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夫人日常》 第1章 不可能的贝克街{壹} 2003年,罗马尼亚 “我最甜蜜的甜心希希: 我怀着我十分沉重的心情,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父亲,我的弟弟,梵-德维希先生在克里特岛追寻米诺陶时,因为过兴奋,亲吻了考古队抓获的一只尖吻蝮,经抢救无效死亡。 我对于没有办法阻止他这愚蠢的行为表示非常遗憾,今后你的监护权将由我承担,我希望你选择伦敦的大,那里有我的初恋情人郝德森,她可以代替我给予你良好的生活照顾和人格上的教诲。 你的父亲在埃及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包括我的),购买了一块该死的法老印章,已经被证明是仿制。 这意味着,你必须忍受一段清苦的时光——你不用愤怒,在下葬还有前,我已经替你愤怒地鞭打了他的尸体。 ps:郝德森住在伦敦西部的贝克街221号。 爱你并永不改变的的米卡拉叔叔” 拿着信纸的德维希:“……”==b 罗马尼亚洒满阳光的小旅店里,她靠在床头,穿着罗马尼亚街边买来的月花睡衣,白色的花朵从裙摆一直蜿蜒到脖领。 手里薄薄的一页信纸,在南欧温带的阳光下,泛着通透的光泽。 “贝克街221?现实中的贝克街有221么?” 她眨眨眼睛,窗外一只大白鸟突然俯冲下来,不客气地叼走了她放在桌上的一块小圆面包,然后就这么停在了桌面上。 德维希看了它半晌,扶额“baby,你和你的亲戚今天已经第次抢我饭吃了,嗯?” 大白鸟嗒嗒嗒地用喙把面包啄碎,开始吃里面碎得比较彻底的一部分。 罗马尼亚的鸟养的真是嚣张了。 不仅完全不害怕她,反而在她几次纵容之后,蹬鼻上脸蹬得很是欢快。 德维希把大块的面包从鸟嘴下抢救出来,放进了自己嘴里。 独身一人呆在异国他乡,无聊到一定程的时候,她也偶尔和飞进窗户的小鸟们说说话,也偶尔给它们投投食。 久而久之,每天清晨和傍晚,她的窗口都会聚集大批有着褐色、白色、黑色羽毛的,会飞行的客人。 “大白,作为交换,你告诉我,贝克街221号真的存在么?” 大白“嗒嗒嗒~” 她很是苦恼地皱了皱眉。 “就算存在,这么一个注定搞基的地方,英国女王都没有存在感了,要我去做什么?合么?” 大白“嗒嗒嗒~” 她“唰”地把大白鸟嘴里的面包扯下来,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罗马尼亚的鸟的智商都吃没了吗,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哎哟,你别啄我。” 大白居高临下地抖了抖羽毛。 德维希朝它挥了挥手“作为一个不仅从法国成功逃脱《卢浮魅影》剧情,并且因此流浪在广阔欧洲还历经艰险的伟大女人,我觉得,你已经不能和我做朋友了,债见。” 大白估计是觉得吃不到东西了,呼啦啦地飞起来,然后扑棱棱地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baby,你不可爱了,身为一只母鸟,你再彪悍也是做不了攻的!” 窗外碧海蓝天,金色的沙一直延伸到天际,而那个硕大白色身影正逆着光,地飞向大海的尽头。 她捂着鸟窝头,朝那个不断远去的影挥了挥手。 “趁我口袋里还有钱买面包,下次再来啊。” 也多亏了罗马尼亚的低消费,她才能在钱包掉了之后,还能这么滋润地活上天。 否则不要说给这些有这各式各样喙的娇客门喂食了,她自己都会饿死在人生的大马上…… “就算真实存在……” 她坐回**,有些头疼地想:“今年福尔摩斯先生也已经诞辰了116年了吧?难道剧情君是要我为他扫墓?” 便宜父亲突然抽风去世,剧情一下从法国恐怖片跳台贝克街……剧情君,我们别闹了成吗? 糟心了。 她面无表情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生活如此蹂.躏我,那我还是……继续睡吧。” 2003年,罗马尼亚开往伦敦的航班 德维希拿起一份报纸,正准备打开看看新闻社会版头条。 好歹关心下社会嘛,没有凶杀案啊无头案,看法国人和英国人互相扯皮也好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因为柯南-道尔爵士的《大侦探福尔摩斯》,德维希对于伦敦的印象大致上是这样的—— 哇哦!他们犯罪都好高智商哦! 不像大天.朝,凶杀案登顶就是拉拉脖溺溺水,分分钟就搞定了,没看点好捉急。 德维希拿着一张报纸,半边脸沐浴在阳光下,半边脸掩在阴影里,略微苍白的脸色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楚楚的味道。 于是,有人坐不住了。 “小姐是要去伦敦吗?” 德维希懒懒地“嗯。” r /> “哎呀好巧,我也是去伦敦呢!” “……” “小姐是从罗马尼亚去伦敦吗?” “……” 这个问题有点捉急,难道她不是坐在从罗马尼亚去伦敦的飞机上?难道她坐错飞机了么? 看见德维希沉默,对方开心地说 “哎呀好巧,我也是从罗马尼亚去伦敦呢!” “……” 德维希捏着报纸的手紧了紧。 她到底是把报纸拍在这个人脸上呢,还是拍在这个人脸上呢,还是拍在这个人脸上呢? 坐在罗马尼亚飞往伦敦的航班上,却不从罗马尼亚飞往伦敦……这种白痴一样的对话是要逼死维空间理论吗? 身边的男人不知死活地赞叹道:“小姐的眼睛和头发是纯粹的黑色——多么稀有的纯粹!就像没有月亮的夜里,静静流淌的泰晤士河……小姐是英国人吗?” 德维希抬起头,望向机舱座位旁边喋喋不休的年轻男。 男看到德维希看向他,眼睛一亮,期待地望着德维希,他服帖的金发贴在额头上,蔚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上去像等待表扬的大狗。 德维希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一下,心里遗憾地摇摇头。 这个男人的外形其实还蛮赞的……不,用蛮赞不足以形容,其实是非常赞的——只可惜,再赞的外表也架不住脑不好。 …… “小姐?” 德维希干脆地放下报纸。 “你想追我?” 眼角上挑,很好,嘴角轻蔑的抿起,很好。 这一派自恋加中二的冰... 山女王的形象不知吓退过法国多少乳臭未干,却爱着像他们的父亲那样,叼着一只半开的玫瑰,对女孩歌唱amour(法爱情)的小男孩。 如果是具有魅力的成熟男人——怎么可以吓人家呢,果断绑回宾馆进行爱的调.教才对。 黑发黑眼,具有东方风情的女人在法国如同稀世珍宝。 不像被浪漫主义浸泡彻底的法国姑娘,无论多么端庄高都透着风尘味道。 来自东方的精致女,她们只要笑一笑,就足以令人倾倒。 德维希毫无压力地表示,托自己这张具有东方特色的法国面孔的福,即使她没觉得自己多漂亮,也是从法国的幼稚园一被搭讪到大的。 人男一愣,随即德维希看到他羞涩地抿了抿唇,脸竟然一点点红了起来。 德维希:“……” 他是在脸红么脸红么脸红么?难道她说了什么非常严重的调戏的话了么?谁来告诉我这种稀有的纯情男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啊摔! “如果我说是的话……” 德维希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那你可以闭嘴了,我拒绝。” 人男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的拒绝我!这种无理的举动可不是交际圈里的淑女该有的行为!” “的确不是,也没必要。”德维希重新拿起了报纸。 心里顺便吐槽一下,交际圈里的淑女——这种十九世纪的英国中产阶级味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为什么没必要?” “因为我未成年。” “你看起来至少二十岁了,一点也不像未成年,何况,未成年是不能单独乘飞机的。” 孩,容阿姨不打算告诉你,是只有十二岁以下的未成年不能单独乘坐飞机。 因为你看起来蠢了。 那么你就继续蠢吧。╮(╯▽╰)╭ “……那又如何?” “你可以拒绝我,但是你不能欺骗我,小姐,这是在伤害一名斯图亚特的尊严。” “所以,你现在这副样……你是打算和我决斗?” 少年,就算你再怀念你斯图亚特尊严,你也不可能回到十七世纪斯图亚特王朝时期去了。 “真正的绅士不会和女人决斗。” “那就闭嘴以及保持长久的安静谢谢。” “……” 旁边终于没有人声传来了,德维希松了口气,没有再分心思去关注,继续看手里的伦敦报纸。 除了今天的,飞机上也提供前一段时间的报纸。 她平常没有看报纸的习惯,想当年她可是连班级统一订阅的英语高考特训报纸都不做的货。 就算不做题,姐姐的英语高考不照样143么? 这世界,智慧才是王道!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如今,她可是要入住贝克街的女人,无论这个原本不存在于世界上的贝克街221b是怎么跑出来的,也无论福尔摩斯先生尸骨已经存于地下多少年,德维希都不愿意自己的智商表现的捉急。 毕竟在福尔摩斯爷爷面前 ,平时再优越的智商也不够看了。 等下给福尔摩斯爷爷扫墓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出天.朝女性灵魂中最成熟温柔优懂事的一面! ——wait! 德维希突然想到一个非常重要并且棘手的问题。 她一直以为《福尔摩斯探案集》不会出现在二十一世纪,可是现在,剧情君明显在把她往贝克街引导。 那么,万一不是穿越到原著里呢? 福尔摩斯的电影电视剧有哪几个版本? 是小萝卜特唐尼版?是拉斯伯恩版? 还是……那个传说非常坑爹的bbc版《神探夏洛克》? 前两者都是19世纪的伦敦背景,福尔摩斯爷爷就算没有死在莫里亚蒂教授的怀里,也已经化为了一抔黄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至于《神探夏洛克》…… 在她的记忆里,《神探夏洛克》是2010年以后播出的吧? 现在可是和平的2003年。~\\(≧▽≦)/~ 哎呦喂,妈妈,世界又美好了。 ... 第2章 不可能的贝克街{贰} 无论是在柯南道尔的原版或者是被恶搞得可怜兮兮的bbc版本里,贝克街,尤其是那间神奇小屋221b号,都堪称是全伦敦最凶残的地方。 德维希不屑地想这也只能是剧情的世界了。 如果是在真实世界,像这样,天天都是犯罪分,炸弹,和凶杀案,雷斯垂德探长早被上面撤职无数次。 哪里还有重案组小头做,甚至和迈克罗夫特发展出神秘兮兮的小奸.情。 腐国人好像天生就有腐的基因。 虽然闹的最轰轰烈烈的鸡.奸案多半发生在意大利。 但腐国人胜在腐得深沉,腐的内涵。 而且他们相当注重细节,比如,十九世纪柯南-道尔的笔下,夏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大人和他的助手华生出去时,住同一个房间之类。 但德维希严肃地表示,关于雷斯垂德和迈克罗夫特的事情,都是她那个疯狂追《神探夏洛克》的闺蜜告诉她的。 ——她才没有那么腐呢。 当时听见闺蜜用各种缜密的推理推断出雷斯垂德探长和迈克罗夫特的办公室恋情时,德维希真是热泪盈眶,喜大普奔…… 嗯哼……跑题了,我们是纯洁不yy的天.朝穿越女。 脑海里思绪翻涌,可是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德维希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报纸,十分认真以及专注的假象。 可是有人偏偏要打破这平静的假象。 报纸上突然冒出一张小纸条。 蓝色的墨水花里胡哨十分古典地写着——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至于为什么说古典,英里“you”不写“you”,偏偏要写“thou”。 如果不是德维希在法国时过无聊读过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她绝对认不出这是“你”的意思。 这位不知道斯图亚特皇室哪位后裔的后裔生的孩是有多把自己当斯图亚特啊…… 不装逼会怀孕么……== “德维希。” 只要提供的槽点够多,让德维希大人能够有力地吐槽,吐槽完了心情好了,那么问问名字这么不过分的要求她还是可以满足的。 小纸条默默飘回去,德维希不在意地继续看报纸。 几分钟过后,一张小纸条又默默地飘了过来——姓氏? “……德维希。” 好吧,你没有听错,姓德维希名德维希小姐也想知道,她的法国父亲母亲是有多么地钟爱这个一点都不法国,相反非常德国的姓氏。 甚至把她的名字取的和姓氏一样! 或者,是她想错了,其实她这具身体的父母爱的不是这个姓氏,而是大作曲家德维希-梵-贝多芬? 毕竟二战里,法国是盟军,而德国是法西斯,法国人热爱德国姓氏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这么一想很有可能啊,她这一辈的父亲不就叫做梵-德维希么。 梵-德维希? ……等下!难道德维希家祖孙两代都深深爱着贝多芬? 这种超过时空,精神禁断,年下之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她思考的方式有问题! 但凡从小钢琴的孩都知道,钢琴神奇的变态世界里,排名第一的变态绝对是塞巴斯蒂安-巴赫,排名第二的是当仁不让的德维希-梵-贝多芬。 略去李斯特、肖邦、拉赫玛尼诺夫之类好歹有下限地变态着的钢琴家们不提,接下来的,就一定是贝多芬的高徒,车尔尼同。 和这些钢琴家们比起来,克莱德曼神马的真是有爱了,大阳底下慢悠悠地弹着摇篮曲回旋曲什么的是何等地惬意啊~~~~ 咳咳,又不跑题,看报看报。 金发蓝眼的人男同收回纸条,再接再厉地用一张纸条再次打断了德维希看报的思。 这次纸条上写满了字,想来方才德维希的不拒绝,让已经遭受了一次打击的斯图亚特皇室后裔再一次元气满满了。 问题一:德维希-德维希小姐,我可以叫你德维希么? 德维希淡定地用笔在纸上打了个勾。 只要不像米卡拉叔叔那样喊她甜心希希或者宝贝希希,什么都好说。 问题二:德维希小姐平常喜欢吃什么? 德维希……此题答案略。 问题是一长串:德维希小姐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哪个作家?喜欢绿洲乐队吗?喜欢蓝眼睛金头发吗? …… 德维希大笔一划——此题答案继续略。 问题四:我可以去德维希小姐家拜访德维希小姐的父母吗? 德维希直接把纸条扔了回去,=_=b。 按照中世纪贵族的习俗,父母互相拜见后,互相看着满意了,男方就可以意思意思地追求女方了,意思意思地过场以后,就可以直接结婚了。 orz,好心累~~~~ 好在从罗马尼亚到伦敦也不过一个半小时,当飞机在希斯罗机场 场降落时,德维希还不至于被隔壁的皇室话唠整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她与整个世界都一句话不想说。 有什么好说的呢?不管是法国恐怖片《卢浮魅影》还是腐国搅基片《神探夏洛克》,都不过是一个剧情的世界罢了。 你看过哪个正常人在看电视剧的时候,会突然跑去和电视剧里的人甲乐呵呵地打招呼说,你吃饭了吗? 走出机场,雾都在这一刻正是阴雨蒙蒙的天气。 她抬起头,四月的阴天不寒不暖,她双手插在口袋里,伫立在机场门口,望着远处因灰色的天空而显得更为繁华的街道,牛毛一样的雨丝落在她黑色及腰的长发上,脖颈处。 她从没来过伦敦。无论是上辈,还是这辈,都没有来过。 上辈,她虽然读的理科,从小到大的却是钢琴,高考时报的也是艺术特长生。 音乐已经很贵了,而英国人几乎不给非本土的留生奖金,非土豪不能来英国修音乐。 当然,她只来得及填报志愿,并没有来的及走进大, 她的人生,她的梦想,她的爱情。 她还要和朋友们在小庭院的葡萄架下摆两个小菜。 要在紫阳花下开一瓶陈年老酒。 还有那些中秋至时,赏菊暖酒吃螃蟹的日。 这一切,这一切…… 都终止在,下个春天来临之前。 伦敦,雾,丝袜,和孤儿。 第一次从纸上认识伦敦,是八岁的时候,看到作家狄更斯对伦敦的描写。 书是父亲买的。 小旁,掩映... 在重重烟柳后的小书店,种花和做菜一样拿手的书店男主人,还有盘着简单发髻,温温婉婉整理书架的女主人。 雨天,七八点。 树枝上悬挂着老式的八角灯,灯光暖黄暖黄的。灯罩上绘着周王祝寿,皮影戏一样印在大朵芙蓉的叶上。 而父亲,依然是那么平平淡淡的,从柳树后的小径上走出来,拿着给她的《双城记》,还拎了一提女主人一定要送的梅酒。 内容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里面一些片段却怎么都忘不掉,狄更斯在《双城记》里这样描述伦敦: “变成了浓雾的细雨,将五十尺以外的景物都包上了模糊昏晕的外壳。有几处耸立云霄的高楼在雾气中只显现了最高的几层,巨眼似的成排的窗洞内闪闪烁烁射出惨黄的灯光,——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浮在半空中的蜃楼,没有一点威武的气概。” 是的,没有一点威武气概的伦敦。 当年书里描述的情景,穿过一个世纪,穿过几种语言,穿过几万里的土地,穿过几千万个人。 现在又穿过两个时空,来到她的面前。 …… 它能来到她的面前,可是她却再也回不去了。 她沉默地站立了一会儿,没有注意到身后静静望着她的金发男人,他不远不近地和她隔了一段距离,一反飞机上的话唠男姿态,安静地没有上前来打扰她。 她挥手打了一部红色的cab,关上门对司机报了个地址:“bakersreet,221b.” 就在车引擎发动的时候,一头耀眼的金发突然闯入了伦敦灰蒙蒙的雨天,斯图亚特拉开车门,灿烂地对德维希一笑: “哎呀好巧,我也是去贝克街!” 德维希:“……” 艹! ... 第3章 不可能的贝克街{叁} 于是乎,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德维希和皇室话痨男斯图亚特转眼就来到了传说中的贝克街。 这真的已经算是是历史中的故事了,柯南道尔是上上个世纪的作家。 当年夏洛克和莫里亚蒂被柯南道尔不求同生但是共死以后,伦敦还发生了游.行,来反抗福尔摩斯这种基情的死法。 (喂,真的是因为基情才反抗的么?再黑伦敦,伦敦游.行民众一定会糊你一脸大姨妈的!) 对比之下,当年的伦敦是有多么地纯洁,现在的伦敦堕落了! …… 坚决地拒绝了斯图亚特“要去德维希小姐家以一个贵族的礼仪拜访伯父伯母”的要求,并且把他先赶下车以后,德维希终于双脚踏在了著名并且凶残的贝克街221b号门口。 她很感慨……如果是上辈的挚友安和要是知道她竟然能活生生地站在贝克街221b号的门口,大概会嫉妒到和她的男朋友搞基的吧? 德维希一样深深地爱着柯南道尔笔下的侦探大人,可是这种对带着浓浓翻译体味道的侦探大人的爱,在遇见后来的华丽丽的楚留香以及华丽丽的怪盗基德时,立即消失不见了。 华丽帅气的怪盗浪什么的才是真爱好吗? 性格恶劣的神探夏洛克和他的好基友们什么的,她真心一点都不期待啊。 最重点的是,原著里的夏洛克一点都不美型~ ╮(╯_╰)╭ 敲门下,没人应,又敲了下,继续没人应,再敲下,还是没人应。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机票花去了大半的钱,她无处可去。 英国的老式街道没有遮雨檐,远处红色和橙色的灯光交替出现,颜色鲜明的雨伞出入各种咖啡厅或者牛排店。 魂淡再不来老娘就只能去吃霸王餐了。 她的头发被牛毛一样的雨丝打湿,无聊之下,她开始敲打摩斯码。 ——没错,摩斯码,而且是及其专业的摩斯码。 这是她和安和的小秘密。 在大家打游戏还在用小霸王游戏机的小时候,她常常趁父亲不在家,偷偷打超级玛丽,一听到父亲敲门,就动如脱兔地把游戏机手柄键盘什么的通通扫进沙发底,然后静如处地坐在书桌边伪装成一直在看书的样。 ……好吧,她就是一个不正经读书也不读正经书的货。 安和父母管的更严,家里连电视都不让看,更不要说游戏机,他只能背着父母来找她玩。 当时手机还没有流行,打电话怕又被父母接到,正巧那时她在看二战史,着迷于国统局情报局,就和安和约定用摩斯码敲打墙壁来交流。 反正两家是单元楼隔壁,两个小孩的书房就隔着一层墙壁,玩暗号什么的实在是方便了。 是以,维希做作业的时候,会突然从墙壁里传来长长短短的敲击声,小拼音字母,合在一起就变成了简单的对话。 譬如,安和慢慢敲打:nbzl——你爸走了? 维希就会非常女王地吧嗒吧嗒说:zl啪嗒啪嗒kysglwl——走了,可以死过来玩了。 至于这种小孩的把戏,为什么会让德维希练出这么专业的手法呢? 简单了,因为爷爷奶奶就是搞情报的,耳濡目染,习气氛不要好哦~ 电报这种看似小儿科的东西,其实是非常残酷的,如果时间把握不好,一个空格长了,或者短了,都会改变电报的意思。 维希的奶奶就死于电报谬误呢,维希她爷爷常常扼着手腕叹息,当年若是没把时间听岔,维希她奶奶就不会在那个时间点去徐记包铺给他买肉包,不去徐记包铺买那两个倒霉包,就不会在枪战里被打中了。 维希奶奶并没有当场死亡,被枪击后,过了四个小时才因为失血过多,停止呼吸,从被枪击到后来的救治过程里,都没有麻醉药。 所以,战争时期电报人员是非常不容易的,他们是用别人的生命在打自己的码啊。 顺便说一句,那家徐记包铺现在还开着,做包的胖老板当年是个卧底,维希奶奶死了以后,徐胖就没做过肉包了,他非常专注地做了几十年的菜包,从一开始的白菜包,到腌菜包,再到后来实在没包做,开始做辣椒炒素面包。 专注菜包二十年,做出的菜包手拉手环绕起来可绕地球圈。╮(╯_╰)╭ 真是遗憾,人怎么能和肉包过不去呢。 敲着敲着,维希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这怀念的、最怀念的时光啊。 时间过去这么久,爷爷还养花吗?老了吧,还和口的理发师傅下象棋吗? 世界那边的段安和,还好吗?也36岁了吧,娶了妻了吗,有孩了吗? 已经变成一位令人尊敬的父亲了吧? 物是人非,你过的好吗? 当年两人还约定好了,她穿西装做他的伴郎,安和穿女装做她的伴娘……安和对她说的话从不反抗,因为反抗后果会更惨重,比如穿女装还要加丝袜什么的…… 啊啊啊走之前没看到段安和穿女装的样,她不甘心!! 敲了遍还没有 有人开门,只能说明里面没有人,确定里面没有人以后再继续敲,只能说明敲门的人很无聊。 德维希现在敲门就是因为——无聊了。 至于在一个老门前敲摩斯码什么的,那就是无聊中的无聊,她可没有指望郝德森年轻时是二战情报局的电报人员。 短长空长短空长短长长——any 长短长短空长长长空长短——con 短长空短长短短空短短空短短短长空短——alive 短短短短长短空短空短——here …… con是法语,通俗地翻译来说,就是混蛋 anyconalivehere?——这里面有混蛋活着吗? 好吧,德维希承认,她就是无聊……以及恶趣味,但是她已经收敛了,她本来是想打“这里面有基佬活着吗?”的。 无聊地敲完了摩斯码,她又顽强地等了一会儿,决定再过十分钟没看见人来就去旁边的咖啡厅喝一杯咖啡。 她已经穷得只能喝咖啡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会更愿意喝一杯热茶,毛尖铁观音什么的,包里放着的□□一千五大洋一斤的台湾货杉里溪也很不错。 在□□,乃至全球的电商务都弱爆了的2003年,她为了买一盒高山茶如杉里溪,不得不专程交一个台湾笔友,为了买更为正宗的白茶,不得不去交一个苏州笔友。=0= 作为先进的人类,落后的时代你伤不起! ... 雨丝虽然细小,淋了这么久也差不多把她的头发淋到湿透了。 尼玛她今天来大姨妈不能淋冷水…… 所以还是不要等了,果断去喝咖啡吧,估计那位传说中的英国好房东——和神探夏洛克里里苦逼女房东同姓的郝德森现在正在和某位闺蜜喝茶,没空来给她开门,而且她考古迷的米卡拉叔叔也忘记了给她郝德森的手机号码。 正转身想要离开,身后的门里却传出了噼噼啪啪快速下楼梯的声音,她还没来得及转身,那扇她等了半个小时一直都没有打开的门,已经“砰”地一下打开了。 在一个下着毛毛雨的不知道星期几的一天。 德维希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和开门的黑发黑衣男人,第一次目光交汇。 伟大的一刻~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命运的齿轮,就从这一刻起,向一个脑洞开得根本停不下来的方向缓缓驶去了…… 完美型! 这是在这历史性的一刻,德维希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想法。 这才是完美型的男人!明明脸有点长,还能让人觉得惊艳到不可方物的男人才是完美型! 甚至连那张有点长的脸都仿佛是给他的男人味加分了一样——啊啊啊好荡漾,这种人生赢家一般长相的男人真是让人想——狠狠地k一顿!~(≧▽≦)/~ 姐姐现在连晚饭都没钱吃了呢,你长得这么妖孽像话嘛。╮(╯_╰)╭ 德维希脑海里跳出的第二个词是,侵略性。 德维希不动声色地警觉了起来——这个男人注视的眼神十分具有侵略性,即便他立即收敛了神色,勾起唇角给了德维希一个迷人的微笑。 只是刚才一眼,就仿佛,他已经把你从头到尾剥光放在案台上,从里到外透视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一样。 ——这种浓浓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不要以为你露出一个笑容就很亲切了!你刚才那堪比x光和伽马射线的眼神我都看见了! 果然贝克街的物种都很凶残! 她现在和米卡拉叔叔说要继续在法国读大还来得及吗? “很抱歉没有听见敲门声,这栋楼隔音效果好。”顿了一下,男人收回审视的目光,用低沉如低音炮一般嗓音说道。 ——如果德维希上辈有看过《神探夏洛克》的同人,那么她现在就会知道,网络上的同人女们惯用“低沉华丽如大提琴一般”来形容此人的音色。 可是她不仅没有看过《神探夏洛克》的同人,她甚至悲剧地没有看过《神探夏洛克》,所以,听到这句话,她的反映只能是 ——隔音效果好?那刚才从二楼就开始传到门外的踩楼梯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啊妈蛋你来给我解释一下! 这明显的就是不愿开门的节奏好吧?! 她略略动了动手指,好吧,她不能打他……她也打不过,这个男人至少一米八五了,她甚至需要抬头和他说话。 她淡定地无视了男人开头的话,抬头问道:“请问,郝德森……” “罗马尼亚还是南斯拉夫?” 没等她回答,黑发男人快地俯身在她的发边一嗅,高挺的鼻尖触到了她的发丝。 “郁金香气息搭配白蔷薇耳环……显而易见的罗马尼亚风格。” “既然显而易见就不用再说了……先生,劳烦您让让好吗?” “四月份他们正在举行郁金香节,你鞋昂贵,耳环却是罗马尼亚边随处可见的便宜货——你在罗马尼亚丢了耳环和钱包,只能迁就边摊。鞋周边还残留着沙粒,这种颜色的沙粒是— —你去了罗马尼亚在黑海的海岸线。” 德维希:“劳烦让一让。” 这个年轻人自说自话上瘾了么? “不出意外,你是那个欠了郝德森一屁股债的佛罗里达邻居的侄女?” ……囧…… 如果她不是非常的确定这货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她真的会以为这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至于你问她为什么这么确定他不是? ——她只能告诉你,因为眼前的男人美型了,即便是在十九世纪,这个男人也会在第一眼被她直接pass掉。 更何况这是在2003年,原著剧情已经结束,搞基版剧情还没有开始,你让夏洛克-福尔摩斯从石头里蹦出来么? 她虽然没有看过《神探夏洛克》,但是在她远古的记忆里,还是保留着原著的片段的。 柯南道尔大人形容福尔摩斯外貌时说了什么来着? “他有六英尺高,身体异常消瘦,因此显得格外颀长;细长的鹰钩鼻使他的相貌显得格外机警、果断;下颚方正而突出,说明他是个非常有毅力的人。经常拿着烟斗与手杖,喜欢把情节弄得戏剧化,外出时经常戴黑色礼帽。” 德维希觉得,不管你剧情再怎么恶搞,为了维持原著的风貌,一些经典的东西还是不会变的,就算现在是十九世纪没有手杖和礼帽可拿,编剧好歹会留一个烟斗来给观众辨别。 更何况原著里写的一看就是一个长相特异的人好吧?就像中国历史里说秦始皇鸡胸什么的……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瘦高是没有错,白衬衫没错,黑风衣没有错,黑色头发没有错,无机质宝石一样透彻的灰色眼睛也没有错。 ……额,怎么感觉越说这货越像福尔摩斯了。 不对不对,这货一定不能是福尔摩斯!我们要坚定地相信剧情君是从2010年之后开始的! 在和平的2003年,死神体质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还没有住进贝克街呢。 更何况眼前男人的那张脸实在是大点赞了好吗?这种可以直接放到平面杂志上做时装模特的身材和脸蛋绝逼不可能是柯南道尔大人笔下的福尔摩斯大人!这货下颚哪里“方正而突出”了啊! 柯南道尔大人怎么可能有“福尔摩斯是天然卷”这种骚包的设定! 所以这货一定不是福尔摩斯! 这货顶多是一个爱飙英的推理迷! ... 第4章 初次见面请温柔一点{壹} 直接无视了眼前黑发男人用华丽的低音炮嗓音飙出的大串英,德维希同对自己这种无礼举动的解释是—— 啊,你说得快了,声音低了,在我听起来就像是沸腾的开水冒泡泡一样,所以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更何况,比起各种无聊地解释自己的身份,米卡拉叔叔到底是郝德森的初恋男友还是欠了一屁股债的佛罗里达邻居这件事更让她感兴趣。 毕竟米卡拉叔叔……可是相当的自恋以及不靠谱〒_〒 既然是确定是人乙,那就快点打发了吧,这个男人的气场略强大,和他说话好心累,她怕再和他多说几句,就不会再爱了。 他站在门口,抱着手臂,神情冷漠而且高傲,声音低沉华丽: “你敲打摩斯码的手法很专业,假设这不是现在高中生的必修课程,那么让我猜一猜……” 德维希把眼前遮住视线的几缕湿漉漉的长发拨开,不耐地打断了眼前男人的质疑: “so,你是这里的房东郝德森?” “不。”黑发男人斜斜地靠着门框,拖着一种懒洋洋的语调说:“我叫夏……” “不是,就往后退一步,给个缝我进来。要知道好男人和好狗都是不会挡道的。” 她对着男人挑了挑尖尖的下巴,黑直长的长发那一瞬间无风自动(请脑补场景~黑直长真是荡漾了~~~~),气场全开。 这个年头的年轻人真是不尊老了。 “简短的说,就是——不管你是什么物种,都给本阿姨死让开。” …… 这种出租房的一楼是不用脱鞋的。 楼梯连边角都擦得很干净,看得出郝德森是一个非常勤劳的女主人。 德维希瞥了楼梯边摆着的小沙发一眼,显然那个沙发是郝德森见她的朋友们用的,茶几上的果盘里还留着一些苹果皮,只有边缘被氧化了,说明女主人匆匆忙忙地出门,而且出门不久,大概就在她敲门的前几分钟吧。 好苦逼……就这样在雨里多等了半个小时…… “郝德森平常购物的时间大概是多长?” 走在前面的黑发男人闻声回过头,顺着德维希的视线看到那些苹果皮,修长的手指插在口袋里,意味深长地扬起眉毛: “如果有朋友碰巧超市又在促销,那么——两个半小时上下浮动十五分钟。” “……我明白了,你有吹风机吗?” “从时间上算你是在希斯罗机场下的飞机,应该从街道另一边过来,不会知道霍德罗超市促销,更不会猜出郝德森去了超市,你绕了远?” “……吹风机,先生?” “我的客厅有。”男人锐利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到了这位先生的客厅,德维希才知道“如果你不介意”是怎么回事。 她正站在一架吹风机前,那架吹风机被搁在一个铁架上,正在嗡嗡嗡地运转着,出风口对着桌上的一截手臂。 好吧,如果是剧情世界的话,那么一截手臂什么的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但是这个危险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捶地! 为什么会有手臂这种明显违禁的东西啊捶地again! 如果不是确定这是郝德森家,她觉得她一定会夺门而出的…… 这是要她和一个死人在世界上的最后遗留物抢吹风机的节奏么? 她纠结了两秒钟,然后果断把吹风机的开口对向了自己。 反正你已经死了,湿气重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可我是活生生的,更何况来大姨妈的时候湿气过重,是会痛经的。 …… ……喂,手臂先生,你知道痛经有多么的恐怖吗? 如果你知道,你一定不会怪罪我和你抢吹风机的举动的对不对? …… 夏洛克-福尔摩斯端着泡好的咖啡转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黑发及腰的少女毫无畏惧地端着吹风机坐在一截血淋淋的手臂旁边,目光温柔。 ... 第5章 初次见面请温柔一点{贰} 他走到少女身边:“somecoffee?” 她毫不客气地说:“两块糖,谢谢。” 夏洛克勾了勾嘴角,往杯里扔了两块方糖,推到少女面前。 “喝咖啡加糖可不像是法国人的习惯。” “与时俱进而已,那种粘稠得像泥浆一样的黑咖,在法国大革命之后已经被人遗忘在尘土里了。” 夏洛克把咖啡放在嘴边喝了一口,皱起眉:“这种糖的甜不标准,还要一点吗?” “……不用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打算喝,你看看盥洗池里的眼球和那堆染着血迹的咖啡杯! 尼玛,这个人真的不是黑手党的老大么,她怎么觉得这个房间刚发生过一起凶杀案…… …… 再来一个省略号是有理由的。 他们都听见了楼底下的轿车因为急刹车而发出的刺耳摩擦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敲门声。 “我失陪一下。” 夏洛克把手里的咖啡放在桌上,举止古典优无懈可击,和他脏乱如狗窝、惊悚如恐怖片现场的客厅形成强烈反差。 这就是前面忽略对他房间描述的原因…… 德维希看着这个房间的心累了,笔者想要描述这个房间的心也累了。 楼下一片嘈杂,她听见黑发男人边快速地说着话边从楼梯上走来。 “时间?受害人?” 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透着隐隐的威严,对这个黑发男人的语气却十分随意:“今天下午一点十分左右,两点十分被发现,地点是……” “斯宝丽高尔夫场,雷斯垂德,不要回答我没有问的问题。”夏洛克不耐烦地打断他。 雷斯垂德伸了伸脖,他觉得衬衫的扣有点紧。 “你的膝盖沾上了梯牧草屑,裤腿有还没有干透的黄色泥巴痕迹,说明你跪在了一块刚修剪过的运动场用草坪上,你是坐车来的,泥巴只可能在上车之前沾上,按它干燥的程应该是离这里半个小时远的地方……离贝克街半个小时门口施工的种了草的运动场斯宝丽高尔夫。” “……okay。”雷斯垂德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烟来。 坐在沙发上的德维希皱了皱眉——雷斯垂德?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夏洛克说着已经走上二楼,雷斯垂德紧跟上来。 在看见沙发上脱了外套,正穿着一件黑色细腰带垂纱裙,怡然自得地吹头发的德维希时,雷斯垂德静默了片刻,随即转头对夏洛克说:“难以置信,你房间里竟然有一个女人,夏……” “这很明显是我的客厅而不是我的房间,如果你的常识和你的判断力一样没救的话,雷斯垂德。” “不……抱歉,这位小姐。”雷斯垂德像是被夏洛克打击惯了,完全不介意地转头对着德维希微笑:“我只是惊讶了……毕竟在这个家伙的起居室里,我更指望见到一具不会动的满是鞭痕的女人尸体,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夏洛克坐在沙发对面的一个扶手椅上,修长的手指交叉:“我假设你不是到我这里来搭讪的,雷斯垂德——受害人?” “斯宝丽高尔夫球场老板的弟弟,两腿被人折断,腹部中枪,发现尸体时,尸体手里拿着这个——”他递给夏洛克一张用塑料膜包起来的报纸。 因为雷斯垂德站在德维希身边,把白纸递给夏洛克的时候,自然经过了德维希身边。 “这张报纸已经没用了。”在夏洛克伸出手把白纸接过去的时候,德维希突然说。 “为什么?”雷斯垂德双手插袋,转身惊讶地看着她。 “因为被雨打湿了。”夏洛克把袋打开一点,凑在鼻底下闻了一下,然后直接用手从袋里拿出报纸,抖抖把它展开。 “所以说为什么?”雷斯垂德看看夏洛克又看看德维希,可是夏洛克看上去没有想要回答他的意思,他正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迷你放大镜打量那份报纸。 德维希手里的吹风机嗡嗡作响,一时房间里只听得到吹风机的声音。 “因为尿液。”看出雷斯垂德有点尴尬,德维希关掉吹风机,对雷斯垂德解释道。 ——黑发男人明显和这个叫雷斯垂德的人很熟,如果她在未来至少一年里都要住这个公寓,还是不要和邻居的朋友关系弄得僵比较好。 尤其是当这个邻居的朋友还是一个警察的时候——以后街头遇上小混混什么的,好歹可以挺直腰板说:“我上头有人了”了。 ……想想真有点小激动呢(╯▽╰) 贝克街的凶残程刷新下限。 她刚来就又是断手臂又是凶杀案了,她不害怕,不代表不可怕好吗? 真正的死神体质的福尔摩斯,这还没有来呢,正主福尔摩斯来了这里真的还能住人么? 按照她对米卡拉叔叔的了解,不拿到博士位是不会放过她的,这就意味着她很可能要在伦敦呆上七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果断在bbc版夏洛克剧情开始之前,说服她的新监护人米卡拉叔叔让他搬回去什么的才是正道。 她现在一想起自己刚刚和一截血 血淋淋的断手臂抢了吹风机就觉得好累…… “尿液?” “在没有正式的隐形墨水时,尿液可以替代隐形墨水,这张报纸上用尿液写了什么,但是后来下了雨,尿素和水完全互溶。” 她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语气生硬了,转用一种遗憾的语气说:“我听见你们在楼梯上的对话,死者被害时是一点十分,一点五十分伦敦开始下雨,也就是说,在你们发现他之前,尸体和报纸已经淋了20分钟的雨,这张报纸上死者留下的信息已经消失了。” 夏洛克已经放下手里的报纸,看来是已经听了一会儿了。 他手抵住下巴,对着德维希扬起嘴角:“可是我所感兴趣的是——你是如何知道这份报纸上有尿液?” “我闻到了。” “塑封袋外面并没有留下任何气味,这一点我已经确认过。” “不是塑封袋上的,是雷斯垂德先生身上的。” “我?”雷斯垂德震惊地皱眉嗅了嗅自己的袖:“我身上怎么会有尿味?” “很有可能。”夏洛克这次是真的扬起了嘴角:“比如在解决**问题时想到了多诺万警官走了走神?” “开什么玩笑,我要想也是想玛丽!” “如果她周末不是和一个体育教练在一起的话。” …… “好吧。”德维希咳了咳——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家丑? “我还需要继续说吗?” “当然需要,请继续。”夏洛克立即转向她:“我需要你的思维。” ... “?!” 饶是一贯沉稳镇定,听到这句话时,雷斯垂德还是震惊地望了夏洛克一眼。 德维希并没有觉得什么异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雷斯垂德先生有把离开案发现场以后,有把手套直接塞进裤口袋的习惯?” 德维希耸耸肩:“气味是从雷斯垂德先生的口袋里散发出来的,然后在他递报纸给你的时候,我看见报纸头版上有内圈是淡黄色而外圈是焦糖色晕开的痕迹——经常熬夜兼上火缺水的男人的尿液,就是这样。” ……准确地说,是经常熬夜上火的公狗的尿液,就是这样。 但是德维希觉得,这个真相还是不要让雷斯垂德先生知道比较好。 “oh,夏洛克。”雷斯垂德露出赞叹的表情:“直到刚才我还不相信你会有恋爱这回事,但现在我分相信她是你的女朋友了。” 夏洛克一反常态地没有接过话头讽刺一句,只是手指交叉,眯起眼睛注视着面前除了略显立体的五官,其余没有一点地方长得像欧洲人的法国姑娘。 而德维希已经处于因为过震惊而完全不知所云的放空状态。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她刚才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夏洛克!夏洛克!听见了没有,那个黑发黑衣骚包得不得了的卷毛男叫夏洛克!! 住在贝克街,并且有一个好基友名叫雷斯垂德的夏洛克有选项b吗?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夏洛克-福尔摩斯会在2003年就出现在贝克街啊摔!剧情,你的节操没有了啊喂! 如果刚才她能反应出雷斯垂德是谁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夺门而出的! 柯南道尔君!你的儿早产了!快来把他塞回去! ... 第6章 初次见面请温柔一点{叁} 福尔摩斯来了=死神来了。 ……这个等式是谁做的拉出去砍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杀伤力比《死神来了》大多了好吗? 自从他空降到伦敦,伦敦多了多少毒药炸弹死人尸体!死神来了做的到吗! 直接带动了伦敦殡仪业的蓬勃发展有没有!有没有! 身为一枚没有看过《神探夏洛克》的苦逼穿越女,现在摆在德维希面前的有a、b、c条。 选项a:立即收拾包袱回巴黎,回到自己在卢浮宫对面的小鬼屋里,等着自己为了找猫脑残地跑进卢浮宫里,然后根据《卢浮魅影》的剧情,和卢浮宫里的木乃伊来个命运的邂逅,从此融为一体。 直到和她一样苦逼的修理工恋人请了一个道士来给她跳大神,然后发现跳大神的结果是埃及的怨灵都跑出来了。 ——更为苦逼的是,她和那个年轻修理工保持着每天擦肩而过的状态五年了,眉来眼去的也没有一点爱情的火花,她每天制造偶遇的机会也很不容易。 在和原剧情不一样的情况下,她实在无法保证在这样的情况下,修道工先生会救她。 如果他像往常一样把她当做人,把她遇险的事情当做一个奇谭,一个不相干的人的事,而不像原剧情里奋力救她——她该怎么办? 伦敦可以出现夏洛克提前七年出现在贝克街的bug,难保巴黎那边不会出现什么bug。 选项b:呆在这个已经出现bug的伦敦,走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剧情。 ……拜托,原著里除了约翰-花生大人和房东郝德森拥有这种堪比喝了福灵剂的运气,可以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剧情大难不死以外,其他人可都是一无所觉地沉浸在危险的梦里,不知自己其实次次游走在死亡边缘,随时可能变成炮灰壮烈牺牲。 ——福尔摩斯的后爸柯南道尔君,其伟大的牺牲情操堪比上帝耶和华,这种连自己亲儿都可以牺牲的货,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么? 应该给这样的炮灰如她发一个奖章,上面就写——一切为了主角的荣誉! 选项c:愉快地收拾行李周游世界,主角神马的都靠边站! 等剧情结束了再回来,反正法国剧情持续时间也不是很久不是么…… …… 前提是,如果她有钱。 就是没有掉钱包,她剩下的钱也不足以支撑她一个人生活到下个月。 米卡拉叔叔虽然和气,却是说一不二相当固执的臭石头性格,如果她不听他的安排,乖乖地在伦敦接受他所谓的“初恋情人”的照顾的话——德维希敢说,他一定会冲回来把他几天前刚给她打来的生活费一股脑儿的收回去的。 如果剧情有实体的话,德维希一定要抓着剧情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他,直到把他的隔夜饭都摇出来。 说好的2010呢? 剧情!你敢不敢给我一个选项d! “夏洛克,我想你该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姐。” “我无能为力,雷斯垂德。” 夏洛克说,眼睛却并没有看向他的朋友:“这也是我与我的——”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 “——这位未来同居人第一次见面。” “你说什么?”德维希刚从放空的状态里回过神来,立即听到一个惊悚程直逼乾汁的词: “同居人?你说谁的同居人?” 夏洛克盯了她几秒:“你难道不是来找房的?” “是的。” “郝德森这里目前只剩下一间空房。” 他平静地说。 尽管他脸上的肌肉几乎没动,德维希也可以感受到那双灰色宝石一般的双眼里的戏谑。 “就是你现在背对着的那个。” ……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折腾也死不了的、同时发挥着人.妻和小白鼠作用的好基友难道不是约翰-华生么? 关她这个法国人什么事? 卧槽!剧情你是让我把书甩你脸上呢,还是甩你脸上呢?和名死神夏洛克住在一起轮到她什么事啊挠墙! 你扭曲了,剧情! “贝克街未必只有一间出租房。” “很遗憾,贝克街只有一间出租房。” “我并不是非要住贝克街。” “我并不这么认为。” 夏洛克看着她,裂出一个微笑。 “如果你不是必须要住进贝克街221b,你就不会来到这里——你乘坐的cab目的明确,你在郝德森门口逗留了将近半个小时,期间你敲了五次门,说明你是专程来找郝德森。你家里出了变故,所以你穿着不菲却吃不起晚饭,理由是你宁愿在晚饭时间去一家咖啡厅而不是一家餐厅……不用那么看着我,你的眼神至少在伍德牛排餐厅停留了五分钟,那明显了,德维希小姐。” 德维希沉默了片刻——抱歉福尔摩斯先生说的快了她需要消化。 r />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要问我是谁?” “因为在我对高中生的认知里,并不包括专业得可以媲美情报局人员的摩斯码手法,小姐。” 夏洛克双手交叉,又露出了那种紧迫盯人的姿态。 “尽管摩斯码简单得就像一个儿童玩具,但要把每一个间隔时长计算到几乎完全相等,并不是每个儿童都能做到的,至少苏格兰场那群儿童就无法做到。” “……”这是躺着也中枪的探长先生。 “嗯,摩斯码。”德维希点点头:“然后?” “然后?” “然后还有哪点引起了你的怀疑,夏洛克先生。” 德维希有点暴躁地皱起眉头: “不要告诉我,你对我的观察就到我进门就停止了。” “当然。” 他赞同地点点头: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你看着我的小试验时的表情,就像那截手臂只是一段木头,就像那只眼睛只是一个玻璃球……这可比雷斯垂德当时的表现好多了——是不是,雷斯垂德?” 雷斯垂德:“……”囧 “所以呢?”他换了一种姿势坐在扶手椅上:“德维希小姐,你要如何解释你那些不符合‘德维希小姐’的一切?” 这一下连雷斯垂德也开始严肃地看着德维希了。 …… “解释?”德维希皱了皱眉毛,有点惊讶地说:“我为什么要解释?” 她把手里半冷的咖啡放在桌上——天知道她压根就没有喝一口! 再看看池里和血混合在一起的咖啡杯和碗碟!只看一次不能体会其恶心! ... “我是违反了什么法律,先生?即便是审问也是需要提交证明的。” “至于我为什么会一些东西,为什么不惧怕一些东西。” 德维希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明显的嘲讽笑容: “这么私人性质的关心,还是由我的监护人来做比较恰当。” 她拿过放在一边的外套,站了起来,然后对着雷斯垂德伸出手: “抱歉没有自我介绍,我是郝德森朋友的侄女,德维希……德维希。” 不管夏洛克多么恶劣,警察叔叔还是要打好关系的。(╯﹏╰) 雷斯垂德一下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他反应过来了(囧),握住德维希伸出来的手说: “我也很抱歉,我叫做格雷格-雷斯垂德。” “很高兴认识你,雷斯垂德探长。” 雷斯垂德惊讶地笑了起来:“我并没有说我是探长,你怎么知道……” “显而易见,雷斯垂德。”这是来自沙发上的夏洛克不耐烦地声音。 “显而易见,先生。”这是德维希带着小谄媚的声音。 两人的声音相当默契的同时响起。 德维希——这货能不和我抢台词吗?这让我接下来的奉承话怎么说出口啊! 雷斯垂德两头看看:“……你们今天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夏洛克嗤之以鼻:“带着能拉低一条街智商的标志性大脑整天在伦敦晃来晃去,还指望有人能认不出苏格兰场的代班探长?” 雷斯垂德:“……”o( ̄皿 ̄) 德维希淡定地拍拍探长的肩膀:“我想是因为探长先生由内而外表露出的正义感。” 雷斯垂德:“……”o(≧v≦)o~~ 夏洛克瞥了并肩站着的两人一眼: “的确,他全身上下除了那站不住脚的正义感,也没剩下什么了。” 雷斯垂德:“……”(‵o′)凸! 德维希觉得拍肩膀已经无法安慰这位探长了。 如果雷斯垂德探长会用狗拼音输入法的话,一定会在心里各种——我屮艸芔茻夏洛克啊! 所以说,在贝克街这种闹心的地方,能住多短住多短,能搬走时就搬走,才是不可逆的真理! ……不过听说《神探夏洛克》是一部腐剧? 德维希在心里邪恶地笑起来。 在卖腐的剧情里,解决男主和男配冲突的最好的方法,不就是屮艸芔茻么? ... 第7章 路德维希太后驾到{壹} 探长先生,遇上夏洛克-福尔摩斯这种人形凶器,除了愉快地和他搞基,或者愉快地被他吐槽到死,是没有第条可选的…… 所以,祝你身体健康牙口好,雷斯垂德探长。 “我想你们很忙,我就不打扰了。” 德维希礼貌地说,内心的小火焰正不可抑制地燃烧起来—— 雄起吧!为雷斯垂德探长!也为那位即将和夏洛克-福尔摩斯命运一般邂逅的约翰-华生! 当命定的基情来临的时候,请不要大意地反压回去! 威武!雷斯垂德家和花生家的男人! ……囧…… “你要到哪里去?” 夏洛克从扶手椅上直起身,盯着德维希正在穿外套的手:“你的外套还没有干。” 德维希捏了捏袖:“差不多了。” “你没有带伞。” 德维希看看窗外:“雨快停了。” ——这种“夏洛克-福尔摩斯竟然会关心天气”的诡异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郝德森还没有回来。” “我可以晚点再过来找她。” “不用那么麻烦,她快回来了。” …… 德维希在楼梯口捏了捏拳头,微笑地转了个身说: “现在是晚饭时间,先生,我呆在这里并不合适。” 夏洛克一动不动地看着茶几上的咖啡杯,好像从那个普通的咖啡杯里可以看见什么重大的化革命。 可是下一刻,他突然转头,用一种十分欢悦的语气,搭配热情的笑容说道:“你饿了吗?冰箱里有面包。” 德维希:“?” 一直被漠视的探长:“!!” 德维希眼角抽了抽,淡定地说:“感谢你的好意,先生,但是不用了。” “那么号码?” “……哈?” 夏洛克笑容越发灿烂:“手机号,德维希小姐,郝德森回来后我会立即通知你。” “我没有手机。” 如果有手机她犯得着和米卡拉叔叔写信么 德维希的怪异感越发的强烈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 “没有了,德维希小姐。”夏洛克把手里合上不久的报纸摊开,又露出了高贵冷艳的表情: “再见。” 德维希::“……” 她简直长舒了一口气——这种冷冰冰地巴不得自己赶快走仿佛我是一条讨厌的无思维软体动物的语气才是正常的。 等等!认为这种语气是正常的自己才是不正常的吧? 难道遇上夏洛克-福尔摩斯这种s属性全开的boss一个小时不到以后,自己已经开始化身m了么? 而自己还要和这位很s的boss大人至少相处一年……德维希已经可以想象出,这一刻,自己昂挺胸地走进贝克街221b,一年以后再走出来时,该是一个多么抖m的**丝样…… t^t 妈妈,人生真是越发地让人绝望了。 在德维希小姐离开以后,贝克街221b二楼的客厅里。 雷斯垂德看了一直默不作声看报纸的好友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 “夏洛克,像你这样追女孩是行不通的。” 夏洛克的眼睛并没有从报纸上撤下来:“你想说什么?” “显而易见,夏洛克。” 雷斯垂德在说出“显而易见”时,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种微妙地满足感,于是他又重复了一次:“显而易见,你对这个女孩感兴趣。” 夏洛克短促地笑了一声,“雷斯垂德,你所作出的这个判断,比你上次认为卡许是死于氰化物中毒更为幽默。” 雷斯垂德:“-_-#那是因为尸体完全呈现了氰化物中毒的症状。” 夏洛克慢悠悠地提醒他:“是只有手指完全呈现出了氰化物中毒的症状。” 又接着补充道:“当然,什么也比不上你上上次带着苏格兰场分之一火力追一辆cab追了半个伦敦最后发现那是鲁斯福带着她的狗去看兽医更为可笑。” 雷斯垂德:“……” 雷斯垂德第一千次在心里默念:这是他的朋友!朋友!所以就算他傲慢自大自负高功能反社会外加喜欢奚落他,他也不能打他,更不能打脸! 相反,他今天是他认识夏洛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发现夏洛克对一个女人感兴趣,作为他的朋友,作为苏格兰场的探长,他应该关心每一个他辖区里的公民,友善地提醒他,给不知所措的夏洛克建议,否则他的这个智商虽高却一直不开窍的好朋友真的会和案件结婚,孤独终老。 尤其是当他无聊了额的时候就会不停地找他的麻烦——看在上帝的份上,苏格兰场又不是案件制造机! 如果有一个女人管他,怎么样都会占用他一点时间吧? /> “这明显了,承认吧夏洛克,你或许没有爱上她,但你对她有兴趣,我从来没有听见过你需要任何一个人的思维,也从没见过你留谁吃晚饭。” “那并不能说明问题。” “你主动要求要和她合租,我以前给你介绍的室友都是在天之内哭着来找我退房的。” “那是推理,不是要求。” “更不用说你看着她离开时的眼神了,她走了以后你看着她离开的楼梯足足五秒钟。” “别傻了,雷斯垂德,当你把腐烂的尸体从我这里拿走时,我也是用这种眼神看你的。” 夏洛克抬起脸:“难道我爱上了你?” 雷斯垂德:“……” 洛丽塔cos版本之夏洛克 夏洛克,伦敦腔的发音,个音节连在一起就像切碎玻璃,舌尖抵住牙齿,再和上颌贴紧,最后化成喉咙深处溢出的一声叹息——夏、洛、克。 sherlockholms…… ——因为看见你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随时处在死亡的危险里,才这么想叹息来着吧? 德维希头疼地抵住阳穴——接下来的一年,怎么办才好? 卡里只剩下一千多英镑,交完费和房租,剩下的那一点点渣渣,自己就只能靠打工才能吃肉了…… 德维希单手撑着下巴,隔着带着蒙蒙水汽的玻璃窗,可以看见贝克街上走过穿雨衣的孩,走过穿高档外套、眼波流转的年轻□□,走过穿大红色长皮靴的老妇人。 也会走过黄皮肤黑眼睛的亚洲人……那是谁,又来自哪里? 是来自中国,还是来自朝鲜日本? 如果来自中国,有没有人从苏州来,知道苏州的公交车上会用软绵绵的苏州话给你报站台,知... 道平江哪一家烤面筋最地道? 她用勺无聊赖地搅拌着咖啡,她在这里等了许久了,咖啡已经凉了,她望着斜对面的221b,郝德森窗的灯光还没有亮起来。 瓷器小勺撞击在描王冠的咖啡杯上,缓缓摩擦过杯底,发出叮当的声音。 ……连声音都不对。 中国的骨瓷啊,那是一个骨灰盒。 它收敛一只鸟的尖嘴,一条鱼的脊椎,一只傻袍的爪。 真正好的骨瓷,底胚是薄薄的一层,可以透过光线,看见手指透过来的纤细的影,它撞击的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珠玉相撞一般的清脆。 …… 不想喝咖啡,想喝爷爷泡的老树黄片。 不想吃牛排,想吃校门口油炸小鸡柳。 想吃广州炖上一个小时,不放盐却鲜得舌头都要掉下来的陈皮鸽汤。 想吃地地道道的台湾酱爆鱿鱼。 想吃厦门大南门小吃街的榴莲酥。 想吃鼓浪屿红豆味的手工饼。 想吃大肠包小肠…… 能不能还像从前那样,在自家小园里摆上五个小菜,与二好友,一起喝今年新开封的黑麦酒。 头顶上,黄色的南瓜花,紫色的豆角花,还有小串小串珍珠一样的葡萄,牵着细细的丝,从竹搭成的花架上参参差差地垂下来。 隔壁老爷爷用蔬菜汁揉面,擀成面条,葱绿葱绿的,齐齐整整地挂了一架。 下午饿了,也不用打招呼,直接取两根来,就可以凑一碗。 …… 多么想念啊…… 多么想念,多么想念这一切,多么想念你们。 心仿佛都要因为这种想念,而蜷缩成一团。 装修得异常精致的咖啡厅,此刻正放着贾老板的曲,暖黄色灯光下,贾老板的声音慢得有些飘渺,好像隔着一个世纪的熟悉感—— awayfromhome,awayfro,i’mfivehundredmilesawayfromhome........ 离乡啊,离乡啊,主,我和家乡已经相距米。 她与故乡所隔断的不仅是空间,还有时间。她与故乡隔着一个谜,科没有办法解释,她或许永远也回不了家。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要尝试,她想念那个地方,做梦都想回家,回到熟悉的小巷,巷口总是蹲着一只老狗。 在那个小城里,如果她要等人,一定不会在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咖啡馆。 她会坐在朋友家从不关门的小院里,院门口养的鸟和狗没有不认识她的,见了她会摇着尾巴扑上来。 就算是坐在一家小店里,那家茶馆或者面点店的老板,也会熟悉她如同熟悉自己的女,会亲切地喊她的小名,会打趣她“阿希再不带男朋友回来给叔叔看,干脆和我家混小结婚算啦!” 回忆以一种无比熟悉的覆盖思绪,侵蚀大脑,潮水一般涌进胸腔间的空隙里。 她伸手捂住脸。 ... 第8章 路德维希太后驾到{贰} “miss?” 德维希放下手,咖啡厅年轻的服务生正低下头叫她。 “你是否需要帮助因为你看上去……不好。” “prolixe,agneau……嗯,抱歉。” 德维希伸手掩饰性地拨了拨头发“……我的意思是,谢谢,但是不用了。” “miss。”年轻的服务生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很英俊,是这个年纪的男孩特有的英俊,笑起来的时候,更使他栗色的头发呈现出一种温柔的色彩感。 “希望不会使你尴尬,但是,其实,我高中的毕业旅行是从法国开始的。” 我现在就很尴尬……德维希摸摸鼻——当面抱怨关心你的人“啰嗦”,还被叫做“agneau(小羊羔)”总是尴尬的,即使这个人只是一个陌生人。 好在服务生非常大地表现得完全不在意。 “你从法国来?你看起来可完全不像是法国人。” 服务生做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以为你是亚洲人。” “为什么不是法籍亚裔?” “因为气质?” 服务生眨眨眼:“法国女孩可不会这么正经地坐在椅上和男孩说话。” “哦……”德维希拖长了音调,饶有兴趣地说:“那她们坐在哪里?” 年轻的服务生做了一个夸张地表情:“她们坐在男孩的膝盖上。” “很准确……”德维希也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你在法国没少受到这种礼遇。” “butyouarediffrent.” 服务生注视着德维希的嘴唇,眼神有点楚楚的味道:“作为一个漂亮的女人,你甚至不涂唇膏。” 德维希单手撑着下巴,神秘地朝他勾勾食指,服务生笑了,俯下身来。 德维希凑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才不急不慢地说:“不涂唇膏,因为我不需要它。” “哦?” 德维希单手举着咖啡杯,靠在椅背上,姿势甚至都没有变动过,整个人的气质却在瞬间完全变了。 上一秒她还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充其量脸蛋还不错,甚至还不如刚才见到的夏洛克来的让人惊艳,但是这一刻—— 举杯,眨眼,微笑,灯光摇晃。 好像她手上拿的不是咖啡,而是红酒,好像她身处的不是一家放着民谣的咖啡厅,而是衣香鬓影的大厅里,看似得体的衣着里,肉.体若隐若现,体味引人遐思的女人。 一个善于**的,妖精。 “atisian,agneau?” “那是我犯下的小错误,miss。”服务生望着德维希微笑,眼神坦白地表现出了惊艳。 “只要你的荷尔蒙够诱人,就能使即便是不用口红的女人也变得精于此道。” ——许久没有和人用这么高大上的语气说话了,德维希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感觉。 就算福尔摩斯先生属性女王又怎么样? 哀家可是大天.朝来的后! 没看过《宫心计》么?没看过《甄嬛传》么? 就算这些都没看过,难道哀家还会没看过《大长今》吗? 带着这么多刷刷分灌水而来的智慧,炸弹凶杀案什么简直就是妥妥的清粥小菜。 一句话——玩不转就跑,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未曾开眼泪双流,尊一声贤弟你听重头! 她怕什么! 德维希豪气顿生,就差一拍桌,叫一声——小二,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 好吧,她又逗比了…… …… “youaresuceauty.” 男孩脸上惊艳的表情并不长久,只是一小会,又回到了原先质彬彬的样,由衷地赞美道。 “meici(法:谢谢).” 德维希放下咖啡杯,换了一个表情,依然优又装逼,但仍然收敛了许多,就像一个稍微漂亮一点的平凡的人: “agneau(法:羊羔),你和我聊这么久,你的老板不骂你?” “事实上,这算是我的咖啡厅。”服务生露出两个酒窝。 所以你一个咖啡厅老板穿着服务生的衣服,来和穷人如本小姐**是要闹哪样…… 制服角色y么? 我会鄙视你的。 …… “如果你不介意这杯咖啡算在我账上……” “哦,当然不,一点也不,拒绝一位绅士可不是淑女的行为。” 德维希立刻说——开玩笑,姐姐现在是要饿死的人了,你们家店里一杯咖啡可以让我买天的大白菜了。 如果不是你家咖啡厅离221b最近,方便看郝德森回来没有,我才不会进来烧钱呢…… &n bsp; 好吧,德维希郁卒地承认,她就是因为懒得多走,以及这家店可以无限续杯的原因这种不华丽的原因才进来的…… “如果你可以顺便把我即将要叫的小松黑牛排一起算上——” 她递上手中快空的咖啡杯,“那么,你的风就足以令人仰望。” 这才是睁着眼说瞎话的典范…… “五分熟,要胡椒。” 反正丢的是法国人的脸,不干她的事,她由衷地对古老的法兰西表示歉意,但是在此之前她不负任何责任。 她毫无压力地想,笑眯眯地看着眼前顶多20岁的男孩。 “myplesure,miss.” 服务生笑着接过那杯咖啡,绅士地弯了弯腰,最后还捧起德维希的右手轻轻吻了一下。 “erich……这是我的名字,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德维希:“……” 被调戏了!她竟然被调戏了!! 其实这货才是法国来的吧? 最后那个深情的眼神是要作死么? 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这种“我爱你许久,永不能忘”的表情是要作死么? 尼玛要疯了,自从她离开法国开始逃剧情之后,有多久没有逛过夜店酒吧和人调.情了?现在一个高中毕业生眼神都可以这么自然地切换状态了莫? 真是落伍了!身为这位小盆友的阿姨级别的前辈,她觉得亚历山大啊…… 更重要的是,今天竟然被一个半大的孩调!情!了! 注意是被**!颜面何在!说出去会被她世界各地的□□笑死的好吗? 德维希深深地郁卒了…… 在德维希郁卒的同时,另一... 边,贝克街221b。 “夏洛克,你在看什么?” 探长从一茶几的卷宗中抬起头,第六次发现自己的搭档望向了窗外。 他走到窗户前,顺着夏洛克的视线向外望去。 “咖啡厅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thenfocusyourbusiness!夏洛克,是你提议整理卷宗的,可是你从一个小时前和我换了座位以后就一直盯着窗外。” “从职能划分来说,这是你的business,雷斯垂德,而且即使我注意力不集中,我的效率也是你的两倍。” “一天没有案件就发疯,拿枪扫射墙壁的人可不是我。” “可我并没有急切地需要一份奖金来给未婚妻买巴西粉钻石——不过说到你的未婚妻,她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会……**你吗?就像是——” 他有些不确定地寻找形容词,“——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特定情况?”雷斯垂德惊讶地说:“是我想的那样吗夏洛克?” “当然,虽然我不是很理解正常人的特定情况有几种——如果你有其他解释的话,任何需要释放荷尔蒙的场合。” “会,当然会,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okay……夏洛克。”雷斯垂德叹了一口气:“面包在哪儿?我饿了。” “没有。” “sherly,听着,你刚才还留德维希小姐吃面包当做晚餐,她拒绝了,而我从早上起就没有吃过东西。” 夏洛克淡淡地瞥了好友一眼“再来一声sherly?” 雷斯垂德表情立即严肃了,他一本正经地样非常像一位探长:“不,当然是夏洛克。” 他的朋友福尔摩斯对任何过于亲密的称呼非常在意。 夏洛克转过头,把视线转移到手中的卷宗上:“没有面包,我想看的是她打开冰箱时的反应。” 雷斯垂德“我深深觉得你这辈只能单身了。” 夏洛克毫不在意地说“我已经和我的工作结婚了。” 雷斯垂德:“我们都知道你的冰箱有多——不堪入目,你会把你身边的女孩都吓跑。” “就算你被吓跑了,她也不会。”夏洛克颇有性味地勾唇一笑: “雷斯垂德,你记得你第一次进我的客厅的时候,反应是什么样的吗?” “……不记得。” 夏洛克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眼瞳放大,脸色发白,脚步踉跄,非常狼狈。” “……你其实不用记得那么清楚。” “她手里拿的那个吹风机。” “吹风机怎么了?” “我正在用吹风机做60华氏血液凝结实验,雷斯垂德,我可没有温柔到会把福克斯的手臂藏起来再把吹风机拿给她。” “……” “从她走过离郝德森房五米远的那个灯开始,我就在观察她,我装作泡咖啡,从玻璃窗上的倒影里看她的反应。” “那么你的结论是?”   “结论?” 夏洛克露出少见的餍足的神色。 他眯起眼睛,走到窗边,像是看着远处闪烁着霓虹的灰蒙蒙的街道,又像是仅仅看向对面兰布拉大道咖啡店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不能够更满意。” ... 第9章 路德维希太后驾到{叁} “这么说,你是米卡拉-德维希拜托给我的侄女?” “是的,他是我最后的监护人。” “可怜的姑娘!” 郝德森含着泪光,给了德维希一个大大的拥抱:“多可爱的孩,竟然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德维希在郝德森风一般的怀抱里挣扎地呼了一口气—— 郝德森,你真是风一般的女。 她有些讪讪地想:其实没什么的,那个爹我不熟来着…… 恐怖片和推理片里的女炮灰向来是不值钱的,说跳出来就跳出来,说死一堆就死一堆,好像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以至于她之前完全忽视了这个世界也是需要精才能合成受精卵,也忘记了她这具身体同样拥有父亲和母亲。 不过说来讽刺,一个父亲,竟然是因为死亡,才在女儿面前多了一丝一毫的存在感。 那些行走在更为广阔世界中的人——比如古老东方那些把思想当饭吃的苦行者,比如都死于追寻雷电的富兰克林父。 也比如,德维希这一辈的父母,因追寻历史,已经一个下落不明,一个已经身亡。 又比如,因沉溺于真相而忽视了全世界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们走的快了,快了。 再新的明,再发达的科技,再完善的制和思想,都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更不用提,那些只不过是同船行了半程的,亲密的人。 不知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生活平静下来后,会选择什么样的伴侣共一生? …… 不过,就柯南大的本来设定来说,福尔摩斯最后是要和莫里亚蒂一起跳瀑布的,能不能活到一生还是一个问题…… 德维希深深觉得她想得早了。 …… “我见过你的父亲,他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和你那个不靠谱的叔叔一点也不一样。听说他是在印,被毒蛇咬死的?” 郝德森你错了,从他做出事情的愚蠢程来看,我那个活的奇葩死的凄凉的名义上的父亲才是最不靠谱的,没有之一。 德维希转了转脖,竭力使呼吸顺畅一点:“是埃及,。” “哦,埃及,没错,我的记性这几年越来越差了,还好有夏洛克在这里,虽然他的麻烦不少,可也帮了我不少忙。” “……那位先生真是一个好人。” 这句话倒不是违心的,怎么说,夏洛克-福尔摩斯都是德维希崇拜的高智商英雄。 从童年就开始的,最初的英雄。 也因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影响,后面那些靠力量而非头脑取胜的超人蝙蝠侠之流,再也无法打动她了。 帅气算什么?装备算什么?会飞算什么? 智慧才是王道! “郝德森。” 夏洛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德维希的视线里。 他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高大的身影一半掩在阴影里,白衬衫额领口了两颗扣,苍白的皮肤被灯光打成暖橘色。 “你再这么抱下去,你怀里的女士就不得不以蓄意谋杀罪起诉你了。” 郝德森惊讶的地笑起来,松开了紧紧抱着德维希的手: “哦!亲爱的,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小姐是德维希-德维希,你的室友。” 郝德森小姑娘似的瞪了夏洛克一眼:“这次你要是把人家吓跑了,我一定会给你涨房租的,天知道我给你找了多少个同居人了!你的房间根本空着没用。” 她有点担忧地看向德维希:“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夏洛克,夏洛克-福尔摩斯,别看他平时行为古怪,却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小伙……我不知道把你和他放在一起合不合适,但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果断不合适啊!! 身为一个高党她还要准备英国的高考呢,每天枪声爆炸神马的伤的起吗? 忘了说,英国的高考两年年都能考,只要课都拿下了就行。 她柔弱地笑笑:“不,已经很麻烦你了,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郝德森慈爱地一笑:“他怪癖很多,和他分房租的时候一定不要手软。” 我也很想啊…… ——听闺蜜说,《神探夏洛克》里的福尔摩斯先生是一名富二代? 闪闪发光的高富帅啊,来,帮我把房租全交了吧。 咳咳。 德维希小姐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这个地步的! 蹭吃蹭喝什么的,对着前来搭讪的男人是一回事,对着良家妇男又是一回事了。 ——听说,《神探夏洛克》里的福尔摩斯先生,是一枚全伦敦有名的大处.男?这是真的吗? 哦呵呵呵呵,德维希在心里邪恶地笑了。 这是让人多么有调戏的冲动……不,保护的冲动啊。 德维希微微红了脸,看起来 就是一个等待高考好好读书的乖乖女。 ……人家真的是羞涩才脸红的啦,才不是因为想到什么内心很激动呢…… 如果不是对方是人形凶器福尔摩斯的话,德维希此时的脑补话外音一定是——先生,你就不要大意地洗白白,等着姑娘我的调.教吧!叱咤江湖多年,皇冠质,全好评五分哦亲~ 你是喜欢m呢,还是m呢? 喜欢触.手系吗?喜欢皮.鞭吗?蜡烛油怎么样?滴在胸口好吗? …… 德维希遗憾地把眼光从福尔摩斯先生身上撤下来,向郝德森露出了一个少女一般,混杂着天真与甜美的笑容。 ——喂,什么叫少女一般?本来就是少女好吧? 夏洛克眼睛里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 “那怎么好意思呢,郝德森,我和福尔摩斯先生当然是平分的。” “对着夏洛克可不用这么客气。”郝德森笑眯眯地说:“孩,你和夏洛克聊吧,有需要喊他喊我都行。” 穿粉色长筒袜的老狡黠地眨眨眼 “如果你大不住校的话,你们可是要一起住相当长一段时间,而年轻人的爱情最是琢磨不定……或许最后会在上帝面前缔结誓言,谁说的准呢。” 米卡拉叔叔秉持着法国贵族的身份,认为和一群庶民在一起上课是可耻的,即便现在经济条件不允许她请家教,也不许她住校。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德维希默默地想。 至于最后那一句,郝德森您惊悚了,如果真的如您所言,会把我吓回法国拍恐怖片的。 …… “很高兴再见面,德维希小姐。”夏洛克朝德维希露... 出一个充满暖意的微笑,伸出手来,优绅士无懈可击。 ……充满暖意的微笑?哦妈妈,她的视网膜成像出了什么问题?! “德维希小姐?” “……我同样荣幸,福尔摩斯先生。” “维希?”