阿玛和他们在背后护着,也不怕得罪什么人。 隔间里,兄弟三个喝着茶聊着天儿,等着其他几个还没到的皇子。 过了一会儿,大阿哥三阿哥七阿哥陆续到了场,八阿哥和十阿哥也到了,离开席的时间越来越近,太子和四阿哥却还是没影,喝了半壶茶的大阿哥有些不耐烦起来,“太子可真是好大的谱,非得姗姗来迟显摆一下。” 胤祺皱了皱眉,轻声道:“大哥慎言。” 大阿哥跟太子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朝堂上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两党的竞争也势同水火,但是今儿个这种场合,隔墙就是坐满了宾客的大厅,大阿哥的话要是被外边的人听见了,岂不是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虽然还面带不耐之色,但是大阿哥还是熄了火。 看在胤禌的面子上,大阿哥自然是不会在这种场合跟太子闹不痛快,他只是等得不耐烦抱怨一句而已。 这边隔间里话音刚落,外边就响起了小春子的通报声。 “太子殿下到——四阿哥到——” 闻声,坐在隔间里的一众皇子们纷纷起身,出了隔间去迎接太子。 哪怕是心下很不甘愿的大阿哥,在大庭广众之下,该守的礼节也是要守的,要不然落了话柄,指不定明儿个就有人到皇阿玛那里去参他一本。 步入大厅,太子爷负手扫视了一眼厅内纷纷行礼的众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波动,只是在对上从隔间里走出来,正朝着他微笑的胤禌时,脸上的表情才柔和了下来,“起吧,今儿个孤只是来给煊郡王道贺的,诸位无需多礼。” 话虽这么说,厅内的朝臣和权贵哪儿敢真的轻慢了礼数。 众人纷纷束手站在了位置上,没一个人敢坐下,直到太子和其他皇子都进了隔间之后,厅内的宾客这才纷纷落座。 细碎的讨论声响起。 虽然一直听说煊郡王跟太子和其他皇子关系都很好,但是在没有真的见到之前,众人心下难念都有些怀疑,今儿亲眼所见了一番之后,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相信了这件事。 这顿时让众人心下又高看了煊郡王几分。 宾客到齐了,宴席自然是马上就要开始了。 眼看就要开席,一个坐在靠近隔间位子的少年却忽然起身,朝着隔间走去。 这少年衣着华贵,皮肤细嫩,看起来就像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少爷,他走到隔间入口前,低眉敛目的对看守在入口前的侍卫道:“这位小哥可否通传一声,我是索相府的奴才,奉索相之命,有一份礼物要特地送给煊郡王。” 说罢,少年还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递了过去,“这是索相府的信物。” 见这少年眉清目秀,谈吐也斯斯文文的,侍从倒也没有怀疑。索相身份高贵,不亲自到场也是正常的,派个人特地来送礼又不会显得怠慢了郡王......就是这个派来送礼的人瞧着年纪太小了一些。 接过令牌看了两眼,确定确实是索相府的令牌之后,侍从便对少年点了点头,“你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 约莫一盏茶时间后,那侍从才从隔间中走了出来,“你进去吧。” 低头道了声谢,少年抬脚走进隔间。 目送对方进了隔间,侍从心下有些纳闷儿,心道这索相府怎么就派了个年纪这么小的过来,这少年一瞧就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不过是进去送个礼而已,至于紧张的额头冒汗么? 不过,又想到少年那张清秀的脸,侍从心下不禁恶意揣测了起来。 说不定对方是仗着有副好容貌得了索相府哪位主子的青睐,才捞了这么个好差事,啧,这种事在大家族里私下可不少见......正在心里诽谤着,侍从忽然听到隔间里传出一声惊叫—— “来人呐!有刺客!” 第二二章 隔间里奉酒的侍女惊叫着乱作一团,大阿哥和十阿哥几乎同一时间起身,朝那站在胤禌前边不远处、手持匕首的少年冲了过去,可惜他们到底是坐的远了一些,在他们赶到之前,那少年已经挥着匕首朝胤禌的方向方向扑了过去—— 胤禌面上丝毫不见惊色,暗自运起内力,抬手便准备去擒少年伸过来的手臂,却不想,少年忽然改变了方向,匕首转向了坐在胤禌身边的太子! 门外听到动静的侍从冲进隔间,就看见了这令人惊恐的一幕。 他腿下一软,一股凉气儿顺着脚下升腾到了心头,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谁都没料到那少年的目标竟然是太子,他方才的那招声东击西成功迷惑了所有人的视线,让众人都以为他的目标是胤禌,忽然转变的情况让众人都愣神了一霎,太子瞳孔微缩,已经来不及起身避让,只能下意识的向后仰身躲避。 就在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到太子身前的一瞬间,一只白暂修长的手忽然从一旁冒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匕首......猩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滴落,胤禌另一手重重的拍到了少年握着匕首的手臂上,剧烈的疼痛感让少年下意识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 少年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从一边赶来的大阿哥就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这一连串的变故其实也不过就用了一盏茶不到的时间。 回过神来,松了口气的太子爷赶忙站起身来,拉起胤禌的手臂看了过去——他刚才被胤禌挡在了身后,虽然看不见前边的情况,但是却也看到了滴落在胤禌脚下的血。 看到胤禌掌心那一道有些吓人的伤口后,太子的眉头立马拧了起来,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他抬头看向愣在门口的侍从,低喝了一声,“蠢奴才,还傻站着做什么,没看见煊郡王受伤了吗?还不快去把府上的大夫带过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被太子这一声低喝唤回了神,侍从抖了抖身子惶恐的应了一声,立马转身准备出去叫大夫。 “等一下。” 胤禌叫住了侍从,扭头对太子摇了摇头,“此事不宜声张,我的伤不碍事,让小春子悄悄带药过来止住血就行了。” 外边的大厅里可坐满了宾客,这侍从要是大张旗鼓的出去叫了大夫,肯定会引起外边那些人的注意,遇刺的事传出去可就麻烦了。 太子看着胤禌手上的伤口,犹豫了片刻,这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宴席结束,大厅中的宾客尽数散去。 胤禌手上的伤早就止住了血,只是包扎的有些马虎,外边的人一走,小春子就赶紧叫人去带大夫过来给胤禌查看伤势。遣退了屋内的侍女,房间里除了小春子之外,只留下了太子和胤禌几人。 气氛悄然凝重了起来。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个行刺未遂的少年身上。 受了胤禌一掌,又被大阿哥给踢了一脚,这少年挣扎了不一会儿就昏迷了过去,为了不惊动外边的人,他们就随意的将其捆绑了起来,堵了嘴一直丢在了墙角。 太子爷冷声道:“泼醒他。” 小春子诺了一声,正准备出去拿水进来,坐在另一侧的大阿哥就已经动了手。 他随手从面前的桌子上拎了壶酒,抬手便朝着少年泼了过去。 冰凉的酒水兜头浇到少年身上,激的昏迷中的少年打了个冷颤,有些迷迷糊糊的清醒了起来。 他睁开眼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在对上从对面投来的数道视线后,脑海里这才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少年眼神顿时清明了起来,他眼神凶狠的瞪视着太子,面色也狰狞了起来,身子猛烈的扭动,“唔唔——” 低哼了一声,太子爷朝小春子递了个眼色。 小春子赶忙走到那少年跟前,伸手把堵在少年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孤?” “哈——”讥讽一笑,少年望着太子的视线仿佛淬了毒一般,充满了杀意和怨毒,“为什么杀你?因为你该死!” “大胆!”胤禛怒喝一声,眼神凌厉的瞪视着少年。 “我今天来就没想着活着离开,可惜没能杀了你!”丝毫不理其他人,少年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放在太子的身上,眼里尽是恨意,“老天真是不长眼,像你这种人,仗着身份就可以随意欺辱折磨普通人,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了!” “孤从来没见过你,又何时欺辱折磨过你?” 太子拧了拧眉头,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沉声问道。 “呵,自己做过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可理喻! 太子黑着脸正想发火,却被胤禌伸过来按在他手上的手制止住,他扭头不解的看着胤禌。 “我来问吧。” 对太子说了一声,胤禌面向那少年的方向,面色平静的开口,“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太子仗势欺人,又可否能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我们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污蔑太子。” 听到胤禌的问题,太子当下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道胤禌这么问怎么可能套出话来。 胤禌但笑不语。 他只是在赌,赌这个少年是个聪明人。 或许是胤禌的声音太平静,平静到在这个场合太过违和,那少年终于把注意力从太子的身上转移了过去。他看了看胤禌,又看了看坐在屋里的其他皇子。除了太子之外,他其实并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的身份,但是他知道,这些人里一定有大阿哥。 他没能力报仇,或许可以借大阿哥之手...... 他不怕死,也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是那样的话,他死的岂不是太冤了? 脸上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少年低下头咬了咬嘴唇,最终决定赌上一把! “我叫柳书贤......是江南人。” “一年前......” 柳书贤出身书香门第,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算小有富裕,他原本生活的无忧无虑,可是在一年前,柳家却是遭遇了一场浩劫,一场致使他家破人亡的浩劫。在一次外出出游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劫匪,那些劫匪不仅抢走了他们的盘缠,还残忍的杀害了意图反抗的柳家家主,柳书贤的父亲。 柳书贤和他的母亲死里逃生,回了江南想要报官,却不想那官差竟然跟匪徒勾结,不仅不帮他们伸冤报仇,还诬告柳书贤的母亲为谋家产杀害了柳父,把柳书贤的母亲押进了大牢。 为了给父母伸冤,柳书贤悄然离家,准备上京告御状。 却不想,就是这一趟告状之旅,却是让柳书贤陷入了地狱—— “我、我......”说到这里,柳书贤的声音明显的颤抖了起来,“我到了京城之后在一家客栈留宿,准备第二日就去报官,结果当天晚上却有一群人闯进了我的房间,打晕了我,把我掳到了一处宅院里。” “那个宅院里有很多跟我岁数差不多的少年,他们告诉我,说那里是太子的私宅,是专门用来给太子蓄养娈童的!那里就是个地狱!是魔窟!我起先还敢反抗,试图逃跑,结果被发现之后,他们打断了我的腿!把我关在地牢里整整两个月!” 听到这里,屋里一行人的脸色都怪异了起来。 唔,太子爷喜好美色,在这方面确实是男女不忌,只是没想到,太子爷私底下竟然还弄了庄子专门儿蓄养娈童,啧,还强抢良家民男,这确实是有点儿太那啥了。 其他人还顾忌太子的身份不敢表露的太明显,大阿哥却丝毫没有避讳,故意对着太子啧了两声,一脸‘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的表情。 太子面色青黑的瞪了回去。 “在那里呆了大半年之后,忽然有一天,他们把我和其他几个人打扮收拾了一番,送到了一个男人面前。”柳书贤没有注意到太子和大阿哥之间的眼神交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那个男人是个变、态,他以折磨虐打我们取乐,还把我们当成狗一样栓着链子让我们用手和膝爬行。” “稍有一点儿做的让他不满意,他就会拿鞭子把人打的半死,然后捆住手脚堵住嘴巴,往伤口上撒盐,折磨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这些叙述,胤禌脸上不禁露出了不忍之色。 这般行径,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四阿哥拧了拧眉,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你该恨的也该是那个折磨你的人。” 嗤笑一声,柳书贤恨声道:“我确实恨他,连做梦都梦着能杀了他!” “可惜......可惜我太弱小了,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虽然你的遭遇很让人同情,但是,我还有一个疑问想问你。”胤禌打断柳书贤的话,神色严肃的向他问道:“你凭什么肯定掳走你的人是太子的人?说不定他们只是借着太子的名义行事呢?” “我当然能肯定——” 柳书贤激动的叫了起来,“那个男人的名字我死都不会忘记!他叫阿尔吉善!” 听到柳书贤嘴里说出来的这个名字,太子等人皆是一愣。 京里叫阿尔吉善的,只有索相家的那位公子。 这样一来,柳书贤身上为何会有索相府的令牌也就说得通了......至于他为什么一口咬定太子会是导致他遭此劫难的罪魁祸首,这还用再问吗?索额图一脉都是铁杆儿的□□,阿尔吉善私底下帮太子蓄养娈童什么的,完全说得通啊! 这下连一直有心替太子辩解的胤禌都无话可说了。 大阿哥更是趁机开始嘲讽起太子来,“太子殿下可真是会玩儿,在私宅里蓄养娈童也就罢了,连强行掳人的事儿都干出来了,这未免也有些太过了!” “你!”太子爷气结,愤愤的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这件事儿跟孤没有任何关系!孤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在私宅里蓄养娈童的事!” 身为堂堂皇太子,他怎么可能干出那种猥琐事儿?! 看着还死不认账的太子,柳书贤情绪激动的大叫了起来,“这些话都是阿尔吉善亲口说的,他说这些事都是奉你的命令做的!” “荒谬!孤绝未做过此事!” “你——” 柳书贤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似是想要朝太子面前扑去,却忘了自己的手脚都是被捆着的,刚一直起身便又摔了下去,脑袋和墙面接触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然后,柳书贤两眼一翻,竟是被直接给装晕了过去。 太子:“......” 其他人:“......” 第二三章 柳书贤这一撞着实是不轻,姗姗来迟的大夫在给胤禌重新包扎过伤口后,顺带着也给柳书贤把了把脉,得出个至少也昏迷一两天的结论。 泼水也泼不醒的那种昏法。 折腾了半天,其实也没折腾出什么结果来,柳书贤所说的那些话不可不信,但是也不可全信,不过不管胤禌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暂且都是不能透露出去的。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就算是想要借机打压太子的大阿哥也不敢贸然把这种事捅出去。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且不说其他皇子,太子是肯定不能再继续逗留在郡王府了。 特地避开了其他人,太子把胤禌拉到了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小十一,你看这人能不能暂且帮孤看上几天?” “留在我这儿?”胤禌愣了愣,低头思索了两秒,轻轻点了点头。 “人留在我这儿一段时间没问题,但是二哥,你跟我说实话,这件事当真跟你没关系吗?” 太子爷脸色顿时一黑,“怎地连你也不信孤?!” “......”他还真是不怎么相信。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胤禌听的见,那柳书贤所说字字句句都仿佛带着浓浓的恨意,那样的情绪是做不了假的。 面色忍不住扭曲了一瞬,太子爷愤愤的伸手在胤禌脸上捏了一把,别人怀疑他也就算,胤禌怎么能也不相信他?! “孤要是真的跟此事有关,怎么可能还留着这柳书贤的命!” 留着柳书贤的命就是为了把这件事调查清楚,这黑锅可不能莫名其妙就让他给背了。 听太子这般言语,胤禌反倒是心下松了口气。他内心里其实也不希望太子真的跟这件事有关,毕竟柳书贤所说的那些事实在是悚人听闻,如果真是太子做的,胤禌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再面对太子了。 柳书贤这一昏迷是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 大夫说他这是郁结过重,再加上体内旧伤复发引起了发热,至少要在床上静养一周时间才能下床。期间柳书贤也醒过几次,只是因为发热的关系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胤禌纵使是有些问题想要向他询问,也只能暂且压了下来。 第三日酉时,柳书贤终于退了热清醒了过来。 胤禌收到消息便立马到了柳书贤所住的偏院,屏退屋内的一干侍卫之后,他和柳书贤做了一番交流,终于弄清楚柳书贤是怎么潜入郡王府行刺的缘由。 在被困在阿尔吉善府上的那段日子里,柳书贤一直都没放弃过逃跑的希望,靠着忍耐和毅力,他终于在前几日成功的找到了空子逃了出去。他本来是打算彻底逃离京城的,所以逃走的时候顺手还带了些容易携带的珠宝,也好换成银钱当做盘缠,那索相府的令牌也是逃跑的时候顺手偷出来的。 可惜他低估了阿尔吉善在京城的势力。 刚逃出去不到半日,他还来不及出城,阿尔吉善的爪牙就开始四处搜捕他的行踪了,出城的路上更是遍布眼线,他根本就出不了京城。 柳书贤没办法,平日里只好扮作乞丐混杂在一些阴暗肮脏的角落躲避,他心想或许过段时间他们找不到人,就不会再守的那么严了,到时候他就可以逃出京城远离这个地方。 可是柳书贤身子骨不好,没几日就染上了风寒,体内之前被折磨留下的隐疾也发作了起来,折磨的他痛不欲生。实在是没了办法,柳书贤才冒险想去把手里的珠宝换成钱看大夫,可是就是这一次冒险,却让那些人发现了他的踪迹,好几次都险些抓住了他。 清楚自己不可能逃出京城之后,柳书贤心灰意冷,这才生出了不顾性命安危行刺太子的想法。 煊郡王开府的事情满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柳书贤在听说太子那天也会驾临的消息后,就开始偷偷的策划了起来。他用身上的珠宝收买了一群和他年纪身型相当的乞丐,让他们给自己买来了衣物和匕首,然后就开始等待行刺的时机。 出身书香世家,柳书贤的仪表气度自然是不错的,他轻而易举的趁着宾客最多的时候混进了王府,然后又用索相府的令牌蒙骗了侍从进了隔间。 “原来如此。”胤禌了然的点了点头。 柳书贤的身体还很虚弱,跟胤禌说这些事的时候一直都是躺在床上说的,他有些吃力的撑起身子,有些迟疑的对胤禌问道:“太子为什么不杀我?” “你这么聪明,不会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吧?”胤禌笑了笑。 柳书贤沉默不语。 他确实是猜到了一些东西,自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好好的活着,而且也没有被关押在什么地牢中的时候,他就开始在心里思索了起来。 这正是因此,他才愿意把这些事情都告诉胤禌。人要是能活着,谁会想不开去找死呢? “所以不用想太多,你就在这儿好好的休养身体吧。” 了解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胤禌便离开了房间。 今天是乞巧节,他已经和九哥约好了晚上一同去聚宴,这个时辰出发倒是刚刚好。 聚宴的地方自然是九阿哥名下的绝味斋,胤禌到的时候暮色已经十分暗沉了,大街小巷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虽然看不见,但是一路上听着马车外的动静,胤禌就能想象出那是一副怎样的热闹场景。 今儿个的聚宴参加的人只有胤禟胤誐和胤禌三人,本来八阿哥也是要来参加的,可惜他府里头那位......咳咳,总之八阿哥最后实在是脱不开身,只能推辞了这次聚宴。 只要是胤禟和胤誐同时在场,这两人之中总是避不了也你来我往的吵闹一番,胤禌赶到的时候这两人正因为一个‘究竟谁更有魅力’的问题争吵不休。 瞧见胤禌来了,这两人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嘴。 胤誐:“哼!像爷这种充满男子汉气概的男人才是女人最喜欢的类型,就你这张娘叽叽的脸,哪儿有姑娘能瞧得上你!” 胤禟:“啧,敢不敢打个赌?” “怎么赌?” “今儿不正好是乞巧节么?等会儿咱们两个就到街上去逛一圈,看看谁能先遇到女子搭讪。”胤禟咧嘴一笑,一双勾人的凤眼闪烁着一缕缕精光,“当然了,既然是赌就该有点儿彩头,咱也不赌大的,就随随便便来个一千两意思意思好了。” 不屑的哼了一声,胤誐壕气十足的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拍到了桌子上,“赌就赌。” “唔,十一弟你来做裁判吧。”胤禟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也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递到了胤禌面前,随口又问了一句,“十一弟要不要一起来?” “九哥十哥既然这么有雅兴,弟弟当然也得凑个热闹了。” 胤禌笑吟吟的把桌上的两张银票收进怀里,想了想,开口道:“咱们就按照正常的流程来,我来做个庄家好了,如果你们两个谁赢了,那我就再掏一千两做奖。” 说白了,胤禌这等于就是白白准备送银子的。 他开府那日,胤誐和胤禟送的贺礼都十分贵重,尤其是胤禟,竟然送了他一尊纯金打造的佛像,说是让他用来镇宅的,这让胤禌哭笑不得的同时又颇为感动,毕竟以他家九哥平日里那只进不出的性子,能舍得这么大出血一次,这心意可是十分难得了。 胤禟顿时眼睛一亮,“好!就这么玩儿!” “死财迷......”胤誐瞅着胤禟这副嘴脸就忍不住嘀咕了起来,“连十一的银子都挣,你真是钻到钱眼儿里没救了。” 胸有成竹自信自己绝对会是赢家的胤禟这会儿心情大好,权当是没听见胤誐的嘀咕声。 两柱香功夫后,胤禟和胤誐木着脸看着胤禌身边又围上去搭讪的女子,心情复杂的无以言表。 这都是第几个了?为什么找十一搭讪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他们两个却可怜到无人问津! 难道今儿个的赌局最后的结果是庄家通吃? —————————————————— 东宫,书房内,太子正握着一份密报沉思。 调查进行得很顺利,不过是几日的功夫,太子爷就查清楚了真相。 可是这真相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该作何处理了。 那个借由他的名义私下蓄养娈童行凶作乱的人,就是柳书贤嘴里所说的阿尔吉善,索额图的儿子。 太子一开始看见这份密报的时候确实是十分恼火,阿尔吉善的行径太过恶劣,私下蓄养娈童也就罢了,竟然敢打着他的名义这么做,仅凭这一点就已经让太子对他生出了几分杀意,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太子又不得不思量起其他问题。 阿尔吉善到底是索额图的儿子,索额图又是他的肱骨之臣,若是他当真发落了阿尔吉善,免不得要和索额图生出间隙。 太子爷心情阴郁的看着手里的密报,在心里把阿尔吉善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他琢磨了一会儿,脸上忽的露出一抹有些渗人的冷笑。 他当然不会替阿尔吉善背这个黑锅,所以这件事还是交由索额图自个儿处理吧。 保儿子还是护太子,让索额图自个儿头疼去! 随手丢下密报,太子爷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景,视线有些游离。 小十一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听说老九和老十约了小十一今晚一同过节聚宴......啧,往年这个日子通常都是小十一和他在宫里一起过节的,今年少了小十一,他还真是感觉有点儿寂寞了。 第二四章 阿尔吉善这几天的心情实在是说不上好。 自从府上逃走了一个娈宠之后,他就总是感觉心绪不宁的,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精气神儿都差了许多。 底下的那班奴才也都是蠢货! 明明人就在京城里却怎么找都找不到,真是一群就会吃白饭的废物! 心情不好的阿尔吉善跟一群狐朋狗友吃完酒,醉醺醺的回到府邸便倒头大睡。 要是换了以往,他晚上肯定是要挑个漂亮的男宠颠鸾倒凤快活一番的,但是这几日实在是提不起精力,办事儿来那活儿也不给力......恩,还是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然后再重振雄风干个痛快!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阿尔吉善才算是补足了眠,从床上坐起身打了个哈欠,阿尔吉善对门外招呼了一声,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便端着洗漱的用具走进了房间。 他径自走到床边,姿态卑微的跪伏在地上,举起手中的水盆伺候阿尔吉善洗漱。 随便抹了把脸,阿尔吉善盯着跪在床边的少年,眼中露出一抹yin邪之色。 “过来。” 撩开身上的被子,阿尔吉善冲少年挑了挑下巴,“用嘴伺候爷爽一爽。” “是。” 木然的应了一声,少年乖巧的爬上床,跪到了阿尔吉善腿间,低下头开始完成阿尔吉善的命令。 与此同时,一封从宫中传出的密信也送到了索额图的手上。 看完太子送来的密信,索额图气的连摔了好几只茶杯才缓过气儿来。 “这个不孝子!” 竟然私底下干出那种事来,现在好了,祸闯大了,还有谁能护得了他?太子信里边说的很清楚,这件事是瞒不过去了,只能趁着还没有被捅到万岁爷面前的时候尽快私下处理好,可是该怎么处理才算好? 索额图发完火,有些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 索额图再明白不过这件事一旦被捅出去会引发的后果,阿尔吉善是肯定保不住的,少不得连他都得受到牵连。况且他这一代子嗣单薄,只有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两个儿子,就算阿尔吉善闯了天大的祸,他这个当老子的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儿子丢了性命啊! 处理......处理....... 索额图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心下有了决议。 太子是赫舍里一族的希望,他自然是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太子,但是儿子他也不能不保! 前一晚的乞巧节,胤禌成了最后的大赢家,除了收获了两张银票之外还收获了一堆的丝帕。受到刺激的胤禟和胤誐为了发泄心中的怨念,愣是拽着胤禌喝了半宿的酒,直到最后三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连路都走不稳了才结束。 第一次体会到醉宿的感觉,胤禌躺在床上按着额头心里后悔不跌。 啧,醉酒要不得,他以后果然还是要远离酒水比较好。 听到屋内的动静,一直守在门外的小春子一边招呼着下人准备洗漱用具,一边进了屋伺候胤禌起床穿衣。 “奴才已经让厨子准备好了醒酒汤,这会儿已经在送过来的路上了。” “嗯,柳书贤那边怎么样了?” “大夫今早给他把了脉,说是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只是腿上的伤拖延了太久没治愈,以后恐怕阴雨天的时候会感到不适。”只是还有一句话小春子没说出来,是怕自家主子听到了会对那个柳书贤心软。 大夫说,胤禌之前的那一掌伤及了柳书贤左臂的筋脉,所以以后柳书贤的左臂恐怕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活动自如了。 对这个来历不明柳书贤小春子一直都抱有十分的警惕,自家主子向来心善,他这个做奴才的一定要替主子把好关才是,像柳书贤这种危险分子,小春子巴不得让自家主子跟对方隔的远远的。 洗漱完毕,醒酒汤恰好也送了过来,胤禌用了汤之后稍作歇息,感觉脑袋里的酸痛感渐渐消失了,便对小春子吩咐道:“备好马车,你随我进宫一趟。” “是。” 胤禌进宫的目的是找太子交流一些事情,不过在那之前,他前前后后还要先去给自家皇阿玛额娘以及太后请安,这一请安就难免会被留下谈会儿话,所以等他真的到了太子那儿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午时了。 一碰面,胤禌就敏锐的觉察到太子周身的气压似乎有些阴沉。 “二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孤听说你昨天可是玩的十分尽兴啊,跟胤禟和胤誐喝到丑时,醉醺醺的回的府,恩?”亏他还惦记着胤禌头一次在宫外过节会不会不适应呢,谁承想人家非但很适应,还过的有滋有味儿的......太子想想就觉的心里不是滋味儿。 胤禌完全听不出太子话里隐藏的那丝酸味儿,他只当是太子因为他醉酒的事不高兴,连忙端起一副乖巧的笑脸说道:“昨天不是被九哥和十哥缠的没办法了嘛,弟弟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太子微不可查的沉默了几秒,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你今儿个过来是为了问那个柳书贤的事吧。” “恩,柳书贤昨日清醒过来后告诉了我一些事,我觉的对查明真相有些帮助。” 太子心下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暂且不告诉胤禌他已经查清楚了的事。 “柳书贤说他虽然是被蒙着眼带出庄子的,但是也能觉察出那庄子距离阿尔吉善府邸的大致距离,那庄子应该就是在京郊一带。”胤禌说完,却是对着太子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儿亲近的意味儿,“二哥,等你查明了真相,柳书贤可不可以继续留在我那儿?” “你留他做什么?”太子爷莫名有些不高兴起来。 “我已经让小春子去打探过柳家的情况了,他家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没了人,听说是家里的老人也去世了。柳书贤已经无家可归了,身子骨也孱弱,倒不如留在我府上某个差事。” 听着胤禌放软了几个度的声音,太子爷的抵抗力分分钟就降到了谷底。 “哼,你早晚有一天要因为心软吃大亏。” 这就是变相的答应了。 胤禌笑弯了眼睛,心底暗搓搓的有些小得意。 太子的软肋他现在是一抓一个准,以后总算是不会单方面的被太子给‘欺压’了。 “时间不早了,你既然进了宫,等下就和孤一同用膳吧。”察觉自己又中了胤禌的套,太子爷颇感丢脸的赶忙转移话题,“昨天皇阿玛赐下来了几瓶好酒,一个人喝也是无趣,你正好陪孤一起喝上几杯。” “我能以茶代酒吗?” “想都别想。”昨晚跟胤禟他们在一起喝的那么痛快,凭什么到他这儿就不愿意喝酒了! “二哥......我头还疼呢。” “......至少三杯。” “谢谢二哥!” 太子爷扭头默默捂脸。 他怎么又中套了呢? 索相府,索额图面色阴沉的瞪视着站在自己面前还一脸不以为然的阿尔吉善,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拿起茶杯砸了过去,“混账东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不分轻重?我告诉你,那个庄子三天内你必须给我销毁掉,否则到时候大难临头就别怪我大义灭亲!” 被忽然砸过来的杯子吓了一跳,阿尔吉善这才稍稍有了点儿危机感。 可是那个庄子可是他经营了好几年的心血,里边还有几十个姿色上等的娈童,让他毁了庄子实在是舍不得啊。 “阿玛......”阿尔吉善想了想,还是觉得可以再拯救一下。 庄子毁了倒是无所谓,那人能不能留下来? 可惜他话还没出口,就被迎面砸过来的第二个杯子给打回了肚子里,这次索额图可没再手软往他脚下扔了,那杯子真真切切的是砸到了阿尔吉善的头上。 索额图瞪着缩着身子不敢再说话的阿尔吉善,冷声道:“我会安排人手帮你销毁,这件事过去之后,你就给我滚到广州去领个差事老实起来。” 虽然太子的信中并未透露出不悦之态,但是索额图知道,阿尔吉善的这番行径绝对是惹的太子极为不悦。要不是有他在,太子铁定会直接对阿尔吉善出手,把阿尔吉善调离京城也是为了避避风头,省的他再干出什么蠢事儿惹怒了太子。 太子是主他是臣,这一点索额图一直都看得很清楚。 那点儿所谓的血缘关系可从来都不是索额图的依仗。 他和太子之间,只能算是互相合作各取所需的关系。这样的关系看似牢固,却处处都要小心谨慎的去维持,一旦出了差错,那后果绝对不是索额图想见到的。 听出索额图话里不容置疑的意味,阿尔吉善心里纵是再不情愿也不敢有所反抗,他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心思却是飘到了其他地方。广州也不错啊,这两年通贸之后,听说那边儿来了有不少异国的洋女人,洋女人的滋味儿他还么尝过呢,想必一定会别有一翻滋味儿~ 看着心思不知道有拐到哪儿去的阿尔吉善,索额图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儿子! 还好还有个格尔芬......恩,格尔芬这两年在兵部混的不错,再积累些阅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格尔芬的官职往上提一提了。 第二五章 太子说让胤禌陪酒,但是等到用膳的时候却也没真让胤禌喝酒。 胤禌手上的伤还未痊愈。 因为今日进宫要去给康熙和宜妃请安,胤禌怕暴露了伤势,所以特意拆掉了包扎伤口的纱布,连药也没敢上,虽然伤口已经结了痂,但是因为伤的比较深的缘故,要完全愈合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喝酒会影响伤口的愈合。 是夜,一辆马车从索相府的后门驶出。 车上坐的是索相府的一名管事,这人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身型却十分壮硕,黝黑的脸上隐约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太阳穴凸起,一看就是个修炼有成的练家子。 “出城。” 马车出了府,车上的人闷声朝车夫吩咐了一声,然后便闭起了眼睛。 阿尔吉善在京郊的那处庄子规模不小,庄里除了几十个娈童之外还有许多下人,这么多人要在三天内全部解决不是易事,只能一点点分批处理。 这件事必须做的悄无声息不露痕迹。 丑时三刻,马车在绕了好几个圈子之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在夜色的掩盖下,马车的到来并未引起看守人员的警觉,直到马车驶到门前,守门的侍从才发现来了人。他们还来不及询问来人的身份,车夫就掏出一块令牌递到了他们面前,“奉少爷之命,庄里一半的娈童都给我带出来。” “记着,带出来的时候都给堵好嘴,别让他们闹出什么动静来!” 以往阿尔吉善从庄子里带人也都是晚上行事,所以侍从在看清令牌之后并未生疑,只是有些纳闷儿这次怎么一次性要带走那么多人。 庄里一半的娈童,那也有二三十人之多了。 两柱香功夫后,两辆塞满了人的马车从庄子里驶了出来,跟在来带人的那辆车马渐渐行远。虽然夜色浓重,很难看清周围的环境,但是跟在后边的车夫也都慢慢觉察出了异样,这条路,好像不是进城的路吧? 有一人忍不住朝前边询问了起来。 “别废话,跟着走就是了。” 前边引路的车夫语气不耐的回了一句,驾着车继续朝远离京城的方向行进。待离了京城有几十里地,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前,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一直坐在前边那辆马车里没露面的男人终于下了车。 “把车里的人都带下来。”他缓步走到后边的那两辆马车前,随意的看了眼车夫,命令道。 见这人身高马大的体型,还有那张在有些闪烁的光亮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的脸,那两个车夫下意识就咽下了嘴里质疑的话,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的听令行事,把车里的那群娈童带下了车。 “进林子。” “是是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两名车夫悄悄的对视了一眼,心头都生出了一股警惕和怀疑。这场景这架势,怎么看都会让人联想到杀人灭口什么的,可是在男人充满胁迫的注视下,他们两个却是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生起。 就他们两个这小身板儿,真想跑肯定跑不过对方。 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想的太多了,两名车夫战战兢兢的牵着拴在娈童们身上的绳子,跟着男人走进了林子。 紧张之下,他们却是没注意到,那个引路的车夫并没有跟进去。 在一行人进了林子之后,那个一直站在车边的车夫有了动作。 他先是解开了那两辆马车上的马匹,赶走了马,又转身从自己的马车里拎出了一个沉重的大桶,然后摸出一把斧头,握着斧头走到另外两辆马车前,低呵一声,猛的挥动斧头砍向了马车,木质结构的马车在一阵劈砍下慢慢散架,变成了一堆残渣。 看了看面前的马车残骸,那车夫...... 不,应该说是武士。 他和之前那男人一样,都是索相府豢养的武士,是死忠于索相的死士,车夫的身份只是一个幌子。 丢下斧头,他转身提起之前拎出来的那个大桶,随手刨开桶盖——一股刺鼻的气味儿窜了出来,冲的这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在昏暗的月光下,桶里的东西也显露了出来,那是一桶浑浊的油液,正是寻常人家用来燃灯的灯油。 抬起油桶朝残骸上一通泼洒,然后摸出火折子丢了上去,霎时间,火光燃起,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把栖息在这片僻静区域的鸟兽从睡眠中惊醒,四处逃散开来。 也掩盖了从林中传出来的一阵惨叫声。 待火势渐渐消退,那堆马车的残骸已经化成了灰烬之后,林子里缓缓走出来了一个身影。 扮作车夫的人听到响动回过头去,低声问道:“都解决干净了?” “恩。”男人手上握着一把造型诡异的短刀,刀上和衣袖上沾满了血迹,甚至连脸上也有,他浑不在意的甩了甩手里的短刀,对同伴点了点头,“都杀完了,你进去把尸体烧了吧,记得烧完之后挖个坑给埋好。” “啧,别想偷懒,我一个人挖得挖多久才够?”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扮作车夫的男子转身又从马车里摸出两把铁锹,随手丢给了同伴一个,“跟我一起挖,先把这堆东西给处理了再去处理林子里的尸体。” 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白天也说不定会有人路过,总不能把这堆马车的灰烬扔在路边不管吧? 接过铁锹,男人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同伴,转身便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开始挖坑。 处理完路边的那堆灰烬残渣,两人便带着东西进了林子。 把林子里的尸体也处理完,两人这才驾上马车又回了城。 第二天晚上,两人又依法炮制的带出了庄子里剩下的另一半娈童,换了另外一个偏僻的地方行动。 在杀完人毁完车之后,两人便开始挖坑清理痕迹。 只是这一次,他们却犯了一个大错—— 在那个负责杀人的男人离开林子之后,一堆尸体中,一个瘦弱的身影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腹部的伤口解开了身上的绳子,跌跌撞撞的从林子的另一头逃了出去。 半夜,柳书贤忽然从噩梦中惊醒。 他顶着一头冷汗呆滞了一会儿,忽然掀开被子赤脚跑下了床。 “我要求见煊郡王!求你们帮我通传一声!” 门外的侍卫用一种看见疯子的眼神看着柳书贤,理都懒得理他。 这个点儿求见煊郡王?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和煊郡王说!”柳书贤急的抓乱了头发,面上满是哀求之色,“事关人命,还请两位大哥帮我通传一声好吗?” 见柳书贤的神色不似作假,那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这才有些犹豫的应了下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向小春子总管通传一声。” “好好好,谢谢你们。”稍稍松了口气,柳书贤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只穿着一身内衫,入秋的凉意顺着脚底窜了上来,冷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柳书贤赶紧回了房间找了衣裳穿上,然后又好好的整理了一下仪表。 等下他要是这幅模样去见煊郡王,肯定连门都别想进去。 收到侍卫的通传,小春子心里自然是万分不情愿的,可是听那侍卫说是事关人命,小春子就算再不愿意也只得去叫醒了自家主子。 一边伺候着胤禌起身,小春子一边在心里咒骂起了柳书贤。 他真是越看这个柳书贤越不顺眼,竟然大半夜的惊扰主子休息,等下要是柳书贤汇报的事情不重要,他一定要请主子把这人给赶出郡王府。 入了秋,晚上的温度低了下来,胤禌虽然有内力护体,猛的从暖和的被窝里出来也难免感觉有些寒意,再加上小春子在一边的劝说,胤禌便命令下人把柳书贤直接带到他这里来。 小春子赶忙给胤禌倒好了热茶,又取来了披风给胤禌披上,看到胤禌脸上还带着几分睡意之后,忍不住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主子,这柳书贤留在府里到底是个麻烦,依奴才看,您还是趁早把他给送出去为好。” “佛语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胤禌啜了口茶水,语气平和的对小春子说道:“现在把柳书贤送出府,和送他去死又有什么区别?” “主子您也太心善了!”小春子苦着脸,“可是奴才总觉得您留下他会惹来麻烦,这要万一是出了什么问题,奴才可怎么对得起万岁爷和宜妃娘娘的嘱托哟~” 好笑的瞥了眼小春子,胤禌笑问,“你觉得有谁敢找我的麻烦?” 小春子:“......” 好像也是哦,他家主子背后可是有万岁爷罩着,还有宜妃娘娘和太子等人,除非是找死,否则哪儿有人敢找他家主子的麻烦? 这么一想,他的担心貌似确实是有些多余......嘤。 片刻后,柳书贤被侍卫带到了胤禌面前。 一见到胤禌,柳书贤就赶忙把自己的目的道了出来。 他这两日一直都心绪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就在刚才,他还做了个十分恐怖的噩梦,梦见自己在庄子里认识的那些同命相连的同伴......一个个惨死在自己面前。 柳书贤觉的,这是老天爷给他的预示。 一想到自己已经逃了出来,而其他人却还在那个魔窟受苦,柳书贤就心里难安。被抓进庄子里的那段时间,他受过不少其他人的照顾,那次出逃失败被打断了腿关进地牢之后,要不是那些人偷偷给他塞了药和吃食,他恐怕都熬不过去了。 他想请胤禌帮他把那些可怜人救出来。 听完柳书贤的话,小春子就忍不住指着柳书贤的鼻子叫了起来! “荒谬!太荒谬了!” 看!他果然没料错吧! 竟然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惊扰主子休息,还想让主子帮他救人!这个柳书贤绝对留不得! 第二六章 “小春子。” 制止了小春子对柳书贤的指责,胤禌望向柳书贤,面色认真的开口道:“你说你梦到了先前一同受苦的同伴们惨死,那在你的梦里,他们是怎么死的呢?” 因为自身发生了重生这种离奇的事情,所以胤禌对鬼神之说向来都报以敬畏之心,柳书贤的说法在他看来倒不算荒谬,只是许是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方才柳书贤并未讲述太多关于梦境之事,胤禌对此却有些好奇。 “我......我......我记不清了。”柳书贤一脸沮丧。 他只依稀记得那些人都遇害惨死,至于具体是怎么死的......或许是根本就没梦到,又或许是一觉醒来就给忘了,总之他现在回想起来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见胤禌对这种事还报以如此认真的态度,小春子有些不忿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瞎扯什么预示之兆,说不定他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听力敏锐的胤禌无奈的瞥了小春子一眼。 他算是发觉自己这个贴身小太监的一个毛病了,那就是偏执!只要是对什么人或事务存了偏见,就一门儿心思的各种质疑和不相信。 不过小春子后边那句日有所谓夜有所梦倒是不无道理,柳书贤说他一直都挂念先前那些同伴的安危,说不定确实是因此才做了这种梦。 胤禌想了想,对柳书贤说道:“我虽有心帮你,但是直接派人去解救你的那些同伴恐怕是不行的。我府中虽然人手不少,但是可信的也就只有小春子这些从宫里带出来的,他们并不适合去做这件事。” “这样吧,等天亮之后我进宫一趟,向太子殿下问问情况。” 查了这么久,太子应该也查出那个庄子的位置了,让太子派人先把庄子里的人解救出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柳书贤之前也是一时心急失了分寸,才病急乱投医的来求助于煊郡王,冷静下来后,他也知道自己的行径确实不妥。他自己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身后牵扯的麻烦也不小,煊郡王愿意收留他已经是十分宽容了,没义务再帮他做这种事。 所以在听到煊郡王说不行的时候,柳书贤并没有感到意外。 确实是他奢求了。 而后,煊郡王说愿意进宫帮他向太子询问情况时,柳书贤顿时瞪大了双眼,颇有些不敢置信的感觉,“您、您的意思是,您愿意出手解救庄里的那些人?!” 他没理解错吧?! 胤禌摇了摇头,“是请太子出手,不是我出手。” 他这才刚出宫立府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培养人手呢。 不过在柳书贤眼里,帮他的人就是煊郡王,柳书贤又惊又喜,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楞楞的站了一会儿,忽然重重的跪了下去,对着胤禌砰砰砰的叩起头来,嘴里语无伦次的道着谢,“谢谢、谢谢!郡王大恩无以为报,草民日后愿为郡王做牛做马以报此恩!” 他实在是太幸运了! 贵人啊,煊郡王就是他的贵人! 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再对比一下现在的生活,柳书贤不由的落下了两行泪,心里对煊郡王的感激之情更深,扣头的动作也越发的大力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听到那沉重的叩头声,胤禌拧了拧眉,连忙开口制止道。 啧,这声音听着就让人肉疼,这么磕下去可别又把人给磕昏了过去。 眼瞅着柳书贤磕的脑袋都见了血,一直对他心怀不满的小春子看着都有些不忍了,见柳书贤仍旧不停的叩首,小春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拦住了他的动作,“别磕了,再磕下去这地儿都带被你给磕出个坑来了。” 被拦住的柳书贤听到小春子的话,忍不住破涕为笑了起来。 小春子一脸嫌弃的扫了眼柳书贤脸上的泪水,松开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副丝帕丢到了柳书贤怀里,恶声恶气的道:“既然事儿都说完了还不赶紧走人?没看主子都被你打扰的没休息好么?” 男人家家的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模样! 捏住怀里的丝帕,柳书贤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胤禌告了声罪,然后又对小春子道了谢,这才出了房间跟着侍卫离开。 看着柳书贤走远,小春子收回视线准备伺候胤禌再休息一会儿,一回头,却瞧见胤禌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笑里还透着股戏虐的意味儿。 面色一僵,小春子尴尬的低下头。 “嘴硬心软。”胤禌笑呵呵的打趣了小春子一句,然后眯了眯眼睛,抬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时间还早,还能再休息一会儿,你也休息去吧,换徐谦过来守夜就好。” 小春子这会儿正臊着呢,也就没再坚持留下来。 卯时,晨光破晓。 一辆破旧的驴车吱吱呀呀的在一条小路上缓缓行进,驾车的老汉抽了口旱烟,嘴里喷着烟气侧过头去,对坐在车后的老伴儿说道:“咱三娃年纪也不小咧,也该找人说媒给娶房媳妇儿了,卖了这车菜再加上这两年攒的那些钱,应该够说媳妇儿用了吧?” “够是够了,就是估计说不来太好的。” 坐在车尾的老妇愁着脸叹了口气,“我也没指望能说个好的,但是最起码得是个能生养能干活的,咱三娃那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攒的那点儿钱恐怕悬。” 他们一家子都是附近小村子里的农户,老头子种了一辈子的地,除了能靠卖粮食卖菜攒点儿家当,别的收入也没有。家里只有一根独苗,可惜小时候又被摔断了腿,没钱医治耽搁了下来成了残废,不能干活养家了。 想说个媳妇儿,难啊。 狠狠的吸了口烟,老汉沉声道:“你也别想那么多,只要能找个媳妇儿续上香火就成,我这把老骨头好歹还能撑上个几年,怎么的也能给三儿攒些家当。” “恩......恩?!” 老妇应了一声,瞧见身边儿的菜筐子有些晃荡,便扭过头去准备扶好菜筐,谁知这一扭头的功夫,却是瞧见路边的草堆里似乎躺着个人。 “老头子快停下!”急忙叫了停,老妇下了车稍稍走近了一些定睛一看——好家伙!那草堆里还真是躺着个人!还是个血人! 跟着下了车走到老伴儿的身边,老汉有些不明所以的顺着老伴儿的视线看了过去,脸上顿时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不过看模样还是个孩子呢......” 拉着老汉朝那人走了过去,拨开草堆后,看到那个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少年,老妇犹豫的看向老汉,“你瞅这......咱管还是不管?” 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这老妇也看得出来少年身上的伤是利器所致,恐怕糟了仇家的祸害逃出来的,救回去恐怕是得惹上麻烦的。只是他们一家都是信佛之人,实在是狠不下心来见死不救,所以这人该怎么处理还真是个难题。 老汉没说话,只是蹲下了身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少年的鼻息。 “还有气儿。”收回手指叹了口气,老汉面色凝重的扭头对老伴儿道:“救吧,遇见了就是缘分,总不能放着他在这儿等死。” “那咱那菜——” “先把人带回家,抓紧时间的话应该赶得上早市。” “行。” 两人合力把地上的少年给抬上了车,又特地拾了些草盖在了少年身上,把人给遮了个严实,然后驾上驴车调转了方向朝村子回去。 虽然半夜被折腾了一番,但是胤禌还是准时起了床。 用完早膳后又练了会儿功夫,胤禌才坐上车进了宫。 依旧是先去的乾清宫给皇阿玛请安,胤禌原本打算,这次跟上次一样也就是在乾清宫陪皇阿玛小聊几句,然后就可以脱身而去了,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这次见到他,皇阿玛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反常。 “胤禌啊,你开府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胤禌悚然一惊,下意识就怀疑小春子是不是违背他的命令把那件事汇报给了皇阿玛,不过他转念一想,却又否定了这个猜测。这事儿都过去一段时间了,小春子要汇报早就汇报了,怎么可能拖到现在才汇报? 