夏洛克手插在长裤口袋里:“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叫的话。” ——地球上的妈妈,我的听小骨也出了问题…… “……当然,不介意。” 德维希艰难地说,天知道她多想咆哮——其实我很介意!这种亲密的叫法是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sama,你还我高贵冷艳的形象来! …… 上一次被人亲密地叫做维希,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 不是大家叫习惯的德维希,不是米卡拉叔叔的爱称希希,是她上一辈名字维希,李维希。 李字为姓,是古老的传说,从舜帝时代的人物,老李耳而来。 他在母腹里八十一年才被生下,落地时须发尽白,他随手写下五千字道德经,即使时光流逝,千年又千年,也丝毫不损其思想。 他骑一匹青牛往西域而去,不知所踪。 在那个古老的国,每一个姓氏,都是一个传说。 艺复兴之后,法国化变得非常博大,但是和古希腊比较繁盛的时期相比,就逊色多了。 而且,她曾经是这样一种化的后嗣,无关国籍,无关政.府,甚至无关土地。 曾经的血脉使她亲近,现在的疏远使她苛求。 而在这一切之后,那古老熟悉的街道每每在梦里,在迷雾背后出现。 那条街道的拐角处,安和骑着单车,背着书包,回头微笑,唤她,维希。 …… 在穿越了十年之后,德维希对于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思绪已经基本做到淡然处之,那刹那间的恍惚,就像是消融在空气里的雾气一样,转瞬不见踪影。 某位以敏锐的观察力闻名世界的福尔摩斯先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对了,福尔摩斯先生,今天有快递公司送包裹来吗?” “哦,包裹,是的。” 夏洛克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出于邻居的善意,我已经把它签收了。” “……放在哪里?” “我的房间。” “……” “顺便说一句,把内衣和书籍放在一起不是一个好习惯,虽然肉眼看不见,但是600倍显微镜下,你的内裤上已经滋生了泊氏孔菌。” “……” 于是乎,德维希小姐与福尔摩斯先生伟大的同居生活(德维希:是囧好吗?),正式拉开了序幕…… 想多灾多难的前,我们衷心祝愿德维希小姐生活愉快,身心健康。o(╯□╰)o~ ... 第10章 多灾多难的同居生活{壹} “早安,福尔摩斯先生。” “早安,维希。” 夏洛克穿着女王一般的长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德维希已经在厨房里做早餐了。 夏洛克拖着睡衣,走到沙发边,拿起茶几上摆的方方正正的报纸。 看上去,整个客厅仿佛都变亮了一些,除了福克斯先生的手臂还在原位,其他的地方都焕然一新。 那些曾经无处不在的卷宗,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壁炉边。 而夏洛克的烧杯、试管、显微镜、其他德维希喊不出名字的器材,以及夏洛克的好朋友骷髅先生,都被她等距地摆在了客厅的小桌柜上。 那个柜的原始作用大概是用来放《圣经》和十字架的,整个柜身刻着繁复的花纹,中间用绿色和红色的彩绘,描画着耶稣诞生在马厩里的故事。 ……感觉全世界大部分的神出生的地方都有点奇葩。 比如耶稣吧,出生在马厩里已经算很正常了。 而真正奇葩的,是希腊神话里美丽优智慧的典娜。 据说,典娜的爸爸宙斯爸爸生吞了她妈妈墨蒂丝,然后她就直接从宙斯的头里蹦出来了…… 真是给神话人物跪了orz…… 也不求他们能正儿八经地出生在医院里了,但是敢不敢好好做个剖腹产…… 这直接开颅生小孩什么的,实在是重口了,小生承受不来…… 不过这么算起来……宙斯也算是男.生.的第一人了吧。 艾玛,妈妈,我好像发现了深埋在历史之下,邪恶的真相了呢…… 显而易见,圣经对于夏洛克的意义,就是给壁炉生火,因此德维希干脆把那本被撕得零零散散的《圣经》拿去垫了沙发脚…… 上帝解决我们的苦恼……阿门╮(╯▽╰)╭ 也不是所有地方德维希都有心情去打理的,至少冰箱,德维希小姐就没有整理过。 不,不仅仅是没有整理过,她根本就不曾打开过。 既然是二十一世纪遇上夏洛克-福尔摩斯,德维希基本可以确定,自己走的剧情是bbc搅基版《神探夏洛克》 ……听说《神探夏洛克》里,福尔摩斯先生的冰箱是用来储存尸体的? 为身安全起见……还是不要打开的好…… 福尔摩斯先生眯了眯眼睛。 “我的实验室……我是说,烧杯里有消毒剂。” “我看见了,但我觉得处理水果和餐盘应该用不到过氧乙酸……那不是给尸体消毒的么?” 德维希平静地从橱里挑出一瓶果酱。 出租房里的厨房是一个简单的开放式吧台,浅咖色的小木台,玻璃的碗柜,做饭时头顶一盏水晶小吊灯,非常致。 郝德森真是个小资的老~ “而且你落了一颗眼球在消毒剂瓶里,我扔了,盘是用热水消毒的。” 夏洛克转头凝视着她。 她耸耸肩:“没办法,大清早看见眼球,有点惊悚,心情不好,你懂的。” 她笑眯眯地举起了手里的果酱。 “早餐,土司,黄油面包,煎火腿和杉……里溪。” 她装作拗口地用英语气念完了茶叶的名字:“鉴于土司是你的,黄油是你的,火腿也是你的——你要尝尝我的杉里溪吗?” “杉里溪?” “一种中国高山系的茶叶,比我在法国喝的锡兰红茶好喝多了。” “一杯咖啡,两块糖。”夏洛克转过头去,重新把思绪埋在了报纸里:“真是糟糕的一天,伦敦竟然没有人非正常死亡。” “……” 两人隔着茶几吃早饭。 至于为甚要在茶几上吃早饭? 在喊了福尔摩斯先生好几声吃饭,他依然一动不动之后,德维希只好把黄油面包送到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福尔摩斯先生手边。 福尔摩斯先生果然开动了。 ……算了,维希默默自我安慰,连穿越都穿得没钱没貌穷成这样的自己,架不住有人就是高富帅被伺候的命。 反正也没第二次了,所谓吃人嘴短,今天吃他的用他的,当然底气不足。 大约傍晚,她在法国的朋友就会把她要的东北大米送到门口了。 最迟明天,她就可以喝上虾仁粥,瘦肉粥,葱香皮蛋粥…… 人生敢不敢更美好一点~╮(╯▽╰)╭ 至于面包,偶尔吃吃还行,长期吃就会皮肤干燥内火旺盛想摔东西。 记得在法国呆的第一年,她想稀饭咸菜都想疯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把你的卷宗和报纸还有课本放在壁炉边了。” 注意到关键词了吗? 对,你没听错,的确是福尔摩斯先森的课本。 从年纪上算,《神探夏洛克》里福尔摩 摩斯先生遇见华生时是2010年,二十七岁,现在是2003年,他应该是二十岁。 算上福尔摩斯先生异于常人的智慧,再跳个两级,现在应该在读大四吧。 至于更高的位……德维希所读的原著里,只提及了夏洛克-福尔摩斯是牛津大毕业的,并没有提到他读了更高的位。 而且,以福尔摩斯先生的性格,估计也不会喜欢在校里多呆。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生时代的福尔摩斯先生呢,母星果真待她如初恋~ 上辈的基友和闺蜜们不要羡慕哦~~ 而且,牛津大离伦敦市区还是很远的,福尔摩斯大人果断要住校啊要住校,那么贝克街221b就我一个人住了吗? 妈妈,伦敦之行真是处处惊喜啊。 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现在在读大几年级?快毕业了么?有女朋友么?有男朋友么? ╮(╯▽╰)╭ 柯南道尔大人,小生好激动,么么哒。 “嗯。”夏洛克头也没抬,眼神专注地看着报纸:“你整理过了?” “按时间顺序整理的。”德维希轻轻啜了一口茶,把一边煮沸的咖啡倒在杯里:“这一页写了什么吗?你一直没有翻页呢。” 那一页好像是版面吧?福尔摩斯先生可是认同“等于零”这个观点的,竟然在版面上停留了这么久么? 难道那个英国人行走天涯找到真爱的故事里包含了一个她没有发现的推理之谜? “不,没有写什么。”夏洛克咳了一声,把报纸随意扔在茶几上。 脑海里自动整理起刚才观察到的,关于自己这位新同居人的一切—— 泡咖啡手法生疏,不习惯用按压式咖啡壶。 水温比正常冲泡温低二十左右华... 氏。 不用刀叉。 逆时针搅拌咖啡。 左手和右手一样的不敏捷。 而且……她多加了半块糖。 “你的咖啡。” “谢谢。” 德维希微笑了一下,神情惬意地低头解决自己的黄油面包。 妈妈,我恨烤面包,我恨黄油。 我要吃霉豆腐我要吃咸鸭蛋! “请问哪位是德维希小姐?”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男孩声音。 德维希闻声看向门口,男孩穿着蓝色的便装,带着快递生的棒球帽。 夏洛克:“如果雷特梅中的高中教育告诉你这里有两位小姐的话。” 德维希差点笑出声来,夏洛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德维希立刻端着茶杯正襟危坐。 快递生明显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抱……抱歉,我并没有告诉你我是……” 夏洛克不耐烦地抬起头:“你的确没有告诉我你是雷特梅中的生,如果你鞋边上的冬季型草渍不那么明显的话。” “那……哪位是、是德维希小姐?” “噗——”即便在福尔摩斯先生的威压下,德维希还是笑出声来了。 “我很抱歉,福尔摩斯先生。” 在夏洛克眼神没有冷射过来之前,德维希立刻认错,对快递生招招手:“来来,到这里来,别紧张,我是德维希。” “德维希小姐,您来自法国的加快包裹。”快递生在裤袋里东摸西摸,慌慌张张地递过来一支笔。 德维希签好了字,递过包裹单,男孩依然站着不动。 “你的任务完成了,还站在这里不动,是希望我请你吃早餐么?”德维希摸着下巴笑起来:“还是说,你希望我请你吃……晚餐?” 晚餐dinner的“r”字,尾音微微上挑,咬在舌尖上,拖出暧昧的水渍。 哎呦喂,姐姐调戏小男生都快成习惯了,这样不好,不好。 夏洛克喝了一口咖啡,微微皱了皱眉头。 甜了。 快递生的脸更红了。 “不,不,小姐,甘斯布先生订了额外服务,只有小姐把录音听完,并、给出答复以后,我、我才能够离开。” 乐世微你魂淡了。 “这件事情我会和甘斯布先生解释,录音我会回去再听好吗?” “抱……抱歉,甘斯布先生已经付钱订了‘亲爱的别生气了和……和我说句话吧’服务,他嘱咐……咐了的,一定要回话的。” 德维希嫣然一笑“不可以为我破例吗?” “抱……抱歉。” 快递生涨红了脸,却意外地坚持。 …… 乐世微你最好祈祷你用的是法! 不然就自己过来和名侦探福尔摩斯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中的孩纸能说一口流利的东北腔吧! ... 第11章 多灾多难的同居生活{贰} 拆开包装,乐同寄来的是一只印着火箭队logo的录音笔,上面用来签名的空白部分,被乐世微简单地画了一个姚明的头像。 在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世界里,能看见姚明加入火箭队,那么,也能看见二零零八年,北京举办奥运会吧。 那么,也能看见那些曾经在她生命中出现的电影,王家卫还会拍一次《2046》,她也能去电影院再看一次《金陵十钗》。 能像这样,看见历史以熟悉的轨迹向前缓缓行驶……真是一件让人十分感动,泪水涟涟的事呢。 但是,德维希还是要说—— 乐世微你画姚明就画姚明吧,我理解你爱的深沉的内心…… ——可是,你特么敢不敢不要画暴走漫画版的姚明!敢不敢! 打开录音笔,德维希先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根入耳式的耳机,又走到了窗边,才按下了播音键。 即便已经隔了两米的距离,但因为福尔摩斯先生灵敏的耳朵,德维希还真是不敢保证会不会被听见。 但是……聊胜于无吧。 光是她会打摩斯码,看到断臂没有尖叫这两件事,已经让福尔摩斯先生怀疑一次了。 听个录音还要躲回房间,自己想想都觉得奇怪,更不要说多疑的名侦探了。 乐世微,哀家为了救你已经尽力了,你要真脑残地溜了一段东北二人转出来…… 那哀家也只能默默地望一回天了~ 一按下播音键,德维希立即笑瘫了。 世微鬼哭狼嚎的咆哮体,震得德维希的耳膜都颤抖了一下: “后! 啊啊啊臣要被bac虐死了法国高考不能忍!你在伦敦呆够了就快回来啊,哲题臣一个人做不到啊做不到! 臣当年是为何觉得概率论变态呢? 那个教逻辑的肌肉男现在盯臣越来越紧了,我觉得他是看上臣了。 听说法国有很多同性恋啊,达芬奇不就和铁匠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后来还差点把牢底坐穿啊啊啊hold不住! 后你快回来吧!臣不想吃面包了,臣好想吃稀饭啃咸菜嘤嘤嘤~t_t~ 快件里有你要的茶具和我欠你的补课费,六月之前一定要回来,臣想到逻辑和哲整个人都不好了。 六月份前你要是敢不回来,bac之后你就等着收臣受尽□□的尸体吧。” …… ………… ……………… 〒_〒〒_〒〒_〒〒_〒 真是耳不忍闻的一封语音信——这是论天.朝儿童在法国的苦难人生么?〒_〒 德维希舒了一口气——还好是法。 但是…… ——列奥纳多-达芬奇是意大利的好吗?乐世微你个脑不好使的囧货! 中央财经大金融系研究生、活宝乐世微,在穿到正在备考的法国高中生塞吉-甘斯布身上一年以后,才和囧货李维希相遇了。 相遇时,他们是两对门了一年的邻居。 所以说□□这个不串门的习惯实在是阻碍化交流发展的大问题。 多少身处迷惘中的少年,就是因为平时没有和邻居说说话,才导致脑像乐世微这样啊。 ……已经不仅仅是脑好不好使的问题了,而是缺的只剩下一根筋的问题……… ……orz。 当德维希和乐世微在远的时空中亲切会面之后,活宝遇上囧货,就像是天雷勾动地火。 吐槽耍宝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两个月因为东奔西走的比较频繁,德维希几乎都没机会到世微的信。 这种典型的□□宅男宅女式的对话,还真是令人怀念呢。 夏洛克坐在一边,抿了一口咖啡,拿出手机在上面飞快地敲击着什么。 德维希瞥了他一眼,打开录音功能,想了想,还是用法语回了一句,用天.朝的思维理解起来大致上是这样的: 爱卿,何弃疗,待哀家顺利归去后,一定将你风光大葬。 “好了。” “哦……谢谢。”年轻的邮递员红着脸接过录音笔,看了看德维希,又看了看夏洛克。 然后就见他手忙脚乱地把录音笔放进件袋,连招呼都忘了打,转身就跑了。 德维希:“……” 这是姐姐勾搭不成反被嫌弃的节奏么?t-t 一转头发现福尔摩斯正看着她。 “福尔摩斯先生?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福尔摩斯眼神幽深,这家伙的眼睛一直像一条蛇或者蜥蜴,总之是一种变温动物,透着无机质玻璃的光泽: “如果你已经确定在贝克街221入住,那么,我想讨论下房租问题。” 德维希微微坐直了身体:“你这个月的房租已经给郝德森了吧?那我只要给你就好了。” “你打算一个个月交房租?” 德维希抱歉地说“嗯,先我不确定能住多久,而且因为旅行的缘故,时常不在家。” “这不方便了,在你旅行不支付房租的时候,大件的生活用还是要放在这里。” “为什么会放在这里?”德维希奇怪地说 “我的床单是亚麻的,用一个月也该扔掉了,没来得及吃完的食材,如果您不需要的话,也可以扔掉……除了这些,我剩下的行李不过一个行李箱而已,完全可以带走,不会给您造成不便。” “就算你都带走,也不方便。” 夏洛克的语气坚决“如果不能确定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无法把房租出去,总不能在你不交房租的情况下让房空着。” ……福尔摩斯先生,你衬衣上的logo已经亮瞎我的眼了,你确定你有必要和我争论房租的问题吗?〒_〒 而且德维希记得,郝德森和雷斯垂德探长都提到过,在她之前,福尔摩斯先生每次都会把他的新室友折腾走。 明显福尔摩斯先生是十分不愿和别人合租的,也不缺钱,寻找室友更可能是因为他哥哥,也就是传说中的大不列颠战斗机,麦克洛夫特的要求。 那么,像她这样随时随地会离开的合租人,难道不是最理想的选择么? 福尔摩斯先生到底是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她交不交全年房租的问题啊…… “没有关系,我不会让您陷入这么两难的境地,您不必在意我,如果有合适的人,您只管租出去就好。” 德维希十分通情达理地说。 这也是德维希最初的想法——如果她因为旅行,使贝克街的房间被租出去,那么她就有完美的理由不住在贝克街了,不是吗? ... 而且也不会连累郝德森。 比如…… ——你问我为什么不住在贝克街? ——因为房间是合租,不住的话室友当然要把空房间租出去了,人家把自己已经承租的房租出去,郝德森也管不到喽~╮(╯▽╰)╭ 又比如…… ——你问我为什么不租整间?为什么不交全年房租占房间? ——尼玛你看看你给我的生活费!够吗?够吗? 卡米拉蜀黍~你妥妥地要把我的生活费涨一涨才对的起你死去的哥哥啊~╮(╯▽╰)╭ …… “维希。”夏洛克忽然露出一个灿烂至的笑容。 德维希被那一声“维希”惊得虎躯一震。 “我们折中一下,你可以先预付八个月的房租,我并不喜欢频繁的更换室友,重新相处过于耗费时间。” ……这位先生,请问你真的有和华生之外的humanbeing相处过吗?-_- “我……” “一个月里没住满半月,就算你这个月没有租房,房租延顺到下月。” “可是……” “为了感谢你的配合,房租我们四六分成。” “谢谢,但是……” “还是高了吗?” 他偏了偏头“我对房租没有什么研究,如果还是高了,七分成也没有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洛克表情十分真诚“那是因为你身上钱不够?如果只是这样,我可以帮你预先垫付完今年的。” “……” 妈妈,土豪来了,伦敦好可怕……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才认识一天,而且我还是法国国籍……你就不担心我没还钱就落跑?” “没关系。”夏洛克放下咖啡杯,朝德维希微微一笑: “只要你还在地球上,就等于在我的视线下。” 福尔摩斯先生霸气侧漏…… 好吧,德维希撇撇嘴,福尔摩斯先生=全球高清同步卫星……这件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但确实解了她燃眉之急呢……这样就不用和乐世微借钱了~ 德维希完全被夏洛克的糖衣炮弹炸得忘记了要搬走的初衷。 七分!这是七分! 伦敦还能不能找到这么便宜的房! 还能不能找到这么威武的同居人! “面对这么慷慨的室友,那我只好……感谢你的美意了,福尔摩斯先生。” 德维希向夏洛克伸出手,夏洛克望着她,笑容满面,但是坐着没动。 德维希等了两秒,夏洛克依然望着她,手上没有任何动作。 好吧……福尔摩斯先生不知道人间的握手除了说你好还可以表示合作达成……这也是正常的…… 于是德维希直接拉过他的大手,握在手里摇了两下: “成交。” “很好。”夏洛克说。 然后……从刚 刚才对话开始到现在,一直挂在夏洛克脸上的灿烂笑容,就都被吸尘器吸掉了。 他靠在沙发上,恢复了面无表情。 但是姿势古典优,修长的手指拿着叉,像阳光下的白色瓷器。 “……”所以我的利用价值是没有了吗? 只是,平静下来之后,德维希依然完全不能理解…… 福尔摩斯先生明明一副对钱没有什么偏好的样,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她交一年的房租? 果然,天才的世界,不是她这等愚夫能懂的……╮(╯▽╰)╭ ... 第12章 多灾多难的同居生活{叁} 德维希草草结束了最后几口面包,走回房间写欠条。 面包这种东西,吃多了会便秘的。 “福尔摩斯先生?” 片刻,德维希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嗯。” “我们每个月的房租是多少来的?” “……” “……你不会不知道吧?那你每个月是怎么交房租的?” “……用我的手机发一条短信给雷斯垂德,问问他。” “……” 两分钟以后。 “福尔摩斯先生?” “嗯。” “你的手机在哪里?” “我的浴袍口袋里。” “哪件浴袍?” “我身上这件。” “……” 德维希表示,立借据神马的真是一场攻坚战…… 福尔摩斯先生,你难道要我把手伸进那件距离你.角地带只有两毫米的浴袍插袋里拿出你那个**的小手机么? 我跪了,福尔摩斯先生,您威武。 您就不怕万一我忍不住温柔地s.m你嘛! 要知道,据说在搅基版《神探夏洛克》里,福尔摩斯先生可是人见人爱,男女通杀,连s.m女王艾琳小姐都不得不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呢~ so,护卫贞.操什么的,不要松懈哦╮(╯▽╰)╭ 亲爱的乐世微童鞋,哀家身在大伦敦,是继续深造音乐好呢?还是继续深造音乐好呢?还是继续深造音乐好呢? 想到乐世微在法国苦逼地一边着逻辑和哲,一边防狼防gay防□□的苦逼生活…… 心情不要舒畅~╮(╯▽╰)╭ 德维希慢悠悠地走在伦敦街头。 伦敦街头是很有特色的,穿着夸张t恤的朋克人,穿着禁欲西装的老贵族。 还有四月天穿蕾丝露大腿,穿大红色靴的年轻女孩,以及一年四季穿着笔挺过膝筒裙的夫人们。 而那些穿着皱巴巴格衬衫,显得相当没位的,多半是从美洲或者美国来的淘金者们。 theway,那些皱巴巴的、显得相当没位的衬衫,很大一部分是madechina。 中.国美丽的东西多,国人挑花了眼,黎家苗寨的银饰衣着被国外大牌以抄袭,再天价卖给国内土豪。 中.国没有牌,只有化,而中国化如此被忽视。 ——看你们出口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维希表示,她身为一个法国人真是非常愤怒愤怒愤怒,喵。 大要去好一点的艺术院校修钢琴的话,费有点贵呢,即便福尔摩斯先生非常土豪的帮她解决了租金问题,她也估计要打两到份工才能勉强活下去。 但是也由此可以感受到——在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里,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是个好人(╯3╰) 我会在未来的日里以守护你的贞.操为己任的!╭(′▽`)╯ 德维希在灯下站住脚。 她多么想继续钢琴啊。 虽然每天都在吐槽巴赫,但是并不妨碍她对巴赫的咏叹调爱的深沉。 可是,如果她要过每天打两份工的日,她下课后就必须奔跑,再也不能走走停停地在上看夕阳了。 晚上也不能慢悠悠地吹着晚风去吃烧烤。 连看看保罗-奥斯特小说的时间都会不复存在。 更不要提她还要追腐漫和腐剧了╮(╯▽╰)╭ ——开玩笑,她可是在英国这个拥有悠久的腐历史的国,在英国不追腐剧的姑娘是要被抓进牢房里把牢底坐穿的!~t_t~ 这样的生活,即使可以继续弹钢琴,真的好吗? 要弹琴,就没肉吃。 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她想,她真是一个土俗不可医的人。 弹琴唱歌只为自娱自乐,从未想去成什么大事。所谓先苦后甜,在她看来格外荒谬。 比起前半生忙的脚不沾地,后半生富裕荣耀的生活,她更喜欢前半生顺着小河散散步,后半生牵着小狗看日出。 只想着生活,要在老柳树下租一间草庐,种几株樱花,桂花种两季的,还一定要种青椒、小葱和大蒜。 ……如果舍不下悠闲的生活,那就留住它。 钢琴可以办一张卡,去琴房练,以后可以去咖啡厅演奏赚一点钱,周游世界。 等她玩累了,回来的时候,大概也老了。 老了也不忧虑,她天国的爸爸在法国给她留了一套房产,她租一半出去,加上社保,日日种花养鸟,也会过的非常幸福。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这辈要保持健康,争取就这么悠闲 闲地养老——李维希,干巴爹! 去英国乌烟瘴气的网吧递交了大申请书,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在贝克街生活什么都可以没有,自己的餐具一定要有,而且一定要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谁知道福尔摩斯先生在咖啡杯里养着什么微生小宠物呢。 回到贝克街221,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德维希打开门,沙发上躺着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迅速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 “你去了王尔德画廊?” “……嗯,你回来了?”德维希脱下鞋,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双拖鞋换上“这两天都没有看见你人呢。” 夏洛克顿了一下才说“我去了一趟法国。” 德维希把鞋整齐地放在鞋架上“哦。” 夏洛克眯着眼睛看着她“我确定你是法国人。” 德维希抬头笑了一下“我是法国人,对法国非常熟悉,所以我才没什么要问的。” 夏洛克转过头,不知道在手机上找些什么,突然说 “我不在的这两天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找过你么?” “没有……而且恕我直言,你才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他没有理睬德维希,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看来我的小障碍奏效了。” 德维希一头雾水“什么小障碍?” 夏洛克没有回答她,转而第次问道“你为什么不买一个手机?我联系不上你。” 而德维希也只好第次回答说“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先生,我很穷。” 其实是怕各种被她调.戏却不让吃的炮.友们每天连环call要命。 “有什么事吗?” “你的房租借据还没有给我。” “啊,抱歉,我已经写好了,我就去拿给你。” ... “我知道你已经写好了而且把它放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左边那本《斐多》下面。” 德维希转身看着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房间的锁并不是摆设。” “从开锁的简单程来说,那的确是摆设,我甚至没有使用工具就能打开它。” “……出于对我的尊重,先生。” “出于对你的尊重,我并没有直接把它拿过来而是等你回来。” 夏洛克躺在沙发上摆弄手机,抽空对着德维希飞快地笑了一下。 “……” 他顿了顿又说:“更没有直接伪造你的笔迹写一份。” “……” 我记得今天的购物单里有一瓶蟹酱——我可以把它打开然后倒在你那性感的小卷毛上吗,福尔摩斯先生? ……还是算了,蟹酱好贵的。(┬_┬) 德维希走到房间门口,掏出钥匙开门时,顿时觉得手里那把锁真是不高大上了。 “你的借据,先生。” 好希望现在福尔摩斯先生会灿烂地回头一笑,然后说:“是你的借据。”~ 那人生就圆满了喵~ 可是夏洛克看都没看那条借据,直接接过,然后从口袋里变出一支笔。 “福尔摩斯先生,你不看看内容吗?” 夏洛克头也不抬:“你觉得条款有问题?” “没有。” “很好。” ……福尔摩斯先生,我怎么有一种这个条款是你写的赶脚呢? 他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份放进了衬衣口袋里,一份递给德维希。 “你大打算填报哪所校?”夏洛克倒回沙发上,摆弄着他的性感小手机。 德维希再一次发现他没有脱鞋。 但她已经心累得不想吐槽了,如果说了次还没有用……那就这样随他吧。 “东伦敦大。” 夏洛克抬起头:“你确定?那所大的教授,智商并不比雷斯垂德高。” 福尔摩斯先生,雷斯垂德探长听到这句话不会感激你的。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生活费比较低,离伦敦市中心也很近。” ”专业?” “什么?” “你打算读什么专业?”夏洛克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但她觉得她听见了赤果果的鄙视。 “……中国或者世界。” “中国?”夏洛克停下了手指。 德维希顿时舒了一口气——说实话,福尔摩斯先生摆弄小手机时的手指跳跃频率让她有点头晕。 侮辱人了!好歹她也是扛过肖邦,打过巴赫的女人! 下次给你弹《大黄蜂进行曲》啊! “嗯。”德维希耸了耸肩,没有解释。 夏洛克:“我以为你的lecycleteminal是理。” & bsp; 本来是专业的。 活宝乐世微表示,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舒爽的干活! 所以她就被活宝乐世微活生生拉进了理科的泥潭! ——拉进了又怎么样,即便进了理科专业,bac考试还是离不开哲和逻辑啦。 谁让法国是哲的国呢。 只要拥有神一般的大脑,碱基序列神马的,狭义广义相对论神马的,有机化神马的——德维希表示毫无压力。╮(╯▽╰)╭ 好吧,她绝不会提醒乐世微这些她上辈的高中都已经的妥妥的了。 “高中是理没错,所以打算大换换脑。” 这次福尔摩斯先生连瞥都没瞥她,直接把头转过去对着他的手机屏幕了。 先生,我知道你鄙视的,可要不要这么不委婉! ... 第13章 多灾多难的同居生活{肆} 距离bac还有两个月,理科内容德维希在跑去罗马尼亚之前已经大致上看了一遍。 所以现在的复习,还是相对轻松的。 不得不说,法国的气息很浓,但是数理化实在是弱爆了。 身为一个高中读的是理科竞赛班的艺术生,德维希觉得即便她考的不会很高,但是通过考试还是很容易的。 难的是哲和逻辑。 哲真是难了,逻辑真是难了——总而言之,这种自由发挥的东西真是难了。 她宁愿像高中会考一样,考考某某大帝几几年生,几几年死,这场战役的历史原因是什么,根本原因是什么,主观原因是什么,客观原因是什么…… 背背就行的东西最nice了~~ 尽管在父亲的影响下她看书不算少,但要她一下提出系统的论述,真的是要跪下的节奏……囧rz 不,维希大人!在自己就要跪下的时候,一定要想想还有一只乐世微在水深火热里挣扎! 瞬间又充满力量~~(≧▽≦)/~ 暗红落地窗帘(如果不计上面的灰尘的话)。 墨绿繁复的绮丽地毯(如果不计上面的螨虫的话)。 福尔摩斯先生在的时候,整个贝克街22b,除了福尔摩斯先生本人,那就是一个微生物的世界。 奇怪的是,福尔摩斯先生自己相当干净。 虽然那些餐具一直堆积在盥洗池里长毛,但福尔摩斯先生自己从来不用它们,如果想起来了,就直接扔掉。 偶尔也会把上面的细菌移植到培养基里。 当然,福尔摩斯先生大部分时候是想不起来盥洗池里还有这么一个微妙的长毛的世界的……〒_〒 所以,总得来说,贝克街221b还是一个哺乳动物和微生物和平相处的地方…… 第一个星期,德维希在收拾了客厅以后,实在是没力气收拾地毯和窗帘了。 所以她此时顿了一下,望着旁边在灯光下显得有一点灰尘扑扑的窗帘,说“福尔摩斯先生。” “嗯。” “我们明天换一条窗帘吧。” “嗯。” “您明天能腾得出时间去购物商场吗?” “嗯。” “福尔摩斯先生?” “嗯。”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这次的回答延迟了一下,然后是斩钉截铁地两个字 “没有。” 德维希“……” 但是她还是决定不计较这件事,毕竟眼前有一件更为重大的事要处理。 她装作没有听见夏洛克的话,继续说“你在听就好……地毯也顺便换一换吧。” 夏洛克在沙发上换了一个姿势躺着“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和我商量?” 德维希我也不想和你商量,和你商量买什么窗帘比我跑到商场独自把它搬回来更心累…… 但是她只是说 “因为客厅是公共使用部分,而你也将承担窗帘的一部分费用,所以我只是在例行公事地征求你的意见而已。” 回答德维希的,是夏洛克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句 “裤口袋。” “什么?” “我不是要承担费用吗?”他不耐烦地说“卡在我的裤口袋里。” 德维希“……你的长裤口袋就贴在你的腿上,距离你的手不过五公分——难道我离它更近吗?” 夏洛克一句话秒杀全部“我在思考。” 德维希……我看出来了。 但是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去翻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裤口袋—— 万一那里面有一只手指什么的怎么破! 她难道要去和那只手指拉勾勾吗? 想想就累得饭都不想次…… 她靠在沙发背上,木然地转头,继续专注于黑格尔,对夏洛克说 “算了,还是等你思考完了再把它给我吧。” 虽然这么说,但德维希完全相信,等福尔摩斯先生思考完毕以后,这件事情早就被他归为没有意义的记忆垃圾,从脑海里删除掉了。 德维希默默叹了一口气,她明天还是自己去买吧。 但是自己身上的钱已经不够了,又实在不想用劣质替代……这该如何是好呢? ——等等! 不是还有小土豪乐世微么? 艾玛,果然一个时空里的人才比较可靠……明天就写信让他搞一副窗帘和一张地毯来~ 必须绸缎!必须蜀绣!必须蝙蝠纹! 乐世微你一个金融的要是连一副中国水墨窗帘都弄不到的话,就等着让我嘲笑你一年吧! 解决了问题, ,德维希心满意足地继续看书了。 不计那些看不到的微生物,眼前的画面就是这样—— 暗红窗帘,绮丽地毯,暖黄灯光。 还有灯光下表情舒淡,捧书阅读的女人,和身材修长,气质古典的男人。 ……喵了个咪,已经漂亮得可以入画了好吗?o(╯□╰)o 听闺蜜说,bbc版福尔摩斯先生在没有案件的时候会非常焦躁? 那为何现在的福尔摩斯先生依然这么高端洋气上档次呢?╮(╯▽╰)╭ 就在德维希感慨的下一刻。 “彭!!” 一声巨响,一颗弹从德维希耳边掠过,准确地打中了晾在桌边的一块刺绣盘团。 德维希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我的茶杯垫……” 夏洛克举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手枪,表情冷静,但谁都看得出他现在无比烦躁。 他换了一个姿势,把枪从腋窝下伸出来,背对着桌开了一枪。 弹擦着桌打到墙上,另一块茶杯垫冒着黑烟,从墙上“啪嗒”一声掉下来,滑到地上。 “……” 德维希捂住脸,只觉得那画面美她不敢看…… 我的茶杯垫啊~~~ 茶杯垫! 夏洛克再次举起枪。 可是没办法射击了。 因为我们伟大的主角德维希女士直接把福尔摩斯先生扑倒在了沙发上。 ……四肢并用,死死地把夏洛克压在了沙发上…… 德维希同志威武! “你做什么……哦!” “两七十英镑!” 折合起来两千七块钱天.朝币! 两千七块!!! “冷静点,维希,那只是两块茶杯垫……” ... “是两七十英镑的茶杯垫!” 还是托笔友从苏州请名家专门绣的和她前世一模一样的茶杯垫! 夏洛克艰难地把手伸到头顶,不让德维希抢到手上的枪。 光是凭借着记忆画出图样这一项,就让她熬了多少个晚上! “不要直接跪在我的脸上……” “我想直接踩在你的脸上!” “你的手!别乱动!维希,这样会走.火……” 德维希已经出离了愤怒。 “喵了个咪!你竟然还敢走.火!信不信我先让你不.举啊!拿刀来!!” “该死,把你的手指从枪筒里拿出来!” “谁让你还敢走火!!” “是枪走火!!” “夏洛克!有案!……哦,上帝啊,你们……” 门口的声音成功拉回了德维希的理智。 德维希朝门口看去,还坐在夏洛克腰上,丝毫没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是—— 传说中的衣衫……不整,女上……男下……〒_〒 雷斯垂德呆若木鸡地立在门口。 “不不……别停下,我去喝一杯咖啡,你们,咳,继续。” 雷斯垂德从震惊里恢复过来,尴尬地咳了一声,只想立刻从这个刷新他观的地方离开,好好整理下思绪。 夏洛克竟然和一个女人在沙发上…… 伦敦的地表是要塌陷了么?! “夏洛克和一个女人在沙发上”这件事比他今年遇见的所有事加起来更加让他震惊。 “不必。” 德维希也缓冲过来了,麻利地从夏洛克身上爬下来。 夏洛克直起身,淡定地把枪放进自己的长裤口袋里。 “什么案?” “案?”雷斯垂德茫然地看着夏洛克“哦对,案!等等,你把我搅乱了……” 夏洛克“捷克板材总负责人在他的办公室遇害了?” “……没错,就是这样。” 夏洛克抬抬下巴,示意雷斯垂德继续说。 “今天下午四点左右,我接到……” 夏洛克不耐烦地打断他“重点。” 雷斯垂德有点恼怒地低声说“我并不知道你的大脑已经从我身上得出了什么信息!夏洛克!” “你当然不会知道。”夏洛克挑了挑嘴角。 “well,well,夏洛克。”雷斯垂德摊开手“你直接和我去案发现场。” “如果这是请求的话。”夏洛克站起身,冷淡地说“顺便问一句,今天晚上出现在现场的被害人家属有没有接触过尸体?” 雷斯垂德“……他妻?没有” &n sp; 夏洛克朝房间走去“维希,拿上手机。” 德维希又被夏洛克那声无比自然的“维希”雷到一次。 很显然,雷斯垂德先生也被吓得不清,脸色苍白地站在一边。 德维希顿了一下“手机?我没有手机。” “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我怎么知道放在哪里?” 他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刚才和你搞的时候掉在沙发上了。” 德维希“……” 刚才、和你搞、的时候…… 卧槽,福尔摩斯先生,你遣词造句的能力非常的捉鸡啊,不知到“do”这种多功能动词很容易引起歧义吗? 这世界上,除了简单粗暴的“do”,还有一个更加委婉的词,叫做“打斗”。 你难道没看见,雷斯垂德探长,已经默默地把脸埋到手里去了么?! ... 第14章 多灾多难的同居生活{伍} 好像只是一晃眼,夏洛克已经穿上他那件黑色必胜大风衣,站在德维希面前。 德维希带着敬仰的目光望着夏洛克……身上的衣服。 这件衣服我已经肖想了二十年了! 我能摸摸它莫?(☆_☆) 但是表面上,德维希小姐是不会把这么丢人的口水花痴样表现出来的,她只是淡定地一笑,礼貌地双手递过了手机。 “你的手机。” “你拿着。” 夏洛克看也没看德维希一眼,直越过她,朝雷斯垂德走去。 德维希“……” 这是什么意思?福尔摩大人,你把手机放在我这里是几个意思? 小生智商越发的捉急了,妥妥比不上你那智商200破表的大脑…… 夏洛克走到门口顿了一下,回头疑惑地对依然坐在沙发上的德维希说“你为什么还不换鞋?” 德维希“……”┑( ̄Д ̄)┍ ……这节奏是……要把她拽去杀人现场? 蠛蝶!!! 剧情君你节操呢? 敢不敢不要把无敌男配约翰-华生的剧情安在我身上! 就让她在福尔摩斯先生人生的角落里做一个安静的女炮灰不好吗…… 可惜还没有等德维希表达出她的心声,夏洛克已经大步走下了楼梯。 德维希拖着脚上的猫咪拖鞋就追了上去。 心里万分不想去,但是却犹豫。 ……万一,因为没有手机,福尔摩斯先生漏掉了什么重要的情报耽误案情怎么办? 好歹要把手机还给他,然后严正拒绝他要求的陪同……英国也是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 德维希踢踢踏踏地跑到楼下,雷斯垂德和夏洛克已经走的不见人影了。 车来车往,她站在贝克街的街头,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手机冰凉地握在手里,金属的外壳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冷漠不近人情。 去不去?追不追?要不要打一部taxi? 如果不去,会不会误事?如果误事,会不会多几个受害人? 如果多了受害人,是不是她不送手机过去的责任? ……不对,不是这样的。 这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世界。如果有人因为她而死了她就要负责任的话——那柯南道尔还要负责任呢! 这个世界比真实的伦敦多了那么多的凶杀案,柯南-道尔要不要负责任? 《名侦探柯南》里死了那么多人,青山刚昌要不要负责任? 如果写书的人不用负责,那么看书的人需不需要负责? 如果看书的人不需要为书里角色的死亡负责,那么今天多死了几个人,又关她什么事? 对,是这样了。 就是这样,这一切,都不干她的事。 她站在伦敦的风里,在繁华的贝克街街头,行人和车从她面前流水一样经过。 斜对面,街灯下,长长的红色公共椅上坐着没下雨却打着伞的老人,穿着呢双排扣的外套,手里拿着一份《华尔街日报》。 背着牛皮小书包的孩带着一块写着“help!”的牌,对往来的每一个人述说苏丹南部的战乱和饥荒,请求他们一个英镑的爱心。 而她等待郝德森时去的那家咖啡店里,年轻的老板不在吧台上,整个咖啡厅都铺满了玫瑰,年轻的男孩单膝跪地,手里举着璀璨戒指。 他对面站着他不知所措脸色通红的女朋友,旁边的客人,微笑,鼓掌,气氛热烈。 …… 多么鲜活的世界。 人来人往,每一个角落都有一个故事。 …… 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 她在冷风里呆呆地立了一会儿,拉紧了衣领,转过身,像个行动有些迟缓的老人,慢慢走回了贝克街221b。 另一边,距离贝克街221b不远的一个街角。 “夏洛克,看来你的小女友并不想要参加你毛茸茸的小冒险。” 雷斯垂德和夏洛克躲在街角一个水果摊后面,身体半掩在阴影里。 “这个雕塑雕的真不错,比我在罗马见过的仿制精致多了。” 雷斯垂德警官赞叹道 “更绝的是,这里真是一个绝妙的监视点,从阿格力巴手上的抛光盾牌上可以间接看到221b门口发生的一切。” “这个铜像是在我搬来贝克街之后才有的。” 夏洛克眼睛牢牢地盯着十字口中心威武挺立的阿格力巴铜像。 铜人手里举着的盾牌,扭曲却清晰地反射着贝克街门口,德维希单薄的身影。 他对雷斯垂德 的审美嗤之以鼻“野蛮的象征,毫无美感的组合。” “你哥哥?”雷斯垂德询问地说。 “显而易见,英国政府里除了他还有谁会闲得脑袋发疼?” 鉴于夏洛克口中闲得脑袋发疼的对象是他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雷斯垂德明智地选择了无视这句话。 “他在铜像上安了监控器?就为了监视你?” “别傻了。” 夏洛克把视线从铜像上撤下来,德维希已经走进了屋里,而且看上去没有再出来的打算。 “监控器那种东西一秒钟就能破坏,我甚至只要手机就能干扰它……麦克罗夫特还没蠢成这样。” 〒_〒“那他是怎么监视你的?别告诉我他在贝克街安插了眼线!” “整条贝克街都是麦克罗夫特的眼线……是不是,珍妮?” 水果摊胖老板娘龇着带着烟渍的牙,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雷斯垂德的心情大概是这样的 我觉得我受到了惊吓…… 贝克街果然是我辖区里的特区! “顺便说一句,如果我是你就会向麦克罗夫特提出抗议。” 夏洛克顺手拿了水果摊上的一颗免洗樱桃。 “同为英国陆军情报六局的一线特工,好沃德超市的搬运工阿尔法罗斯工作量比你小的多,但他每天都有闲钱泡妞,而从你下巴上报废轮胎一般的赘肉看来,你已经很久没去塑脸了。” 雷斯垂德淡定地安慰一脸血的老板娘兼眼线“别介意,他就这样。” 老板娘我不介意,真的,跟雷斯垂德探长您每天都要经历比起来,这些都弱爆了——我们每天都看着呢。 ... 第15章 似是故人来{壹} …… “夏洛克,你去哪儿?” “回贝克街。” “捷克板材的老板还躺在地上!” “这种级以下的案不需要去现场。” “……既然你不去现场就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还要我和你傻兮兮地跑出来站在冷风里?” 有那么一秒,夏洛克修长的背影僵硬了一下,随即他倒退了两步,在一个贩卖机里拿了一杯咖啡。 “因为我渴了。” “别告诉我你家没有咖啡,到底谁是凶手?” “他的妻。”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把罐装咖啡打开,打断他喋喋不休地探究。 “证据,夏洛克。” “香水。” “香水?” “你的脖上,除了劣质的仿羊毛气味,还有女人的香水味,而你的手臂上,也有同一种味道。” “……我的衬衫是羊毛的。” “仿羊毛。” “羊毛。” 夏洛克不再说话,一副“爱信不信不想再说”的表情,用对雷斯垂德的漠视体现他对雷斯垂德智商的鄙视。 雷斯垂德决定再也不去那家店买衬衫“可这不能说明什么,夏洛克。” 夏洛克嘲讽地说“它什么都说明了……在两个小时以前,有个女人把头埋在你脖上哭泣。” “不要停下,继续,谢谢。” “鉴于你两个小时以前正在办案……当然不可能是多诺万,上次我见到她时她已经和艾伦搞到一块去了,那么只可能是受害人的妻……” “什么!多诺万和艾伦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夏洛克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说 “而你的手臂上有同一种香水味,受害人的妻伏在你肩膀上痛哭过,从你衬衫的皱褶程来说,哭的时间还不短,说不定看上你了。” “那么手臂上的气味……”雷斯垂德沉思“是我搬动尸体时留下的?” “劣质香水里的乙醛过刺鼻,非常明显,虽然你显而易见没有闻出。” 夏洛克对每次都要做大量解释十分厌烦“我不排除你把受害人的妻打横抱起来的可能性。” 雷斯垂德皱起眉头“我怀疑过他的妻,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昨天深夜从东区来到了捷克公司。” “地铁。” 雷斯垂德断然否定“不可能,地铁出口处都有摄像头,我已经查过了。” “未必是从出口处出去的。” “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出口?” 夏洛克大步走在前面,讽刺地说“哈,苏格兰场的探长竟然连伦敦地铁有几个排水口都不清楚。” “……夏洛克,不要表现的像一只吃了枪药的刺猬,我明白德维希小姐使你生气了——虽然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她去现场。” 夏洛克飞快地说“只有没有案件这件事会使我烦躁,人类不能使我生气,我很好。”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倾慕对象可不能被称作是普通人类,是不是?” “雷斯垂德。” 夏洛克冷笑一声“不要把你的口味附加在我身上,然后作出毫无根据的判断。” “在你喊她维希之前,你还可以用这条反驳我。” 雷斯垂德笑了 “承认吧夏洛克,你动心了,至少我没有听过你喊迈克罗夫特‘麦克‘。” “有时间在这里想你臆想中的情感问题,不如趁气味还明显的时候把检验报告做出来。” “那你呢?” “回贝克街。” “案就这么破了?” “就这么破了 德维希不在房间。 她回了新居所以后,怎么都看不进书,性换了一身衣服,去了最近的酒吧。 只是了以后,才很囧的意识到……没钱了。 现在她身上剩下的现金,每一天都是计算好的,今天多用了,就意味着,在不远的未来里的某一天,德维希吃货小姐要饿肚。 erich刚从一群缠着要他调花式酒的小姐们那里解脱出来,就看见昨天刚见的德维希小姐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吧台旁。 她穿着一件短的亮晶晶的小吊带,披着镂空刺绣长外套,十分养眼,却喝着……苏打水? “看来今夜无人请你喝酒,miss。” 德维希正郁闷地喝水,听见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漂亮的栗色头发帅哥斜斜地倚在吧台上,朝她微笑,眼波流转,却半点不使人感到轻佻。 德维希一笑“这么直接,可不是一个绅士的格,你是来打压我取乐的?” “不。”他压低了嗓音,故作神秘地微笑,却并不像 大部分故作玄虚的男人那样使人厌恶 “我是来解救公主的。” “哦。”德维希盯着眼前有些眼熟的男,晃了晃手里的苏打水,像在摇晃红酒“可惜这里没有公主,只有女巫。” “小姐,请容许我这么称赞您,您是女巫,也是公主。” 他眸光深深,温柔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德维希。 绚丽的灯光下,他的眼睛落下浓墨一般的倒影。 那一瞬间,如果不是的确素不相识,德维希真的会相信,他爱了她很久,很久。 会相信,他一直都把她放在心里。 从过去,现在,到将来。 这个笑容…… 这个笑容啊…… 有那么一刹那,酒吧的嘈杂,灯光和人语,通通都消失了。 德维希眼里,只剩下了那个温暖干净的笑容。 …… 漫惹炉烟双袖紫,空将酒晕一衫青。人间何处问多情。 小时候蹲在家门口的小青石板上背的一句词,拉扯过十多年的时光,忽然就因这个似曾相识的笑容,从记忆深处翻滚了出来。 已经不记得词从何来了,却记得,教她写词的那个人。 那人持腕,毛笔点落在白色的熟宣上,墨色丝丝缕缕晕染,笔下生花。 那个季节,窗外紫阳花还青小,门廊上挂的那只画眉也未老,啼声清清脆脆的,左右应和,仿佛要叫醒一个春天。 …… 不,这荒谬了李维希…… 这不过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高中毕业生罢了。 德维希用力握着水杯,痛感从指甲上传来,将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剔除。 …… 因为德维希盯着他的时间实在过于长了,就在男以为这是她的回望,微笑着想要在她脸侧落下一... 个轻吻时,就听德维希说 “你认识我?你是谁?” 艾瑞西哭笑不得“艾瑞西,我叫艾瑞西,你几天前在我的咖啡厅喝咖啡,我们互换了姓名,你不记得了?” 德维希这才想起,眼前的男人不正是天前那个土豪变装服务生,跑来与她**还装的无比纯情的咖啡厅老板erich么? 艾瑞西叹气“你真使我挫败。” 德维希奉承得毫无压力“应该是我的记忆力感到挫败,它连和我高中同桌年的同都无法记住,何况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无论这个男人多么优秀。” 这倒是实话,她高中基本没有去上课,谁知道她的同桌是什么样的呢╮(╯▽╰)╭ “都记不得了吗?”他笑着,却微微垂下了眼睛,睫毛在脸上留下一圈阴影 “你过去的朋友,听见你的话,大概要伤心了。” 德维希不以为意地说“所以被我记着的朋友,才会更为幸福。” “说的没错……可有荣幸请你喝一杯酒?” “艾瑞西先生,在请我喝酒之前,你总该知道我的名字。” 他怔了一下,随即低低地道“也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绅士地屈了屈身,抬起头,笑容像是清晨薄薄的雾。 “小姐,请容许我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芳名。” “德维希。”她像举红酒一样举了举手中的苏打水。 却扭过头。 “德维希……维希。”他低低地咀嚼着这两个字,笑容倏忽明亮起来“维希。” “我想你明白,维希不是一个姓氏,德维希才是我的名字。” “我不愿意那么生疏地称呼你。” 他眼神柔软,看她时,就像是看爱了许久的爱人。 为什么? 德维希压下因他的笑容而纷乱的思绪,低头喝水。 刚才一定是饿出幻觉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 第16章 似是故人来{贰} “加一份小玛德琳蛋糕……不,两份的话,我就允许你请我喝酒。” 德维希一手摇晃着苏打水,除了弱碱,不参杂任何杂质的清澈**,灯光下竟也有几分潋滟的味道。 德维希饿得毫无形象地趴在吧台上。 好吧,她已经破罐破摔了—— 在她把把顺杆就爬,不见好就收,葛朗台形象演绎到致之后。 艾瑞西轻轻一笑,走到吧台里,原先的调酒师打了一个响指就出去了,他熟练地拿出两瓶预调酒来。 德维希“……你不要告诉我这个酒吧也是你的。” 心里却更为确定,之前那一切不过都是饿过头的幻觉。 她有喜欢酿酒的朋友,却绝对没有喜欢调酒的朋友。 在他们那个小镇上的人看来,酒应该被好好地收藏在梨花木的酒桶里,酒桶上刻着缠枝莲花,静静地等待来年一次不经意地开启。 而这种花式调酒不够内敛安静,野蛮的摇晃酒会失去酒最原本的味道。 安和那么喜静的人,连看见喧闹的街市都会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在这样光怪陆离的酒吧里调酒呢? …… 是她错了。 她曾经和安和一样,对酒吧,夜场,以及花哨的生活嗤之以鼻。 这里找不到她那个从小就认识的,亲密的小邻居。 这里只能找到,会调酒,也会说情话的英国人。 突然十分想要离开这里。 “不,这是我朋友的,我只有一间咖啡厅,标准的中产阶级。” 艾瑞西手指眼花缭乱地翻飞着,一边游刃有余地微笑,意有所指 “家族的财产不足以让我挥霍,但使我和我爱的人生活富足安稳,足够了。” 他伸手把一杯调好的鸡尾酒放在德维希面前。 酒非常漂亮,各种各样的绿色,一层一层如水晶堆砌出的,泛着通透光泽的塔。 “她真美。”德维希赞叹道“她叫什么名字?” 艾瑞西深深地望着德维希的眼睛“维希。” “……” ……所以,这货怎么可能是严谨到不可思议的段安和,段安和怎么可能肉麻地用她的名字去命名一种酒。 如果她问段安和,这种酒叫什么名字? 他只会认真地说,既然是用梨花酿的,就叫梨花酒吧。 …… “她叫维希……这是我为你调的酒,只为你而调。” 他的语调带着英国绅士特有的真挚和深沉,他望着你的时候,全世界仿佛都只有你一个人。 而他,要把全世界唯一的你刻入灵魂。 他握住德维希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嗓音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温柔。 “以此纪念,我第一次看见你时,那瞬间的错觉。”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就好像,我们不是初次见面,而是分离了许久的爱人……在日日夜夜的别离和思念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你。” “你坐在窗边,雨水划过玻璃,人来人往,你却仿佛与整个世界都不相干……你抓住了我的心,我的小姐。” 即便是在坦诚爱意,述说肉麻的爱语,他的眼睛,也是不可思议的干净。 “……世界那么大,而你偏偏来了英国,英国有那么多咖啡厅,你偏偏走进了我的……这不是偶遇,而是注定。” 德维希……尼玛这年头的英国人都这么要命么,抒起情来比法国人更坑爹啊。 还好,我们的德维希小姐是属于夜场上,你狠她能比你更狠的典型。 “很好,我抓住了你的心,你抓住了我的胃,一拍即合。” 德维希一口气喝了半杯,“你家还是宾馆?” 艾瑞西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维希。” 德维希又一口气灌下了剩下半杯,涂了一层唇彩的红色的嘴唇与绿色酒液碰撞,暗红色的灯光下,勾出无限暧昧。 接着就听德维希冷冰冰地说 “我也是真心的,但只限于这里。” 她用脚尖点了点脚下的土地 “我不懂英国人的规矩,但是,我曾和多人虚与委蛇说着情话……不要露出这种不赞同的表情,艾瑞西,不要忘了,我也是法国人,你眼中,只会坐在男人大腿上的法国女人。” 她放下酒杯,露出一个萧的笑容“可是就在刚才,我累了,所以你来迟了,我不再和人玩酒吧的游戏了。” “酒我喝完了,既然你不打算开.房间,我就要回去了。” 德维希挥挥手,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 艾瑞西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 人影摇晃,音乐喧闹。 他遗世**一般 般地站在那里,周围是嘈杂的,而他是寂静的。 就像很久以前的安和。 ……深秋,沾在哀蛾翅膀上的白霜,落满一地的金黄叶,枯木桥,溪溅旁。 石头的孔隙里流淌出泉水,沽沽地沾湿他的鞋。 他微微笑着站在那里,秋蝉哀哀地鸣叫,就要死去,他的笑容仍然如春风,青翠得仿佛要滴下来,渗进脚下的土地里。 她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又是一贯不冷漠,也绝不亲近的模样。 艾瑞西仍是怔怔地看着她,他勉强地勾了勾嘴角,端起一旁他为她调的酒,喝了一口。 “如果我的话冒犯了你,那么抱歉,希望下次去你那里喝咖啡时,你不会把我赶出去。” 她朝艾瑞西一笑,转身离去。 ——至于他的眼神里有些什么,抱歉,这不在她的深究范围之内。 “啊,还有玛德琳蛋糕,两份,记得打包哦。” 从来突然空降到法国开始,她从镜里能看见的,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大房间。 一双拖鞋,一把椅,一份餐具。 没有火,没有食物,那么她不指望裹腹。 连座机电话都没有,那么她也不指望问候。 这具身体的父亲和母亲把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独自放在家里,甚至没有请一个保姆来照料她的生活。 每月只有一个叔叔往卡里打钱——而她直到来了一年以后才见到一直忙于考古,全世界范围东奔西走的米卡拉叔叔,一个荷西一样大胡的的爽朗中年男人,脑里就没有一个神经元是正常的。 再长大一些后,在她偶然发现,她墙壁上那副画,和《卢浮魅影》里女主墙壁上那副挂画一模一样后,就是旅行。 ——抱歉,《福尔摩斯》尚能接受,毕竟每一条推理,都有其... 逻辑在里面,而《卢浮魅影》的剧情,已经超出她的理解能力了,木乃伊法老王什么的,她表示hold不住,妥妥只能米卡拉叔叔,全世界范围东奔西走。 就像之前在罗马尼亚。 而更久之前,她已经走遍了东欧大部分国家。 妈妈,你说,这个世界是真是假,死去的人是否真的死去? 走了世界上许多地方,却从来不敢去中国看一看。 而比起希腊的房和可能到来的金融危机,德维希更想知道的是—— 不知苏州平江桥底下的奶酪店有没有换了位置? 不知狮林附近那个常去卖桂花酿甜酒圆的阿婆还在不在? 而那时常拎一只鸡翅木鸟笼,像闲着无事去逛琉璃厂的老少爷一样踱着方步遍地摆小古董摊的大叔,也还在执着于卖画着春.宫图的小杯吗? 上一辈的2003年,她几岁?她在干什么? 万一啊,那个世界里没有她,她该如何是好。 可万一,那个世界里还有另一个她。 她又该,如何是好。 从酒吧出来后,德维希抱着手臂走在伦敦的街头,显得冷漠且不好亲近——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习惯。 习惯于不知道手放哪里,不知道那双生来就开始行走的腿该怎么行走。 这是,异乡人的手足无措。 幸好她初来时,没有人管她去不去上的问题,她得以在她的房里自了一年的法。 否则面对着校里一大群各色头发与血统的熊孩,她简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能干什么?无论是语言交流,还是心理上的认同,她都完全做不到好吗? 难道让她去拉一个法国姑娘的手lucyandlilyaregoodfriend吗? ……还是放过她吧orz。 远处传广场上,远远地传来街头乐队表演的音乐声,是老鹰乐队被改编的《thegirlfromyesterday》—— “她长久地在电话边等待, 对着一份永远不会回家的记忆述说过去, 她想着他会回来,想着他回来时会说的话, 但是,她已永远是那个,来自昔日的女孩……” 歌声消散在略微透着凉意的空气里,霓虹灯照亮乌云,远处的高楼,即便是晴朗的夜晚,也像是笼在雨雾里。 一对两鬓斑白的夫妇,一个拿着伞,一个牵着狗,手牵手穿过马。 在伦敦,阳光永远穿不过雾气和云层,狗的毛永远带着湿气,月亮永远朦胧着一张脸。 而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正缓缓停在她身边,横在她即将转弯的小巷口上。 德维希站在口等了一会儿。 但是车好像没有离开的打算,只是沉默地停在那里,一副明目张胆违规的样。 她朝不远处看去,发现交通警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岗位上空无一人。 大概是去其他地方巡岗了吧。 看那辆 黑色轿车豪华且嚣张的样,她撇了撇嘴,干脆转身,朝来时的道走去。 反正她不急着回去。 她从来不急着回去。 紧接着,变故陡生。 一切仿佛只发生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 身后传来摇下车窗的声响。 然后,她的后背,被一个冰冰凉凉的管状物抵住了。 ... 第17章 从天而降的英国政府{壹} 她站的位置,是一个小巷通往大马的弯形道,旁边一丛用灌木的枝条修剪出的街头花艺盆栽,正巧从侧面挡住了车窗。 虽然说是一个僻静的地方,但也不时有两两的行人来来往往。 可是他们仿佛,对这个巷口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像是压根没看到,这里正发生着一场明目张胆,有恃无恐的劫持。 她甚至看到,有一个穿粉红色半身裙的女郎,波澜不惊边打着电话边从她身边经过。 而远处的老人也只是朝她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和自己的老伴说说笑笑了。 她半秒犹豫都没有,迅速作出了反应。 ——果断扔下手里的小玛德琳蛋糕盒,很挫地,慢慢地,举起手。 命和狂帅酷霸拽比,哪个重要? 德维希表示,救自己的命,让别人狂帅酷霸拽去吧。 “聪明的姑娘,现在,不要转身,朝前走,你左边正开来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德维希感到那柄枪依然抵在她背上。 说话人声音十分轻柔悠扬,好像他不是在说话,而是在轻轻哼唱歌剧一般。 德维希乖乖地举着手,顺从地朝停在她左前方的黑色保时捷走去。 但是走了两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地“啊”了一声。 然后她仿佛是犹豫了一下,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终于有一方占了上风,于是她停下来,试探地,向后挪了半步。 背后人并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阻止,相反,来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不合常理地动作,像一只逗弄着老鼠的猫。 察觉到举动被默许,于是她又向后,慢慢地挪了一点点。 但是,比前一次的步大了一点点。 就这样,她小步小步地,像试探猫的老鼠一样,往回走了大约四步的样。 就在车上的人好奇她要做什么的时候。 只见她慢慢,慢慢地蹲下身,一只手还举在头顶,以示顺从。 而另外一只手,动如脱兔地伸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起地上的小玛德琳蛋糕袋,紧紧地用手臂圈住,笼进怀中。 ——你知道,玛德琳蛋糕,有多么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吗? 她可是写出《追忆逝水年华》的普鲁斯特大人第一推荐的法国甜点! 身为普鲁斯特的死忠粉,坚决不能同意把玛德琳蛋糕随便扔在地上! 在从古到今都是黑暗料理no.1的英国地界上,绝对不能容忍浪费美食。 而最重要的是——亲,你知道现在的朗姆酒有多贵吗? 那你知道,这种加了朗姆酒的蛋糕有多贵吗? …………………………我的女主不可能这么小气的分界线………………………………………………………… “……”这是车上黑色条纹西装皮鞋锃亮的来人。 “……”这是车上黑色条纹西装皮鞋锃亮的来人的严肃威武的手下们。 然后他们就看见,他们花了整整两个星期,增加了几乎一倍的工作量,还突破了许多足以致命的障碍才得以接近女人,像一只刚从洞穴里爬出来的兔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蛋糕,就像护着她的生命。 她乖乖巧巧地,自觉地,毫无反抗地……坐进他们为她准备的车里了。 …… “……” 两车黑衣人此刻的心情大概是这样的—— 前两周那么紧张地筹备,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特么都是搞笑么…… ——哥觉得自己特么完败给一个蛋糕了怎么破! 再也不想和吃货打交道了! 债见! 而两边屋顶上全身肌肉紧绷架着高枪狙击手们则比较淡定,他们只是默默收起枪,然后为自己的头儿点个蜡…… 就在德维希上车后,街头被关闭了十分钟的电眼,重新亮了起来。 一不见踪影的交警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回到了岗位上,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袖口,遮住了藏在扣上,隐蔽的麻醉枪。 不远处,那对遛狗的老人相视一笑,像一对真正的金婚老人那样,亲密地挽着手,听从隐形接收器里传来的指令,拐进了了另外一条小巷里。 那是通过骨传声传递信息的声波翻译器,藏在他们花白的头发里,紧贴着头皮。 而方才过的粉色女郎,镶嵌着铆钉的黑色哥特长指甲,轻轻地敲击在手机表面。 她微笑地对着手机另一头说 “什么,你说保罗?……哦,不,他已经坐上车走了。” …… 另一头,两部车引擎发动,呼啸着从她身边经过,消失在道尽头。 广场上的乐队,女主唱正唱着一美国老民谣。 吉他,贝斯,手风琴。沙哑的爵士女声柔柔地拂过每一片泛青或者泛黄的树叶—— “……如果我可以把时光保存在一只瓶里, 我想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保存每一件事, 直到永恒消逝……” 一上车,德维希就被蒙起了眼睛。 但让她意外的是,蒙住她眼睛的不是什么臭袜或者抹布,而是一条散发着馨香气息的眼罩。 真是跪了……哪个脑正常的黑社会,会想到去给一条眼罩熏香啊…… 一开始,德维希还试图记住径,但是鉴于她对伦敦完全不熟悉,而且司机明显故意放快放慢车速,甚至多次在直道上偏移车身来混淆她的判断。 所以,分钟后,德维希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其实我就是一个痴……司机先生你不用这么辛苦的…… 她不紧张,不恐惧,甚至不忐忑。 相反,她的嘴角还微微翘着,好奇这辆车会把她带到哪里去。 ……她不害怕,一点都不。 因为在上个世界,她已经死了。 而这个世界,她死而复生。 车在经历了一大串七拐八弯后,终于停在了一个地下室门口。 至于德维希被蒙着眼睛,为什么还能知道这是地下室? 潮湿的空气,比之前她站在大街上上时速更快,更湿冷的风。 鞋底下细碎并且略微粘稠的质感,那是腐质微生物日积月累的尸体和排泄物。 更重要的是,她听见了远处隐隐传来的下水道的水声。 如果她是在河流旁边,是听不到水流动时,这样细小空旷的回响的。 德维希被客客气气地请下车,等待了一会儿,一个身材棒到爆表的西装男走过来,帅气地给了她一个公主抱。 ……公主抱诶... …… 这可是公主抱啊啊啊! 突然赶脚好兴奋好羞涩怎么破! 德维希被蒙着眼睛,感官更为敏锐,她一手扶在西装男的背上,感受着手下起伏的性.感人鱼线…… ——她只想说,如果哥哥你下次还要绑架的话,带上我! 西装男带着她又弯弯曲曲地走了一弯道,终于把她放了下来。 德维希诶?这就走完了?! 他的手指灵巧地解开了她眼睛上的黑布,德维希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才慢慢睁开。 这是一间十分华丽的房间。 嗯……是一个,除了华丽之外,她实在找不出其他形容词的房间。 每一个角落都精雕细琢,每一个烛台上的花纹都精心搭配。 壁炉上方挂着一副巨大的画像,戴珍珠王冠的女王庄严地伸出带着白手套和戒指的手,接受一只梅花鹿的亲吻。 严谨的写实派画风,人物表情十分莫名其妙,一副明显罗马教廷壁画的既视感。 德维希……卧槽这么漂亮不可能是维多利亚! 英国女王要能得这么沉鱼落雁,当初还会差点追不到王夫罗伯特么? 这个画家是谁?眼睛果断长偏了! …… 好吧,我们的女主又没抓住重点…… 我们的重点,此刻正站在这间华丽地的厅中央,站在巨大壁画前,背对着德维希。 德维希只能从他的背影猜测出,他如果能够稍微瘦那么一点点,手感应该也是能比得上刚刚把她抱进来的那个西装男的~ 好羞涩啊,捂脸~ “晚上好,德维希小姐。” 他双手交叉在身前,脸上带着一抹矜持而又迷人的微笑,转过身来。 德维希卧槽!这个人和福尔摩斯先生好像! 男人五官依稀可以看出原本十分精致的底,但由于微微发胖的缘故,使得这份美貌被掩盖在了尘埃之下。 但对于男人来说,容貌反而最不重要的东西,他只要站在那里,微微沉下嘴角,你就胆战心惊。 他朝呆愣的德维希绅士地微微屈身。 然后,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国王那样,骄傲地,优地,在客人落座之前,就理所应当地坐下,在巨大沙发的中央。 德维希卧槽!这个人人的动作习惯也和福尔摩斯先生好像! 听他说话,正是德维希被挟持时,听到的那个抑扬顿挫仿佛古典歌剧的声音。 他转动身体向沙发走去的时候,德维希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哦,你注意到这把雨伞了吗?”他张开双手,向德维希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雨伞。 “你不必觉得受到了欺骗。” 他轻柔的语调滑丝一般地从他的嗓里滑出来。 “我和你保证,德维希小姐,整个英国无法再找到一把枪,其威力能媲美我手里的这把伞。” ……怪不得那些人才对大马上有人公然绑架毫无所觉。 因为抵着她的,是一把伪装成雨伞的手枪。 过分了!这让手枪怎么想! 德维希走到他对面,随意地坐了下来。 她像麦克罗夫特一样,背靠着柔软的沙发,交叠起双腿。 玫瑰色的,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而斑斑驳驳的脚趾甲,与整个房间的风格十分不搭。 我们的女主毫无愧色地放任双脚暴露在灯光之下,笑眯眯地说 “so,您就是福尔摩斯先生的哥哥,福尔摩斯先生?” ... 第18章 从天而降的英国政府{貳} “的确,从我们过分相似的面部特征上很容易发现这一点。” 他赞同地说 “这令我十分苦恼——身为一位为政府效劳的官员,有一个喜欢不分场合入侵本国情报系统的弟弟,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 德维希盯着杯,心里觉得却十分荒谬。 全世界都热爱你的弟弟,人们在临死前,最惦记的事情之一,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有没有在跃下瀑布之后,死而复生。 而你身为他的哥哥,却用这么冷淡的口气谈论他过人的能力? 德维希愤愤地想 她如果有一个能随时随地入侵国家情报系统的弟弟,一定会把他当如来一样地塑成雕像,摆在客厅里,每天柱高香的供着的! 麦克罗夫特挑了挑眉毛。 “但是我十分意外夏洛克告诉了你我的存在——他向来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不,我不是从你们的相貌上发现的,而是你们惊人相似的行事风格……” 德维希摊开手,显得十分无奈 “……我行我素,胆大妄为,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话都在向你们身边的人传递着“揍我”的信号——这样还辨认不出你们是兄弟,那真是难了。” 德维希在主人邀请之前就自顾自地从茶壶倒了热腾腾的一杯茶出来,一饮而尽。 麦克罗夫特微笑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大型犬,享用着主人施舍的水。 等德维希终于放下杯,他才慢悠悠地说 “你不害怕,我在茶里放了什么药物?” “难道您在茶里放了什么药物?” “当然不,德维希小姐今晚可是我邀请来的客人。” “您邀请客人的方式真特别……啊,我是说,从您邀请我的方式来看,您一定位高权重,要控制我,根本不需要这么低级的手段。” 德维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鉴于他们车上一口水都没有给她喝,而她之前还喝了酒,现在嗓实在干的厉害。 麦克罗夫特靠在椅背上,优地交叠起双腿。 这个动作也和夏洛克很像,不过夏洛克要随性得多,时常是这么优着优着,就把腿直接搁在沙发上了。 而且不脱鞋! 无论说了多少次都会忘记,就是不脱鞋!! 麦克罗夫特就像是把自己装进了套里,他的每一秒钟都像是在聚光灯下演讲,一举一动,力臻完美。 “老实说,请德维希小姐过来一趟很不容易,我半个月前就想邀请德维希小姐了。” 他的手指在腿上有规律地敲击着 “但是我那个任性的弟弟,为了阻止我们像这样惬意地喝喝茶,设置了一些十分有趣的小障碍,甚至为英联邦政府制造了不少麻烦……” …… ——我不在的这两天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找过你么? ——没有……而且恕我直言,你才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看来我的小障碍奏效了。 …… 德维希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她与福尔摩斯先生的这段对话。 ……囧 所以,自己是从一介贫民,突然和能麻烦到英联邦政府的事情挂钩了么? 妈妈,是母星突然想起来给她主角光环了吗?还是这个世界玄幻了? “抱歉,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能理解,我不过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室友罢了。” 德维希眨了眨眼睛。 “而除此之外,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法国应考生,应该没有这个价值,让您非要这样把我绑过来……嗯……惬意地喝喝茶。” “你的确没有这个价值。” 麦克罗夫特脸上挂着傲慢的微笑 “恕我直言,在我的弟弟夏洛克对你感兴趣之前,你的价值并不比橱窗里摆放的人偶更高。” 德维希“……” “它们至少还有观赏的价值。” 德维希“……” 麦克罗夫特端起面前的茶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碍眼。 “从这一方面看,你或许该好好感谢我的弟弟,夏洛克-福尔摩斯。” 德维希简直想笑了“是什么让你荒谬地觉得福尔摩斯先生对我感兴趣?——不,您错了,要论对他的吸引力,我恐怕还没有一具尸体大。” “德维希小姐,我想在这接近一个星期的交往中,你应该已经对夏洛克的性格有所了解。” “确实有所了解,但也十分有限。” “这么说吧,在你之前,还没有人能和他安全平静地住上天。” 德维希这次是真的笑了 “这是在夸奖我成熟温柔优懂事么?谢谢,我也这么觉得——想想都觉得心酸呢, ,我要是不这么温柔懂事多好。” 麦克罗夫特没有理会她的讽刺 “我听说他今天破案时带上你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显而易见,我没有被他带上,否则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夏洛克花上这么多的心思,只为了阻止我和她见面,伦敦东区的犯罪率因为他这一段时间的胡作非为而提高了八个点。” 麦克罗夫特的手交叠在膝盖上“因此,我不得不重新估量你对夏洛克的影响力,德维希小姐。” ……胡作非为也有可能是福尔摩斯先生的青春叛逆期来迟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一直不按常理出牌好吧? 和她有毛线关系啊! 掀桌!必须掀桌! 德维希心里默默地为伦敦东区的人民点个蜡,无论内心有多少槽,她表面上,依然是柔柔弱弱地说 “虽然我不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但是您既然特地把我找来,应当不仅仅只是告诉我这些……” “当然不仅如此,我有一件小小的事情需要请你帮忙。” 麦克罗夫特咏叹调一般的语气弄得德维希全身发毛。 “而在此之前,你需要明白,我所说的‘小小的事情’,常常关乎英国政府,甚至整个英联邦的未来。” 德维希“……” 为什么她觉得麦哥哥其实是一个中二少年? 一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 “夏洛克的能力,十分强大,他从小被寄予厚望,我们从整个欧洲寻找最德高望重的老师,教导他剑术,拳击,法律,政治,……以及其他种种,身为一个领导者所必须拥有的素质。” 德维希……? “而他现在的状况,与我们一直... 以来的设想有了一些偏差,他任性了,我无法坐视他这么随心所欲地发展下去,最终毁了他的天赋和他自己。” “他虽然有一点任性,但本质是高尚的。” 德维希忍不住反驳。 福尔摩斯先生也是她的偶像,听见别人这么评价他,心中难免不快。 “何况他现在正在协助苏格兰场破案,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 “他帮助苏格兰场破案,并非因为他对法律和人命具有责任感,他仅仅是对真相感兴趣,就把大把的时间花在凶杀案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我对此十分担忧,他明明可以有更大的成就。” 麦克罗夫特完全看不出担忧地说 “而当他对你有兴趣时,他瘫痪了白汉金宫的信息系统足足五个小时……就在两天之前,幸好没有造成什么更大的失误,否则即便是我也难以交待。” …… 德维希震惊地坐在沙发上,思考不能。 麦克罗夫特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却完全无法到达她的脑。 她脑里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卧槽,她这辈竟然也有和白金汉宫挂钩的时候! 艾玛,突然觉得自己很高大上啊,好想和段安和还有她那些死党闺蜜们炫耀一下打滚~ …… “他这么做,可不是这段时间的第一次了,德维希小姐,这也是我们到现在才见面的原因——我一直都忙于处理夏洛克毛茸茸的小任性。” 德维希的大脑过了震惊期,齿轮又开始咔咔地转动起来。 “医生诊断他有反社会型人格倾向——既无责任心,也缺乏感情。如果他真的与高功能反社会挂钩,那么对整个英国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德维希的眉毛松开——她已经从方才的短里跳了出来。 她困惑地看着麦克罗夫特一张一合的嘴——刚才大福尔摩斯先生在说什么?反社会? ……必须反社会好吗?如果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个充满爱和正义感的热血少年,《神探夏洛克》还有看点么? “……他需要和人交往,这也是我一直坚持给他安排室友的原因。” 福尔摩斯先生寻找合租人果然是因为麦哥的压迫。 德维希皱眉“您想让我做什么?” 麦克罗夫特对她的识实务十分满意“我恳切地希望,你能在与夏洛克同居时,随时向我汇报他的动态…当然,为感谢你对此做出的努力,我也会给予你相应的补偿。” 说完,麦克罗夫特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等待德维希的回答。 德维希笑了。 “补偿?”她说“什么补偿?多少补偿?” 麦克罗夫特摊开手“我所能承诺的,德维希小姐,超过你的想象。” “哦~” 德维希拖着长音,她点点头 “那我们通过什么样的方式缔结合约?签合同吗?还是找律师做公证?” 麦克罗夫特测过脸,对着身后某一点,微微地勾起了嘴 角。 随后他十分有风地说“女士优先——如果你需要这样才能安心的话,全凭你的喜好。” 德维希一手撑着下巴,定定地看了麦克罗夫特半晌,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不停地抖动。 她朝麦克罗夫特摇了摇食指,笑眯眯地说 “不可以这样哦,福尔摩斯先生,把人当傻耍可不好。” ... 第19章 从天而降的英国政府{叁} “德维希小姐,我认为我已经表现了十足的诚意。” “十足的诚意?那么,那些您压根没什么诚意的人该有多可怜啊。” 德维希怜悯地摇摇头 “我今年,十七岁,未成年——但以我父母常年不在身边的情况,我签订下的合同的确是有法律效率的。” 麦克罗夫特把手指放在脸颊边,中指正好落在嘴唇旁,这是他惯常用的倾听的姿势。 他很少使用到这个姿势,尤其当是对方还是一个十七岁的未成年。 “可问题是,当我拿着合同想要找您兑现承诺而你们毁约时,谁会理我呢?我能找到一个律师,一家事务所来帮助我吗?我能让法官接我的上诉吗?” 她平静地说“不,没有人会理我,因为它根本不具有法律效率——这份合同,本身就是违反法律的,先生,监视是需要警署授权的,而根据合同法,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合同无效。” 麦克罗夫特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德维希的话产生波动。 “法律是特权阶级的工具,而法律里每个字和字之间的关系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只要我需要,哪怕字和字的间隙里也可以开出花来。” 他的语调舒缓顿挫,丝毫没有正在教坏小孩的自觉。 “德维希小姐,我的律师除了为我个人服务,还负责政府其他事务,你完全不必担心他会为一份没有效力的合同公证,至少表面上,他仍是需要名声的——” 德维希觉得麦哥气场简直爆棚了——这么明目张胆地使用特权真的好吗? “——至于警署的批,只是我手下一个电话的事。” “那我更不敢和您合作了。” 德维希的笑容里看不出丝毫的不愉快。 她觉得,自从她进入这个房间,和麦克罗夫特说第一句话开始,就一直在往成精的方向发展。 ……喝个茶都这么费脑,想不成精都不难…… 麦哥,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 “您是连法律都能踩在脚底的人,随便捏一个罪名就能把我送进监狱……我是吃错了什么药,才敢和您合作呢?” 她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人们不能与比自己高多的人谈生意,这是最基本的道理——何况,在历史上,卸磨杀驴这种事,英国人可没少干。” 麦克罗夫特看着她,挑起眉毛“你毕业之后,有没有进政府的打算?” 德维希“……没有。” 这是她的频道突然跳错到什么台了吗? “那真是遗憾。”麦克罗夫特看不出半点遗憾地说 “这世界有自知之明的人和有智慧的人一样稀少——你虽然不够聪明,却能准确地看清自己的位置,这一点是政客必备的素质。” 德维希这是在夸我吗? 完全没觉得被夸了…… “谢谢,但我觉得我更不想去政府工作了——我实在不够聪明。” 麦克罗夫特没有再胶着于这个问题,他转而问道 “之前你说夏洛克是一个本质高尚的人——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毕竟在我看来,福尔摩斯家天生缺乏这个血统。” 麦哥哥,我觉得你也是一个十分有自知之明的人哪…… 怪不得你在政府工作。╮(╯▽╰)╭ 德维希回答的没有丝毫停顿。 这些话,在她当年看《大侦探福尔摩斯》时,就一直盘旋在心头。 “他坦诚不虚伪;他做了许多值得称赞的事——虽然他自己不这么认为,但从不以此夸耀;那么多的人不喜欢他过于尖锐的个性,他却从不因此改变本质……更不用说他对于真相的执着令人感动。” 麦克罗夫特顿了一下“真是难得,我从来没有想过,在有生之年,还能在别人嘴里听到对夏洛克如此高的评价。” 德维希因为麦克罗夫特的语气皱了一下眉头 “为什么不能?你们常说他没有活在真实世界里,我偶尔也会这么调侃——但在我看来,夏洛克-福尔摩斯才是活的最真实的那一个。” 当你热爱维纳斯,她的断臂也就成了美。 当你热爱福尔摩斯,他的一切骄傲自大和不可理喻都是迷人。 她继续说“人们活的毫无目标,因为有多的附加值扰乱了他们的视线——可夏洛克-福尔摩斯不是,无论旁边的人对他有多少嘲讽和误解,他至始至终都在做他最想做的事,不是吗?” “夏洛克出色的外貌曾为他带来无数青睐,但无一不在他的糟糕个性和犀利言辞前黯然退却。” 麦克罗夫特看着德维希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怜悯 “他看惯了菟丝花一般的女人,看惯了那些除了自身的狭隘世界再也容不下其他世界的女人,并对她们不屑一顾——所以,如果他听见你这一番言论,德维希小姐,恐怕你就无法离开贝克街了。” “他的确聪明自我,那是因为他的聪明足够支撑他的骄傲,他的个性糟糕,是因为他毫不在意这些繁 琐的礼仪,与其说他不通人情世故,不如说他看的比常人更为透彻。” 她不屑地撇撇嘴“如果有女人会因为所谓的糟糕个性,而忽略他的优点,那真是愚蠢透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只要有一个优点就够了。” 麦克罗夫特朝后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女王画像,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画像的确十分精美,维多利亚女王的眼睛就像是真的一样。 或许是麦克罗夫特华丽的灯光的关系,明明是教堂呆板的风格,德维希竟然能在女王那死鱼一样的眼睛,中看出眼波流转的味道。 麦克罗夫特“夏洛克应该听见你的话的,他一定会十分高兴。” “……如果他能听见我这番话,我很想顺便告诉他,如果他再把眼球装进果酱瓶里,我就直接把那堆东西抹在他的吐司面包上。” 德维希相当遗憾地说“可惜我不会这么告诉他的,因为完全没有用——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家的血统中是不是还有屡教不改的血统?” “看来是的。” 麦克罗夫特双手相握,随意搭在膝盖上,他身边的小黑雨伞泛着冷冰冰的光泽。 “现在事情变得简单了——我是夏洛克的兄长,而你是夏洛克的朋友,我请你帮忙照顾弟弟,只是出于一个兄长的关心——我们连合同都不需要签订了。” 德维希看了微笑的麦克罗夫特半晌,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抱歉,我还是拒绝。” 永远淡定的麦克罗夫特,他坐在那里,笑容满面,德维希却分明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我希望能听到一个... 合理的理由,德维希小姐,你明白夏洛克的力量,也知道他未来将会对英国产生多大的影响……” 德维希地打断他,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您知道世界上最简短的书,是哪本吗?” 显然德维希意料之外的问题引起了麦克罗夫特的戒心。 他斟酌了一下才说“英格兰的菜谱?” “……我十分想赞同您的回答,但遗憾的是,在英国人的眼中,世界上最短的书,恐怕是法国人的英雄史书。” 麦克罗夫特矜持地说“那不过是两国之间一个无伤大的玩笑,并不影响两国友好邦交。” ……中二少年你够了! “……那福尔摩斯先生是否知道,英国人是如何看待,法国人赠送自由女神像给美国这件事?” 麦克罗夫特表情纹丝不动,依然保持着雍容华贵的微笑,却并没有再次贸然作答。 德维希继续说“因为胜利女神只举起了一只手——用以讽刺法国士兵总是举双手投降。” 她看起来客客气气地,说的内容却一点都不客气 “我为您对于英格兰的忠诚而感动,但我想您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她朝麦克罗夫特微微一笑,带着讽刺 “诚如您所说,您的弟弟很可能会对英国的未来会产生损害——可关键是,我是个法国人,这关我什么事呢?” 麦克罗夫特不愧是政界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政治家,他不仅没有因德维希的态生气,反而赞许地点点头 “不错,就像滑铁卢战争那样,英镑如果贬值,法郎的汇率还能往上涨一涨。” 德维希没有理会他“而至于您说的,我是您弟弟的朋友……我想您高估了我们的关系,福尔摩斯先生不可能把智商没超过爱因斯坦的人类当做作自己朋友……” 她继续微笑着说 “……而我也不可能把一个智商超过爱因斯坦的人当做我的朋友——能做室友已经让人意外了,先生,我不奢求多。” 她语气冷淡地下了结论“说到底,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我称赞他,不过是基于客观的评价罢了——那么他的未来,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站起身来,看了墙边的挂钟一眼 “我的理由就是这样,时间已经有一点迟了,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我想我该离开了。” 麦克罗夫特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只是在她转身时,平静地说 “德维希小姐,正如我刚才所说,你的价值,完全取决于你对夏洛克的作用。” 德维希没有转身,她只是偏过头来,那是纯正的黑眼睛,像是埃及的黑曜石,漆黑得要把人吸进它的波澜里去 “您在威胁我?您想说什么?强权即政治,政治即强权?” 她笑了,像每一次在酒吧灯光下那样,风情万种地勾起唇角。 ... 第20章 从天而降的英国政府{肆} “不,您不会这么做的,就凭您这张脸,所有人都能看的出来您和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之间的关系。” 麦克罗夫特神色悠然,左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右手的手背 “你是想提醒我,你作为他的室友,任何情况下的死亡或消失,都会让法国媒体以此做章,从而影响到我的仕途?” 德维希摇摇头“您已经说了,我的优点在于有自知之明——我不认为我这么重要,先生,相反,我是因为相信自己无足轻重,才如此笃定你不会动我。” “哦?”麦克罗夫特饶有兴趣地说“为什么?” “政治家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商人,只会做一本万利的事,而我是个过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杀了我,风险和报酬完全不成正比……这可不像是您会做的事。” 麦克罗夫特赞赏地拍了拍手掌“如果不是经过精密的调查,我一定不会相信你只有十七岁。但是有两点,你想错了。” “哦?” “第一,你错估了自己的身价。” “我已经把自己定位得不能更低了,先生,再低就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不,你低估你自己了,你还不了解夏洛克,能让他如此紧张和上心的人,你是第一个,或许也会是最后一个——相信我,如果你不能带给他正面的影响,那么绝对有被处理的价值。” 德维希大雾!让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上心的人除了华生忠犬,只有艾琳女王! 麦哥,你是把艾琳女王直接忽略掉了吗? 虽然在原著里,艾琳和福尔摩斯先生的对手戏不多,艾琳小姐甩了波西米亚国王后,就与一个律师结婚了,至于她和福尔摩斯先生之间所谓的暧昧,都是后人夸大的。 但是……高智商女炮灰败北憨厚忠犬小受的戏码,最有爱了有木有!萌感大到流鼻血有木有! 所以麦哥,坚决不能同意删艾琳小姐的戏份! 抛却脑洞开得根本停不下来这一点,我们的女主角德维希还是很高贵冷艳的。 至少在她装作认真听麦哥说话的时候。 “第二,你错估了我的手段。” 麦克罗夫特又露出那种气定神闲的表情——虽然他好像根本没有不气定神闲的时候 “我至少有一种方法,让你无声无息地在英国彻底消失……我说的彻底,是指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的记录。” 德维希觉得嘴唇有点发干。 妈妈,我又看见了一只土豪,这只土豪是如此地豪以至于感觉自己逊爆了根本不能和他做朋友…… 麦克罗夫特又露出了怜悯的微笑——笑容中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怜悯,深深的怜悯,让德维希感到无比的牙疼。 麦克罗夫特先森,可以不要这么朝她笑了吗,好像她父母双亡精神失常了一样。〒_〒 “而我之所以允许你完好无损地离开,是因为我从你身上发现了更大的价值。” 德维希的眉头皱的更死了——被麦克罗夫特发现价值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男人总是需要女人来约束,正如每一把锋利的宝剑都需要一柄合适的剑鞘……作为个让夏洛克上了心的人,我期待你有更大的作为。” “……” 德维希木然地站在原地,表情已经一点都不风情万种了。 因为她心里默默跑过一千头欢乐的草泥马……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女人,男人还有一种剑鞘,叫基友…… 麦哥,你真是不了解你弟弟的取向了╮(╯▽╰)╭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福尔摩斯先生的剑鞘是一个叫约翰-华生的男人的话…… 你一定会哭死的…… “……回去与夏洛克好好相处吧,德维希小姐,我想你略微高于常人的智商,能让你想明白我的提议。” 说完,麦克罗夫特矜持地朝她伸出手 “愉快的谈话到此为止,我十分期待我们下次的会面。” 一点也不愉快真的,下次不要再见了泄泄。 德维希勉强笑了笑,也伸出手。 不过麦克罗夫特只是略微地碰到了她的指尖,就把手收了回去,和夏洛克面对苏格兰场时下巴朝天的傲慢有得一拼。 福尔摩斯家的男人你们够了! …… 德维希勉强笑容下的心理活动 妈妈,我觉得这里的人都中二了…… 中二病重的简直不能忍…… 求带走~t_t~ “福尔摩斯先生?” 刚回到贝克街,德维希就惊讶地发现夏洛克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段电脑视频。 “你不是破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夏洛飞快地关上电脑 “毫无挑战性的案……我的手机呢?” > “放回你的睡衣口袋了。” “你去了哪儿?” 这回德维希真正觉得惊讶了。 “我以为你会一眼看出来。” 他把笔记本电脑扔回沙发上,躺下来在柔软的沙发上打了个滚,背对着德维希,就像一只巨大的、弓着背的猫。 德维希……我怎么觉得今天的福尔摩斯先生有点傲娇? 撒娇什么的一定是错觉…… “珍妮水果店旁的酒吧,绿薄荷利口酒,玛德琳蛋糕……那家酒吧的利口酒经常混着苹果味……” 他回头高傲地瞥了她一眼,就像一只猫不屑地看着不给饭吃的主人 “显而易见,连一眼都不用看,我光用闻得就能猜出来,你判断失误了。” “……”你能更幼稚一点吗,福尔摩斯先生?〒_〒 说完后,夏洛克又滚回沙发深处“你今天晚上本来不打算回来。” 德维希顿了一下,从鞋架上拿出拖鞋。 “嗯。” “可你回来了,为什么?与你搭讪的男人身高在六英尺以上,栗色头发,目前能与你相谈甚欢又符合这一标准的男人只有对面咖啡馆的老板——你拒绝了他?不——” 他锐利地扫了德维希一眼,下了定论。 “——是他拒绝了你。” 德维希实在懒得去管夏洛克是什么时候看见她和艾瑞西“相谈甚欢”的。 福尔摩斯先生无所不知,不是么? 这是她最初的英雄,福尔摩斯带给她关于高智商的冲击不可想象。 她可以忍受长的不美,可以忍受贫穷,但是不能忍受别人说她不聪明。 而这一切偏执的观点,都是方面那本插图版... 《福尔摩斯全集》带给她的。 也因此,面对夏洛克这样咄咄逼人近乎失礼的推理,她并未觉得被冒犯,她甚至无需包容。 因为她感到亲切。 在这个福尔摩斯的世界里,乡愁最为显著的寄托,不就是福尔摩斯么? 她低头微笑,把鞋整齐地摆在鞋架上。 然后—— “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高傲地“嗯。” “你脱鞋了吗?” “……维希,我一直期待你每天回来的时候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会更有新意一点。” “的确如此。”德维希点点头“如果你每天回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这么缺乏新意的话。” 德维希拎着袋朝厨房吧台走去。 她打开储物柜,想从里面拿出一瓶果酱。 然后—— “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放任自己滚进了沙发更深处,看上去有点烦躁,德维希觉得这准是他又没事情做了。 以德维希的视角看上去,他的半个身已经和沙发融为一体。 “哦,维希。”还没等德维希开口,他就飞快地说,“我已经把果酱瓶里的眼球处理掉了果酱瓶消过毒不是用尸体腐化剂可以使用。” 德维希惊讶地看着他“你竟然有这么自觉的时候?——其实眼球的事情我已经适应了,刚才我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吃蛋糕而已。” 半晌,德维希才听见从沙发深处传来一句“是么?” “蛋糕你吃吗?……顺便问一句,你今天的推理能力是怎么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可不是你的风格——我开口之前明明已经打开橱柜了。” 夏洛克坐起来,表情冷漠地扫视着客厅。 “地毯的颜色为什么这么奇怪?” “它一直都这样。” “不,维希,你已经天没有为它吸过尘了,我想原因在于你天里一直心烦意乱而你心烦意乱是因为你拿不定主意是不是现在出发去希腊而你想去希腊的原因在于一个约定,你在你糟糕的生活费状况和约定之间反复比较以做权衡,证据就是……” “我现在知道你的推理能力没出问题了。” 德维希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所以,你要吃蛋糕么?” 这可是我冒着被枪击的危险拿回来的蛋糕! 现在你们能理解我有多穷了么~t_t~ 夏洛克平静地转过脸来 “放了葡萄酒吗?我个人倾向于用不含二氧化碳的甜葡萄静酒,我个人倾向于砂糖和蜂蜜的比重不超过……你去哪儿?” 德维希默默拎着两盒蛋糕和一瓶红酒走向房间。 “我个人倾向于,你还是不要吃比较好。” 过了两秒。 “维希?” “又有什么事?” “今天你除了去酒吧,还和什么人见过 面吗?” 夏洛克又打开了电脑,眼睛被电脑反射的蓝光浸染,像是蓝色璀璨的宝石,透着灰色的质感。 他盯着电脑,余光却像摄像机一样抓住了眼前女人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德维希手指搭在房间门把手上,微微偏头,笑了。 “我去了哪里?” 她的语气轻轻巧巧,透着毫不在意的味道。 “不,我并没打算去其他地方。” ... 第21章 从天而降的英国政府{伍} 门“咔哒”一声打开,又“咔哒”一声关上。 …… 她刚才说了什么? ——不,我并没有打算去其他地方。 听起来似乎是在告诉他,她除了酒吧,哪里都没有去。 但“打算”是一个主观词——她的确没有打算去其他地方,她只是是被迫去见了麦克罗夫特而已。 她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混淆了概念,就算她被他拆穿了谎言,她也可以说,她没有撒谎,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否定她去了其他地方。 愚蠢聒噪的女人使人厌烦。 而这个女人…… 夏洛克看着关上的房门,眼睛慢慢眯起来。 然后他转过头,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 在飞快地输入一连串代码和修复指令之后,麦克罗夫特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正斜斜地倚靠在沙发边,手里端着一套精致的浮雕咖啡杯,杯里冒着热气。 “恭喜你的反应值又创新高,刚才你瞬间切断程序数据流的速,快比上杰拉夫了。” “你把一个只会做程序的数据员和我比较?麦克罗夫特,我想你忽视了反间谍程序的重要性。” 夏洛克不屑地说“——刚才那两个半秒之内,我除了找到切断你数据源的方法,还顺便破坏了你的平差程序核心代码——只要我想,你建立的小情报组织的名单,会立刻出现在英国相的手机短信里。” “我会相信的,我的弟弟,如果你还记得现任英国相叫什么名字话——他可不是你岁第一次上政治课时的那一个了。” 麦克罗夫特悠闲地喝了一口茶,笑容精明而揶揄 “此外,感谢你帮我发现了系统漏洞,我会通知他们改进的——要知道,一个能找出杰拉夫系统漏洞的程序师有多么贵重——尤其在你事后还要费心处理他们尸体的时候。” 夏洛克冷冰冰地说“如果你穷成这样的话,我也不介意多帮帮你,麦克罗夫特。” 麦克罗夫特坐回到沙发上,像摇晃红酒一样地摇晃着他的咖啡杯 “按理,对于一个完全不了解程序编辑模式的未成年人,你没有切断数据流的必要,更不用说还要破坏程序来遮掩。” 夏洛克专注地对着手机,不知道在查些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说“你想问什么?” 麦克罗夫特“你在怀疑她什么?你去法国查到了什么?” “这是我的事。” 麦克罗夫特不为所动 “当你因为她造成成我的麻烦的时候,就不仅仅是你的事了——她不可能是间谍,夏洛克,她虽然不算愚蠢,但也称不上聪明绝顶。” 夏洛克嘲讽地“哈”了一声“看来经历一番谈话,你收获颇多。” “当然。” 麦克罗夫特举起茶杯“别忘了,我可是以审讯而著称,审讯无处不在,只有严酷和温和之分罢了,当它温和的时候,就像注射麻醉剂一样,让人毫无所觉。” “我已经告诉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但显而易见,你对我的室友进行了详细的背景调查——” 夏洛克习以为常地说 “让我来猜一猜——半个小分队?……不对,麦克罗夫特,你遮掩的时候会放大笑容,虽然其细微,但我认识你快二十年了。” 他盯了麦克罗夫特两秒钟。 在这两秒钟里,麦克罗夫特的笑容堪称英国最迷人微笑。 而夏洛克的眼睛,是一贯深邃的灰宝石。 如果德维希看到这个场景,一定会在心里默默地掀了白金汉宫的屋顶—— 兄!友!弟!攻! 相!爱!相!杀! 腹黑权势哥哥和腹黑傲娇天才弟弟的cp不要带感! 你们这么般配怎么可以不在一起! ……………………我们的女主脑洞大不能直视的分界线………………………………………………………… 可惜再迷人对夏洛克也毫无作用,他回过头,略微刻薄地说 “——难以置信你竟然派了两个小分队去调查一个未成年法国人,这个数量对付法国总统都够了。” “我只是想知道,让你放下阿联酋潜进英国境内的特务分不管,亲自为之跑去法国的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麦克罗夫特呷了一口茶 “但是很遗憾,这一趟调查,除了知道你的法国小朋友童年有些孤独,成长历程相对平庸之外,没有什么特别发现——她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大概只有她端无组织无计划的特质了。” 夏洛克嗤笑了一声 “你当然不会有什么发现,这是我的实验对象,麦克罗夫特,如果这么简单就让你发现端倪,在我们的无规则国际象棋小切磋里,你就不会输得一败涂地。” 麦克罗夫特微笑“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夏洛克。” 夏洛克瞥 了他一眼“记忆犹新。” “恕我直言,如果你继续像现在这样,每天沉溺在类似连环凶杀案之类无聊的小事里,很快,我们就可以再切磋一次了。” “至少我不用每天跟在一个愚蠢的老女人身后,为她处理层出不穷的麻烦。” 麦克罗夫特轻柔地放下茶杯 “女王是一位优而有见解的女性,不仅如此,她最大的优点,在于她擅长隐藏她的见解——这恰恰是你所缺乏的……” 夏洛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如果你无聊到有时间关心法国儿童的童年问题,和我的性格缺陷,那么我可以给你增加一些工作量。” 他微微勾唇,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跳动着 “据我所知,你上次插手法国和西班牙谈判,已经让你被法**事情报局盯上了?……恭喜,麦克罗夫特,你有的忙了。” 夏洛克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愉悦的地方,但显然这件事情让他心情不错。 “真荣幸……我不知道你还会关心我的事。” 夏洛克盯着手机皱了皱眉头,一边跳下沙发一边低低地,飞快地说 “上次你拜托我黑进法国情报局时不小心看见的——主要是因为你的照片就挂在危险人物页,它大了,红字,加粗,黑桃花纹……想不看见都难。” “红字?加粗?黑桃?” 麦克罗夫特放下茶杯,表情不动,却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他对法国这种行为的不屑 “法**事情报局的网页做的花哨了,这样的种族不足为虑。” 夏洛克在茶几上四处找笔不到,只好在黑色moleskine笔记本上用指甲做了一个记号。 麦克罗夫特“我上星期和你说的希腊... 半岛谈判峰会,你……” “再说。” 夏洛克扔下手机,粗暴地切断了电脑数据的传输源,麦克罗夫特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声音。 随即,他化为了一片花白的点。 夏洛克把视频倒回到之前的某一段。 德维希的声音,通过反截取的无线耳机,清晰地传进夏洛克的耳朵里—— “……他坦诚不虚伪;他做了许多值得称赞的事——虽然他自己不这么认为,但从不以此夸耀……” “……他对于真相的执着令人感动……” “……但在我看来,夏洛克-福尔摩斯才是活的最真实的那一个……” “……可夏洛克-福尔摩斯不是,无论旁边的人对他有多少嘲讽和误解,他至始至终都在做他最想做的事,不是吗……” 夏洛克盯着电脑屏幕,眼睛像伦敦灰色天空下,无波的潭水。 他紧紧地盯着德维希的一举一动。 德维希说话时,习惯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打——这一点和麦克罗夫特倒是很像。 她说话的声音不断传来—— “……夏洛克-福尔摩斯只要有一个优点就够了……” “……而我也不可能把一个智商超过爱因斯坦的人当做我的朋友——能做室友已经让人意外了……”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我称赞他,不过是基于客观的评价罢了……” …… 夏洛克抿着唇,把这段视频,从头到尾又放了一次。 他一边看,一边在他的小黑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下一串数字。 然后他把视频倒回到德维希离开的那一秒。 屏幕上,在德维希走后,麦克罗夫特转过身来。 他背着手对着藏在他身后巨大画像里的摄影机,微微一笑 “看见了吗?夏洛克,你的小朋友可不是一匹容易被驯服的马。” 他优地坐在方才德维希坐过的地方,双腿交叠。 ——也是摄影机正对着的地方。 铺满半面壁画墙壁的巨大壁画,维多利亚女王的眼睛藏在灯光的阴影里,垂眉敛目。 在高清摄影机的拍摄下,不要说面部细微的表情,连毛孔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好好试探一下你的小朋友,夏洛克,如果她愚蠢地隐瞒了今天和我见面的事,就说明——” 麦克罗夫特的右手无规则地敲打着膝盖,有时仅仅是颤动,有时是真实的敲打。 他愉悦地笑了。 “——她动摇了,她在认真的考虑是否决定忠诚于我,是否要以一个监视你的间谍的身份,呆在你身边。” …… 一般人们在说话时做的无意识小动作,该是像麦克罗夫特这样,毫无规律,只会随着说话的节奏和心情的起伏而改变。 而且左右手的动作,不能说完全对称,也应该相差不大。 夏洛克看着笔记本上的一串数字。 右手—— 一 一,二,,四,二。 ,四,五,。 然后她熟练地换指,大拇指穿插到手指中央,开始循环。 左手,则一直在敲击中指。 …… 夏洛克放下笔记本,藏在长长睫毛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把深谙于心的旋律表现在无意识动作中,这在长期乐器的人之中十分常见。 德维希敲击手指的方式,特征明显。 那不仅仅是无意识的动作,那是一段旋律。 那是巴赫的《d小调托卡塔》。 ... 第22章 贝克街同居小记五则{番外 }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与德维希-德维希小姐的同居小记。 1. 德维希小姐发现,和福尔摩斯先生的同居生活十分规律。 每天早上七点,德维希打开房门,一定会看见穿着睡袍的福尔摩斯先生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等着早饭。 “牛奶和燕麦?” “咖啡。” “你的牛奶要不要热一下?” “咖啡。” “燕麦用什么泡?蜂蜜?糖?” “咖啡。” “……好吧。”德维希叹了一口气“咖啡就咖啡。” 沙发那边立刻传来——“两块糖。” 2. 而德维希同也发现,福尔摩斯同对价格一点概念都没有。 夏洛克某天在饭桌上突然笃定地说“你换了茶杯垫。” 德维希白了他一眼“谁的错?”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德维希顿了一下“因为那块茶杯垫两七十英镑。” 但事实上,当然不是这样,为了那两块茶杯垫,她付出的心力远远不止两七十英镑。 但是她明智地对此保持了沉默。 “两七十英镑和你生气有什么关系?” “……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英镑和美元的汇率么?” 夏洛克皱眉“那是什么?” “……那你知道你上次烧掉的裤的价格么?”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种事情?” “我这么形容吧,你上次那条裤够我买十五张茶杯垫,而我的茶杯垫够一个亚洲平民生活半个月,懂了吗?” 夏洛克兴趣缺缺地拿出手机,突然眼睛一亮 “哦,黑市新开辟了市场,出售新鲜的尸体!” 德维希“……” 3. 并且,福尔摩斯先生除了对价格毫无概念之外,生活上简直像残废一样不能自理。 而在这种自理无能的情况下,福尔摩斯先生对卫生要求还相当高,几乎高到了洁癖的程。 直到德维希在贝克街住了一个星期以后,才明白,福尔摩斯先生究竟是怎么在这种两种情形完全对立的情况下生存的…… 某一天。 “你的衬衫不是刚送来的吗?为什么丢在垃圾桶里?” “沾了尿酸。” “……只有袖口一点点,你可以拿八四消毒液漂白一下。”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说“你是让我自己拿着一瓶消毒液,把手浸泡在水里漂白一件衣服?” “……有什么问题吗?” “有。” 他嘲讽地说“你是怎么想出这么可怕的处理方式的?” 德维希“……” 4. 又是某一天。 “福尔摩斯先生,我记得你的床单是我几天前刚刚铺上去的。” 夏洛克还沉浸在厌氧菌实验里,过了几分钟才“嗯”了一声。 “那为什么我又在垃圾袋里发现了它?” 夏洛克带着鼻音说“天了。” “……你昨天晚上又没睡觉?” “我每两天要换一次床单——你昨天晚上忘记给我换床单。” 德维希深吸了一口气“不给你换床单你就不睡觉?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你的室友,不是你的佣人!” 隔了一会儿,夏洛克才从实验里给出了一个反应 “我不喜欢纯棉的床单,我喜欢鹅绒毛的床单,回来时记得带。” 德维希“……” 于是我们的兼职女佣德维希小姐总结出,福尔摩斯先生洁净的生活完全是建立在——床单用过了扔,衬衫穿过了扔,杯用过了扔……以及各种其他的扔法上。 而且没有干净水杯就不喝水,没有干净的碗就不吃饭,没有干净的床单就不睡觉…… …… 福尔摩斯先生,你之前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_〒 5. 福尔摩斯先生和德维希小姐在早餐时出现频率最高的争论,是手机的问题。 福尔摩斯先生端着咖啡杯,一边看报纸一边说 “下午五点十七分到七点十二分,你有时间吗?” 德维希小姐一脸嫌弃地叉了一口意大利面 “五点十七分到七点十二分?福尔摩斯先生,感谢你这次没有精确到秒。” 福尔摩斯先生看着报纸“不用谢——有时间吗?” “如果是五 五点十七分到七点十二分,没有——但如果是五点到七点十分,我就有。” 德维希小姐非常鄙视福尔摩斯先生精确到分秒的时间计算系统。 于是她高贵冷艳地说 “因为在七点十分到十二分这重要的两分钟里,我要进行严肃的人生思考。” 福尔摩斯先生依然看着报纸 “你的人生的确迫切地需要思考——预祝你在这两分钟之内脱胎换骨。” 德维希“谢谢。” 福尔摩斯先生“不客气。” 然后他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 “但是在你改写人生之前,我们要先去买一个手机。” “你要换手机?” “显而易见,是给你买。” 德维希小姐停下叉面的动作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整个下午都要思考人生。” “那就晚上。” 德维希小姐微笑 “抱歉,晚上我要深化下午的思考结果。” 福尔摩斯先生好像预料到她会这么说,抬头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 “不,你晚上原计划去拿你向查尔斯书店老板预定的参考资料——但这件事情不用急,这个预约我已经帮你取消了。” “……我要考试,先生。” 德维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参加入考试考试了——现在你告诉我,你把我的教材给退订了?” 夏洛克眯起眼睛“一切都会改变,说不定过几天,你就不再想考——” 他在脑里寻了一下那个已经被他扫进角落里的词汇 “——中国。” 德维希捏了捏拳头,忍着用指甲挠死福尔摩斯先生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 “nope,福尔摩斯先生。” 她朝他摇了摇中指 “pas,enaucunefaon(法不,绝不)... .” 夏洛克皱眉“为什么?如果你有手机我就可以通知你我想吃什么,这样你就可以不用跑两趟……” “福尔摩斯先生,我不是你的助手,我会在自己吃饭的时候顺便给你喂食,防止你饿死在自己的房间里,那是出于国际人道主义的博爱精神……” 德维希放下叉 “你可以叫我好人,但是听好——我不是你的随身助理。” 福尔摩斯先生扭头,面无表情地说“这真是一个麻烦的问题。” 他面对炸毛的德维希小姐,改变战略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需要去买一个手机,大里方便联络……” 他翻了一页报纸——从他越来越快的翻页速可以看出,今天又是平的一天。 撒花~福尔摩斯先生真是伦敦的安全指数晴雨表。 ╭(╯e╰)╮ “……我可不想找你要房租时还要穿过一整个校园。” “听郝德森说,您读的是牛津大吧?不好意思,我们两个压根不在一个校里,你要找我可不止穿过一个校园……” 德维希本来想乒呤乓啷地收拾碗筷,以示怒气。 但是在看到碟上的logo后,又很没骨气地选择了轻拿轻放。〒_〒 “……所以您要找我时,还是通过郝德森吧——或者我可以把房租放在郝德森那里也可以,这样根本用不到手机。” “你为什么坚持不用手机?” 福尔摩斯先生显得十分不能理解。 洗碗池边懒洋洋地“我说过了,我穷。” “这不是问题。”福尔摩斯先生说“我可以先代垫……” 洗碗池边的德维希小姐果断地“不要。” 福尔摩斯先生“通讯公司正在升级系统,我现在入侵进去很可能会使它瘫痪……” 洗碗的手停下来了。 脑海里不可抑制地脑补了一个画面。 ——雷斯垂德探长审问恐怖分夏洛克 “你瘫痪英国通讯系统的目的?” ——恐怖分夏洛克坐在审讯室里,神情不屑 “因为我的室友德维希穷到没话费——老实说你们的通讯风险防范系统真是弱爆了。” …… 就在德维希心累得不能脑补更多时,就听见福尔摩斯先生继续说 “……但我可以把你的名字加进福尔摩斯家的通讯网络,我父亲持有vodafone通讯公司的一半股份……” 德维希手一滑,一个漂亮昂贵的花鸟浮雕碟在台上打了一个转,成功地,裂了。 给跪了,求福尔摩斯先生不要这么惊悚…… “我 不是你的女朋友,也不是你的未婚妻,先生。” 德维希围着她挑的黑色花枝围裙,抑制住内心的鸡皮疙瘩,面无表情地探出一个头。 “我也不姓福尔摩斯,更不是你们家哪个表亲……你这么胡作非为,你妈妈一定会用爪挠死我的。” “这也是一个麻烦的问题……但是如果我真的这么干了,她只会激动地痛哭流涕。” 福尔摩斯先生合上报纸“又是没有连环爆炸的一天,boring。” “……不管你妈妈会不会痛哭流涕,先生,你要敢这么干,就等着每天早上喝白开水吧!” “……你去哪儿,维希?” “这个房间里的世界变化快好心累,我出去透透气。” “可是你的盘还没有洗完。” “no,no,no,我的那套已经洗完了,没洗完的是你的。” 德维希小姐穿上鞋 “加油!福尔摩斯先生!你可以的!” 福尔摩斯先生看看洗碗池里狼狈的盘,又看看正在开门的德维希,神情不可置信 “你在开玩笑吗?” “你为了逼我买手机,自作主张把我的书退了,还指望我帮你洗碗?你天真了。” 德维希小姐站在门口,对福尔摩斯先生温柔地说 “由于你奢侈的行径,我们的碗已经被你扔得差不多了,如果你坚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话——” 她耸耸肩“——中午就等着端锅吃饭吧。” 但是,无论如何,日,就是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 ... 第23章 我的室友不可能这么傲娇{壹} 日一天天过去之后的某一天。 早上,德维希是被夏洛克的敲门声吓醒的。 非常礼貌的声敲门声,不疾不徐,如果不是德维希睡得浅,甚至不会被惊动。 但是德维希一向睡得浅。 穿到法国最初两年,是因为害怕自己在睡梦中被埃及的木乃伊控制,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溜达到卢浮宫里杀人。 后面几年,就纯粹是习惯了。 德维希微微睁开眼,就看见她锁了两层,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已经被悄声无息地打开了。 清晨雾蒙蒙的伦敦没有阳,她拉着窗帘,房间里光线昏暗,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影立在离她床头相距不过一米的地方。 德维希一下被吓醒了,从**坐起来,“啪”地打开了灯。 柔软地暖黄色床头灯倾泻而下,打在少女圆润的、裸.露的肩膀上,毯因为少女的动作滑下来稍许,露出胸前东南丘陵一般温柔的弧线。 德维希这才看清面前人的脸。 他静悄悄地破门而入,却在破门而入后,绅士地敲了声门。 “……福尔摩斯先生,解释一下你现在的行为。” 夏洛克的眼睛不为所动地扫过面前少女半遮半掩的身体。 面对一个裸.睡的少女,就像是面对一尊希腊雕像。 至于德维希—— 虽说我真的是一枚纯洁的virgin,但害羞两个字,我天国里的妈妈真的没教过我怎么写~ 夏洛克挥舞着手里的一张纸。 “快起来,我需要你的帮助维希,凯撒的密码,我还差一张纸就破译了。” 德维希还未搞清楚状况。 “凯撒?哪个凯撒?” “普罗布斯。” 德维希艰难地回忆了几秒。 “打下高卢的那个凯撒?” 德维希终于在脑海中查出了冷僻的“普罗布斯”。 马库斯·奥里利乌斯·普罗布斯,罗马帝国第四十七任皇帝。 ——感谢法国的历史教育,让她还能依稀记得,这位在位只有短短几年的皇帝。 法国一贯称自己为“高卢雄鸡”的,虽然也不过是为了舔罗马的余晖,但宣传起罗马化来,法国政府还是非常有劲的。 她难以置信地说“你凌晨四点敲开我房间的门,就为了一个罗马皇帝?” “不是为了罗马皇帝,是为了罗马皇帝的这份密码。” 夏洛克平静地说,但是语气里已经透出丝丝不耐烦。 他未再看她,大步向外走去。 “维希,你整理了我的书,我现在大脑正在飞速旋转,无法被打断来寻找我没看过的资料。” 德维希简直无力吐槽了—— 你没办法停下来找资料,却可以停下来撬门? 她头疼地呻.吟一声,在**翻滚了两圈,还是披了一件衬衫起来了。 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嗯,这不是在自己空荡荡的家…… ……内裤忘记穿了。╮(╯▽╰)╭ …… “要我做什么?” 德维希摊在沙发上,夏洛克已经把餐桌当成了他的小型实验室,一台高倍数显微镜放在一边,温热的手感显示它已经被使用了很久。 夏洛克正拿着一个放大镜研究一张泛黄的纸页。 他头也没抬。 “壁炉边的卷宗,你把我看过的和没看过的混在了一起。” ……那是因为你把它们乱七八糟地扔在了沙发缝,地板上和冰箱里。 可是德维希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面对一个眼神专注至此的男人,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尊重,她都知趣地尽量不给他更多打扰。 她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上,拿起一叠报纸和案底资料。 唔,今天早上福尔摩斯先生看过的报纸有……泰晤士报和阳报? 夏洛克只在吃早饭的时候看报纸,而且翻得非常快,一个早饭的时间,够他把大大小小的报纸报刊迅速地浏览个遍。 除了英国和美国的报纸,还有法国,德国,以及西班牙的报纸。 第一次整理的时候,德维希甚至发现了俄罗斯和阿拉伯语的原报纸。 ……福尔摩斯先生究竟会几门语言?简直闪瞎了她的狗眼,柯南道尔爵士一定没有给他开过这么多金手指! 对于住在中国于是会说中,住在法国于是会说法,目前连英语都说不利,其他语言听着都和鸟语一样的德维希来说……这真是欺负人了! 德维希努力回忆了一下夏洛克的看书习惯,然后发现,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又不是变态,谁会无缘无故像探照灯一样把其他人的动作照的纤毫毕 现,然后像胶卷一样把这些保存在脑海里。 ……又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_〒 但是……德维希拿出昨天早晨夏洛克看的泰晤士报打开,果然,在两侧找到了浅浅的、几乎不可见的折痕。 报纸材质柔软,在看到下半部分时,会因为手指支撑点的改变和重力而下垂。 发现了这一点,德维希顺利地把夏洛克没看过的报纸挑了出来。 而案件的卷宗——那个需要看么?福尔摩斯先生那个案件狂可能会不看么? 一个小时后,德维希打了个哈欠,将两大叠报纸摆在夏洛克面前。 夏洛克依然保持着一个小时前的姿势,只是对象从放大镜换成了显微镜。 蓝色的光打在他无机质一般的灰色眼睛上,竟然有几分妖异的蛊惑感。 等等……妖异?蛊惑? 德维希觉得她一定是脑坏掉了。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要去睡觉了。” 夏洛克拿起其中一叠,从那半英尺高的报纸里连续抽出了七、八份。 “就算没有折痕,从报纸中间折叠线松散也能看出,这些是已经看过的——显然,那才是看报纸时最容易留下痕迹的地方。” 德维希……既然有这样一眼就看出来的本事为什么还要早上四点天没亮就把她叫起来做一小时苦力! 福尔摩斯先生,你这么坏,以后一定会每天次早中晚被华生医生压倒的! 虽然心里一面腹诽,另一方面,德维希心里对夏洛克的说法还是很服气的。 她看到桌上一卷泛黄的羊皮纸,被夏洛克随意扔在一边,上面写着她看不懂的字,但能看出来是罗马字。 她去过罗马,在当地博物馆里看见过古罗马的书信影印版,但是总觉得这几张手稿的标点,... 有一点怪怪的。 具体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 联系起之前夏洛克用放大镜的动作,德维希灵光一现。 “福尔摩斯先生,这是……隐术?” 隐术,staganograph,由希腊,覆盖,steganos,和,写,graphein派生来的单词,一种把信息掩藏起来的秘密通讯方式。 就像中国把信息写在小块丝绸上,把丝绸装在小球里,用蜡封上,再让信使吞下去。 小时候德维希一直很好奇,吞下去,到时怎么拿出来呢?拉出来? 段安和想了一下,说,十有八.九还是要把肚打开。 而古时是没有麻醉药的。 所以德维希始终没有办法想象,那些信使,是以什么心情走在送信的旅途上? 十六世纪的意大利科家乔瓦尼●波塔把信息写在鸡蛋上。 他用明矾和醋调制出了一种特制的墨水,可以渗透进鸡蛋壳,在固态鸡蛋上留下痕迹。 还有一些有机流体,没有颜色,很容易被烤焦,写在纸上没有痕迹,拿火微微一烤字迹就出来了。 至于什么是有机流体? 体.液啊,排泄的**啊,都属于有机流体。 以前养了一条小男狗,有一段时间,德维希就用小男狗的尿液给安和写信,把空白的纸片插在他门口的会开紫色小花的灌木里。 这也是为什么在德维希第一次见到雷斯垂德探长的时候,能那么迅速地判断出尿液的气味。 夏洛克勾了勾嘴角“看了这么久才看出来,你的反射弧长的可以勒死地球了。” 德维希“……” 不,福尔摩斯先生,除了华生医生以后会一天照餐压倒你,还会有各种小黑屋监.禁y等着你的! ... 第24章 我的室友不可能这么傲娇{贰} “既然看出来了,不如帮我画出来,隐被缩写在句号里。” “啊,抱歉。”德维希又打了一个哈欠,“我觉得睡觉更能吸引我。” 夏洛克“人们竟然把分之一的寿命浪费在睡眠上,真是令人发指的罪行。” 德维希“……你多久没睡觉了?” 夏洛克拿起放大镜“一两天。” “嗯,我们明天吃鸡爪吧,你吃过中国鸡爪么?我们用酱油红烧好吗?” “……四天。” 德维希“您能健康活到现在,而且身体和身材都良好,真是上帝的恩赐。” “恕我直言,我的身体和身材指数都超过了全世界分之九十的男人,并不仅仅是良好而已。” 夏洛克说话的时候,语气并无波动,也没什么骄傲的意思,他的眼睛还对着放大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明显不过的事实。 就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的语气过于平淡,更让人觉得他自负不可一世。 德维希觉得阳穴突突地跳起来。 如果是其他人,病了就病了,死了就死了,不过是一个二次元里的人罢了。 但是…… 这个人,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她最初的偶像,她人生中第一个崇拜的男人,她现在的室友。 也是她在这个世界里除了乐世微以外,唯一觉得真实的人。 就算是在书里,福尔摩斯先生随着莫里亚蒂教授跳下瀑布时,她也伤心哭泣了许久。 何况现在,这个人就在她身边。 四天没有睡,估计福尔摩斯先生还少说了一些,这样置之不理,她做不到。 德维希叹了一口气“你去睡觉,隐术我会帮你誊抄出来。” 夏洛克专注于手里染血的小纸片,却一直留着一只耳朵,不动声色观察着德维希的动作。 此刻,他抬起头来,神情奇异地看着德维希。 “你要让我去睡觉?” “……有什么不对吗?我怕室友过劳猝死在房间隔壁,会给我留下过于深刻的心理阴影。” 夏洛克抿了抿唇,眼光又回到他的显微镜上。 “让我去睡觉这件事情,我的母亲,父亲,兄长和仆人们已经干了半辈,他们至今没有人成功过。” 德维希耸耸肩膀“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夏洛克嘲讽地说“自大而不自量力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德维希“……” 这傲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偶尔善心大发关心一下你的身体,可以吗?” “我的身体只属于我的头脑,你对它们没有命令权利。” “我只是作为室友关心一下……” “非常感谢你的关心。” 夏洛克把放大镜放到一边,在黑色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 “即便我并不打算接受。” ……这是谁家生的倒霉孩?一句一句的欠抽有木有? 听的手痒有木有? 德维希暴躁了。 “如果你不听我的,我就把你的咖啡都倒到下水道里。” 夏洛克又奇异地望了她一眼“维希,是什么让你觉得咖啡能威胁到我?” 德维希直接把手伸进夏洛克的裤口袋里。 夏洛克被迫停下手里的动作抬高手臂 “找手机?” “嗯,借用一下。” “如果你同意去买一个,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他并没有看德维希,却准确地说 “还有,你左手肘下方一厘米的地方是浓硫酸。” 德维希“……你为什么要把浓硫酸和白醋放在一起?我昨天差点把它倒进汤里!” “抱歉,我不觉得有什么汤需要放醋。” “我也感到抱歉,因为我觉得什么汤都需要放醋。” …… 夏洛克任德维希的手放在他的口袋里,如果雷斯垂德探长在这里,一定会大呼奇迹。 他微微侧了个身,给德维希让出位置,也方便双手调整显微镜上的细准焦螺旋。 隔了两秒,他开口 “你找错口袋了,另外一边。” “……那为什么不早说!” 德维希伸手越过他,在另外一侧口袋里摸了一下。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口袋深不见底…… 她能说这不愧是订做的西装吗? 完全符合了福尔摩斯先生异于常人的习惯。 摸了一会儿,她顿住了,手还放在夏洛 克的口袋里。 夏洛克讽刺道“哦,维希,你是打算让你的手在我的裤口袋里吃午饭吗?” “……福尔摩斯先生,这个两头尖尖的东西是什么?” “我自制的开锁凿。” “那这个,摸起来圆圆的东西呢?” 夏洛克手上不停“如果你连裤内衬的纽扣都分辨不出的话。” “好吧……抱歉。” 她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问出了她真正想问的问题 “那这个,摸起来两头光滑,仿佛存在结缔组织,感觉……感觉很像人骨的东西是什么?” 夏洛克抬头,略微瞥了一眼虚虚挂在他下巴正下方,正拱来拱去的德维希的脑袋 “你已经全部描述出来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光线透过薄薄的信纸 “不过准确来说是罗斯夫人右手中指第二指节的人骨,上面有一些干掉的血细胞,需要化验一下。” 德维希……只是拿一个手机而已,为什么这么累!这么累! …… 越过了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小工具,德维希终于成功找到了手机。 然后—— ——咔嚓。 德维希得意地朝他晃了晃。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不听我的,我就把你的脸p在某种同.性.恋动作教育片的男主角身上。” 夏洛克从实验里浮出水面。 “动作教育片?” 德维希“……难道你不知道动作教育片?” 夏洛克微微扬着脸,大脑里飞快地思着,调用着有效信息—— “这个词汇在我的耳边出现的频率是,出现的地点是大街上,royal餐厅,两个女孩,分析她们前后说话的内容,那么……” ——夏洛克再次目光奇异地看向德维希。 德维希“…... …别这么看我,就是你理解的意思——你不要告诉我你把大街上人们说的话全都背下来了。” 夏洛克被她的无耻所震慑,半晌才说“我删除了,但是短期之内可以把资料调出来。” “我再次确认你的大脑的确和我不一样……” 德维希再接再厉 “我会把你的脸p在同.性.恋动作.片里,然后贴在贝克街的街头,每隔五米一张,全开大小。” 夏洛克脸上镇定的表情消失了,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像是在评估德维希实施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德维希微微一笑,压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你是下面那个。” ……………… 令世界千万罪犯闻风丧胆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平生第一次,挖了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也是平生第一次,催他睡觉的人没有哭着跑开,而是他自己乖乖去睡觉了。 德维希扭头和我比无耻,哼╭(╯^╰)╮。 ... 第25章 我的邻居不可能这么重口{壹} 夏洛克去睡觉了,德维希苦逼地继续着伟大侦探夏洛克未竟的事业。 ……特么罗马敢不敢不要那么奇怪! ……特么古代人敢不敢不那么神奇! 这是一个句点啊句点!敢不敢不要在里面微生物一样写半面的字! 你让句点情何以堪! 以前课上《核舟记》,一个核,上面刻船,刻诗人,刻和尚,刻童,刻炉,刻扇,刻念珠,刻窗扉,窗扉上还要刻字。 已经觉得非常不真实,德维希非常坚信这是一篇带着浪漫主义想象色彩的章,就如李白的“飞流直下千尺”一样,美则美矣,夸张罢了。 ……现在简直毁观了。 德维希舒展身体,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天已经大亮了。 马上就要到吃早饭的时间,德维希把誊抄完的罗马按顺序整理好。 抄写自己看不懂的字,真是一种折磨。 旁边散落着几张纸,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连串希腊字母,和几句德维希看不懂的语言,不是罗马,也不是英。 潦草归潦草,字体却非常的古典漂亮。 就像是艺复兴时期,诗人们使用的花体字。 德维希一时兴起,拿起笔,仿着夏洛克的笔记抄了一句,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夏洛克的字旁边。 然后…… 德维希目不忍视地盖上纸,默默地拿了一根黄瓜,去做早饭了。 德维希对着黄瓜的心理活动—— 上一秒黄瓜,我们早餐吃什么呢? 下一秒不对,我为什么要对着一根黄瓜想早餐吃什么…… 德维希决定简单地用电饭煲熬一锅紫薯薏仁粥。 想到紫薯和薏仁凑在一起,拌上蜂蜜,滑溜溜的口感,德维希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打开储物柜,发现上次乐世微寄来的蜂蜜已经吃完了。 为什就吃完了?一星期前才刚刚寄来! ……一定是福尔摩斯先生又拿蜂蜜去做粘合实验了! 自从德维希告诉他蜂蜜和鸡蛋清混合在一起,比世界上大部分胶水都要有效后,他表现得对此十分感兴趣。 德维希叹了一口气,回房间随便套了一条亚麻阔腿裤,拿出钥匙,准备下楼买一些来。 不想打扰郝德森,她轻手轻脚地打开一楼的门。 清晨薄薄的雾气里,花篮里收拢的白玫瑰,一朵一朵沾着露珠。 红色的垃圾车已经开始挨家挨户地收垃圾了,勤工俭的生,骑着车篮里兜着报纸的脚踏车,每扇门每扇门地派发,车把手上系着一只气球。 就挨着郝德森这栋,一扇朱红小门里,一个栗色头发的年轻男正推开门,走出来。 动作利落,却很温和,关门的时候也是轻轻的,清淡的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油彩。 这是? 德维希不确定地喊了一声“艾瑞西先生?” 年轻的男惊讶地回过头,随即,他的眼睛里染上了惊喜。 他朝她快步走过来“维希?” 德维希朝他走出来的小门看了看“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对面就是我的咖啡厅,我当然可以住在这里。” 他忍不住笑了“不要用这种口气,维希,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不欢迎我。” “先来后到,我这段时间才过来的,要说不欢迎,也是你不欢迎我。” 德维希也笑了 “好吧,好歹我还有一点道德心,不会把你赶走的。” 艾瑞西两边看了看“你住在这家?” “嗯,人与人的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 德维希表情遗憾“早知道我和你是邻居,我那天就不朝你发火了。” 德维希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上次的事是她情绪过激,见面总有两分尴尬。 尤其是,她朝他发火,而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但是这种尴尬的情绪只有一秒,很快又被她收拾到心底。 “艾瑞西先生。”她轻松地笑着“你每天都这么早起床?” “不,只有今天。” 他深深地看着德维希“却恰好碰见了你……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起床。” “难道我看起来很像是睡懒觉的人吗?” “不是像,你本来就是睡懒觉的人。” 他站在窗前的花架旁,花枝垂下,花瓣落在他眼睛旁。 他在卡其色亚麻裤上,随意搭了一件驼色v领毛衣,看上去就像伦敦灰蒙蒙天气下的一抹阳光。 “不,你错了,我从来不睡懒觉。” 德维希朝他摇摇手指 “别说得你很了解我一样哦。” “我说过,我对你一见如故。” 他站直身,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维希,很高兴你这次能认出我来,否则我真的要怀疑自己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你去哪里?我送你。” “啊,不用了,我只是去便利店里买一罐蜂蜜。” “说到蜂蜜。” 他微笑,一副很是怀念的样 “我个人比较喜欢来自中.国的雪脂莲蜜,虽然有点冷僻,但它的口感值得花力气寻找。” 德维希的眼睛“咻”分亮了。 “雪脂莲蜜?” 她一把抓住艾瑞西的袖,就差没有揪住他的衣领 “你知道哪里有雪脂莲蜜?艾玛我找了好久了!好久好久了!真的好久好久好久了!求带走啊求带走!” 艾瑞西无奈地看着突然变无比雀跃的德维希,自然地伸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德维希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住了。 她的手慢慢地松开了艾瑞西的袖。 艾瑞西毫无所觉,笑着说 “程不远,中国街一个做代购的朋友那里就有,我把车开过来,你在这里等一下。” 德维希虚伪地客套着 “这样好吗?会麻烦你吗?” “不会。” 他笑容那样真诚,有光透过时,就是澄澈的水流。 大概,就算他是不情愿的,也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受到。 “恰好我也要去取一点东西,顺而已。” 他缓步朝前走,德维希眯着眼睛,看着他逆着光线,走过铺着红色砖块的街道,走过玫瑰与车前草,慢慢和她拉开距离。 仿佛看见十年前,安和背着... 书包走在她前方。 红砖街道变成铺石的小,两旁的便利店冒出热腾腾的烟,左边是包铺,右边卖重阳糕。 转角走过一棵槐花树,还有一家糖饼店,整条小巷里,都飘荡着甜而不腻的香气…… …… 安和,我曾经说过——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 …… 艾瑞西的车是一辆奥迪a5,在英国,开奥迪的人比其他牌都多,艾瑞西的算是中等。 看来他真的是出自一个中产阶级,就像他描述的那样。 德维希默默地想车不贵,可是费用高啊……大家都是有钱人,不能愉快地玩耍了,哼╭(╯^╰)╮。 他摇下车窗,朝德维希招招手。 德维希也微笑回应,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车平稳地开启。 而贝克街221b客厅的落地窗旁,本来应该在卧室里睡觉的福尔摩斯先生,正衣着整齐地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窗外发生的一切。 然后,他拿起了手机。 ... 第26章 我的邻居不可能这么重口{貳} 早晨还冷冷清清的中.国街上,红色和黑色的颜料交织,艾瑞西带着她钻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门。 德维希有些艰难地看着小门后条狭窄的通道。 “我们……等下要从这里过去?” “没错。” 她咽了一口口水“……如果等下我过不去,你千万不能嘲笑我,你要相信我是最近才胖的。” 艾瑞西失笑“不用过担心,按中.国的说法,胖是有福气的表现。” 他和德维希并肩站在通道口 “而且你一点也不胖,你瘦了。” 德维希看着小门背后不仅狭窄,而且粗糙的通道,摸了摸布满石纹的墙壁 “艾瑞西先生,我突然有点后悔了,怎么办。” 艾瑞西衣冠楚楚地率先钻进去 “我以为你会为了美食付出一切。” “当然不。” 德维希正色道 “至少要留下基本生命特征和舌头——不然我怎么吃饭。” 艾瑞西回头一笑“我又不会割下你的舌头,你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怕你不是一个美食家,而是一个恐怖分,我进去后找不到蜂蜜,只能找到枪支。” 德维希猫腰跟上,通道四周安装了木质花雕隔窗。 她半真半假地抱怨说 “谁家开店大门会开在这种地方啊,你的朋友对胖有什么不满吗?要以这种方式拒绝胖进入?” “说起来,的确是为了拒绝胖进入呢……” 艾瑞西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正圆 “虽然有一点难以启齿……他的妻重达100公斤。” 德维希目瞪口呆地看着艾瑞西的背 “艾瑞西先生……我以为你是一个绅士。” 艾瑞西从弓着腰从通道里爬出来,站直了身体。 他两手边分别列着两块牌。 右边是一个大大的,歪歪扭扭的,隶书的“天”。 左手边,是一个大大的,歪歪扭扭的,小篆体的“地”。 ——混蛋,隶书好歹横平竖直,字歪一点也能将就着看……特么那扭曲的小篆根本不能叫做“地”好吗?! 而且谁家会把隶书和小篆放在一起!它们是有代沟的! 艾瑞西站在天与地中间,朝德维希眨眨眼睛 “即便是绅士,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 就在这时,放着瓷器的花架后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哦,哦!来自法国的美丽客人!” 店主热情地走上前来。 德维希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一定是她见过的最胖的男人,没有之一。 不仅胖而且黑,不仅黑还长得糙,就像一只野猪一样。 ——绝对不止一公斤!! 店主走到他们身边,一扭屁股,就把艾瑞西撞到一边的花架上。 “哦不……天哪。” 艾瑞西痛苦地扶住被他撞得摇摇欲坠的一个青瓷花瓶 “你该温柔一点,莎士比亚。” 莎……莎……莎士比亚?! 德维希嘴巴开得合不上。 这特么一定不是真的! 妈妈,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艾瑞西,你身为一位温尔的绅士,幕后的生活!重!口! 胖成猪的中国街店主莎士比亚,眼里只有“美丽的法国姑娘”德维希,丝毫看不见被他撞得形状凄惨的艾瑞西。 他径直走到凌乱的德维希面前,眼睛发亮,做了一个邀舞前的屈膝礼。 然后在德维希来不及反应时,莎士比亚拉着德维希的手,用他油腻腻的嘴唇贴在德维希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德维希顿时凌乱得根本停不下来。 妈妈,我好像被猪亲了一口…… 我被猪亲了一口啊啊啊!我要擦手我要擦手我要擦手!! 艾玛我现在擦手会被打吗…… 艾瑞西走上前来,把胖店主拉到一边,又从长裤口袋里扯出一条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拿起德维希的手擦仔仔细细地干净了。 “先忍一忍,等下出去洗手。” 德维希正在风中凌乱,丝毫没有发现这其中有哪里不对。 艾瑞西对莎士比亚说“莎士比亚,你好.色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莎士比亚扭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艾瑞西“威廉-莎士比亚,我认识你十年了,可十年来,我每次进你的店里都要自我介绍一次。” 莎士比亚又把脸扭回来,一脸傲娇 br /> “好吧,说吧,这次又是来抢什么?” “抢?莎士比亚,不要这么武断,我哪次没有付账。” “你的确都付账了,但问题是你哪次付账是在我的盈利值之内?” “莎士比亚……” 艾瑞西还想说什么,却被德维希一把抓住了手。 “求你了,别叫他莎士比亚了,你还是叫他威廉吧……” 她惊魂未定地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叫出口的,但我觉得这一趟回去后,我这辈都不能直视罗密欧与朱丽叶了……” 艾瑞西“……” 莎士比亚“……” 二十分钟后,德维希抱着一罐雪脂莲蜜,坐在艾瑞西的车上。 六点十分。 德维希催促身边的人“等下能麻烦开快一点吗?” 艾瑞西发动引擎“当然可以……你有事情急着回去?” 德维希叹了一口气“家里有一只猫要喂,艾瑞西先生……” 艾瑞西打断她“叫我艾瑞西,维希。” 她顿了一下,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艾瑞西。” “很好,给一个奖励。” 艾瑞西又伸手摸了摸德维希的脑袋,姿态十分熟练。 德维希我特么一点都不想要这么□□的奖励啊喂! 艾瑞西先生,停止你的咸.猪手! 他收回手“你买蜂蜜是为了喂猫?我倒没有见过爱吃蜂蜜的猫。” “不,吃蜂蜜的是我,它爱玩蜂蜜,经常一罐蜂蜜被它弄得爆炸,客厅到处粘糊糊的,真是伤脑筋……” 德维希表示,这句话除了那个“它”,从头到尾都是一句大实话! “……你的猫能做到这一步,智商也是蛮高的。” 德维希“一谈到这个话题就觉得好累,换个……其实,从刚才开始,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 艾瑞西扶着方向盘,微笑“我大概猜的出来你想问什么。” 