或许是他想多了?皇阿玛指的不是遇刺的那件事? 飞快的在心里回忆开府那天的情况,想了半天,胤禌实在什么也想不出来,只得笑的一脸无辜的望向康熙,“皇阿玛所指的是何事?胤禌那日喝了些酒,记忆不是很清楚,所以这会儿有些想不起来了。” “哦?” 康熙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想不起来也就罢了,那朕再问你,你这两日进宫来找太子又是所为何事?” “......”胤禌心里纠结的要死,说谎还是不说谎,这是个问题。 康熙好整以暇的看着胤禌纠结,心里忍不住好笑的想到,他这个儿子实在是心性纯然,从小就不会说谎话,心里一乱就会下意识绷起脸强装淡定,偏偏还自己丝毫都没察觉......看够了胤禌的窘态,康熙这才不急不缓的移开视线。 “你们都下去。” 挥退殿内的侍从,让李德全到门外去守着,康熙看了眼回过神来,面色有些紧张的胤禌,面上的神色严厉了起来,沉声问道:“胤禌,朕再问你一遍,你找太子到底是所为何事?” 第二七章 胤禌不是不会撒谎,他只是不愿对亲近之人说谎罢了。 尤其是对皇阿玛。 所以在面对康熙的询问时,胤禌纠结了良久,还是选择了坦白。 “前些日子儿臣收留了一个人,这人的身上牵扯了一些棘手的事情,儿臣找太子殿下是来请他帮忙的。”虽然不愿意欺骗皇阿玛,但是胤禌还是有些犹豫,所以并未解释的太清楚。 这番语焉不详的解释自然不能让康熙满意。 “那人是个什么身份?又有什么棘手的问题?”他继续追问道。 “他名为柳书贤,是江南人士。一年前,柳书贤同家人出游时遇到了劫匪,他父亲遇害身亡,母亲也因为被怀疑和劫匪勾结被羁押了,柳书贤来京城伸冤......”大致的把柳书贤的事情讲了一遍,胤禌有些忐忑的等着康熙的回应。 胤禌并没有说刘书贤之前试图刺杀太子的事。 事实上,胤禌虽然对柳书贤的遭遇颇为同情,也不代表他会因此而去刻意隐瞒柳书贤刺杀太子的事,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柳书贤犯了错,那就应该去承担后果。 可是胤禌之前答应过太子,要隐瞒这件事。 所以他不能主动把这件事告诉皇阿玛。 胤禌之所以忐忑,是因为他不知道皇阿玛对这件事了解多少。如果皇阿玛知道这件事,那他的这番说辞,恐怕是会惹得皇阿玛发怒。 听完胤禌的讲述,康熙倒是没有要发怒的迹象。 他只是教训了胤禌两句。 贸然收留一个历来不明之人,这种举动在康熙看来实在是太不谨慎了,万一那人是刻意接近胤禌心怀不轨呢? 胤禌一边乖乖的听着康熙的教训,一边悄悄的松了口气。 唔,看来皇阿玛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片刻后,被教训了一番的胤禌终于被放出了乾清宫。 在胤禌离开之后,坐在殿内的康熙忽然沉下了脸。 如胤禌所料,康熙确实是不知道那个柳书贤的事,也不知道太子遇刺的事,小春子对胤禌很忠心,既然胤禌命令他不准上报这件事,那小春子自然是不会上报给康熙。康熙知道的是另一件事,一件胤禌并不知道的事。 太子昨日传给索额图的那封密信的内容,被康熙给知道了。 知晓信中内容之后,康熙立马就动了杀念,对赫舍里·阿尔吉善的杀念!阿尔吉善借由太子名义行凶作恶的行径,是康熙绝对不能容忍的! 康熙刚才向胤禌发问,也只是试探胤禌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罢了。 那封密信里并没有牵扯到胤禌,但是康熙早就察觉到,胤禌前些日子的举动有些反常。没错,反常,或许胤禌自己没有觉察出来,但是在康熙的眼里,胤禌这段时间的举动简直到处都是可疑之处。 太子跟胤禌关系好,但是也没好到会让胤禌专程进宫去找太子这种程度,而且还不止一次两次。再者,胤禌向来重孝,他既然进了宫,那理应是把精力都放在康熙和宜妃的身上,可是胤禌这几次进宫请安的时候,却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每次匆匆请过安之后,胤禌都是直奔去了东宫,然后在东宫逗留一段时间后就出宫...... 种种迹象表明,胤禌进宫的目的就是找太子。 康熙向来多疑,尽管他潜意识里并不认为胤禌会和这件事有牵扯,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下胤禌。试探的结果让他很满意,胤禌显然并不知道阿尔吉善的事,也没有和太子联合起来欺瞒他。 在昨日看到那封密信的内容后,康熙就立马让人暗中去调查了,不过就算他的情报系统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得到结果。 所以换句话说,他刚才其实只是在诈胤禌。 解除了心里的疑虑让康熙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但是一想到阿尔吉善的事,康熙的心情就又立马恶劣了起来。 阿尔吉善的行径简直是胆大包天! 哼,等下边的人搜集完了证据,这个阿尔吉善就该死了。 康熙的怒火基本上都集中在了阿尔吉善的身上,对太子,他反倒并没有感到气恼。 尽管太子意图帮阿尔吉善掩盖这件事。 康熙心里清楚,太子之所以会想要掩盖这件事,并不是因为他想要包庇阿尔吉善,而是因为顾虑到索额图的关系。这件事性质太恶劣了,一旦暴露出来,死个阿尔吉善倒是没什么,重要的是索额图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索额图是太子的肱骨之臣,也是太子手里最强硬的势力,为了保住索额图,太子不得不把这件事给隐瞒起来。 这也和康熙没有立马动手处理阿尔吉善有关。 康熙也想给索额图留条后路,确切来说,是暂时还不想动索额图。 太子虽然成长的不错,但是到底还是稚嫩了一些,缺乏足够的威信,索额图就是太子手中的一把利刃,一把能震慑住文武百官的兵器,在太子彻底成长之前,康熙还想留着他给太子立威呢。 他想要看看,索额图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是大义灭亲保全清白,还是......把自己也送上死路。 要说康熙对索额图没有不满,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索额图手里的权柄太重,这可是犯了帝王的忌讳,若是不看在他对太子还有用的份儿上,康熙早就出手打压了。 他刻意放纵明珠党的崛起,其实也是存了让两方制衡的心思。 当然,大阿哥会生出某些心思的事,并不在康熙的预期之内。 在康熙的心里,他属意的继承人只有太子一个,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动摇过,太子的表现也一直都没有让康熙失望,所以大阿哥的心思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成真的。 但是他目前并不准备对此采取什么措施。 因为自小就有他的庇护,所以太子这些年来过的确实是有些太顺风顺水了,这可不好。俗话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现在的太子还达不到让康熙满意的程度,所以康熙认为,太子还需要一些磨砺,一些能让太子成长的更快更好的磨砺。 有了对手,太子才会有危机感,才能激发更多的潜力。 总而言之,为了培养太子,康熙也是用心良苦啊。 索相府 阿尔吉善正在和索额图争论一个问题。 花了两天的功夫,庄子里的娈童都已经处理完了,但是这还不够保险,所以索额图准备把那个庄子也给毁了,阿尔吉善府里的那些知情人也不能留,包括阿尔吉善府里留着的那些从庄子出来的娈宠。 引发争论的正是后边的这条要求。 前边的要求阿尔吉善都可以接受,他就是再没脑子,看到自家阿玛的态度也多少都有了些危机感,可是他都忍痛把庄子里的那么多娈童处理完了,府里的那几个怎么的也得留着啊! 跟太子的男女不忌不同,阿尔吉善还真是更偏好男风一些,对着女人他根本就提不起兴致,连少有的几次跟女人那啥,也只是为了延续香火留下子嗣罢了,办事儿的时候都还得先服用一些助兴的药物才能硬起来。 他府里留了大概有七八个娈宠,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极品尤物,让他把这些人全都给处理掉,阿尔吉善当然舍不得了。 “你这个蠢货!”索额图气的指着阿尔吉善的鼻子大骂。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竟然还想着快活享乐!我告诉你,这些人必须都灭口了,否则事情泄露出去你脖子上的脑袋立马就得搬家!” 阿尔吉善拧着眉毛一脸你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索额图。 他压根儿就不信索额图的这句话,要说泄露出去他会倒霉他还相信,但是会丢脑袋那就太夸张了吧?他家阿玛可是权倾朝野的索相,连太子不都是要依仗着阿玛么?阿尔吉善坚信就算自己真闯了大祸,有阿玛兜着,他也不会真的出事儿。 索额图怒极反笑,只是这笑,却是充满了冷意和狠意。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你给我听清楚了,那些人必须死,你要是再敢跟我倔,那就别怪我心狠——大不了我就打断了你的腿,直接把你送到广州去。” 断腿和断脖子相比较,他宁愿选择前者。 听出索额图话里的狠意,阿尔吉善顿时腿一软,白着脸不敢再吱声了。 见阿尔吉善老实了下来,索额图这才满意的冷哼了一声,“我问你,你府里之前逃走的那个娈宠找到了没有?” 既然要彻底毁灭罪证,那那个逃走的娈宠也必须灭口。 阿尔吉善缩着脖子小声答道:“......还没。” “真是废物。” 索额图压下心里的怒气,耐着性子问清了那个逃走的娈宠的情况,然后便吩咐自己的心腹去搜查下落。 其是索额图心里早就猜测,太子会知道这件事恐怕就是跟这个娈宠有关,这个娈宠的下落太子估计也是知道的,但是索额图不敢问。 他现在所做的这件事,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的。 一旦透露了出去,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也都逃不过万岁爷的制裁。 不过还好,太子应该不会把人给留在自己那儿,大概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把人给安置了起来,他只要多费些力气应该是能查出来的。 第二八章 阿尔吉善蓄养娈童的庄子,太子爷在调查的时候自然也查了出来。 把受害者解救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所以太子爷稍稍思索了一会儿,就点头答应了下来。不过这件事并不合适他直接出面,所以他打算给索额图送封信,让索额图出面把庄子里的人给放了。 太子这么安排,自然也是另有用意的。 他心知这件事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早晚都会被揭露出来,阿尔吉善是逃不过死罪的,但是索额图却可以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他提前给索额图送信,一方面是让索额图先做好心理准备,另一方面也是给索额图留了时间周转。让索额图出面把庄子里的人解救出来,也是给了索额图一个洗白的机会。 太子爷的打算是,等索额图做好了准备,就安排那个柳书贤把这件事揭露出来,到时候他再在皇阿玛面前给索额图求个情,应该就不会让索额图受到牵连了。 然并卵。 太子的打算是好的,在他看来,索额图是不会做什么蠢事儿的,可惜他万万不会想到,索额图竟然会为了保儿子,已经做出了杀人灭口之举。 收到太子的来信,索额图面色阴郁的在书房里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一条路走到黑。他已经没办法从这件事里把自己摘出去了,等清理了所有的罪证后,他就会立刻安排人手把阿尔吉善送往广州。 这样一来,就算日后有人揭露了这件事,他也可以来个死无对证。 至于太子那边,他现在还不能吐露实情,只能先回了一封信表示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索额图心想,只要他把这件事处理干净,那回头就算太子知道了他的行径,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这一晚,索额图特地派了一队的死士去销毁庄子。 派出人手之后,索额图便坐在书房里等候消息。 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心里就越是紧张,生怕出了什么漏子,自然是无法安睡的。 和前两日一样,一队人马趁夜出了城。 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等了两个时辰后,却还是没有等到自己派出去的人,索额图焦躁了起来,心下开始担忧是不是出了差错,于是又追派了人手过去查看情况......又等了一个时辰,他派出去的死士还是没有消息,后边追派去查看情况的人也没有回来。 索额图心里一咯噔,脸色顿时煞白。 完了......事情肯定是暴露了......有些颤抖的灌下一杯凉茶,索额图强压下心头的恐慌,开始飞快的在脑子里思索对策。这件事肯定是万岁爷的手笔,一步错步步错,阿尔吉善是肯定保不住了,现在恐怕连他自己都要有□□烦了。 怎么办?怎么办? 不行,他必须得把自己的罪责减轻,就算是被降职也是小事,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眼里透出一股狠意,索额图心里有了一个决策。 “来人啊,去吧阿尔吉善给我叫来!” —————————— 卯时,还在睡梦中的太子忽然被叫了起来。 李德全神色肃然的站在门口,沉声对拧着眉头一脸疑惑的太子宣道:“万岁爷有事传召,请太子殿下即刻随奴才前往乾清宫。” 瞧见李德全脸上的神色,太子爷的睡意立马消散无踪,他仓促的洗漱了一番,便跟着李德全去了乾清宫。路上,太子爷向李德全打听了一下皇阿玛召他过去是所为何事,可是以往私下跟太子爷关系不错的太监总管这次却是三缄其口。 只是提醒太子说万岁爷这会儿的心情很不好。 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太子爷神色凝重的跟着李德全进了乾清宫。 一踏入殿内,太子爷还没来得及向康熙请安,就被一张劈头盖脸丢过来的折子吓了一跳。 他赶忙跪了下去向康熙请罪。 “你自己看看那上边都写了些什么!”康熙表情阴沉的注视着跪在面前的太子,语气十分冰冷。 捡起掉落在面前不远处的折子,太子爷有些忐忑的打开折子,看罢折子,太子爷的脸色就立马难看了起来。折子上写的正是阿尔吉善的事,还有索额图杀人灭口的事。 “保成啊保成,你糊涂啊!” 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康熙语气沉痛的开口:“阿尔吉善以你的名义行凶作乱已是犯下了死罪,你明知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还放任索额图去处理,难道就没想过索额图会为了保护儿子杀人灭口吗?!整整五十七条人命啊!” “你可知今夜索额图又准备做些什么吗?” “为了抹除罪证,他竟然派人准备去把那个庄子里的所有人都给灭了口!若不是朕提前做好了准备,又会有几十条人命会丧于他手了!” “......”太子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索额图的举动他并不知情,但是这件事确实是因为他的疏漏导致的,如果不是他太信任索额图,没有再去关注这件事,也就不会造成这桩惨案的发生了。事已至此,他又如何还能开口再替索额图求情? “朕已下令让人去缉拿阿尔吉善了。” 康熙冷哼了一声,对太子问道:“你可知朕召你前来是为何事?” “......儿臣知道。”太子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阿尔吉善死罪难逃,皇阿玛叫他来定是为了索额图的事。 “那你说说,索额图该怎么处置?” “索额图此举......确属胆大妄为,请皇阿玛下令严惩。”纵然太子心里再想保住索额图,这会儿也是半点儿都不敢透露出来的,皇阿玛正在气头上,他若是在这个时候给索额图求情,不仅不会起到作用,还很可能会把自己也带进去。 所以太子只能狠下心来,主动请康熙严惩索额图。 听到太子的回复,康熙的脸上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满意之色,怒气稍稍消减了一些,康熙缓缓点了点头,“保成,你要记住,身为太子,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皇家,切不可徇私枉法。” “是,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 “恩,你且下去吧。” 觉察出康熙这会儿的怒气平复了下来,太子爷咬了咬牙,对着康熙叩下了头,开口道:“皇阿玛,儿臣斗胆,还请皇阿玛免了索额图的死罪。” “儿臣知道索额图此罪难以赦免,但念在他与儿臣乃叔侄之亲,往日又立下了不少功绩的份上,儿臣还清皇阿玛再给他个机会,让他可以戴罪立功。” 他必须保住索额图的性命,没了索额图在朝中替他行事,他的威信将大大降低,很难再和大阿哥和明珠党抗衡。 求完情,太子下意识屏起呼吸,等待着康熙的回应。 康熙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却是并未直面回应太子的请求,“这件事朕自有定夺,你无需多问,下去吧。” “......” 沉默了两秒,太子只得百般无奈的告了退。 第二九章 索额图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本想趁皇上还没动手之前,叫阿尔吉善过去统一下口供,让阿尔吉善把杀人灭口的罪名揽到自己身上——反正阿尔吉善已经在劫难逃,身上的罪名多一条少一条也没什么差别。 可惜康熙已经先他一步,把人给抓了起来。 得知这个消息后,索额图险些没晕倒过去。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是逃不过了,连太子也不一定能保住他。 后悔吗?当然后悔,可惜已经晚了,因为一时的糊涂,他把自己也给送到了死路上......索额图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都苍老了许多。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看看?” 下人被索额图的这幅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叫了起来。 “......不用了。” 有些虚弱的应了一声,索额图苦笑了一下,面上隐隐透露着一股绝望之色,“快到上朝的时间了吧,去,把我的朝服送过来。” 或许,他可以在皇上问罪之前自请处决,希望皇上看在赫舍里皇后和太子的份儿上,免了他的死罪。 当然,他的奢望也就仅此而已,至于保住官职这点,他连想都不敢想,当今圣上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哪怕他曾经立下过多少的功劳,犯下了这种罪,也都难逃制裁。 康熙三十八年中元前夕,时任议政大臣的索额图在朝会上自首罪责,请求帝王责罚,引发百官惊愕。 帝王大怒,欲判处索额图革爵处死,无数官员纷纷替索额图求情,太子和四阿哥为首的几位皇子也都纷纷开口,请皇上赦免索额图的死罪。 鉴于索额图曾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又有那么多人替他求情,帝王最终免除了索额图的死罪,处以降职罚奉等一系列严惩。 而索尔图的儿子阿尔吉善,则是罪无可赦择日处斩。 索额图感念帝王从轻处罚,却也知自己犯下的罪过太过深重,所以自请休退。 明珠党乐见其成,在一旁附议鼓动,康熙顺势准奏。 ——事情暂时落下了帷幕。 朝会结束后,太子心情阴沉的回了毓庆宫。 他心里也是憋了一团火,想发泄又找不到对象,只能一个人闷在书房里砸了一地的杯子。他心里的火自然是冲着索额图来的,在他看来,索额图这次所做之事实在是愚蠢至极,此事过后,索额图恐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想到日益强盛的大阿哥和明珠党,太子爷的心情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没了索额图制衡,任由大阿哥继续发展下去,那他的东宫之位还如何能安稳? 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把格尔芬扶持起来,趁着明珠党还来不及动作,把索额图原先的人脉和势力统集起来,以防明珠党趁机□□才是。 想要扶持格尔芬不难,格尔芬虽然没有继承其父的智谋,但是在打仗军事方面却颇有天赋,前些年也积攒了不少的军功,官职往上提一提不是问题,只是近期肯定是不行的,至少要等这件事的影响力过去之后才能动作。 看来,他只能先让格尔芬暗中把索额图原先培养的心腹接手过去了。 ...... 胤禌收到消息的时候,朝会也才刚刚结束没多久。 他听罢消息,心情立马就沉重了下来,心里对太子也生出了几分怒气。 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啊! 他立马就想明白,太子恐怕是早就查出了这件事,可是却隐而不报,想要替阿尔吉善掩盖罪过,还欺骗他让他也隐瞒此事......想到一日前,太子还信誓旦旦的说会把那些受害者解救出来,转眼却传来那些人全部遇害的消息,胤禌心里是又失望又气愤。 他当即就想进宫去找太子质问,可是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现下局势紊乱,索额图出事必定也会影响到太子,他这个时候去找太子未免有些不妥......好吧,这些都不是理由,事实上胤禌就是退缩了,他害怕听到一些会让自己对太子彻底失望的东西。 胤禌不会想到,他这么一退缩,再次见到太子,竟然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后了。 索相倒台,明珠势起,这种种情况让太子足足忙碌了三个多月,才暂时把局势给平定了下来。此时已经是临近年末了,天气冷了下来,前两日京城还降了一场雪,把紫禁城都染上了一层白色。 从琐事中脱开身来,太子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胤禌了。 这可不正常,以前胤禌没出宫的时候,他们两个几乎三天两头就会凑在一起,就算胤禌出了宫,也是会时常来毓庆宫拜访的......稍一思索,太子不禁又头疼了起来,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疏漏了什么事儿了! 阿尔吉善的事情被揭发了出来,胤禌肯定也得到了消息,以他的聪慧,也一定会猜到当初他隐瞒这件事的真相。 太子爷心里叫了声糟,心想胤禌肯定是误解了这件事,以为索额图所做是他纵容的后果,因此而对他有了不满,所以这才这么久都不跟他联系! 他这段时间也只顾着忙,忘了还有这茬,现在拖了这么久...... 胤禌心里对他的误解恐怕会更深了tat~ 一想到胤禌会对自己生了隔阂,日后不再与自己亲近,太子就莫名的慌了神,他纠结了一晌午的功夫,终于是决定去找胤禌解开误会。 哦对了,太子爷还特地准备了一些礼物准备用来向胤禌赔罪。 太子抵达郡王府的时候,胤禌正在后院里照顾花圃。 前两日的那场降雪,险些把胤禌花圃里的那些花株都给冻死了,胤禌看今儿个出了太阳,天气暖和了起来,就带了小春子去把之前被冻死的那些枯枝给清理一下。 照顾花圃的时候,胤禌的心情都是平静而愉悦的。 乍一听到太子来访的消息,他愣了两秒,脸上的那点儿笑意立马消失不见了。 说实话,胤禌也说不清自个儿这会儿是个什么心情。一开始的时候,胤禌的心情是十分低落的,他心里憋着闷气和疑惑,却又实在是不愿意主动去找太子......他以为太子应该会给他个解释的,结果等了几个月都没等到。 胤禌的心里自然是失望的,还有些难过。 太子在胤禌的心中,一直都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在所有的兄弟中,除了胤禟之外,太子绝对是胤禌最亲近的兄长。跟八阿哥他们不同,胤禌和太子之间的情谊,是在他刚重生过来的时候就开始的。 那时候,胤禌还没有失明。 因为表现出色的缘故,他很受皇阿玛的喜爱,自然也就会受到其他兄弟们的羡嫉和排挤,所以其他皇子都跟他不是太亲近。然后太子忽然接近了他,并且向他传达了亲近之意。 胤禌心里也知道,那时候太子亲近他,恐怕是因为皇阿玛的缘故。 但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和太子之间早就生出了真正的兄弟之情。 太子也一直对他十分照顾,在他失明之后,更是三天两头的就去探望他开解他,平日里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不忘给他送上一份,在他的心里,皇阿玛和额娘排在第一位的话,那太子和胤禟绝对是占据第二位的。 因为重视,所以在失望的时候,胤禌才会那么难过。 见到太子的时候,胤禌的脸上没有一点儿的笑容。 跟以前的亲近之态完全不同,他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接见了太子。 冷不丁受到这番待遇,太子脸上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好在在来之前太子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他很快就又打起了精力,不顾胤禌的冷脸凑了上去,“现在天气冷了,小十一你一向畏寒,所以孤特地给你送来了一些御寒的......” 太子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禌给打断了。 “承蒙太子殿下厚爱,弟弟这里已经有皇阿玛赏赐下来的披风,就不劳烦太子殿下挂心了。”一向脾气温和的胤禌罕见的冷硬了一回,吓的一旁的小春子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在心里有些为胤禌担忧了起来。 这毕竟是太子啊,主子这么不给面子,万一惹恼了太子可就麻烦了。 小春子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就算是被胤禌这么不客气的撩了面子,太子爷也只不过是无奈了叹了口气,继续不屈不挠的凑上去搭话。 一路从府门口说到了后院,胤禌脸上的表情还是丁点儿都没和缓下来。 说的嘴巴都干了,太子爷终于暂停了话头。 他拉着胤禌进了书房,然后把房间里的侍从赶了出去,关上了门—— “胤禌,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在因为阿尔吉善的事情怪孤,但是......”但是孤也是无辜的啊!太子爷眼神无比诚恳的盯着胤禌,对胤禌把详情解释了出来,“你也知道,索额图是孤的左膀右臂,孤之所以暂且没有把这件事披露出去,并不是要包庇阿尔吉善,只是希望索额图能主动把这件事揭露出来,免得受到牵连。” “可是索额图为了包庇阿尔吉善,把那些人都给杀了。” 胤禌垂下眼眸,低声接了一句。 “......孤承认,这都是孤的错,是孤错信了索额图才导致的这般结果。”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太子爷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过失。 “所以呢?” 虽然听到了解释,但是胤禌还是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 他最在意的一点就是,在事发之后,太子还在为索额图求情。在胤禌看来,索额图做出了那种事之后,就该被皇阿玛下令处死!那可是好几十口人命啊,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带过去了? 那日他收到了消息之后,便立马让小春子继续关注动向,后来、后来在那些被害者的‘尸骨’被找到后,他更是亲自带着柳书贤去祭拜了一趟。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到小春子对现场的描述,和柳书贤悲怆的哭泣声,自然能想象出那是一幅怎样的场面。 太子沉默了下来。 他不像胤禌这般心善,说实话,在所有的皇子中,没有任何人会像胤禌这般心肠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贵为皇子,在他们眼里,那些普通人的性命确实是如同草芥一般,所以他给不了胤禌想要的答案。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良久,胤禌才缓缓开口,对太子说了声抱歉。 太子没有想要包庇阿尔吉善的罪行,这就够了,替索额图求情更是情理之中的事...... 是他逾越了。 身为皇子,他没有资格去指责太子。 太子爷愣了愣,反应了一会儿才弄清楚胤禌忽然道歉的原因,他有些哭笑不得的瞪着胤禌,偏偏胤禌又给他摆出了一副‘诚恳认错’的恭敬模样,实在是看的太子忍不住磨起了牙来。 “你再给孤摆出这副样子,信不信孤就对你不客气了!” 第三十章 听到太子这么说,胤禌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若是臣弟言语中哪里冒犯了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明示。”他板着脸做足了严肃的模样,话了还不忘对太子作了个揖,以示谦恭。 “好、很好!”太子顿时被气乐了,他哼笑一声,忽的向前迈了一步,把自己和胤禌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几乎面贴面的地步,然后伸手擒住了胤禌的肩头,扯着胤禌退到了窗前。 胤禌没有挣扎,只是脸色更冷了起来。 一把将胤禌按倒在窗前的躺椅上,太子爷目光锐利的打量了胤禌一番,然后抬起手来......放到了胤禌的腰间,不轻不重的捏、弄了起来。 “你——” 惊叫一声,胤禌猛的弹起身来,赶忙伸手想要推开太子。 可惜姿势不利,太子爷轻而易举就又把胤禌给压了回去,手指一边继续捏、弄着胤禌腰间的痒穴,一边哼笑道:“怎么?你刚才不是摆出了一副认错的模样么?既然是认错,那你就乖乖的接受孤的惩罚吧!” 他哪儿会想到太子所谓的不客气竟然会是这样! “住、住手!”胤禌涨红了脸,羞恼不已的瞪向太子的方向,身体却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啧,这会儿倒是不装模作样了,你瞧瞧,有谁敢像你这样对着孤又是瞪眼又是呵斥的?”太子爷停下了动作,随意的坐到了躺椅上,然后伸手把胤禌拽到了怀里,“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别这么跟孤闹别扭。” “......”谁跟你闹别扭了! 胤禌闷不吭声的坐起身子,撇过头去不愿面向太子。 太子爷也不恼,只是笑呵呵的凑上去又抬手把胤禌给搂到了怀里。 “乖。”轻轻拍了拍胤禌的肩头,太子爷放柔了声调,轻声道:“小十一,你要知道,孤身为太子,有很多事不是光凭孤的喜好就能决定的。” 例如阿尔吉善和索额图。 阿尔吉善的行径太子怎么可能能容忍?他当时也想直接收拾了阿尔吉善,可是那样的话定然会让索额图跟他生了间隙,所以他只能暂且压下那件事。 索额图瞒着太子杀人灭口,这自然也让太子心里十分的不满,但是......索额图权倾朝野几十年,就算是离了朝廷,他的影响力也不是说消减就消减的,太子需要借助索额图的影响力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自然是不能让索额图被处死。 外人都以为他身为太子是如何的风光荣耀,却不知道他坐在这个位子上,需要面临多少的问题和麻烦。 皇阿玛正值壮年,其他皇子也都成长了起来,他这个太子的位子想要坐稳,一方面要维持皇阿玛对他的喜爱,一方面还要应付其他兄弟们的打压......也正因为他是太子,所以他才必须去争,必须成功。 一旦失败,等待他的将会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胤禌因为眼睛的缘故,早早的就被排除出了竞争,对那些政权倾轧的东西也不了解,所以他并不知道太子的难处,看问题的角度也并不全面。 就从索额图这件事来说吧,在胤禌看来,索额图做出了那等残忍之事,自然是该被判死刑的,但是他却没想过,如果真的能轻而易举的处死索额图,那哪怕是太子再怎么为索额图求情,康熙也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换句话说,康熙当时大怒说要处死索额图,也不过就是做做场面功夫而已。 这一点所有朝臣都心知肚明,所以连明珠党都没冒头撺掇附议。 听罢太子的一番分析讲解,胤禌有些懵逼。 他还真不知道这里边还有那么的讲究。 “你不用想太多。”捏了捏胤禌的脸颊,太子低声道:“无论是皇阿玛还是孤,我们都不希望你也掺杂到这些事里,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做你的闲王就好。” 胤禌身上最可贵的一点,就是纯粹。 因为不需要参与那些争斗,所以胤禌的身上,带着皇家中人少有的单纯和善良。和胤禌相处起来,你不需要有任何的防备,也不需要多虑,只要拿真心对待,胤禌也总是会回以真诚,这样的特质,对太子和其他人而言,都是值得珍惜的。 所以他们才会那么护着胤禌。 胤禌有些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心中堆积的那些情绪一扫而空,想到之前对太子的误解和责怪,胤禌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个......弟弟之前因为误解对太子殿下多有不敬,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还叫孤太子殿下?” “二哥......” “孤大人有大量,自然是不会跟你计较这点儿小事的。”太子爷抬起下巴高傲的说了一句,然后忽的又画风一转,语调幽怨的对胤禌说道:“不过小十一你竟然不相信孤,这实在是让孤太伤心了!你得好好的补偿补偿孤才行!” 推开太子又贴到自己面前的脸,胤禌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垂,低下头小声问道:“二哥想要什么补偿?” 装模作样的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太子爷咧嘴一笑,道:“不若这样,孤就罚你日后不许再随便怀疑孤了,还有,今儿个天气不错,孤也有段时间没出宫散心了,你就陪着孤好好的玩儿上一天吧。” 胤禌抿嘴一笑,立马点头应了下来。 出了书房,两人又恢复了亲近的姿态,看的小春子忍不住咧了咧嘴。 他刚才守在书房门口可是提心吊胆了老半天,生怕太子殿下发火,私下里对自家主子动手什么的......咳咳,太子殿下生气的时候喜欢抡鞭子抽人这个习惯,宫里边儿的宫女太监们可都有所耳闻。 不过就算是再担心,小春子也不敢偷听太子跟胤禌的交谈,所以他只能揪着心守在门口做望眼欲穿状。 这会儿瞧见太子殿下跟自家主子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小春子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莫名的感觉有点儿囧。 话说他在主子身边伺候了一年多了,好像也见过不少次太子跟自家主子闹别扭,然后每次的结果,都是以太子殿下的主动示好和服软落幕。 他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呢? 太子殿下对自家主子......是不是太好了一些? “小春子、小春子,你走什么神呢?”胤禌有些纳闷儿的望着小春子的方向,稍稍提高了音量叫了一声,“我和二哥要出府转转,你快去备辆马车。” 既然是要微服游玩,那太子从宫里带来的那辆马车就不合适了。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准备!”小春子回过神来,悄悄的抹了把冷汗。 天了噜,他竟然在主子面前走神,还妄自揣测太子跟主子的关系,他实在是太不称职了/(tot)/~~回头一定要抄写一百遍宫规自罚。 “先别急,孤不是给你带了些东西么?先让人送过来瞧瞧看喜不喜欢。” 太子爷叫住了准备去备车的小春子,扭头对胤禌说道。 “好。” 胤禌这会儿也才想起太子似乎是带着不少的东西过来的,不过他那会儿只顾着闹脾气,却是没怎么在意。 想起以往太子送过的礼物,胤禌心里不禁升起了几分期待。 不得不说,如果太子爷想要讨人欢心,那投其所好的本领可是一流的,以往他给胤禌送过的东西里,可全都是一些对应胤禌喜好的玩意儿,像什么珍稀的花种啊,茶叶啊,专门儿定制的盲书啊应有尽有。 这次太子给胤禌送的礼物,自然也是直戳胤禌的爱好。 一套大家出品的茶具、几袋从国外带回来的花种、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其中还有两件用太子亲自猎来的猎物皮毛制成的御寒披风,胤禌收了礼物,心下免不得对太子更多了几分歉疚。 他想了想,伸手从脖间取出一个锦囊,递到了太子面前。 “弟弟这儿没什么好东西,二哥也不缺什么珍贵的东西,这是弟弟前些年去五台山求来的平安福,二哥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就当是弟弟的一点心意。” 太子爷笑眯眯的接过还带着胤禌体温的锦囊,半点儿不见外的就挂到了脖子上,然后把自己原先挂着的玉牌塞到了胤禌手里,“喏,这是块儿暖玉,孤身子骨健壮,带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处,倒是小十一你向来畏寒,一到冬日就身体冰凉的,带上应该能暖和一些。” 明明是想回礼结果又收了份礼的胤禌默默握紧玉牌。 “怎么不带着?莫不是嫌弃这是孤用过的东西?”太子爷打趣了一句,取过胤禌手中的玉牌,亲手给系到了胤禌的脖子上,然后还给顺手塞到了衣领里,“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暖和了一些?” “嗯。”胤禌抿嘴笑了笑,“很暖和。” 虽然知道胤禌看不见,但是太子爷还是对着胤禌回了一抹柔和的笑容。 ...... 怎么有种要被闪瞎眼的感觉呢_(:3ゝ∠)_ 小春子和一众候在一旁的奴才默默扭头,心里忍不住感叹了起来,太子殿下跟郡王的感情可真是太好了,就连那寻常百姓家的手足兄弟,也不见得能有这两位这般亲密友爱啊。 谁说皇家无亲情来着?实在是谣传啊谣传! 第三一章 入了冬,街市上的人要比以往少了些,胤禌与太子信步穿梭在街道中,无意中却是吸引了许多路人和摊贩的目光。 他们二人论样貌气质皆是不凡,又衣着华贵,身后还跟着数十位侍从,任谁都能看出这两人的尊贵。 京城虽然权贵众多,但是这些寻常百姓们,平常却也不是经常能见到贵人的。他们以往遇见的贵人,要么是乘坐着马车路过连个面儿都不露的,也么就是那些喜好带着下人耀武扬威的纨绔子弟,像这两位信步漫游在街市上的实在是少见。 路人们大都只是好奇的打量几眼,而摊贩们则是想着,这两人看起来就是富裕人家的公子哥儿,如果能光顾到自家的生意,那肯定能大赚一笔。 可惜今儿个胤禌并没有买东西的兴致。 他出宫也有段时日了,对宫外的新鲜感早已过去,自然是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大肆的购买这些普通的东西。 太子爷就更是瞧不上那些路边摊了,他还真就只是想散散心而已。 之前那段时间琐事缠身,可把太子爷忙了个够呛,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能清静清静了。 临近年底,街上已经有贩卖开始贩卖灯笼炮仗之类的过年用品,入眼一片喜庆之色,四处都是小贩的喝卖声,还有一些讨价还价的声音掺杂其中,把气氛炒的十分火热,太子爷饶有兴趣的看了会儿热闹,待新鲜劲儿过了之后,便拉着胤禌离开了这条街。 “孤听下面的人说,这附近新开了个酒楼,里边儿的酒菜虽然一般,但是却有些有趣的小把戏。”小声在胤禌耳边解释了一声,太子爷稍稍张望了一下,便看到了那个名为‘聚闲庄’的酒楼。 虽然隔的不近,但是太子爷隐隐能看到,这酒楼的大厅里似乎有不少的客人。待走近了些,便能听到大厅里时不时传出的一阵掌声和叫好声。 胤禌凝神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抹兴色来,“里边儿好像是在说书。” 轻笑了一声,太子爷拉着胤禌大步朝那酒楼走了过去。 像饮酒听曲儿之类的乐子早就玩腻了,所以他特地让下边的人找了些新趣的乐子,听说这家酒楼的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十分有趣,他就打算带胤禌一块儿来凑凑热闹。 进了酒楼,太子也随意的丢了锭银子要了个雅间,然后便在小厮的带领下入了座。 胤禌的注意力早就被楼下的说书先生给吸引了。 他姿势随意的靠坐在椅子上,撑起下巴微微侧过脑袋,十分投入的听起了故事。 “......那书生入京赶考的途中忽然遇到了大雨,见雨势惊人,书生为了避雨,只得停了行程,想要在附近找个能避雨的地方。” “不过这荒郊野岭的,自然是没有什么人家居住,书生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能避雨的地方,身上的衣物和包袱也已经被全部淋湿,此时已是夜色将至,眼看着这雨下个没停,再找不到避雨的场所,他说不定就得被冻死在这荒郊之处——” 说到这儿,先生故意停下了话头,不急不缓的倒了杯茶给自己润了润喉咙,然后才在一众听客的催促声中继续开讲。 “就在这书生感叹自己还没能考取功名施展抱负、就要被葬身荒野之际,他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句问候,那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声,问他可否需要帮助。书生大喜之下赶忙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白衣女子。” “这女子貌若天仙,有着一双仿佛会勾人魂魄的媚眼,撑着把竹伞走到了书生跟前儿,柔声细语的邀请这书生到家中避雨......” 这是一个书生和女鬼的故事,书生为了避雨遇到了心地善良的女鬼,在避雨的这段时间里,女鬼渐渐的对书生生出了爱意,因为舍不得书生离去,故而做法造出了幻境,让那书生以为外界依旧是大雨连绵。 后来,因为误了赶考的时间,那书生也只得弃了心思继续留下避雨。 时间久了,一人一鬼竟也日久生情,结为了一对夫妻。 可惜人鬼殊途,这女鬼虽没有害人之心,但是那书生与女鬼相处久了,身上也难免沾染上了鬼气,不日便大病了起来,身型日渐消瘦,女鬼舍不得见书生这般遭罪,只得停了法术,去请大夫来为书生看病。 在女鬼进城去请大夫的途中,她的身份被一个道士给看了出来。 后边的发展可想而知。 道士除掉了女鬼,女鬼的术法自然也就失去了效果,书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住了许久的家竟然变成了乱葬岗,还看到了一副刻有‘妻子’名讳的墓碑,活生生的被吓了个半死,再加上重病未愈,没过一会儿功夫就咽了气。 胤禌从故事里回过神来,忍不住叹了口气。 太子爷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怎么?可是在为那女鬼的结局感到同情?” “这女鬼确实是挺可怜的。”胤禌撑着下巴望向太子,语气有些低落的开口:“那书生未免也太薄情了一些,明明之前还一副深情的模样,知道了女鬼的身份之后竟然活活被吓死了过去,若是那女鬼泉下有知,肯定会很失望吧。” “人鬼殊途,这书生知道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是鬼,当然会感到惧怕了。” 太子爷倒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那个女鬼也没什么好同情的,她既然已经是鬼了,却又非得违背天道与人相恋,还连累的那书生错失了考取功名的机会,落得这么个下场纯属是活该。 胤禌的面色微不可查的僵了僵。 如果说人鬼相恋是有悖天道,那他死而复生又该算作什么? 如果......如果被太子和其他人知道了他其实是死而复生之人,是不是也会把他当做妖魔鬼怪一样对待? 没有发现胤禌的异样,太子爷喝了口茶,有些嫌弃的咂了咂嘴,然后忽的想起了一个问题,“对了,小十一,你今年过年准备怎么过?” 按照规定,已经出了宫的皇子都是在自己府上过年的,过年的时候一般都是同妻妾子女一同团聚,但是胤禌现在都还没成亲,府里除了侍女之外也没有一个女眷,那除夕夜的时候岂不是得一个人过了? 啧,想想就感觉很凄凉。 听出太子话中所指的意思,胤禌也苦恼了起来。 一个人过年确实是有些孤寂,他其实也蛮希望能在节日里跟亲人共聚的,可是过年不同于其他的节日,他总不能在那日去打扰九哥他们吧? “真可怜。”抬手摸了摸胤禌的后脑勺,太子爷嬉笑道:“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要不要孤除夕那天过去陪你一起过?” “这、这不太好吧?” 胤禌哭笑不得的望着太子,心道虽然太子是体谅他一人度节太凄清了一些,但是身为太子,哪能大过年的时候不在宫里,反而是到弟弟府上过的,这传出去肯定得惹人非议啊。 “这有什么?有没有哪条规定说孤不能陪弟弟过年。反正除夕夜也不就是跟妻妾们聚个宴罢了,平时什么时候想聚不都能聚么?哪儿比得上咱兄弟两个在一块儿来的轻松自在。”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还是有些不妥吧? 胤禌有些犹豫。 “别想了,回头孤就去找皇阿玛请示一下,想必皇阿玛也不会反对。”捏了捏胤禌因为纠结而皱起来的脸,太子爷笑眯眯的直接拍板定决。 “......” 好吧,胤禌无奈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对太子说道:“既然二哥要来弟弟府上过节,那不如到时候把弘晳和弘晋两位侄儿也带过来吧,人多也比较热闹一些。” 再者,除夕夜本该就是家人团聚的时刻,他总不能让太子因为陪他而冷落了孩子吧? 太子爷稍稍思量了一会儿,遂点头应了下来。 胤禌也有段时间没进宫了,想来,弘晳和弘晋应该也都想念他们的十一叔了吧?唔,好吧,其实重点是太子爷发现,胤禌似乎对小孩子特别的喜爱,以往每次在他那儿见到弘晳或弘晋的时候,胤禌的心情似乎都会变得很好。 既然是过节嘛,太子爷表示,当然要让胤禌过得开开心心才是。 他果然这全天下最好的兄长_(:3ゝ∠)_ 什么老五老九的都靠边儿去吧! 胤祺和胤禟表示,他们恐怕没办法靠边儿了。 因为在太子惦记着胤禌一个人怎么过节的时候,身为儿控的宜妃娘娘自然也不会忽略这个问题,于是乎宜妃娘娘直接召见了胤祺和胤禟,让这两位兄长多多照顾一下一个人在宫外孤苦无依、连过节都没人陪的小可怜儿胤禌。 额娘有命,又身为兄长,胤祺和胤禟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这两人出了宫之后,便去了胤禌的郡王府,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知胤禌。 然后,他们理所当然的扑了个空。 郡王府的副总管徐谦告知两位皇子,他家主子已经在两个时辰前被太子殿下拐出去玩耍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所以如果有事儿找煊郡王的话,还请两位皇子择日再来,或者告诉他让他回头转告煊郡王。 胤祺&胤禟:“......” 太子怎么老是冒出来跟他们抢弟弟! 第三二章 胤祺还好,就算听完徐谦的话之后心情有些微妙,面上也仍旧是一片沉稳之色。 “既然胤禌现在不在府上,那我们就明日再过来找他吧。” “不行!”胤禟低哼一声,却是不同意胤祺就这么走人的决定,“爷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这几天手头上的生意忙的要死,耽搁一天可都是上万两银票的出入,咱去找人!” 以胤禟手里的情报网,想找到两人的踪迹并不难。 而且胤禟看太子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看来,太子就是个想跟他抢弟弟的混蛋,明明他和胤禌才是同胞兄弟,但是太子却总是摆出一副和胤禌关系最亲近的姿态......他一定得去把胤禌给带回来! 一眼就看出了胤禟的心思,胤祺无力扶额。 “九弟啊......” 跟太子抢人什么的,你明明都失败无数次了,怎么还是不死心呢。 “哼,咱找胤禌可是说正事儿的,难道太子还能找借口拦着不成。”胤禟一挑下巴,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句,然后便强拉上胤祺转身出了郡王府。 说来也巧了,太子和胤禌去听书的那家酒楼其实也是胤禟的产业。 虽然胤禟手里大部分的生意都是针对有钱人的,但是这平民阶层的银子他也赚啊,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嘛,更何况,这世上的平民总是要比有钱人多许多。 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太子和胤禌的行踪,胤禟心情颇好的跟胤祺聊起天儿来,“五哥,回头除夕的时候我陪十一过好了,你就不用去了呗,反正我府上也没什么家眷,在不在府上过节都没什么问题。” 胤祺府上除了福晋和侧福晋之外,还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这大过节的要是不留在家里过,未免有些不太妥当。 胤禟现在还没有子嗣,府上除了福晋之外,也就只有三两个没份位的侍妾,他和福晋之间的关系也比较冷淡,回不回去过倒是都无所谓的。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过节的时候不在府里了,福晋应该早就习惯了。 说起来,胤禟在皇子中还真算是个异类,他不好女色,也不爱玩乐,唯独就是对经商情有独钟,胤禟因此不知道被康熙给教育了多少次了,可惜他就是一门心思的扑在了这上面,怎么说都不改。 宜妃娘娘又是个儿控,私底下对儿子各种纵容,任由胤禟去做自己喜爱的事情,这也就导致胤禟成了所有皇子里唯一一个经商的,也是唯一一个二十多岁还没任何封号的......康熙也是拿这个儿子没办法了,只能拿这种办法变相的教训胤禟。 不过胤禟压根儿就不在意这些,反正只要康熙不把他过继宗室,那他头上就永远顶着皇子的光环,有没有爵位对做生意也没什么影响。 胤祺却不赞同胤禟的意思。 且不说这件事是宜妃的意思,他身为三兄弟中的长者,照顾幼弟的责任也理应是他来担当,怎么能让胤禟一人承担,而自己却置身事外? “我也就说说而已,五哥想怎么做自然都可以。” 胤禟倒也懒得跟这位责任感极强的兄长争论,反正他也就是好心的提个建议而已,胤祺才不采纳都无所谓。 胤祺跟胤禟的性格差异太大,确实有些说不来话,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便各自沉默,直到马车抵达了聚闲庄门前。 下了车,早一步收到通知的掌柜就从门口迎了过去。 “小的见过主子。” “恩,他们在哪儿?” “就在二楼东边儿的雅间,尽里头那间。” 获悉了太子和胤禌的所在,胤祺率先抬脚便准备进到里边儿去找人,不过他刚抬起脚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就被胤禟给伸手拉住了。 “等一下。”胤禟转了转眼珠,嘴角冒出一抹坏笑。 “反正人已经找到了,也不用急着见面儿。” 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点子,一个能让太子在胤禌面前‘原形毕露’的点子! “走,从后门进去。” 拉上不明所以的胤祺,胤禟朝酒楼旁边的一条小道走了过去。 —————————— 太子爷招过候在一旁的侍从,取出一张银票,让他拿去打赏给说书先生。 他们已经在这儿听了三段故事了,这说书先生的口才确实是极好的,能把故事给说的活灵活现,让人听了仿佛就身处其中一般。这三段故事里,前两个都是奇闻怪谈之类的,第三个则是讲述江湖传说人物的。 他说的是隋朝时期的武林高手向雨田。 这个故事说的时间最长,也说的最好,哪怕是对所谓的江湖完全不感兴趣的太子爷,也听的入了神,更别说是内心深处其实对江湖十分好奇的胤禌了。 在说书先生的嘴里,那向雨田虽然是邪派人士,但是其敢爱敢恨,作风洒脱,端的变成了一个玩世不恭、亦正亦邪的大侠士。 据传,向雨田所修炼的功法乃魔门绝学,极难勘破,而向雨田天资绝顶出类拔萃,是第一个修炼此功法成功之人,后世虽然流传此人因修炼魔功而走火入魔尸骨无存的说法,但也有传言说,向雨田其实并没有死,而是达到了一个传说中的境界——破碎虚空。 故事说到这里就完结了,一众听客纷纷感到意犹未尽,想要再听下去,可惜先生已经说了一晌的故事,这会儿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拱手请饶,表示等下回再继续。 这会儿已经快到午时了。 太子爷让侍从去送了赏钱,准备等下就和胤禌打道回府。 过了一会儿,奉命去送赏的侍从回到了房间,还带回来了一个人。 体态丰腴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冲两人作了个揖,开口道:“两位客人好,敝人是这聚闲庄的掌柜,是特地前来代李先生向二位道谢的。” 李先生指的便是之前的那位说书先生。 “他说的好,打赏些银钱也是应当的。”太子爷不甚在意的说了一句。 “是这样的,为了以表感谢,小店特地准备了一桌上好的菜肴和美酒,如若两位贵客不嫌弃,还请接纳敝人的这番心意。”掌柜的一脸和气的对太子和胤禌笑道,随后便拍了拍手,门外应声走进了两名年纪不大的少年。 太子爷眼睛一亮,制止了侍从准备阻拦的动作。 嗅到空气里散发的奇异香气,胤禌有些好奇的朝那边望了过去。 掌柜的咧嘴笑了笑,挥手示意那两个少年把手里端着的东西送上桌子,然后向胤禌和太子介绍道:“此乃本店特制的美人酿,虽说不上极品佳酿,但是也绝对是味道一流,还请二位笑纳。” 胤禌含笑对掌柜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拿起已经被倒好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浅浅的酌了一口。香醇的酒香里带着丝奇妙的甜意,顺着舌尖沁入心脾,胤禌稍稍回味了两秒,然后抬起头来对掌柜道了声谢。 “确实是难得的好酒。” 微微侧过头来,胤禌有些疑惑的望向太子,“二哥,你不尝尝吗?” 被胤禌叫回了神,太子爷的眼神微不可查的飘忽了一下,连忙举起酒杯应声道:“恩,恩,我这就尝。” 一杯饮尽,站在太子面前不远处的少年缓步走了过去,拿起酒壶对太子爷轻轻一笑,然后便抬手将太子的酒杯添满。 “二位还请慢用,饭菜稍后就送上来,敝人就不打扰二位了,这两名小厮就留下来伺候两位用餐吧。”见主子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掌柜的也就不再逗留,向胤禌和太子道了声辞之后便退出了房间。 太子爷拿起酒杯,有些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口,眼神却是下意识飘到了前边的两个小厮身上。 他向来喜好美色,除了美女之外,对美男也不例外。 这两个小厮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匀称的恰到好处,长相也都十分符合太子爷的喜好,尤其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一张俊俏的脸上还带着十分讨喜的笑容,那双明亮的杏眼仿佛透着水色,勾的太子爷只感觉心里痒痒的。 咳,赶忙敛回心神,太子爷有些心虚的瞄了眼一旁的胤禌。 胤禌茫然回望。 “那个,小十一啊,你觉得这酒如何?” “很好啊。” “你若是喜欢,那我让那掌柜的多拿一些过来,回头你带回去慢慢品尝。”太子爷干笑一声,迅速把这个话题给圆了起来。他决定还是不要再看面前的两个‘美人’了,省的在小十一面前一不小心丢了面子。 然并卵,胤禌怎么可能还察觉不出太子的异样? 他不动声色的笑着应了声好,然后低下头装作专心品酒的模样,耳朵却瞧瞧的竖了起来,仔细的听着太子的动静。 又喝完了一杯酒,那小厮再次走上前去为太子斟酒,斟好酒水,小厮抬起手腕做了个收手的动作,却是意外有一滴酒水从壶口溅落,滴到了伸手去拿酒杯的太子手上。 小厮似是有些惊慌的低呼了一声,一边不好意思的连连道歉,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丝帕便抚到了太子手上,轻柔的将那滴酒水拭去—— 指尖划过,带过一缕温热的触感,太子爷下意识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只手上,才发现这小厮竟然生了一双十分漂亮的手,手指纤长,肤若凝玉。 呼吸微不可查的慢了一拍,太子爷眯起眼角,正待刁难一下对方,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第三三章 太子爷立马正襟危坐,扭头朝胤禌看了过去。 握拳掩嘴轻咳了一声,胤禌回以一抹无辜的笑容,“不好意思,打扰二哥了......弟弟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所以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恩,比如说太子殿下喜欢调戏美人的事_(:3ゝ∠)_ 捕捉到胤禌话里的那个微妙的停顿,太子爷有些郁卒的灌了一口酒水,冲准备给自己添酒的小厮挥了挥手,“行了,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了,出去吧。” 胤禌笑眯眯的听着小厮离开房间的声音,然后伸手拿起酒壶给太子添了一杯酒,待太子举起酒杯准备饮酒的时候,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二哥这又是何必呢,在弟弟面前无需遮掩什么,反正弟弟又不会笑话你~” 一口气呛进喉咙,太子爷咳嗽了几声,脸皮有些发红的瞪向胤禌。 小十一你学坏了!竟然学会戏弄兄长了! “想必那小厮的样貌定然是不错的吧,二哥?”胤禌装作好奇的问道。 “确实不错,但是跟小十一比起来却还相差甚远。”太子爷反击起来。 嘴角的笑容微不可查的僵了僵,胤禌默默扭头。 他太低估太子殿下脸皮的厚度了! 太子殿下厚颜无耻起来,他实在不是对手啊_(:3ゝ∠)_ 另一头,从后门进了酒楼的胤禟和胤祺此时正待在一楼的后堂。 胤禟姿势慵懒的靠坐在椅子上,俊美的脸上满是笑意,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坐在一旁的胤祺扶额叹了口气,莫名的感觉有些沧桑。 竟然派人去勾引太子,九弟实在是太......这要是被太子给知道了,九弟肯定要倒霉啊。 想象着太子在胤禌面前出丑的模样,胤禟情不自禁的抖起腿来。 正当胤祺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九弟注意形象之时,后堂的入口处忽然传来了掌柜的求见声,胤禟一秒坐正了身子,摆出一副威严高冷的姿态,把人给叫了进来。 对胤禟和胤祺行了礼,掌柜的有些吞吞吐吐的张了张嘴,“主子......” “怎么了?” “小的、小的无能,没能完成主子您交代的任务,那两个小厮都被打发了出去。”一脸羞愧的汇报了情况,掌柜的苦着脸望着胤禟,“或许是那两个小厮长得还不够好?要不,小的再去找两个漂亮的女子送过去?” 人被打发出去了? 胤禟拧着拧眉毛,心里纳闷儿起来。 这不应该啊,那两个小厮都是按照太子的喜好挑出来的,太子那个好色的家伙怎么会放过送到面前的美人不调戏?计划没能成功,胤禟实在是不甘心,他正准备让掌柜的换两个美女送过去,却被看出他意图的胤祺给阻止了。 “九弟,时候已经不早了。” 所以快别胡闹了,说好的办正事儿呢? 二楼的雅间中,菜肴已经在一盏茶功夫前送了上来,太子爷和胤禌正准备开始动筷,便听闻门外看守的侍卫通传说,五阿哥和九阿哥来了。 胤禌惊喜的起身迎了出去,太子爷脸色沉了沉,坐在位子上望向门口。 “五哥,九哥,你们怎么来了?” 带着胤祺和胤禟进了房间,胤禌好奇的问道。 隐蔽的瞄了一眼坐在桌前的太子,胤禟抬手揽住胤禌的肩膀,笑道:“怎么?就许你跑来听书偷闲,难道就不许哥哥也忙里偷闲来找找乐子?” “那还真是巧了啊。”太子爷语气有些古怪的哼了一声。 他又不是傻的,一瞧见老九,他就已经开始怀疑刚才那两个小厮的事儿了。这厮可是有案底的!之前他约胤禌去绝味斋吃饭,胤禟这个幕后黑手就试图在胤禌面前抹黑他的形象,哼,这种下作的招数也就老九这个奸猾的家伙用的出来! 胤祺有些尴尬的对太子问了礼,然后偷偷瞪了胤禟一眼。 虽然是私底下,但是见了太子也是要行礼的,九弟可别这时候闹别扭啊。 收到眼色,胤禟不急不缓的给太子问了个礼,然后扫了眼房间,似是无意的问道:“这聚闲庄的服务怎地这么不周到,连个小厮都不给安排?” 呵呵,果然是你! 太子爷正待出言揭穿胤禟的阴谋,却被胤禌给打断了。 “九哥误会了,聚闲庄的服务确实挺周到的,是我嫌屋里有外人说话不方便,所以把小厮给打发了出去。”胤禌一边解释,一边偷偷的拿手肘捣了捣胤禟的腰腹,胤禟的眼神顿时飘忽了一下,悻悻的低下了头。 得,胤禌肯定是猜出来什么了。 “二哥,既然五哥和九哥来了,那咱们不如一同用餐吧?” 太子爷眼尖的发现了两人的互动,有些不悦的低哼了一声,却又不好拂了胤禌的面子,只得不太甘愿的点了点头,“坐吧。” 用餐期间,太子爷和胤禟自然少不了一番唇枪舌战,不过有胤禌的调和,倒也没真的闹出什么不愉快来,等到酒足饭饱,一直隔岸观火的胤祺才提及了他们来找胤禌的目的。 “十一弟,等除夕的时候,我和九弟会到你府上陪你一同过节。” 兄长的一番好意,胤禌自然是准备欣然接受的,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太子爷就黑着脸替胤禌回绝了,“这事儿就用不着你们操心了,孤已经和小十一约好了,到时候有孤陪着小十一过节,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哎我说太子殿下这话未免有些不通情理了吧?我和五哥可是胤禌的同胞兄弟,凭什么许你关心胤禌,就不许我们关心胤禌了?要我说,太子殿下您还是待在宫里跟您的那些个美眷一块儿过节吧,胤禌这边有我和五哥陪同就够了!” 胤禟立马集齐火力,冲着太子爷发动了起来。 嗤笑一声,太子爷自然是不甘示弱的回击了起来,两人之间眼看着又要开始一场言语上的交锋,胤祺和胤禌在一旁无语相望,想要阻止,却又实在是插不进话......胤禌面上挂着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默默的对胤祺招了招手。 说来也巧,他们四个的座位正是以胤禌为中心,太子坐在胤禌的上手,下手做的是胤祺,胤禟坐在胤祺的下手,和太子之间隔了三个空位。 收到胤禌的招呼,胤祺稍稍挪了挪身子,朝胤禌的方向贴近过去。 “五哥,你还是先带九哥离开吧,再这么吵下去实在是不太好。” “十一弟......”你这是在为难哥哥啊! 九弟的倔脾气一上来,哪儿是他能压制得住的? 没见连皇阿玛都拿九弟没办法吗?唯二能制住九弟的,除了宜妃就是八阿哥了,反正他是肯定不行的,所以,“我觉得吧,还是你开口比较管用一些。” 胤禌囧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一拍桌子! 上就上! 被胤禌这一举动惊了一愣,太子和胤禟齐刷刷的扭头看了过去。 胤禌宛然一笑,徐徐开口:“二哥,九哥,你们也别吵了,依弟弟看不如这样,反正过节嘛,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的。回头弟弟再叫上其他有空闲的兄弟,到时候咱们大家伙儿一起过节,这也应了除夕团聚的意义。” 偏谁都不好,那干脆就来个一锅端得了。 太子爷:“......” 胤禟&胤祺:“......” “你们觉得这个主意如何?”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胤禌笑问道。 被问话的三人整齐一致的移开视线,不敢再看胤禌那张能晃花眼的笑脸。 看惯了胤禌或淡雅或温和的笑容,这猛的来了一发如此璀璨的笑容,还真是让人有些......咳咳,适应不良啊。不过这个主意嘛,当然是不能让太子和胤禟满意的,待两人缓过神来,准备开口发表意见的时候—— “唉。” 画风一变,胤禌脸上的表情转变成了失落,他长叹了一声,语调有些低落:“说起来,弟弟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个遗憾。当初立府的时候,弟弟原本是想和诸位兄弟一同欢聚一场的,可是却......若是能借这次机会弥补遗憾,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骨子里其实带着几分弟控因子的胤禟第一个缴械投降。 “要是十一弟你这么想的话,我当然不会有意见了......” 有也不能说啊,万一惹得胤禌伤心失望,那回头额娘不得撕了他啊tat~ 面对胤禌一直都缺乏抵抗力的太子爷紧跟着妥协了。 最后竟然只剩下胤祺还未表态。 胤祺表示,他已经完全被胤禌的变脸给惊呆了Σ(°△°)︴ 这画风不太对吧? 他的十一弟不是一个纯洁又善良的好孩子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狡诈了? “五哥?”胤禌一脸茫然的望了过去。 “啊?啊——”恍然回过神来,胤祺木楞的点了点头,点完头之后又想到胤禌看不见,赶忙开口应道:“我当然也没有意见了,十一弟你高兴就好。” 第三四章 胤禌放出那番话的原意,是为了制止太子和胤禟的争执。 把一堆兄弟聚集到一块儿过年什么的,胤禌表示他真没这么想过,也没真的准备去邀请大家,可是饶是如此,事情的后续发展也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天过后没多久,十阿哥就主动上了门,告知胤禌到时候他会和八阿哥一同赴宴,紧接着,胤禌又收到了自己那位一向性子冷清的四哥传来的口信,也是表达了届时会前去赴宴的意思。 这还没完,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消息的大阿哥等人也都表了态。 总而言之,在过年之前,胤禌已经陆续收到了近十位兄弟传来的口信,除了三阿哥和七阿哥委婉的表达了拒绝之意,从一到十三的诸位皇子几乎都表示会去赴宴。 胤禌的心情当真是有些迷茫。 他能猜到,八阿哥和十阿哥会来赴宴肯定是九哥的功劳,四阿哥那边应该是太子的意思,但是其他的兄弟......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而且胤禌有自知之明。 他不认为自己真有那么强的凝聚力,虽然明面上,他和大多数兄弟的关系都不错,但是私下里真的交情深厚的,却也就那么几个人。 这件事背后肯定有猫腻。 苦思不解,胤禌果断的决定去找自家九哥求助。 听闻胤禌来找,哪怕胤禟这段时间再忙,也立马就抽出了时间接待胤禌。 得知胤禌的来意之后,胤禟当场就忍不住不顾形象的翻了翻眼,“啧,十一弟你的消息实在是太不灵通了。” 这件事的真相,知道的人可不在少数,身为当事人的胤禌竟然还不知情? 胤禌:“......” 看九哥的意思,他好像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啊......他这段时间内力有所突破,所以一直在忙着练功,基本上就没有出过后院,因为怕被打扰了清净,所以他连小春子都给打发了出去,自然是对外界的情况不太了解。 见胤禌这幅模样,胤禟无奈的把事情的原委给讲述了一遍。 这件事的起因吧,其实是因为太子和皇阿玛之间的一场交谈。 虽然私下已经约定除夕到胤禌府上过节,也没规定说这天只能在自家过,但是于情于理,这件事事先都该向皇阿玛通传一声。 原本胤禟和胤祺这边,是准备和胤禌交代一声之后,由宜妃跟皇上说一声的,但是因为太子的半途插入,胤禟和胤祺时候也就忘了跟宜妃说这事儿了,这一耽搁,通传的事情就被太子给抢先了一步。 康熙自然是没有意见,不仅没意见,他还很是高兴的夸赞了太子一番。 这宫里边儿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跟康熙有关的事情,只要不是什么特殊的事儿,自然都会被传出去。听闻此事,像大阿哥等人,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在康熙面前竖立个好形象的机会,所以事情才发展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听完解释,胤禌一脸的哭笑不得。 “行了,这事儿你也没必要想太多,反正不管其他人有什么心思,总归是对你没什么坏处。”安抚的拍了拍胤禌的肩头,胤禟心想,其实这样反倒是对胤禌有些好处。 对胤禌这个情况特殊的弟弟,胤禟自然也是十分关心的。 他目光长远,所想的东西自然也更长远一些。在他看来,胤禌毕竟情况特殊,身为皇子却无法参政,在朝堂上没有言语权,自然是容易受人轻视的。 虽然现在的胤禌看起来十分风光,有爵位加身,还有皇阿玛的宠爱,但是真的想要一世无忧,光是这些自然是不够的。 这件事等日后传了出去,无形中也相当于给胤禌又添了一些分量。 “我知道。” 胤禌倒是没想太多,他只是比较看得开,懒得纠结什么。 “九哥最近很忙吧,是不是这段时间都没休息好?”抛开这件事,胤禌换了个话题,关心起了胤禟的身体情况。他这段时间的努力收获不小,五感要比先前更加敏锐了,从声音里就可以觉察出一些细微的情况。 胤禟挑了挑眉,打趣的笑道:“十一弟你真是越来越神了,连这都能听出来。” 他是好几日都没好好休息了,不过明面上绝对看不出来,连心细如发的八哥都难以察觉出他的疲惫,胤禌只靠着听力就能发现这点,可见胤禌的听觉是越发的厉害了。 胤禌笑了笑,伸手准确的抓住了胤禟的手腕,“九哥你脉象有些浮躁,应该是至少三五天都没好好休息了。这样可不行,生意固然重要,但是身体才是本钱,你再这么熬下去,要不了几天就该生病了。” 都说久病成医,胤禌确实是会一些歧黄之术,虽然不是太精通,但是也能通过把脉诊断出一些情况的。 胤禟现在的身体情况还真说不上太好。 虽然他年轻体壮,但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现在天气又冷,休息不好自然会导致身体抵抗力薄弱,很容易就会感染风寒什么的。 看着胤禌这么一本正经的给自己把脉,还对他说教,胤禟忍不住笑眯了眼睛,拖着腔调配合的说道:“我一定会好好的遵循医嘱,保证不会生病~” 收回手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胤禌又稍坐了一会儿,便向胤禟告了辞。 送走胤禌,胤禟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啧,他家弟弟真是太可爱了。 腊月二十,胤禌特地进宫了一趟,提前去给自家额娘和皇阿玛拜年。 虽然大年初一的时候,他们这些出了宫的皇子也会正式向皇阿玛拜年道贺,但是那只能算是一个公式化的规矩,所以皇子们大都习惯在小年之前,就先进宫私下里给皇阿玛和自己的额娘拜个年。 皇室过年的规矩很多,可不像寻常百姓一样,过年可以一家人吃个团圆饭什么的,大年初一虽然会有一场家宴,但是那时候到场的可不仅是康熙和一众皇子,还会有有些宗室近支的王公贝勒,气氛自然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进了宫,胤禌自然是先去了康熙那里。 康熙也有段时间没见到胤禌了,心情自然是欢喜的,但是他还是先开口责怪了胤禌一番。 “朕一直以为你这孩子最是孝顺,就算出了宫也会时常惦念着朕和你额娘,能常来宫里探望,没想到你进宫的次数反倒是越来越少了,你数数距离上次进宫,到现在隔了多少天了?” 其实距离胤禌上次进宫请安,也不过就是过了半个月的时间罢了。 不过这在康熙看来,已经是十分疏忽了。 胤禌之前可是三天两头就会进宫给他和宜妃请安的。 “皇阿玛恕罪,儿臣这段时间醉心于练武,确实是没有尽到孝道......”胤禌一脸羞愧的认错,然后有些讨好的冲康熙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这是儿臣这几天托一位道家的前辈,用特殊的法子熏制出来的香囊,有安神健体的效用。” “临近年关,皇阿玛一定十分忙碌,佩戴着这个东西对身体比较好。” 这是他托那位精通歧黄之术的岐山道人,花费了许多名贵的药物做出来的香囊,一共就做了三个,准备一个送给康熙,一个送给宜妃,一个送给太后。 收了礼物,康熙面上立马露出了笑意。 他在胤禌的身边可是安插了小春子这个贴身的眼线,自然对胤禌的近况十分了解,胤禌这段时间闷在府里练武的事他知道,托岐山道人制作香囊的事他也知道。 得知胤禌做了三个香囊之后,康熙就在心里期待了起来。 他倒要看看,这孩子会不会惦记着他这个皇阿玛。 直接把腰间的玉饰换成了香囊,康熙对李德全招了招手,让李德全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回礼给送了过来。 “朕知道太子先前已经送过你一些御寒的披风了,不过他送的那些披风御寒效果虽好,却算不得上等。”示意李德全把那件红色的滚毛披风送到胤禌面前,康熙颇为自得的说道:“这是朕前些年去围场狩猎,猎到的几只红狐的皮毛做成的披风。” 红狐可是一种十分珍惜名贵的物种,其皮毛顺滑颜色艳丽,做成披风之后,取暖御寒的效果更是远超其他动物的皮毛所做的披风。 不过因为其数量稀少,生性敏锐,所以被捕捉到的红狐向来很少,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康熙这么多年来也就遇到过五六次,有一次实属运气好,找到了一处红狐窝群,这才猎到了十几张红狐的皮毛。 这红狐披风,他统共也就做了两件出来。 一件送给了皇太后,一件珍藏在库房里一直没有送人。 连惠妃等人明里暗里的讨要,都被康熙给敷衍推辞了过去。 胤禌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因为他家额娘也一直都很想要这件披风。 现在,这件披风却是被皇阿玛送给了他。 脸上露出一抹暖暖的笑意,胤禌珍而重之的接了礼,对康熙行礼谢恩。 父子两人父慈子孝的在乾清宫叙了许久的话,待快到午时,胤禌才辞别了康熙,带着小心翼翼的捧着礼物的小春子奔赴翊坤宫。 宜妃跟康熙一样,打算一照面就先‘教训’一番胤禌,结果等照了面之后,宜妃的注意力就分分钟被小春子捧着的红狐披风和吸引了。 漂亮的珠宝和衣饰总是对女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场上也没有外人,宜妃娘娘很是仔细的欣赏了一番这件漂亮的披风,还披到身上过了把瘾,然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把东西放了下去,开始跟胤禌‘算账’。 “你说说,你这都有多久没来给本宫请安了?” 胤禌囧囧有神的望着宜妃,心道果然是夫妻,额娘跟皇阿玛实在是太心有灵犀了,连开场白都是一个调调一个意思。 “哼,连胤祺和胤禟这段时间都知道隔三差五的来请安,倒是你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足足十九日都没有来给本宫请安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儿大不由娘......”宜妃娘娘bb的抱怨了一堆话,足足说道口干舌燥,才终于停下了话。 胤禌赶忙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 “别以为这样本宫就会饶了你。”接过茶杯润了润嗓子,宜妃娘娘挑着眉冲胤禌说道,“本宫可不像万岁爷那么容易消气,你今儿个要是不把本宫给哄高兴哄满意了,本宫可饶不了你。” “额娘。”胤禌软软的唤了一声,然后对宜妃讨好道:“儿子知道错了,您就别生气了,要不这样,儿子把这件披风送给额娘赔罪可好?” 脸上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宜妃娘娘抬手戳了戳胤禌的脑门儿,“胡闹,御赐之物怎可随意转送,小心传出去了有人参你个大不敬的罪名。” 虽然十分喜爱那件披风,但是宜妃哪儿会真的向儿子讨要? 对她而言,这件披风只是个漂亮的物件儿,可是对向来畏寒的胤禌来说,这可是个好东西,身为母亲,自然是万事都以儿子为重心的。 “没关系,回头我去找皇阿玛求个准就是了。” 毫不在意的笑了一声,胤禌又取出了第二个盒子,把香囊送给了宜妃。 宜妃倒是不知道这东西的珍贵,反正只要是孩子送的礼物,她都会十分高兴的收下,把香囊贴身带好之后,宜妃娘娘板起脸来,十分严肃的对胤禌说教道:“你的心意额娘领了,但是这披风既然是万岁爷赐给你的,你就好好的收着,切不可任性随意。” 见胤禌还想反驳,宜妃又紧跟着添了一句,“反正你的东西就是本宫的东西,回头要是本宫想用了,私底下自然不会跟你客气,求皇上转送的事就别再提了。” “是,儿子知道了。” 胤禌笑眯了眼睛,乖巧的应了一声。 第三五章 要过年了。 除夕这天一大早,家家户户就要燃起爆竹,请各路神佛前来过年。 接神以后,即为新年。 巳时左右,胤禟等人就陆续到了胤禌的府上,最让胤禌惊喜的,就是除了太子爷带来的弘晳和弘晋,四阿哥家的弘晖和大阿哥家的弘昱也都被带了过来,有了这几个半大小子的到来,无疑是让胤禌府上的气氛更加热闹了起来。 这几个孩子中,要数太子身下的弘晳最为年长。 许是受气氛影响,弘晳今个儿难得抛下了平日里端着的皇长孙的架子,带着几个弟弟们在院子里欢腾了起来。坐在大厅中的胤禌等人一边说笑,一边看着外边的几个孩子玩闹,气氛一片随和,身份的束缚也慢慢放了下来。 “十一今儿这身打扮可真是俊俏,这要是走出去,保管能迷倒一群姑娘!” 和九阿哥比邻相坐的十阿哥说道,他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毫不遮掩的羡慕之情。他又想到了之前那次和胤禟打赌的事,说实话,那次的事情真的是挺打击人的,害的向来对自己的魅力很自信的十阿哥还低落了好一阵时间。 “十弟所言甚是,连我到了胤禌面前,都要自行惭愧了呢。” 八阿哥笑眯眯的附了一声。 胤禌这日穿了一件白底金边儿的袍子,还披上了康熙赐下来的那件红狐披风,衬的他越发的唇红齿白,哪怕是坐在一群容貌都很出色的皇子中,风采也一点儿都没被压下去,还反而显得越发的耀眼了起来。 “哈哈,刚才弘昱还偷偷问我他十一叔是不是仙童下凡呢!”大阿哥大笑一声,然后托着下巴打量了胤禌一番,故作严肃的说道:“不过还真别说,十一弟今儿看起来还真是跟那画中的仙童有些相似,而且还要比那画里边儿的仙童还长的好看。” 胤禌窘默。 没能成功的逗到胤禌,大阿哥有些遗憾的咂了咂嘴,换了个话题。 “对了,我记得弘晋也就比弘昱小了一个月吧,怎么瞧起来倒像是比弘昱小了一两岁似的。” 太子:呵呵。 大阿哥的长子弘昱完全继承了大阿哥的‘特长’,四肢发达体格健壮,明明才三四岁的孩子,那身量就壮的跟五六岁似的。连康熙都当众夸赞过弘昱的天赋异禀,说他将来肯定能和大阿哥一样成为大清的巴图鲁。 拿正常三四岁孩子身形的弘晋做对比,大阿哥的目的昭然若知—— 不就是想显摆吗? 在一众兄弟们鄙视的眼神中,大阿哥得意的咧嘴一笑,他就是秀儿子怎么着了?这也得有本钱才能秀的出来啊,你们就是想秀还秀不了呢~ 他这副欠抽的嘴脸......很成功的引起了‘众怒’。 只是这第一个开口声讨大阿哥的人,并不是跟大阿哥最不对付的太子。 “弘昱确实是继承了大哥的风采,听说小小年纪就已经能举起一钧重的石磨了啊。”就是不小心在举石磨的时候把裤子给崩了,漏了腚什么的,巧的是,大阿哥小时候也因为发育过剩,有段时间月半到在练武场习武的时候崩了衣服。 果然是有乃父之风啊。 胤禩的表情和语气都无可挑剔,似乎就是在单纯的赞叹弘昱的厉害。 大家都知道太子和大阿哥不对付,却忽略了跟大阿哥也不和睦的八阿哥。 八阿哥可是记在惠妃名下的皇子,大阿哥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可没少仗着人高马大的欺负他,所以这两人之间,其实也算是积怨已久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八阿哥还真不是个心眼儿多大的人。 所以他很乐意趁机扒一下大阿哥的黑历史。 当然,他的话说的还是很婉转隐晦的,脑筋有些直的大阿哥和十阿哥并没听出潜意,而其他听出了潜意的人,自然也不会那么好心的帮大阿哥做详解。 “唔,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慢了胤禩一步,太子爷也跟着感叹了一声。 他也想起了某人小时候为了显摆,非要拿一石弓射靶,结果因为用力太过,把裤腰带给崩开裤子掉了的事。 听说过这件事的九阿哥捂脸掩住笑抽的嘴角。 同样听说过这件事的四阿哥看起来依旧沉稳,只是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波动的脸......似乎抽搐了一下。 竟然从太子和老八的嘴里听到了这种夸赞的话,大阿哥惊讶的同时,脸上的得意不禁更盛了起来,他装模作样的谦虚道:“哪里哪里,弘昱这小子也就力气大了一点儿,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特长,读书也没弘晳他们厉害。” 恩,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嘛。 