德维希扭头“我最讨厌装作无所不知的人了——那你猜?” “你想问,那条入口那么窄,莎士比……抱歉,威廉是怎么进去的?” 德维希一拍大腿 “就是这个问题!我完全不能理解啊,简直挑战观……他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艾瑞西用食指抵住阳穴,很伤脑筋的说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这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他以前在军队服过兵役,当时身材还称得上健美。兵役结束后,他结婚了,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胖成这样了。” “等等啊……”德维希突然有一种十分不妙的赶脚。 “……你说他服过兵役?” “是的。” “不会是在阿富汗吧?” “怎么可能。”艾瑞西好笑着瞥了她一眼“你想多了,他服役的是海军。” 德维希拍拍胸口,顿时有种替福尔摩斯先生劫后余生的赶脚。 刚才听到艾瑞西说威廉老板服过兵役,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约翰-华生。 如果福尔摩斯先生未来的挚友,挚爱,和终生的伴侣,不仅胖得跟一头猪一样,而且胖的和一头野猪一样…… 那真是……画面美她不敢想…… …… ... 第27章 我的邻居不可能这么重口{叁} 由于沉浸在思绪里,本来就不算**的德维希再一次忽略了艾瑞西的回答有什么不对。 很快的,车回到了贝克街。 “时间正好。” 艾瑞西绅士地帮德维希打开车门。 “你赶到了喂猫的时间,而我恰好也在esperandoporti开门时间前回来了。” “esperandoporti?是你咖啡厅的名字吗?” 德维希看着马对面,几根横木斜斜交错成的咖啡厅招牌,横木的缝隙里伸出细细碎碎的鲜花和枝条在微风里摇晃。 “我都没有注意,这是西班牙语吗?” 她笑着转头问插着口袋站在她身边的艾瑞西 “是什么意思?抱歉我西班牙语相当不好,至今只会一《quizasquizasquizas》。” “怎么办,我有点伤心。” 艾瑞西望着对面清晨薄光下,像自由舒展的森林一样郁郁葱葱的招牌,像望着自己的情人。 他目光温柔地说 “这块招牌是我亲手做的,花了整整一年,一直等到招牌上的花开了,咖啡厅才正式开张。” 他微笑地看着德维希,眼睛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德维希眨眨眼,双手合十,讨好地说 “抱歉,以后的每天早上,我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看你的招牌——所以,原谅我好吗?” 艾瑞西和她并肩站着“你知道,我总是会原谅你的。” 德维希“……先生,不要说的我以前好像对不起你一样,我会误会的。” 他笑着没有接话,只是转而解释道“esperandoporti的意思是——” ——嘭! 巨大的爆裂声是从他们头顶上传来的,把德维希和艾瑞西都吓了一跳。 周围居民区里,有人把窗打开骂了一句,又把窗“砰”地关上了。 艾瑞西看着原地不动的德维希“好像是从你家传出来的,不上去看看吗?” 德维希淡定地“不要紧,一些毛茸茸的小问题罢了。” 头上一些尘土落下来,两人敏捷地各自后退一步。 艾瑞西也十分淡定 “不要紧就好……威廉虽然好.色了一些,本质上是一个很有义气的人,尤其在与中.国的贸易方面,可以说,几乎没有他找不到的货。” 德维希用手指梳理掉沾在头发上的灰尘“谢谢,我会时常去……” 又是一声巨大的“嘭”! 她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光顾的。” 防火系统呜啦啦呜啦啦地响起来,很是欢快。 艾瑞西“……如果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他,也可以告诉我,款就直接记在我账上……好像落下来的灰尘更多了,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 德维希又后退一步,躲到没有灰尘的地方。 “你客气了,怎么能让你为我买单呢?” 艾瑞西也退了一步,现在两个人大概隔着四五步在说话。 德维希“……鉴于现在环境有点糟糕,我们下次再聊吧。” 她从口袋里拿钥匙打开门,艾瑞西快步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手 “等等,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为你买单,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这么做的机会,好吗?” 德维希没有转身,她语气冷漠地说 “谢谢你今天送我蜂蜜,也谢谢你的美意,但是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出乎意料地,艾瑞西听到她的话并没有失望,反而笑了起来。 “没有关系,维希。” 他在德维希身后,温和地说 “我并不奢求你爱我,我只想要照顾你,我说过,我对你一见如故,如果你幸福,我就像看见自己的老朋友幸福了一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 “如果你爱上我,那是我的幸运——但如果你没有爱上我,那么也请,让我像哥哥一样地照顾你。” 福尔摩斯先生有着严格而精密的作息(大雾),无论他睡了没睡,第二天多么的早起,都会在沙发上等着七点的早餐。 某天早上,德维希看见夏洛克已经起床了,就提前做了意大利面。 而夏洛克硬是穿着睡衣在沙发上翻报纸翻到七点,才高贵冷艳地接受德维希端来的早饭,并且对德维希早上吃意大利面的习惯表示了恰到好处的不适。 ……不适泥煤,她以前早上吃的都是炒粉好吗。 超级酸,超级辣,而且一定要大盘…… 哎哟,还有山西凉面啊……真是想想都流口水…… 德维希淡定地把钥匙插.进二楼的锁孔,已经做好了面对一片废墟的心理准备。 钥匙转动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门里传来了频临乓啷,稀里 里哗啦,噼里啪啦……一连串的响动。 然后,她打开门。 夏洛克衣冠楚楚地坐在明亮的客厅里,坐在桌旁边。 客厅还是她离开之前的样,夏洛克也依然是那个睡觉前的夏洛克。 德维希看向餐桌。 没错,受某个闺蜜阴谋论的影响,她会故意把茶壶口朝面对玻璃窗四十五角摆放。 茶壶静静地摆在桌上,四十五角,对着窗外艾瑞西的招牌。 茶壶边小杯里的茶水也干干净净地收在杯里,丝毫看不出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炸弹的样。 然而不同寻常的是,福尔摩斯先生听见德维希回来的声音时,居然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抬起头朝她微笑了一下。 德维希刚刚放下的心瞬间警惕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你这么快就起来了?睡得好吗?\\\" 德维希看着衣着整齐的夏洛克,又四处环视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的碎片以及烧焦的痕迹后,笑眯眯地说。 \\\"很好。\\\"夏洛克回了她一个礼节性的笑容,\\\"早餐时间到了,一份沙拉。\\\" 撒谎。 但是刚才震动地那么厉害,福尔摩斯先生究竟是怎么办到,在上楼开锁这短短一分钟里做到一丝痕迹不露的? 如果以后他决定不破案也不养蜜蜂,还可以考虑做做家政~ 夏洛克点完早餐,又好像想起什么的,回头补了一句“谢谢。” 德维希看看手里的蜂蜜\\\"可我想喝紫薯……\\\" ... \\\"哦,对了,还有咖啡,两块方糖。\\\" 夏洛克走到沙发边坐下,修长地双腿交叠,拿起德维希早晨就放好在桌上的报纸,快速地翻动起来。 德维希默默地把蜂蜜放了回去。 她站在吧台前处理水果,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刚才好像感觉到震动呢?你感觉到了吗?”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说“完全没有感觉到。” “是吗?我怎么觉得震动的很厉害……” “可能是轻微的地壳运动,不用介意。” ——特么你全家都在地壳运动啊! 伦敦处在哪个地震带啊!福尔摩斯先生你的地理知识是喂狗了吗?! 夏洛克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发信人没有任何的姓名标注,也没有任何地名的来源。 唯一可以彰显它与众不同的身份,在于它是一连串的零。 发信人 surprise?在和我连接无线电的时候引爆你自制的空气弹,你的小惊喜差点使我暴露。m 夏洛克 显然你被追杀的旅途过于单调,一点小乐趣。sh 德维希“好像还有一点化硝的味道?” “哦,是因为苏格兰场的办案能力过于没有挑战性,所以犯罪们都不愿意来英国犯罪了吗?” 他烦躁地把报纸放回桌上,完全无视了德维希的疑问“咖啡呢?” 德维希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杯牛奶 “咖啡喝完了,只有牛奶。” 他撇头“不,牛奶是晚上喝的。” “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能在一分钟里种出咖啡豆来。” “早上喝牛奶是荒谬的习惯。” “我中午回来的时候会带咖啡回来的,好吗?” 像是安抚闹别扭的孩一样,德维希接着把放着猕猴桃和苹果粒的沙拉放在夏洛克面前。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咖啡。” “离这里五分钟车程的地方有一家便利店,如果你能现在把咖啡买回来,我就能帮你煮出来——但那样午饭就没有了,因为我不会帮你做,不过你可以继续把咖啡当午餐。” 德维希微笑 “但是如果你午饭也打算喝咖啡,那么你的晚饭也没有了——不过那也没关系,你晚上可以继续喝咖啡。” 她转身,拿了自己的那份沙拉,坐在福尔摩斯先生对面。 “……当然你可以点外卖,前提是,你愿意接听电话并下楼拿,要知道外卖可不接受你的短信。” 福尔摩斯先生默默地,在下楼德维希惨绝人寰的威胁和喝牛奶之间权衡了一下。 然后,他坐到沙发一边,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骄傲地,矜持地,正襟危坐地,吃沙拉了。 ——后威武! 哀家不发威,你当我是咱家! ——如果不是逗比,德维希觉得她很想把头发往后一撩,然后这么仰天咆哮一句。 但是事实上,她只是悄悄把手背在身后,比了一个v~ 艾玛好荡漾~ 正在福尔摩斯先生 终于开始乖乖吃早饭,而德维希也终于轻松了几分钟的时候,他突然微微一笑—— “维希,我们的早餐来了。” ... 第28章 我不是来当贴身助理的{壹} 说完,他端起牛奶,双腿交叠,端优地抿了一口。 两分钟以后。 “夏洛克!你的好消息!” 雷斯垂德探长气息不稳地站在门口,像是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他走到夏洛克对面坐下,正好是德维希座位旁边。 “维希,介意给我来一杯温水吗?我的嗓干的就像在沙漠上摊开烤了一个小时。” “当然不介意,只是没有温水了,温牛奶可以吗?” “谢谢。” 德维希一笑,起身走到吧台边加热牛奶。 “上一次见面你们还彼此陌生,我不认为这一次你们就熟到了可以叫昵称的地步。” 夏洛克端着牛奶杯,嫌弃地喝了一口牛奶,嘴角沾上了一些白色的泡沫。 雷斯垂德一头雾水“夏洛克,我们是同时认识她的,你可以叫她维希,为什么我不可以?” “显然,她是我的同居人,不是你的,我和她的关系更为密切才符合自然选择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进化论》了?”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说 “我无意打击你,但是我和麦克罗夫特都是从一岁的时候开始接触这类初级自然知识的,当然——” 他瞥了雷斯垂德一眼 “到目前为止连基础化都无法掌握的人无法明白也是情有可原。” “……夏洛克,你所谓的基础化已经到了博士生水平,而且我的专业是刑侦。” 雷斯垂德靠着椅背 “我不认为你和谁住在一起就能和谁关系更好,人类和人类彼此相处,建立联系——可你从来不相处。” 夏洛克突然抬头向雷斯垂德笑了一下 “雷斯垂德,你吃饭了吗?” 还没等雷斯垂德的惊悚劲过去,就听他讽刺地说 “如果这就是你所指的人类与人类之间的相处的话——那么谢谢你的邀请,因为在我看来这是不需要用语言就能获得的信息。” 德维希在吧台边问“雷斯垂德探长,这不是甜味奶,你放糖吗?” 雷斯垂德“不用,谢谢,维希。” 夏洛克平静地翻看着报纸,平静地说 “很显然他年轻时得过乳糖不耐受,只要吃进乳糖分体内就会产生废气,他在朋友聚会上因此被捉弄,并被喜欢的女孩当面拒绝——这就是他的病情明明减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却到现在依然拒绝多糖分的原因。” 雷斯垂德抹了一把脸。 夏洛克继续说“不过她拒绝你是好事,你上星期见那个女孩时她已经有严重的毒.瘾——负担她可比负担两个玛丽难多了,毕竟玛丽只是出轨而已。” 德维希加重了手里的动作,糖罐和勺乒乓作响。 她现在很想把耳朵堵起来,她表示噪声大她什么都听不见。 雷斯垂德探长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低声说 “夏洛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是我发誓从今以后都会称呼德维希小姐为维希——而且,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改变。” 夏洛克手肘搁在腿上,身体前倾,以便他的声音能准确传达到雷斯垂德耳朵里 “停止你的做法,这是我的实验,而德维希是我的实验对象。” 雷斯垂德神情严肃 “你又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夏洛克,维希是我辖区里的公民,我有义务保护她不受高功能反社会分的侵扰。” 夏洛克不耐烦地说“人格研究,我怀疑维希患有**型性sad。” “sad?” 雷斯垂德也压低了声音,朝德维希的方向看过去,她正踮着脚,在柜上找方糖。 “……你说维希有分离性焦虑障碍?不,她看上去很正常,而且一般有离性焦虑障碍的都是六岁之前的孩。” “所以是**型性的——她表现的方式与一般的分离焦虑障碍恰好相反,你看不出来那不足为奇,因为你的眼睛从未发挥出它应该有的作用……” 夏洛克也看向德维希,不过只是淡淡地一瞥。 “……但是正因如此,才有让我关注的价值。” “夏洛克,先不谈维希是否有分离性焦虑障碍症,因为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你从未在我找你谈案时……” 雷斯垂德一如既往地沉稳严肃,却多了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这样漠不关心案的情况,反倒是更加关心其他事情,比如你的实验对象——爱情之神已经垂青你了吗?” 夏洛克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这是实验。” “你从来只有在没有案时才会做实验,有案的时候,你见到我的第一件事都是问案——可今天你却在介意我和维希过于亲密。” “不要让我重复第次,我不是介意你和她过于亲密——而是介意你干扰我的实验。” 雷斯 斯垂德“我会当你在害羞的,夏洛克,你对于这次实验的关注已经超过了案……或者说,你不是对实验关注,而是对实验对象关注?” 这时德维希已经端着牛奶走了过来,正巧听见雷斯垂德的话,顺口问“什么实验?” 夏洛克一口喝完了自己杯里剩下的牛奶。 就在德维希惊讶地时候,他抢过德维希手上打算拿给雷斯垂德的牛奶,继续灌了一大口。 德维希“……” 你转性了吗?福尔摩斯先生! “早上喝牛奶是个好主意,维希,谢谢。” 他扬了扬空杯 “至于雷斯垂德……他可是苏格兰场的探长,除了要拯救英格兰,还要关心伦敦公民的生活和爱情,忙的不可开交,当然不会介意少喝一杯牛奶这样的小事。” 雷斯垂德“……”夏洛克你幼稚了。 德维希从纸盒里抽出一张面纸递给他“福尔摩斯先生你幼稚了……擦擦嘴角。” 她对雷斯垂德抱歉地说“我再去帮你倒一杯吧,探长。” “没有这个必要,维希。”夏洛克平静地说 “声音明显变粗还漏风,显而易见,是因为干燥而起的龟裂,伴随慢性支气管炎并发症……我劝你去医院看看,雷斯垂德,对慢性支气管炎,牛奶起不了作用。” 雷斯垂德“……我竟然有慢性支气管炎?!” “年前我第一次见你时刚刚表现出初期症状,我记得你在秋冬季节总会咳两声。” 夏洛克优地端着牛奶杯“如果你迟钝到现在才知道的话,也已经拖成痼疾,很难治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雷斯垂德“……”t_t 夏洛克又抿咖啡一样地抿了一口牛奶,微微一笑“雷斯垂德,现在说说你的好消息吧。” 德维希看着雷斯垂德探长苦逼的表情,深刻地意识到——她错了!她不应该只想着去抱雷斯垂德探长的大腿!眼前这位才是真腹黑! 雷斯垂德探长与福尔摩斯先生一起,战斗力直接被轰成渣有木有! 德维希立马狗腿地为真腹黑福尔摩斯先生加满了牛奶,当然也给雷斯垂德探长端来了一杯——顺便的。╮(╯▽╰)╭ 腹黑的福尔摩斯先生收起微笑,抱着双臂,静静地注视着雷斯垂德,等着他开口。 德维希卧槽,被闪瞎了,我知道你们两个之间的□□,但求福尔摩斯先生不要这么深情款款…… 颜值破表hold不住! 雷斯垂德被他盯得有点局促不安 “一个年轻女高音歌唱家被杀害了,昨天下午发现的……” “女高音?显而易见,那位靠脸而不是靠嗓出道的女高音绝对不能称之为歌唱家,真正歌唱家可不会酗酒和熬夜……” 夏洛克站起来,从雷斯垂德头发里挑起了一根半长的栗色蜷缩头发。 ... 第29章 我不是来当贴身助理的{貳} “显然你忙了一晚上毫无所获。发尖比发根干燥——她是油性肤质,热爱卫生,喜欢玫瑰花味道的香氛,她心事重重,近来经常熬夜。” “不,我们已经调查了她的家人,她最近十分正常。” ”假象。” 夏洛克吐出这个词后,就开始用一种看鼻涕虫的眼光看着雷斯垂德。 ——虽然他在大部分的时候,看大部分的人都是这种眼光。 所以雷斯垂德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雷斯垂德,用用你的脑,她的头发非常光滑,保养良好,毛鳞片受损伤程很小,她很重视她的头发。定期做护理,而且没有烫染过。” 他把头发放在放在鼻下,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亚洲人,生活在海边,新鲜的发蜡味,却没有洗发水的味道——一个漂亮的爱干净的女人上台前两天没有做过任何保养,只用了发蜡,显然,最近有让她烦心的事,她甚至无暇打理自己。” 德维希端来小点心,瞥了一眼夏洛克手里的头发 “没福尔摩斯先生说的那么夸张啦,她头发长的挺健康的,就是发根萎缩而已,最近熬夜了吧。” 雷斯垂德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吃了隔夜的面包。 夏洛克看着德维希,神情仍然是淡漠的,嘴角却微微地微笑了一下。 德维希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没管住嘴了。 想起上次差点被夏洛克拉去办案现场的事,她浑身一个激灵,立马麻利地朝雷斯垂德歉意地一笑,握住他的手诚恳地说 “这不是您的错,您知道,女孩对这些永远比对男人更了解——当然,福尔摩斯先生除外。” 夏洛克忽然站起来“维希,我的外套呢?” “你随手扔在壁炉里,差点把房烧着,我帮你收到衣帽架上了。” 衣帽架是德维希新买的,放在客厅挂壁书橱旁边。 她跑过去拿起夏洛克的风衣,拍了拍灰,递给站在客厅中央,神色一如既往的倨傲的男人。 夏洛克接过风衣,利落地穿上,顺手扯了德维希的手腕,大步朝楼梯走去。 雷斯垂德先是微微惊诧地睁大了眼睛,接着意味深长地一笑,也随后跟上。 德维希踉跄地跟在夏洛克高大的背影后,被夏洛克大手一拉,差点摔倒。 ——福尔摩斯先生,你走就走吧,你拉着我一起作甚?作甚? 我一点都不想去什么女高音的重案现场好吗?! 被拉下水的那一刻,德维希只想仰天,一点都不淑女地咆哮一句 “尼玛我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法国应考生!法国!! 你们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凶杀案和我有毛线关系!” t^t 夏洛克人高腿长,下楼梯飞快。 德维希就像一个破布袋一样在后面级级地往下连蹦带跳。 福尔摩斯先生的身高快一米九,可她只有苦逼的一米六五…… 这绝逼不是所谓的最萌身高差…… “福尔摩斯先生,你放开我……卧槽你倒是放开啊!” 连惊带吓之下,德维希忍不住爆了粗口。 到了楼底下,福尔摩斯先生才放开德维希的手腕。 他站在马边。 如织的车流做背景,他是静止的。 但他说出来的话从来都不静止。 夏洛克双手插袋,看着马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说 “我需要一名助理。” “……” 艾玛,福尔摩斯先生你这是终于**了吗? 这是喜事啊,可你要助理,把我拉下来作甚? 德维希表示,对于夏洛克想要一个助理的心,她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为了剧情的顺利发展,也为了约翰-华生能顺利入住贝克街,福尔摩斯先生总会在某个清冷寂静的早晨,或是黄叶飘飞的午后,感到来自内心的、深深的、亘古的寂寞…… …… 必须寂寞!一定要寂寞! 不寂寞,还怎么让花生敲开他的心门? 不寂寞,还怎么和花生做好基友! ……但是,福尔摩斯先生,你的小花生不是还没有粗线嘛,你问我也木有用啊~ 这种事情是需要耐心等待滴! 德维希刚想安慰一下初次寂寞的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先生就说话了,语气就像是讨论早餐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恰好我们住在一起,由你担任会方便得多。” 吓? 虾米?! 夏洛克看着德维希,眼睛像是深潭,像清晨阳光下浸泡在泉水里的黑珍珠 “你不必担心你的智商有限,虽然 然这是事实,但你好歹具备基本的推理能力。” 德维希从一时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仍觉得晕乎乎,但还是迅速反应过来 “……抱歉,我觉得不仅我的智商——如您所说,十分有限,推理能力也很拙劣,逻辑更是漏洞出,恐怕帮不上您的忙。” “不用担心,你的作用不在于思考。”夏洛克挥了挥手“我只需要你待在我身边。” 我只需要你。 待在我身边。 “……”纳尼!⊙▽⊙这是随后赶来的雷斯垂德探长,恰好听到夏洛克最后这句话。 夏洛克难道已经在他不在的这一分钟里告白了么! 他就知道夏洛克刚才绝逼在害羞!二十岁的男孩,有哪个能不怀.春? 不愧是夏洛克,对待女朋友,就像对待尸体一样干净利落! 如果德维希知道雷斯垂德探长此刻的心里活动的话,一定会感慨一句—— 探长,你的语阅读理解一定是小数老师教的,请结合上下分析问题,口胡! 明显福尔摩斯先生在“我只需要你呆在我身边”之后,没有说出的那半句是“方便我使唤”好吗……〒_〒 →_→ “维希,作为朋友,我希望你给夏洛克一个机会。” 吓……虾米? 雷斯垂德探长表情难得地真挚 “要知道,他能在人间找到一个活着的、并且能使他感兴趣的人有多么不容易,他从来只对尸体情有独钟,在遇到你之前,他一直对着一个骷髅喃喃自语……” 德维希“……” 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骷髅先生被他放到房间里去了,其实他现在也偶尔对着骷髅先生说话来着……还有,探长,我只是一个生。” 现在这具身体才十七岁,他们就不怕她每天面对凶杀案... 神马的留下心理阴影吗~ 英国人不能这么忽视法国儿童的健康成长! 德维希差点就要说成“我只是一个孩”了。 〒_〒 雷斯垂德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德维希的肩膀“我明白,要你接受夏洛克这么……特别的人,的确压力很大。” 德维希“……” …… 她怎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德维希来不及细想,果断地拒绝了 “我不接受,谢谢您的厚爱,福尔摩斯先生。” 只是她话音还未来得及落下,就听见一个稍显冷淡的低沉声音说—— “房租全免。” 咔嚓。 这是德维希心脏被土豪轰碎的声音。 什么?! 另一个世界的妈妈啊,她听见了什么?! 壕!请收下小生这篮茶叶蛋! 德维希绝不会承认,她的心,在那一瞬,狠狠地动了。 房租全免是多大的**。 只不过是跟在福尔摩斯先生身边而已……大不了拿着钱拖工时…… 况且他总不可能变态到连她上都干涉。 每个月,除去上的时间,和女生特定的那几个日,剩下的需要跟着福尔摩斯先生东奔西跑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长。 但是……但是…… 德维希心里默默地对着手指——谁知道福尔摩斯先生会变态到什么程呢……(-.-) 别忘了,那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史上最大恋尸癖,加史上最强反社会人格。 “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那么作为和我最亲密的人,你可以随时使用我的卡。” 正当德维希清醒过来,想要拒绝的时候,夏洛克又轻飘飘地扔下这么一句。 雷斯垂德这才是追女人的正确方式!夏洛克简直真人不露相! 必须点赞!点十二个赞! ... 第30章 我不是来当贴身助理的{叁} 德维希“……” 妈妈,王思聪什么的都弱爆了,夏洛克-福尔摩斯才是真土豪! 答应他!答应他! 德维希的大脑疯狂地叫嚣着。 她完全被夏洛克的鲜花炮弹击中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夏洛克口里的“我最亲密的人”有什么不对。 不过仔细想来,也没有什么不对,夏洛克向来注重语言的实际意义大于它们的感情意义。 对于独来独往的夏洛克来说,同居室友兼贴身助理——还有比这更亲密的人么? 她也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边的雷斯垂德张大了嘴巴,看看夏洛克,又看看德维希,脑洞开的根本停不下来。 答应福尔摩斯先生,她就几乎没有经济负担,她可以继续周游世界,还可以存钱,说不定还可以去中国。 还有……钢琴。 答应福尔摩斯先生,她就可以不用那么计算的生活,她可以稍微放肆一点地买自己喜欢的琴谱,去好一点的琴室弹钢琴。 她已经久,久,久,没有弹钢琴了。 自从来到法国,汇率接受不能,生活费常常被卡米拉叔叔遗忘。 而她也不知《卢浮魅影》的剧情什么时候会开始。 因此,她永远随身带着所有现金,不敢动,不敢花,不敢买贵的要死的琴谱。 在法国,琴房是更不敢去的,毕竟邻居们都知道,德维希是一个从没弹过钢琴的小孩。 对了,如果答应福尔摩斯先生,她就可以不打工。 她会有时间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她还可以去伦敦各地罗小吃。 …… 看着德维希脸上一瞬间挣扎的表情,夏洛克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雷斯垂德,我的布朗尼冻血实验结果应该出来了,你先去大医院把实验报告拿来,这对案情发展至关重要。” 雷斯垂德“那你们两个……” 夏洛克瞥了还在大脑当机的德维希一眼“我和我的新伙伴等下就打车过去。” 雷斯垂德了然地点点头——两人世界是吧?秒懂~ 原先只以为夏洛克只在智商和自大方面无可匹敌,至于情商—— 雷斯垂德曾经觉得,夏洛克把他的情商全并到智商一起去了。 就是那种,智商破表,情商破产的典型反社会人格。 但是现在…… 雷斯垂德深深觉得,他之前认为夏洛克感情为负是一种狭隘的偏见,夏洛克在收服女人方面霸气侧漏! 可怜的雷斯垂德探长,沉浸在“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里,乐淘淘地开车去了大医院,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歪楼歪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那之前,维希,我们先去案发现场,侧门报纸亭旁边有一个跛脚的老流浪汉,模仿得一手绝妙的好字,他会帮我拖住雷斯垂德好一阵……taxi!” 他走到旁边伸手拦车,风衣在空气里划开凌厉的弧。 红色出租车停了下来,德维希还没有反应过来,夏洛克就非常自然地抓住德维希的胳膊坐了上去。 德维希“……”我还没同意好伐,福尔摩斯先生! 但是吐槽只是在心里,事已至此,德维希同也只能配合夏洛克。 至于其他的……一会儿再说吧~t_t~ “我们也要去现场的话,你把探长支去大医院干什么?” “他那一套审讯和取证原则过累赘。”夏洛克目光紧紧盯着后视镜 “而且别看他脑生锈,到了办案现场却总爱摆出一副探长的派头。” 德维希“……”他不是摆出探长的派头,他本身就是一个探长好吗。 夏洛克从后视镜撤下目光。 “准确地说,他不是正式的探长,老探长洛克伍德从去年开始有点老年痴呆,而苏格兰场其他人不愚蠢的时候也和老年痴呆差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智商在及格线上下徘徊的雷斯垂德,让他代职而已。” 福尔摩斯先生这逆天的读心技能…… 雷斯垂德探长……不,雷斯垂德警官会哭死的。 苏格兰场要被福尔摩斯先生的吐槽冲击波玩坏了…… 夏洛克转过头,继续看着后视镜 “看苏格兰场破案就像看残奥会,进从来没有统一过,但他们挑人方面不得不说,也和残奥会一样有惊人的统一性—— 他突然皱了皱眉“你在不开心?你为什么不开心?” 谁被这样拽着冲下楼,还被拽着带上车,都会不怎么开心的吧。 但是德维希只是说 “因为我饿了,沙拉还没有吃上两口。” “如果要说谎,记得收起自己的小动作。维希,你垂睫毛了。” 天作证她只是眨了一下眼! 而且这货是从哪里看见的?他明明一直在看后视镜! /> 等等……后视镜? 德维希朝后视镜看了看,并没有看见自己的脸。 她又向夏洛克身边靠了靠,然后,她从镜里看见了自己的一只小耳朵。 她坐回去“根据光的可逆性,你能在镜里看到我,我也应该能看到你……为什么我看不见你?” “因为后视镜是球面镜。” “哦~” 福尔摩斯先生又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她了。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确认了你在偷看我罢了。” 她耸耸肩膀,笑眯眯地说 “我知道自己长得还可以啦,但你其实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的——对着后视镜偷窥真是low了,福尔摩斯先生。” 德维希发誓,她这真的只是一个调侃,她根本没有自恋地以为福尔摩斯先生会在后视镜里偷看她。 更不用提她长得只算是一般,估计就算福尔摩斯先生自己穿女装,除了身高略惊悚,卖相也会比她惊艳几分。 所以,在德维希心里,后面有辆车在跟踪什么的理由实在是靠谱多了。 但是…… “我承认我是在偷看你……” 虾米?!⊙▽⊙ “……但不是因为你的脸长得怎么样——法国人长得都差不多。” 夏洛克又皱了皱眉头 “而是你的反应不在我为你设定的二十种反应里。” “……” 自作多情的她也是醉了…… 鉴于福尔摩斯先生吐槽的是法国人而不是中.国人的脸,她决定不要那么激动。 于是她转头看向车窗外,平静地说 “英国人的脸长的也差... 不多,比如你,两个眼睛一个鼻一张嘴,实在是没有特点了,简直掉进人堆里就找不到你了——不用感谢我,我就是这么一针见血。╮(╯▽╰)╭” 夏洛克拿出手机 “我同意你对英国人的看法,但我不同意你对我的看法。” 德维希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夏洛克一会儿。 夏洛克盯着手机,任她打量。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被打量的多了,以至于根本不在意有人打量他。 美颜从来就像奶酪一样,吸引老鼠们的视线。 德维希打量了几秒钟后,头抵着车窗,手扒拉着窗户,笑得直不起腰来 “嗯,我承认,我承认……我的确忽视了这一点——你脸的长这么醒目,绝对不是掉进人堆里找不到的类型……”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显得非常不能理解 “笑点?” “噗哈哈哈……你猜?” 夏洛克放弃和她讨论这个没智商的问题,他打开手机页,然后微微一笑。 “……而且你想的没错,后面的确有车在跟踪我们。” 德维希笑容僵住了。 虾米?!⊙▽⊙⊙▽⊙ 夏洛克“去年有一个家族的继承人被指控谋杀他的哥哥,最后判了绞刑。” “你揭发的?” “不。” 夏洛克毫不在意地说 “我只是指出他除了谋杀他哥哥以外,还□□了他的大嫂。” “……” “所以他在被处以绞刑之前,又被处以了鞭刑,处刑的人是他大嫂的父亲,因此那场鞭刑格外惨烈。” “……那追杀你的人是谁?” “他的大嫂。” “……” 前面的出租车司机默默地开快了一点。 夏洛克安慰地说 “不用担心,他们堵了我很多次了,最厉害的一次也只不过派出了一队狙击手把珍妮的水果摊射成了筛。” 德维希“……” 完全没有安慰到我orzt^t 出租车司机一脚踩下了油门,车“轰”地一声冲了出去。 在德维希还没来得及感叹伦敦的出租车司机真给力时,它又“轰”的一声停了下来。 司机迅速打开车门,驾驶座旁露出一个光溜溜的,纹着蛇纹的黑人头。 “哥们,这年头也是拿命做生意,求你了,车钱不要了,和你女朋友下车吧。” ... 第31章 到不了凶案现场怎么破案{壹} 夏洛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站在伦敦人来人往的街头,就像鹤站在鸡群里一样醒目。 他平静地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车辆说 “这是意料之外。” “……我看出这是意料之外了,那现在怎么办?” 车停下,车门打开,对方男团阵容强大,一副明摆着要火拼架势,引得过的男人和女人纷纷惊呼,四散躲避,而其中一个老人,则淡定又熟练地换了一条道走。 ……虽然长得不甚貌美,但目测身材,都是一等一的上等货…… 德维希……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目测这个,好心累…… 夏洛克继续淡定地望着从车里涌下来的十几个黑衣大汉,淡定地说“跑。” 德维希“……” 敢不敢有一点建设性! 狂奔在伦敦的大街小巷有什么感想? 德维希发自内心的觉得,如果她高考能有这个速,体育不仅满分,说不定还能进省队……~t_t~ 德维希上气不接下气地拉住夏洛克的大衣后摆“这是往哪里跑?” “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在哪里?” 如果没记错,雷斯垂德根本还没来得及说案发现场的具体方位。 而从雷斯垂德出现到现在,福尔摩斯先生也没有拿出过手机查资料。 夏洛克“考特花园剧院。” “……你什么时候查了伦敦的演出行程表?” “考特花园剧院旁边的鳕鱼薯条店是一个日本人开的,神奇地放了一种叫芥末的诡异调味酱。” “所以?” “雷斯垂德早上吃的是那家店的鳕鱼薯条。” “……原来如此,我能顺便提一下吗?芥末是很寻常美味的东方调味料,一点都不诡异,请不要用这种口气来谈论它谢谢。” “你确定现在要和我讨论芥末的普及性?” 夏洛克突然拉住德维希的手腕,一个急转弯,把德维希拉进了一条更为狭窄的小巷里。 他是如此用力,德维希好像听见手腕发出“咔嚓咔嚓”的哀鸣。 “……手腕断了!断了!放开我,福尔摩斯先生,手腕断了你出医药费吗!” 夏洛克停了下来 “你手腕断了?哪只手腕?肯定不是我手里这只,它的骨骼连接很完整……” “……难道我还有几只手腕?” 德维希惊悚地看着后面迅速包抄过来的黑衣人小分队。 “卧槽!我只是想让你拉我的时候轻一点而已!你的理解能力很捉急啊!” 她反手拉住夏洛克就跑,长长的头发一甩,直击她身后夏洛克的脸。 夏洛克敏捷地一躲,成功避免了被甩脸的命运。 但是,因为被头发攻击而施展身手,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瞬间被拉低了几个档次。 德维希跑在他前面还不忘吐槽一句 “……停下来是要作死吗?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智商呢?” 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全世界的黄金大脑,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生平第一次被女人带着跑。 也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吐槽智商。 他看着跑在他前面,为了逃命而突然爆发出无限能量的女人,微微抿了抿嘴唇。 “……这也是意料之外。” 德维希觉得她这一辈也没有这么疯狂过。 他们闯进便利店,在众人的惊呼中,从天窗爬到屋顶,然后在屋顶上狂奔,跳下天台,一穿过让人眼花缭乱的小巷。 奔跑的途中,撞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掀翻了一辆流动餐点的便利车。 再不疯狂,就要老了。 德维希表示——那还是让我老吧。orz 德维希扶着膝盖,在小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不能跑了,再跑肺要炸掉了。 夏洛克跑到前面去又折回来“你怎么了?” 德维希摆摆手“我跑不动了,我不认识你,我就是过打酱油的,你跑吧。” “他们看见了你和我从一辆车里下来。” “他们只看见了我的背面,而且……” 德维希拿出一朵硕大的蕾丝波斯菊发卡。 她把头发撩到一边,在左耳畔簪上波斯菊,又从衬衫口袋里扯出一个皱巴巴的帽,展开带在头上。 夏洛克挑唇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偷来的帽?” “那个被我撞到的年轻人身上的。” “发卡呢?” “那个流动餐点旁卖早餐的黑人女孩裙上的。” “很好,闭上眼睛。” 德 德维希眨眨眼,然后依言闭上“干嘛?” 夏洛克变戏法一样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只玫红色的口红,挑了一些在尾指,迅速抹在德维希眼皮上。 他的手法十分熟练,口红晕开的也很有层次感。 眼角微微上挑一些,使她的眼睛变得狭长。 内里颜色略微重一些,使她的五官更为深邃。 冰凉的手指划过脸颊,玫红色的红晕在颧骨下化开。 她原先偏向亚洲人扁平面孔的脸,顿时变得立体,就像上了彩妆一样,明艳起来。 德维希只能感觉到夏洛克的手指在她脸上动来动去,大概是因为握枪和不做家务的缘故,他手上的皮肤十分细腻。 并没有做什么特殊处理,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只口红,几秒钟,却让德维希瞬间变了一个风格。 就在夏洛克的手指落在德维希嘴唇上的时候,感受到唇上突然多出一个冰冰凉凉的触感,德维希一个激灵,瞬间睁开了眼睛。 她一把抢过他拿在另外一只手里的口红 “这个我自己来……你哪里来的口红?” “那个提洋白菜的老人家身上。” 德维希“……她八十岁了吧?还用这种颜色的口红?” “那是我哥哥的人,而且是他不是她,二十八岁,术前变性人。” “……” 这不正常的一家。 “可是……”德维希皱眉“你哥哥的人就在旁边,为什么不帮你?” 夏洛克嗤笑了一声 “如果他知道意大利黑手党这样的没落贵族都能把我抓住,会嘲笑我一年的。” 德维希意大利黑手党!竟然是意大利黑手党! 怎么办,好大牌!好高端!好可怕!好紧张! “福尔摩斯先生,我已经伪装好了。” “我看见了... 。” “……那你为什么还不跑?” 艾玛福尔摩斯先生现在就是一块会发光的大号狙击板,能不杵在这里拖累她吗? 夏洛克再一次皱眉“你是我的私人助理,你都没有跑,我为什么要跑?” “什么私人助理?我还没答应……” 没等她说完,夏洛克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到一个角落里。 “他们来了,别说话。” 然后他放开德维希,德维希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洛克从大衣里拿出一根别针,摸着□□身后的钥匙孔里,看也没看,只是手指动了动。 然后……然后…… 他们背对着的那户人家的门就开了? 就这么,开了?! ……要是开门这么轻而易举,他们为什么还要跑那么远的!为什么! 夏洛克习以为常地扣上锁,一闪身进了那户院。 听见人声越来越近,德维希把心一横,也钻了进去。 狗疯狂地叫了起来。 “你动作大了。” 夏洛克说,却没有责备的意思,更像是老师在给生分析问题 “越是小的狗越经不起挑衅……他们来了,还有五十米。” ……她怎么什么都没听见? 福尔摩斯先生的耳朵是声呐么? 随时随地发射和接受声波,还附带测距功能。 德维希顿了一下,随即开始利落地脱裤。 夏洛克转头,突然开始打量他们闯进来的花园,让后盯在某一个点上,好像对栓狗的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虽然没有类似经历,但我不喜欢在别人家的院里……” 德维希当机立断地打断了他的话,自动屏蔽了对于这句话后半段的脑补。 脑补美可怕…… 肯定是她邪恶了!肯定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福尔摩斯先生是乳齿的纯洁! “……你待在里面。” 来不及想更多,德维希利落地把夏洛克往里一推,自己站到院外。 只听见,门咔嗒一声,关上了,遮住了夏洛克的神情和眼睛。 ... 第32章 到不了凶案现场怎么破案{貳}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外面了,面对未知的危险。 虽然并不害怕,但也不是不紧张。 德维希想的很简单。 第一,是她惊动了狗,不是福尔摩斯先生。 而狗如果一直在叫,一定会引起追福尔摩斯先生的那帮人的怀疑。 第二,她有伪装,福尔摩斯先生没有。 而他们追的是福尔摩斯先生,当然是让福尔摩斯先生躲起来,由她来引开视线。 无暇去看身后的人有没有追来,她没有福尔摩斯先生那般的敏锐,那干脆不去注意。 她像一个喜欢恶作剧的调皮的女孩那样,从地上捡起石扔进夏洛克躲藏的院里。 狗叫的更加猛烈了。 德维希大笑着,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蹦蹦跳跳地走到另外两户人家的院前,又扔了颗石头进去。 现在户人家的狗都叫起来了,再分辨不出哪家不对劲。 脚步声停在德维希身后。 德维希全身的毛都紧张地竖了起来。 男人如雷鸣一般的声音在头顶炸响 “女人,转过身来。” 她深吸一口气,笑眯眯地回过了头。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肌肉纠结的大汉,头顶上有一条划到眉毛的伤疤,他身后站着个穿背心的壮硕男人,不远处还站着个。 一、二、、四、五、六、七…… 德维希泄气地想,就和眼前这个男人比,福尔摩斯先生那一身精瘦的肌肉,如果切下来盛脸盆里,估计要比人家少半脸盆…… 完全没有硬拼的可能性好伐…… 不过,原来看到的是辆车,至少有十二个人。 这里只有七个人,看来他们也没有把宝全压在这一边,大概有五个人继续追了。 ——如果不是夏洛克之前说过,追杀他的人性别为女的话…… 按这个强大的阵容,德维希一定会以为,对方妥妥是看上福尔摩斯先生了,正不计代价地相爱相杀╮(╯▽╰)╭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强尼,就是她。” 肌肉大汉身后一个脸色阴沉,有点猥琐的男人上前一步,越过原本站在最前面的强尼,像一条毒蛇一样,对德维希吐信 “白衬衫和亚麻灯笼短裤——和福尔摩斯一起的女人。” 德维希眯了眯眼睛。 一辈积攒的人气突然爆发,迟钝如她,竟然敏锐地抓住了阴沉男人强尼时,老大强尼眼中一闪而过的隐忍。 ……隐忍? 这是……内斗? 内斗好,有内斗就有突破口,她最喜欢别人内斗了。 愿上帝抽个空,保佑他们内斗到你死我活,么么哒~ 德维希上前一步,困惑地说“灯笼短裤?” 又后退两步,低头看了看自己隐在宽大衬衫下的裤“亚麻?” “当然,虽然你的衬衫把它遮住了,但是你之前跑的时候,性感地露了出来。” 阴沉男人舔了舔嘴唇 “那是亚麻灯笼短裤,我的眼力是我们当中最好的,我不会认错。” 她依然是笑眯眯的,却突然把衬衣下摆翻起来。 今天早上,她被福尔摩斯先生从**揪起来抄写罗马的时候,只穿了一条贴身热裤。 可以当内衣穿,若是外穿也不算过分。 面对福尔摩斯先生这样完全没有性别概念的人,德维希不用脑想也知道,福尔摩斯先生大概根本没有把她当女人。 于是她就毫无压力地穿出来了。 后来出门买蜂蜜,她图方便,并没有脱里面这条裤,而是直接在外面套了一条小码的灯笼短裤,穿在长衬衫里当打底裤用。 ……一开始只是偷懒,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和福尔摩斯先生同居真心不容易,裤都要穿两条才保险…… 〒_〒 德维希表情无辜地就像一朵刚刚出炉的白莲花 “可是怎么办,我穿的明明是蕾丝热裤。” “……” 这是被德维希出乎意料的举动囧死了的黑帮七人组…… 阴沉男人的脸色更加阴沉 “谁知道你是不是穿了两条裤,以备万一呢?” “你有病吗?谁会没事穿两条裤?还有谁会在衬衫下面穿灯笼短裤?你审美被狗吃了吗?完全不搭好吗?”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这么不搭调地穿出来的,德维希皱眉 “还有,在你老大还没说话的时候你插什么话?我最讨厌你这样阴沉不讨喜的男人了。” 阴沉男人还想说什么,强尼打断他,自己上前一步,把阴沉男 人挡在了身后,重新站在了第一排。 “你既然可以穿上它,也就可以脱掉它,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强尼眯着眼睛,语气却比之前的男人和缓得多,也没有阴沉男人眼睛里那让人厌恶的垂涎。 “所以,还是只好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去哪里?我才不要去!你后面的那个男人长的这么丑还敢出来晃,和他走在一起low了。” 中枪的阴沉男人,凶狠地朝德维希捏了捏拳头。 德维希不屑地撇撇嘴 “又搞不清楚自己地位了吧?你朝我挥什么拳头啊,你老大都还没朝我挥拳头好吗?虚张声势的男人会阳.痿的。” 她就像一个刁蛮任性不计后果的女孩 “你知道我妈妈是谁吗?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个猥琐的男人竟然敢这么色眯眯的和我说话……天气这么好,你为何想不开呢?” 完全一副被宠坏了的样。 强尼语气更加温和了“女孩,你爸爸是谁?” 德维希扬着下巴,骄傲的样和夏洛克如出一辙。 这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_〒 “我爸?可以告诉你,麻烦站好不要腿软。” 她嗤笑了一声 “我爸是李刚!” …… ……………… ………………………… 德维希…… 卧槽,说快了。 …… 福福福福尔摩斯先生快来救场啊啊啊! 强尼在脑海里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听说过拥有这个姓氏的家族。 也没有任何一个在任的议员或大臣是叫这个名字。 但是看德维希那一副下巴昂到天上去的样,他又不敢确定了。 ... 阴沉男人冷笑一声“抱歉,我可没有听说过这个家族。” 德维希傲慢地看了他一眼 “像你这种还相信世界富是比尔-盖茨的平民,是不会理解什么叫欧洲真正古老的贵族的。” 她说的底气十足,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全赖上辈刷微博多,一提到爸爸就想到李刚,现在hold不住了求破! 但表面上,她仍旧是不懂事的女孩,毫不顾忌继续挑衅阴沉男人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他是老大,这是气场问题,修十辈也修不来的,就算你站在他前面,也能一眼看出来。” 相对于欧洲女人来说,她本来身量就小。 而她的发育也偏偏是亚洲式的,对于亚洲人来说还好,对于欧洲人就有点平乳…… 一扮可爱,立刻就从十七八岁,回归到了十五六岁~ 更是把小女孩任性的特质发挥到致。 刺激完阴沉男人,她又转头对着强尼笑眯眯地说 “要么这样,我亲叔叔你一口,你把我送回家去吧。” “……” 这是突然升级成叔叔兼车夫的囧死了的黑衣人强尼,和一帮狂帅酷霸拽的手下。 “强尼,不要相信她,她可是和福尔摩斯一的女人,你忘记福尔摩斯的手段了吗?” 看着老大有点动摇,阴沉男人适当地发出了提醒。 “福尔摩斯?”德维希冷笑了一声“我听说过这个姓氏——他们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新晋的伪贵族罢了,我还不屑于认识他们。” ……她只是迫于形势,求福尔摩斯家的男人不打脸^=_=^ 如果德维希直接说她不知道福尔摩斯,急切地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惹人怀疑。 虚虚实实,似是而非,方是上上之策。 好吧……德维希表示她就是《甄嬛传》看多了…… 她说完,不退,反而上前几步,走到强尼身边。 比起黑衣人里的其他人,她对强尼展示出了非同一般的亲近。 心理战术,人们常常对向先对你表现出好感的人产生好感。 而这种对应产生的情绪,在对比强烈时,更为猛烈。 虽然不过是细微的情绪,但时常生存与否,就在这细微的一念之间。 “哼,还是你通情达理。” 她站在强尼身边,一副依赖的样。 下一秒,她的手指却指上了强尼身后,阴沉男人的鼻 “这位先生,你不能这么莫名其妙地浪费我的时间——如果你非说你们找的是我,证据呢?” ... 第33章 到不了凶案现场怎么破案{叁} “证据?” 阴沉男人笑了。 “你说你快到你爷爷家了?那正好,不如你带我们去你爷爷家看一看,那我一定会相信你的话。” 德维希心里一跳——艾玛,她好像自己挖了一个坑给自己跳,怎么破! 她是多脑残才会说那个虚构的爷爷家就在这附近啊…… 福尔摩斯先生,救命! 德维希心乱了那么一秒,紧接着,她冷笑一声“相信我,不带你去,那是为你的生命安全考虑。” 阴沉男人“听见了吗?强尼,你为什么要和她废话?她明显只是在虚张声势!” 语气十分不满。 如果强尼和阴沉男人是好基友,那么德维希今天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可问题是,他们不是。 不仅不是,他们还不和。 强尼眯起眼睛,压迫感十足地瞥了一眼阴沉男人 “但如果她不是在虚张声势,负责的可不是你,而是——我。” 因为,我才是老大。 德维希艾玛,这话说的帅了! 她捉住机会,一脸轻蔑地煽风点火“说不定和他和他们就是一伙的,拖你们时间而已……贼喊捉贼,这种事情可不少见。” 阴沉男人被强尼当面扫了面,听到德维希的话,一脚扫在德维希小腿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德维希 “就算你的父亲是相,此时此刻,你的性命仍在我手里——所以识相的话,最好闭嘴。” 德维希一下没把握住平衡,摔倒在地上,小腿被粗糙的地面划出几道血痕。 她从地上爬起来,站的笔直,眼睛里因疼痛而含着泪水。 “妈咪叫我给爷爷送衣服,都快走到爷爷家门口了被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抢走——我已经很烦了,还要遇上你们这群不讲理的人!” 她昂着尖尖的下巴“一报还一报,你最好记着几天,以免之后连为什么死都不知道——愚蠢的人类,我不会放过你的。” 德维希……艾玛,姐都要被自己的演技感动了! 她是多么完美地出演了一个完美的中二病少女!必须点十二个赞!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福尔摩斯先生是掉进茅坑里粗不来了吗? …… 强尼眼睛一亮,敏锐地抓住了德维希话里透露出的讯息“你说有一个黑衣男人抢了你的衣服?” “对,那个男人连脸都不敢露出来,五月份还穿着风衣,一定丑得不敢见人。” “……”这是院里已经整装完毕,开始坐着听戏的夏洛克。 “你的衣服是什么样的?” “黑色的毛线衣和黑色的猎鹿帽——有什么问题吗?” 强尼对着阴沉男人说了几句,阴沉男人沉着脸点了点头,离开前还狠狠地蹬了维希一眼。 德维希好幼稚…… 强尼朝着德维希温和地一笑,配着他又是刺青又是刀疤的脸,顿时有点阴森。 “你不是要回家吗?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德维希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放开了强尼的胳膊。 “我改变主意了,现在回去妈咪一定会骂我把衣服弄丢的,等她看不见我回家着急了,就会原谅我了。” “你妈妈不会骂你的。” “会的。” “不会的。” “会的。” “我保证不会的。” “会的。” “不……” 强尼深吸一口气,咽下了后面反射性冒出的“会的”两个字,沉下脸 “你今天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呜哇……” 德维希瘪下嘴,突然把头埋在强尼胸口的肌肉里,分分钟大哭了起来,手指扯着强尼的背心抹鼻涕和眼泪。 还不忘捏两把…… ……嗯,英联邦男人的肌肉果然很硬气…… 德维希谁特么流鼻涕了! 眼泪是真的,鼻涕是没有的,那么恶心的高难动作她承受不来…… “……”这是快被搞疯了的黑帮小佬强尼。 他烦躁地抓住德维希的胳膊,想把德维希拖到车里去,可是手刚抓住德维希,德维希就尖叫了起来,拉着强尼的背心不肯松手。 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欧洲人的体味。 强尼“这年头的小女孩怎么这么难搞?!” 身后的属下默默地退后了一步,为老大拘了一把辛酸泪。 就在强尼抬起手,想把德维希直接敲晕塞到车里去的时候,背后花园的门突然 开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迟疑地说“希希?” 德维希“……” 卧槽这是谁在cos卡米拉叔叔?希希什么的可怕了…… 德维希回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穿白衬衫的、背部略微有一点佝偻的老人。 他头发整整齐齐地向后梳着,鼻梁上架着一副带着银链的黑框眼镜,留着两撇八字胡。 正拄着一根拐杖从门口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再定睛一看…… 老人身上穿的那件白衬衫……不是福尔摩斯先生的么? 还是放在干洗店里半个月没人认领,德维希偶然看见衣服上夏洛克的签名,才带回来的。 把衣服拿走的时候,干洗店老板差点喜而泣,因为送衣服的人把衣服一扔就走了,也没有留下地址。 而据说,这件衬衫贵得让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让德维希印象很是深刻。 两个字——土!豪!啊! 土豪福尔摩斯先生终于从茅坑里爬粗来了! 再不粗来,她真的要以为他听话地一个人跑了,又或者,不小心把自己冲进下水道了。 “爷爷!” 德维希哽咽了一声,挣脱强尼的手,飞奔到福尔摩斯先生身边,麻利地虎扑进他怀里。 然后一把抱住他精瘦的腰,并且条件反射性地,无比习惯和自然地,摸了两把。 夏洛克“……” …… 表面上,德维希是一副备受欺凌,楚楚可怜的样。 但在德维希泪眼模糊的表象下,脑洞已经开的快吞没宇宙了。 妈妈,快来看,她抱住的福尔摩斯!福尔摩斯! 她要发微博炫耀啦!求转求赞求围观! …… 好性感的人鱼线!有木有!有木有! 对比之下,之前那个公主抱她的黑衣... 男弱爆了! 手感这么好,柔韧性一定也不差吧,各种高难姿势都出的来吧,那种两条腿都折到头顶的姿势也都小菜一碟吧~ 体力一定也炒鸡棒好吗?福尔摩斯先生可是剑术和拳击专家!妥妥的两天两夜,不,天夜onthebed无压力好吗? ……艾玛,他和华生医生,到底谁上谁下呢…… 真是不能更荡漾了!有木有!有木有! 德维希脸埋在夏洛克怀里,一副惊魂甫定的样,脸还顺便在他胸口上蹭蹭,眼泪糊了他一衬衫。 ——刚才什么小虫飞在她脸上,痒痒的又不敢抓,怕一抓就出戏了。 嗯,福尔摩斯先生衬衫质感真好,多蹭一下~ 感受到衬衫上传来微微湿润的触感,他皱眉,垂头,正看见怀里的女孩像一只毛绒狗一样在他衬衫上蹭来蹭去。 手也不安分。 夏洛克很想提醒她,在他大衣腰侧内衬里,藏了微型压力炸弹。 她眼下的所作所为,危险程是a++,一不小心就会毁了这里数年的建筑和地基。 德维希眼眶红红的,小腿上也渗出了血丝,看上去伤的十分严重的样。 夏洛克看不出情绪地注视了德维希腿上的伤口两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德维希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神情诡异地朝他微微一笑。 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好像看见了一座活生生的大卫像…… 那视线堪比伽马射线,直接穿过他累赘的大衣和衬衫,射.向他的肉.体……呸,灵魂。 而且光芒的颜色也不对,绿油油的……嗯……如狼似虎…… 夏洛克“……” 再联想到德维希之前近乎调戏的动作…… 他略微不自在地转过头,把视线转向眼前的黑手党小分队。 ... 第34章 到不了凶案现场怎么破案{肆} 德维希适时地抽泣了一声,打破了双方一时沉默下来的气氛 “爷爷,他们欺负希希!” 说完自己抖了一抖——这种混合着撒娇、依赖,和委屈的口气…… 德维希表示,她从粗生起就没这么少女过。 而且,让我喊你爷爷——福尔摩斯先生,你妥妥赚到了。 老人把拐杖抬起来,指着黑衣人中普普通通的一个,轻声开口,声音苍老而威严 “你的母亲躺在医院里时日无多,你却有时间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女孩?” 德维希的想法是—— 我擦,声音真像! 福尔摩斯先生以后如果没钱花了,完全可以考虑去日本当声优混口饭吃。 颜值破表,又有一副可老可幼,可攻可受的嗓音——拍动作片cp妥妥是苍老师,福尔摩斯先生不能更火! ……^=_=^ 被夏洛克指住的男人愣住。 “因为我母亲……不对,我没告诉过任何人,你怎么知道?” “乐高医院——显而易见,你身上有转心外科后门独有的灰草和硼酸的味道。” 夏洛克的声音轻柔而平静,就像伦敦任何一个修养良好,充满人生智慧的老人 “不巧,退休之前,我在那所医院担任转心外科主任——更不巧的是,因为年轻时的一些个人业务,我与黑手党现任家主的爷爷,老唐克斯十分熟悉。” 他的语调依然十分平缓。 但是就在刹那间,平静的水面下忽然涌动起暗潮,他表情并无变化,却瞬间充满张力和压迫感 “而我现在想知道,你们要对我的孙女做什么。” 一下弄不清楚面前老人的背景,强尼小心地斟酌了一下用词。 “事出有因,老人家,既然您认识我们的老家主,也该知道我们的规矩。” 强尼紧紧盯着夏洛克的脸 “我们看见有人爬进了你的院,恐怕我们不得不到你家里去看一看。” 德维希还维持着不时哽咽一下的状态,老人半搂着她,拍了拍她不断抽搐的背,把她圈在自己的手臂里。 德维希……多么强健有力的臂膀! 艾玛好想捂脸…… 福尔摩斯爷爷站在门口,神态安详,好像面对的不是一群来势汹汹黑衣人,而是前来拜访的邻居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回到家里去——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至少不该浪费在欺负老人和女人上。” 强尼在听到夏洛克说“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时,像是突然忘记了何为谨慎。 他目光闪动,露出一个残暴的笑容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让开,因为你下一秒下巴就要碎了。” 夏洛克语气毫无波动地说 “年轻人,你不该肆无忌惮地对待一个老年人——尤其在你刚刚完成一桩背叛时,不要如此大意地得罪你不了解的人。” 强尼“我可不知道什么背叛朋友。老人家,我没有时间听您谈人生道理,我现在只想借你的花园一用。” “你会背叛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也会背叛你——如果我的消息没有错,你的所作所为,你的头儿已经知道了。” 夏洛克没有半丝怜悯地说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得罪我——我赞赏你的勇气,但以你目前所表现出来的愚蠢来看,你想安稳地死在**,恐怕有一点难。” …… 德维希完全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谁来告诉她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在福尔摩斯先生先生怀里装哭需要勇气,敢不敢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求速战速决! …… 强尼垂下头,低低地笑了两声。 但就算是低低地笑,他的笑声也如轰鸣一般 “您不会明白的,您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无所畏惧,再也无所畏惧了——就像圣经上说的那样,完全的平静。” 他抬起头“所以,不管您是什么人,是老唐克斯年轻时的盟友也好——老实说,就算您是老唐克斯本人,对我也没有威胁力。” 夏洛克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你继母还好吗?” 强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目眦欲裂“不……你不能……” 夏洛克轻描淡写地说“看你的反应……真是令人欣慰,看来即便是年纪大了,我也还是有威胁力的。” 紧接着,他又困惑地偏了偏头 “但让我不理解的是——你为什么会认为,在这个世界,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呢?” 他的手指稳稳地扶着拐杖,略微佝偻的背没有一丝晃动。 “你的手臂上有明显的胰岛素注射痕迹,噢,腿上有化疗带来的筋脉曲张。”   夏洛克平静地说 “强尼,给你一句忠告,家族性的胰腺癌除了和普通癌症一样,忌烟酒和大麻以外,还忌高蛋白食物。” 如果说刚才强尼的脸色只是微微发白,那么现在,他已经彻底灰白了下来。 夏洛克又轻飘飘地加了一句 “不出所料的话,你的胆管已经出现黄疸了,接下来你会迅速消瘦,剧痛,无法进食,因为肠道和肝脏受损……” “够了。” 强尼伸出手,好像想要捂住脸,但又迅速地放了下来 “够了,stop。” 夏洛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图,他继续飞快地说 “让我想想,再接下来是什么呢?——哦,对了,接下来,是漫长又短暂的死亡,具体时间大概在两个月以后……” said——enough.” 强尼毫无预兆地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熟练地上膛,对准了夏洛克的头。 德维希听见枪上膛“咔哒”的一声,心里一抖,下意识地抱紧了夏洛克的腰,头也深深地埋进了夏洛克的怀里。 枪?那是枪吗? ……谁来告诉她,现在枪指的是福尔摩斯先生还是她? 艾玛,真是危险了t^t 她现在躲到福尔摩斯先生背后去还来得及吗? 夏洛克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不为所动,好像指着他的只是一截树枝。 察觉到德维希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他略微收紧了抱着德维希的双臂。 他的语气依然是平静的,却也依然让人无比想揍他 “……为病人描述病情和他的未来,是一个医生的职责,你不用感谢我。” 德维希你真的够了,福尔摩斯先生,你哪只眼睛看出人家感谢你了…... … 求福尔摩斯先生不要再挑衅他了! “……如你所说,我已经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所以就算你认识一个老唐克斯,我也可以在这里杀了你。” 强尼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语气凶狠。 夏洛克丝毫不受他威胁的影响,遗憾地说 “很可惜我不是黑手党的人,没有人死不究的规矩,否则你的威胁是有效的——我记得你的继母腿脚不好?老人家就该注意身体,她的猫还好吗?” 强尼完全没料到一个本以为是过打酱油的老人,会连他的家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握枪的手微微放下一些,但也没有完全放下。 他强自镇定地说“……你到底是谁?” “我已经说了,我是医生,如果你的大脑不像鱼类一样健忘的话。而更重要的是,你该呆在医院里,不是这里。” 夏洛克冷冰冰地笑了 “至于我……你只需要知道,我会的,可不仅仅是转心外科而已。” ... 第35章 到不了凶案现场怎么破案{伍} 强尼动摇了。 明显得连埋头在夏洛克怀里的德维希都能感觉出来。 她默默地想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得到福尔摩斯先生在胡说八道么…… 但就在这一刻,狗突然叫了起来。 一瞬间,强尼再次戒备了起来,对眼前的老人产生了怀疑。 维希在夏洛克怀里不安地动了一下。 夏洛克拍了拍维希的头,朝狗轻轻喝道“安静,派洛特。” 奇迹般地,狗委屈地呜咽了一声,趴在地上不动了。 强尼彻底放下了心。 因为没有哪个陌生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驯服一只牧羊犬的幼崽。 他再次确定,这个人不是他们要找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慢慢放下枪,锐利地看了一眼老人,转身走了几步。 德维希听见脚步声,舒了一口气,从夏洛克怀里抬起头来。 只是,就在强尼要走出小巷的时候,他突然又回过头。 德维希只看见他眼睛红红地,像一只熬夜上火的兔 “不管您以前是什么身份,您总是一个医生……” 德维希目瞪口呆——这是神马情况? “我的母亲,和外婆都死于遗传性癌症……想到我只剩下两个月的生命,两个月,哦……医生,我多么想呆在家里,和家人在一起……” 这个身高接近两米的汉有些哽咽地说 “老实说,现在除了祈祷上帝,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医生,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要不留个电话号码吧,方便联系。” 德维希“……” 福尔摩斯先生,你赢了…… 夏洛克“他们走了。” 德维希趴在夏洛克怀里“……” 夏洛克“他们走了。” 德维希“……” 夏洛克“如果你要笑,不要趴在我身上,这是我今天最后一件衬衫了,其他的都被你送去了干洗店。” “那是因为你在那些衬衫上面撒了两四十种烟灰。” 德维希这才从夏洛克怀里站直身体,手还抓着夏洛克的衬衫笑个不停。 夏洛克手还搂着她,她刚刚装完哭,眼泪还没有干,眼角有泪痕,鬓角的波斯菊有点狼狈,她脸上的口红全花了,就像一只花猫。 却笑个不停。 “是两六十七种。” “什么?” 夏洛克抿着唇“我说烟灰的种类是两六十七种。” 德维希终于笑完了,放开夏洛克的衬衫,衬衫已经被她**地不堪入目。 她伸手在皱巴巴的痕迹上拍了拍。 “那个不是重点,听说这件衬衫有点小贵,记得不要记在我账上。” 夏洛克站着没有动,任她的手轻轻拍在他的胸口,忍住了下意识想要做出的防御动作。 让别人的手拍在自己的胸口,是高危动作。 霸道的毒素,如果从身体其他地方进入,还有血液的运输时间作为死亡的缓冲。 但如果直接胸口上?只好愿天父保佑你了,阿门。 德维希毫无所觉地放下手“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她好奇地踮脚碰了碰夏洛克次朝后整齐梳起来的头发。 “……你又从哪里顺来了发胶?” 夏洛克看着她的脸凑近,凑近,近的连脸上的绒毛都看的清楚。 紧接着,却又像羽毛在水面上轻轻一触那样,离开了。 他的表情纹丝不动“女主人的。” 她伸手摸了摸夏洛克的胡 “……那胡是……钢笔水?竟然像真的一样!” “如果掌握维结构,在二维上很容易就能做出立体的效果。” “……你直接说你画画好就行了。” 德维希发现夏洛克还保持着搂着她的姿势没有放手,而且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有点奇怪地问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她眨眨眼“哦,忘记脸上还有口红了……快放手,我要擦脸。” 夏洛克抿着唇,慢慢放开了手。 “你的大衣呢?” “秋千上。” 德维希走到花园里喷池的水龙头边,有些惋惜地摸摸脸。 “难得化妆,竟然完全用不上——不过既然你不打算自己跑,为什么还要帮我化妆?” 夏洛克看着少女明艳的侧脸,脸颊上的口红被眼泪冲花了一些,但依稀看的出化妆师精致的手法。 “如果这种举手之劳能满足你对于侦探小说里伪装情节的幻想,那么我也不吝惜慷慨大方 方。” 德维希“……我对伪装情节没有幻想,谢谢。” 夏洛克微微一笑“不客气。” …… …………………………………………我的女主真的只是为了逃命的分割线………………………………………… 德维希郁卒地打开水龙头,打算把脸凑过去,粗鲁地冲洗掉脸上的口脂时,她看见水里自己的倒影,顿时震惊了。 她目光奇异地说“……福尔摩斯先生,你平常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有给自己画眼影画彩妆的癖好吗?” “……没有。” “……承认吧,我不会歧视你的。这只能说明你有女装倾向,不能证明你人不好~” 夏洛克耐着性等待她慢吞吞地洗脸 “没有——如果你不打算一根睫毛一根睫毛的洗的话,我们两分钟后出发。” “啊,抱歉……我只是惊讶了。” 德维希立刻麻利地洗去眼睛上的口红 “没专业过不可能画得这么专业!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是天才!” 夏洛克转头,微风吹来,他看向花园里盛开的花朵,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勾起。 就在他嘴角还来不及放下时,就听德维希继续说 “……你以后混不下去没饭吃了,还可以考虑做化妆师看看——如果你个性不是这么糟糕透顶,说话不是这么傲慢的话,还是有摄影楼会收你的。” 她用手抹了一把脸,夏洛克面无表情地从大衣口袋里拿了一块手帕递过来。 德维希接过手帕,擦干了脸上的水。 “谢谢……我的裤呢?” “被派洛特拿去排解心情了。” 德维希看着被狗叼着甩来甩去泄愤的灯笼短裤,有些无语地转过头说 “算了,不要了……啊,对了。” 她扑回到夏洛克身上,又拉起他的手... ,小狗一样上上下下地嗅了一遍。 夏洛克仰起脸,躲避她不时碰到他下巴的头发 “你在干什么?” 德维希“闻闻你有没有体味。” 夏洛克“……” 她放下他的手,嫌弃地说 “刚才你没注意到么,我被他们身上的体味熏的快吐了——还好你没有体味,否则我一定要换室友……” 夏洛克继续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刚才给你用的那条手帕收好。” 德维希兴奋了。 “为什么?你衬衫都是直接扔的……难道这条手帕有纪念意义?谁送给你的吗?雷斯垂德探长?你哥哥?……”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不,我用它擦拭过格瑞-席勒先生解剖出来的肝脏,上面有他的肝表液——这关系到一件儿童绑架案,我要用它来测定直接血红素。” 德维希“……” 香蕉你个巴拉!她现在把脸挠下来还来得及吗? ……她一定要换室友!一定! 两人并肩走出大门。 夏洛克“你就打算这么去案发现场?” 德维希看了看自己的黑色小蕾丝。 “这真的不是内衣……” 夏洛克“也没什么两样了。” 德维希撇撇嘴,然后期待地说“已经中午了,好饿……我总不能又不穿裤,又饿肚吧,要么我不去了?” 回答她的是夏洛克面无表情地把那件,她倾慕已久的推理必胜长风衣从身上脱了下来,盖在了她的肩膀上。 以及他在做这种明明应该很温柔的事情的时候,脸上依然一点都不温柔的神色。 德维希泪流满面—— 现在我相信福尔摩斯先生你是真的寂寞了……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想去嗷~ ... 第36章 终于到达破案现场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洒满阳光的巴洛克街道上,尖顶的影落在脚下。 德维希披着风衣,风衣快长到她的脚踝,显得她更为瘦弱,她要小跑着才跟上夏洛克的大长腿。 “福尔摩斯先生?” “嗯。” “你怎么知道那只狗叫派洛特?” “随口叫的。” “……随口叫的名字也能和《简-爱》撞台词,简直小概率事件……说不定在福尔摩斯先生你没救的功底下,埋藏着很深的天赋呢,真的。” 《简-爱》里,罗切斯特先生的狗就叫派洛特。 夏洛克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抬头纹“简爱,书籍?” 德维希“……就算有天赋你也没救了……说起来,既然那条牧羊犬不认识你,它为什么那么听你的话?” 夏洛克对“没救了”这个形容词很不满,但他并没有纠结在这上面。 “大概是我打晕它的手法让它印象深刻。” “好吧,这个问题也跳过……我们一直没看到房的主人……他们是假去了吗?” “不。”夏洛克平静地说“他们在我打晕派洛特之前被就我打晕了。” “……” 德维希被夏洛克雷得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接下来想问什么。 “……你暴力了,先生,我觉得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了。” 夏洛克抿抿唇,他停顿了足足两秒,才语气认真地说 “不,你永远不会是我的朋友。” “一个玩笑,不要介意,我也没指望能和你做朋友。” 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刚才你对强尼说‘你背叛了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也会背叛你’……我完全没听懂,谁背叛他了?这是怎么回事?” 夏洛克 “最早看见你的是那个母亲得了心外疾病的男人,在我们被赶下车的时候,他就已经从玻璃橱窗里看见了你的脸。” 德维希恍然大悟 “他认出我,却没有出声……你观察的真仔细,福尔摩斯先生,一般人绝对不可能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还能注意到这么小的细节。” 夏洛克原本走在德维希前面,闻言,微微放慢了脚步,德维希终于可以和他走在一条线上。 他冷淡地说“恕我直言,这是平常人都能做到的范围,并不适合用来夸奖我。” “……你就当我在说反话好了,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敢不敢不这么口是心非! 德维希继续说 “可是,这只能看出他有异心,不能说明强尼背叛了他的朋友。”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很给面地给出了解释 “他身上被晒黑了薄薄的一层,对比他项链下的皮肤就可以看出来。” 德维希沉思“而今天伦敦才出阳,前两天都是下雨……” 夏洛克瞥了完全沉浸在思绪中的德维希一眼 ”你思错了——要在一天之内晒到这个程,阳不能大不能小,不能是沙滩浴,那样他的腿也会被晒到,可他的腿明显比他的上半身白一点,所以他是坐在敞篷车里,被晒的时间在个小时左右。综合一下正好出过这种强阳的地方,时间,和他的开车速,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有个——” “等等等一下。” 德维希直视前方,毫无愧色 “你说的快了,我没听懂,让我消化一下。” 夏洛克“能够理解。” 德维希“……我已经听出你的轻蔑了——好了你可以继续了。” “伯明翰,斯旺西,和普利茅斯。” “这些都是海边吧?” “这不是重点。” 夏洛克说 “重点是,这个地方分别有所以肿瘤切除而著称的医院,并且价值不菲……而黑手党如今正处于权利交接的时候。” 德维希慢慢理顺了思 “他在黑手党内部权利交替时突然多了一笔钱,他背叛旧主人投靠新主人的佣金……很漂亮的推理,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可是也有这样的可能性,强尼只是和朋友借了一辆车出去兜兜风,不是吗?” 德维希耸了耸肩 “而且如果是去见女人的话,那么穿的好一点也合情合理……毕竟人家都快死了,花一点钱也没什么。” 夏洛克看向前方,脚步又变快了一些 “的确如此,如果他没有在手臂上年前纹的卡马尔格十字上用刀打个叉,这也是一种可能的情况。” “卡马尔格十字?” “说起来是1924年的事了,saintmariemer。” 夏洛克就像 像他平时分析案情那样说的飞快 “福尔高·德·巴隆谢利为卡马尔格铸造的,铁质,锚、心和十字架代表海、土地、天,十字,矛,和心脏,符号里定义为忠诚——没有什么普及性,但强尼恰好是马赛人。” 德维希一时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 “福尔摩斯先生?” “嗯?”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好聪明好博……这次不是反话,我保证。” 夏洛克再次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角,接着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嘲讽地说 “真是难以置信,在‘突然觉得’之前,你的观察力跑去假了么。” 德维希……真的不能做朋友了,白白。 她跟在夏洛克身后,两只手插在夏洛克的大衣口袋里,看着前方挺拔的身影。 空气中传来烤面包的香气,不远处的草坪边,有别人家的小刺猬在慢悠悠地爬。 夏洛克熟视无睹地大步跨过它,小刺猬立刻吓得蜷缩成一团。 德维希忽然一笑,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夏洛克-福尔摩斯。 这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不是在做梦,不是在书里,而是,在她面前。 考特花园剧院。 “嘿!你们瞧谁来了?夏洛克!” 他们从宽阔的柏油马上走下,远远的,就听见从考特花园剧院传来的嘈杂声。 一个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年轻警察看见夏洛克,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德维希……这个表情有点不对。 果然,这位一看上去就没什么头脑的年轻见习警察嚼着口香糖,笑容满面,却语带嘲讽地说 “又来展示你的黄金... 大脑了吗?——哦,看看这旁边的是谁?这不是你的风衣吗?你也会温柔了吗?夏洛克。” 他轻佻地打量着德维希大衣下露出的修长双腿,啧了一声,惋惜地说 “你女朋友一定非常勇敢,因为她竟然受得了你……” 德维希脸上不动,心里已经十分不快。 ……我好想爆丫**……都别拦着我…… 福尔摩斯先生的温柔也是你配看见的吗? 那是华生的!通通都是华生的!懂吗? 你再不平再委屈再黑化也是得不到的! 夏洛克-福尔摩斯终生伴侣大海选,没在阿富汗参过军的,连面试资格都没有——乱蹦哒者死哦。 年轻警察朝夏洛克戏谑地吹了一声口哨,热情地张开双臂。 然后……夏洛克完全视若无睹地从他张开的双臂边走过。 就好像他是一片空气一样…… 不是好像……德维希觉得福尔摩斯先生是真的没有注意到他……因为实在蠢了,所以没有注意的价值。 “怪人。”年轻警察小声地咒骂了一声,又转身朝着夏洛克的背影,吊儿郎当地说 “哦,真辣,你的女朋友穿的比soho的站.街女更性感……夏洛克,哪天被甩了记得通知我,我要下手了。” ... 第37章 论女高音的终于死亡 德维希……竟然有人说她性感,性感啊有木有? 有眼光了,不能更识货! ……诶,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 年轻警察前面那些针对夏洛克本人的挑衅言论,都没能使夏洛克施舍他哪怕一个眼角的余光。 可当他说到德维希时,夏洛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平静地回头。 年轻警察看着夏洛克,挑衅地,缓慢地,伸出他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德维希……卧槽,这不是挑衅,这是**裸的挑.逗啊口胡! 这个警察一定暗恋福尔摩斯先生,她赌一根黄瓜! ……………………我们的女主一直在破坏气氛的分界线……………………………………………………………… 夏洛克从脑海深处的垃圾桶,以及垃圾桶的更深处里,调出了此人身份,用时零点零零一秒。 “哈恩?见习警员。” 他脸上并没有多表情,却让哈恩觉得背上莫名一寒。 “宿醉,熬夜……即使你在眼睛下面擦了四遍二氧化钛和双丙甘醇(注遮瑕霜的主要成分),也不能掩饰你被你男朋友劈腿的事实。” 他淡漠地,却毫不留情地戳穿哈恩的伤疤 “哦,不,准确的说你前男友不是劈腿,因为他从认识你以前就一直在墨西哥为那里的公民服务了。” (注墨西哥的同性恋服务,《断背山》里出现过,大家都明白的。) 说完,夏洛克也不管哈恩脸上是什么表情,直接转身。 德维希同情地看了哈恩一眼,跟上夏洛克的脚步。 哈恩呆呆地愣在原地,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怔怔看着夏洛克离去的背影…… 德维希表示……这真是妥妥的狗血剧情,虐恋情深…… “需要我把他的资料从警察档案里消除吗……虽然以他在公务中多次出手打架的记录,距离职也不远了。” 夏洛克抿了抿唇,有点不自然地说 “我是说……他形容你的那些话。” 德维希受宠若惊“……啊,不,不用……他只一个寂寞的男人罢了。” ……爱上一个男人,发现他是高功能反社会…… 福尔摩斯先生,这种寂寞如雪的心情,您明白吗? ╮(╯▽╰)╭ “夏洛克,你迟到了个小时!” 雷斯垂德小步跑过来,有些急躁 “你的头发怎么了?维希你怎么穿着夏洛克的风衣?你的裤呢?——好吧这些不是重点——这次事件牵涉到的都是名流,绝大部分还是外国人。” 他烦躁地抹了一把脸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凶手在他们中间,一个晚上,已经有人**不安了……夏洛克?你在干什么?” 夏洛克蹲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雷斯垂德的鞋 “维希,放大镜,雷斯垂德,挪脚,你踩到了第一个线。” 德维希立刻从身上披着的夏洛克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精致的放大镜递了过去。 雷斯垂德莫名其妙地移开脚“我们已经查探过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夏洛克从草丛里拨出几粒细小的石。 雷斯垂德“草地上有小石头,有什么稀奇的吗?” 夏洛克趴在地上,用放大镜仔细看了周边的草,摘下一根放在鼻尖嗅了一下,又用手指细细地捻了一下小石头,最后把小石头放在嘴里尝了一下。 德维希……这是坏习惯,福尔摩斯先生。 这样你以后怎么给华生医生早安吻,午安吻,和晚安吻……他一定会拒绝的! 鉴于夏洛克一直沉浸在分析石头上**的化种类里,完全无视了雷斯垂德。 雷斯垂德干脆对着德维希说 “维希,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他在干什么?” “大概是湿吧……现在已经过了露水的时间,草已经干了,按理来说石头上沾到的露水干的比草快,可是洒在草缝里的石头还是……湿的……” 德维希越说越小声,因为她发现夏洛克已经从他的化分析里浮出水面了,现在正半蹲在地上,从下往上地盯着她。 被夏洛克盯着的感觉——就像被从头到尾测了一遍彩超一样…… 不……比彩超更恐怖,简直像全身被高速粒穿透了一样…… …… 雷斯垂德问“是这样吗?” 德维希“我随便说的,你千万不要当真……” 夏洛克站起身“罕见地说对了一部分,但你看不见阳光照射下来时石头上彩色的反光吗?沙上的不是露水,是油。” ……您说那黑乎乎的一团? 抱歉,她实在无法从里面看出彩虹来…… 雷 斯垂德“可是这和案有什么关系……” 夏洛克没有理睬,他随手把放大镜扔给德维希,直接钻过黄色的警戒线,德维希和雷斯垂德一左一右地跟着他的脚步。 就像—— 就像中世纪的领主和他的跟班狗。 ……什么破比喻啊〒_〒 “……我记得很清楚,我妻的尸体,就是装在那架斯坦威角架钢琴里,被送到考特花园剧院门口的……那时正是夕阳最盛大的时候,钢琴盖被粗鲁的人们打开,里面露出白色卡萨布兰卡的花瓣……” 审讯室里,雷斯垂德坐在剧院提供的红绒椅上,双手撑着下巴,注意力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审讯上。 现在正在被审讯的,是死者佐久间相的丈夫,雷波先生。 他们是日本女高音歌唱家和英国土豪商人的婚姻组合。 此次,死者佐久间相,能把川端康成的小说《伊豆舞女》,重新改编成戏剧,并且放到整个欧洲巡回演出,除了她自身的才华外,也多少有因为雷波先生强大财力支持的缘故。 ——没看他们住的都是超六星级的塞万提斯酒店吗?还一人一间房! …… 一个褐色眼睛的中年警官在一边提问,另外有两名年轻警员在记笔记和录音。 “……那时,剧团的人都在紧张地筹备晚上的演出,相没有来——她喜欢迟到,这样在她进场的那个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就会汇聚在她身上——她享受这个瞬间,她是个天生的表演者。” 雷波先生坐在审讯室中央,笔挺的西装纹丝不乱,有一点点稀疏的头发,用发胶仔仔细细地固定在头上。 英国人普遍头发秃顶,福尔摩斯先生是例外。 但这一点点的瑕疵,丝毫无损男人身上的魅力——再秃顶,一眼... 看上去,也是大把甩钞票的主。 他语气沉重地说 “因此,到下午时,我还不是很担心,以为这不过是她又一次的小把戏——但到演出快开始的时候,相依然迟迟没有出现,直到他们运送了一台斯坦威钢琴来,我都不知道,这正是上帝为她敲响的丧钟——” 一直不能确定这是审讯还是追悼会的中年警官终于找到插话机会 “抱歉打断一下,那台钢琴是你们剧团托人运送的吗?” 雷波先生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突然被中途打断,他不悦地说 “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问经纪人吗?” 中年警官“经纪人那边我们也会确认——现在麻烦您配合我们的问题。” 他语气中的轻蔑并不明显,但依然能够从里面听出不屑 “恕我直言,警官,问这种问题已经体现了你们的专业素质——钢琴不是剧团的,因为他们没有人找过我付款——这架钢琴造价非常高,是斯坦威里面的精——除了我,他们没有人能支付。” 德维希……为什么福尔摩斯先生以外的人使用这种口气就这么的让人讨厌! 潦草地回答完毕,雷波微微仰起头,像唱歌剧一样,缓慢地闭了闭眼睛,语气里透着无限的怀念和惋惜,发自肺腑 “——相是一个伟大的歌唱家,我爱她,我永远爱她——当我看到她出演的那不勒斯贵妇时,我就知道,我要找的人,就是她——我两天之后就娶了她。” 审讯室里一片静默,只有速记笔沙沙的声响。 倒不是因为男人的陈述有多么动人,而是因为……雷斯垂德探长正因为不知道夏洛克又跑到哪里去了而闷闷不乐。 “……我想上帝正是因此,才安排她以这么一个戏剧性的方式,结束她戏剧般的一生……” 男人因为在场警察的无动于衷而感到不满,他加重了语气 “先生们,昨天是损失惨重的一天——难道不是吗?世界上又损失了一颗璀璨无比的明珠。” 德维希死的到底是不是他的老婆啊,怎么感觉他和殡仪馆主持人一样……^=_=^ ... 第38章 论座位是怎么得到的 …… 雷斯垂德用手肘碰了碰德维希,凑近她低声说 “刚才夏洛克在钢琴里看见了什么,为什么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托运的签字条。” “发现了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德维希“……啊,当时正巧有一辆料理推车经过,菜色过于丰富,所以我没有怎么注意……” 雷斯垂德默默地把头转回去了。 果然,就如同前段时间,英联邦国会唯一直接授权的某个特别部门,广为流传的那样 你可以选择死于恐怖袭击,也可以选择葬身蛮荒之地——这样,你至少死的有价值。 但是,千万,不要,和吃货打交道。 ^=_=^ 可是没过几秒,他又忍不住凑过来,对德维希吃货小姐说 “你觉得夏洛克跑到哪里去了?” “……探长,我身上又没有装着名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探测器。” 她不安地小声说“还有,就这样让我进来听笔录,真的没关系吗?” “有你和夏洛克的关系在你不用担心……” 雷斯垂德沉稳的声音中也多了一丝急躁 “我们已经盘问过他们一遍了,没有理由再把他们留这么久……你真的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我发誓。” 雷斯垂德声音提高了一些“夏洛克不在这里,这样问下去根本毫无结果!” “咳咳。” 中年警官警告地瞥了雷斯垂德一眼,继续一板一眼地问坐在临时审讯室中间,气宇轩昂的男人 “当时运角架钢琴过来的有几个人?” “运输工人是两个年轻男人,一个穿着灰色条纹的夹克,一个穿着长袖白色t恤。” 雷波先生平静地说。 虽然语气里不无伤感,但单从这份从容不迫上,完全看不出是他的妻刚刚被人谋杀了。 “您看清楚他们的长相了吗?” “我希望下个问题能比这个有水平一些,如果苏格兰场只会问这类问题的话,我会上书国会,要求重新编制我们的安全防范系统。” 德维希很想告诉他——就算你财力再大,也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 你又不是英格兰银行,宪法授权发行货币,面大好说话……你一个人再怎么上书,国会也不会理睬你的。 这么嚣张的口气,闹哪样? 中年警官素质好地继续问道 “……所以,您看清楚他们的长相了吗?” “……他们到草坪上就停住了,我们从大厅里望过去并不能看的很清楚。” 苏格兰场的在场警员都是一脸菜色。 “能描述一下他们的身高吗?” 雷波先生傲慢地说 “他们当时搬钢琴都弯着腰,而放下钢琴之后的那一小段时间,我一直在和相的经纪人渡边说话,并不清楚——而我也十分不想接受这么没有意义的审问。” 就在这时,门“嘭”的一声,开了。 看见来人走进来时,高大的身影,稳健的步法,帅气飘动的衣摆…… 雷斯垂德那一刹那的神情,就像是发现骨头的哈士奇,眼睛瞬间亮了。 德维希无力吐槽这满满的基情orz…… 苏格兰场在福尔摩斯先生之前,究竟是怎样一群草包在破案,才会让雷斯垂德在看见福尔摩斯先生的时候,露出这样……嗯…… 堪称饥.渴的表情…… “……一个身高五英尺,走外八,右脚肌腱受过损伤,另一个身高六英尺以上,以前做过拳击运动员,有一个孩,刚和妻分居,现在和距我们两十米的咖啡厅女招待关系暧昧。” 夏洛克大步走进来,一连串的推理从他嘴里冒出来,就像他的脚步声一样干净利落。 雷斯垂德“解释一下,还有,不要和我说‘显而易见’,夏洛克。” 夏洛克直接无视了雷斯垂德,拿出了一张小票 “这是承运人和托运人的签单副本,托运物是今天运来的钢琴,被他扔在了不远处的草丛里,上面有他的姓氏伍德。” 雷斯垂德“……等等夏洛克,我还没有弄清楚……” 夏洛克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他一个,他嘲讽地说 “哦,雷斯垂德,等你弄清楚,我们就可以吃晚饭了。” 雷斯垂德“……” 夏洛克继续说“钢琴上有新鲜的咖啡渍,而从剧院服务员的描述上看,当时没有剧团的人在喝咖啡,剧院工作员也不被允许在上班时间喝饮料,所以,他们都被排除——显而易见,只剩下运钢琴的托运工,他在到达这里之前,停车买了一杯咖啡。” 夏洛克从口袋里拿出第二张纸 &nb sp;“这是我找到的咖啡购买小票,装咖啡的杯我已经交给了鉴定科,它们都在草坪旁边的垃圾箱里。他付的是普通咖啡的钱,拿的却是现磨咖啡——当时收款员叫莫里卡洛,名字签在小票上——显然他们关系并不一般。” 他双手插袋,四处看了看,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德维希身上。 他朝着德维希的方向皱了皱眉头 “……你的手下呢?雷斯垂德你可以去找人了。” 雷斯垂德“……立刻通知多诺万去找人。” 夏洛克看着雷波先生顿了一秒。 德维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无时无刻都开启着推理模式的夏洛克,对雷波先生眯了眯眼睛 “你是受害人的丈夫?……不用惊讶,虽然你们都把结婚戒指摘了,但从尸体留下的图片上来看,你们紫荆花花蒂留下的痕迹和戒指宽是一样的。” 他又顿了一下——德维希不好的预感更为强烈了。 夏洛克不负重望地对死者的丈夫雷波说 “我很遗憾你和你妻糟糕的关系,但是幸运的是从大厅到这里的一分钟里,我至少发现了四个和你妻关系匪浅的男人。” 他迅速地微笑了一下,以示礼貌。 但德维希觉得……艾玛还不如不笑呢。 “这样你起码不用那么伤心了——尽管显而易见,你对于你妻的死,解脱感大于伤感,你妻的生兼你的情人竹小姐,她看上去也比你伤心得多。” 雷斯垂德捂住额头——突然好希望夏洛克没有出现…… 德维希认真地纠正道“在竹村安娜这个名字里,竹村是姓氏,安娜是名字,你可以叫她竹村小姐或者安娜小姐,但是不能叫她竹小姐。” 雷斯垂德……这个不是... 重点!(ー`ー) 夏洛克直接走到德维希身边的位置上。 年轻的小警察正坐在那里,兢兢业业地记着笔录。 因为多了德维希的缘故,临时的审讯桌有些拥挤,德维希不得不和小警察紧紧地挨着。 此刻她正单手撑着下巴,无聊赖地看小警察记笔录。 从这个角看下去,这个小警察也挺萌的嘛,放到大里,也是一枚小鲜肉~ …… 夏洛克站定,对小警察说 “你和莉莉丝警官的亲密合照落在离这里五十米的小树林里,从她口红的颜色比平常淡了不止一倍,胸也比平时小了不止一圈可以推断——她的丈夫今天也要来。” 年轻小警察脸一下白了,连招呼都没有打,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德维希看到新的公交车抢座位神技! ……但是因智商条件限制无法get√好心塞〒_〒 夏洛克成功地在德维希身边坐下来。 夏洛克的身材虽然偏瘦,但依然比年轻小鲜肉大了一码。 顿时,审讯桌更为拥挤了,德维希的腿紧紧贴着夏洛克的西装裤,冰冰凉凉的羊毛的触感,从腿上传来。 其他人还好,她贴着小鲜肉就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这么紧紧挨着夏洛克-福尔摩斯,她总有种负罪感…… 毕竟福尔摩斯先生,纯洁…… 她不自在地把腿往雷斯垂德那边靠了靠。 雷斯垂德“这边没位置了,维希,夏洛克身边还有那么一大块地方,你为什么一直往我身上挤?” 德维希“……” 探长你天然呆属性暴露了。 夏洛克平静地看了雷斯垂德一眼。 雷斯垂德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觉得身上凉凉的?室内又没有开空调,这一定是错觉。 德维希一脸囧地,又坐回了她紧贴着夏洛克的位置。 …… 华生医生,我不是有意的。 你这么大,一定会原谅我吃你男票豆腐的,对不对? ... 第39章 论审讯是怎么打断的 雷波先生奇迹般地,没有直接跳起来一拳打在夏洛克鼻上。 ——任何一个男人听到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妻给自己戴绿帽,都会难以忍受的吧? 但这位与众不同,他依然端正地坐在椅上,他唯一用来表达他的不满的举动,只是微微沉下声音说 “抱歉,警官,这位先生是什么人?” “这位是我们的……嗯,犯罪分析方面的专家,请不要介意,他一直都是这样,有一点不同于常人,其实没有恶意。” 雷斯垂德代理探长朝夏洛克严厉地瞥了一眼。 雷波先生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朝夏洛克点点头,施恩一般地说 “你很有灵气,年轻人,这是你的天赋,不要让它埋没在尘土。要知道,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因为无法守住他们的天赋,最终变成一个乏味的人。” 他皱了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这种人是该死的,因为他们浪费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宝贵的财富。” 夏洛克看着并不像他设定里那样大发雷霆的雷波先生,微微眯了眯眼睛。 德维希不明觉厉——福尔摩斯先生每次眯眼睛,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虽然大部分时候,在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方圆米之内,他眯不眯眼睛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雷波先生很正常啊,只是没有大发脾气罢了,不是修养好,就是与妻之间感情淡漠。 虽然想法有一点偏激,也都解释的过去。 德维希支着脑袋,无意识地盯着夏洛克的近在咫尺的下巴。 ……不明觉厉啊,福尔摩斯先生又发现什么问题了呢? 雷斯垂德把小警察留下的录音笔和手记推给夏洛克 “既然是你把人弄跑的,就由你负责吧。” 夏洛克非常干脆的接受了,然后……直接推给了德维希。 而雷斯垂德探长对夏洛克的举动毫无异议,仿佛德维希天生就该帮他们干这些事。 德维希不开心了。 彻底沦为免费劳动力的节奏? 喂,平常做饭时,顺手喂饱福尔摩斯先生,那是因为对方是福尔摩斯。至于苏格兰场的事——抱歉,苏格兰场没警察了吗?她又不是来做万能助理的。 更何况,如果不是夏洛克强硬地把她带到这里来,苏格兰场破案,和她真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不仅没有关系,就这群警察的工资,还有一丁丁的部分,是从她交的税里来。 她把记录本推到桌角上,打开了录音笔,算是仁至义尽。 然后继续支着头发呆。 ——谁爱记谁记,反正她不记。 不用表扬她,她就是这么的一毛不拔。╮(╯▽╰)╭ 雷斯垂德没注意到德维希不快的举动,只是示意中年警官继续问。 “雷波先生,在你妻遇害之前,你注意过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没有。”雷波先生肯定地说。 “哦?一般人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多少都会回忆一下,你为何如此肯定呢?” “相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她的生活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样。你很难分清在她的生活中,哪一部分是真实的,哪一部分是她虚构出来的故事。” 雷波先生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一丝伤感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如果惧怕,一定会马上在脸上表露出来,而且由于唱歌剧的缘故,她的表现会比常人夸张很多。” 中年警官还想问什么,夏洛克飞快地打断了他“可以了,下一位。” 雷波和中年警官“……” 下一位进来的是佐久间相的经纪人渡边椿。 他站在门口深深地鞠了一躬“麻烦各位了,我是渡边椿。” 中年警官“你说你是和歌剧团另外一名同行一起搭乘前天早上从伯明翰到伦敦的火车是吗?” “是的。” 雷斯垂德“但是佐久间相和竹村安娜小姐是前天下午的火车,剧团其他人乘坐的又是早上十点十五分的火车——作为经纪人,你为什么要另外乘坐呢?” 渡边椿“我是经纪人,要提前来伦敦做一些准备,布置会场什么的……”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夜没睡 “……但即便如此,只要一想到如果我当时陪伴着老师,她或许就不会遭受这么可怕的命运——我就觉得十分愧疚,简直要落下泪来。” 德维希果然是日本人的罗里吧嗦的说话方式!艾玛觉得好亲切好想握个手…… 雷斯垂德“那么,你知不知道,佐久间相为什么不和剧团的人一起走呢?” “啊,这是老师的老习惯了,她从不在雨天坐车,而那天的天气预报说早上会下雨,所以她坚持要下午走……” 雷斯垂德十分不能理解“她拒绝在雨天坐车?为什么?是有什么原因吗?” > 渡边椿“说来有些荒谬,我也是听竹村说的才知道……据说老师在十五年前一个下雨的夜晚乘坐夜车时,在车站遇见了雨女,这件事情另她十分害怕,从此以后就不能在雨天坐车了。” “雨女?” 渡边椿“啊,在我们的国人们口耳相传的一种妖怪,常常在雨天以忧郁而又甜美的女的形象出现。” 雷斯垂德忧郁而又甜美的妖怪?东方人的思维真是奇特…… 但表面上,他仍旧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 “据我们所知道的,前天晚上佐久间相并没有到达伦敦——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佐久间相失踪的?” 渡边椿惊讶地说 “前天晚上失踪?不对啊,那天老师让人带了口信,说她有点不舒服,打算在伯明翰多休息几个小时,等雨下完了再过来。” “佐久间相让谁带的口信?” “是竹村……我前天晚上特地向塞万提斯宾馆的柜台确认过,老师的确没到……但是,这也不算是失踪吧……” 他斟酌了一会儿,有点难以启齿地说 “本来我是打算去接老师的,但是我喝了酒,忘了时间,直到八点半才想了起来要去接佐久间老师,这才得知老师没有过来——作为经纪人我真是失职了,现在想想还觉得老师的死是我的错……” 夏洛克正对着从窗口溜进来的阳光,观察一片花瓣和一颗石。 闻言,他以非常客观的语气对渡边椿说 “这是一起计划缜密的谋杀,恕我直言,考虑到你在初中就留级两年的智商,还没到能在其中发挥作用的地步。” 渡边椿“……” ... 雷斯垂德“……他只是在自言自语,请不要介意,渡边先生,继续吧。” 渡边椿“从塞万提斯酒店柜台小姐那里得知老师没有来伦敦以后,我立刻打电话给老师的丈夫雷波君询问,雷波君因为要陪伴容易做噩梦的母亲,留在了伯明翰。” 就在这时,一直没把心思放在毫无意义的审讯上的夏洛克,突然开口“我说……” 雷斯垂德立刻停下本来要说的问题,期待地看向夏洛克。 夏洛克前面的审讯桌上落着几片变了色的花瓣。 他盯着那些花瓣,脸上没有表情地说 “你的视线停留在我脸上的时间已经长达五分二十七秒……现在是五分二十九秒。” 雷斯垂德“……”他这是在对谁说话? 德维希“……”好像是在对我说话。 ……艾玛,发呆的方向没挑对! 她迅速地回过神来,又迅速为自己的发呆行为找到一个靠谱的理由 “啊,抱歉……是因为……是因为……是因为我觉得你最好去做一个激素水平检测。” 夏洛克抬起头来,依然没什么表情,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他对这个提议难以理解。 德维希被夏洛克突然出现的,近在咫尺的美颜晃了晃神。 “……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皮肤光滑紧致到连胡茬都看不见?这不科!很有可能是雌性激素分泌过……” 夏洛克没等她说完,就直接低头,继续看他的花瓣去了。 ……对话离谱,不能进行,pass。 雷斯垂德头疼地按了按阳穴。 从这一对,走进审讯室开始,原本井井有条的审讯工作,就变得像是……无领导自由讨论小组…… 审讯是有录像的!录像的!这里不是他们的贝克街!不要每隔几分钟就因为这么不靠谱的事打断审讯! 好吧……录像什么的,福尔摩斯家的人不放在心上…… …… ... 第40章 论侦探是怎么傲娇的 …… “抱歉,渡边先生,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口信的问题。” 雷斯垂德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也就是说,佐久间相失踪之前给你们带了口信,说晚一点到伦敦,但是她之后就被杀害了——你们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她不见了呢?” “是昨天中午的时候,因为演出晚上就要开始了,老师虽然喜欢迟到,却无论如何也要在中午赶到现场来化妆的——但老师却一直没有出现,我们才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中年警官揉了揉阳穴,也是一副被□□了一个晚上的样 “她的生竹村安娜小姐一直和她在一起吗?” 渡边椿“因为佐久间老师和竹村安娜关系过密切,很多人都认为,她们早就在一起了——但事实上,她们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并没有暧昧。佐久间老师一直说,竹村安娜是她教过的最有天赋的生,与竹村呆在一起,她本人也受益良多。” 雷斯垂德……暧昧?他有问这个吗?怎么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中年警官看上去已经受不了渡边椿抓不住重点的说话方式了,于是他换了一个方式提问道 “不是你理解的那个在一起,我们想问的是,那天晚上,竹村安娜小姐是不是和佐久间相在一起呢?” 渡边椿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原来是问这个……前天晚上,竹村安娜小姐是按时到达伦敦的,她订的也是塞万提斯饭店的房间——我询问老师去向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当时酒店柜台员还给我看了入住记录,我本来想找她问一下老师的情况,但不巧的是,她那时正好不在。” 雷斯垂德“为什么她不在伯明翰陪着她的佐久间相?按理来说,她们是师生,不是吗?” 渡边椿“据说是因为她的台词有所改动,所以提前来伦敦准备一下。” …… 德维希正关注着现场的审讯,冷不丁的,夏洛克拿起之前被她推到一边的记录本。 他随便翻开一页,里面贴着一张合照的扫描版件。 照片里,渡边椿,和剧团里其他人都在。 那个时候的渡边椿,头发还非常茂密,身材也很好,不像现在这样,有略微的啤酒肚和地中海。 剧团旁边,还站着两个穿金色纱丽的女人,应该是他们请来的当地化妆师。 竹村安娜和佐久间相亲密地手挽着手,笑的很是灿烂。 可能因为年纪的缘故,佐久间相要比竹村安娜拘谨一些,笑容也更加含蓄,却不难看出,她细长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快乐。 五年过去,她们的脸依然年轻。 就像,当初的照片里一样,身姿窈窕,面容精致。 却已经阴阳两隔。 德维希“你来之前,我看着那个警察记的——这是五年前,剧团在泰国出演《卡门》时,大家的合照,前面还有他们其他的照片。” “五年前?” “对,五年……有什么问题吗?” 夏洛克看着照片没有说话。 德维希压低声音说 “扮演男主角唐-豪塞的,就是佐久间相,而扮演女主角卡门的是竹村安娜。” 夏洛克“唐-豪塞是男人。” 德维希“……你竟然知道唐-豪塞是男人?我以为你不会看歌剧。” 夏洛克平静地说 “西班牙的名字也是分男女的,这点和欧洲没有区别——你听见别人喊雷斯垂德时,会认为这是一个女人吗?” 雷斯垂德听到自己的名字,身体越过德维希,凑过来小声说 “夏洛克你叫我?这次发现了什么吗?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一直拿着花瓣做什么?” 德维希“……抱歉,他没有叫你,他只是在探讨雷斯垂德这个名字的女性化程。” 雷斯垂德“……你们还能更无聊一点吗?还有,雷斯垂德这个名字,没有半点疑问,完完全全是属于男人的。” 德维希“那可不一定,我以前就见过一个女人,叫做约翰-华……嗯,华尔豪斯。” 艾玛,差点就把福尔摩斯先生未来灵魂和肉.体伴侣的名字透露出来了,好险! 虽然无论如何都不能脑补,福尔摩斯先生和美国版《基本演绎法》里,演女版约翰-华生的刘玉玲在一起…… 颜值不对等,看着心塞…… 雷斯垂德探长默默地把头转回去了。 德维希继续和夏洛克探讨案情 “这个问题雷斯垂德探长之前已经问过了,据说是当时男主演得了急性扁桃腺炎,一时找不到替代者,他们就想出了这个反串的方法——结果观众的评价非常好,反而比预计的更加成功,佐久间相也因此在当年一举成名。” 夏洛克盯着照片半晌,突然说“放大镜。” “什么?” 德维希一下反应不过来 “ 啊,不在我这里,放大镜我刚才已经给你了。” 夏洛克“我又放回去了。” 德维希“你什么时候放回去的?你的大衣就穿在我身上,我怎么不知道?” 夏洛克顿了一下,用相对和缓的语气说 “这不是你的错,观察力有分之五十到分之六十取决于父母的遗传基因。” 德维希在夏洛克的大衣口袋里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他精致小巧的破案工具,递过去 “……谢谢,但完全没觉得你在安慰我,你说关心的话时,就不能不这么迂回吗?” 她难得地抱怨道 “如果我不是那么了解你捉急的语言表达能力的话,一定会觉得更难过的。” 夏洛克微微勾了勾嘴唇,他拿起放大镜,对着照片研究起来。 但没过两秒,他又放下放大镜。 “祖母绿猫眼石。” 他语气笃定地说 “竹村安娜和佐久间相戴着同款的祖母绿手链。” 德维希看着正在审讯的雷斯垂德 “哦。” “而且裂纹率低于分之,少的纤维组织结构,非常罕见。” 德维希看着正在被审讯的渡边椿,就是没看夏洛克 “哦。” 夏洛克冷淡地看着,对他的新发现没什么反应的德维希。 德维希被夏洛克的看似平静的目光逼得受不了,不得不转过头来 “……别这么看我,我对宝石没有研究,完全没听懂你在说什么,没听懂你让我怎么发表见解……” 夏洛克... 依然平静地看着她。 德维希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 难道她想岔了? 难道聪明的福尔摩斯哥哥想要的,其实不是她的见解? 于是她试探着小声说 “……啊,但是显而易见,能一眼看出来这么多,你真是聪明了!你真棒!福尔摩斯先生。” …… 于是夏洛克冷淡地又把头转回去了。 德维希“……” 德维希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是幼稚了,幼稚了! ……………………幼稚的福尔摩斯先生的分割线…………………………………………………………………… 夏洛克继续说“这两串手链的质只比我母亲的收藏低一个等级——而从我走过大厅的那几秒获得的信息来看,竹村安娜只是一个渔民的女儿而已。” 德维希“……我现在体会到这两串手链有多么贵重了……可这也不奇怪,女人只要长得漂亮,总是有很多方法的。” 她靠过去,就着夏洛克的手翻了两页,指着另外一张照片说 “你看,这张是塞万提斯饭店前天晚上拍到佐久间相的录像截图,这张是竹村安娜昨天看见尸体时的表情,恰好被在场的媒体拍到了——你没看到她们的外套吗?都在万镑以上。” 夏洛克看着照片上竹村安娜的表情,顿了一下 “为什么强调是万英镑的外套?” 德维希觉和土豪说话常常体现自己智商捉急 “……为了体现这件外套很贵。” 夏洛克“穿很贵的外套,但是她们却坐火车来伦敦?” “这个不是疑点,日本轨道交通是世界,第一的,车里也非常豪华和舒适,他们的很多富豪出门,都更习惯乘坐新干线。” 德维希继续解释说 “再说日本人口庞大,道拥挤,而他们城际特急列车又多,佐久间相和竹村安娜习惯乘坐火车也不奇怪。” 夏洛克看着手里的照片,抿了抿唇,像在仔细研究照片里的两个人。 但是,就在下一秒,他却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句 “虽然你没有说过你以前的事情……” 他的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聊天气。 “……但是,我可以肯定,你没有去过日本。” ... 第41章 论怀疑是怎么产生的 德维希心里狠狠一跳。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她立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李维希,不要紧张,放松,放松手指,放松身体,放松面部的肌肉。 就像你一贯做的那样,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不要急着回答。 把刚才福尔摩斯先生说的话,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内容。你一点都不在意。 夏洛克也没有说话,没有看德维希,仿佛在等待什么。 德维希等了两秒,有点奇怪地低声音说 “你怎么停下了,你还没说你在照片上发现了什么呢?” 听到德维希开口,夏洛克又翻了一页手里的记录本,他专注地看着那上面的照片,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啊,日本吗?” 德维希好笑地说 “我没去过……但是我有没有去过日本,和这个案又没有关系,执着于无关紧要的问题可不是你的风格——你继续说你的推理就好。” 夏洛克继续翻着记录本,顿了一下,才漫不经心地说 “就这样,没有别的了?” “……当然就这样,难道我还要编一篇游记给你吗?” 夏洛克抬起头,看着对面,印着金色大丽花的墙壁上的某一点,抿了抿嘴唇。 他声音低沉,平静的声线,听不出里面有任何的不满。 “我以为在你们普通人的交际规则里,作为室友,至少要有起码的信……” “你也说了,是‘你们普通人’——显然,你也没把自己划分到普通人这一块。” 德维希打断他。 “所以,福尔摩斯超人先生,普通人的交际规则,你还是别掺和了——虽然我完全不能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对日本的了解。” 她耸耸肩,表情平静,手指不紧不慢地敲打着膝盖。 看似淡定的表象下,德维希表示,她已经紧张屎了…… 艾玛,好想尿遁去洗手间…… ——福尔摩斯先生不说话,气压感强大!凡人妥妥hold不住! 母星,她可以申请换一套装备再过来吗?t^t “……我的确没去过日本,但是看过一些日本书籍——毕竟我想的是中国,和日本化也有一些关系。” 夏洛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德维希被他无机质宝石一般的,毫无感情的眼神打量,一个激灵,只觉得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但无论内心有多少惊涛骇浪,她的声音,她的语调,和她的表情,都依然自然。 她歪了歪脑袋,瞄了中年警官一眼,确定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边,才凑近夏洛克的肩膀,装作困惑地小声问道 “你到底在在意什么?是在意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日本吗?可日本现代偏向于社会,对社会现状描述很详细,我知道也不奇怪。” 夏洛克抿着唇“不,我在意的不仅仅是这一点,我在意的是……” 德维希果断打断了夏洛克接下来要说的话。 因为她有预感——如果让夏洛克继续说下去,她就要露陷了。 “……难道你在意的是我没和你说自己的事?拜托,这不像你了,而且你也没有和我说过你的事情,不是吗?” 夏洛克面无表情“那是因为你没有问过。” “……这真的不像你了。” 德维希坚决地说 “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没有和任何人汇报自己生活的义务——你讨厌解释,我也讨厌,okay?” 夏洛克抿着唇,高深莫测地看了德维希一眼,又继续回去翻他的记录本了,没有再发表任何评价。 德维希一时也摸不准夏洛克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单纯对于自己判断失误的在意,还是……怀疑她? 可是怀疑她什么呢?穿越?可能吗? 福尔摩斯先生讨厌在没有充足的证据之前下结论。 因此,即便他认为她有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地方,也不会想到穿越这么不科超自然的东西。 ——喂,2003年,霍金把《时间简史》写出来了吗? 就算写出来了,福尔摩斯先生也不会去看的,不是吗? 福尔摩斯先生在宏观物理方面就是一个渣,是连地球绕着阳旋转都不知道的物理盲,更不要说相对理论,时间维论之类的了。 …… 德维希慢慢地,长长地,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 ——没事的,福尔摩斯先生一定只是因为,没料到她识如此渊博(大雾)而不爽罢了。 他才不会想到借尸还魂这么虚无缥缈没有逻辑的事情上呢。 & nbsp;夏洛克转头,不再看德维希。 他朝渡边椿敷衍地露出一个微笑 “下一个。” 下一个,是剧团里的男二号,上原二郎。 在剧团这次的角色安排中,他饰演的是伊豆舞女熏的哥哥,荣吉。 雷斯垂德“川山助之助,渡边椿,上原二郎……这些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东方人就不能取一个正常一点,至少不拗口的名字吗?” 德维希“他们也觉得竟然有人叫做雷斯垂德真是十分奇怪。” 夏洛克“你有点不高兴?你在生气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因为我不高兴而有点高兴?” “咳咳。” 这回咳的是雷斯垂德。 因为中年警官已经嫌弃得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了。 他一板一眼地问道“上原二郎先生是吗?” “正是鄙人。” 上原二郎是一位非常的男性,即便是在伦敦,他也穿着日本传统的黑色浴衣。 说话不紧不慢,拿着古典的腔调。 总有一种,他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念旁白的感觉。 比起说是接受审问,此刻的他,更像是在与朋友就书籍里的某一页内容,侃侃交谈。 德维希稀罕这种男了!妥妥踩中她的萌点,温润如玉一生推! 上原二郎先生长的好像《夏目友人帐》里的夏目贵志啊啊啊! 声音真是温柔了,求签名!! …… 夏洛克嗤笑一声“又是傻和傻的对话。” 中年警官完全不想理睬在一边冷嘲热讽的夏洛克。 他继续一板一眼地问 “请问,前天晚上,您在哪... 里呢?” 上原二郎“前天,我和我的同事一起搭乘早上十点的火车来到伦敦,然后一直呆在塞万提斯酒店,这一点,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中年警官“您是单独住一个房间的吗?” 上原二郎“剧团里的每一个人都单独住一个房间。” 中年警官“那么那天晚上,你都在做什么呢?” 中原二郎“我在房间里看书。” 中年警官“在这段时间里,您有和谁交谈过,或见过什么人吗?” 上原二郎“大概在晚上九点的时候吧,我觉得疲倦,便约了经纪人渡边椿和男中音川山助之助一起谈论一些歌剧的套,一直到十二点才回来。” …… 德维希……这才是正常的审讯! 没有被福尔摩斯先生的吐槽冲击波不停地打断(大雾),审讯室瞬间化身美剧现场。 虽然,基本上,每次他打断审讯后,案都会有重大进展。 可问题是,福尔摩斯先生没有秩序了,不像此刻中年警官与上原二郎先生的对话那样,严肃,威严,上档次。 ——感觉自己正置身于风云变幻的侦探界,简直被拉高了一个层次,从身到心都仿佛历经了一次洗涤,得到了质的升华。 ——从身到心都得到了质的升华的女主,正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数桌从左到右有几条木纹,从右到左又有几条木纹。 而夏洛克已经不耐烦地在底下按起了手机。 “你在查什么?”雷斯垂德身体越过德维希,“发现了什么吗夏洛克?” “我在向琥珀预约新的尸体,你也要来一份吗?” “……不用了。” ... 第42章 论探长是怎么被秒的 中年警官顿了一下“关于这一点,佐久间相的丈夫雷波先生知道吗?” 上原二郎目光坦然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因为不仅雷波君知道这件事,整个剧团里的人都知道。” 中年警官“虽然是涉及**的问题,但我想请你详细谈谈这件事。” 上原二郎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垂下细长的眼睛,说“抱歉,在回忆之前,我可以来一根万宝吗?” 雷斯垂德“恐怕不行,这是审讯室,我们有监控。” 中年警官冷淡地看了雷斯垂德一眼 “我不知道你还在意这一点——因为在你的朋友来到这里之后,苏格兰场的规则,已经不能称之为规则了。” 他边在纸上飞快地记录,边平静地说 “上原二郎先生,抽烟请随意,苏格兰场的规矩是,只要是为了案件,一切规则都可以被打破。” 雷斯垂德“……” 他严肃而又怨念地看了一眼夏洛克,夏洛克自岿然不动,在挑选完他感兴趣的尸体后,又开始研究泥土,毫无被点名的自觉。 上原二郎点燃一根烟,他抽烟的样很独特,不是夹在中指和食指间,而是夹在中指和无名指间。 德维希……很有梁朝伟在《花样年华》里抽烟的样!超级有feel好吗? 艾玛,好想要签名,回去一定要找上原二郎的歌剧碟片来看! 上原二郎换了一个姿势,像是陷进了久远的回忆里。 他半边身陷在日落的阳光里。 渐渐地,渐渐地,连目光都逐渐温柔起来。 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沉吟了半晌,缓缓开口 “我和相,在大里习艺术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是一九九四年的五月份。”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我们是一生的挚友,而我对她一见钟情的爱慕,也从那个时候开始。” “她没有明确地拒绝我,但也从来没有答应我的追求——直到后来,她嫁给雷波君,我们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也没有结束——老实说,我因这一点而欣喜。” 中年警官“从你的角上看,雷波先生对你爱慕他妻这件事是什么反应?” 上原二郎笑了“不,只是我单方面爱慕相罢了,并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 淡蓝色的烟丝从他修长的指尖袅袅地上升,旋转,消失不见 “可能你们无法理解,艺术的人,拥有几个暧昧的异性知己,是稀松平常的事,雷波君也了解这一点。” 他语气平和,却能使人真切地感受到那平静底下的哀伤。 “但‘暧昧\\\这个词,并不适合形容我和相的关系——我爱相,我们心灵相通,并不仅仅只是肤浅的‘暧昧\\\而已。” 他的目光如同秋水。 秋天,在堆积满金黄落叶的小径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 在哪里,他穿着黑色的和服,手持着一卷惠特曼的诗集,遇到他爱慕半生的女孩。 …… “我将永远追随她,也因此,她死了,我也并不是十分难过……因为我知道,我一直都和她在一起。” 他地抖落一截烟灰 “有些奇怪的想法,不是吗?” 中年警官点点头“的确不寻常,另外还有一件事……” “请说。” “根据剧团里其他人的说法,在所有人中,您和这次的女二号,竹村安娜的关系最为密切。甚至在其他人眼里,您和竹村安娜才是一对,似乎和您之前的叙述不符合……能就这一点解释一下吗?” 上原二郎似乎认为中年警官的语气很有意思,他微微一笑 “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竹村是剧团里年纪最小的一个,我身为前辈,理应多多照顾她。无论如何,相已为人妻,又是公众人物,并不适合在大众场合和我过于亲密。” “感谢您的配合,可以了。” 中年警官整理了一下方才的记录后说。 上原二郎朝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在他走后。 雷斯垂德“下一位是竹村安娜吧?先让她暂时不要过来了。” 中年警察和德维希都抬起了头,只有夏洛克还在继续无动于衷地做着他的研究。 中年警官合上卷宗“为什么?” 雷斯垂德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刚刚收到的消息——我之前让多诺万警官去做了调查,查询了伦敦以及伦敦周边城市所有的物流站点,终于追踪到了这架钢琴的运送线。” 他站起来“我们还打电话咨询了斯坦威钢琴总部,终于得到了重大的进展……” 虽然表情上看不出来,但能感受到雷斯垂德相当激动。 “……这架运送尸体 的斯坦威角架钢琴,是从伯明翰运到伦敦的,原本重量是425千克。” 夏洛克不置可否地听着,雷斯垂德继续说 “而从伯明翰运到伦敦这一上,物流记录到的数据是471千克——全程重量都比它的实际重量大46千克,正好是佐久间相的体重……” 中年警官皱眉“你是说,凶手是在伯明翰把她杀害的,然后把她的尸体装在钢琴里运送到伦敦?” 雷斯垂德下结论 “正是如此,我基本可以确定这一点。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们只要调查前天晚上没有到伦敦的人就可以了。” 夏洛克仍然在研究从那些小石头上刮下来的泥土,似乎没意识到雷斯垂德正在发表他的重大发现。 他没有借助任何转业的仪器,所有的工具只有一枚放大镜。 “昨天我们已经调查了剧团人员落脚的饭店。” 雷斯垂德把笔记本电脑拉过来,熟练地从里面调出一份档。 “据警员们传回来的信息,上原二郎,渡边椿,川山助之助,竹村安娜,还有其他剧团人员,在前天,的确都到了伦敦,唯一没到伦敦,还留在伯明翰的,只有一个——” 雷斯垂德探长严肃中霸气侧漏 “就是死者的丈夫,雷波。” …… ………… 夏洛克嗤笑一声,头也不抬地说“恭喜你,雷斯垂德。” 雷斯垂德“我说对了?” “不,恭喜你的智商重新挑战了下限——先不说那群乌龟一样快的法医还没有把死亡时间研究出来,死亡地点也未必是伯明翰。” 年轻的雷斯垂德代班探长难得的霸气一下消散... 了。 像是在听夏洛克说理由之前,他的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夏洛克是对的。 但他又立刻变得坚定“为什么?” “时间。” 夏洛克抬起头,平静的语气让人感觉不到他在分析一个凶杀案 “钢琴属于贵重物运输,从伯明翰运钢琴到伦敦,走专线只要五个小时,而这架或许装载了尸体的钢琴,运送了将近一天。” …… 竹村安娜。 那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性,中国人和美国人混种,她婷婷袅袅地走进来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泪痕。 夏洛克小声地附在德维希耳边“带化妆镜了吗?” 德维希了然,却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瓶已经擦过了。”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站起来,一反常态地体贴,把水递给竹村安娜,还温和地说 “死者是你的老师吧,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觉得非常遗憾,喝口水放松一下。” 雷斯垂德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又温柔又体贴的夏洛克,不知为什么,又担心地看了看德维希。 德维希……他对谁温柔体贴,和我有毛线关系,为什么要看我。^=_=^ 竹村安娜拿过瓶,含泪说了一声谢谢,姿态楚楚动人。 只是她刚刚转开瓶盖,水就被夏洛克抽走了。 “抱歉,突然发现地球水资源紧缺。” 德维希差点被口水噎住。 福尔摩斯先生,你调皮了。 求别闹! ... 第43章 论默契是怎么产生的 大概是从没经过这种情况,竹村安娜不知所措地看看夏洛克,又看看雷斯垂德。 夏洛克转身,把瓶放在德维希面前。 雷斯垂德低声说“夏洛克,你们在搞什么鬼?” 德维希站起来,听见雷斯垂德的疑问,就垂头低声回了一句“指纹。” 雷斯垂德惊讶了。 据他所知,夏洛克今天才告白。 而告白第一天,两人居然就能通过眼神交流了? 福尔摩斯家的男人,行动力不要强! …… 如果德维希知道雷斯垂德此刻的心理活动,一定会掀桌的。 探长到底哪只眼睛看见夏洛克和她告白了摔! 早上那句“我只需要你呆在我身边”的真实含义,明明是—— “你蠢了没办法做我精神上的助手,所以你就跟在我身边帮我跑腿吧!” 真种南方种植园主和他的奴隶的既视感,真是心累了…… 雷斯垂德难以置信地低声说 “他刚才什么都没和你说,你怎么知道他想提取的是指纹?——你们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德维希正推开椅,闻言,木然地回头 “不,这不是默契——我二十个指头的指纹,都是被他用这样和那样的方式提取的,以至于形成条件反射……而且,我觉得他有收集纹的癖好……” 她瞥了还在审讯中的夏洛克一眼,附在雷斯垂德耳边小声说 “……是所有纹,所以探长,你要小心,说不定哪天他就收藏了你的唇纹。” 雷斯垂德“……”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个提醒,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为什么他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给雷斯垂德纯洁的心灵造成了多么大的震动和阴影。 德维希小心地捏着水瓶的盖走了出去。 夏洛克拿起记录本,翻到其中一张照片。 “这是当时死者手提包里的东西,所有东西都在这里吗?” 竹村安娜睁大眼睛“这就是所有东西吗?” “少了什么?” “少了……少了一只戒指,没错,那是达碧兹的戒指。” 竹村安娜肯定地说 “她一直随身携带着这枚戒指,却从来不戴——我们在伯明翰上车时,老师拿包付钱的时候,我还看见了。” “你和死者是在哪里分开的呢?” “老师说身体不舒服,想多睡两个小时,就让我先来伦敦,因为我的台词有改动需要排练……我们是在伯明翰的酒店分开的。” “撒谎。” “我……” 夏洛克紧紧盯着竹村安娜 “你有一定程的人际关系焦虑症,撒谎的时候会颠倒语序,双手交叉胸前,这是下意识的自护行为……我再问一次,你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竹村安娜像是要哭出来,她两只手不自觉地交叉在胸前 “我们真的是在伯明翰分开的,至于老师为什么会在伯明翰被害,我什么都不知道……” “lieagain.” 夏洛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说,之前的温柔都碎成了渣。 “恕我直言,你撒谎时明显的连雷斯垂德都能看的出来。” 雷斯垂德“……” 这真是躺着中枪〒_〒 竹村安娜咬住嘴唇,好像这个动作给了她勇气。 “即便如此,你也没有证据说我说谎。” “如果你要证据……” 夏洛克看了看门。 那里依然毫无动静。 他突然朝竹村安娜亲切地笑了“你渴了吗?” 雷斯垂德“……” 夏洛克真是语惊四座…… 警察们都被雷得沉默了…… 竹村安娜“警察先生,我不明白……” 夏洛克无辜地“那你需要来点宵夜吗?” 被夏洛克态前后几次反差弄得一头雾水的竹村安娜,再无助地看向场内显得比较靠谱的雷斯垂德 “探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洛克“如果你不渴也不吃宵夜的话,不如我们先来探讨一下你与你的老师的丈夫雷波先生的感情关系?” 竹村安娜“……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想这也不在审讯范围之内——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证据。” “是吗?” 夏洛克善解人意地说 “那么他送给你的那套位于维多利亚塔花园的公寓是员工福利?可以理解……” /> 他淡淡地瞥了雷斯垂德一眼 “不过,那真是让人羡慕,苏格兰场的代理探长还在租房住……是不是,雷斯垂德?” 雷斯垂德……明明这是一句很正常的调侃,为什么他有一种“刚刚被夏洛克收藏了唇纹”的不适感…… 竹村安娜“……我,什么公寓,我不知道……” 雷斯垂德“夏洛克你到底在干嘛?” 夏洛克毫不理睬雷斯垂德,他继续善解人意地说 “和有妇之夫关系非比寻常,确实难以启齿,你不愿说也可以理解。”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么我们来谈谈你和上原二郎的关系吧!他好歹是独身,虽然同是你老师的爱慕者,但至少不会使你有道德负担。” ……刚才是谁说夏洛克善解人意的,拉出去砍了! 竹村安娜脸色苍白,她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但是这次她没没有语无伦次的辩解。 她只是坐在审讯椅上,用一种蛇一般的,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夏洛克。 “上原老师为人坦荡,没有人会否认他的人,他爱慕着佐久间老师,怎么会和我做出这样的事……” 她喃喃地说“你真是过分了……你怎么敢,怎么敢,这么污蔑上原老师。” 夏洛克眯起眼睛 “……意料之外的发现。” 正好德维希拿着一张纸,推门进来,朝夏洛克点了点头。 夏洛克转过头,十分有压迫感地说 “接下来,正题时间——需要准备蜡烛和蛋糕烘托气氛吗?” 雷斯垂德“……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夏洛克转向竹村安娜 “你之前说,那天你没有陪伴你的老师,你的老师呆在伯明翰,你一个人回到了酒店?” “是的,但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这么说,...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方才我给你矿泉水瓶,是为了提取你的指纹,如果一切都是你说的那样……” 他微笑了一下,有点孩气,却因为这一点而更加具有魅力。 “那么,为什么你的房间门把手上,没有你的指纹,只有死者的呢?” …… 竹村安娜脸色一片死灰。 雷斯垂德目瞪口呆。 竹村安娜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夏洛克接着说“前天下午从伯明翰来到伦敦,之后入住进塞万提斯饭店的人,所有人都以为是你,竹村安娜……” 他顿了一下,直到竹村安娜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才懒洋洋地说 “但事实上,来到伦敦的不是你,来到伦敦的,是死者佐久间相。” 雷斯垂德“等等……夏洛克,我有点混乱……” 夏洛克平静地看着雷斯垂德 “这真令人惊讶……你什么时候不混乱?” 雷斯垂德“你现在不要打岔!……这么说,佐久间相不是在伯明翰受害的?” “我刚才已经下过结论了,如果你能听懂英的话。” 中年警官“福尔摩斯先生,虽然我们对你有诸多不满,但既然这牵涉到两国之间的一起恶性杀人案,为了两国邦交考虑,还是请你解释一下。” 德维希惊讶地看着,竟然说出这番话的中年警官 ……喵了个咪,你是求人办事呢!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吗? 案破不了,是你们苏格兰场的能力问题。日本以此做章,是你们联邦该操心的事。 福尔摩斯先生一不是警察,二不是官员,两国邦交,和我家福尔摩斯先生有毛线关系! 真是不能忍!不要仗着年纪大乱说话好吗? …… 夏洛克倒像是完全没有被中年警官的态影响到。 他只是修养良好地展现了他的不耐 “关于这一点,我想我已经解释过了。” “夏洛克,我们不是你,做不到看到一片叶就想到一棵树。” 雷斯垂德浓密的眉毛深深地纠结在一起 “你说,佐久间相假扮成竹村安娜来到伦敦……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夏洛克看向审讯室中央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要问竹小姐了。” 德维希表示,不是处女座,这件事情也不能忍 “……福尔摩斯先生,again,是竹村小姐,不是竹小姐。” 雷斯垂德“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我们之前的思完全反了!我们一直以为佐久间相是在伯明翰遇害的!” 夏洛克语气平静 ,但只要不是聋,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讽刺 “我们?哦,注意措辞,雷斯垂德,是只有你们的思反了,不要把我和维希算上去。” 德维希……我该怎么告诉福尔摩斯先生,我也以为佐久间相一定是死在伯明翰…… 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他了,能不暴露智商的时候,还是不要暴露智商的好…… …… 雷斯垂德“不要计较那些有的没的……先告诉我,夏洛克,你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 夏洛克不耐烦地说“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不要问我……实在不明白,让维希给你解释。” 雷斯垂德期待的目光转向德维希。 德维希不知所措地咬着吸管——她之前进来时,顺手从食小推车上拿了一罐牛奶。 其他人都在专注案情,而她反正闲着没事做,就顺手打开了。 …… 妈妈,她只是喝一口牛奶而已,为什么大家突然都看着她? 好可怕,她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 第44章 论表扬对猫的重要性 德维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夏洛克。 但夏洛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灰色的眼潭里,如同漂浮着烟岚,深深浅浅,模糊不清,使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 面对如此别致的一双眼睛,德维希只想说 福尔摩斯先生你是为何要乳齿逼我!还能不能做好室友! “原因?原因……” 德维希被四周期待的目光逼的没办法,她泄气地叹了一口气,死马当作活马医。 “如果我说错了,你们就当我在活跃气氛,为你们枯燥的审讯增加一点小小的趣味好了……” 她顿了一秒,在这缓慢的一秒里,她像抓阄一样从脑海里抓了一个词出来—— “伯明翰。” “什么伯明翰?请说清楚一点。” 中年警官神情微微不耐。 毕竟德维希不是夏洛克,没有藏着真相不说,随心所欲耍大牌的资本。 德维希垂下眼睛,心里默默掀桌。 ——艾玛,你们一群警官找不出答案,却催促她一个未成年人帮你们找? 还这么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拜托,她没有这个义务好吗? 总算是明白一点福尔摩斯先生的心情了,她家侦探喵的修养真真是好的。 …… 心里掀桌,但德维希是不会表现在脸上的,她只是格外温柔地说 “抱歉,我不是专业人员,需要时间整理一下语言。” 另外一个年轻警官语气轻慢地说 “那您现在整理好了吗?” 德维希看着警员,表情更加温柔了 “埃德加警官吗?如果我没判断失误的话,您现在是——见习督察?” 埃德加警官放下手中的笔 “没错,而且即将升为督察,这点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问题,我只是为您的前途感到捉急罢了。” 德维希怜悯地摇了摇头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不是从你的制和勋章里判断你的等级,而是从你的言谈中肯定你是见习……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埃德加警官“……我不明白。” “这么明显都不明白——你法律及格了吗?逻辑及格了吗?如果它们都及格了,你千万别当真,因为这十有□□是你的老师手抖了。” 德维希温柔地笑了“埃德加警官,我劝你还是别当警察了,让雷斯垂德探长轻松一点吧。” 埃德加警官被德维希气笑了 “这可不是您说了算的……” 雷斯垂德看场面已经快无法控制,低低地呵斥了一声“埃德加!维希!这是审讯,够了。” 埃德加警官立刻安静下来“抱歉,长官。” 他又朝着德维希淡漠地点了一下头“虽然您的言论涉及毫无根据的人身攻击,但是,迫于警察的身份,我只能说抱歉,女士。” 德维希微微一笑 “没关系,我一向宽容大,对于任何没有自知之明的人,都报以发自内心的怜悯。” 埃德加警官“……” 为什么感觉又来了一个夏洛克…… 而且,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感觉背上凉嗖嗖的…… 他转头一看,坐在他侧面的夏洛克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德维希。 灰色的眼眸是沉静的潭水,水面平静无波,水底却流转着细小的暗流。 专注地,像要吞没下她所有的举动。 埃德加警官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怎么形容呢? 难道说他终于发现,夏洛克把他向来只奉献给尸体的专注眼光,奉献给了一个有心跳的女人? 鉴于夏洛克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德维希身上,埃德加警官觉得—— 果然凉嗖嗖什么的都是错觉。 …… 德维希温柔地发完飙,又对着雷斯垂德代理探长笑眯眯地说 “看见年轻人气盛不懂事,忍不住劝了两句……探长你不会怪罪我吧?” 在场的警察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特么和他们比起来,她才是年轻人好吗? 随即感到汗颜——因为他们的确是在向一个半大的孩求助,还如此理所应当。 又或者,从头到尾,德维希都没有表现出一点十七岁的样,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这只是一个未成年人。 竹村安娜……这到底是不是在审讯我? 总觉得主角不对……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 为免雷斯垂德探长尴尬,德维希乖乖地收了狐假 虎威的气焰。 “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但是刚才竹村安娜小姐说了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 “她刚才说,‘至于老师为什么在伯明翰遇害,她什么也不知道’——问题就在这里。” 雷斯垂德的眼神变得严肃——他也发现症结了。 竹村安娜先是睁大眼睛,随后她身体晃了晃,瞪着德维希,瓷器一般的美丽脸庞失去了光彩。 德维希继续说 “这两天,所有的嫌疑人都被控制了行动,没有人有机会去查钢琴是从哪里运来的,苏格兰场的警察们至少有着职业道德,不会把案情进展告诉嫌疑人……” 在场的警察们默默掀桌……什么叫做至少有着职业道德啊! 德维希看向竹村安娜,却不是在对她说,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整理思绪 “在这种情况下,竹村安娜小姐是为何如此确定,佐久间相是在伯明翰遇害的呢?” 德维希沉思了两秒,细长的食指抵着嘴唇思考 “我能想到的解释是——她在暗示这个案与她无关,但是暗示过了头,反而显得她有隐情——至于为什么福尔摩斯先生会知道,我就不能回答了。” 虽然之前就对德维希有所了解,但是她能如此敏锐地抓住重点,雷斯垂德像是重新认识了德维希一遍。 只是,正当他想要开口称赞一下夏洛克的小女友时,德维希却飞快地打断他 “等等,探长,您先不要说话,请再给我半分钟,我还没发表责任声明。” 