太子爷和八阿哥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 在外边撒足了欢的几小只进了大厅。 在弘晳的带领下,几个小家伙挨个给屋里的长辈们问完礼,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商量过了,一股脑的围到了胤禌的面前。跟胤禌最熟络的弘晋伸手抓住胤禌的袍角,小声叫道:“十一叔十一叔,我们可不可以去你的后花园逛逛啊?” 听说十一叔的后花园可好玩了! 有假山,有好看的花,还有秋千可以玩呢! 胤禌眨了眨眼,弯下腰准确的摸到了弘晋的小脑袋瓜上,“这倒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会儿恐怕不行的,马上就该开膳了,你们几个等用完膳再去也不迟。” 话落,胤禌不忘对站在弘晋身后的另外三小只笑了笑。 弘晳红了红脸,拉回弘晋对胤禌道了声谢。 其实弘晋想去十一叔的后花园,起因还在他的身上。他之前有一次恰巧听到了阿玛和十一叔的闲谈,阿玛问十一叔的后花园收拾的怎么样了,然后十一叔说是跟在宫里的小花圃差不多,就是多弄了一个秋千,闲暇时可以晒晒太阳看看书什么的。 刚才他们几个在玩的时候,弘晋忽然提起了秋千,他就顺口说了一句。 结果弘晋他们就生出了想去后花园玩的心思。 这会儿也确实是快到用膳的时间了,用膳的地点就布置在大厅后边的隔间。 既然是家宴,那自然是不用讲究什么规矩,除了太子依旧占据主位之外,其他人的座位都是十分随性,至于弘晳这几个小孩子,也都是随便选的座位。 胤禌的孩子缘显然是众人中最好的。 除了弘昱被大阿哥拉到了身边,其他三个小家伙都坐在了胤禌的周围,他左手边是弘晋,右手边是弘昱,弘晳因为矜持了一下,结果被弘晋抢走了胤禌身边的位置,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坐到了太子和弘晋的中间。 看着正歪着身子黏着胤禌撒娇的弘晋,弘晳有些郁闷的低下了头。 把这一幕收入眼底,太子爷挑了挑眉。 弘晳的性子太内敛了,沉稳有余,霸气不足。 想要的东西,要是不主动去争取,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抢先一步了。 胤禌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对小孩子也很有耐心,所以就算是被弘晋缠着东问西问的问个不停,他脸上的笑容也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是温和又宠溺,当然,他也没有忽略另一边的弘晖,时不时的也会跟弘晖说两句话。 弘晖的性格有些内向,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有些像他的阿玛。 不过小孩子嘛,骨子里自然都是有几分活泼的,跟胤禌渐渐熟悉了起来之后,弘晖就稍微放开了一些,开始参与胤禌和弘晋的互动了。 饭菜还没上来,不过饭前的点心果子之类的早就备好了。 弘晋正在问胤禌核桃是怎么长出来的。 皇家的子孙虽然开学的年纪都很早,但是在弘晋和弘晖这个年纪,他们接触的大都是一些孝经论语之类的东西,对一些常识性的知识却不很了解。 胤禌笑着回答了这个问题来。 “哦,原来核桃像橘子一样,外边原先还长着一层果皮啊!” “我一直以为核桃长出来就是这样呢!” “十一叔好厉害,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捏了几颗核桃,胤禌笑着递到了两人的手上—— 笑容微不可查的一僵,胤禌下意识弹动了一下指尖。他的右手正覆在弘晖的小手上,指尖触摸到了弘晖的手腕,正好是脉搏所在的那片地方...... 弘晖的脉象,好像有些不太对? 还不等胤禌深思,一旁的弘晋就叫了起来,“哇,十一叔你竟然可以徒手捏核桃,好厉害!” “啊,其实你十叔捏核桃更厉害。”思绪被打断,胤禌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一旁听到此言的太子和八阿哥九阿哥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话说的,还真是一点儿都没错啊,胤誐可是捏核桃的高手。 “这有什么好笑的!”不明所以但是直觉自己被嘲笑了的胤誐炸毛,羞恼的瞪起了眼,叫道:“不就是徒手捏核桃吗?大哥还能徒手捏铁球呢!” 你们咋不笑他呢? 无辜躺枪的大阿哥怒视之。 难道反应灵敏了一回,胤誐一脸无辜的回望大阿哥,“我也没说错啊,大哥你不是有次把铁球都给捏出了指洞了吗?” 大阿哥:“这是一回事儿吗?!”他那是彰显神力! 胤誐:“不都差不多么,都是捏东西呗。” 好像是这样啊......不对,他差点儿被胤誐这家伙给带沟里去了! 大阿哥嘴角抽了抽,忽然觉得十分头疼,对上一根筋的老十,他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来,而且那几个孩子还在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所以这个锅他真得背了吗? 第三六章 “来来来,十一弟,咱们来碰一杯!” “大家一起来干一杯!” “......” 酒过三巡,隔间里的气氛越发融洽轻松了起来,兄弟们都好像放下了往日的纠葛和不愉快,轻松随意的喝着酒聊着天,纵情享受着这难得的欢宴。 几小只填饱了肚子后就离开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一群大人。 喝到了兴头上,大阿哥还兴致勃勃的提议玩行酒令助兴,结果却把自己给坑了一把。他们玩的是诗词接龙,倒也不限制必须是现场自创的诗,也可以借用历代名家的诗句,只是下手必须要用上手诗句的最后一个字做开头,谐音亦可。 胤誐这小子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要是玩这种游戏,铁定会是第一个被灌倒的,所以他机智的抢了令官的角色,只负责发号施令和看热闹。 没了胤誐这个垫底的,大阿哥就悲催的成了这个游戏最大的输家。 倒不是说他文采不好,身为皇子,胤褆也是打小就接受过严厉的皇家教育,放到了人前那也算得上是才华横溢了,可是在场的这些人里,偏偏每个人的文采都不比他差,还都能压过他一头——十几杯酒下肚,胤褆就后悔了。 早知道就提议玩划拳了! 他酒量再好,也禁不住一直输下去啊! 要是玩划拳的话,胤褆有十分的信心能赢遍全场无敌手,他可是实打实在军中混了好几年的,军队里平时可没什么娱乐方式,除了比武就是划拳喝酒,玩这些胤褆可是个中好手,那大将军王的外号可不仅是靠着身手得来的。 可惜他刚提议换游戏,就被众人有志一同的给打压了下去。 胤褆苦着脸又输了好几轮游戏,面前的一壶酒都见底了,他脸上也泛起了红色。 胤禌很重视今天的聚宴,所以准备的酒也都是极品,除了味道好之外,还都是数十年之上的老酒,这陈年佳酿的后劲当然厉害,纵使胤褆的酒量再好,这几壶酒下肚也得扛不住了。 眼看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得第一个倒下去了,那人可就丢大发了,胤褆只得拉下了面子拱手讨饶起来,“大伙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咱这就点到为止吧,要不晚上的守夜我可就得错过去了。” 过除夕,最重要的当属晚上的守夜,这理由倒是挺充分的,所以众人笑闹了一番,也就半推半就的放了大阿哥一马。 申时左右,宴席才结束。 时间尚早,众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下棋聊天打发时间,胤禌想起去后花园玩耍的弘晋几人,便叫上了独坐一旁喝茶醒酒的四阿哥,准备一同去后花园探望一下几个小家伙。 途中,胤禌和四阿哥聊起了弘晖的身体情况。 “四哥,弘晖的体质似乎有些虚弱,你可有叫宫中的太医给弘晖看过脉?” 四阿哥愣了愣,点头应道:“弘晖是有些先天不足,不过没什么大碍。” 按照规制,皇家子嗣享有每个月请太医看脉的权利,弘晖是四阿哥的长子,自然每个月都会有太医按时给他看脉,弘晖的体质确实是有些弱,这一点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四阿哥就知道了,不过这些年来一直有细心调养,并没有什么问题。 “是吗......”胤禌面上露出些犹疑的表情。 难道是他多虑了? 之前他无意间摸到了弘晖的脉搏,察觉出弘晖的脉象似乎有些古怪,不过他也没来得及仔细观察。 “十一弟可是有什么发现?”看到胤禌的表情,四阿哥立马严肃了起来。 他听说过自己这个十一弟会些医术,而且还和民间一位精通歧黄之术的高人有联系,虽然宫里的太医医术也很精湛,但是这些太医久居宫阁,养尊处优,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不如民间的一些高人。 再者,胤禌的心性四阿哥也清楚,他定然不会无故问这种问题。 事关长子的身体情况,四阿哥自是不敢轻视。 胤禌摇了摇头,“弟弟之前无意间摸到弘晖的脉搏,是感觉有些怪异,不过只是短短数秒的接触,或许是感觉错了吧。” 他和岐山道人私下一直有联系,对岐山道人的医术颇感兴趣,跟对方学习过一些诊脉方面的知识,不过胤禌学这些东西纯属是兴趣爱好,他可不敢说自己这三脚猫的医术有多厉害,连宫里太医都能比过什么的。 所以听见四阿哥的回答,他就下意识打消了自己之前的疑虑。 四阿哥却并不这么想,他和太子交好,而太子又对那位岐山道人的医术十分推崇,所以他私下里也很重视这位高人。十一弟的医术既然是跟这位高人学来的,那说不定是真的会发现一些太医无法发现的问题。 所以他立马开口请胤禌等下再仔细为弘晖看一看脉。 这种小事胤禌自然不会推脱,不过他也跟胤禛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医术真的算不得精明,诊断出错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所以最好是请宫里的太医给弘晖诊断一番,也省的因为他医术不精而引起什么误会。 四阿哥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问题。 不管胤禌的医术怎么样,他都是一番好心,真是出了错也没什么。 谈话间,两人来到了后花园。 因为个人爱好,胤禌的后花园布置的十分用心,除了花圃之外,胤禌还移来了数十颗梅树,所以哪怕现在是冬季,那些花株还没有绽放,有那些梅花点缀,后花园的景色也依旧非常漂亮。 弘晖他们正聚在长亭下的秋千处玩耍。 被派来照顾几位小少爷的小春子老远看到了两人,便乐颠颠的小跑过去问礼,他今儿个也穿了身喜庆的红袍,因为天气冷里边儿穿的比较厚,跑起来就像是一颗滚动的红球,弘晖几人在后边看的乐不可支,拍着手起哄。 “小春子公公快翻滚一个!” “奔跑吧,小红球!” 听到这几位小少爷的哄笑声,小春子还真就脚下一滑,姿势可乐的在地上滚了两个圈儿,逗的一群人笑的更大声了,连胤禛的嘴角都露出了一份笑意。 唔,十一弟的这位贴身太监还真是有趣。 胤禌听着动静,望着小春子的方向笑眯了眼睛,“小春子,你什么时候这么擅长搞笑了?” “主子爷您也拿小春子开玩笑。”小春子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胤禌面前,先是对四阿哥问了个礼,然后苦着脸向胤禌委屈的说道。他可真没故意搞笑啊,真是穿太厚了行动不便,又被后边那群小祖宗们的起哄给弄的分了神,这才不小心脚滑了。 “行了,别装委屈了,回头赏你个大红包。” 笑着对小春子说了一句,胤禌抬手朝弘晖几人挥了挥手,把他们叫了过来。 四小只乖乖的跑了过去,对两位长辈行礼问好。 “外边儿温度凉,你们也别玩太长时间了,小心受寒。”抬手摸了摸弘晋的脸,发觉小家伙脸上出了层薄汗,胤禌关切的叮嘱了一声,然后扭头对小春子吩咐道:“小春子,你带他们回前院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是,奴才遵命。”小春子打了个千儿,便准备带四小去前院。 “弘晖留下,阿玛有事要跟你说。” 四阿哥忽然出声,将弘晖招到了身边,然后向胤禌看了过去。 毕竟是私事,不管等下胤禌看脉的结果如何,他都不想让他多人知道。 察觉到四阿哥的视线,胤禌点了点头,对小春子挥挥手,“你先带他们三个过去吧,我和四哥等会儿再带弘晖回去。” 待小春子等人离开了,胤禛便准备请胤禌开始看脉,不过被胤禌给拒绝了。 “四哥别急,咱们换个暖和的地方再开始,顺便让弘晖也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是我心急了,听十一弟的。” 弘晖听着自家阿玛和十一叔的对话,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低头望了望还不到自己腰间的长子,胤禛的面色微不可查的柔和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弘晖的小脑袋,牵起弘晖有些凉的手,跟着胤禌朝院中的亭子走去。 因为是冬季,亭子的四周早就围上了一层厚实的垂帘,放下去便将冷空气给隔绝了起来,亭内吊上了照明的灯笼,桌上也放了暖炉,很快的,亭子里就生出了暖意。 侍从很快就送来了几分水果和热茶,四阿哥和胤禌静心享用了一会儿茶水,待心境平和了下来,便遣散了侍从,开始准备给弘晖把脉。 胤禌取出随身带着的一个扁长的小盒子,用帕子在上边包了一层,然后放到了桌上当做诊垫,让弘晖将手臂伸出来放在上面,然后便伸手准备把脉。 就在他的手指快落到弘晖手腕上的时候,弘晖忽然惊叫了一声,猛的缩回了手。 “阿、阿玛,弘晖难受。” 捂着方才放在小盒子上的手腕,弘晖瞪着眼睛,表情有些恐慌不安的看向四阿哥。 被这一变化惊了一下,四阿哥有些紧张的抓起弘晖的手腕看了一眼,面色也立马难看了起来,只见弘辉方才还白暂细嫩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像是疹子一样的东西,他下意识摸了摸,就惹的弘晖叫起疼来。 “十一弟,这是怎么回事?” 胤禛语气严厉的问道,眼神却是落在了桌上的那个被包起来的盒子上。 没在意胤禛这似是责问的话语,胤禌面色凝重的抓住弘晖的手腕,中指按着脉搏,食指和无名指弹动了起来,几丝肉眼无法看见的内力随之渗入了弘晖的体内...... 第三七章 如果不是事实放在面前,胤禌定然不会相信,一个人的脉象竟然会变化如此之快。 弘晖之前的脉象只是稍微有些虚弱,而现在,却仿佛病危一般的衰弱。 胤禌一言不发的松开手,转而又在弘晖身上的几处穴位探查了一番,待做完这一系列举动之后,胤禌面色难看的望向四阿哥,“四哥,弘晖的身上是不是自手腕处开始出现红疹,并且有朝着心口处蔓延的趋势。” 胤禛虽然有很多话想要问胤禌,但是见胤禌神色如此凝重,心下也知道情况恐怕非同寻常,所以他立马撩起了弘晖的衣袖,果然看见弘晖手腕处的红疹开始往上蔓延,“确实如此,十一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哥,弘晖的情况很不好,此事说来话长,现在要紧的是先给弘晖的情况稳定下来。”胤禌沉声说道,然后,他伸手拿起桌上的小盒子,解开上边缠绕的帕子,将盒子递到了胤禛面前,“先把盒子里的药取出来给弘晖服下。” 胤禛并未伸手去接那个盒子,他有些警惕的望着胤禌。 不是他多想,弘晖身体出现异样就是因为接触了这个盒子,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盒子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盒子里放的是一颗用百年灵桕果为引炼制的丹药。”感觉出胤禛的警惕,胤禌面色稍缓,对胤禛解释了一句。 仅此一句,就足够说服胤禛了。 灵桕果,别名续命丹,是一种极其稀有珍贵的药物,五十年开花,百年结一果,重伤之人服用其根叶可迅速补充气血,垂死之人服用其果炼制的丹药,可吊命三日不死。 胤禛不再犹豫,他立马接过盒子,取出里边的那颗丹药,去掉上边的蜡皮给弘晖服了下去。 “阿玛。”咽下药,弘晖白着脸紧紧的拉着胤禛的手。 疼惜的揉了揉弘晖的脑袋,胤禛抬头望向胤禌,“十一弟,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你且等等,这件事有些复杂,等太子过来再说。” 胤禌摇摇头,起身走出亭子,叫来了一个守在不远处的侍女,“去把太子殿下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要和他商量,还有,不要惊动其他人。” 做完这些,胤禌回到了亭中。 他坐回原位,低头沉思了起来。 岐山道人教他的诊脉法,跟寻常的诊脉之法不同。 寻常人,乃至宫里的太医给人诊脉,都只是依靠手感来诊断,而他的诊脉办法,却是借助内力直接深入血脉去进行观察诊断。这种办法不仅要懂医术,还要有能将内力外放的武功境界才能做到,胤禌一般很少用这种方式。 这种办法对他而言,太过耗费精力。 不过通过内力看脉,自然是能发现一些寻常难以察觉的问题。 他之前之所以感觉弘晖的脉象有些古怪,是因为弘晖的脉象,跟他的脉象十分相似......或者说,是跟他修炼内功前的脉象很相似。 看似是先天不足,但实际上—— “十一弟......” 胤禛有些沉不住气的开口叫了一声。 被从思绪中惊醒,胤禌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对胤禛笑了笑,安抚道:“四哥先别急,不是弟弟故作神秘,实在是有些事不知该从何说起......四哥,你可知道,那灵桕果除了续命的效用之外,还有什么功效?” “灵桕果的功效?”胤禛压下不耐,冷着脸摇了摇头,“我并未学过医术,只知道灵桕有续命之效,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胤禌叹了口气,低声念道:“灵桕一药,生于极热荒芜之地,七十年一开花,百年结一果,其果可续命、驱毒,炼制成药,用乌檀木制成的盒子贴身携带,散发的气味有压制毒性的作用。” 胤禛是聪明人,他立马就听出了胤禌话里的重点。 “你是说,弘晖这是——” “若是中毒之人初次接触,会引发体内的毒素显现出来。” “......”胤禛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他下意识握紧了弘晖瘦弱的手腕,眼中是夹杂着杀意的怒火,究竟是谁,竟然敢对弘晖下此狠手! 盛怒之下,胤禛却是忽略了胤禌话里的一些疑点。 弘晖的手腕被捏的有些疼,他忍不住挣动了一下,把胤禛的理智给唤了回来。 “阿玛,你和十一叔在说什么啊?是不是跟弘晖有什么关系?”见阿玛忽然低下头来眼神很奇怪的看着自己,弘晖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嘴,小声问道。 他年纪尚小,听不明白胤禌和胤禛方才的那番交谈,只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而且阿玛的脸色很难看。 看着弘晖稚嫩的脸,胤禛眸色暗沉,轻轻抬手将弘晖拥入了怀中,声音有些压抑:“没什么,不会有事的。” 听着四哥和弘晖的交谈,胤禌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他这四哥虽然瞧起来是个性子冷硬的,但是内里却是重情之人,也是个好父亲。 片刻后,太子殿下终于赶了过来。 太子殿下之前也喝了不少酒,方才正窝在胤禌的书房里看书养神,听到侍女的传话便立刻赶了过来,被屋外的凉气儿一吹,酒劲儿倒是散了不少。 进了亭子,太子爷就愣在了原地。 他惊疑的看着正搂着弘晖一副父子情深模样的胤禛,下意识的挑起了眉。 老四这是......吃错药了? 招呼着太子坐下,胤禌并没有急着把事情告诉太子,而是示意胤禛先把弘晖送出去。 弘晖还只是个小孩子,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等亭子里只剩下兄弟三人,胤禌这才把之前诊脉的事情告诉了太子,也顺便将自己也中了毒的事告知了胤禛。 “十一弟你......” 听闻此事,胤禛心下很是惊愕,他望着面色依旧十分平静的胤禌,实在是不明白胤禌为什么要瞒着这么重要的事。 “哼,他说怕让皇阿玛和宜妃担心,还让孤也帮他瞒着这件事。”看出胤禛的不解,太子爷低哼了一声,状似不悦的抱怨道:“现在可好,弘晖也被牵扯了进来,这件事铁定是瞒不下去了,等皇阿玛知道之后,孤指不定得受什么处罚呢。” 讨好的对太子爷笑了笑,胤禌轻咳一声,赶忙把歪掉的话题牵回去。 “四哥,我方才用内力在弘晖身上仔细检查了一番,基本上可以确定弘晖体内的毒,跟我所中之毒是同一种,不过你暂且不必担忧,弘晖已经服用了那可灵桕丹,体内的毒最起码可以压制五年不发作......” 胤禌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爷陡然拔高的声音给打断了。 “什么?你把灵桕丹给弘晖吃了?!” 瞪视着表情很无辜的胤禌,太子爷简直要气炸了,也顾不得胤禛也在场,太子爷直接伸手抓住了胤禌的肩头,语气愤怒的问道:“你难道是疯了不成?如果没有那颗药,你就只剩下三年的时间了!” 那药可是岐山道人找了半年几乎找遍西域才找到的! 这天下间或许还有其他的地方有灵桕草,但是再想找到第二颗,那需要有莫大的机缘和运气,如果三年后胤禌没能突破化境,又没有这颗保命药,那岂不是...... “二哥,你说过相信我的。”胤禌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太子抓在自己肩头的手,“只要我突破化境,那毒就不是问题了,弘晖比我更需要那颗药。” 他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三年时间确实很紧,事情曝光之前,他碍于身份只能抽空修炼,不能专心一致,三年之内突破的可能性只有六成,但是如果这件事曝光了,那他就可以向皇阿玛请求闭关专心修炼了。 “你——”太子爷无可奈何的甩开手,侧过头去不愿和胤禌对视。 坐在一旁的胤禛眼含愧疚和感激的望着胤禌。 “十一弟,对不起,我不知道那药对你而言如此重要。”兄弟和儿子,对胤禛来说是无法抉择的,如果他事先知道这些,那他肯定无法开口向十一弟讨要这颗药。 胤禛刚道完歉,就听到太子殿下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有些尴尬无措的望着太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太子殿下和十一弟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为此感到不悦是肯定的,但是、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总不能让弘晖把那颗药再给吐出来吧? 而且这会儿那药估计都已经消化了,吐都吐不出来啊。 胤禌也很无奈。 他知道太子是担心他才会如此生气,可是他真的觉得自己没做错啊,弘晖又没内力压制毒性,如果不吃那药,恐怕也只能再活三年了,他好歹还有其他办法解毒,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会选择把药给弘晖用了。 他试着劝哄了几句,可惜太子爷依旧绷着脸一副不悦的模样。 胤禛也憋了几句话出来想要缓解一些气氛,同样没有任何作用。 “十一弟......”胤禛为难的看向胤禌,这可如何是好? 胤禌回以一记同样为难的表情。 他也没办法啊,二哥这么生气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没经验啊。 第三八章 胤禌与胤禛商量了一番,决定等过完年再将此事告知皇阿玛,以免扰了皇阿玛过年的兴致,并且给岐山道人去了信,请他来看一看弘晖体内的毒到底是不是七棠散。 胤禛也会先从自己的府邸开始调查。 太子爷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忘记正事,这次发现弘晖中毒,也是一条找出幕后之人的重要线索。之前发现胤禌中毒之后,太子爷私下自然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他已经勒令下边的人展开了调查,可惜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调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如果弘晖和胤禌所中之毒是同一种,那下毒之人与他们一定有瓜葛。 听着太子爷的分析,胤禌悄然垂下眼,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是这个猜测......细思极恐啊。 三人在亭子里密谈了许久,直到发觉胤禌还没回来的胤禟找来了后花园。 看到胤禌和太子与四阿哥待在一起,胤禟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浮出了一丝担忧。 他是不愿意见到胤禌和太子走得太近的,不仅仅是因为吃醋,也是因为立场的关系。他选择了追随八阿哥,而八阿哥又有参与□□的意思,和太子等于站在了敌对的立场上,胤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是他是万万不愿将自己的亲人也牵扯进来的。 之前任由胤禌和太子交好,胤禟也是存了小心思的。 这场争夺之战,最后的成败还未有定论,如果是八阿哥赢了,那有他的辅佐之功,日后额娘和胤禌也都会过得很好,如果是太子赢了,那以胤禌和太子的交情,日后也定然不会牵扯到胤禌和额娘,但是这些都是基于胤禌不参与党派的前提。 如果胤禌明确的站到了太子一边,那就麻烦了。 看来,他得私下和胤禌好好谈一谈了。 暂且放下这些烦心事儿,随着夜幕的降临,守岁开始了。 前院一片灯火通明,宽敞的院子里搭起了戏台子,请来的戏班和马戏团交替出演,一出出精彩的节目将节日的气氛进一步烘托,胤禌也特地下令,允许府里的侍从也在一旁看节目,所有人聚在院子中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除夕夜。 节目从当晚的戌时演到了第二日子时,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小春子带着人开始放鞭炮迎新年,鞭炮声从府门响到各个庭院,胤禌一行人在鞭炮声响起的同时,举起酒杯开始互相道贺,几个小家伙也开始排队给长辈们拜年要红包。 给小家伙们发完红包,时间也不早了,众人就散了场开始休息。 等到了早上,他们还要进宫去参加朝贺。 朝贺的规模十分宏大。 届时,五鼓,銮仪卫陈法驾卤簿于太和殿前及太和门、午门前。乐部和声署陈中和韶乐于太和殿东西檐下,设丹陛大乐于太和门北面东西檐下。 有司设表案于太和殿内东楹之南,设笔砚案于殿内西楹之南。 丹墀内设有铜质品级山,按正、从九品排列,东西各18排,旁有纠仪御史及礼部司官多人,辨定百官朝位,王公百官有立位和拜位,立位南北横排,东西相向,拜位东西横排,一律面北。 一系列繁琐的程序过后,才能面圣拜贺。 行完朝贺,还有太和殿的筵宴,内廷庆贺,乾清宫家宴等......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整天,等结束出宫的时候,胤禌走起路来都打飘了。 被小春子扶着上了马车,胤禌疲惫的靠在软垫上叹起气来。 