雷斯垂德和在场警官们,注意力又被她吸引了过去。 然后,就听她理直气壮地说 “这些都是福尔摩斯先生逼我说的,如果造成任何误导或损失,我不负任何法律责任——所有责任请全部找福尔摩斯先生。” “……” ... 雷斯垂德默默收回了刚才差点说出口的夸奖。 一直在一边没说话的夏洛克,看着德维希一副“我都是被迫的你们谁都别来找我”的样,微微一笑 “虽然只说对了四分之一,但鉴于我之前并没指望你能说对——所以,我不完全不发自内心的说,你的推理能力在你搬进贝克街后,有了大幅的提升。” “……想夸我的话,请不要用双重否定句,谢谢。” “双重否定句可以提供语言缓冲效果,有利于保护你脆得像苏打饼干一样的心灵。”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您还是让我脆的像苏打饼干一样的心灵直面人生的风雨吧。” …… 他们之前还仅仅是咬耳朵,不会过影响审讯秩序。 如今已经公然在审讯监控下**了? 苏格兰场的警员们顿时觉得自己的存在感简直低到了尘埃…… 雷斯垂德果断打断他们毫无营养的对话 “夏洛克,无关紧要的先放一放,你说德维希只说对了四分之一,那么,另外的个理由是什么?” “其中一个,是佐久间相和竹村安娜的手链。” 夏洛克的目光落在竹村安娜的手腕上。 那里,一串祖母绿的宝石正松松地露在她白色的衬衫外,拢着她纤细的手腕,莫名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伶仃感。 夏洛克完全无视了她的“我见犹怜”。 “你和死者佐久间相戴着一模一样的祖母绿手链,因此她在假装成你的时候没有注意——但是她疏忽了一点。” 他拿起记录本,翻到之前和德维希讨论过的那页上。 “从你五年前的《卡门》剧照,到现在的照片,每一张你都带着它,并非因为它有独特的意义,而是,你只有这一串上的了台面的手链。” 夏洛克随手把记录本扔给雷斯垂德 “你和佐久间相都穿着万英镑的外套,但贫富程几乎差了个等级。你一直戴着它,从没换过,所以磨损痕迹也会比佐久间相手上那串多很多。” 竹村安娜咬着嘴唇 “就凭这一点,就判断我撒谎,真是荒谬了——没错,我们的确不是一个贫富阶层的人,这串珍贵的祖母绿宝石,是佐久间老师五年前送给我的。” 说到这里,她表情变得犹豫,好像在挣扎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我每天带着这串手链,也不是我自己的意思,而是老师的要求。” 她最终嘲讽地笑了一声,冷漠地说 “她自己那串也一直带着,只是她在上台之前会摘下来,而我懒得摘罢了——就凭这一点给我定罪,你算是什么警察。” ... 第45章 论吃西餐的正确姿势 听到竹村安娜的反驳,夏洛克满意地眯起眼睛,早有预料。 德维希立马就知道,夏洛克之前是在套话。 ——每次夏洛克变着花样套出她下一顿做什么吃的时,就是这个欠扁的表情! 虽然对夏洛克具体套出了什么消息,她完全一头雾水。 但这并不妨碍她透过夏洛克无辜的嘴脸,看穿他黑透了的本质。 夏洛克平静的说“推理总是有出错的,但除此之外,我还有你无法否认的证据——雷斯垂德,记录本四十页。” 雷斯垂德探长手脚麻利 “翻到了,是塞万提斯饭店前天晚上的监控照片。” 夏洛克双手撑着审讯桌,突然朝德维希飞快地眨眨眼。 然后才开口说: “世界上没有两颗完全相同的宝石,只要把塞万提斯饭店拍到的’你’,和你现在手上这串祖母绿宝石放大对比,很容易就能发现它们纤、维、组、织、结、构的不同。” 他特别强调了“纤维组织结构”。 德维希……福尔摩斯先生尼真是够了。 不就是没有在你得到这个新发现的时候,及时夸你吗? 我的室友每天都在和十岁以下的儿童比幼稚!无法治疗,求破! 竹村安娜摇摇欲坠地坐在审讯椅上,眼泪说着眼角流下,精致的脸庞上已经找不到血色。 德维希对这种柔弱得像菟丝花一样的,不停流泪的女人一直没什么好观感。 你可以矫情,你可以艺,你甚至可以在朋友们的rock专场里高唱一曲《枉凝眉》,这些都没有关系。 可是,你敢不敢,不要一直在“欲语泪先流”和“欲语泪已流”之间切换来切换去? ……只是确认你撒了一个谎而已,还不知道有没有罪判呢。 这么一副我当寡妇很多年的样,岂不是做得一手好死。 在她心里默默吐槽的同时,夏洛克不动声色地打量竹村安娜苍白惊惶的神情,再次眯起了眼睛。 …… 雷斯垂德难得抓不住重点地说“不可思议,夏洛克你竟然知道服装价格了?” 夏洛克“维希告诉我的。” 雷斯垂德了然“果然有了女朋友,你的知识面也开始全面起来了。” 德维希坐在他们旁边,把夏洛克和雷斯垂德小声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顿时凌乱了 “什么女朋友?谁是谁的女朋友?不,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但是,在整个审讯室里,显然只有她一个人认为,这件事情很重要,这个真相是有价值的,它关系到福尔摩斯先生一生的幸福。 ……为什么没有人理我…… 好吧,谈恋爱的问题在凶杀案前不重要,她理解,不掀桌。 夏洛克看向竹村安娜,却是对雷斯垂德说 “我的知识一直很全面,只有已删除和未删除的区别。” 德维希卧槽,福尔摩斯先生这不是重点! 求和探长解释一下我们无性别相处的室友关系好吗? …… 被忽视了那么一刹那的竹村安娜捂住脸,半晌,她崩溃地说 “假装扮成我到伦敦,是佐久间老师自己的意思!” 竹村安娜因为精神崩溃一直在哭泣,所以暂停审讯休息。 她被人搀扶出去以后,雷斯垂德问夏洛克 “佐久间相自己提出来的?夏洛克,难以置信,现在案越来越复杂了……” 夏洛克双手插袋,优地转过身,朝德维希露出一个亲切笑容 “晚饭时间到了,维希,这附近我推荐吃威尔威佳西餐厅的柠檬煎猪扒。” 留下临时总部一干警察在身后干瞪眼。 威尔威佳高级会员制西餐厅。 华丽的水晶墙面,一整排只为他们服务的、整齐英俊的服务生,以及……室内小型交响乐队。 德维希一脸菜色。 我只是来吃个便饭而已,为什么还要拉上整个交响乐队…… 本来还想去隔壁的中餐厅打包个蛋炒饭过来吃呢…… 结果一看这个架势……算了,西餐就西餐吧,不能让人家西餐厅面上不好看是不是? 一脸菜色的德维希对在灯光下轮廓立体、各种古典优不似凡人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抱怨道 “我简直不能相信,我竟然和你来吃西餐这么没档次的东西,格调都被拉低了。” 听闻有福尔摩斯家的尊贵客人前来就餐,匆匆换了领带,赶来迎接的新任西餐厅经理 “……” 夏洛克看都没看,就把菜单丢到德维希手里,对餐厅经理说 “鱼蔬菜汤,澳洲西冷牛排,焗蜗牛……”   德维希看着菜单开心地说“我看见好多鱼!好多鱼!我想吃鱼刺身~” 夏洛克“……荷兰汁,都两份。” 经理恭敬地记下来,把单送给站在他旁边的一个服务生。 然后他带上手套,从另一个服务生手里小心地接过一瓶酒,开了瓶塞。 他把酒倒进醒酒器里,晃了晃,一脸陶醉地说 “这是老福尔摩斯先生存在我们老板这里的葡萄酒——皇家鹰鸣赤霞珠,1994年,梨花木桶保存,因此味的时候,会有梨花木的清香……” 夏洛克打断他“我很怀疑你在经历了十五年鼻窦炎的折磨后,还能闻出葡萄酒里的梨花木味道——顺便说一句,不是梨花木,是橡木。” 总经理“……” 福尔摩斯家的人果然都像他的上一级老板描述的那样,好可怕…… 他尴尬地笑了一下,亲自为夏洛克和德维希倒上酒,倒完之后并不离开,依然等候在一边,cos服务生。 ……经理,你让人家正儿八经的服务生怎么想。 德维希笑眯眯地“你付账?” 夏洛克“你的钱够付账?” 确定了付账人不是她,德维希立刻理直气壮地收起笑容,绷着一张寡妇脸,把菜单扔回去 “你都帮我点好了,还给我菜单干什么?” 夏洛克又把菜单扔回来。 “我以为这样看起来比较民主,符合你们普通人类的用餐习惯。” 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经理所以你们到底要不要把还菜单给我…… “这个话题说不下去了,换个……你不是说吃柠檬煎猪扒?柠檬呢,点了吗?” “我会说柠檬煎猪扒,是因为雷斯垂德不吃柠檬煎猪扒,我以为这不需要解释。” 夏洛... 克理所应当地说 “而且,柠檬煎猪扒是这里做的最烂的一道菜,我一直怀疑主厨其实对柠檬过敏。” 福尔摩斯先生,你是有多嫌弃雷斯垂德啊,连吃饭都要耍个心机把他挤走…… 总经理“……其实柠檬煎猪扒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 但明显没有人理他。 德维希听到夏洛克的话,心里突然惊悚地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难道,夏洛克时常对雷斯垂德冷嘲热讽,不是因为智商沟壑大,而是因为……相爱相杀? 看每天福尔摩斯先生吐槽雷斯垂德探长上瘾,根本停不下来的样,也很有可能啊! 艾玛不行了,这个念头恐怖了必须马上掐灭! 雷斯垂德探长如果和夏洛克在一起,你让麦克罗夫特哥哥情何以堪! 夏洛克靠在椅背上,双腿修长,十指交叉 “而且我不认为,西餐在全球的食物谱系里属于档次很低的那一类。” 习惯用筷的德维希,在筷和叉的问题上,顿时优越感爆棚 “刀叉是武器的衍变,用武器进食,和原始社会用锋利的石头充当刀具有什么区别?把原始人的行为保留到现在,我觉得这已经够低端了。” 夏洛克修长的手指,抽出被压在叉下的餐刀,而叉却纹丝不动。 他的动作如此行云流水,以至于那把被他拿在手上的餐刀,都因他成了艺术 “刀叉虽然是原始社会为了保证进食的同时可以抵挡野兽攻击的产物,但对于刚刚开始使用工具的古人类来说,不失为一种明智的做法。” 他放下餐刀,手指白皙得有些虚幻 “如果没有这种原始的工具,人类的基因多样性恐怕要减少一半。” “但是明开始的标志之一,是明确的分工,先生,混用是低效率的。” 德维希在东西方化问题上毫不示弱 “明人已经不需要在吃饭的时候提防狮了,那么就应该把这两个功能分开——比如东方使用的筷,在这一方面就要进步的多。” “筷最初也是类似东方长枪一样尖头,具备攻击力的武器,从这点上看,并不比刀叉先进多少。” 德维希一下被犀利的福尔摩斯先生堵得没话说。 逻辑,历史,和哲,是她的短项。 既然是短项就不能拿出来丢人现眼。 喂,福尔摩斯先生,你敢不敢和我比,谁更无情,谁更无耻,谁更无理取闹? ... 第46章 论称呼 但凡,她上辈哲的闺蜜李缺与她同在,她一定可以秒杀福尔摩斯先生。 闺蜜李缺其人,神一般的逻辑勉强可与福尔摩斯先生打个平手,但是,如果再加上德维希神一般的无理取闹…… 则天下无敌。 ……不,都不用李缺本人在场,但凡李缺养的短毛猫维特根斯坦在,喵喵两下,也妥妥可以完胜了好吗? 不要小看哲家的猫,它们都是神的预备役。 深深扼腕伦敦不是自己的主场,德维希开启无理取闹模式 “当然不一样,你看它们尖头的锋利程和取食的方法就知道了。” 德维希小小地做了一个“小蜜蜂飞呀飞呀”的动作 “筷早已和茹毛饮血的时代分离开来,可叉至今还深陷在一七十万年前的元谋时代,高下立现。” 夏洛克因德维希的幼稚举动,沉默了一秒 “……一七十万年前没有叉,元谋人还算是半猴类。”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德维希残酷的真相 “还有,这个动作幼稚了,你完全不适合扮可爱——效果就像一头猛犸象跑进了博物馆。” 德维希“……” 福尔摩斯先生,我看见您的死亡旗帜已经立起来了。 我会深深记住您的。 “……说到幼稚,你还是保持沉默吧,你在这一方面没有发言权。” 夏洛克刚想开口反驳一下德维希混乱的逻辑,就被她无情无义地打断了 “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看着笑容诡异的德维希,面无表情,没有说是,也没有反驳。 德维希就差仰天大笑声 “你不会是……不会用筷吧?” “……” 夏洛克的神情,瞬间从一般般的高贵冷艳,升级为高贵冷艳max “当叉可以满足需求时,我为什么要在没有必要的事情上花时间?” 德维希望着夏洛克但笑不语,半晌才悠悠地说 “这隔壁有一家便利店吧?” 夏洛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正在默默仰天大笑的德维希,一只手“啪”地拍在了年轻帅气总经理的肩膀上 “waiter~麻烦帮我到沃尔玛买两双筷来thx~” 被尊贵的福尔摩斯先生带来的尊贵女眷拍了肩膀,年轻帅气总经理表示诚惶诚恐。 即使被福尔摩斯先生的女朋友当成服务生,这也是他身为总经理的荣耀! 只是……为什么觉得福尔摩斯先生看他的目光更冷了…… …… “福尔摩斯先生,你就试试看啦~” 短促而坚定的——“no.” “试试看试试看~” 忍耐而纠结的——“no.” “你今天如果不满足我的好奇心,后果会很严重。” 夏洛克一副“我不在乎”的表情。 “你口里最严重的后果,也就是把我的咖啡换成牛奶了。” 德维希差点抓狂——温柔小意反而嫌弃,福尔摩斯先生一定是m体质!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求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升级一下后果的严重程。” 德维希毫无章法地摇晃着红酒杯 “我会把吃饭时间延长到个小时以上,一条一条纤维地吃牛肉,一滴一滴水地喝鱼汤……你今天要么一个人去破案,要么就别想去破案了。” 夏洛克“……” 再次被德维希的无情无耻无理取闹打败,夏洛克被迫拿起筷,以标准的手法。 随即“不巧”地手一松,筷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他毫无诚意地用餐巾擦擦手“手滑。” 德维希精神抖擞“没事,这一袋里有二十双呢。” 夏洛克高冷地看向一直旁边、在他目光高压下笑容勉强的总经理,表情不变 “如果你妻今天下午没有发现你与一个小提琴手在一起,一定会为你的周全的做事态而骄傲——但是很遗憾,她已经知道了,就在一个小时之前。” 总经理的脸色,就像发现伦敦所有的臭水沟突然间都出现在他家的门口。 德维希同情地看着他——遇见福尔摩斯家的人,有多远跑多远才是正道,他这不是赶上来给福尔摩斯先生虐么? 她举着筷,坚决地说 “难得能找到你的一个弱点,我不会放弃的,福尔摩斯先生,逃避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夏洛克撇头四处张望 “管弦乐队是怎么回事?席单簧管明显抢了半拍。” 德维希差点想拍桌附和——艾玛福尔摩斯先生说的对了! > 她一直心塞烦躁的一个重大原因,就是因为席单簧管居然抢拍! 不是处女座也不能忍好吗? ……于是德维希成功被夏洛克转移话题 “我想说很久了——这到底是什么管弦乐队,为什么分之二都是小提琴?” 餐厅经理拿纸巾偷偷擦了擦汗,然后用脚用力踩了踩身后的某个服务生。 服务生麻利地退下去换单簧管席了。 餐厅经理恭敬地说 “福尔摩斯家族是我们最大的股东,威尔威佳在整个欧洲的连锁店有分之二都是福尔摩斯的。” 德维希“……” 作为一台无产阶级里的战斗机,她表示不能脑补什么叫遍布整个欧洲的家族企业…… 告诉她,福尔摩斯先生到底是为什么要租房住! 说到夏洛克的母亲,餐厅经理的语气里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 “考虑到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对于小提琴的喜爱,她特别嘱咐过乐队的比例问题——在整个欧洲,只要是威尔威佳会员制连锁餐厅,乐队里的小提琴手都在一半以上……” 德维希觉得这位餐厅经理对老福尔摩斯的迷恋已经到了非同寻常的地步,因为他一连用了个形容词。 “……您的母亲对您的爱真是无与伦比,她是我平生仅见的,最为温柔、美丽,智慧的女人。” …… 德维希木然地坐在座位上。 她只是个穷酸的人,不想和土豪说话,再见。 而夏洛克抿了一口红酒,一语击破餐厅经理的憧憬“我的母亲,你见过她?” 总经理“……没有。” 生命的动力全靠脑补~ 正在这时,乐队演奏起了... 一激昂的调。 德维希面无表情的说 “夏莉,曲风也是你母亲按照你的喜好挑的吗?竟然是流行风格……这是什么歌来着?smoothcriminal(犯罪高手)?……你母亲真理解你,很符合你的特征。” 夏洛克“不,过杂乱而无规律的节奏会扰乱我的思绪,我更喜欢j.s.bach,和意大利一些老作曲家。” 然后他深深地皱眉 “夏利?” 德维希满怀恶意,决定从称呼上恶心死福尔摩斯先生 “嗯呐,不觉得这两个字毛茸茸的,圆滚滚的,喵呜喵呜的,很可爱吗?” “……这四个形容词,无论哪一个,我都不接受。” 夏洛克四处张望: “虽然这个称呼比‘福尔摩斯先生’好一些,但是从音律的角,它的音节过短促,不符合我的美……你不能换一个吗?” 德维希觉得今天晚上受到的惊吓突破了上限。 “不,我只是开一个玩笑……我完全没想用‘夏利’称呼你,真的。” ……福尔摩斯先生,你空虚寂寞冷了么? 按福尔摩斯先生的性格,不应该高贵冷艳地拒绝,类似于“夏利”这么□□,又亲密过头的称呼方式吗? 不过没关系,如果福尔摩斯先生真的喜欢的话,她会建议华生医生这么干的。 ……前提是,当福喵和华狗,按剧情在七年后相遇时,她还在贝克街的话。 德维希因自己荒谬的想法笑了笑。 ——七年后,还呆在贝克街? 怎么可能。 ... 第47章 论如何得到一个贴身助理 餐厅经理再悄悄捏了捏身后服务生的大腿。 刚刚遭受了践踏的服务生,又遭受了大腿攻击。 大概是用力狠,服务生半声悠长的“嗷~”卡在嗓里,捂着嘴,半小跑地退下去。 一分钟之后,管弦乐队撤下了之前的曲目,开始演奏巴赫1068号咏叹调第乐章,舒缓的音乐飘荡在餐厅环状拱形的穹顶上。 穹顶之下,一片灯火辉煌,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一盏盏巨大的枝形水晶吊灯,就像是飘浮在半空中一样 ……1068号,第乐章什么的,那都是装逼,实际上就是《g弦上的咏叹调》。 不得不说,巴赫的音乐都很适合大规模的弦乐演奏。 单簧管双簧管都不要,一台教堂管风琴,又或是提琴和钢琴的协奏就足够。 这种巴赫才最为纯粹——音乐最为辉煌的时代里,最庞大肃穆的宗教复调。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红酒,看也没看那排管弦乐队。 但是两分钟后,他平静地说 “我建议换掉第一排第号小提琴手——就是刚刚说的,和你在一起还不巧被你妻发现的那一个,显然她与你偷.情之后还没来得及洗手就上场了。” 总经理“……” 仁慈万能的主,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就应该听从您的教诲,不应该在安息日的今天走马上任! 如今他才刚上任呢,就要因为与员工的婚外恋情这样可耻的原因,被罢免了。 离开之前没有见到传说中集智慧,美貌和艺术气质于一身的真正幕后老板福尔摩斯,他不甘心! 德维希看着一苍白,冷汗流个不停的总经理,有点不忍。 ——尤其是这位总经理年纪不大,还长得颇为帅气。 淡金色眉毛的欧美小帅哥什么的也很有爱啊……虽然有点发福,有点秃顶,不能否认人家脸还是很萌的。 于是为了给餐厅帅气的新总经理解围,德维希又绕回了筷的问题。 这才反应过来——诶?她刚才怎么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被福尔摩斯先生转移了话题? “……福尔摩斯先生,不要对餐厅里的乐队过于挑剔,不然会心塞死的——来,我帮你找了一双卖相最好最苗条的筷,试试看吧。╮(╯▽╰)╭” “老实说这种机械的练习不符合我的风格。” “我知道,但是勇于尝试才有创新。” 夏洛克盯了德维希一秒钟,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一样,推开椅站起来 “抱歉失陪几分钟,我出去一下。” 德维希“……” 夏洛克十分钟不到就回来了,手里提了一个大袋。 他把袋放在桌上,神情冷淡。 “吃完了以后换上。” 德维希看着袋上的logo,一下有点说不出话来。 “你给我买衣服了?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 夏洛克看她的表情高深莫测。 “鉴于我事先不知道你有不穿裤的癖好。” 德维希“泥垢了,其实我真的穿了裤,为什么你就是不放过它……” 他讽刺地打量了一下,她藏在他大衣下的,洁白光裸的双腿。 “的确,只是它的存在感不明显。” 德维希挑了挑眉毛 “我和衣柜里整整一排同款大衣的人没有共同语言……我的意思是,你都不知道我的码数,怎么去帮我买衣服。” 夏洛克眼神像是幽深的潭水,一滴,两滴,滴。 ——从德维希的头发,经过她的身体,一下滑……下滑…… 一直下滑到她的脚尖。 德维希“……” 李维希,把持住! 这个人,可不是酒吧里的狩猎对象,这个人,可是伦敦第一大凶器! 面对挑.逗一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叫做挑逗的挑.逗,该做什么表情? 妈妈,这真是难了…… 夏洛克在完全不自知的情况下挑.逗了德维希之后,就像是平时分析案情那样,平静地说 “八十六,六十四,九十。” 德维希喝了一口红酒,觉得完全不能体会‘皇家赤霞珠\\\的美妙——她宁愿去喝二锅头。 “这些数字……什么意思?” 站在一边一直插不上话的总经理,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拍马屁的机会,于是抓紧机会说 “应该是小姐的身材指数吧!连胸围,腰围和臀围这样的细节都如此清楚,福尔摩斯先生对您真是用心了,你们的爱情令人羡……哦天哪!” “噗——” 德维希一下没把持住,一口酒喷在了夏洛克面前。 她觉得,她今天一直在准备受 受惊吓,和正在受惊吓的状态里切换。 简直不能忍。 夏洛克坐在椅上,敏捷地向后一滑,准确躲过了所有酒红色的水滴 “你打算攻击我吗?” 德维希摆摆手,拿起餐巾捂住嘴,另一只手麻利地从餐厅经理胸前西装口袋里抽出他的手帕,擦了擦桌。 经理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餐厅服务人员,十分镇定地指挥服务生换了一条桌布。 他接过德维希擦桌擦到一半的手帕 “这种小事情交给我们就好,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请不要让这样的小插曲打搅了您用餐的愉快心情。” 他熟练地微笑着 “如果您用餐不能尽兴,福尔摩斯先生也会因为心疼您,而食之无味的。” 德维希“……” 现在没有酒给她喷,她可以喷口水吗?她可以喷他一脸大姨妈吗? ……谁来告诉她,这个显而易见是刚刚上任的不着调的总经理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特么一点都不愉快啊!被福尔摩斯先生和总经理的连环吓,什么胃口都被吓回去了。 为什么今天她听到的每一句都不在她理解范围之内? 剧情君,你走错门了,往**同人组请左转,谢谢配合。 …… 更可恶的是,福尔摩斯先生重新坐下之后,竟然还敢表情无辜地加上一句 “每天早晨起床都可以看见你,你的尺码我为什么不知道?” 德维希给天真不知世事的白莲花福尔摩斯先生跪了 “……福尔摩斯先生,不要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我们只是共同拥有一个房东而已。” 但显然没有人相信德维希苍白无力... 的辩驳,总经理暧昧地朝德维希眨眨眼,就像再说“没关系,我都理解”。 德维希突然手好痒啊求破! 福尔摩斯先生在男.女关系方面真是天真了,求来一个约翰-华生,身体力行地给他科普! …… ——夏洛克在人情往来上是一个粗心的人,他显然没有意识到,送人衣服之前,至少该把标签摘掉。 德维希打开袋后,立刻不淡定了。 “这个不用我还钱吧?” 夏洛克惊讶地挑眉“你什么时候和我借了钱?” 德维希表情有点诡异“啊,我记得这件,瓦伦蒂诺的手工蕾丝款,发布会上出现过。” 夏洛克“那是什么?” 德维希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会想到帮我买一件……蕾丝镂空的小黑裙?”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走进离这里直线距离最短的一家店,那里有个女店员问我什么款式,我说随意,问我什么价位,我说随意,然后她就帮我拿了这件。” 夏洛克放下汤勺,用餐巾擦了擦嘴。 “我好心告诉她,她的丈夫正与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所谓的加班显然是个谎言……真是难以置信,她居然把我赶了出来。” “……那是因为你欠赶了,相信我,她没有打你就不错了。” 夏洛克顿了一下,没理会她“雷斯垂德之前问我,发现竹村安娜疑点的关键,其实并不止那两点……” 德维希收起笑容“我不感兴趣,先生。” 夏洛克手指交叉,放在桌上,暗黄的灯光显得他的脸更为深邃。 夏洛克一不说话,气氛都冷凝了几分。 巴赫的曲进入宏大的尾声,管弦部骤然一齐奏响,又戛然而止。 音律波涛一般,起起落落。 而人心,也似因这潮汐,起了涟漪。 夏洛克沉默了半晌,他慢慢开口,语气里难得多了一丝不确定 “我以为,今天早上,你没有拒绝做我的助理。” “那是因为,我没有机会拒绝。” 德维希低头看酒杯里的酒。 落地窗外的夜色,倒映那一抹红里,溶溶滟滟。 “你应该还记得,我是被你直接拉上车的,并没答应你。” 随后,她抬起头,语气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福尔摩斯先生,你的薪水开的很诱人,但是,我拒绝做你的助理。” ... 第48章 论误会是怎么产生的{壹} 夏洛克盯了她好一会儿 “你拒绝的毫无道理,你有天赋,虽然天赋不是很明显,你追寻刺激,虽然你不承认,但你显而易见乐在其中……” “我没有乐在其中。” “你有。” 夏洛克毫不留情地说 “早上你趴在我怀里装哭的时候,心脏跳动频率达到了一二十次每分钟。” “那是因为紧张,先生,我那是正被枪指着。” “lie.” 夏洛克紧紧地盯着她,肯定地做出判断 “并不仅仅只有紧张而已——如果只是紧张,那你之后为什么要笑?” 德维希“那我之前还哭了呢……你管我笑不笑。” “又撒谎。” 夏洛克放下酒杯,向后靠在椅背上,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为他满上酒。 他拿起酒杯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喝了一口。 他的修长的身材。他的白衬衫,黑长裤。 他站在层层叠叠的欧根纱窗帘旁边,就像画像上,中世纪的贵族。 虽然他们上一分钟还在争吵,德维希还是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 ——能如此坚定地拒绝如此尤物,哀家简直富贵不能**,感觉自己棒棒哒~ 但是还没等德维希感慨完,夏洛克又迅速走回来,伸出一只手,指尖虚虚地点在德维希心口 德维希面无表情“……请解释一下你现在的行为。” “我们来做一个实验。” 夏洛克斜斜倚着餐桌,一手端着红酒,一手贴在德维希胸口。 “现在你的心跳在正常值之内,我说个词——蛋糕,猫头鹰,安纳布尔纳——你看,你在听到安纳布尔纳时心跳加快了,快的十分明显。” 他得意地直起身,手并没有放下 “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你不需要安逸的生活,维希,和我在一起冒险才是正确的选择。” 德维希……不,小生完全不知道安纳布尔纳是什么。 心跳变快,只不过是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你的手放哪里罢了。 福尔摩斯先生,你这绝逼不是白莲花,你这绝逼是在耍流氓。 德维希慢慢地抽出了放在一边的餐刀,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有意无意地把刀尖对准夏洛克的鼻尖 “……你的手可以拿开了吗?否则我不能确定下一秒,这里会不会发生恶性斗殴事件。” 夏洛克平静地松开手,斜坐在餐桌的边沿,把酒杯放到一边,然后俯下身 “在用刀威胁别人之前,至少要掌握一个正确的握刀姿势……像这样。” 夏洛克伸出手,毫不费力地就握住了德维希拿刀的手。 他的手指带着福尔摩斯特有的凉意,就像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作。 精美,但是缺乏温。 他的脸离得很近,他的发丝就在她的鼻尖。 他的睫毛很长,微微上翘,而她每一根都看的清楚。 他用食指拨开她纤细的手指,把她的拇指拉到刀身处,最后微微帮她调整了一下握刀的姿势。 “……这才是力量最集中的角。” “什,什么?” 德维希愣了好一会儿,才从夏洛克的美色中反应过来。 ……福尔摩斯先生毫不自知自己不经意间展示出的魅力——但已经够了。 德维希想。 我完全不用担心福尔摩斯先生的感情问题了。 就凭刚才那一下,您拿下约翰-华生,够够的。 恰好另一个服务生端菜过来 “您的澳洲西冷牛排和焗蜗牛,祝用餐愉快。” 总经理笑眯眯地立在一边,只是面部肌肉有点扭曲。 “你这么做,是没用的。” 德维希毫无兴趣地把蜗牛移到一边,喝了一口鱼汤 “我不想做你的助理,我拒绝这份工作,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变成这样。” 夏洛克把视线移到不远处,餐厅中央的巨大女神雕像上,在女神□□的脚趾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转头放下叉 “你也承认你呆的世界不适合你,你明明向往更刺激的,更跌宕的世界,那种无聊又无趣的生活,你为什么不彻底抛弃它?” “再无聊,那也是我的生活。” 德维希略微烦躁地说 “而且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做你的助理,你明明不需要!” 夏洛克专注地望了她几秒,然后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坚决不同意的话,我只好用其他方法了。” 德维希舔了舔 因为不断说话而干燥的嘴唇,缓下声音 “用什么方法都不会有用的——你不需要助理,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是寂寞了,那么你需要的也不会是助理,而是是战友……” 她双手交握,微微地笑了。 “……或是另外一种更为亲密的关系,比如——终生的伴侣,能够陪伴你一生的人。” 比如约翰-华生! 夏洛克听到德维希的话,抬起头。 随后他深深地望着德维希,似乎想在她脸上确定些什么。 而德维希一脸温和地回望着他 “你总会遇到这么一个人……所以,你确定,你要我做你的助理?” 你总会遇到这么一个人。 你的战友,你的伴侣,约翰-华生。 一个忠诚而坚定朋友,一个永远不会背叛的军人。 你们会非常默契,非常默契,默契的全世界都认为你们是一对。 你们会一起出生入死,一起破案追凶,平时住在一个屋檐下,外出睡在一个帐篷里。 他会是你一生的挚友。 你的感情,你的朋友,你的知己,都会在某一天,出现在贝克街,出现在你面前。 ……想想都觉得很带感,可惜,那都不是我。 书里的,毕竟是以后的福尔摩斯。 而现在还年轻着的福尔摩斯,或许也并非像以后那样,除了智慧和知识,再没有什么能打动他。 ——福尔摩斯先生,已经寂寞了。 ——那么华生,你为何还不出现呢? 德维希的脑海里,咏叹调一般地划过这两句话,忽然就有点心疼。 于是,出于一种,温柔的,伟大的,高尚的,母亲一般的使命感。 德维希觉得,她有必要安慰一下,因为找不到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而陷入寂寞的福尔摩斯小朋友。 ... 她轻轻握住夏洛克握着刀的修长手指 “相信我,那个人一定会来的,很快,就在不远的将来。” 夏洛克看着德维希灯光下恍惚晃动的面容。 面前的少女,眼里闪动着光芒,明亮得,仿佛装下了树梢上挂着的那轮月亮。 她的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 她的表情如此诚挚,海伦对帕里斯王也不过如此。 联想起她坚决拒绝做他的贴身助理,再联想起她刚刚说的话。 ——“你需要的不是助理,而是是战友。” ——“或是另外一种更为亲密的关系,比如终生的伴侣,能够陪伴你一生的人。” ——“所以,你确定,你要我做你的助理?” ——“说不定,你已经遇见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 所有的线串联在一起,大脑自动计算出各种情况的概率分布。 除去不可能的,删除小概率的。 最后的答案,显而易见。 夏洛克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发干,他端起酒杯,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然后,他淡定地转头,把视线从德维希充满期待的脸庞上扯下来,高贵冷艳地望着窗户边的欧根纱窗帘。 ……喂,福尔摩斯先生你在数窗帘上有几片蕾丝吗? …… 德维希“所以,我不会做你的贴身助理的,福尔摩斯先生……因为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个,我想要的位置,至始至终只有一个。” ——因为我至始至终只想做一个蠢读者,好吗?你们主角的故事危险了,好吗?请不要扯上我,好吗?贴身助理什么的,我是真心不想要——好吗?好吗? 我唯一想要的。 就是,请您和您家华生自由地…… …… 想要的位置,只有一个? 夏洛克再抿了抿唇,继续专注地望着欧根纱窗帘,半晌,才用紧绷的声线,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是吗。” ... 第49章 论贴身助理的获得技能 ——德维希敢用她的节操发誓,她绝逼听见了落寞(大雾)和委屈(大雾)的味道! 没听到,人家的声音,都寂寞得发紧了吗? 德维希被自己的脑补萌出了一脸血。 “当然,我才不想做什么贴身助理呢……” 每天冒着生命危险上工,还没工资拿,时不时的还要带伤作业——世界上还有比夏洛克-福尔摩斯更慷慨仁慈的老板吗? 这么好的工作,还是留给华生医生吧。 感觉已经快把夏洛克说通了,德维希更加用力地握住夏洛克的手 “我和你保证,那个人一定会来的——说不定,你已经遇见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伦敦才多大一点地方,有如此强大的命运在,华生医生就是出门买个豆腐,说不定都能遇见一头撞上来的夏洛克童鞋。 奇怪的是,她明明只说了很正常的一句话。 夏洛克却为罕见地出现了,说话说到一半卡词的情况 “……你对我的……抱歉,我是说……” ……德维希敢用她的姨妈巾发誓,她绝逼在夏洛克脸上发现了一丝局促! 然后…… 是她看错了,还是阳打北边出来了? 福尔摩斯先生竟然……脸红了? 由于夏洛克在认真地研究欧根纱窗帘,正侧脸对着德维希。 所以德维希可以明显地看到,在他那白玉石一般侧脸上,小刷一般的睫毛下,那一抹,抹错了地方的胭脂。 那抹红色是如此细微和短暂,若不是德维希一对上夏洛克的美颜就停不下来,恐怕也要忽略过去。 德维希内心的咆哮,简直要破体而出。 实在让人激动了!夏洛克对华生绝逼是真爱! 求新浪微博提前在纳斯达克挂牌上市! 这一条的转发量必须破万! 夏洛克扭头,盯着复古花纹墙面上的某一盏灯,好像那里开出了一朵花。 他抿了抿嘴唇,貌似放弃了原本想说的话,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我明白了。” 德维希看到他衬衣,随着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两下。 他停顿了两秒,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又很快松开。 “抱歉我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么远……我是说,对于你的请求,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德维希……咦?请求?我请求什么了? 不明觉厉,触角和福尔摩斯先生不同步! …… 以平时的两倍速说完这句话,他把头转回来,表情冷淡而矜持 “所以我们还是接着第一个话题……” 已被夏洛克年一遇的脸红震得晕晕乎乎的德维希……福尔摩斯先生脸红了啊啊啊! 诶,第一个话题,那是什么? “关于第一个话题……有点迟。” 德维希深陷在言情小说模式里还没爬出来,听到“有点迟”,反射性地说 “怎么会迟呢?那个人其实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地陪伴着你,守候着你,等你发现。” ——华生医生的灵魂永远与你同在!福尔摩斯先生,你不是一个人! “……我已经说了,这件事情,我还要考虑,需要时间——如果你的记忆突触还有残留的话。”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说完,再扭头。 不过这次,他转为研究餐桌的桌角。 “我指的是,你拒绝当我助理这件事,有点迟。” 终于反应过来的德维希笑了 “不会的,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做你的助理,更没有任何的雇佣协议。” 夏洛克把目光从莫名其妙的地方扯回来,只是仍旧没有正眼看德维希 “我刚才说了,如果你坚决不同意的话,我只好采取其他方法了——还记得我们的租房协议吗?” “记得,那是我写的……但是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为了以防万一,我在我们的租房协议上,附加了助理协议……” 德维希慢慢睁大了眼睛。 这回,猛犸象真的跑进了西餐厅。 “……时间到你大毕业为止,你是完全行为行使能力人,助理协议是绝对有效的——也就是说,在此期间,你有法定的义务,做我的助理。” 夏洛克的语气里,破天荒地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但说出的话,却完全遮盖住了,他微妙的,难得的温柔 “另外,保险起见,我针对你的落点加了违约赔偿金,金额是——十万英镑。” 德维希逐渐睁大的眼睛,终于承受不住重压。 “噗嗤”一声,流出了鲜血。 &nb sp; ……………… ………………………… 流出鲜血什么的,当然不是真的。 她只是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 “不,别开玩笑了,那份租房协议是我写的,我很清楚里面写了什么。” 夏洛克对德维希接受不能的反应,十分满意 “维希,那份件里,除了租房协议和借据,的确还有我们的助理雇佣协议——显而易见,我的先见之明,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神情愉悦地坐在椅上,微微挑起的嘴角,像是在说—— “我的推测准确无误,我的计划万无一失”。 以及—— “你为什么还不来表扬我?快来表扬我”。 …… ……表扬? 表扬泥煤啊! 德维希心里狂奔过一千头暴躁的草泥马。 她慢慢放开夏洛克的手 “雇佣助理协议?” 她双肘撑在桌上,把和夏洛克签房租协议的过程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遍。 手指无意识地跟随着管弦乐队的曲,在桌面上敲打起来。 然后她缓慢地眨了眨了眼,望向气定神闲的夏洛克。 “我没写过,我肯定。”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直接把鱼汤泼过去的冲动。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伪造的了一份” “当然……你觉得你身边的人里,除了我,谁还有这个能力?” 夏洛克以其精湛的技巧,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餐刀 “而且,在你签下名字之前,我特地提醒你,我知道你把协议放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以暗示,这份协议,我可能动过手脚。” 他偏了偏头,平静地补充到 “……鉴于你还是没能领悟,我后面几乎直... 接告诉你,我模仿你的笔记重新伪造了一份——可你还是没有发现。” …… 德维希想起来了。 当时她刚刚住进贝克街几天。 夏洛克为了让她放弃一个个月交房租的念头,给了她非常大的优惠,还帮她垫付了一大笔钱。 也由此,租房协议和借据她写在了一起,是她打印下来的标准的英国租房条例,有十来页纸。 ……签租房协议时,他说了什么? ——我知道你已经写好了而且把它放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左边那本《斐多》下面。 ——更没有直接伪造你的笔迹写一份。 …… 于是,刚才跑过的那群愤怒的草泥马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在德维希的小心脏上,又欢快地滚了一遍。 德维希“……” 当时,她特么还和傻一样问福尔摩斯先生“你不看一看吗?”。 ——卧槽,那份协议直接就是人家写的好吗? 亏她还以为,是自己由内而外的正直气质,使得夏洛克对她万分信任,签个协议连内容都不看。 ——卧槽,他特么早就知道协议内容了好吗? 回想不堪回的往事…… 德维希真想把当时连件份数都不数,就傻傻签下名字的自己,拉出去,用小皮鞭抽个一遍。 但是,已经迟了。 德维希端起桌上的昂贵红酒,仰起头,一饮而尽,冷笑了一声 “哈,这么说,所有的错,都是因为我愚蠢了?” “大部分原因是这个——但是你不必为此担心……”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说 “……智商不高不是你的错……我是说,你不用担心,因为你智商的高低不会影响我考虑的结果。” ... 第50章 论小白鼠与侦探 德维希深吸了一口气。 年纪这么大了,这么暴躁,不好,不好。 她压抑住怒气,尽量平静而有条理地说 “既然字体是模仿的,那么一定有破绽,我明天,不,我等下就去找鉴定专家鉴定,只要鉴定结果出来,协议就没有法律效力。” 他毫无压力地说“模仿的字体确实不能避免破绽,可是相信我,凭现在那群鉴定专家的能力还鉴定不出来。” 德维希冷笑一声“如果是十年以后的你说这句话,我会相信的。” “算了吧,我十二岁伪造的维多利亚女王和她丈夫罗伯特的书信还在伦敦博物馆里摆着。” “……” 德维希一推前面的餐盘,抬脚就走,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交响乐的旋律中分外明显。 旁边不知所措的总经理“……” 夏洛克“你不吃了吗?你要去哪儿?” 德维希走到楼梯边,在拐角处原地顿了一会儿,停住了脚。 一位十分年轻贵气的,沿着水晶楼梯,款款走上来。 她黑色的长发,被盘成一个优的发髻,她带着一顶黑色的礼帽,帽檐上镶嵌着碎钻。 她身上穿着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墨绿色蚕丝包身长裙,剪裁合体,衬托出她优的身段。 脚上的高跟鞋,鞋跟只有细细的一条,却被她稳稳地踩在脚底。 她与德维希擦肩而过,精致的灰色眼睛掩在长长的睫毛下,折射出的光芒,就像秋水一样动人。 只可惜,德维希刚刚从一个普通无产阶级,升级为一个负债十万英镑的高级无产阶级。 怒气值max,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位,优古典的举止,和惊心动魄的美。 水晶墙面上映出她的脸。 是有点贫穷,但一直自得其乐。 可是,妈妈,她现在莫名其妙就把自己抵押了九十万人民币,十万英镑…… 十万英镑…… 十万英镑………… 十万英镑!!! 她捏了捏手指,攥紧拳头,噔噔噔地越过刚刚和她擦肩而过的贵妇人,怒气冲冲地走回来,对立一边无比尴尬的总经理说 “把你们这里最贵的菜端上来,全部,所有,都端上来,double,不,都给我上份。” 总经理诚惶诚恐“抱歉,小姐,最贵的菜就是西冷牛排和焗蜗牛,鱼汤……已经被这位先生点了。” “焗蜗牛就是最贵的了?你们高级西餐厅的节操呢?鱼酱呢?还有你们天天吃的鹅的酒精肝呢?” “抱,抱歉,我们是环保餐厅,并没有这两道菜。” 德维希一挥手“那就上你们这里最贵的酒。” 总经理战战兢兢地看向夏洛克“上多贵的?” 德维希“你看他干嘛?你看他干嘛?他只负责付账,点单的人是姑娘我——有多贵上多贵,有多少拿多少。” 德维希只觉得重生后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无论是际遇这样奇葩地把她扔进一本书里,一部电影里也好,也无论是身体原本的这个小女孩,在父母皆不在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也好。 她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德维希坐下来,开始切西冷牛排。 夏洛克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不生气了吗?之后我们还要去现场一趟。” “我生气。” 德维希把被自己糟蹋得乱七八糟的牛排推到夏洛克面前,又把夏洛克那份,已经被他切成完美四边形的牛排拉到自己面前。 德维希“我不仅生气,我现在还很想挠死你,可我不能这么做,所以你就帮我切牛排吧——为女士服务,我就不说谢谢了。”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勾勾嘴角,并没有说什么,拿起刀开始重新切牛排。 德维希“耍了我这么大一次,你除了帮我切牛排,就没别的表示了吗?” “怎么表示?” “道个歉什么的。” “allright。”他毫无诚意地说“抱歉。” “……先生,我什么歉意都没有听见。” 夏洛克“口头道歉是毫无作用的心理安慰,真实世界的人总是喜欢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没有意义?……我挠死你的时候,你能不反抗吗。” 夏洛克耸耸肩“这是事实,不是吗?要我说,这只是一个逻辑解构问题……” “福尔摩斯先生?”德维希适时打断了夏洛克即将开始的“夏洛克式”演说。 夏洛克停住话头,“嗯”了一声。 德维希压抑住想要叹气的冲动,轻声说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夏洛克没有说话,灰色的,钻石一般的眼睛里,映出 出德维希黑色的眼睛。 她的头发被撩到耳后,耳朵上戴着细小的翡翠耳钉。 老坑冰种翡翠,卖价不低。 翡翠就像米粒那么小,这可能是因为他的室友德维希买不起大的。 但是,即便买不起大的,她也没有想过去买质不好的玉石充数。 “下次再这么做,我可能真的不会原谅你了——如果你有一点在意的话。” 夏洛克抿了抿唇“我并不对我自作主张感到抱歉——” 他看着德维希已经平静下来,在灯光下显得分外安静的侧脸。 ……明明并不习惯做出妥协,明明从来就不懂得如何做出妥协。 但是,就像是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力量,拉扯着他说 “但如果,这使你生气了,那么……” 德维希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福尔摩斯先生这是要认真道歉的节奏吗? 夏洛克挣扎了一下,好像做出了大的让步 “……我接受每天早上喝牛奶的设定。” …… 德维希“……” 果然,她就不能指望姓福尔摩斯的好好说话! …… 在德维希逼着夏洛克连续切了一桌的牛排之后,两人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夏洛克(咬牙切齿地切着牛排)“我竟然在做这么愚蠢的事情,真难以置信。” “算了吧,你可是把我莫名其妙地变成你的贴身助理,就让你切几盘牛排而已,已经很便宜你了。” “我已经切了十盘了。” “只是十盘而已——我没让你到大街上裸奔一圈道歉已经很便宜你了。” “由此可以看出,其实你并没... 有生气,虽然我找不到你生气的理由,但如果是因为……位置问题的话。” 他左手切牛排,右手叉起一只小蜗牛,双手并用,丝毫不显生涩。 德维希皱眉……位置?什么位置? 夏洛克吞下一整只小蜗牛,口齿不清的说 “……那么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做我的助理,和你想要的身份并不冲突。” “……请吃完了再说话,你后面那句我听不清。” 德维希又好气又好笑 “我至少能列出十个生气的理由。但正常人生气差不多也就这个样了,你不能指望我让你炸掉伦敦博物馆来赔罪。” 他舔舔嘴唇“我原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 德维希撑着下巴,盯着安静用餐的夏洛克,困惑不解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费尽心机地,想让我做你的助理?没道理,这不像你的风格。” “我是什么风格?” 他用叉准确地叉出大蜗牛的蜗牛肉 “吃蜗牛也是一种技巧……你不吃了吗?” 德维希望着一桌的带血牛排,有点反胃 “你是孤胆英雄的风格……肉多了吃不下。” 夏洛克对这个形容,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趣的案,而你恰好是其中一个。” 他小幅地挥动着餐刀,对“德维希研究案”兴致勃勃地说 “矛盾的气质,不合常理的举动……无论是杀人还是恐怖行动,犯人都有明确的动机,毫无目的的犯罪,往往带有神经症人格,激素的异常使他们不能自控……” 德维希“哦,所以我已经和杀人犯、恐怖组织,神经病并列了?……我谢谢你。” 夏洛克惊讶地说 “当然不是,杀人犯和恐怖组织大部分是心理创伤——相对于你的行为分析,他们的作案原因简单多了。” 他语气里带了安抚的味道 “而且你还算不上神经病——顶多是神经症人格。” 德维希木然地“……谢谢您安慰我,您真幽默。” “不客气。” 夏洛克微微一笑,眼睛里燃着幽暗的火焰 “所以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助理——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二十四小时把你留在我的视线里。” 德维希我算是看明白你的眼神了,我也终于明白了,主神把我召唤到这里来的理由。 ——主神说,贝克街缺小白鼠了。 ——于是,李维希来了。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 “二十四小时?” 德维希抬头,挑起眉毛,露出一个灿烂地笑容,充满恶意 “先生, 你这么无时无刻地看着我,揣摩我,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她的语气里带着挑衅,微微仰起的面庞上,落着从上而下的,细碎的,光的碎片。 “因为你要时刻小心——小心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 第51章 论艺术与行为艺术 …… 夏洛克盯着她微微发红的脸(因为生气),和倔强得绝不放弃的神情(大雾)。 这一次,他没有转移视线。 他的视线,落在在德维希脸上,不由自主地胶着着。 有那么一秒,像是被那里盛放的光芒所吸引,无法离开。 而下一秒。 他慢慢地,慢慢地,被惊醒了一般,眨了眨眼。 再下一秒。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叉了一块牛排,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塞进了嘴里。 德维希收起笑容 “开个玩笑,不要介意,因为我不想继续和你讨论我的人格有多少问题了——我们还是来谈案件吧。” 每每她想要转移话题,谈论案件都是最有效的方式 “接着我们吵架之前说的……你是怎么看出,来到伦敦的是竹村安娜其实是佐久间相本人?” 她毫无兴趣地搅拌着汤,把调料胡乱掺杂进去,直到清澈的鱼汤变成粘稠的酱汁 “你说我只回答了四分之一,你又回答了四分之一——那么剩下的二分之一呢?是什么?” 夏洛克“吵架?我们什么时候吵了架?” 德维希“……对,你的确没有和我吵,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大吼大叫——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了,请继续说案。” 夏洛克下巴紧绷,顿了一下,才开口 “你不是不感兴趣?” 德维希心里忍不住腹诽。 ……你是有多记仇啊,福尔摩斯先生。 其实你想说的不得了对吧?这傲娇的口气已经暴露你了。 但是为了转移话题,她仍旧配合着夏洛克大龄儿童心理 “突然又感兴趣了,你这么聪明,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ok?” 被成功顺毛的夏洛克,脸上的表情翻译成字,大约就是“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提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好欠扁。 “如果佐久间相死亡地点在伯明翰,凶手根本不需要做那么多冒险的事。” 德维希“你是说,他把钢琴运送到伦敦真正的案发现场,再把尸体装进钢琴,送到考特花园剧院的一整个过程?” “没错,环节越多,越容易遗漏线——他只要把尸体直接藏起来就足以掩人耳目。” 夏洛克微微一笑 “毕竟失踪,比尸体直接曝光要安全的多。” 德维希皱眉“但如果他是想要让人以为,佐久间相是在伯明翰死的,以制造不在场证明呢?” “很精彩,只可惜站不住脚。” 夏洛克把最后一份精确切割成相同分量的牛排摆正,现在德维希面前已经摆了长长一排的牛排。 他用餐巾擦了擦手,不再左右手分频道走,开始用正常的方式,优地用餐 “把钢琴从伯明翰到伦敦的途中,要做出里面装了尸体的假象,就要在钢琴里放其他重物。” 夏洛克说的没有停顿。 德维希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些细节,在他刚刚到达破案现场时,就已经被自动收入了他的大脑。 而现在,他不过在说给她听而已。 他继续说 “而当道颠簸时,重物撞击钢琴,钢琴内部的琴弦震动发声,除了容易被发现,还会大地损害钢琴的音色。” “这不合常理。” 德维希咬住嘴唇 “钢琴运送了尸体之后,也算报废了,凶手为什么还要在乎重物会不会损害钢琴?” “这涉及到犯罪行为分析——你还记得尸体的现场照片吗?” 德维希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录本上尸体的现场照片,不确定地说 “佐久间相双手交握在胸前?这是——祷告?” “除了祷告,这个姿势,在宗教上还有请求宽恕的意思——还记得雷波的描述吗?尸体上摆放的花是卡萨布兰卡,这种合的话语,就是死亡。” 夏洛克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孩气,好像他刚刚在万圣节里成功拿到了糖果 “我肯定,这架钢琴对于凶手有特殊的含义,说不定和凶手杀人的动机密切相关,把尸体放进钢琴是一种隐喻——他不会允许钢琴的音色被其他什么东西破坏。” 德维希“说不定是他疏忽了?毕竟初次杀人,考虑不够周全,手法不够熟练也是可能的,不是吗?” “哦,维希,你用脑想一想。” 夏洛克叹了一口气 “卡萨布兰卡可不是常见的合种——凶手连显而易见是个完美主义者,一个艺术家,整个作案过程有条不紊,堪称完美——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可能性低了。” 德维希眉毛上的结都快打死了。 她从夏洛克的叙述里,得 得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 “所以,你的意思是……” 她眨了眨眼 “凶手不是一个人?” 夏洛克目光明亮得,像点燃了一把篝火。 显然,这个精心策划的案让他饥渴了久的脑细胞,兴奋了起来。 “没错,这个案里,充斥着两种截然不同风格的手法,真正的作案人不在乎被发现,甚至不在乎死亡。在乎这些的是另外一个。” 德维希食指敲打桌面,沉思道 “另外一个是协助者,一个会以破坏钢琴为代价,做出转移尸体假象的人?——可是,完美主义的凶手怎么会容忍这么一个队友呢?” 她像是想通了什么,站起来,兴奋地一拍桌 “他们之前一定没有串通过!协助者做的一切,都是自发的——为了转移视线,包庇凶手——这么大风险的事可不是谁都能做的,这说明他们关系匪浅!” 德维希转头看着夏洛克,双手撑着桌,俯□,眼睛闪闪发亮 “所以,我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筛选出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调查他们的关系,对吗?” 夏洛克盯着她骤然放大的,近在咫尺的面孔,怔了一下。 这才慢慢弯起嘴角。 一个堪称惊艳的笑容,像河流枯水时,从溪流的浅底逐渐显露的白石。 在他脸上,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呈现出来。 他咏叹调一般地,轻声喟叹 “我就知道……你享受这种生活,向往这种刺激的,绝不平坦的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你和我一样。 …… 德维希皱眉“又来了,你别打岔,继续说。... ” 夏洛克再笑了笑 “没错,但是还要调查这台钢琴的来源——我已经去查了,这架钢琴之前属于一个叫施密特的德国人,半个月前跳海自杀了,钢琴在拍卖会上被人匿名买了下来。” 他顿了一下,然后开口 “其实我大致上,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 德维希吓了一跳。 “谁?” 夏洛克“你觉得在剧团里,谁是艺术家?” 德维希沉默了一下,默默把人物都过了一遍。 说话像念诗的雷波,沉迷于日本神话和同性关系的渡边椿,在伦敦穿日本浴衣抽万宝的上原二郎,还有……动不动泪眼朦胧的歌唱家竹村安娜。 她默默地捂脸 “我觉得……他们都是艺术家——至少是行为艺术家。” 夏洛克放弃一般地倒在椅上 “算了,等你的智商开窍,不如等威尔威佳西餐厅的小提琴不跑调……” 失去存在感很久的总经理“……” 夏洛克缓缓道“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目前看来,是上原二郎。” 纳尼! 这不科! 德维希的推理模式还没坚持到一分钟,又进入了一头雾水,完全震惊的状态。 但是她不愿就这么暴露智商,所以她扬起下巴,对夏洛克眨了眨眼 “理由?” “卡萨布兰卡是西班牙的种,花语除了死亡,还有永不磨灭的爱情,和默默的守候。” 德维希激烈地反驳 “这不能说明问题!雷波也声称永远爱着佐久间相!渡边椿也可以称之为默默的守候!——你还说了,至少有四个人与死者关系暧昧——凭什么是上原二郎先生?!” 夏洛克盯着她的脸,抿了抿嘴唇,才慢慢道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而且……你在雷波和渡边椿前面都没有加‘先生’,为什么叫上原二郎就是‘先生’?” 德维希差点脱口而出因为上原二郎先生长得像夏目贵志!因为上原二郎先生抽烟像梁朝伟! 我温柔的夏目友人帐,绝逼不可能是变态杀人犯! 她平静下来“我只是觉得,不能凭借这一点,就认定上原二郎先生是凶手。”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对于他是凶手这一点,他本人几乎毫无遮掩。” 夏洛克仍旧紧紧盯着德维希 “他在审讯时,提到过,他和佐久间相认识的时间,是一九九四年的五月份——而卡萨布兰卡,在西班牙,恰好就是‘五月之花’。” 德维希皱眉“可他是日本人……花语什么的,说不定都是巧合——你脑补多了。” 夏洛克冷淡地望向窗外。 伦敦的夜晚,就像一个璀璨的大城堡。 “我们走着瞧吧。” 他瞥了她 一眼,语气平静无波 “另外,我想稍微地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我的,贴身助理,请客观地对案情做出分析,带入个人感□□彩,是愚蠢的。” 德维希无所谓地耸耸肩——sowhat? 夏洛克“鉴于你对我上句话没有反驳——那么我就默认你自愿同意做我的助理。” “注意用词,先生,是被迫同意。” “被迫和自愿在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夏洛克扬了扬叉“人最初的价值观,是在没有辨别能力的时候被强加的,那么之后基于这个价值观之上建立的价值观和做出的决定,都不能说是出于自愿……” “……福尔摩斯先生。” 德维希慢悠悠地打断他 “你面前那盘西冷牛排,是从我这边拿过去的——而我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往里吐了一口口水。” 夏洛克“……”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德维希欣赏着夏洛克难得多变的表情。 足足秒钟后,她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支着头微笑起来 “……难以置信,你竟然真的相信了。能看到夏洛克-福尔摩斯智商喂狗的这一天,我终于觉得当你的助理也是有好处的。” “……” 作者有话要说:公告: 请楼下,有男朋友有老公,炖鸽汤炖鸡汤什么的秀爱党,自重,泄泄 因为楼上有一只苦逼的单身狗 简直不能和你们做朋友了,债见 ... 第52章 论牵手 晚上十点十分,考特花园剧院,临时审讯室。 雷斯垂德“夏洛克,你们的约会还好吗?刚刚收到的法医报告,死者佐久间相的死因是窒息,外加头部撞击——整个脑干都被撞烂了。” 德维希……脑干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误会? 就算是约会,那也是福尔摩斯先生的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在约会,好吗? 夏洛克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不耐烦地说“你为什么停下?继续。” 雷斯垂德……停下来是因为,你的小女朋友看我的眼神怨念了…… 他继续说“死亡时间是前天晚上十一点左右——雷波和竹村安娜那时在伯明翰,没有作案可能,排除……而上原二郎,渡边椿,和男中音川山助之助,当时正聚在一起吃宵夜。” 什么!! 德维希眼睛亮了,她得意地看了夏洛克一眼 “原来,上原二郎先生也有不在场证明吗?” 夏洛克对这件事反应冷淡,好像他刚刚指认的凶手有不在场证明这件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无法动摇他的判断。 “没错。” 雷斯垂德头疼地捂住额头,把法医鉴定科传过来的件摔在桌上。 “英格兰的法医审讯和复核程序真是累赘了!为什么警方无权做尸体的病理性解剖!” 一向沉稳的雷斯垂德烦躁地在审讯室里走来走去,对着墙壁发火。 “这样我们至少能早一点知道,我们之前做的都是浪费时间,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一个人有作案可能!” 夏洛克平静地坐在椅上,双腿放松,双手交握 “安静,雷斯垂德,你现在的抱怨也是在浪费时间。” 他淡淡地说 “而且,我早就建议过,你可以在法医来之前把尸体交给我,我能把它们切开,就能把它们缝合得像活着的时候一样。” 德维希沉思 “有没有可能是集体作案?探长,你确定上原先生他们吃宵夜的途中没有人离开?” 雷斯垂德“没有人离开,也没有集体作案的可能性——他们吃宵夜的地方有监控,全程拍摄。” 他疲惫地说“除了这些人,剧团还有五个人,我已经派人去审讯他们了——但是希望渺茫,因为这五个人从一开始就因为没有作案动机被我们排除了。” 夏洛克突然说“你确定竹村安娜当时在伯明翰?” 雷斯垂德“当然……夏洛克,苏格兰场不是吃白饭的,我们早就联系了伯明翰警局确认了这一点——竹村安娜前天晚上确实离开了酒店,但是她十一点前就回来了。” 夏洛克坐在椅上转了一个圈,在圈圈停下的时候,他已经从大脑深处调出了伦敦到伯明翰来回的线图 “从伦敦到伯明翰,打车走m1或者m6高速,全速开要一个半小时……坐火车是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不,还有更近的,往农场拐进去,只要四十分钟。” 雷斯垂德“夏洛克,佐久间相被杀的时候,竹村安娜已经回到酒店了……就算她那天晚上来了伦敦又回到伯明翰,也说明不了什么,她不可能是凶手。” 夏洛克十指指尖相触,隔了几秒,才说 “在我没有真实地接触到尸体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一直呆在一边的监控调控台上,埋头整理档的中年警官,闻言,抬起头 “总有人喜欢大放厥词,即便他毫无把握。” 德维希被中年警官今天一而再再而的冷嘲热讽彻底整怒了。 她来不及看夏洛克的反应,反驳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那也比连厥词都放不出来的人强,不是吗?无论是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拯救的生命,还是他即将拯救的生命,都比整个苏格兰场多多了。” 她笑眯眯地说 “这么说起来,你们还是有上升的空间的——我看好你们哦,加油。” 中年警官皱眉,看向雷斯垂德“这位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雷斯垂德“她是……” 正在雷斯垂德一脸为难地不知如何介绍德维希时,就听夏洛克平静的声音传来 “她是我的人。” “……” 雷斯垂德惊讶地看向突然开口的夏洛克。 夏洛克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德维希的侧脸。 他脸上依然平静无波,和他深邃专注的眼神,不相称。 刚才的那句话,与其说是宣言,更像是他下意识的维护。 虽然是下意识的,但他显然不打算收回去,因为下一秒,他又淡淡地补充道 “所以在这里,我所享有的一切特权,她同样享有。” 雷斯垂德张大嘴巴看着夏洛克,意识到他刚刚又清冷地扫过来一眼,下意识地就说 “啊,当然……当然可以。” 中年警官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叹息,低 低头继续整理他的视屏和件证据,不再理他们。 在英里,“她是我的人“和”她和我一起”是一个**。 所以,德维希对审讯室里刚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 她只是朝夏洛克投去“够朋友”的一瞥。 ——有土豪撑腰的感觉不要酷炫,福尔摩斯先生够义气! …… 看到德维希终于如自己所料的那样,回馈了感激涕零(雾),以及更加死心塌地(大雾)的小表情,夏洛克满意地转过头。 “给我一份授权书,雷斯垂德,我明天要去探望佐久间相小姐的尸体。” 雷斯垂德叹了一口气“可以,虽然有点困难,但我会尽量办到……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夏洛克对雷斯垂德的“困难”毫无兴趣,他拖长了声音“维希~” 维希条件反射性的“到!” 夏洛克坐在桌边最舒服的椅上“竹村安娜今天晚上的审讯记录。” 德维希“审讯记录就在桌上,桌就在你左手边,件你只要伸手就能够得到。” 夏洛克纹丝不动,正处于思考模式 “方便请快点。” 德维希叹了一口气,从一叠件里找出审讯记录本,翻到今天晚上竹村安娜那一页,才递给夏洛克。 夏洛克飞快地浏览着审讯记录。 半晌。 “把审讯视频调出来。” 夏洛克皱着眉头看记录稿,朝一边挥挥手。 完全被差遣的中年警官“我不是你的下属,夏洛克。” 夏洛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理会。 ... 德维希对中年警官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中年警官“哼”了一声,一脸不悦地调出了当时审讯的画面。 “竹村安娜还有事情没有交代。” 夏洛克盯着屏幕半分钟,忽然站起来。 “把竹村安娜叫过来,两个小时之后我们会回来,她还需要再被审讯一遍,显然你们什么重点都没有问到。” 中年警官被夏洛克支使了一天,此刻终于忍不住低低地怒道 “审讯是有程序的夏洛克!你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支使苏格兰场帮你跑腿!” “两个小时不够苏格兰场叫一个嫌疑犯?” 夏洛克平静地说 “而且我是支使的是你,不是苏格兰场……虽然苏格兰场也只有跑腿的水平了。” 他大步朝外走去。 德维希还愣着,突然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朝前一拉。 卧槽。 ……福尔摩斯先生你为什么又拉我的手! “我们去哪里?” “去找消失的东西。” “消失的东西?死者丢失的那枚达碧兹戒指吗?” “不。” 夏洛克的风衣在夜色里划出凌厉的弧。 “去找本来应该装在钢琴里的东西。” 他一只手还握着德维希的手,而德维希在奔跑和思考中,早已忘了手被签住这回事。 于是,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穿过了考特花园剧院金碧辉煌的长廊,和到处都是警察的大厅,旁若无人。 五分钟后,出租车上。 德维希手指敲打着出租车的靠背,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大晚上,夜色深沉,陌生的星光在天与地的交界处摇曳生辉。 出租车,和刚刚相处一个多月的室友,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简直深井冰好吗? 这种时候就应该宅在房间里,暖暖地喝一杯小奶茶,看小言情。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在大马上奔波…… “福尔摩斯先生。” 她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夜景,半开玩笑地说 “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危险——如果今天晚上发生连环爆炸什么的,请在你发生意外之前,先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今天晚上,这条不会发生连环爆炸。” 夏洛克一只手操作手机,另一只手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乐谱。 德维希可没闲心管那是什么乐谱,十有□□又是夏洛克自己的作。 自从夏洛克的小提琴修好送过来之后,时不时的,他就会坐在沙发上,自己写一段小调。 德维希不会承认,那种悠长的,带着爵士乐味道的慢板也是她的最爱。 更不会承认,夏洛克水平真的很高,堪称大师,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直接开世界巡回演奏会。 因为听见夏洛克拉小提琴,她 就心痒的不行。 心痒得,好想趁夜色浓重,麻利地切了福尔摩斯先生的两个肾一颗肝。 然后换成英镑,买一台自己的钢琴。 …… 夏洛克继续说 “但是明天晚上有可能——四颗炸弹——如果我前天收到的那张密码不是在开玩笑的话。” 前面一直竖着耳朵的司机“……” 夏洛克“还有,左拐,我们不走高速。” 司机“那我可不认识!” 夏洛克“没指望你认识——左拐,谢谢。” 德维希“…关于炸弹的事,你和雷斯垂德探长说了吗?” 夏洛克看着手机,轻松地笑了一下 “哦,维希,没有这个必要,四颗炸弹的拆除时间只要一个小时。” 德维希“……就知道你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泄泄大家送的地雷,泄泄桃夭白墨和某位被和谐的用户还有某条鱼还有一两个春韭非常不熟悉的名字 ……你们是猴请来的土豪吗~~~~ 以及绝逼是手抽了的夺魄君~~~ 泄泄啦 ... 第53章 论家猫 司机被迫狗一样狂开了十分钟后,伯明翰。 夏洛克“估计失误,从伦敦到伯明翰不用四十分钟,在司机受到惊吓的时候,只要半个小时。” 德维希捂住脸 “……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丢人了,所以我要站远一点,你随意,千万不要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德维希看着整个人趴在草地上,伪装成某种动物的夏洛克,再看看来来往往的车辆,觉得亚历山大。 夏洛克在一丛夹竹桃里转过头 “你站远了,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趴着吧。” 夏洛克站起来“就是这里。”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打一个电话问雷斯垂德?物流记录应该就有吧。” “物流只有每一站接受点的记录——而且,我从来没有说过,钢琴是从这里运出去的。” …… “找到了。” 夏洛克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微微抬头,望着前面的居民区,光线在他脸上留下阴影,就像完美的大理石雕像。 “就是这一栋。” 德维希从夏洛克完美的侧颜中回过神 “虽然知道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泥土。” 夏洛克眼睛盯着楼层,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剧院门口找到的石头上的泥土,是碱性的——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装在钢琴里增加重量的,就是那些石头。” 德维希惊叹道 “早上你从雷斯垂德脚下找到的那些小石?怪不得你研究了那么久!……所以呢?” 夏洛克望向不远处。 “伯明翰的泥土,大多是呈酸性的红壤,而那些石头上的土壤却是碱性的——在伯明翰,只有一个地方,土壤是碱性。” 德维希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不远处一个废弃的烟囱。 夜晚静谧空旷处,烟囱和废弃的厂房就像一个巨大的洞穴,吞没着繁华那头,无边的,黑色的旷野。 “是因为那边那家废弃的工厂吗?” “没错,在半个世纪前,它排放了超过十年的碱性工业废水。” “……简直神奇,你一直在审讯室里,怎么做酸碱测试?” 德维希跟上夏洛克的脚步,联想起夏洛克早上对着阳光观察花瓣的举动。 “……花瓣。” 普通植物的花瓣,有很多可以直接用来做酸碱指示剂。 而在之前的审讯里,夏洛克一直拿着花瓣和石头做测试,为此还被雷斯垂德询问了一次。 “没错,玫瑰花浸出液,在碱性环境下呈绿色。” 夏洛克没有回头,他只是用嘲讽的语气说 “真为你的启蒙老师感到庆幸,你还保留了一些小化知识。” “……” 哪个小生酸碱制剂? 没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不要乱说话! 这是起码是高中化知识,谢谢! 夏洛克大步走上了楼梯,德维希一小跑才能跟得上。 “我真不理解你要我做你的助理是为什么……” 楼道上,德维希无所事事地靠着墙,小黑裙细致的蕾丝被墙上的灰蹭了一片白。 她却毫不在意地任由昂贵的小黑裙被这样破坏。 “……你是高薪聘请我和你跑来跑去锻炼身体吗?” “不,你还是有价值的。” 夏洛克拿着他的袖珍放大镜,一寸寸地寻着楼道的边角。 楼道上的灯灭了,德维希跺跺脚,灯又亮了起来。 夏洛克继续道“比如在这种时候保持灯光明亮。” “……” 德维希顿时觉得人生十分灰暗,所以她离开夏洛克,独自往楼上走。 没过一会儿,她探出一个脑袋对夏洛克说 “福尔摩斯先生,不出所料的话,你现在是在找小石头吗?” 夏洛克停下寻,回望过去。 少女俯身搭在楼梯扶手上,灯光下笑的眼睛弯弯,镂空的小黑裙更显得她腿十分白皙修长。 她笑眯眯地往楼上某处一指。 “如果你是在找小石头的话,那么在那里,有一大堆。” 德维希有点紧张。 原因是,夏洛克正拿出一根铁丝打算开一扇门的锁,而走廊上,有一位穿蕾丝衬裙的老夫人牵着一条萨摩耶,就在离他们不过两步远的地方。 私闯民宅,在大不列颠要被判几年刑罚来着? 德维希立即退后一步,装作 作在走廊上看风景,一副不认识夏洛克的样。 夏洛克先生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来人,就像平常给自家大门开门那样,不急不缓地把铁丝插到锁孔里,转动…… 然后,门就那么轻轻松松地开了。 德维希……英国的门锁制造业需要深深地自我检讨一下。 狗激动地叫了起来。 夫人脱下老花镜“年轻人,你是新搬来的吗?” 夏洛克不动声色地把铁丝放回大衣口袋,把门掩上,回头亲切地一笑,其亲切差点闪瞎德维希的狗眼 “是的,我们在附近上班。” 她仍有怀疑地问“你是什么时候搬来的?我都没有注意到,真是失礼呢。” “哦,这不是夫人您的错,这附近的比尔兄弟事务所……你懂的,过忙碌,减少了像现在这样和邻居打打招呼的美妙机会。” “哦,天哪。” 那位年纪颇大的夫人惊喜地说 “真是巧了,我的儿也在比尔兄弟事务所,他叫约翰-福尔森,我想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夏洛克开启他强大的观察推理模式,也是一脸惊喜 “是约翰吗?我听说过他,我们事务所最厉害的律师合伙人,而且已经升主管了。” 他又一脸遗憾地说“可惜我仍是个职员。” 福尔森夫人安慰他说“他的确在不久前升了主管,不过他可比你岁数大多了,你还年轻,不要紧。” 德维希看着两人突然变得像多年的邻居一般热络地聊起了升职和人的关系,简直无力吐槽…… 夏洛克不知又说了什么,福尔森夫人笑的和一朵花一样,她慈爱地看着夏洛克和德维希 “现在时间还早,你们为什么不去我家里坐一坐呢?而且约翰也要回来了,你们可以交流一下工作经验。” 夏洛克一脸感动“您真是好了,夫人,我也对... 能与您继续讨论家猫和家具的问题十分期待。” 德维希家猫和家具的问题? ……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是人生赢家…… 福尔森明亮的客厅里充斥着浓浓大不列颠味道。 老式英国蕾丝桌布,上面放着来自中国的浮雕蕾丝瓷器,瓷器里盛着斯里兰卡红茶。 以及最能代表大不列颠特色的,十分不怎么样的糕点。 熟知英国人“黑暗料理”秉性的德维希明智地选择了不去碰它们。 福尔森呷了一口红茶,满足地叹了一声,对夏洛克和德维希感叹道 “你们是多么漂亮的一对啊!” 她对着德维希笑了 “尤其是你的男朋友,刚才灯光暗,我还没有察觉,我从没见过像雷斯垂德先生这么英俊上进又讨人喜欢的小伙——你真是个幸运的姑娘。” 德维希“……” 所以福尔摩斯先生是顺手把雷斯垂德警官的名头拿来用了吗? 可怜的雷斯垂德警官,每天兢兢业业工作,被毁形象也不过就是福尔摩斯先生分分钟的事。 而且英俊就算了,安静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的的确确是不折不扣的古典美男,但是——上进和讨人喜欢? 福尔森你的眼睛一定是坏掉了。 夏洛克抿了一口茶水“您过誉了,福尔森。” 他偏头看着德维希,灰色的眼睛就像是夜晚深色莫测的大海,瞳仁里映出德维希僵硬的脸 “事实上,能够得到她,才是我的幸运。” 德维希突然觉得,她不仅鸡皮疙瘩松动了掉了一地,听力还出了问题。 “多么浪漫。” 福尔森捧着茶杯一脸荡漾 “我死去的丈夫年轻时也对我说出过这样的话。” “那他一定是十分爱您。” 夏洛克自然地接过话头,瞥了一眼身边的德维希 “因为,我正是十分爱我身边这位小姐,才会有这样的感叹。” 德维希木然地坐在一边。 内心千万头草泥马践踏而过…… 系统君,麻烦你还是让我的听力出问题吧…… 虽然知道福尔摩斯先生不过是利用两人之间的共鸣来打消对方的防线,从而套话。 但这样的福尔摩斯先生危险了,臣妾hold不住。 福尔森深有感触地说“正是如此。” “对了,我有事情要问您。” 夏洛克坐正了身体“我们前天晚上移动了家具,我一直十分烦扰,生怕移动家具的声音会吵到新邻居。” “完全不会,孩。”福尔森说“这里是老式的住宅区,房墙壁很厚,我再也没见过伦敦比这里隔音效果更好的地方了。” 夏洛克惊讶地说“难道一点声音都不会听见吗?” &nbs “还是会有一点的,比如人们大声争吵的时候。” 福尔森说“但是我们这几天,几乎天天都有小型的party,开着音乐跳交谊舞,什么都没有听见——你知道的,老朋友之间总是需要多多的交流才不至于倦怠关系。” 夏洛克像是舒了一口气“没打扰到您真是好了。” “我们可爱的多诺万小姐好像不爱说话,我们聊的开心,反而把你的女朋友冷落了。” 福尔森积地想把德维希拉进他们的谈话里“多诺万小姐?” 德维希“……” “多诺万小姐?” 夏洛克在桌底下踩了德维希一脚。 “谁?”德维希回过神来“啊,抱歉,叫我吗?” 多诺万? 所以福尔摩斯先生是顺手把多诺万警官的名头也拿来用了吗? 苏格兰场真是好可怜。 福尔森笑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在想……石头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春韭在微信朋友圈说春韭在写推理 春韭麻麻突然和春韭要《日常》的网址 然后春韭爷爷给春韭发了一条短信,说要不要爷爷来捧场 我:…… 春韭觉得,腐女特质快要暴露了 啊啊啊求破!!! ... 第54章 论孩子的顺产 福尔森惊讶地说“石头?” 德维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刚才看见这一层的角落里堆了很多漂亮的石头,都是做什么用的呢?如果方便的话,我能取一些放在盆栽里吗?” “哦,是那个。” 福尔森非常热情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是石头罢了,那可是约翰从那边河滩上自己挖来的。” 她伤脑筋地说 “这些石头本来是想拿来做一面背景墙,但年轻人工作真是忙了,约翰一直没有时间……那些顽劣的孩,几乎把石头运走了一半,怕是还要麻烦约翰再去挖一次。” 德维希和夏洛克互相对视了一眼,德维希问 “是吗?为什么会减少呢?” “被小孩拿去玩了吧,男孩总喜欢乱丢这些东西,每天都会减少一些,大前天减少的特别多。” 福尔森回忆道 “大前天晚上,我一开门就发现了,少了足足一袋。” 夏洛克说“大前天晚上……您确定没有记错时间?” “我确定,我之前不小心把油倒在小石头堆上了,就把沾有油渍的那一部分拿出去晒,之后就发现了。” 福尔森和蔼地说 “说起来,那是我自己制作的麦油呢,里面放了浆果的种汁液,绝对找不到第二家——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下次给你们送一些。” 在他们刚刚到案发现场时,福尔摩斯先生就发现雷斯垂德脚旁的石头上沾了油渍。 居然全都对上了! 为名侦探福尔摩斯先生点个赞! 夏洛克感激地说 “真是谢谢了——维希,我们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我们有一个如此慷慨热情的邻居。” 德维希木然地配合他演戏。 她头疼地想了一会儿,语气里带着抱怨,就像一个真正的女朋友在责备她的男朋友 “搬家的事情那么多,你又不管,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我怎么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福尔森微笑着说 “我记得很清楚,你们是半个月前搬来的。” 夏洛克惊讶地说“半个月前吗?我还以为您没见过我们呢!” 福尔森“我的确没见过你们,当时是一个矮小的男人把东西搬来的,是你们雇的搬家工人吧?” 德维希眼睛一亮矮小的男人?这十有□□就是凶手的协助者! 剧团里,除了竹村安娜和佐久间相,其他人都是男人——有哪个男人是身材矮小的吗? 福尔森意味深长地说“现在的年轻人不爱走动了,小夫妻就应该多出去走走,培养感情……” 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狡黠地眨眨眼睛 “……而且,锻炼是很重要的,对以后孩的出生也有帮助哦。” 德维希……刚刚还是男女朋友,为什么突然就变成夫妻了? ……还有孩?谁的孩? 福尔摩斯先生您打算自己来生吗? 夏洛克认真地听着福尔森的话,赞同的点点头。 他瞥了德维希一眼,慢悠悠地说 “我们正有这个打算,我说过她很多次了,腰部肌肉过于松弛会不利于顺产——以后我会多多督促她的。” 德维希拿起茶几上她刚刚才发誓绝对不会碰的英国黑暗糕点料理,默默地咬了一口。 ——珍惜清白,不要说话。 夏洛克继续问道 “另外,您还记得那个男人有多高吗?” 福尔森不明所以 “怎么,您不知道吗?看个头,绝对不会超过五英尺,头发到耳朵,带着口罩和墨镜,奇奇怪怪的。” 德维希皱起眉头——剧团里绝对没有五尺不到的男人。 ……难道,协助者是剧团之外的人?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夏洛克站起来,冷漠地说。 “谢谢你的款待,夫人,我们十分感动,但是我们有一点事,恐怕不得不走了。” 收起了话语里的体贴与谦恭,他再没有看上一秒还与之相谈甚欢的福尔森一眼,大步地走了出去。 福尔森不知所措地放下杯“他怎么了?” 德维希“……呃,大概……尿频尿急?——抱歉,前列腺问题,他常常这样。” 福尔森惊讶地说“抱歉……但是这个问题可要早点治疗——别逼他,男人总是特别在意这个问题,人没有十全十美的。” 德维希朝福尔森柔弱地一笑,将一个女的坚强与哀伤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望了一眼已经走到门口夏洛克的背影,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坚定地小声说 “…… …谢谢您……虽然他总是为此自卑,但是,请相信,我是不会因此离开他的。” …… 德维希摆摆手,转身,一扫脸上柔弱的表情,愉快眨眨眼睛,跟上了夏洛克的脚步。 …… 谁说只有福尔摩斯先生能黑她? 妈妈,农奴翻身把歌唱!人民当家做主人!美帝国主义终有被打击的一天! 她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 ……只是,她好像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有一句话,叫祸从口出,叫因果循环。 这是一间十分空旷的房间。 在福尔森家隔壁,之前被夏洛克认为是事先藏石头的地方。 四壁都只是粗糙地打了一层粉,地板也没有铺瓷砖,而天花板上,唯一的吊灯,正处于待工状态。 一些细小的石头被装在一个纸袋里,袋落在地上,袋口松开,小石头洒得到处都是。 那个福尔森口中的矮小男人,鞋上大概也沾染了油渍,有几个孤零零的脚印,不甚明显地躺在地上。 …… 夏洛克愉快地笑了 “果然,这起案件是早有预谋的——暗地里协助他的人为了收集福尔森家的石头,从半个月前就租下了这个房间。” 德维希“我不能理解,特地租房,就为了收集石头?石头哪里没有,为什么非要这么麻烦?” 夏洛克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一直试图从我这里得到答案,那么你永远没有长进——用你的眼睛,维希。” “我要长进干什么?吃吗?” 德维希环视了房间一圈,表示她用了眼睛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而且在你面前,我有没有用眼睛,结果都是一样的——都... 是两眼一抹黑。” 夏洛克大概觉得她已经没救了,不再执着于让她自己思考 “……协助者显然十分了解凶手追求完美的性格,不仅了解,而且敬畏——所以他不敢用普通的石头,那破坏凶手追求的美感了。” 他蹲下,捡了地上一颗石递给德维希 “看出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德维希也蹲下“……黑了,看不清。” 话音刚落,一束小小的,橘黄色的光束,就从夏洛克的另一只手上,自下而上地照射上来。 夏洛克举着手机,半张脸掩在光芒之后,灰色的眸因这光芒,有了几分波光流转的意味。 德维希这才发现两人离的近,夏洛克的鼻几乎就在她的侧脸边。 她不自在地向后靠了靠。 夏洛克语气淡淡“如果你有手机,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所以下次我再建议你买手机的时候,请不要拒绝,因为拒绝无效。” 他把光束打在石头上。 “现在呢?” 德维希惊讶地看着夏洛克在手电筒光芒下,微微泛光的侧脸。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就十分明显了。 福尔摩斯先生这是……在帮她梳理思? 而且他的说话速,也难得的放慢了一些。 虽然不仔细去分辨,根本听不出来。 承蒙大侦探福尔摩斯亲自指导,德维希有点紧张地动动手指 “嗯,石头……石头有些发绿,纹很美……等等,发绿?” 她灵光一现“……难道和佐久间相的祖母绿有关系?” “没错,这种石头的成分,和埃及绿松石的成分相似,但是杂质更多,并不是随处可见的种,协助者应该花了一些周折才找到这里。” 手机在夏洛克灵活的手指上转了一个圈,闪光灯暗了下来 “佐久间相送给竹村安娜的是祖母绿,一人一串,并且要求竹村安娜不能摘下。” 德维希摸了摸鼻“为什么觉得这么暧昧呢?” 他低沉的声音在漆黑的房间里响起。 “不是觉得,说不定,就是暧昧。” “……” 德维希惊悚了,她难以置信地说 “你是说竹村安娜和佐久间相……暧昧?” 夏洛克不耐烦地转头 “这点难道不是一直都很明显吗?我以为只有雷斯垂德没有看出来,佐久间相从来不在雨天坐车是因为……”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他的目光,突然凝结在木质的门框上。 他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以这个高,伸手摸了摸门框。 大衣的衣摆落在地上,沾了薄薄一层灰。 他再打开手机的闪光灯,伸出一只手指,仔细把门框从上到下地查探了一遍,锐利的眼睛眯了起来。 然后他拨开德维希的腿——没错,就是直接抓着她的脚踝,把她的腿移到了一边。 德维希 :……再也不在出来破案的时候穿裙了,福尔摩斯先生简直是不分场合的耍流氓。 更可怕的是,这个耍流氓的人,还毫不自知自己在耍流氓。 他从大衣里取出一块手帕,从地板上沾了一点灰,小心的包起来,放进口袋里。 德维希心痒难耐,却不敢开口询问,生怕打扰他的思。 夏洛克站起来,顺手把手机丢给德维希,从另外一边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把小银尺,走到房间中央,借着窗外的灯光,半跪在地上测量着什么。 尽管身边有另外一个人,他也没有开口,让德维希帮他举一下手电筒。 ——好像,每当他真正陷入思考的时候,他总是孤独的。 他总是独自做实验,总是独自梳理案情。 他难得让德维希插手他的工作,比如上次让她抄写凯撒隐密码——也是因为有其他目的,并非真的需要她的帮助。 虽然,是他一直在强调,她是他的贴身助理。 德维希满心的疑问,却识趣地没有打断他,只是自觉地走过去,举着手机,为夏洛克照亮地板。 察觉到身边多出了一束光,夏洛克抬头,询问地看着德维希。 德维希朝他不自然地微笑了一下 “我只是觉得,光线那么暗,你看的辛苦了……我的意思是……” 她耸耸肩,为自己没来由的心疼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你的贴身助理,不是吗?” ……我拿工资的,先生,千万不要忘记,你早上刚刚承诺了,如果我做你的助理,不仅房租全免,还能随便刷你的卡哦~ 突然觉得福尔摩斯先生的助理真是一个美好的工作~ 夏洛克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然后他低下头,像是不经意般,接上了之前,他因为被新线打断,而忘记说完的解释 “除了手链,佐久间相随身携带的戒指达碧兹,也是一种祖母绿——她对祖母绿情有独钟,但表现得非常低调。” 德维希回想起上午看到的,佐久间相的几张生前照。 在那些照片里,佐久间相除了手上那串有特殊意义的手链是祖母绿外,其他的饰,没有一件是祖母绿的。 “你说的没错。” 夜晚的伦敦,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一点冷,德维希一只手打光,一只手抱着自己,沉思着 “只有具有纪念价值的饰,她才会选择祖母绿——所以,这种偏好,不是相当了解她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她苦笑了一下 “怎么办,我被你动摇了——现在我也开始觉得,凶手是上原二郎先生了。” 夏洛克抬头嘲讽地说 “恭喜你终于找对方向了——幸好用的时间不算长,春天还没有过去。” 德维希“……” 福尔摩斯先生你记仇了……不就是没有同意你的推理吗?所以说,至于吗? 他继续淡淡道“另外,日本并没有在人称后加‘先生’的习惯,所以,你不用每次都对上原二郎单独用尊称。” 德维希“……” 这个问题,福尔摩斯先生已经计较了不止一次了……所以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因为缺乏维生素a,有一点点的夜盲,凑近后,才发现夏洛克测量的是地上的几个脚印。 然后她就激动了。 ——还记得柯南-道尔《血字的研究》吗? 在那里面,从脚印的间距判断人的高,可是福尔摩斯闻名世界的经典公式! 突然觉得室友高大上了怎么破! 可还... ... 第55章 论日本社会 德维希……卧槽,在之前那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神马! 她不过喝了一杯茶,吃了一块让她很想死的糕点……为什么凶手全部都跑出来了! 福尔摩斯先生不是和老聊家常吗,不是在讨论家猫和家具吗,不是才量了量脚印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现的线啊摔! 果然,她和福尔摩斯先生的大脑是不同步的。 …… “我们要走了,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夏洛克把他的黑莓手机放回大衣口袋 “雷斯垂德刚刚发短信过来说他发现装在钢琴里的是石头,急不可耐地告诉我他的重大进展——只是很可惜,这个结论已经被我们找到了。” 他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我们不仅找到了石头,还找到了石头的出处,不仅找到了出处,还锁定了嫌疑人。” 德维希一脸麻木“不,不是我们,只有你发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夏洛克安慰地说“这不是你的错,我能理解。” “……没安慰的天分就不要说安慰的话,我听的很累。” 德维希摆摆手 “还有,请解释一下,明明上原二郎先生和竹村安娜都有不在场证明,佐久间相死的时候,上原二郎先生正在吃夜宵……难道杀人的是他的第二人格?” “这是最棘手的地方。” 夏洛克兴致勃勃地说 “这简直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如果证明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就一定是……” 就在他刚好说到关键的时候,夏洛克的口袋突然“叮”得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叮”得震动了一下。 夏洛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手机里是一连串的短信,大概是夏洛克之前没有注意。 一条是雷斯垂德的,严肃地表示,他们发现了伯明翰某间公寓可疑。 而另外几条,全部来自于一个全英国独一无二的,全都是零的号码。 “妈妈在哭,方便请回家一趟。my” “妈妈很欣赏你的小女朋友,尤其是她扬言要挠死你的时候——并表示,这是她长久以来的心愿。my” “顺便说一句,也是我的。my” …… 最后一条,则是这个号码刚刚发来的 “妈妈还在哭,方便请回家一趟——为了英国政府。my” …… 夏洛克淡定地把手机放回口袋。 大约是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奇异,德维希忍不住问了一句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问题……一切正常。” 夏洛克转头,微妙地看了她一眼,补充道 “不过是雷斯垂德发来的毫无价值的短信罢了……他终于发现这个地方了。” 他嗤笑一声 “还好伦敦的罪犯并不高明,否则以苏格兰场的效率,新生儿的出生速绝对比不上他们父母的死亡速。” “……别这样,福尔摩斯先生,他或许不过是急于得到你的肯定罢了……” 德维希扭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他这是多么卑微的,小心翼翼的,向你渴求爱和肯定的心情……” 夏洛克再次神情奇异地回过头“你在说什么?渴求爱?” 福尔摩斯先生竟然听见了!您的自动过滤功能故障了吗?! “……我的意思是,英联邦政府的激励机制落后了,以至于警官们都有点饥渴……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德维希顿了一下,果断而迅速地转换话题 “我困了先生,我们下一站可以回家了吗?” ……回家? 那是不可能的。 晚上十点,考特花园剧院。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竹村安娜坐在椅上,神情疲惫,美丽的脸显得有些憔悴。 德维希狗一样趴在桌上,小声说“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回家睡觉……” “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她的,假装成她呆在伯明翰没有走而已,我是无辜的。” 夏洛克顿了一下“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竹村安娜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信的事?” 雷斯垂德见怪不怪“除了阳系爆炸的确切时间之外,他什么都知道。” 夏洛克不为所动,依然紧紧盯着竹村安娜“信。” 竹村安娜捂住嘴,又放开,显得十分惶恐 “是因为我认为这和老师的死没有关系才 才没有说的,并不是因为想要隐瞒。” 雷斯垂德严肃地说“竹村小姐,判断一件事情和案件有没有关系,是否值得追查,是警察要做的事。” 竹村安娜理了理头发,开口。 “事情,是这样的。” 夏洛克不耐烦地说“我们是要你陈述事件而不是要你讲故事,这种营造气氛的开头就不必要了。” 夏洛克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是有点吓人的…… 竹村安娜明显被夏洛克吓到了,不再继续说两句就哭一声,连语速都快了一倍。 雷斯垂德在桌底下对夏洛克比了一个大拇指。 德维希福尔摩斯先生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果然温柔都是留给小花生的嘛。 “信是川山先生送给老师的,在我们还在酒店的时候。” “川山?那个生活糜烂有轻微的肠炎而且做过大面积整容手术的男中音?” 竹村安娜“川山先生是男中音没错,但他也唱高音,在剧里演男一号平克顿,是日本十分受欢迎的歌剧新星,但是生活糜烂,肠炎,整容什么的……” “中午站在你旁边的那个。” “啊,就是他……” 夏洛克确认了身份“在伯明翰的宾馆里,川山和谁住在一间房间?” “好像……是上原二郎老师。” 夏洛克微微一笑“继续。” “川山先生经常送信给老师,里面会写川山先生最近读到的一些俳句……我记得那天老师还看了很久。” 雷斯垂德“俳句?” 夏洛克“日本的一种诗歌体裁,十七音古典短诗。” 德维希和雷斯垂德都震惊了。 但是德维希是震惊在心里——她不能表现得她对夏洛克十分了解,那样就是大破绽了。 而雷斯垂德则直接说出了她的心声 ... “夏洛克你竟然开始研究了?!” 夏洛克“我没有研究,我只是在吃晚餐和乘车的时候花了二十分钟研究日本社会,顺便背了它最经典的几部作而已。” 他抿了抿唇,显得有点烦躁 “但等我解决问题以后,就会把这些东方诗句删除的——完全没有逻辑,让人难以忍受,而且,占用了我大脑多的空间。” …… 如果德维希能够保持淡定,她一定会吐槽一句——那是日本俳句奇葩,不要把整个东方算进去,谢谢。 但是,此刻,德维希笑不出来了。 不仅仅是笑不出来,她还觉得脚底冰凉。 …… 日本社会? 福尔摩斯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去研究社会? 她蓦然想起早上和福尔摩斯先生的对话。 ——“我肯定,你没去过日本。” 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的确没去过,但是看过一些日本书籍。” ——“日本现代偏向于社会,对社会现状描述很详细……” …… 德维希平静地看着审讯,手心里细小的汗珠冒了一层又一层。 怎么办……怎么办? 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她完全可以肯定,她被福尔摩斯先生怀疑了。 她该怎么办?解释? 不,那只会越解释越乱,夏洛克必然会一层一层地,抓她话里话外的漏洞,然后抽丝剥茧地分析,然后发现更多的问题。 那么,装作不经意提及自己对于日本化的热爱,以打消福尔摩斯先生的怀疑? 不,先别说自己有没有那份演技,能蒙混过几个世纪以来,全世界观察力和敏锐程排行no.1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了。 她更大的障碍是……拜托,日本抹茶就是中国晒青叶片,日本木屐来自于魏晋……她都糟心死了,还怎么表达对日本化的热爱? 妥妥要露陷的好吗? 德维希无意识的咬住嘴唇。 ……真是可笑了,她又没有犯罪,为什么要像一个罪犯一样遮遮掩掩? 想到这里,德维希忽然就平静了。 没错。 就算她不是原创的德维希-德维希又怎么样? 就算福尔摩斯先生怀疑她,又怎么样? ——她没有犯罪,他也没有证据。 即便夏洛克智商爆棚找出了证据,有人会相信吗?相信了,对她也没有威胁。 别忘了,现在可不是十八世纪了,没有焚烧女巫的说法。 …… 德维希不动声色地,把汗湿的手心在夏洛克刚刚送的昂贵镂空蕾丝小黑裙上擦了擦。 但即便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也要更加谨慎。 德维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手指,眼睛依然看着审讯室中间,泪眼婆娑的竹村安娜。 而她的大脑里,已经把自己来到贝克街之后的每一件事都细细地梳理过去。 梳理完之后,又把自己来贝克街之前的旅行和各种逃课状况仔细回忆了一遍。 然后发现,除了偶尔拿假证件去酒吧,她真是一个生活单调到乏味的,朋友少到没有的,也正常得不能更正常的高中生。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她不确定地想,有一些烦躁地换了一个方向跷二郎腿。 …… 夏洛克看上去,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德维希身上。 他的眼睛看的是竹村安娜,他的注意力向着的,也是正在被审讯的竹村安娜。 他没有看德维希,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 他只是用听觉,用触觉,用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感受着,因德维希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形成的震动。 ——那时她表达情绪的方式。 她的情绪,从听到他说“日本社会”时的焦躁,到深思,再到平静。 他泰然自若地收集着他想要获得的信息。 以及在德维希梳理回忆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记下了某种频率。 作者有话要说:一到周一就忙成狗。 所以这章来不及修改了,原章奉上,不嫌弃粗糙。 另外,终于发现了看完整霸王票的正确方式,也终于明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到底都是神马……春韭反应很慢,要很久才能会一些新网站的新功能,见谅哈。 泄泄大家支持哦。 …… 其实从写《日常》开始,日过的都颇为心酸。 ……朋友圈里那群小婊砸,一听这篇是bg向,就麻利地和春韭划清界限绝交了…… 真是往事不堪回。 ... 第56章 论一个叫芭蕉的男人 竹村安娜这次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说 “川山先生相当热爱俳句,佐久间老师也很喜欢,他们尤其喜欢松尾芭蕉先生的俳句。” 雷斯垂德低声问夏洛克“松尾芭蕉?是一种芭蕉吗?” 夏洛克“不是芭蕉,是一个叫芭蕉的男人,江户时代的一个俳偕师,在东方被称作俳圣——但是抱歉,我觉得这位东方圣人的脑里连稻草都没有。” 雷斯垂德“……我在和夏洛克-福尔摩斯讨论?……哦,上帝,这件事玄幻了,我能分享给麦克罗夫特吗?” 夏洛克讽刺地拖长了音调 “不用了,他显然知道的比你更早,相信我,连苏格兰场的办公桌都是麦克罗夫特的眼线。” 雷斯垂德“……” 而德维希在听见“松尾芭蕉”时,就默默地……喷了。 艾玛,松尾芭蕉? 就是写出流传千古的“故友不来不起床”,以及“青蛙跳进池塘,扑通一声响”的松尾芭蕉吗? 她本来对佐久间相这个传奇女人的歌剧很有兴趣,但是现在……突然不想去听了。 等下一定不能笑场! 竹村安娜的眼睛还是湿的,她却微微笑了一下 “老师时常阅读日本古代那些伟大的诗人写下的诗篇……这是她灵感的源泉,她常说,没有音乐的人会不热爱诗句的。” 已经平静下来的德维希 不,你错了,福尔摩斯先生在音乐上妥妥的也是一枚奇才,但是他对完全不热爱。 ——当然,他还是不要热爱的好。 他就这么偶尔翻一下日本,就快把她吓死了。 雷斯垂德“你当时就在佐久间相身边,有注意到那封信有什么异常,佐久间相的反应有哪里和平常不一样吗?” 竹村安娜“没有不一样,信里只写了松尾芭蕉先生的名句……树下肉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 雷斯垂德“……” 德维希“……噗。” 妈妈,对不起,我还是笑场了…… 雷斯垂德表情严肃地低声问夏洛克 “鉴于你现在在上的造诣不同凡响……你听懂这关于肉丝菜汤和樱花的诗想表达些什么吗?” 夏洛克面无表情“不,完全没听懂。” 雷斯垂德“我很高兴还有你完全不懂的东西……维希,你知道意思吗?” 我?我当然知道了,不就是展现伊贺人民的生活气息嘛,书里妥妥都写全了。 但表面上,德维希只是无辜的说 “大概是写诗的人饿了?但是因为樱花多飘到汤里喝不了,郁闷了,才有感而发?” 雷斯垂德“……请严肃一点,我只想知道,这诗和这个案有没有关联。” 这回,夏洛克相当肯定地说“没有。” ……他们谈话的内容是如此的逗比,但是在听不见这些内容的竹村安娜看来,这不过是几个神情高冷的警官,面色严肃地交谈了几句。 所以,至少在表面上,她紧张了。 “抱……抱歉,这诗有什么问题吗?” “诗没有问题。” 雷斯垂德并没有询问夏洛克原因,而是直接相信了他的结论。 “你对写封信的纸张有印象吗?平常他们交换书信有没有时间规……” “是这一张吗?” 夏洛克打断雷斯垂德,直接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纸,甩开铺在桌上。 德维希微微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不是福尔摩斯先生今天晚上,在和她在去伯明翰的的士上时,研究的那张乐谱吗? 乐谱旁有一个梅花一样的墨水标记,她记得十分清楚。 …… 但是现在…… 诶? 乐谱呢?乐谱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信纸上,只剩下了几行诗? 雷斯垂德“这个不是被锁在临时证物室里吗?夏洛克你怎么拿到的?!我特地换了最新结构的锁!今天锁门的人是谁站起来……” “不用找了,门是锁着的。” 夏洛克平淡地说 “只是和没锁一样——你一直在致力于收藏各种各样的锁,而你小心翼翼放在办公室里的那些收藏,我十秒钟可以开十一把。” “不要在审讯录像的时候说这些,你不在乎我在乎。” 雷斯垂德一脸菜色地压低了声音,在夏洛克耳边说 “我就是因为你‘十秒钟开十一把锁’的行为,破了利物浦儿童绑架案件,却完全没有升职。” 夏洛克平静地说“利物浦儿童绑架案?你确定案是你破的?” 雷斯垂德“……” &n bsp; 竹村安娜“抱歉打搅了你们的讨论……请问我现在可以继续回答了吗?” 雷斯垂德“当然,请继续。” 竹村安娜“信纸旁有一个梅花形的墨水渍,我记得很清楚,因为这不是不小心造成的,这是川山先生的标记,他给老师的每一封信上都有。” 听到这里,夏洛克突兀地打断了雷斯垂德想要问的问题 “他所有信件里都有这个标记,还是只在他给死者的信里有?” 竹村安娜“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信件这么古老的方式交流了,据我所知,川山君只给老师写信,还是因为老师曾经提及她喜欢写信这种古典而缓慢的交流方式……” 夏洛克眯了眯眼睛“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竹村安娜“……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们没有在一起,川山先生有自己的妻,他和老师只是关系比较近。” 夏洛克“佐久间相在大里有过关系超出客观条件下友谊自然发展局限的的男性朋友吗?” 德维希被夏洛克长长的一连串定语弄得一脸囧。 ……给跪了,请直接说男朋友,谢谢。 竹村安娜愣了一下 “我不清楚,我是在大毕业之后,才被老师收为生的。” 夏洛克不耐烦地说 “这么明显的谎言简直在浪费我的时间……如果你们真的是在你毕业之后认识的,那么为什么你初中练习录音里的唱腔,和死者一模一样?” 竹村安娜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会有我初中的练习录音?” 夏洛克转身,背对着光,飞快地按了几下手机。 然后他毫无诚意地微笑了一下 “抱歉,虽然你上了锁,但你件夹密码配置低了——另外,我建议你至少安装... 一个反远程设置。” 德维希默默地捂住了脸。 竹村安娜唰地站起来,朝前走了一步 “我不是犯罪嫌疑人!我有不在场证明!……请问您,这样擅自动我的电脑,您有查令吗?” 她仰起脸,直视着夏洛克,冷笑了一声 “如果没有,那么,我会以侵犯**罪起诉您。” 夏洛克看着竹村安娜近在咫尺的脸,皱了皱眉头。 ……她离他近了。 掺杂了多秘鲁香脂的香水味令人不适。 但他并没有后退,只是举起手机 “查令,电版。” 他把手机抛给德维希,一个漂亮而惊险的弧线,恰恰落在德维希腿上。 “拿去给雷斯垂德复印。” 德维希……雷斯垂德探长就在她隔壁,为什么不能直接扔给雷斯垂德? 她郁闷打开手机,顿时吓了一跳。 查令是真的,不过不是来自警方,而是……由内阁国务大臣直接授权。 生效时间是……一分钟以前?难道是刚才福尔摩斯先生背过身玩手机的时候? 感觉国务大臣很闲,为英联邦政府的工作效率点个赞。 …… 竹村安娜摇摇晃晃地退后了两步,跌坐在审讯椅上 “没错,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师生。” 半晌,她疲惫地说,在夏洛克强大的攻势面前放弃了抵抗。 “她收我为生,更多的是想要借这个名头帮我打响知名——我们小时候师从一个老师习声乐,但她比我有天赋……我并不是有意欺瞒公众。” 她的手指绞在一起,有些不确定地说 “至于您后面说的‘关系超出客观条件下友谊自然发展局限的的男性朋友’,我不是很理解——是男朋友的意思吗?” 夏洛克十指交叉,淡漠地说 “如果你认为一个口头用词比精准定义更为准确的话。” 竹村安娜“……没有,佐久间没有男朋友,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却从来不和他们在一起。” 夏洛克直直地盯着竹村安娜“那么,你呢?” …… 或许是夏洛克的眼神直接,plus腿长,身材诱人,颜值爆表。 当他的注意力完全在你身上专注地望着你时,总会给人以,某种暧昧的错觉。 竹村安娜吓了一跳,眼神有些乱瞟 “我?抱歉,我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必要性……我是说,这好像与案件无关……您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德维希怜悯地看着她。 妹,你误会了。 你是很漂亮没有错,可架不住这是一部腐剧,性别不对,只能炮灰。 …… 夏洛克“你只需要回答。” 竹村安娜“我在家乡有一个 个法律的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五年了。” 夏洛克再次敏锐地嗅到了,德维希他们嗅不到的东西。 “五年?” “没错,五年,感情非常稳定,正打算年底就结婚,所以……” “不,你们的感情不稳定,也没有结婚打算。” 夏洛克交叉的食指动了一下。 “你们上个星期还就某一个小小的问题吵过架,具体原因是他发现了你情人的存在,而你的情人,显而易见——” 他的表情既不讽刺,也无鄙夷 “——不止一个,其中一个是死者的丈夫雷波,另一个是死者的情人川山,除此之外,你还和上原二郎关系……非同一般。” 竹村安娜颓然地坐在椅上,目光放空地看着自己的鞋。 夏洛克勾起嘴角“这从你手提包里化妆种类,和你的穿衣风格可以判断出来——需要我提供证据吗?” 一头雾水的雷斯垂德立马说“当然需要。” 话音未落,就听竹村安娜开口道“不用了。” 雷斯垂德“……” 竹村安娜低着头,头发挡住了她的脸。 “您真是可怕了……可怕了……” 她喃喃地说 “和您生活在一起的人……一定会疯掉的。” …… 德维希就差点头抱着她摇晃——妹你懂我的苦!和一个能通过你今天穿的外套,推测出你内衣颜色的人生活在一起…… 没有疯掉,一定是我的神经□□。 她闭了闭眼睛,把凌乱的头发拢了拢,看起来清爽了很多。 “没错,我和雷波君在一起过……可这又怎么样?佐久间嫁给他,不过是为了他手里的资金。就算知道我和雷波君在一起,她也不会伤心。” 她顿了一下 “虽然这么说,但佐久间并不是一个物质的女人,相反,她为歌唱事业献出了一切……现在听歌剧的人越来越少,而一出歌剧里,脚本,场地,服装灯光,乐器——都是要资金支撑的,佐久间是不得已。” 夏洛克“不用一边抹黑她一边替她说话,你的嫉妒已经完完全全地表现在了脸上。” 竹村安娜“……” 下一秒,夏洛克突然问出一个谁都措手不及的问题 “佐久间相和你告过白吗?” 竹村安娜“……警官,您的问题越来越离谱了,这简直是人身攻击。” 雷斯垂德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夏洛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维希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夏洛克瞥了眼巴巴的德维希一眼,把几乎脱口而出的“no”,咽了回去。 他淡淡地开口,给了一个提示词 “雨女。” ……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 德维希醍醐灌顶。 雷斯垂德顺着夏洛克的目光看向德维希“维希,怎么回事?” 德维希咽了一口口水“还记得渡边椿说的,关于雨女的传说吗?” 雷斯垂德点点头“记得,请继续。” 德维希组织了一下语言,顶着一屋人的目光,开口道 “据渡边椿的叙述,佐久间相是因为十五年前一个下雨的夜晚,在车站遇见雨女对她微笑,才不敢在雨天乘车。” 她看着竹村安娜,有些不自在地说 “在日本的传说中,雨女在雨天出现,对过的男人微笑,如果两人共伞,那么男人从此就会一直生活在潮湿中……” 她叹了一口气 “注意到重点了吗?……雨女微笑的对象,仅限于——男人。” ... ... 第57章 福尔摩斯先生心不在焉 听到雨女的事后,出乎德维希的意料,竹村安娜没有激烈地反驳,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脸上惊慌的表情消失了。 她朝后靠在椅上,抱着手臂,透出几分,慵懒的姿态。 她看着德维希,嘴角牵起一个诡异的弧。 过了好一会儿,雷斯垂德才在震惊中找到了声音 “你是说……佐久间相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男人?” 不能接受,难以置信——佐久间相,那么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眼眸如白银盘里养着的两丸黑珍珠,发丝如海藻。 如果能获得她的吻,铁塔也要倾倒。 拜倒在她歌喉下的人不计其数,从来绯闻不断。 热情的卡门,高贵的安娜-卡列宁娜,天真善良的伊豆舞女——谁能料到,她内里的模样,会如此狼狈? 夏洛克不耐烦地打破了审讯室里冷凝的气氛 “哦,雷斯垂德,别表现得和你没上过心理专业课一样——genderidentitydisorder,性别认同障碍,比例高达千分之二,一条街上都能碰见好几个。” 雷斯垂德……可他们都不是美人,视觉冲击不一样。 夏洛克转向竹村安娜 “如果我猜的不错,她正真确认自己性别障碍的契机,是在五年前,你们在泰国反串表演《卡门》的时候。” 竹村安娜微微一笑,脸上没有半点惊慌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目光冷静,气质从容。 和之前动不动就泪流满面的态,判若两人。 夏洛克眯起了眼睛 “不,你听的懂——在你上一次审讯里,你告诉我佐久间相要求你不能摘下手链时,表情挣扎——这是潜意识心理暗示,你下意识排斥这个事实。” 德维希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当时竹村安娜在说出这一点时,表情先是挣扎,后是嘲讽,再接着,是冷漠。 原先她以为这些表情变化,是因为夏洛克,现在想来……这些都是她对佐久间相的情绪。 夏洛克大步转身,风衣哗啦啦地拂过德维希的手。 “你是一个演戏的好手,但你不是一个好的罪犯,因为你不够缜密,说漏了两点,就是这两点,给我发现真相的契机。” 他一步步逼近竹村安娜,薄薄的嘴唇像刀锋一样,一点点切割出真相 “第一点,你手上的手链,是佐久间相五年前送给你的。第二点,你所谓的未婚夫,是五年前开始交往的——你并不爱他,却始终和他在一起——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一个幌,针对的人,就是死者。” “就凭这一点?你就判定这两者之间有关系?” 竹村安娜轻蔑地笑了。 她目光盯着夏洛克,笑不可抑,一只手却掀开裙。 她用两根手指,慵懒而妖娆地,从大腿丝袜的边缘,夹出一个细长的缠枝烟盒来。 女士的万宝长烟,只比烟盒短了几毫米。 盒里烟只有两根,看来烟瘾不大。细长的白烟称着黑色的烟盒,有一种别样的致。 德维希盯着那个烟盒,皱起眉头。 她想起来了。 ——这个,不是与上原二郎上次用的,同款式的烟盒么? 竹村安娜都愿意为上原二郎掩盖杀人罪行了,以他们的关系,用同款的烟盒,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为什么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遗漏了? 雷斯垂德咳了一声“小姐,审讯室里是不能抽烟的。” 竹村安娜把女烟点燃,夹在指尖,背靠着冰冷的木头椅,就像坐在皇宫的沙发上。 她仰起脸,朝夏洛克暧昧地吐了一个烟圈。 对雷斯垂德说话,看的却是夏洛克。 “您没资格和我说规矩,警官……因为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遵守过规矩。” 夏洛克的脸隐在淡蓝色的烟雾里。 被竹村安娜这样的挑衅加挑.逗,他脸上的表情,也依然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 雷斯垂德摸摸鼻,有些尴尬。 “我明白了。” 夏洛克忽然微微一笑。 “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嫉妒佐久间相的艺术天赋,才不断和她的男人们纠缠,以获得心理上的平衡。” 他双手撑着竹村安娜的椅扶手,修长的身体俯下。 一个正常不过的姿势,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连竹村安娜衣角都没有碰到。 却偏偏,性感得一塌糊涂。 “实际上,不是你在纠缠她的男人,而是她在纠缠你的……” 他深邃如琉璃的眼眸,直直望着身下,艳若桃李的女人。 “……她绯闻不断,一方面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性别认同障碍——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无 法忍受这些人与你的亲密关系。” 德维希眼睛不自觉地追随着推理中的夏洛克——就像在场的其他人一样。 无论是讨厌他的人,还是崇拜他的人。 在夏洛克开启推理模式的时候,他们除了惊叹,什么都做不了。 在夏洛克的叙述里,她终于把之前零零散散的线,串联在一起。 卡门,手链,烟盒,祖母绿。 死者绯闻缠身,却和每一个绯闻对象若即若离的矛盾关系。 记录本上,和竹村安娜合照时,佐久间相不自然的表情。 以及……在案的最初,雷波先生在听见自己被妻戴绿帽时,如此平静的原因。 ——毕竟是夫妻,佐久间相不可能瞒得过雷波,他根本就知道,自己的妻不可能给他戴绿帽。 只是…… 只是…… ……福尔摩斯先生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姿势是男上女下啊啊啊啊啊! 真是,拓麻暧昧了! 不能忍!必须拉开! 帅哥与美女不能更搭,华生医生你情敌技能满点! 她把有些凌乱的长发向后拨去,长发不小心挂到了耳朵上的耳钉。 她干脆把墨绿色的小翡翠耳钉摘下来,随意扔在桌上。 ……喂,福尔摩斯先生你还呆在那里作甚?作甚?等着人家拉你的衬衫吗? …… 竹村安娜仰头,在男人宽阔臂膀的笼罩下,自下而上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俊颜,笑了。 “真精彩。” 她语气赞叹,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你声音很有潜力,长相身材也堪称——但最重要的是,想象力够丰富。” ...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夏洛克 “要不要考虑演戏?我认识几个拍电影的朋友,可以举荐你。” 夏洛克站直身体,没有受她讽刺的打扰,继续说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在于,她五年前,在《卡门》剧里反串唐-何塞,与你饰演一对情侣,却因此假戏真做。” 竹村安娜把烟凑近嘴唇,半含半吐 “我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有义务配合审讯,却没有义务面对没有证据的指控。” 她脸上神情悠然,毫不掩饰,明显在对夏洛克说—— 你全部都说中了,恭喜。 但遗憾的是——每一条,你都没有证据。 …… 她转向雷斯垂德,语气轻佻。 德维希简直快要想不起,她之前,未语泪先流的柔弱样。 “看这位先生的语气,似乎是把我看做了犯罪嫌疑人……所以我必须提醒你们,警官,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夏洛克平静地说 “这的确是最棘手的地方,但请相信,即便是最完美的手法,也会有破绽。” 竹村安娜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歪头打量着夏洛克,无所谓地扬了扬手里的烟。 “是吗?” …… 德维希坐在雷斯垂德旁边,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眼睛快要睁不开,却依然强撑着听夏洛克一环接一环的审问。 审讯很精彩,她绝对不是因为无聊才想翘的。 只是她今天,真的是累了。再不去休息,恐怕明天就要福尔摩斯先生背她来现场。 她站起来,怕打扰审讯,便用手指捅捅雷斯垂德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探长,我先回去了。” 雷斯垂德看了看她熬得红通通的眼睛,有些不忍 “后边有个门,你先回去吧……迟了,我让多诺万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走。” 她轻手轻脚的离开座位,不想打扰夏洛克。 在她已经走到门边的时候,夏洛克突然停下了连续不断的高强审讯 “你去哪儿?” 德维希惊讶地看着竟然会停下破案的夏洛克 “回去睡觉……你不用管我,继续吧。” 夏洛克抬手看了看手表,顿了一下 “再等一下,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德维希了然地说 “算了吧,不把这个案弄清楚你是不会休息的,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忙你的就好。” 没等夏洛克再说什么,她微微一笑,算说再见,推开门走了出去。 审讯室里,夏洛克看着她离开时掩上的门。 有那么一秒钟,奇迹般地,夏洛克的大脑里什么也没有想。 &nbs p; 紧接着,他转过头来,对雷斯垂德说 “去看我下午发给你的名单,我已经用你的名义让普兰斯去伯明翰一间公寓取证了……” “……说了不要再入侵我的手机系统发短信!” 雷斯垂德低低地咆哮着,随后沉重地说 “夏洛克,我知道你很想跟上去,但是你能不能等等再去谈恋爱,先把案解决……” 夏洛克不为所动,他心不在焉地转过头来 “哦,雷斯垂德,你的薪水超过了伦敦分之七十的人,好歹自己办一个案……” 雷斯垂德压低声音 “日本国内媒体已经开始大肆渲染这次案件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凶手……这也关系到麦克罗夫特,就当帮你哥哥,夏洛克。” “你知道,这不是我关心的问题——而且,这类小事,他还不需要我的帮助。” 夏洛克冷漠地说,毫无商量的余地。 他又望了一眼,德维希离开的那扇门,站起来。 竹村安娜坐在椅上抽烟,垂着头,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而中年警官,对他“不负责任”的行为习以为常,连看都没有看他。 但是,就在雷斯垂德已经放弃的时候,已经在站起来的夏洛克,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最迟明天,我会给你证据。” 他匆匆穿过审讯室,只是没走两步,又倒退着走回来。 他拿起桌上,德维希随手扔下的翡翠耳钉,放在灯光下,凝视了两秒。 随后,他把那枚伶仃的耳钉收进手心,揣进大衣口袋。 雷斯垂德瞪着夏洛克匆匆推门离去的背影。 半晌,摸着下巴,低低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松尾芭蕉不存在翻译问题哦,日本当时的贵族,书写都是用汉语的,逗比只是因为……恶搞 但是,紫式部的《源氏物语》是用日写的,因为,紫式部是一枚女纸o(n_n)o 鉴于霸王票的分布,略有一点两化,分之七十的霸王票集中在前五到六位童鞋身上 因此,每周霸王排前五名的童鞋,春韭会把她们这一周的霸王票补上,用小红包~ 这样,投霸王票多的孩,也不会破费 上霸王榜了呢 泄泄大家哦,不大意地亲一个~~ 另外,春韭要开虐了,你们打算怎么虐? 酷爱来告诉我~~ ... 第58章 路德维希小姐胆大妄为 德维希没有走大,而是随意走了一条方向相同的,掩藏在灌木丛中的小。 越走到深处,越杂草丛生。 她毫不在意地沿着考特花园剧院后面的僻静阴森的小走。 不识,没关系,只要还在,总能走出去。 夜晚凉爽的风吹来,睡意也醒了大半。 人高的灌木里,隐隐可见泰晤士河的灯光。 而不远处,野柳树包围着小湖,茂密的杂草深处,隐隐有一个人影。 席地而坐,姿态风流。 那人身着烟灰色的浴衣,背靠一株老柳。 手边还放着一盏,老式的古典手提灯。 德维希走近他,才发现,他正借着手提灯的光,看书。 她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上原……二郎先生?” …… 灯火阑珊。 异国他乡。 同来自古老东方的男,在柳树下,抬起头。 他微微颔,合上手里的书 “德维希小姐。” 德维希笑了笑,掂量了一下四周可逃跑的线,手垫着裙摆,在他身边坐下来。 “你为什么在这么偏的地方看书?” 他微笑了一下:“我们被限制行动,而在考特花园剧院,只有教堂钟楼和这里,能看到最美的日落。” 她心里咯噔一下——装运佐久间相尸体的钢琴,就是在阳快落山时送到的。 “真有情调……日落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她不动声色地问,但上原二郎只是笑了笑。 她双手撑在身后,偏头去看上原二郎,拉起了家常: “我的东方名字姓氏是李,按你们日本的习惯,你可以叫我李chan。” 上原二郎“为什么是‘李’?” 德维希笑眯眯地说 “因为我喜欢老李耳呀,喜欢了,就想把自己的名字,冠上他的姓氏。” “冠上……他的姓氏吗?”他垂下“的确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风吹拂过长发,远处飘来草木叶的清香。 德维希着他背靠柳树,微微偏头,就可以看见上原二郎先生的侧脸。 一如夏目贵志,清秀而贵气,透着浓浓的书香气息。 她喜欢身上有书卷气息的男人。 尽管,这个男人,刚刚用残忍的手法,杀害了自己深爱女人。 她仰头,望着天边被星光照亮的微云。 “我以前去过日本呢——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就是雪国,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上原二郎重新打开书,翻了一页,道 “这是《雪国》里的描述吧。” 德维希耸耸肩,毫无被抓包的愧色 “好吧,我没去过……我只看过日本的小说。” “飞蛾死在窗台,满山遍野的巴茅草开着白花,冬天的雪覆盖黑色的木头屋顶……” 说到家乡的草木,上原二郎嘴角边带着细微到不可见的笑意 “这是冬天的宇田川,相是静安县人……她一定想不到,最后,她的生命会断送在异国他乡。” 德维希垂下眼睛 “上原二郎先生,虽然有点突兀,但我很想知道……” 她不经意一般地说 “你觉得,是谁杀了佐久间相小姐?” 上原二郎狭长的丹凤眼,毫无波澜 “我之前也在意过这个问题,但如今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相,不会在意这些。” 他平静地说 “还记得《雪国》里的叶吗?她从二楼跳下来……因为失去生命,而获得自由。” 德维希顿了一下“您真的相信,由死亡带来的自由,是自由吗?” “为什么不是呢?” 上原二郎又翻了一页书,书页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无论相在哪里……我总是和她在一起的。她或生或死,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如果不是之前听过夏洛克的推理,德维希真的会相信,杀人的不是他,他不过是一个因爱人逝去,伤感怀念的男人罢了。 但是…… 德维希“你们剧团里的人关系好像都很好,我很难想象,有人会对自己亲近的人,做出这么残忍事。” “人的情绪,是最不可捉摸的。” 他低低地叹息 “相是个很任性的人,她做错过一些事——我想,大概是冥冥之中,上天也要她赎罪吧。” 德维希在柳影深深处,皱 起眉毛。 ……如果按照福尔摩斯先生的推理,上原二郎并不是很在乎自己是凶手的事被警方发现。 因为他所有不在场证明,都是竹村安娜单方面为他遮掩才拥有的。 那么,他又如何能这样自然流畅地暗示她,凶手是别人呢? 难道整个案件,还有隐情? 上原二郎停顿了一会儿,突然说 “如果凶手是和相关系亲密的人……你不害怕吗,德维希小姐。” 他转过头,黑珍珠一般的眸,注视着德维希。 这里是僻静小的尽头,灌木高过人头。 偌大一个湖,少有人会走到这里来。 更何况,树影茂盛,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在树木的暗角处。 …… 上原二郎语气轻缓 “因为,我也可能是凶手,不是吗?” 德维希回望着他,一时大脑打结。 半晌,她微微一笑,扬起下巴,逼格很高的地说 “我为什么要害怕?从哲上来说,不能肯定的事,即是没有。” 她挑起眉毛 “所以就算你下一秒杀了我,那也是下一秒的事了,而下一秒的事是不存在的,不能影响我上一秒的决定。” 感谢伟大哲家李缺的谬论…… 她总不能说,她是因为,他长得像夏目贵志,才忍不住来搭讪的吧…… 而且……犯罪心理什么的,实在是让人心痒难耐了。 上原二郎垂目,一手拿着一支铅笔,在书上划出一句话。 德维希凑近上原二郎“这是……西班牙原的书吗?” “嗯,就是附近的书店买的。” 上原二郎摸了摸书的扉页,那里印着烫金的书名。 “当时在书架上,看见这本书的书名,就仿佛看见自己人生,最后的结局。” ……最后的结局? ... 德维希重新看了一遍书名,试图把那几个熟悉的字母辨别出来 spersonascaen?……我西班牙不好,这是什么意思?” 上原二郎刚刚张开口,却没能给出解释。 因为,德维希的肩膀,突然被人用力地抓住了。 紧接着,夏洛克淡漠的语气在她背后响起 “我找了你十五分零五十七秒,你却在……和人聊天?” “你怎么来了?” 德维希吓了一跳“审问结束了?” “我说了马上就结束了。” “你明明说的是还有半个小时才结束。” 夏洛克偏头去看树荫间浮动的雾霭 “时间是可以被无限压缩的——你应该告诉我你困了,那么我们早就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又加了一句 “而且,这样你也不用一边说你很困留下我一个人在审讯室里然后一边在这里浪费时间大半夜和人背靠背地聊人生的结局。” 德维希“……” 抱歉,福尔摩斯先生说快了她一句都没听清就听见他在。 她站起来,拍了拍裙上的草屑,转头对上原二郎先生说 “有人来接我我了……那么再见,上原二郎先生。” 上原二郎抬头,目光清淡,粼粼的波光映在他的眼底。 半晌,他淡淡地告别 “再见了,德维希小姐。” …… 德维希和夏洛克并肩走在小上,脚步难得的一致。 在他们转过那片柳树林后,德维希次在夏洛克脸上,看见了类似“生气”的表情。 “维希。” 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了,语气生硬,近乎冷漠 “我不会做证据不充分的推测,所以,当我说‘他很有可能是杀人凶手’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一定是凶手。” 德维希点点头“我当然相信,所以呢?” “所以?” 夏洛克加快脚步走到她前面,嘲讽地“哈”了一声。 “所以他是凶手,至少是凶手之一……从鉴定照片上的掐痕看,他用手掐佐久间相的时间至少在十五分钟以上——直到她完全停止挣扎” 夏洛克语气轻柔得不可思议,语速几乎是他平时说话的两倍 “而在这之后,他把佐久间的头甩在玻璃杯上,尖锐的玻璃几乎洞穿了死者的脑干……” 德维希“这一点我之前已经知道了……” 夏洛克突然转身,德维希差点撞到他怀里。 “……你知道 ?你知道却在寂静无人的地方和他单独碰面,谈笑风生?……我该夸奖你把脑全用在盲目的勇气上了吗?” “我只是偶然遇见他,不是单独碰面。” 德维希皱眉,随即笑了 “别生气了,先生,我保证,我没有透露任何不该透露的信息,绝对不会影响你,而且我还有重要的发现……” 只是她的笑容,很快就被夏洛克脸上冰冷的表情冻住了 “不会影响我?不,维希,你已经影响我了。” 他平静的语气下,藏着危险的暗流 “有了第一次杀人的经验,第二次就要简单的多,只要你露出一点端倪,他就有可能把你推进湖里,或者像掐死佐久间相一样掐死你……” 说到这里,他猛然顿住了话头,胸膛明显地起伏一下,嘴唇也紧紧的抿了起来。 德维希也愣住了。 她慢慢地,反应过来 “你是在,担心我?” 夏洛克转身,背对着她,半边侧脸冷漠得不近人情 “当然不是在担心你,我只是为你胆大妄为犯下的低级错误而汗颜……” “不是在担心我就好,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直说了。” 德维希打断他 “先生,你说的这些,我在和他打招呼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了……我有自己的判断,就算智商不如你,我至少能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德维希向前走了两步,和他并肩 “第一,我没有影响案件,不算失职,第二,你不是我的家属,也不是我的男友,我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的事——你的指责,是出于什么立场?” 出于……什么立场? 夏洛克的手插在口袋。 掌心里,捂不热的翡翠耳钉,冰冰凉凉地贴着肌肤,因握紧的力留下印记。 德维希继续平静地说 “我以为你明白这种感觉——明知会有危险,还是忍不住走过去……福尔摩斯先生,难道你自己,不是这样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特地腾了一个半小时出来写,还没来得急打字,就听到了卷福订婚的消息 特么当场就写不下去了啊啊啊 订婚是什么意思? 订婚不结婚?结婚闪离婚? 都决定陪他单身到老了真是不能更打击,春韭半夜十二点打电话把麻麻从**拽起来哭着说男朋友和别的女人订婚了我要从五楼跳下去让她别拦着我 她吓了一跳 然后,我又说……男朋友是福尔摩斯 …… 我觉得我家麻麻简直恨不得喷我一脸盐汽水 泄泄某位读者君关于福不会说出不确定推理的留言哦,忽略了福尔摩斯对证据的重视程,但v章不能改,所以这章借他的口解释了一下。 还有女主的性格问题,也很严重 身为作者群里的总受,春韭有很强的受虐偏好,所以大家不要大意地挑刺吧,不挑刺不爽感~~ ... 第59章 路德维希小姐过度使用 如果我承认,我向往跌宕和刺激的人生,我向往随时会丧命的危险道…… 那么,我们就是一样的人。 …… “所以,你对我的指责真是……”莫名其妙了。 但这句话,德维希说到一半,却顿住了。 她的视线顺着夏洛克的裤腿往下看。 他一向光洁的鞋侧,沾了草屑和泥土,昂贵的西装裤上,也被勾出了几丝纱线。 …… 门口找不到她顺大道离开的痕迹,杂草纤维被弯折的力,显示她去了无人的僻静处。 他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她没有在她应该呆着的地方。 一秒钟里,脑海里转过了从中世纪开始,所有被逼入困境,走投无的杀人犯们反扑的手法。 小过弯曲,树林遮蔽视线。 于是匆匆穿过被灌木掩盖的近道,终于在某条曲折小的尽头,在黑魆魆的湖水边,看见某个让他无意识舒了一口气的,鲜活的身影。 …… 德维希睁大眼睛,看着夏洛克身上细微的凌乱,大脑有那么一瞬间,一片空白,关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一切故事,都想不起来。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冷静的,理智的,从不为任何感情驻足的……她从七八岁就开始崇拜的,莱辛巴赫英雄福尔摩斯。 从插图本,到全译本,再到英原版。 那神坛上如同泥塑一般冷漠坚定的形象,有那么一个部分,在她脑海里,像失去水分风化的沙盘,一点一点地崩塌,化作齑粉。 ……特么这形象崩得和二零一年的黄金大崩盘一样啊摔!捞都捞不回来啊摔! 剧情君,你家买的股票全部跳水了吗?男主角ooc了! 大概是她沉默的久,夏洛克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 “什么?” 德维希有些恍惚地抬起头“什么?” 夏洛克走在她前方,回头看了一眼,因她脸上的神情皱起眉头 “你刚才没说完的那句,我对你的指责真是怎么了?” 斑驳的树影参参差差地落在他冷淡的脸上,他烟灰色的虹膜,在暧昧不明的光影里,如同浮动着烟岚。 德维希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忽然一笑。 犹如冬天绽放的忍冬花,又像阳光下缓缓流淌的,闪烁着点点金光的水流。 “……让人感动了。” 因为我终于觉得你是一个活人了,不再是纸页上一个苍白的名字,而是脾气糟糕,自高自大,却会在她不见时,四处寻找她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听到预料之外的答案,夏洛克放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他看向前方,仍然用冷淡而别扭的口吻说 “逻辑过混乱,这不是你原本想说的话——和你之前对我的指控并不相符。” “我就喜欢这种神逻辑,而且我的指控又没说错,你本来就没资格那么说我好吧……我说,你又不急着投胎,不能走慢一点吗?” 德维希扯扯夏洛克的大衣袖,示意他走慢一点,恰好露出他内里的衬衫袖口。 ……诶,扣呢?为什么衬衫的扣掉了一颗? 夏洛克没有说话,走的更快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德维希看着夏洛克散开的袖口,沉默了两秒,来不及细想,那些在心里起起伏伏的思绪,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她伸手戳戳夏洛克的背“喂,真的生气了?我话说的有点重,我道……” “歉”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夏洛克飞快地回过头,诧异地说“蠢的是你不是我,是你大面积脑损伤急需修复,我为什么要生气?” 德维希“……”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扭头就走的冲动,再次戳了戳夏洛克的背,不过这次戳的略狠,她是用指甲尖戳的。 “你爱听不听吧,我只是领地意识有点重,不是针对你……你会来找我,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说你特么能不能走慢一点!” 德维希终于忍不住了,手上狠狠一拉,夏洛克一时刹不住车,于是福尔摩斯先生很荣幸地……香肩半露。 夏洛克停住脚步,大衣有一半滑落在手臂上。他慢慢地回过头,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德维希。 理直气壮的德维希“所以我想说的是……谢谢你来找我,你真是英国好室友,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把大衣拉上,整理了一下领口,神情微妙“这就是你表达谢意的方式?” “……你不用感动。” 德维希微微一笑 “我向来都是这么的热情和善解人意。” 夏洛克目不忍视,转身就走。 只是,他放慢了脚步,让德维希可以比较轻松地跟上他。 他一边走,一边语气淡淡地说 br /> “事先说明我没对你的观察力抱有期待……你不是说你有重要发现,你发现了什么?” “有两点……但是我没过犯罪心理,所以可能并不准确。” 德维希神情凝重起来 “第一,钢琴是在黄昏时被送到考特花园剧院的……这可能不是巧合,日落对上原二郎有特殊的意义。” 夏洛克皱眉“日落?” “我总觉得上原二郎喜欢赋予他生活中的细节特殊的意义……这可能是演戏演多了的后遗症。” 德维希踩着地上厚厚的落叶,半圆的小叶在脚底嚓嚓作响。 总有一些树,喜欢在春天发疯了一样地掉头发,比如中国的樟树。 “你看,他买书,是因为书名对应自己的生活,他挑卡萨布兰卡合,是因为这种花代表‘死亡’,‘沉默的爱情’和‘五月’……而他挑这个偏僻的地方看书,是因为这里可以看到日落。” 夏洛克偏头“这是他和你说的?” 德维希用食指摩挲着下巴 “嗯,他说在剧院里只有钟楼和这里能看到日落……” 夏洛克幽幽地说“你还记得,那个叫施密特的德国钢琴家是什么时候跳海自杀的吗?” 德维希“完全不记得,但是如果你这么问的话……日落的时候?” 夏洛克顿了一下,显然两人没有想到一个点上 “是半个月前——竹村安娜租房是在半个月前,施密特跳海自杀也是在半个月前……我已经让雷斯垂德和去德国政府交涉要求查施密特的信件,影印版明天就可以到手。” “你是说,你觉得施密特跳海自杀和佐久间相的凶杀案有关系?” 德维... 希觉得智商又不够用了。 “可是这和‘日落’有什么关系?” “你都不察资料的吗?……哦,我忘了,你坚持不用手机和电脑,追求没信号的原始生活。” 夏洛克“哦”了一声,不容拒绝地说 “办完这个案就去给你买手机——这是必须。” 德维希已经懒得和夏洛克争论这个话题了“施密特和日落的关系,先生。” “施密特的成名曲是sonnenuntergang,一老式格律作——如果你的推理被验证,就能证明施密特的死,和这起杀人案有关系。” 他看着德维希迷茫的脸色,又不自觉地补充了一句 “sonnenuntergang——德,日落——但是‘日落\依然只是你的猜想,在找到证据支持它之前,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我知道。” 