唉,以前没爵位的时候,他只需参加内廷的庆贺和家宴,现在有了爵位,反倒是麻烦了好几倍。他好歹还有内力在身,忙完这一趟都累得不行,真不知道那些年纪一大把的老臣们是怎么撑下来的。 “主子爷,四阿哥的马车在前边停着,似乎是在等您。” 正当胤禌闭上眼准备休息的时候,马车外忽然传来了小春子的通报声。 家宴结束之后,胤禌被宜妃传去问了番话,所以耽搁了一会儿,出来的时间比其他皇子晚了一些。 听到通报,胤禌抬手揉了揉额头,坐起身对外说道:“过去瞧瞧吧。” 四阿哥果然是在等胤禌,胤禌的车驾刚行到他们前边几米远的距离,四阿哥的贴身太监苏培盛就迎了过来,笑眯眯的冲小春子打了个招呼,然后恭敬的对马车中的胤禌行了个礼,“奴才苏培盛拜见煊郡王。” 胤禌闻声掀开了车帘,对苏培盛点了点头,“可是四哥有事找我?” “正是,贝勒爷想邀您过去一叙。” 胤禌下了马车,让小春子他们留在这里先等着,便朝四阿哥的车驾走去。 等胤禌上了车,苏培盛就带着几个侍从和车夫退到了一旁,给车内的两位主子留下足够的谈话空间。 四阿哥并未急着道出自己的目的,而是先给胤禌倒了水,让胤禌缓了缓神,胤禌这还是头一年以郡王的身份参加朝贺大礼,肯定是有些不适应。 喝完水,胤禌主动提起了话头,“四哥叫弟弟过来,可是为了弘晖的事?” “是与此事有关。”四阿哥微微颔首,低声对胤禌说道:“十一弟,我还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我想请你抽空去我府上一趟,看看弘昀的情况......” 他身下子嗣单薄,立府这么多年来,也就诞下过三个儿子。 除了长子弘晖之外,还有李氏所生的弘昐和弘昀两人,和弘晖一样,这两个孩子也都是‘生来体虚’,次子弘昐刚出生不足两年就夭折了。 换做以往,胤禛也只当是因为孩子身体弱的缘故,但是现在发现了弘晖中毒的事,他不得不怀疑,自己那早夭的次子,是不是也被下了毒才导致的夭折。 弘昀是他的第三个儿子,去年八月份儿出生的,也查出了体虚的症状。 胤禛是怀疑,弘昀是不是也像弘晖一样,是被人下了毒。 听出四阿哥话里的深意,胤禌面色一凝,立马点头应了下来。 “四哥放心,明日我便去你府上看看。” 如果真如四哥所想那般,那幕后之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那就麻烦十一弟了。” 胤禛十分感激的对胤禌道了谢,然后又说道:“我听太子说,你体内的毒需要突破化境才能化解,我便让人搜寻了一些据说能够提升内力的药材,回头便送到你府上去,这些东西虽抵不上灵桕丹珍贵,但也是我的小小心意,还请十一弟不要推辞。” 他向来不会说话,感激的话说来说去也就那一两句,胤禌将灵桕丹让与弘晖的恩情他会铭记在心,只能在实际行动上尽可能的回报胤禌的这番恩情。 “四哥说什么见外话呢。”胤禌莞尔一笑,“弘晖也是弟弟的亲侄子,做长辈的,关心爱护后辈是理所应当的,咱们兄弟之间无需说这些客气话,四哥的心意弟弟当然也不会拒绝。” 望着胤禌柔和的笑脸,胤禛紧绷着的面部柔和了下来。 难怪乎太子殿下这般喜爱胤禌这个弟弟,相处下来,恐怕没有人能抵挡住胤禌的真诚和善意,能有这样一位弟弟,确实是他们的幸运。 康熙三十九年三月,元宵节过去后半个多月。 这一日,胤禌一大早就出了府,在宫门前和四阿哥汇合之后,一同进了宫。 此时距离发现弘晖中毒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中间胤禌去过一趟四阿哥的贝勒府,为四阿哥的幼子弘昀做检查,而后发现弘昀也确实是有中毒的迹象,只是中毒的时间比较短,所以毒素并未渗入脏腑,经过一番调解之后,毒素已经慢慢的化解了。 之后,他们又与太子私下密谈了一次,约定了时间进宫向康熙汇报这件事。 今日便是他们约好的日期,想必这会儿,太子爷也应该已经前去乾清宫了。 两人递了牌子进了宫,便直接去了乾清宫与太子汇合。 康熙这边刚接见了太子,后脚就紧接着收到了胤禌和胤禛前来的消息,这么‘巧合’的情况,自然是让康熙觉察出了几分异样。 他一边下令宣胤禌和胤禛进殿,一边看了看站在殿内的太子。 太子爷正微微侧目朝殿门口看去。 康熙挑了挑眉,心下断定这三个孩子是约好了时间一起来的,不过他们的目的康熙倒是没猜出来。如果只有太子和胤禛,那估计是朝堂上的事情,但是现在还多了个胤禌,那就不好猜测了......算了,他也没必要在心里边儿瞎猜。 等人到齐了不就知道了么。 胤禌和胤禛并肩进了殿,向康熙和太子行了礼,然后便默默的退到了太子边上站定。 康熙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三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扶手上敲动,也不急着开口询问,想等太子三人先沉不住气主动开口,不过他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只看到太子三人交换了几次视线,却是仍旧没等到他们主动开口。 胤禌:我什么也看不到...... 胤禛:此事当由太子殿下向皇阿玛禀报, 太子爷:你们又想拉孤出来当垫背的,哼,孤偏偏不如你们的意! “咳咳。”康熙清了清嗓子,还是决定不浪费时间等下去了,他开口道:“行了,你们三个有什么事就说吧,朕手上还有一堆的折子要批写,可没功夫陪你们耗着。” 这话虽然是对三人一同说的,但是康熙的目光却是落到了太子的身上。 太子爷悄悄对身侧的两人翻了翻眼,只得担起了发言人的指责。 他刚禀报了一个开口,说到发现弘晖中毒,还没提起胤禌也中了毒的事,就被从前方传来的冷气压给噎的顿住了话头。 第三九章 太子爷有点儿方。 帝王的威压何其恐怖,又是在康熙心情极差的情况下释放出来的威压,这么近距离的面对,哪怕是太子,也忍不住感到有些心怵。 想想等会儿皇阿玛听到胤禌也中毒的事会有的反应,太子爷更觉心累。 等到适应了威压,太子爷才苦着脸继续把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随着他的叙述,康熙身上散发的威压越来越恐怖,整个殿内都好似变成了冰窟一般,冻的太子浑身僵硬,四阿哥也绷直了身子,侍在一旁的李德全更是悄悄缩到了墙角。 唯一一个似乎不受影响的胤禌则是埋着脑袋装鸵鸟。 空气都仿佛静止了下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又或许是一刻钟,康熙才有了动作。他霍然起身,重重的将身前御案上的一堆折子扫落在地,怒声道:“岂有此理!竟敢对皇子皇孙下此毒手!简直是目无王法!胆大包天!” 康熙已经有许多年没像现在这般的生气了,怒意和杀气在他胸口涌动。 如果此时那个下毒之人就放在他面前,他恐怕会毫不迟疑的提剑将其凌迟! “李德全!你立马去给朕把太医院的那群废物给朕叫来!” 暴躁的在桌前走动了几步,康熙厉声对李德全命令了一声,然后黑着脸把胤禌叫道了跟前,指着胤禌的鼻子怒骂起来,“你这个逆子!竟然连这种事也敢瞒着朕!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恩?!” 听到这番喝骂,胤禌的面色立马白了下来,紧抿着唇就跪了下去。 “皇阿玛息怒!”见康熙似乎还有继续骂下去的意思,太子爷赶忙出言救场,“胤禌是怕皇阿玛担心所以才隐瞒此事的,他也是一片孝心啊。” “你也给朕闭嘴!”太子爷成功的吸引了康熙的火力,“朕还没问你的罪呢,你竟敢包庇胤禌,帮他一起欺瞒朕,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帽子扣的有点儿紧,于是太子爷也跪了。 盛怒的康熙言辞十分狠辣,用词一个比一个戳人,又是逆子又是欺瞒的,这样的词汇对太子和胤禌而言,无疑是直戳心口的,连一旁原本准备为太子和胤禌辩解的胤禛都被吓懵了。 胤禛知道,如果这会儿他开口为太子和胤禌辩解,那等待他的肯定也会是皇阿玛盛怒之下的责骂,但是这件事从某些方面来讲,也是因他而起的,就算要面对皇阿玛的责骂,他也必须站出来为太子和胤禌辩解。 这么想着,胤禛果断跪了下去,对康熙说道:“皇阿玛息怒,十一弟为人赤诚,他隐瞒此事是做得不对,但却是源于对皇阿玛的一片孝心。” “太子殿下深知十一弟心中所忧,故而才与他一同瞒下了这件事,就算是欺瞒了皇阿玛,也是因为身为臣子的孝意,还请皇阿玛恕罪!” 话落,胤禛便俯首等待责骂。 康熙确实是怒极了,也是担忧极了,他之所以那么口不择言的责骂胤禌,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胤禌的情况太过危机。 在所有的皇子中,胤禌是他最心爱的一个孩子,很多时候,在面对胤禌的问题时,康熙所站的角度都更像是一个单纯的父亲,而不是帝王。 作为一个父亲,在得知自己心爱的孩子竟然身中无解之毒,寿命只剩下三年之短时,康熙的感受可想而知。他恼怒,是恼怒自己身为帝王,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好。 胤禛的一番辩解之词反复的提及了‘孝’这个字眼,反倒将康熙的理智唤了回去。 怒意消退了下去,康熙绷着脸看着跪在脚下的胤禌和太子,一双暗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愧疚和悔意。刚才的那番责骂并不是他的本意,用词也太伤人了一些,以胤禌的心性,这会儿想来心里一定十分的难过。 康熙正在尴尬该怎么开口,殿外李德全的通报声给了他一个台阶。 “行了,都给朕起来吧。” 康熙一甩袖子,回到桌后坐下,等胤禌三人站起了身后,才出声将太医宣进了殿。 被李德全紧赶慢赶叫过来的一众太医院院士进了殿,瞧到御桌前方地面上的那堆折子,还有旁边站着的面色十分沉重的太子三人,立马战战兢兢的跪下给康熙行礼。 康熙冷哼了一声,不耐的打断了御医的问礼,命令他们挨个去给胤禌看脉。 听到命令的御医们更恐慌了。 这场景太熟悉了啊,之前煊郡王失明的时候可不就是这样么?结果因为无法医治好煊郡王的眼睛,万岁爷大怒之下,可是足足斩杀了数名给煊郡王医治的御医。 一群听说过或经历过那件事的御医立马就腿软了。 “都愣着做什么,没听见朕的命令吗?”康熙黑着脸语气阴沉的说道。 御医们当下不敢再有任何迟疑,一个个揣着惶恐不安的情绪,开始排着队给胤禌看起脉来。 看了一圈下来,他们得出的结论都是煊郡王的身体十分健康,没有任何的病状,御医们还来不及松口气,就被上方帝王散发出的怒气给吓的又提起了心。 一群废物! 康熙差点儿没忍住又要骂出声来。 胤禌的情况都那么危急了,这些人竟然一个都看不出来,还口口声声说胤禌的身体十分健康!简直就是一群草包!养着还有什么用?! “皇阿玛。”胤禌忽然开口,“能否先请御医们退下,儿臣有事禀报。” 意味不明的看着胤禌,数秒之后,康熙才挥手驱退了御医。 胤禌缓步走到康熙前方,忽的又跪了下去,“欺瞒皇阿玛是儿臣的错,儿臣愿接受惩罚,但请皇阿玛勿要迁怒于太子殿下。” “儿臣是想,既然这毒无药可解,那就禀告了皇阿玛,也只会让您徒增担忧。” “太子殿下原本是想将此事禀告给皇阿玛的,是儿臣执意拦住了他。” “三年时间是短,请皇阿玛相信儿臣!” 最后这句话,胤禌说的斩钉截铁一般坚定,背脊也挺的笔直。 之前皇阿玛的那句逆子,确实是让他乱了心神,但是经过方才的事情,胤禌自然明白皇阿玛是因为担忧他才会如此气愤。 明白了这点,胤禌感动之余,信念越发坚定了起来。 他一定能成功的突破化境,活的长长久久的,在皇阿玛膝下尽孝。 康熙一言不发的看着胤禌,眼神却一点点的柔和了下来。 胤禌重重的叩了一首,再次挺起身来,语气坚定的开口,“但请皇阿玛恩准胤禌离京三年,三年之后,胤禌定当平安归来,此后可于皇阿玛膝下敬孝一生!” “!!” 太子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料到胤禌最后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胤禛也愣了愣。 唯有坐在上首的康熙依旧神色平静,他望着胤禌,脸上慢慢的露出了一抹笑容,他颔首道:“好,你的请求朕准了。” 他在胤禌的身上看到了一往无前的信念与勇气。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胤禌这幅模样,第一次,是胤禌为救驾替他挡箭的时候。 他相信,胤禌不会让他失望。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胤禌宛然一笑,对康熙重重的又叩了个头。 “皇阿玛,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妥?”终于回过神来的太子爷忍不住出了声,在他看来,胤禌想修炼大可以直接就在自己的府里修炼啊,没必要离京吧?而且胤禌眼睛不便,这出了京又怎么能适应得了? 康熙扫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他知道许多常人不知道的秘闻,所以他也知道胤禌提出离京的真正目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答应的那么快......虽然他答应完也有点儿后悔。 太子话中的那个不妥指的是什么,康熙自然知道。 不过这些问题对他而言都不是问题,他在答应胤禌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片刻后,三人出了乾清宫。 待出了乾清宫的范围,太子就急不可耐的拽着胤禌走到了一个角落,问起胤禌要离京的原因。 被丢到了一旁的四阿哥有些无语,他觉的太子殿下这会儿的状态有些不对。 十一弟离京的背后定然是有隐情的,要不然皇阿玛怎么会答应这个请求?稍微想一想,胤禛就能猜到一些那背后的隐情,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太子殿下怎么会没想到呢? 胤禌正在给太子解释自己要离京的原因。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练内功不同于练外功,只要能吃苦努力就能提升实力,内功之所以高深复杂,就是因为它的提升不是只靠着努力就可以的,随着境界的提升,心境也必须要达到同样的程度。 所谓的走火入魔,就是因为心境不够却强行突破造成的。 他想要顺利的突破化境,就必须离开京城去历练一番,提升自己的心境。 “......” 听完胤禌的解释,太子爷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第四十章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之前弟弟不是和岐山道人联系过么,他应该这几日就会来京,我准备到时候同他一起离京。”其实胤禌早就想过要离京游历的事,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想要进一步提升心境,留在京里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之前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他心里有牵挂。 胤禌知道,自己的心态一直都有问题。 因为失去过一次,所以重生之后,他对亲人的依赖心就很重,他不惧怕双眼无法视物,也不怕在外吃苦,只怕离皇阿玛他们太远。他没有十足的信心能成功,所以是珍惜这段有可能是最后的时间和亲人在一起,还是孤注一掷的离京修炼,他难以取舍。 如今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太子张了张嘴,似乎是有话想说,但是却又什么都没说,胤禌看不到太子的动作,只感觉到太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他也无法分辨那目光里的含义,只能对太子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二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太子应该是不放心他初次出远门吧。 “......嗯。”沉默了几秒,太子才轻轻的应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调查的事有皇阿玛出手,胤禌完全没有任何的担心,他甚至没心没肺的直接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胤禌基本上天天都往宫里跑,陪皇阿玛聊会儿天,陪额娘说说话,陪太子喝喝酒什么的,专心的享受这离别之前的短暂时光。 他中毒的事暂且还没透露出去,除了皇阿玛之外,其他人还不知情。 康熙是想暗中先调查这件事,等水落石出之后再公布出来。 这倒也应了胤禌的意,也省的额娘和九哥他们担忧了。 三月中旬,岐山道人终于到了京城,皇阿玛还暗中出宫见了他一面,向他询问了一番胤禌的情况,有了岐山道人详细的解释,康熙终于放心了一些。 岐山道人这次进京,就直接住到了胤禌的府上。 他们两人倒是很相处得来,虽然年龄相差甚远,但是在武功和医术方面有许多共同话题,岐山道人对胤禌修炼的功法很感兴趣,胤禌也对岐山道人的医术感兴趣,这一来二往的,短短几天时间,两人竟成了亦师亦友的忘年交。 胤禌的头脑好,记忆力也很强,岐山道人发现,自己给胤禌讲过的医术知识,胤禌几乎能过耳不忘,甚至还能从中想到更仔细更深层的问题,当下就起了收徒的心思。 岐山道人师从晋朝葛洪葛仙翁一脉,擅长用药炼丹,结合师门的功法,更是使得一手高深莫测的针法,可做治病的工具,也可做防身的武器。 不过他这一脉传承对弟子的挑选要求有些苛刻,所以岐山道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弟子。 胤禌倒是很符合那些条件。 他天赋极佳,无论在习武还是学医的方面,都算的上是天才,更难能可贵的是,胤禌有着一颗仁厚之心,这样难得的好苗子放在眼前,岐山道人怎么可能不动心? 他也不在意胤禌皇子的身份,传授知识是不分尊卑的,更何况胤禌的情况特殊,就算身为皇子,也不需要立于朝堂之上参政,将来也肯定会是个闲散王爷,学了医术也不会埋没......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岐山道人干脆利落的就做了决定。 “您是说,您要收我为徒,传授医术?!” 胤禌听到岐山道人要收自己为徒的时候,反应十分惊讶。 他当然不是瞧不起岐山道人布衣的身份,只是单纯的感到惊讶而已,前些日子皇阿玛在见了岐山道人之后,回头就让人仔细的调查了岐山道人一番,把岐山道人师从来历全都给摸了个一清二楚。 胤禌也知道那份调查资料,在他看来,岐山道人就是那种师出名门的隐士高人,当之无愧的神医,这样一个人忽然开口说要收自己为徒,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岐山道人笑眯眯的打量着胤禌的神色,摸着胡子笑道:“正是如此,老道我年纪也一大把了,正愁着师门医术无人可传呢,煊郡王天赋绝佳,心性纯善,倒是很合老道收徒的标准,怎么样,煊郡王有没有兴趣入我门下学医?” 胤禌当然愿意。 他二话不说就奉茶走到了岐山道人面前,单膝一跪,行了拜师礼。 能够在某一方面有所成就,恐怕是任何男人都会有的愿望。胤禌从来都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他虽然心性淡然了一些,但也是有雄心壮志的。 可惜他失了明,断了为国效力的路,只能做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 胤禌一直都觉得自己这辈子或许也就这样了,毕竟有皇子的身份束缚,他留在这京城里,永远都只能做个依靠皇家庇护的无能之人。 现如今,他的面前有了另一条路可以走,胤禌怎么可能会拒绝? 等康熙听说胤禌拜了岐山道人为师,准备跟对方学医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找胤禌谈谈心。 想学医嘛,宫里边儿太医院的御医一抓一大把,想怎么学就怎么学,犯得着去拜一个布衣为师么? 但是仔细想想,康熙最后还是没阻挠胤禌的拜师。 胤禌既然想学,那当然是要学最好的,岐山道人的医术确实是要比御医强的多,又师出名门,胤禌跟他学医倒也不算是丢了皇子的身份...... 虽然想想还是有点儿不爽_(:3ゝ∠)_ 有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师父,拜了师,胤禌就等于成了岐山道人的半子,他这个皇阿玛心里酸啊,心爱的儿子被人抢了什么的,心塞。 胤禌的离期已经定好了,就在三月底。 他此次离京,身边只准备带着小春子伺候,当然,还有康熙暗中安排好的人手,只是这些人只是负责保护胤禌的,伺候的侍从胤禌直接就给退了。 他是出门历练,又不是出游,呼三喝四的带着一堆奴才做什么? 距离离期只剩最后两天的时候,太子爷终于坐不住了。 自从得知了胤禌要离京的消息之后,太子爷的情绪就有些低落,还有些莫名的气恼,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单方面的和胤禌生闷气,平时胤禌进宫去他那里的时候,他也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然后享受着胤禌小意的讨好。 再然后,他就忘了胤禌就快要离京的事。 或者说,是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想这件事。 现在想起了这件事,太子爷心情忧郁的窝在书房里纠结了一晌,最后决定要好好珍惜这两天时间。他直接去乾清宫跟康熙交代了一声,就带着贴身的侍从奔往了胤禌的府邸,准备接下来的两天,就直接住在胤禌那儿了! 看着太子风风火火的来通传了一声就出了宫的举动,康熙心下好笑不已。 保成这孩子,还真是把胤禌当成了同胞兄弟一般的亲近啊。 太子爷到的时候,胤禌正和岐山道人在书房里谈论医术。 胤禌还没来得及出门去迎接太子,太子爷就已经迅速的来到了他的面前,撂下一句要和胤禌联络兄弟感情,就直接丢下岐山道人,把胤禌给拐走了。 岐山道人:“......” 噫,太子殿下和小徒弟的感情真是好啊。 太子爷拉着胤禌出了府,然后就上了车命人前往他的私宅。 马车缓缓开动,被太子这一番举动弄的有些懵的胤禌缓过神来,有些无语的开口问道:“二哥你这是做什么?弟弟都还没来得及跟老师告辞呢。” 个小没良心的,太子爷不满的在心里暗付道,“等离了京,你有的是时间和道长相处,这两天你就好好的陪着孤吧。” 愣了一会儿,胤禌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 二哥嘴硬心软的样子可真是......可爱啊_(:3ゝ∠)_ 眯起眼角看着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胤禌,太子爷低哼了一声,抬手就抓住胤禌的肩膀,开始饶胤禌的痒穴,“小十一你既然想笑,那就笑个痛快吧。” “哈、哈哈、二哥二哥我错了,快住手!” 胤禌立马求饶起来,他实在是拿这招没办法。 “现在认错,晚了。”太子爷不依不饶的直把胤禌瘙到浑身瘫软,才心满意足的停下了手,心里的闷气消了大半,看着歪在自己身上无力喘息的胤禌,太子爷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胤禌的后脑勺,“你呀......” 这幅模样,怎么让孤舍得放你离开那么久。 “二哥。”胤禌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低哑的叫了一声。 “恩?” “弟弟今天陪你喝酒,喝到一醉方休如何?” “......好。” 杯盏相碰,烛光闪动,胤禌还真是说到做到,陪着太子喝了几个时辰的酒,从戌时喝到丑时,直到自己醉倒了过去。还好他们喝的是度数偏低的梅花酒,要不然以胤禌的酒量,恐怕撑不了半个时辰就得醉了。 胤禌醉倒了之后,也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太子才停下了灌酒的举动。 招来侍从收拾残局,太子爷抱扶着胤禌,脚步有些不稳的朝卧房走去...... 第四一章 翌日,作息时间标准的胤禌一到卯时三刻左右,就慢慢清醒了过来。 一醒过来,胤禌就察觉到身边还睡着个人,而且这人还和自己紧紧地搂在一起,腿也缠在一起......懵了好一阵,胤禌才记起之前发生的事。 而这个和自己睡在一起的人是谁,也在明显不过了。 昨晚他是喝的直接趴下了,估计之后太子是想送他回去休息,结果因为也喝多了的缘故,就迷迷糊糊的跟他睡到了一起。 胤禌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其他人同床,这种身体贴在一起的感觉......有些奇怪,而且他整个人都被太子给搂在了怀里,想一想那个场景,胤禌就感到无比的羞窘,他连忙把上半身从太子怀里拔出来,小声唤道:“二哥,二哥!” “......嗯?”太子爷迷糊的应了一声,揽在胤禌腰背的手臂收了收。 猝不及防之下,胤禌的上半身又陷回了太子怀中,他有些无语的眨了眨眼,然后果断抬脚踢了踢太子,“二哥!你快起来!” 太子爷终于睁开了眼睛,立马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了一跳! “!!” 只见他和胤禌正衣衫不整的搂在一起,身体互相胶着,连脸和脸之间也只差不到一寸的距离。而且胤禌此时又红着脸,一副羞窘的模样,于是太子爷脑袋一懵,下意识就想偏了——他他他他不会是酒后乱x对小十一下手了吧?! 胤禌可不知道太子这会儿脑袋里在想什么,他只感觉到太子的身体忽然僵了起来,呼吸也乱了节拍,料想太子估计也是被这场景给惊住了。 咳咳,还好他看不见,要不然估计也得受到惊吓。 发觉太子还没回神,胤禌有些无奈的伸手推了推太子,“二哥,快起来吧,这会儿估计时辰也不早了。” “啊?哦、哦、孤这就起这就起!”被唤回了神,太子爷有些惊慌的松开手坐起身来,然后偷摸的在胤禌的身上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出现一些不该出现的痕迹后,心里松了口气。 气氛莫名尴尬,两人迅速的起床穿好了衣服,才叫下人送来了洗漱用具。 直到用过早饭,这尴尬的气氛才消退了下去。 这天,太子带着胤禌玩了整整一日,京城的娱乐场所,除了烟街柳巷和赌场之外,其他能去的娱乐场所,几乎都被两人逛了个遍。离别将至,胤禌的心头自有诸多不舍,不过他与太子都默契的没有提及此事,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放纵和欢乐。 胤禌此次离京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了众人的,但康熙早已为他准备好了理由,等胤禌离去之后,他就会对外放出消息,说胤禌是去五台山为大清祈福。 除了太子和四阿哥之外,其他皇子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宜妃也还被瞒在鼓里,康熙的意思,是暂且不告诉宜妃真相,要不然以宜妃的脾性,知道胤禌被人暗中下了毒,那还不得闹的乱了套了? 胤禌离京的这天,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是带小春子和岐山道人一起便装出的城,走之前还特地易容装扮了一番,把过于显眼的容貌修饰的平凡了许多,连衣物都十分普通。 除非是十分熟悉的人,要不然恐怕没人会认出他就是煊郡王。 在出了城门的那一刻,胤禌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尽管他眼前一片黑暗,脑海中却浮现出紫禁城的景象——那是他深刻在记忆中,永生难忘的景象,也是生他养他的家。 无声的在心中向皇阿玛和额娘等人道了别,胤禌压下心头的不舍,扭头对停下脚步等待自己的岐山道人笑了笑,“老师,走吧。” 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岐山道人的弟子。 岐山道人抚了抚胡须,笑道:“你且记住,一时的离别,是为了更长久的相聚,勿因不舍而心生杂念,才能让你的心境能顺利的提升。” “是,弟子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两人便一前一后头也不回的踏上了路途,扮作药童的小春子亦步亦趋的追在胤禌身后,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渍,脸上也露出了坚毅的表情。 ...... 紫禁城里,康熙和太子遥望着远方,心下默默为胤禌送上祝福。 翊坤宫中,正在为胤禌亲手缝制香囊的宜妃忽然心头一疼,手上的针扎到了指尖,渗出一滴血来,在一旁侍女的惊呼声中,滴落在了那未完成的香囊上,沁出一团红色的印记。 三日后,康熙对外宣布了煊郡王已离京前往五台山祈福的消息。 几个月后。 山东省南部的一处名为临安的小县城里,一个毫不起眼的老道带着弟子和药童匆匆进了城,三人进了一间客栈后,药童就立马叫店小二准备了房间和热水。 这三人正是胤禌一行。 他们这一路出了京城,就顺着路走了下来,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路线和目的地,只是一路随意的走,路上如果遇到了身有病痛却无钱医治的穷苦百姓,便停留下来几日帮忙医治,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继续往下走。 只是这一趟来山东,却是事先就预定好的计划。 山东地形独特,所以气候也很独特,这里春季干旱少雨,夏季温热多雨,尤其是南部地带,更是年年夏涝,情况恶劣之下,极易引发大规模的疫病,岐山道人以前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山东走访,以便能及时的发现疫病并出手医治。 这才虽然是带着胤禌一起,岐山道人也没打算改变行程。 多体验一些民间疾苦,才能使胤禌的心境更加坚定。 而且身为医者,尤其能因惧怕危险而见死不救? 虽然小春子一听说可能有疫病就极力反对,但是无奈他家主子铁了心的要跟着岐山道人一起行医救人,最后他也只能百般无奈的选择了妥协。 他们进了山东一路向南,果然是发现这里的天气十分恶劣,基本上三天两头就会下雨,今儿个也是,他们刚从临县出发没多久,就又开始下起了雨,眼看雨势越来越强烈,身上的衣物就算是打着伞也会被打湿,便加快脚速赶到了最近的临安县。 房间备好之后,三人便各自进屋更换湿掉的衣物,顺便洗个热水澡驱驱湿气。 小春子并未跟进胤禌的房间伺候。 这是胤禌离京之后对小春子下的命令。 他既然决定要用普通人的身份游历,那自然就要戒掉养尊处优的习惯,出门在外,什么皇子和郡王的架子自然都该抛到一边儿去,能自己动手做的事情,胤禌是绝对不会让小春子服侍。 尽管小春子为此哭诉哀求了无数次。 熟练的解开身上的衣物,抬脚迈进简陋的浴桶中,在接触到热水的一瞬间,胤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里的天气实在是太恶劣了。 自踏入山东境内开始,他身上的衣服基本上就没有几天是干爽的,虽然有内力护体不会感染风寒,但是那湿哒哒的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着实不爽。 更何况小春子还只是个普通人,这一路过来,胤禌还要耗费内力帮小春子御寒和补充体力,所以这会儿实在是有些精疲力尽了。 泡在热水中缓了一会儿,胤禌才开始动手解开头发清洗。 这段时间的经历真的让胤禌改变了很多,他学会了自己更衣洗漱,还学会了做一些简单的饭菜,除了洗衣服这件事被小春子强行包揽、以至于胤禌还没机会学习之外,其他的事情他基本上都能上手了。 沐浴完毕,胤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便开始清除脸上的易容。 淋了雨又沾了水,他脸上的那层假面已经松动了,得换张新的贴上去。 早在离京后没多久,岐山道人就教会了胤禌易容这门技巧,不过胤禌眼睛看不见,学习易容进展就比较缓慢,足足花了三个月才学会。 前前后后忙活了快一个时辰,胤禌才整装完毕出了房间。 这会儿已经是暮色将至了。 外边依旧是滂沱大雨,胤禌三人要了张位置比较偏僻的桌子坐下,点了酒菜,便开始一边用餐一边收集消息。 店里这会儿在用饭的人不多,但也有三四桌人,这些人大都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外地过来经商的商贩,这地方虽然环境恶劣,但也是商人发财的好去处,这些商人大都是经常来这里的老手,对这里的情况十分了解。 “哎听说了么,最近葛山村那边听说有不少人都病了,那地方出入都不方便,估计正缺药材,咱这趟可以过去把货给高价卖出去。”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身形有些瘦小的男人,是个药贩子,他那桌上一共坐着五个人,除了他之外,其余四个都是他雇佣来的帮忙运货的人手。 他正在跟隔壁桌的人交谈。 隔壁桌做的是两个样貌有些相似的中年男子,衣着倒是比较简朴,看起来不像是有钱人,一人随人带着一个大背篓,篓子密封严密,用防水的桐油纸裹了好几层。 “陈大哥既然要去那我们哥两儿就换个地方吧,反正陈大哥你带了那么多药,也够葛山村用的了。” “嘿嘿,李二兄弟这话说的,咱都是老熟人了,哥哥哪儿能抢你们生意呢,一块儿去的话我自然也会给你们留点儿油水啊。”话虽这么说,但是男人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虚伪,显然只是在说场面话。 那个被称作李二的中年汉子憨厚的笑了笑,没有回话。 他身边的男子则是低声冷笑了一声,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嘀咕道:“死要钱,葛山村那地儿也敢去,不知道那边儿前几年才发过瘟疫么?说不定这次就又是疫病,小心去了就死在里边儿!” 李二偷偷瞪了眼李大,示意他说话谨慎点儿。 他们两兄弟是穷苦出身,只有一身采药的功夫,平常也就靠着卖药挣点儿钱,这几年家里情况不好,正是需要钱调养的时候,所以才走上了这条路子。 这越是缺药的地方,药材的价格才能卖得更好。 那个姓陈的药贩子是这一带的老油子,干这个已经十来年了,手里也累积了一些小财,能花得起钱雇人运货,不过这东边儿村落多得是,他一个人也包揽不下,才没拦着其他想靠这个发财的人。 不过他多少是看这些抢自己生意的人不太顺眼,所以经常暗中挤兑对手。 这两桌人的交谈和刚才李大的嘀咕,却都落到了岐山道人和胤禌的耳中。 岐山道人摸了摸胡子,向胤禌看了过去。 胤禌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下一站的地点,就是这葛山村了。 第四二章 岐山道人和胤禌已经无声的商定好了计划,然而小春子对此还毫不知情,他正忙着给一块鱼肉挑刺儿呢。 仔仔细细的把肉里的细刺全都剔出去,然后放到了胤禌面前的碗里,小春子咧嘴一笑,“少爷您快趁热吃吧,这鱼凉了就有腥气儿了。” “恩。”笑着对小春子点了点头,胤禌低头将碗中的鱼肉吃掉,然后制止了小春子想要继续给自己弄鱼肉的意思,“你也快些吃吧,吃完早些休息,明早还要继续赶路。” 姓陈的药贩准备明日一大早就动身,他们身上除了行医用的针具之外,可没带什么药物,所以最好是跟这个药贩一同过去,也好及时补充药物。 葛山村,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山里的村落。 村子所在的山距离临安县不算太远,走上两日就能到,只是村子坐落在深山里,想要到达村子,还要走上大半天的山路,这段时间降雨不断,山路泥泞不堪,路上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山体滑坡,所以这段路走的格外艰险。 胤禌三人是尾随药贩一行上的山,但前后刻意拉开了小半个时辰的距离。 这药贩子为人实在讨厌,前两日他们本来是和对方一同上路的,但是这人得知他们是游方行医的医者之后,一路上就明里暗里的嘲讽他们,就差没说他们三个是骗子了,小春子沉不住气,跟对方发生了几句口角,然后两方人马就不欢而散了。 确切来说,是这药贩子耍了个小心眼,路上故意甩开了他们。 不过他这点小心眼对胤禌三人根本没用,就算没了他带路,胤禌他们路上随便找人问问路,就能找到去葛山村的路。 只是为了避免发生不愉快,胤禌三人才故意落后了对方一段距离。 天公不作美,上山的时候,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雨。 好在雨势不大,胤禌三人撑着伞,步履从容的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岐山道人趁机跟胤禌讲起了关于疫病的事,他说的不是葛山村前些年发生的瘟疫,而是山西那边前两年发生的一起瘟疫事件。 山西那边气候比山东还要恶劣,天灾不断,民间还有十年九旱的说法。 前两年,在一次旱灾中,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小的瘟疫。 瘟疫的起因是从牲畜开始的,天气太过干旱,一个村里的牲畜被旱死了不少,村民们舍不得处理掉这些死掉的牲畜,就将其留了下来,准备风干当做口粮,结果没过多久,就有村民开始出现头痛腹泻的症状。 村里的大夫医术不精,初时只是诊断说这些人是吃坏了肚子,所以村民们也就没太在意,结果数日之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感染了疫病,开始出现头疼腹泻的症状,而那些最开始感染的人已经开始咳血,身上也长出了丑陋的脓包。 那个多少还会些医术的大夫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可惜他发现的太晚了。 村里发了瘟疫的消息穿了开来,村民们惊慌之下纷纷下山想去寻求帮助,疫病也因此大范围的传播开来,这番动静终于惊动了朝廷,可是病情已经泛滥,已经有不少人病死了,官府只能将那些得了疫病的人隔离起来。 那时岐山道人正好就在附近游历,他听到了消息之后立马赶过去,但是他还是到的晚了,已经有近百人死于疫病,花费了数十日的功夫,岐山道人才找到了治好疫病的办法,将这次疫病解决。 事后,岐山道人就时常前往这些容易发生疫病的地区,希望能及时发现,提前就做出防护措施,杜绝再次发生那种惨况。 胤禌听罢这件事深以为然。 岐山道人感叹了一会儿,又和胤禌说起了其他自己行医的经历。 胤禌自然是听的十分认真,连小春子都不知不觉的听的入了神。 三人一边赶路一边聊天,时间倒也过的快了一些,不知不觉中,便已经到了葛山村的村头,岐山道人意犹未尽的停下了话头,抬眼正准备仔细观察一下这里的情况,就被一个迎面砸过来的‘东西’给惊了一下。 他险些没下意识出手把那‘东西’给挡回去。 这个朝他砸过来的‘东西’竟然是个人,还是个熟人,岐山道人虽然有些愣神,但是还是反应迅速的挥手画了个圈,用柔力托住了这个砸过来的家伙,拯救了对方险些五体投地的结果。 可惜这人完全没感谢岐山道人的好意,他反应过来之后,一把打开了岐山道人扶在自己臂上,然后就扯着嗓子朝对面叫骂了起来—— “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刁民!我好心来给你们送药,你们不买也就罢了,竟然还出手打人!简直是狼心狗肺......”一连串的污言秽语从这人嘴里蹦了出来,膈应的岐山道人立马后退了好几步拉开距离。 他有点儿后悔出手帮这人了。 胤禌:“......” 他修为没岐山道人厉害,但是也不差,所以早在这人飞过来的时候也察觉到了,虽然看不见,但是凭对方身上传来的味道,胤禌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他甚至比岐山道人还反应的快。 这人正是之前的那位陈姓的药贩。 胤禌原也本着慈善的念头想出手帮他一把,不过他砸过来的方向正好是朝着岐山道人的,岐山道人也及时出了手,所以胤禌才站在一旁没有动作。 这会儿听见这人嘴里的那一串脏话,胤禌也忍不住厌恶的拧起了眉。 对面不远处也响起了回骂。 “你个黑心奸商,谁稀罕你的东西了!一斗虎耳草竟然就要二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钱呐!老子打你怎么了,没直接把你扔下山就不错了!” 药贩立马回骂起来,“一群死穷鬼,你不愿意买我还不愿意卖呢!活该你们染上疫病全都病死!” “王八蛋你再说一句试试!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你敢!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啦!你要是敢动手我就报官把你们这群刁民统统关起来!”药贩子一边跳着脚会骂,一边偷摸的后退了两步,他嘴上说的硬气,但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儿怕的。 被完全无视的胤禌三人默默的站到了一旁,一边听着这两方的对骂,一边从话中开始分析情况。 虽然也没什么好分析的。 光听那对面跟药贩对骂的村民说的话,他们就能猜到情况了。 跟这个药贩子也打过两天交道,胤禌三人深知对方那嘴贱的毛病,肯定是他狮子大张口开了个高价,惹的葛山村的人不满,然后又嘴贱的嘲讽了人家,才被这般打了出来。不过话说,这人不是身边还带了四个跟班吗? 站在对面跟药贩对骂的是个黑壮的汉子,看模样也是个脾气害的主,听见药贩的这番回应,当即也是怒火三丈,立马就往前走了几步,挽起袖子摆出了架势,“你倒是看看我敢不敢!你那几个狗腿子这会儿已经被打的爬不起来了,可没人再护着你了!” 他话音刚落,后边就走出来了十几个人,那四个和药贩子同行的人正被他们压在手里,一个个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这会儿正哀叫着冲对面的药贩求救。 看到手下的惨状,那药贩的底气立马又弱了三分。 领头的汉子看到药贩脸上的心虚之色,脸上满是讥讽,抬手一挥,叫后边的同伴把那四个人丢到了药贩面前,然后还把药贩带来的那几大包药也给丢了过去,“赶紧带着你的东西滚蛋!要不然我就要你好看!” “你、你——” 从来没吃过这种亏,那药贩涨红着脸就又想骂上几句,结果瞄到对面那汉子捏的嘎嘣响的拳头,嘴里的话立马又咽了回去。 他灰溜溜的叫起了面前的下手,就准备打包走人。 正在这时,一直在一旁观望的岐山道人终于出了声。 “等一下。” 药贩子这才反应过来边上还有人,他没好气的瞪了过去,瞧见是之前遇见过的那个老道士,立马又趾高气扬了起来,“你这个臭道士又想干嘛!” 听到这人的称呼,胤禌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脸上也露出了不悦之色。 小春子看到主子的脸色,立马就想开口教训对方,却被岐山道人给打断了。 “你这些药我要了。” 岐山道人面色平淡的说道。 “嗤——”听到岐山道人这话,那药贩子立马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你想买药,行啊,我这里有六袋药,看你也不像是有钱人,就收你个五百两好了。” 这下连岐山道人也忍不住沉下了脸。 他之前借着同行,已经弄清楚了对方带的这些药都是什么药了,这些药加起来能值个五十两就不错了,这个药贩竟然一开口就翻了十倍,何止是狮子大张口,简直是无耻之极! 早就气的不行的小春子终于逮到了机会开口。 “你这人简直是无耻,这些东西哪里值五百两,活该你被他们揍!” 黑心也没这么个黑法儿啊! “买不起就别哔哔,一群穷佬!”呸了一声,药贩子翻了翻眼,扭头就想带着人离开。 这下连小春子就有撩袖子上去揍人的念头了。 这人简直是太欠打了,就这副德行,难怪葛山村的人会把他们打出来。 岐山道人拧着眉,脚下朝那人走近了一步。 他刚才可不只是站着旁观,也顺带着观察了一下那些村民的面色,这些人除了那个壮汉看起来很健康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病态,只是还不是太明显罢了。 岐山道人行医经验丰富,虽然光看面色不能确定这些人是不是得了疫病,但是确实是都生了病,这些药材确实是急需的东西,如果放过了这批药材,想要从其他地方弄来药物,来回少少也要花费四五天的时间,耽搁了治病就不好了。 所以他想拦住这人,讨价一番留下这些药材。 岐山道人刚抬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响起了胤禌清冷的声音。 “五十两,这些药留下。” 脚步一顿,岐山道人面上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丝笑意,站在原地旁观了起来。 听到胤禌这句话,那药贩果然停下了脚步,扭头就准备嘲讽胤禌一番。 他刚才吃了那么一个亏,心里本来就憋着一团的火,对着那些个野蛮的村民不敢发作,但是对着岐山道人和胤禌这两个老弱可就没顾忌了。 不过他嘴刚张开,就感到一股恐怖的压力兜头压了下来。 腿下一软,药贩子扑通一声就对着胤禌跪了下去。 第四三章 胤禌其实也没干什么,他只是用威压震慑了对方一番。 说起来,这招还是他从康熙身上学来的。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也遇到过不止一次像药贩这样不长眼的人,岐山道人和胤禌都不屑跟这种人动手,小春子又手无缚鸡之力,于是胤禌便学会了用这一招解决问题。 事实证明,这样的招数效果确实很好,这药贩子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被胤禌的威压一吓,立马就怂了,再不敢逞什么威风,收了钱留下几袋药材就灰溜溜的带人滚下了山。 事实上,这药贩子还挺识时务的。 他在葛山村的村民面前横,是因为他横的起来,那群村民就算是再看他不顺眼,也顶多就是揍他一顿把他赶出去,但是在胤禌面前,他就不敢横了。 他跑商多年,好歹也有些见识,胤禌的手段一使出来,药贩就知道自己是遇到了武林中人,这药贩是有点儿家财,但到底也是平头百姓出身,无论是官府朝廷还是武林中人,那可都是他得罪不起的铁板。 这样一来,他当然想都不想就选择了认怂。 钱是重要,但是小命更重要啊。 赶走了药贩子,胤禌三人很顺利的就进了村,还是被葛山村的村民万分尊敬的迎进去的。 岐山道人的名声在民间还是有很大影响力的,他们报出身份,然后道明了来意,那些村民当然是立马就把他们奉为了座上宾,得到了消息的老村长也立马出面,热情的将三人带到了自己家,招待着胤禌三人在自家住了下来。 葛山村的村民确实是有许多人染了病,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严重性,清楚有可能是疫病的前兆,毕竟他们这里前些年才发生过一次规模不小的疫病。 葛山村在八年前原本有三四百的人口,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两百人,那些少掉的人口,一部分都是死在之前那次疫病中的,一部分是在那件事过后搬走的,现在还留在村子里的,大都是舍不得离开世代居住的家园的人。 在病情刚开始发展的时候,葛山村的村长就提起了警惕。 他是经历过上次疫病的老人了,对疫病多少也有些了解,一看那些生病的村民症状几乎都差不多,他就立马采取了措施,让村里的人去山下请大夫。 只是葛山村位置偏僻,离这里最近的临安县也没多少大夫,医术好的大都上了年纪,这段时间接连大雨,进山的路难走,所以最后也就请来了几个年轻大夫。 那几个年轻大夫的医术都很一般,来看过之后都说他们只是寻常的风寒湿病,拿了诊金留了药方子就走了,村长就算是心里不踏实也没办法。 而且......村民们也都还抱着侥幸的心思,不愿意往坏处去想。 所以村长明面上也只能暂且稳了下来。 不过他私底下可没敢放松,特地让自己的儿子又下山了一趟,希望能去别的地方看看,能不能请回来几个医术好的大夫。 村长的儿子叫葛大壮,就是之前那个带头赶走药贩子的汉子。 葛大壮今年三十出头,他娘和媳妇儿也都是死在之前那次疫病,对村里的情况也很担忧,所以葛大壮立马就带着村里筹出来的钱下了山。 他跑了好几个地方去找大夫,大夫是找到了,还不止一个,可是人家一听说是要去葛山村,就立马找各种借口推拒,村里又穷,筹集出来的钱太少,根本打动不了那些大夫,于是葛大壮最后也只能空手而归。 就在葛大壮下山的这段时间里,村里的情况终于恶化了,染病的人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七八个发展到了三四十个,村民们也终于紧张了起来。 请不来大夫,他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村长立马就决定让村里没染病的人下山,结果前几天雨势太大,下山的路实在不好走,准备下山的村民们又不忍心丢下生病的亲人,所以这件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今儿个的雨势还算是小的,原本他们是准备今天就下山的,结果那个药贩子就来了。起先,村民们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没人愿意看着自己的亲人就那么病死,那些药不管能不能治好病,总归也是个念想。 但是那药贩子开的价太高了。 五百两啊,他们整个村子砸锅卖铁也筹不出来啊! 所以他们就想讲讲价,希望那药贩子能便宜一些,贵些也无所谓,只要价钱是他们能出得起就行了,结果那药贩子不仅不愿意降价,还开口辱骂他们,甚至说他们活该病死,这谁还能忍得了? 于是他们就把人给揍了,准备赶下山去。 这件事说白了,也不是葛山村的人有过,完全就是那药贩子自己作的。 听罢事情的原委,胤禌三人纷纷感叹不已,小春子更是义愤填涌的表示之前给那药贩子的教训太轻了,早知道是这样,就应该狠狠的教训那人一番才是。 葛山村的村长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满是无奈,“那药贩子就算做的再过,我们也不能真做出什么事来,让大壮他们揍上一顿出出气也就罢了。” 葛山村民风淳朴,村民们大都是老实人,哪里会真的下狠手? 把人给揍一顿,就已经是他们敢做的最狠的手段了,至于强抢药材什么,他们可是想都没想过。 岐山道人笑着点了点头,“葛老哥这话说的没错,真因为一时的怒气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最后也只会是让无辜的村民遭殃。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药贩子作恶多端,早晚是会有报应的。” 他师从葛仙翁一脉,会的可不仅仅是医术和武功,玄学相术也都不凡。 那药贩子的面相可不太好,岐山道人敢断定,对方三年之内必有大祸,还是破财之祸,少说也会落得个穷困潦倒的下场,这样的下场对一个贪财之人来说,可谓是最好的惩罚。 村长只当是岐山道人这是在安慰自己,当下也就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只有小春子和胤禌明白岐山道人话里的意思。 在村长家聊了一会儿,岐山道人就带着胤禌去给村民们看病了,给他们带路的是葛大壮,小春子难得没跟过去,他留在村长家还有其他任务。 那些买下来的药材原本防水措施做的不错,不过之前那一番折腾,就沾了水受了潮,必须尽快处理,否则药效受到了影响就麻烦了。小春子跟在胤禌和岐山道人身边也有段时间了,多少学了一些简单的东西,让他留下来收拾整理那些药材是最合适的。 葛大壮挺健谈的,他一边带路,一边不忘跟胤禌搭话。 “小哥看起来年纪轻轻,没想到就那么厉害,一个眼神就把那药贩子给吓得屁滚尿流的,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他不知道胤禌眼盲的事情,更不知道那药贩子是被胤禌的威压给震慑的,所以在他看来,之前那药贩子就是被胤禌用眼神给吓的老实的。 胤禌也没解释,误会就误会吧,他虽然不介意别人知道自己眼盲,但是也不会心大到乐意主动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所以他只是谦虚道:“葛大哥谬赞了,老师的本领我还没学到一成,哪里算得上什么高徒。” “嘿嘿,小哥太谦虚了,小哥既然是道长的弟子,那肯定医术也是很厉害的,咱们葛山村这次能得到道长和小哥的帮助,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行医者更是该慈悲为怀,既然遇到了,我们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葛大哥不必客气。” 胤禌温声笑道。 他很喜欢和葛大壮这种性子淳朴的人相处,出来的时间久了,胤禌便能体会到许多以前体会不到的东西,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医者,而治病救人,所获得的也不仅仅是所谓的名声和金钱,更多的是人们真诚的感谢。 这种真诚,是胤禌最喜欢的。 天上还下着小雨,胤禌他们打着伞一家家的穿梭在村子里,所到之处,必是那些村民们最真诚的感谢和热情的招待,岐山道人行医从来都是不看重回报的,富人的诊金他收,穷困人家的诊金他便不收,所以这次给葛山村的百姓们治病,岐山道人便是分文不收的。 饶是如此,等他们走访了几家之后,身上也带满了热情的村民们塞来的礼物。这些礼物大都是山里的特产,东西价值不高,但都是村民们的一番心意,虽然岐山道人和胤禌百般推却,也挡不过村民们的一番热情,最后也只好收下了。 别看葛山村不大,人口也不多,但是从白天看到了夜幕降临,岐山道人和胤禌也才看了十分之一的人家,好在看过这些人家之后,岐山道人对情况也多少有了把握,这才没急着连夜继续走访下去。 葛山村的情况确实是疫病前期,不过好在还不严重,现在治疗还不晚。 回到村长家,用过饭之后,岐山道人就开始着手安排治疗事宜。 治病当然需要用药,他们买下来的药材虽然都用得上,但是还不够,缺少那么两三味药材,需要尽快补齐了才能正式开始治病,所以岐山道人准备亲自下山一趟,把缺少的那几味药材买来。 得知此事,村长和葛大壮当然是连连阻止,表示这种事交给村民们做就可以了,哪儿能劳岐山道人亲自下山去跑。 而且有岐山道人在村子里,大伙儿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不过这件事,岐山道人还是决心亲自去办。 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多久,村民们都是普通人,就算是身强体壮的青壮年,赶路的速度也绝对比不上岐山道人,病情现在虽然还不严重,但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意外,所以卖药的事情当然是越快越好,岐山道人有武功在身,速度快的话,说不定一天之内就能办完这件事了。 最后还是胤禌出面,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