德维希了然地点点头 “至于第二点……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我还是觉得,上原二郎不是凶手。” 夏洛克伸手拉开了头顶的一根挡住了去的低矮的树枝“不,他是凶手。” 德维希灵敏地从他手臂下钻过去“我和他谈话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 她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 “……他说,‘我之前也在意过这个问题,但如今这些已经不再重要了,相她不会在乎这些’。” 德维希说“如果他是凶手,又如你所说不在乎被发现的话,为什么要这么暗示我,凶手是别人呢?” 夏洛克抿了抿唇“这是原句?” 德维希“当然,你要相信我的记忆力。” “一字不错?” “一字不错。” 夏洛克沉默一会儿,突然说“在我们转过第个弯的时候我说了一句话……对于这句话你怎么看?” 德维希莫名其妙“你说了那么多话,我怎么记得住?” 这么歪歪扭扭的小,她连第个弯在哪都忘记了,哪里还能记得夏洛克说了什么话? 夏洛克冷冰冰地绷着脸,不说话了。 德维希“慢点!慢点!刚才还想称赞你的速很优秀,你怎么又走快了?” 夏洛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语气笃定地开口“我只能这么告诉你,你的第二条推理基本没有错,但是上原二郎依然是凶手。” 德维希一小跑地跟上夏洛克的脚步 “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确的,上原二郎又怎么可能是凶手?他总不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凶手吧。” 夏洛克冷淡地开口“只有这么多解释了……我的每一条解释都是收费的,鉴于你总是在你有限的脑容量里装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决定暂时收回你的免费权利。” 德维希“……” 她又怎么惹到他了?福尔摩斯先生的少女心敢不敢不要这么千回转! 跟着夏洛克的步伐,他们走出了弯曲的小道,来到了灯火通明却寂静无人的大马上。 深蓝色的,天鹅绒缎一般的天幕上,星星多的,就像有人失手打翻了荧光粉盒。 硕大的mulberry招牌还亮着,橱窗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 的男包和女包,目光呆滞的人偶衣着光鲜,站在铺洒着小粒珍珠的羊毛地毯上。 德维希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四月之末,五月之初,她的生日快到了。 她的生日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乐世微的生日也快到了——他们的生日,非常凑巧的是在同一天。 她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给乐世微买什么礼物了? ——喵了个咪,又要花钱了,乐世微你是为何要出生?简直浪费国民gdp。 “你想买这个包?” 正在她对着橱窗发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而婉转的声音。已经走到前面的福尔摩斯先生,一转头,发现自己的室友又走丢了,只好再折回来。 德维希抬头看见夏洛克倒映在橱窗上的脸。 他微微俯□,去看摆放在橱窗里的包。从德维希的角,两张脸就好像贴在一起一样。 “不。”她果断转身“完全不想买,卖相虽然还可以,但内在质糟糕,和价格完全不对称……我讨厌羊皮。” “如果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夏洛克跟在她身后,语气轻松 “你现在是我的助理,可以随意使用我的卡——这是我承诺过的。” 德维希左耳空空,右耳上那粒墨绿色掐银丝的小翡翠,与现代摩登的伦敦街道十分不搭。 夏洛克盯着她的耳朵“当然,其它事情也可以告诉我……比如你困了,想回去,不用悄悄和雷斯垂德说,他可不会陪你回家。” 夏洛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毕竟,就像纺织机,过使用会加快你的折旧,缩短你的使用年限。” 德维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和几个朋友租了一个烧烤场地,自己烤肉做菜回来迟了,所以更的有点迟哦。 ……这群深藏不露的小贱人居然会做莲花血鸭可乐鸡,连椰奶西米芋露都是亲手来 ……亏春韭还一直以为自己很贤惠,时常微博炫耀新菜色…… ……真是往事不堪回 写推理觉得有点累,于是放慢一章速 各位大人如果觉得剧情还是慢了,记得告诉春韭哦 许久没,昨天下了一本福华,看了几章 什么推理啊,反转啊,春韭都是直接略过,而且看的无比暴躁……看这些干嘛,我要看的是基情!基情!好吗 ……然后终于懂你们的心情了。 你们这群小妖精就是这样的,对吧?对吧? ╭(╯^╰)╮ ... 第60章 福尔摩斯先生买药记 夏洛克就是有这个本事,他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他还是说话好,说话的时候,又让人觉得他还是闭嘴好。 她默默地想——告诉你我困了? 不,其实我早就说过了,说了不止一次。 是你从来没有注意过罢了。 比如,有些时候我已经切好了食材,可是你要出去吃。 比如,我刚刚整理好房间,你下一秒就弄乱。 又比如,我已经说了我想吃鱼刺身,你仍旧会毫不在意地点荷兰汁和浓汤。 …… 我已经说过那么多次,那么多次,也已经不想再重复。 因为这一切,你从来,就没有注意过。 但是她并不会这么直接说出来,她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望着天空说 “星空真美,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顿了顿“不过是大气折射作用罢了,它们的原理和灰尘在空气中闪闪发光是一样的……” “……我明天想吃孜然小香菇。” “早上?” “中午。” 他勉强地说“可以接受。” “福尔摩斯先生……” 他皱着眉头打断了她“维希,作为同居人和贴身助理的双重身份,你不觉得姓氏加尊称的称呼形式长了吗?” “那你要我叫你什么?夏洛克?还是……sherry?” 德维希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饶了我……你还是让我叫你福尔摩斯先生吧,我的神经没有这么强大。” 夏洛克插着口袋,走在德维希后方半步处 “我叫你维希,按人类行为理论里的对等原则,你应该叫我……” 德维希像没听见一样地打断他 “我们等下要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明天早上的咖啡没有了。” 夏洛克“维希,我在说称呼的事。” 德维希毫无反应“……意大利面也没有了。” 夏洛克“称呼。” 德维希扭头,去看边的街灯。 “白咖?黑咖?” “……黑咖。” 结果德维希从便利店里出来的时候,手里除了咖啡和意大利面,还买了猪肉,面粉,黄芽白,香菇和其他大包小包的东西。 夏洛克站在便利店门口等她。 他看着德维希手上的东西,嫌弃地说“牛肉还可以接受,为什么要买猪肉?” “你又不是穆.斯.林,为什么不能吃猪肉?” “你要做猪扒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我打算包饺吃,香菇白菜猪肉馅。” “维希,你是一个法国人,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中国菜?中国菜我只吃……” 德维希打断他“你也是一个英国人,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不吃英国菜?抱歉,如果你不爱吃的话,明天晚上就只能独自去外面吃了……来,拿着。” 夏洛克被她强硬地塞了两个袋,脸上没有丝毫不快的表情“你难道还在为助理的事生气?” 德维希诧异地说“我当然还在生气……难道您以为我已经不生气了吗?” “我已经切了十盘牛排。” 德维希耸耸肩,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女人是记仇的……” 所以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以后遇到好男人,请务必牢牢抓住他。 灯光把她的身影拉得斜长。 而夏洛克站在伦敦午夜冷清的街头,二十年来的第一次,手上拎着两个硕大的塑料袋。 德维希走着走着,一回头……咦? 福尔摩斯先生呢? 哦,福尔摩斯先生在街对面……诶? 他怎么跑到街对面去了? 夏洛克走进一家……24小时便利药店? 德维希匆匆穿过空旷的马,不明所以地跟了进来。 “……你生病了吗?” “没有。” 夏洛克眯着眼睛在药架上按字母寻他想要的东西,看起来,对药店这种杂乱无章的排列模式非常不习惯。 德维希觉得,他应该很少来便利药店这么不专业的地方。 人家需要来药店吗?人家是有家庭医生的! 不对……福尔摩斯先生自己就已经是医生了,还是加强版,问伦敦医知识哪家强,普通医生妥妥比不上他。 夏洛克飞快地掠过各类药名,寻找无果。 他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于是把目光移向了德维希。 德维希被夏洛克高深莫测的 的目光看得发毛。 “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柜员。” 她一头雾水地回望夏洛克。 突然大脑里“叮”的一声,德维希福至心灵地,洞悉了夏洛克的意思。 她捂着脸“……福尔摩斯先生,你不会是……不知道怎么在药店里买药吧?” 夏洛克修长的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 “过缺乏效率的材料获取方式,我不需要习。” 他高冷地说“而且今天只是是个意外,时间迟了……如果有其他人在这里买药,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嗯,我明白了,原来您在大街上买东西,都是依葫芦画瓢,现现卖……嗯……” 德维希趴在摆放药的玻璃柜上,全身抖动如同糠筛。 夏洛克恼怒地扭头 “如果你笑够了的话。” “啊,啊,不好意思哈哈哈……你真是可爱了……那个……” 德维希抬起头,一只手还捂着肚,表示忍笑忍得很辛苦。 然后,她用一秒钟就解决了,站在人类智商顶端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难题。 —— “老板,买药。” 老板正坐在里间的小红绒扶手椅上打盹,被德维希嚎了一嗓,惊得一下跳起来。 他肥胖的身躯艰难地从货柜中间挤过来,没好气地说 “大晚上买药,你们脑都让他妈的取走了吗?” 德维希“……” 她很想说,那你晚上开什么店?脑也让他妈的取走了吗? 但她明智地没有做出这种讨打的行为。 店老板往柜台上一矗,就像一座铁塔。 “要什么,他妈的说,说完了,他妈的走。” 德维希“……” 伤自尊了! 虽然站在颜值爆表的夏洛克身边,完全不能凸显她的美貌... ,但是……她妥妥也是一枚美女好吗? 竟然这么冷淡的对待我,你今天晚上一定会被**花的!大叔! 夏洛克倒是完全不在意老板的烂态。 他只是眯了眯眼睛,弯下腰,在收银台下面的小架上寻找着什么。 那是一排双面货架,中间只有一层隔栏,柜台里的收银员和柜台外的客人,都可以拿到货架上的东西。 高恰好到人的腰部,架上放满了巴掌大的抗过敏药盒。 从表面看上去,夏洛克只是在用目光扫视那些药盒,但从德维希的角,她能清楚的看到——夏洛克的手在动。 ……德维希突然有一种很不吉祥的预感。 药店老板不耐烦地说“你他妈到底要什么?” 夏洛克的大衣挡住了他的动作。 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双手插袋 “环戊稠全氢化菲衍生物,请提供你能提供的所有种……” 德维希“……” 凶残老板“……” 他皱眉“鉴于市面上成药的成分比例落后,效用小而副作用大,我只能自己调配。” 后一句话是对德维希说的。 德维希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要不要善意地提醒一下福尔摩斯先生——这是便利药店,不是牛津大化研究院? ……还是算了吧,看福尔摩斯先生和药店老板大眼瞪小眼,莫名喜感~ 鉴于老板一直没有回答,夏洛克机智地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或许是要买的东西的确很重要,他难得耐心地解释说 “我以为你至少拥有一点专业知识,所以没有考虑到你狭窄的知识范围。” 他换了一个,他认为比较好理解的解释方式 “准确地说……个六碳环己烷和一个五碳环组成的稠合四环化合物,它们碳骨架接的基团可以是……” 德维希给福尔摩斯先生跪了! 他已经发现问题症结所在,却完全没有找对解决方法! 先生,您能活到现在真是上帝的恩宠…… …… 药店老板朝天翻了一个白眼,粗暴地打断了夏洛克的精确解释。 “你他妈的是来找茬的吗?小。” 夏洛克平静地说 “如果你的记忆力没有问题,我是来找环戊稠全氢化菲衍生物的。” “那玩意儿我他妈的没有!所以在你他妈的惹火我之前,赶紧他妈的从我的店里他妈的滚开。” 德维希“……” 那么问题来了。 告诉我,他 到底有几个妈? …… 但是,我们聪慧的女主是不会做出这么傻缺的事的。 所以她只是麻利地拉住夏洛克,然后抱歉地药店老板说 “真是不好意思。” 又对夏洛克说 “那么告诉我,你到底他妈的想要……抱歉,刚才被洗脑了。” 她摆摆手“……到底想要什么?环戊稠全氢化菲衍生物类别大了,我不能辨别,挑一个常见一点的,范围小一点的。” 夏洛克抿着唇,深邃的眼睛看着德维希“氢化泼尼松。” 德维希“……那个什么什么的衍生物我还有点印象,这个我完全没听过,换一个。” 夏洛克勉强地说“地塞米松也可以将就,不过效果不如氢化泼尼松那么显著。” 德维希眨眨眼,终于从高中生物竞赛课本千万个词汇里,艰难地出了这个冷僻的名词 “地塞米松?是治疗疤痕吗?什么样的疤痕?” 夏洛克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划伤……你什么时候了分生物?” 德维希很想说,有天.朝苦逼的科竞赛制,姐的知识面简直广泛到你不可想象。 知识面广泛到不可想象的德维希小姐避开了这个话题“严重吗?” “肌肉完好,真皮层中等程破损。” “明白了。” 德维希转头,对药店老板说“麻烦帮我拿一些纱布,药用酒精,和疤痕消除膏。” “真他妈的见鬼。” 老板骂骂咧咧地,开始翻箱倒柜。 “那他妈的酒精到底放在哪儿?” 德维希“……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酒精在第层第四格架上,纱布和疤痕消除膏放在左数第二个抽屉里——抽屉上贴了标签。” 老板拿齐东西,没好气地说“付账!然后立刻从我店里他妈滚出去!” 德维希她能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吗? ……算了吧,福尔摩斯先生都没有动手,她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 夏洛克平静地接过药,付完帐。 然后——他把手里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了德维希。 “……” 德维希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听夏洛克慢悠悠地对药店老板说 “桌面左上角少了一枚静脉注射针头,大小正好适合开锁。从桌角勾到的咖啡色灯芯绒线来看,真正的药店老板,在被你绑架的时候,把针头别在了袖口上。” 夏洛克微微一笑 “就我个人的意见,绑架最好不要单人进行,否则很容易出现疏漏——不出所料的话,真正的药店老板已经成功地开锁逃脱了。” 德维希默默地退后了半步。 ……福尔摩斯先生的案件体质真是童叟无欺,买个药也能买出一宗绑架案来…… 她现在夺门而逃,会被当成移动靶吗? 算了,还是躲在福尔摩斯先生宽厚的臂膀后比较有安全感…… 于是她又默默地靠近了夏洛克一步。 老板暴跳如雷“你她妈的在说什么鬼?我在这里开店已经十年了!” 夏洛克“你的确在这里呆了十年,但是不是开药店,这里的店主是你熟悉的老朋友,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你忘记了你们的情分,绑架了他——” 他没有停顿地说 “你左手大拇指习惯性放在食指上,你长期捏牌,是个不高明的赌徒,你眼下发青,至少四十八个小时没睡,你在焦虑不安,最有可能的,是你欠了大笔赌债——很符合你绑架勒的动机,不是吗?” 药店伪老板咧开嘴 “我他妈完全没听懂,你到底他妈的在说些什么。” 夏洛克“你的手一直在向背后伸,但是方向偏了,再往右两公分,才是你的枪。” 药店老板发出轰鸣一般的笑声,以根本不像一个胖能有的敏捷,退后一步,撞在药架上,迅速拉下店门口的... ... 第61章 福尔摩斯先生牵手记 德维希……这是今天第几次给福尔摩斯先生挡枪了? 抓狂——这关我毛线事啊!老板你是眼神不好吗,枪指错人了! “没错,但你不该他妈的说出来,因为他妈说出真相的人,往往都是要死的人。” 假老板歪着嘴笑了 “想救你他妈的女朋友吗?那么,就他妈的照我说的做。” 德维希抓狂归抓狂,却一点也不紧张,她甚至很有闲暇地去抓假老板的语病……你他妈的女朋友? 那么,到底是你的女朋友还是他妈妈的女朋友? 语言教育很重要啊,这关系混乱了。 她不紧张,这多么奇异——被一把双排弹夹的奥地利格洛克手枪指着阳穴,她却没有丝毫害怕。 夏洛克-福尔摩斯总是能解决一切。 虽然在他身边,处处都有危险,随时都会丧命。 一天之内,她过的比她之前十多年加起来还刺激,单单枪靶,她就当了两次。 但是…… 就是因为,站在她身边的人,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她才这样镇定,毫不担心。 ……拜托,身边有这个莱辛巴赫英雄在,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 夏洛克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德维希,表情纹丝不动 “奥地利格洛克手枪,经典的塑料枪身,双排弹夹,但是十分稳定……” 他微微一笑“……所以你绝对不会射偏——你想让我做什么?” “举起双手,你他妈到那个门里去,快!” 夏洛克顺从地举起双手,经过德维希身边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 “拿好药。” 德维希“……” 您对这药是有多大的执念…… 夏洛克举着手,听话地走到里间的门口。 药店假老板“双手举着,背过身去!” 夏洛克看了德维希一眼,又不动声色看了看地面。 然后,他就完全不担心地举着双手……转过身去了? 德维希别,别就这么转身啊…… 喂,你刚才看地面是什么意思,她智商捉急,妥妥不能领会,求再来一次! 夏洛克转身之后,药店假老板慢慢地,慢慢地,移到收银台边的药架旁。 ——就是夏洛克之前特地弯腰,不知道窸窸窣窣在干什么的货架。 药店假老板轻手轻脚把手伸进货架里,从一个抗过敏药盒里,拿出了另外一把手枪。 德维希卧槽! 药店假老板凶狠地瞪了德维希一眼,一只手里的枪还指着她的脑袋,枪口危险地晃了晃,威胁她不要出声。 而他另一只手,拿着他方才取出来的手枪,对准了夏洛克的后脑勺。 德维希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出声提醒。 但是在注意到,药店假老板是从哪里拿出手枪后,她淡定地闭了嘴。 ——为你祈祷,可怜的人,竟敢拿枪指着福尔摩斯家的男人,妄想黄金爆头。 ……天真了,不怕被**花么? 这种已经预料到结局的既视感,不要爽哦。 果然,下一秒,夏洛克缓缓地开口了。 “well,你不知道你的影一直反射在橱窗上吗?如果你打算来一个双边射击的话,我想提醒你——” 他在这里顿了一下,举着双手,回过头,朝德维希眨了眨眼睛。 双射击? 难道药店假老板真打算开枪? 哦多尅!! 再联想到之前,夏洛克看地面的动作。 德维希脑里“bling”一声,顿悟了。 下一秒,她脚下一滑,立刻扑倒。 就在她扑倒的同一秒,药店假老板两只手,也同时扣下了扳机。 “嘭!” 弹堪堪从德维希头顶上掠过,击中身后的货架。 货架上的药纷纷掉落下来。 德维希躺在凌乱的药中间,一瓶维生素后知后觉地倒下来,白色的药片哗啦啦地倒在她脸上。 她惊魂甫定,手放在心口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假老板,两只手都扣动了扳机,她听见了齿轮转动的声音。 但是,只有一声枪响。 所以……福尔摩斯先生没事……虽然她知道,他一定会没事。 但是……他没事真是好了。 …… “——小心熄火。” 夏洛克活生生地转过身,脸上没有弹孔,也没有鲜血。 &nb sp; 依然帅气地不能直视。 他在药店假老板反应过来之前,一个漂亮的侧踢,一脚踢中他的头。 他看起来轻轻松松,却力道凶狠,直接把假老板打趴在地上。 因为腿软还趴在地上的德维希,从下往上地目睹了全过程。 ——卧槽!等下回去,一定要问问福尔摩斯先生,他的裤是在哪里买的! 身为一条剪裁合身的西装裤,这么大幅的动作,它居然一点都没裂! 简直是耍帅必备! 不能脑补福尔摩斯先生一个漂亮的回旋踢,踢到一半裤裂了…… ……好吧,这个不是重点。 夏洛克的演绎推理法再神奇,也一定不会知道,就在刚刚那短短的一瞬间,德维希脑海里转了多少不靠谱的东西。 他一脚踩在假老板的胸口上。 假老板“嗷——!!!!” 德维希默默转过了脸。 ……不忍直视…… “我本来想告诉你这把枪已经熄火了,可是显然你没打算听完,老实说,这是你今天最大的失误。” 假老板艰难的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我他妈的不明白,那把枪……明明是好的……” 夏洛克无辜地偏偏头,又优地一脚踏在他脸上 “在我卡住它的来复线之前,它的确没有问题。” ……所以福尔摩斯先生方才在柜台前磨磨蹭蹭,被大衣挡住的动作就是这个? 艾玛,有一个机智如狗的室友真是酷了! 德维希满眼的blingbling小星星,完全忘记了,她一切非常人的遭遇,都是夏洛克带来的。 假老板“……我已经动不了了,能不能他妈的把你他妈的鞋从我脸上移开?” 夏洛克平静地说“不能——但是,由于这一带的电眼恰好坏了,我不得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如实回答,我就不报警。” ... 假老板“快他妈的说!我一定他妈的回答!只要你不他妈的报他妈的警!” 夏洛克这次没有抬脚,他只是继续优地用黑色皮鞋的鞋尖,在他嘴上——碾了碾。 已经爬起来,恰好看见这一幕的德维希“……” 夏洛克的美颜,加上药店假老板猪一样的视觉冲击力,构成强烈的重.口味s.m□□既视感…… ……福尔摩斯先生先生,别这样,华生医生会哭晕在厕所的。 …… 夏洛克“鉴于最近几天你一直在大街上晃悠为绑架做准备,你是否注意到,昨天什么时候,这条上出现了一辆大型私人货运车?” “那他妈是什么玩意儿?!——嗷嗷嗷嗷——” 夏洛克毫不留情地踩断了他的鼻。 假老板脸上如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我在想!我在想!你别他妈的用力了!” 他看见夏洛克又不耐烦地动了动膝盖,顿时惊恐地说。 “货运车……货运车……哪里出现了他妈的货运车……哦,我想起来了,昨天上午!没错,就是昨天上午!” 夏洛克照着他的脸,又是临门一脚。 假老板“哦哦哦哦哦!!” 夏洛克掏出手机“抱歉,脚滑。” 假老板“……” “抱歉,刚才我忘记和你描述那辆贵重物运输货车的外观了——每天至少有十二辆货车经过这条,你是怎么凭空判断出我要找的这一辆出现在上午?” 夏洛克看假老板的眼神,就像看一条鼻涕虫 “现在我可以给你描述了……那是一辆红白相间的货车,车身拉着手绘横幅,专门运输大型乐器,非常明显。” 他对着地上狗一样的假老板绑架犯,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为了你的骨骼健康考虑,不要再试图对我撒谎,因为那没有用。” …… “我们真的不报警?” 在夏洛克把假老板五花大绑在货架上之后,德维希边走出店门,边回头对正在欣赏自己捆绑杰作的夏洛克说。 “为什么要报警?” 夏洛克顺手拿了一个注射器袋,包在手上,这才拿起桌上的抹布,塞进假老板的嘴里。 假老板“……唔。” “不出所料的话,原先的店主早就逃出去报警了,警察说不定已经在上……我们为什么要做重复的事?” 假老板“唔!唔唔!唔唔唔唔!!” 德维希……那您之前还用不报警来胁迫人家? 福尔摩斯先生,您真是坏了…… 夏洛克抖了抖大衣上沾到的灰“还是说,你想等在这里,和一群傻帽警察解释?” &nbs p; “……不想。” 德维希站在店门口,等着夏洛克,一身的灰,头发上还粘着碎了的维生素片。 随后夏洛克从一片狼藉的药店里走出来,衬衫纹丝不乱,精致整洁得可以直接去参加婚礼。 ……完全不想和人生赢家说话,福尔摩斯先生债见。 夏洛克“药还在吗?” “都在都在。” 德维希小跑着跟上夏洛克的大长腿 “可以和你的室友德维希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发现药店老板是假的吗?” 夏洛克“不。” 德维希“……不要拒绝地这么快,你的室友德维希会很不开心的,她要是不开心,你明天就没有小笼包吃了。” “智力锻炼比中国迷你包更重要。” 夏洛克决绝地说 “而且,我的室友德维希的眼睛再不用就要退化了,她的大脑再不动就要生锈了。” 德维希也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于是她沉思了一会儿,开口 “……好吧,反正我肯定你刚进店门就发现了,你在开口问药之前,就在枪上做了小动作。” “嗯,然后?” 德维希“然后?……没有然后了,我只看出了这些。” 夏洛克平静地说 “抱歉,我之前说错了一件事,你的脑不是‘就要‘生锈——你的脑已经锈卡了。” 德维希“……抱歉让你高估我了,先生,难道他一开始是装睡,然后才被你发现的?这不靠谱了。” 夏洛克“蒙对了。” “哈?” 夏洛克“人在装睡的时候,眼球会不自觉地移动,从眼皮上可以看出来。” 他的手放在德维希眼睛边挥了挥 “而且药店里有过于明显的打斗痕迹,狂犬疫苗注射针被扫到了柜台底下,针头被折断成了两截,断面上没有灰尘,有血迹。” “原来如此……为什么东西都是我在拎?麻烦你也拎一些,不客气。” 德维希毫不客气地把手里拎着的所有袋都推给了夏洛克。 夏洛克居然没有反对,也没有皱眉,就把所有的袋接了过去。 德维希惊诧了。 “你最近是越发的贤惠了,福尔摩斯先生,你要不要考虑明天早上帮我做个早餐什么的?” 回答她的,是夏洛克斩钉截铁的“no.” 德维希笑了笑,早有预料 “不能给我做早餐,总能给我解惑吧——你后面问的,那个贵重物运输货车,是运输佐久间相钢琴的那一辆吗?” “没错。” 夏洛克四处看了看,突然开始过马。 他没有停顿地说 “从雷斯垂德查到的运送流程来看,上原二郎只联系了一家物流公司,正常情况下,从伯明翰到伦敦运送时间只需要五个小时,可这辆车,走了整整一天。” 德维希沉浸在思绪里,压根没注意夏洛克在往哪里走。 “所以你怀疑,上原二郎用了某种手法,故意让车晚一点到达剧院……为什么呢?” 夏洛克明显不想回应这么无脑的问题,但还是说 “这是你刚刚推理出来的结论……日落对凶手有重要意义,所以他才故意延长运输时间,只为了让佐久间相的尸体能恰好在日落时到达剧院。” 德维希摸着下巴,做毛利小五郎状 “刚才那个药店假老板说,他是昨天下午点多看见那辆车的,而实际上,车是快六点到达剧院,所……” 德维希走着走着,走到街边一条靠背长椅边时,突然被夏洛克拉住手。 “……以。” 德维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这一变故惊得失了语言。 拉拉拉……拉住手?! 她又被拉手!又被拉手了惹!! ... ... 第62章 她说告白 她惊悚地看着夏洛克 诶?所以什么来着?她刚才想说什么? 夏洛克把她拉到长椅边,按着她的肩膀坐下来。 长椅坐落在一条小巷的尽头,对着一家用竹搭建的日本小酒屋。 小酒屋大概也开了多年,店门口种了垂丝樱花,花叶繁盛,足足有四米高。 树冠像是大片的粉色云朵,枝桠上,绑着日本大红色的许愿签,一根一根布条打着小结,像小小的红色蝴蝶。 上面的字,有日,有英,但更多的是德维希无法辨别的字, 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用不同的语言,回忆过去的恋人,等待来日的爱情。 夏洛克随后也坐了下来,一只手还牵着德维希,一只手打开塑料袋,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所以,除了原有的运输时间,运输车在来到这里之后,还特地停留了一个半小时……恭喜你,你的‘日落’是对的。” 被夏洛克按在椅上的德维希 “不,我想问的已经不是这个了,我现在想问的是——你可以把你的手放开吗?” 夏洛克看着铺满花瓣的长椅上,两人紧密交握的双手,顿了一下,才平静地放开。 “刚才在想别的事,忘记了。” 德维希抓狂“什么事要抓着我的手想!” 夏洛克从塑料袋里出他们刚刚用生命买的药,拆开包装。 他灰色的眼睛扫了说明书一眼,皱起了眉头。 “是地塞米松……勉强接受。” “麻烦回答我的问题,今天你牵我几次了?全苏格兰场都要以为我是你的女朋友了!” 长椅的靠背上缠绕着常春藤,德维希烦躁地扯了扯头发,揪了一片常春藤的叶 “福尔摩斯先生,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不是在为自己着急……” 如果你被人误会喜欢上某个女人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约翰-华生那个正义感爆棚的闷骚,还怎么和你做基友! 要是那样,福尔摩斯先生,你就打一辈光棍吧!身为一部有节操的腐剧,《神探夏洛克》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夏洛克十分不能理解德维希对这件事情的在意程。 “按次数不按时间算,今天我们只牵过次手……而且我发现,牵着你的手能帮助我思考。” 晚风徐徐地吹过,德维希的长发微微扬起,轻轻落在手背上。 日本小酒屋门口一丛一丛的紫色风信随风摆动。 德维希看着开的正盛的风信,十分煞风景地说 “……这是个非常糟糕的习惯,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改不过来的话,以后麻烦你左手牵右手好吗?” 夏洛克奇怪地说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从平均数据来看,你的手到我的直线距离,比我的左手和右手更近。” 德维希“……原来这是我的错,抱歉,我以后一定会注意不要和你走的近的。” 夏洛克嘴角微微上挑 “而且,因为我不喜欢在思考的时候被打扰,你被人认为是我的女朋友,对我并没有损失,反而减轻了不少麻烦。” 他抬起头 “苏格兰场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女警官,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至少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她们都没有出现。” 德维希简直要咆哮了—— 不管原著中的福尔摩斯是不是同性恋。 《神探夏洛克》都是全世界公认的一部卖腐剧! 所以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异性恋!! 如此明显的事实摆在你面前,福尔摩斯先生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性向简直蠢死了!! …… 夏洛克把纱布和酒精都拆开。 “腿。” 沉浸在吐槽里的德维希“哈?” 腿?什么腿? 火腿,猪腿,还是鸡腿? 福尔摩斯先生饿了吗? 德维希一头雾水,直到夏洛克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今天早上强尼追我们的时候,你摔了一跤,为了防止疤痕增生,需要做必要的消炎措施。” 德维希眨眨眼——福尔摩斯先生在关心她腿上留疤? 她顿时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不,不,完全不用,现在已经结疤了。” 夏洛克朝下一瞥 “的确,但是在刚才处理绑架犯的时候又裂开了,你的痛觉神经和你的大脑一样生锈了吗?——腿。” 德维希从他手里夺过疤痕膏,抱怨道 “我自己来……你大晚上拉我坐在风里就是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要说早点说,雷斯垂德那里就有药。” 夏洛克收 回突然空落落的手 “我本来想早点说的……如果不是你拒绝做我的贴身助理的话,伤口早就处理完了。” “我突然好想庆祝一下,为我伟大的存在感……我竟然能让你忘记你本来想做的事。” 德维希好笑地说,并没有把夏洛克的话当真。 她低头去看自己小腿上的伤痕,顿时被吓到了。 不仅大块皮肤被碎石深深地划破了,她摔倒之前,还被阴沉男人狠狠踢了一脚。 于是腿上,青青紫紫,血肉模糊,虽然已经不是很疼,但看上去很骇人。 “为什么这么严重,真的又出血了?我觉得我已经看见纤维细胞和肉芽组织增生了……” 夏洛克因为德维希嘴里相对专业的名词挑了挑眉“我记得你高中的课程里没有生物或医护理的选项。” 德维希“……虽然我的医知识远不如你,但是平常用还是够的。” 福尔摩斯先生真是看不起人了,当她上辈高中生物白上的? 艾玛,你们知道天.朝的高中生物竞赛已经难成什么样了吗? 他们高一时,妥妥已经开始复旦大的《现代分生物》…… …… 虽然说的严重,但她也只是挤出药膏,随意在腿上抹了抹,酒精纱布什么都没用,就把瓶递回给夏洛克,全然不像害怕自己留疤的样。 “好了。” 夏洛克一言不发地接过药瓶,又一言不发地拉过德维希的腿,放在自己腿上。 德维希“……我穿的是短裙,福尔摩斯先生,你这种行为是耍流氓。” “比起反复感染,耍流氓是更加微不足道的小事。” 德维希纠结地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适应不能 “你还是恢复正常吧……被夏洛克... -福尔摩斯关心的感觉诡异了。” “我只是不希望被人认为虐待助理,你的腿如果处理不当,很容易发炎,这样你明天就不能来破案现场了。” 德维希……这样就正常多了,福尔摩斯先生果然是为了延长她的“使用年限”,才突然如此温柔又体贴。 夏洛克没有抬头,用药棉沾了酒精,擦在德维希裂开的伤口上。 他的眼神如此地专注。 德维希几乎要以为,她已经化身成为——夏洛克培养基里的蜉蝣生物。 为防走光,德维希干脆两只脚都放上长椅,她一条腿搁在夏洛克腿上,一条腿蜷曲着,下巴搁在膝盖上。 粉白色樱花的香气,弥漫四周。 长长的绿色藤蔓,从樱花树上垂落下来,叶与叶的缝隙间闪闪发亮,那是来自远处的灯光。 流浪艺人抱着吉他经过他们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吉他弦,发出来自家乡的,寂寞而远的叮咚声。 “真是难以置信。” 德维希眨眨眼。 “夏洛克-福尔摩斯正在为我治疗伤口……嘶,轻点,疼。” 夏洛克扯扯嘴角 “从边缘反复氧化的程来看,你的伤口今天至少裂开了四次——也没听见你喊疼。” 德维希抱着膝盖,安静地看夏洛克手法熟练地帮她处理伤口。 “那是因为今天过的惊心动魄,我几乎都没注意到腿受伤。” 几片粉白色的花瓣被风吹落,落在她的黑色蕾丝小裙上,和夏洛克黑色蜷曲的头发上。 她轻轻拂去。 “福尔摩斯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认真的时候有点帅?” “有点?” 夏洛克偏头,确定伤口边缘的脓水都被清理干净 “恕我不能认同你的用词,从客观数据统计上来看,大部分人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所使用的程副词,都比‘有点’要强烈得多。” “……” 德维希扭头 “……很帅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女朋友。” “那是因为我不需要过累赘的附属。” “你不要过累赘的附属?你认为女朋友是累赘的附属?” 德维希顿时来了精神 “那么不累赘的怎么样?对身高有要求吗?对智商有最低标准吗?如果说……” 她打鸡血一样掰着手指算起来 “……如果说,有一个人,能和你一起破案,能陪你一起推理,每天给你提供灵感,你思考的时候不打搅你,帮你打扫房间,帮你泡咖啡,帮你熨衬衫,还掌握一定医知识,虽然没你多,但是够用……” 德维希列举完毕,伸出手指戳戳夏洛克的肩膀 “不觉得这样的人生很值得期待吗?如果说,真的有这样的人如果希望和你共一生,你接受吗?” 流浪艺人的音乐声渐渐远去。 夏洛克听见德维希的话 ,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 四月份的樱花来的如此盛大。 小朵小朵的粉色花朵,一小朵一小朵,密密地挨着,雪花一样堆积在枝头,铺在无人清扫的小巷石板上。 伦敦的夜空从未如此清澈。 星空像帘幕,而银河从广阔无垠的天的彼端,垂落。 …… 夏洛克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德维希,似乎在确认她说这一番话的目的。 夏洛克苍白的脸,有半边,掩在竖起的黑色大衣领里。 白色与黑色的交织,灰色如琉璃一般的眼眸,搭配出一种,让人窒息的性感。 可惜的是,德维希沉浸在自己的八卦心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夏洛克的性感。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为主要的是,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对于这段话的理解,产生了怎么样的偏差。 如果德维希在说这段话之前,没有提及自己狗一样的医知识,或许夏洛克还不会误会得那么彻底。 因为还有一个医知识bug在。 ——可问题是,她特么神一般地刚刚表示,她医常识妥妥够用…… ……于是乎,她以为,她说的是华生。 可夏洛克所理解的真相,已经像扭麻花一样,和她扭到两个八杆打不着的端上去了…… “不仅帮你泡咖啡熨衬衫,还帮你做早餐中餐和晚餐哦。” 熨衬衫待定,但咖啡和餐,是无论哪个版本的华生医生都做过的。 德维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夏洛克 “喂,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给个准话好吗?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爱上你了,你接受吗?” 德维希吞掉差点脱口而出的“男”字,摸摸胸口……好险。 大概是她的视线过灼热。 夏洛克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避开了德维希期待的目光。 他缓缓把药膏匀开在手心,均匀地抹在德维希的小腿上。 手心里的皮肤光滑细致,有温热的触感。 ——新奇的体验,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个,活生生的人。 和他之间接触过的,所有的尸体,有的皮肤苍老,有的布满腿毛——当然也有美艳苍白的女人的腿。 但无一例外,都是冰凉的,不像自己手下这一条——再用力一些,就能感受到脉搏稳稳跳动的触感。 ——她和他一起破案,虽然时间不长,但以后还有更长的时间。 她陪他一起推理,虽然总是出错。 她每天给他提供灵感,在他思考的时候也自觉地安安静静的,不会打搅他。 她帮他打扫房间,她帮他泡咖啡,她还掌握一定医知识……虽然只能算是基本了解,绝对不够用。 …… 方才少女的问句还如在耳畔。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爱上你了,你接受吗?” 近在咫尺的花香,那是粉白色小花朵的香气。 馥郁得,仿佛已经穿透皮肤,萦绕在胸腔。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一写到暧昧章节,春韭就好脸红,好羞涩,好想……泡泡面 从来没有哪本书,写的像这本这么纠结啊啊啊 好讨厌德维希啊啊啊啊!必须踹走!福尔摩斯是我的……呸,是我们的!!! 每次写到摸胸肌……特么放着我来啊啊啊 春韭经常人戏不分,很早就想陪着十九世纪的福尔摩斯一起单身,即便谈恋爱,也总会对比 那时看的还是口袋本的福尔摩斯全集,没有后续,就停在他跳瀑布那里 真是哭得泪流满面。 综上……... ... 第63章 他说嗯 夏洛克撕下一块纱布,包在德维希的小腿上。 随后,他矜持地说“这就要看她的诚意有多少了……” “她”? 诶,怎么回事,不应该是“他”吗? 德维希愣了一下,但是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福尔摩斯先生这不是还没发现自己的性向嘛! 这种事情,急不得,要慢慢来。就算他不是gay,在她的潜移默化下,福尔摩斯先生总会弯的。 这就是腐女的世界——当她面对一个可以交往的男人时,潜意识里,这个男人已经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虽然大部分正常人,绝对无法理解腐女这种无时无刻的脑补—— 西天取经?那不是一部师徒n.p加人.兽七十二种形态的**剧么? 佛陀拈花一笑?那不是释迦摩尼和迦叶尊者一见钟情心意相通么? ……至于巴黎流血革命什么的,那也一定是因为汉纸们的爱情超脱不了阶级身份,得不到你的人,只好毁灭你的王朝! ……在这种强大的脑补下,就算华生还没出现,就算福尔摩斯还是一个直男。 在德维希眼里,他们也已经在一起了。 她眨眨眼“诚意?——诚意满得和泰晤士河的水一样多。” 夏洛克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波动“是吗。” 德维希“而且还有钢铁一般的忠诚与坚定。” 夏洛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这一点待定。” 德维希痛下杀手,她认真地直视着夏洛克。 德维希所有碎成渣渣的节操,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她眼湖里,漫天的星光 “不属于任何人,完完全全,属于你。” ……德维希确定,这种忠犬属性的宣言,才是福尔摩斯先生的必杀利器。 从华生医生结婚时夏洛克的表现来看,福尔摩斯猫对于划分到自己地盘的人或物,占有欲简直强到爆表。 就差直接昭告天下—— 这个人这是我的! 你们不能看!不能想!更不能碰! ……德维希快要被这种傲娇属性萌到一脸血。 福尔摩斯先生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 …… 果然,这次,夏洛克渐渐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但是也只是一小下,他紧接着,就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包扎了起来。 ……还是没用么? 德维希失望地垂下目光,就在她决定,掰弯福尔摩斯先生这件事需要来日方长的时候,突然听见夏洛克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他语气冷淡地说 “永远?” 德维希的眼睛里刚刚熄灭的星光,一下又全部亮起。 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经历了失望,却又因为他的一句话,重新燃起了希望。 于是,在四月某个开满樱花和风信的夜晚,德维希代替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藏在世界某个旮旯头里的约翰-华生,郑重地许下承诺。 “……永远。” …… 两秒的停顿。 一阵风来,柔软的枝条窸窸窣窣,互相摩擦。 一树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椅上,头发上,还有……夏洛克羊皮质地的柔软鞋面上。 夏洛克人生中次,在开口之前,认真斟酌了一下语气。 ——要恰到好处,既不能让她觉得得来过容易,又不能过生硬。 于是乎。 伦敦时间二零零叁年四月二十七日,晚上十二点十七分。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花了两秒钟斟酌语气后。 冷淡地吐出了,他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人生中,脑洞最大的一个字。 “……嗯。” …… ……嗯。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有下次的话,您还是不要斟酌的好。 以您的智商,斟酌了半天,就斟酌出一个“嗯”?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告白,您一定会在恋爱之后迅速失恋的。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爱上你了,你接受吗?” ——“……嗯。” …… 世界唯一咨询侦探的命运齿轮,因为一个可怕的误会,终于在这个花团锦簇,星空璀璨的四月夜晚,“咔嚓”一声,废了。 从这一刻开始。 德维希小姐所有对象非福尔摩斯先生的花痴行为。 包括,但不仅限于和街对面咖啡厅老板四目相对。 都将被福尔摩斯先生视 作违反“忠诚坚定”的承诺,严肃不宽大处理。 …… 听到夏洛克的那个轻而短的“嗯”,德维希微微一笑,垂下眼睛。 表面看上去,她此举,是如此地羞涩和娴静(大雾)。 但实质上,德维希只是为了遮掩她眼中,那绿油油的,堪比饿狼猛虎的光芒。 她在心里长长地狼嗥了一声—— 福尔摩斯先生的本命,果然是华生医生! 单听描述,就已经把福尔摩斯先生拿下了,华生医生霸气侧漏! 求罩!求抱大腿!求收下小生这篮茶叶蛋! 等命定的基情来临时,医生,请不要大意地扑倒福尔摩斯家的这枚闷骚吧! baby!don’tshy! …… 亲爱的耶和华同,这对男女脑洞大,已经填补无能了,请无视,么么哒~ 五分钟之后。 德维希终于从意.**的神坑里爬了出来。 然后她就震惊了。 “福……福尔摩斯先生,我只是划伤而已,划伤!而已!你打算把我包成木乃伊吗?” 对德维希表现出的对他医专业素养的怀疑,夏洛克深深皱眉 “包裹木乃伊的目的,是要隔绝所有空气,以闷死大部分的好氧菌,而我显然特地给你留了空隙……” 然后他就顿住了。 因为……他手里的那条腿,的确和木乃伊差不多。 还是生前骨折的木乃伊,死后又被包了一遍…… 对于新事物的体验总让人沉迷。 莫名贪恋指尖上,那份属于**肌肤的触感。 于是包着包着,就包多了…… 他抿了抿唇,淡定地扭头 “除了有止血功效,还能顺便保暖……后者就当友情附赠了。” 德维希被夏洛克的厚颜闪瞎了眼——你特么全家都保暖! “……谢谢。” ... “不客气。” 两人并肩走在种满小捧鲜花的人行道上。 德维希拖着一条被包成木乃伊的腿,步伐矫健。 她把头发拨到中间来,企图遮住脸——伦敦晚上逛酒吧的人怎么这么多?实在是丢人了好吗。 “我觉得你是故意的,回去就给我拆了……你这么胡闹,你妈妈知道吗?” “说到我母亲。” 夏洛克偏头去看街边闪烁的霓虹招牌,似乎对那块用整面二进制编码做背景的招牌十分感兴趣。 “你今天已经见过她了……哦,真是不专业了,这块招牌上总共有一千一十四个二进制码,但是他们从第位就开始错了。” “就算直接用横列乘竖列,计算这整整一面招牌上有几个数字也要好几秒吧,你是怎么做到看一眼就算出来的……” 德维希突然意识到夏洛克刚才说了什么 “等等,你说什么?我见过你妈妈了?” 她受到了大的惊吓 “时间?地点?” “威尔威佳西餐厅,在你莫名其妙地拒绝做我的贴身助理……” 德维希听着听着就出离了愤怒 “注意用词,先生,我不想做你的助理才是正常的,到底哪里莫名其妙了?” 夏洛克没有理睬她 “……你推开椅,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女人……我母亲喜欢假扮成顾客光顾自己的餐厅。”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她一直都在,而且一直坐在最佳观察点——包括你扬言想挠死我,以及逼迫我切了一桌牛排的时候。” “……我对自己的形象已经不抱希望了。” 德维希默默地捂脸 “还有,就算我真的挠死你,那也是你应得的。” 夏洛克不置可否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想不想做我的贴身助理已经不再重要——所以,这个话题已经不具备谈论价值了。” ——因为我们已经建立了新的关系,远比贴身助理更为紧密。 这是夏洛克没有说出口的话。 但德维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在抵押了你十万英镑的情况下,我还有‘想不想’的资格么?” 她抱着手臂,难以置信 “我还是觉得这不科,就凭你这种自带聚光灯的体质,你妈妈怎么可能没引起我的注意!” “对于这一点,她今天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她以前从没有在公共场合被人忽视过。” 夏洛克也觉得不能理解 “尤其是,她今天为了和你制 造一个‘充满浪漫’的偶遇,还特地让管家把她最喜欢的裙以一二十码的车速送到威尔威佳西餐厅……但你显然完全没注意到她。” 德维希……是她的语言理解系统出了问题,还是福尔摩斯先生刚才使用了一种她完全不了解的语言? 为什么她觉得乳齿难以理解! “你是不是弄错了?” 德维希凌乱地说 “你妈妈根本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啊,特地换一条裙来和我制造,嗯,偶遇?” “我想是因为紧张。” 夏洛克低沉的声线混在夜晚微凉的风里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我带女人吃西餐,而且,她应该早就以某种方式获得了你的信息。” 这里的“某种方式”,自然是指麦克罗夫特。 但,鉴于维希到现在还没有把麦克罗夫特找过自己的事告诉他,绝口不提她曾拒绝了多么大的报酬,只为了不监视他。 甚至,她连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就直接把和麦克罗夫特的交谈,界定为“和夏洛克无关的事”。 于是,出于一种微妙的心情,夏洛克在不得不提起麦克罗夫特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某种方式”代替了自己的哥哥。 如果德维希知道夏洛克纠结而别扭的想法,一定会默默地扭头—— 福尔摩斯先生你的脑洞真是大了。 我拒绝监视你,不过是因为不想惹事。 而且,小生妥妥已经把这件事情忘到平洋里去了。 …… 而此刻的德维希,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卧槽,福尔摩斯不会以为她是福尔摩斯先生女盆友吧?这打开的频道不对! 如果时光可以回到她和福尔摩斯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一定会诚恳地,真挚地,拉着她的手,对她说—— 你的儿非常优秀,但我真的不是你儿的女朋友,因为我们性别不合适…… …… 算了,她不敢…… 于是德维希把希望寄托在夏洛克身上 “你不去解释一下?” 夏洛克目光落在德维希期待的脸上,英挺的眉毛皱起—— 不对,她的表情不对。 即便是习惯性出轨的玛丽,当她与雷斯垂德热恋时,也对见雷斯垂德的父母表现出了大的热衷。 虽然他不理解这种热衷,但不用脑想也知道,怎么也不该是德维希这种——仿佛见了鬼的表情。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冷不丁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没有任何的音乐,只是单纯的震动,不仔细去感觉,根本察觉不到。 但因为两个人走的很近,德维希敏锐地感觉到来自左边的嗡嗡声。 “短信,先生,案情有进展了?” “不。” 夏洛克眯起眼睛,飞快地回了过去。 几乎是在他按下“回复”的同时,新的短信提示音又响起了,这次是连续两条。 他微微一笑,以为罕见的耐心,也连续回复了两条。 然后他收回手机,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到德维希前方两步。 夏洛克以一种古典的旋转姿势,转身面朝德维希,心情相当不错地说 “有人提供免费的大餐,有兴趣吗?” 德维希的眼睛亮了。 “当然,不能兴趣更大了。” …… 夏洛克的口袋里,手机屏幕还未完全暗淡,依稀可见闪着荧光的字体,都来自于那个十分高大上的,全都是零的号码。 而最后条,正是刚才夏洛克收到并回复了的。 ——“爸爸也想见她,周末家聚。mh” ——“it” ——“so……你真的答应她了?mh” ——“whynot?sh” 这回,夏洛克显然回的非常快,几乎是他刚刚收到,就发了出去。 时间连秒数都是相同的。... ... 第64章 日落之前 考特花园剧院临时审讯室。 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点了。 一个晚上没睡,一直在破解某份密码的夏洛克,精神抖擞地坐在审讯室里,神清气爽,好像刚刚做了一个全身spa。 而整整睡了一个晚上的德维希,就像腌掉的黄瓜一样,趴在夏洛克旁边,与他形成强烈的对比。 雷斯垂德看看夏洛克又看看德维希,眼神十分奇异。 如果不是碍于审讯被监控,德维希觉得他会直接跳到他们面前来。 德维希想起,她今天早上和夏洛克,刚到达考特花园剧院的时候,苏格兰场那整体诡异的表情…… 她因为刚刚吐过,全身无力,就向福尔摩斯先生借了一只手臂当拐杖使…… 雷斯垂德,多诺万,还有平时和夏洛克接触的比较多的警员们,露出的也是这种……这种…… 怎么形容这种表情呢…… 德维希头疼地想。 雷斯垂德警官进监控室之前,还特地拍了拍夏洛克的肩膀,严肃地说 “我理解你,但不要狠了……她年纪还小。” 德维希掀桌! ——她特么完全能听懂这字里行间隐晦的含义啊摔! 尤其是福尔摩斯先生还完全不明白状况地,高冷地“嗯”了一声…… 福尔摩斯先生,你真的理解雷斯垂德警官意有所指的是什么吗? 不明白就不要乱回答好吗? 你以为你是会说话的汤姆猫吗?! 她痛苦地呻.吟一声,把头埋进了手臂里。 苏格兰场的判断能力真是离谱了,她的确脸色不好步伐虚浮……但这是因为她早上苦逼地被福尔摩斯先生拉去参观了佐久间相快要腐烂的尸体…… 还眼睁睁地看着福尔摩斯先生戴着口罩,重新切开了已经浮肿的佐久间相的胃,还特么从胃里取出了食物残渣…… ……不行,不能脑补那画面,她觉得自己又要吐了…… 夏洛克敏锐地听见她那声被压抑的,几乎不可闻的呻.吟声。 于是他朝德维希靠过来,微微低头询问到“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雷斯垂德警官的眼睛,立刻像探照灯灯一样,亮了。 德维希……卧槽!福尔摩斯先生你能不能闭嘴! ……有种黄河里游了一圈上岸后没水洗澡的赶脚,好心累。 伍德。 就是那个因为和咖啡馆女招待,莫里卡洛有暧昧,而被福尔摩斯先生从一张咖啡收据里,找出身份的托运工人伍德。 他和他的同事,把装着女高音尸体的钢琴带到考特花园剧院。 雷斯垂德“请描述一下当时拜托你们托运的男人的长相。” 伍德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夏洛克不耐烦地打断了 “身材修长,至少六英尺——这类显而易见的问题可以略过了。” 伍德惊疑不定地说 “是身高六英尺没错……但我不知道这位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夏洛克脚搁在桌上,修长的身体斜斜坐在椅上,好像他不是在全程监控的审讯室,而是坐在贝克街的沙发上。 德维希非常不想承认——就算福尔摩斯先生这么坐着,全身上下的美感依然半点不减。 雷斯垂德叹了一口气“如果我因为夏洛克的坐姿问题被降职,维希,我就请你喝咖啡。” 德维希……这两者之间有毛线关系! 其他在场的警官,包括雷斯垂德,都是一副吃了隔夜菜的脸色。 却拿夏洛克毫无办法。 因为他总是有一千零一条理由,来反驳你的一零一条。 他摆弄着他的手机,理所应当地说 “你当然不会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你的大脑里装的除了稻草就是女人,否则你也不会和你自己的表侄女混在一起了。” 伍德脸上的表情,顿时像承包了伦敦昨天所有的隔夜菜。 德维希“……” 她也绝对不会承认……其实看福尔摩斯先生吐槽别人很帅…… 雷斯垂德用力地揉了揉脸,他敲着桌 “维希,让夏洛克安静一点——夏洛克,我等下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德维希“……” 她到底做了什么,才让雷斯垂德探长相信,她能管住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嘴? 雷斯垂德拿出一张照片,正是死者佐久间相丢失的达碧兹戒指。 “那么伍德先生,你有没有见过这枚戒指呢?” “他没有见过。” “我没有见过。” 夏洛克懒洋洋地声音和伍德战战兢兢的声音同时响起。 雷斯垂德 受不了地说“夏洛克,是你要求审讯伍德,可你一直在干扰审讯。” 夏洛克不耐烦地换了一个姿势搁脚“是我要求的,但我的意图不在于让你问这些一目了然的问题……” 雷斯垂德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那么,除了这些问题,请问我们还能审讯什么?” 夏洛克盯着手机,长长的睫毛平静地垂着,连偶尔的颤抖都没有“审讯他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个,工人伍德和他同事犯下的盗窃罪,第二个……” 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审讯室中央的伍德 “审问出真正的杀人地点……也就是,他们在伦敦停留,装运尸体的地方。” 伍德“这个我能告诉你,我们在的确停留了一个小时,我去喝了一杯咖啡——雇主说钢琴不能长时间颠簸,地点就在维多利亚塔花园273号公寓。” 夏洛克眼睛发光 “就差这一环了!雷斯垂德,立刻叫人传来这间公寓的现场照片!记得注意看公寓里有没有冰箱和空调,以及其他的制冷设备。” 雷斯垂德探长朝多诺万挥挥手“多带两个人去,尽快赶回来。” 然后他严肃地说 “盗窃罪是怎么回事?” 伍德激动地说“盗窃罪是污蔑!我绝对没有看见什么戒指!我只是被委托运送钢琴,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对上帝发誓。” 夏洛克抬头瞥了他一眼,凉凉地说“你随你的祖母信奉外神,现在却在对上帝发誓?” 雷斯垂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夏洛克继续凉凉地说 “你的确没有参与谋杀,但是你知道角架钢琴里装的是尸体。” “不,我不知道……我只负责运送……” “你和你的同伴接下这单运输委托,经过伯明翰到伦敦中间那段石时不小... 心晃动了一下,钢琴盖滑开了,你们发现钢琴里藏着的尸体。” 他连看都没看脸色苍白的伍德,语速和他的手指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随后,你们在胆战心惊中又发现在尸体上方放着一把钞票,你们起了贪念却不敢动死人身上的东西,争论许久终于决定把钱取走——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直到演出快开始时才把提钢琴送到考特花园剧院。” 最后,夏洛克还轻飘飘地说“综上所述,戒指的确不是你们拿的——但你们依然犯了盗窃罪。” 德维希……现在戒指已经不是重点了…… 伍德冲动地站起来,指着夏洛克的鼻说 “先生,虽然我不懂法律,但也知道判罪是要讲证据的……你这是□裸的污蔑,我会向法院提出诉讼的,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雷斯垂德怜悯地对德维希小声说 “这就是不了解福尔摩斯家男人的后果——他一定会死的很惨。” …… 德维希只觉得脑海中有一盏灯,“叮咚”一声,亮了。 艾玛,雷斯垂德探长,听这个口气,你很是了解福尔摩斯家的男人。哪方面的了解?怎么了解的?谁带你了解的? 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说这么不庄重的话,雷斯垂德探长你真是够了! …… 如果雷斯垂德探长知道德维希脑海里都在想什么的话。 他一定会疯掉的。 …… 让我们把画面从脑补移回到审讯室。 夏洛克不耐烦地把头转回去继续面对手机,丝毫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证据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雷斯垂德探长“维希,能让夏洛克解释一下这些‘显而易见’的事吗?” 德维希彬彬有礼地笑了 “我觉得还是探长您来吧——您比较了解福尔摩斯家的男人,不是吗?" 夏洛克明显听到两人的对话,因为他抬起头来看了德维希一眼。 德维希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雷斯垂德“夏洛克,我们需要证据才能判案。” 夏洛克嗒嗒嗒地敲打手机,漫不经心地说 “我不能一直纵容你们不动脑的习惯,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苏格兰场会被取缔的。” 在场的另外两个警官脸上的菜色更重了。 雷斯垂德无可奈何“伍德先生,您可以略过这一节,先做完我们的笔录吗?” 伍德明显是把夏洛克的不发言,当成了夏洛克的心虚。 他强硬地说“我不会放过这个污蔑我的男人的,他必须对此做出解释。” 夏洛克不为所动地继续盯着手机,像是没有听见雷斯垂德的话。 德维希捅了捅雷斯垂德的手臂,小声说 “抱歉打断你们的严肃气氛,我去上一个洗手间?” 雷斯垂德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不需要和我报告……但你就让夏洛克继续无视下去吗?” &nb sp; “没有人能告赢夏洛克-福尔摩斯,所以我一点都不担心。” 德维希轻手轻脚地拉开椅 “而且,福尔摩斯家的男人可不是我管的起的……失陪。” 然而,就在德维希站起来的时候,夏洛克突然开口了 “钢琴板有人为松动的痕迹,只要货车震动,就会散开——运送线是凶手设计好的,他故意选择不平稳的线,故意让你们发现钢琴里的尸体,故意在尸体上放上钱币,为的就是,让你们为了要不要拿走钱而争执,起到拖延时间的效果。” 雷斯垂德谴责地看着德维希“你早该去上洗手间了。” 德维希“……”这和我上不上洗手间有毛线关系! 雷斯垂德继续说“显而易见,他只是在等你表态而已。” 德维希卧槽这一点都不显而易见! 雷斯垂德说完,继续问夏洛克“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洛克瞥了一眼德维希蹑手蹑脚走出去的背影: “为了拖延时间,凶手对日落有特殊的感情,钢琴必须在日落时送到剧院……我讨厌说第二遍。” 伍德“可这仍然不能说明我打开了钢琴。” 夏洛克漠然地说 “你口袋里的钞票可以交给雷斯垂德了,凶手在钢琴里装过石头,石头上沾了油渍,油渍又沾在了你口袋里的钞票上。”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那种油是伯明翰的福尔森自制的,里面加了浆果的种汁液,独一无二。” 伍德抖着手摸了摸口袋。 随后他脸色苍白,被雷劈过一般,呆呆地坐在椅上。 雷斯垂德“原来如此……那你是怎么知道凶手身高六英尺的呢?” 夏洛克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 “我不仅知道凶手的高,我还知道谁是凶手——” 雷斯垂德一时难以接受“什么?” 夏洛克没理会他的惊讶“多诺万他们要多久才能回来?” 雷斯垂德“只是取证的话……再过二十分钟。” 夏洛克微微一笑,收起手机“那么,你现在可以把所有人召集到这里来——我们可以结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主脑补的问题,已经发了的不能更改 但大家稍安勿躁哦,因为案结了以后,维希很快就会发现这个,纠结的误会~ 剧透一下,维希会逃离,但不是为了逃避感情 后面的剧情,设定的反转蛮多 前面的暗线也会慢慢出来╮(╯▽╰)╭ ……没错!我们是有暗线的!我们才不是小白呢,哼╭(╯^╰)╮ 下一章,就开始结案了,略有点舍不得(发存稿),么么哒 ... 第67章 日落{贰} 昨天晚上,她遇见上原二郎时,上原二郎说的话,就像沉在水底的铅字。 在她想要把它们打捞起来的时候,一字不差地,重新呈现。 ——“还记得《雪国》里的叶吗?她从二楼跳下来……因为失去生命,而获得自由。” ——“无论相在哪里……我总是和她在一起的。她或生或死,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以及在她被夏洛克带走时,他郑重得,有些不同寻常的告别—— “再见了,德维希小姐。” …… 她蓦地站起来。 埃德加警官已经走远了。 她冲到黄线边缘,拍打着值班室的门 “抱歉,我有很重要的事,很重要,可以让我进去吗?我只想找一下福尔摩斯先生!” 年轻的保安走出来,对着她怜悯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警察,没有这个权限……请不要为难我。” “……那您有手机吗?我想借您的手机打一个电话。” 年轻保安微笑“这个可以。” 德维希接过手机,刚想编辑短信,就愣住了。 她没有她的室友,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号码。 她也没有雷斯垂德探长的号码。 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号码。 德维希站在黄线之外,像是恍惚了一下。 但下一秒,她眼神清明,地把手机还给年轻的保安。 “谢谢,突然不用了。” 大脑从来没有如此清晰。 上原二郎的每一句话,像拍下来的图片一样,一帧一帧地从大脑里掠过。 ——“当时在书架上,看见这本书的书名,就仿佛看见自己人生,最后的结局。” 他人生最后的结局——书名?什么书名? personascaen. 德维希立刻叫住那个保安“等等,您会西班牙吗spersonascaen……您知道它的意思吗?” 保安惊讶地说“恰好会一点spersonascaen……好像是‘从高处坠落的人’的意思。” 德维希怔了一下,随即,转身就跑。 上原二郎……打算自杀。 她从没跑的这么快,即便是在她自己逃命的时候。 感觉不到喘,感觉不到累。 肌肉的潜能,在这一刻,爆发,不可思议。 一边跑,她的大脑还一边飞快地旋转着。 ——地点,上原二郎会选择的自杀地点在哪里? 昨天晚上她和福尔摩斯先生说的话—— “他说,在剧院里,只有这里和钟楼能看到日落。” ……是钟楼。 德维希上气不接下气地爬到十二层钟楼的顶层,就看见上原二郎,穿着全黑的浴衣,坐在罗马柱边,雕花的扶手上。 他一条腿危险地悬在半空,背靠着罗马柱。 白色的鸽停在他修长的手边,又被德维希的响声惊动,扑棱棱地飞走。 他背后,是如血如荼的夕阳。 他身边,是教堂的大钟,寂静地,等待在婚礼,或葬礼上,敲响。 上原二郎听见响动,淡淡地转过头,就看见扶着门框,累得几乎要瘫倒的德维希。 他狭长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 德维希扶着膝盖,觉得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她喘着气说 “施密特会跳海自杀,不是因为佐久间相玩弄他的感情,而是佐久间相告诉他……她真正爱的人,是女人,施密特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德维希向前走了一步,总算平缓了呼吸 “……施密特的死,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佐久间相的错……上原二郎先生,死一个人就够了,你没必要为此付出生命。” 上原二郎沉默了一下,淡淡地笑了。 “您误会了,我从没责怪过相……我永远不会责怪她。” 他转头望着天边的残阳,柔软的,长到耳朵的黑发,被夕阳染红。 “我不过是,想结束她的痛苦……也结束我的痛苦,罢了。” 他微微笑着……那是德维希从未见过的轻松笑容。 “世俗鄙夷的枷锁,是樊笼,她永远无法自由,而我,也永远无法得到她……” 他叹息了一声,一只手里拿着他黑色掐银丝的烟盒,大拇指习惯性地开关盖,反反复复。 “如今,她死了,我也将追随而去……我们都获得了自由……我承诺过她,无论何时,何地,在何处,我总是和她在一起的。” 德维希看着上原二郎的脸 &nbs p; “能使人获得自由的,未必只有爱情……想一想,如果你死了,你就永远吃不了鱼片了……” 上原二郎指尖夹着一根万宝。 却没有抽,他只是盯着那一剪红光,看烟丝逐渐蜷缩,烧成灰烬。 “每一天的日落都让人留念,我惧怕死亡……我本该早一点告诉你们这一切的。” 他坦然地说 “但我不过是想,在生命结束之前,能够有多一点时间,再看看这个世界罢了……抱歉。” 德维希“不用和我抱歉……但佐久间相并不爱您,您真的确定,她希望和你呆在同一个世界里?” 她有些残忍地说,却已经顾不了那许多。 “恕我直言,如果您真的希望她在那个世界能更开心一点……就应该活下来,再伺机杀了竹村安娜,把竹村安娜送过去陪她……” 上原二郎“……” 半晌,他低低地笑起来。 指尖上,一截灰白的烟灰萎落 “我最后,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德维希面无表情地说 “抱歉,我不会帮你办的,就算你依然打算跳楼,也最好先打个电话拜托别人。” “你会的。” 他抬起头,语气从从容容,清清淡淡 “一直站在你身边,深爱你的男人,他从我的烟盒里,取走了我的戒指——那是我送给相的信物,她也一直随身携带。” 德维希“深爱我的男人?不,我不知道那是谁,麻烦你先从扶手上爬下来,自己去找他。” “相的骨灰,由她丈夫保管,我是多么想和她安葬在一起啊……” 他叹息“但我无权拿回。” “怎么没有权利?这一定有挽回余地!” 德维希看着他危险的姿势,只觉得... ,心脏都要跳出胸腔。 她情不自禁地抬高了声音 “雷波和佐久间相从来没有发生过实际上的关系!你可以凭借这一点……” “不,我并不想因为我,让相死后,还得不到平静。” 上原二郎偏头去看广阔无垠的天空,声音轻得就要消散 “我已经在遗书里写好了,会等那枚戒指来后,再下葬……所以,请你务必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一声。” 德维希面无表情“抱歉,他恐怕不是深爱我的男人,他爱的根本不是人……所以我说话是无效的……你下来,要戒指自己和他说。” 上原二郎微微一笑,带着怜悯,也不知是怜悯她,还是怜悯夏洛克 “爱情藏在眼里,无所遁形,没有人能掩饰……如果你还没看出来,那么,可要小心了……” 他在临死之前,有些孩气地弯起嘴角 “我确信这一点,因为,他看你的眼神,和我看相的眼神,是一样的……” 他微微笑着,却使人难过。 “而他可不会像我这样,把心爱的女人……拱手让给别人……” 德维希有些惶恐地伸出手,想要够到他。 却不敢上前,怕反而加快他的死亡 “你往后倒是什么意思?……我说了这件事情我不会做的!你把事情交代完了再考虑自杀,好不好?好不好?” “来不及了。” 他低低得叹息,身体向后倒去,烟从他手里滑落。 张开双手,天空似要燃烧,而他,似要飞翔。 “世界过广阔……而失去了相,我……就失去了全部。” …… 黑色的浴衣在眼前一晃而过。 宽大的袍袖,被风吹的鼓鼓的,像黑色的蝴蝶翅膀,划过燃烧的云朵,被风撕扯得要裂开。 德维希愣了一下,随即扑过去,伸出手,恰好捉住浴衣丝绸的衣摆。 身体却因为惯性,站立不稳,眼看就要翻过围栏,和他一同跌落。 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身。 她即将被拉扯着翻过扶手的身体,猛然被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抱住,向后一倒,紧紧地,紧紧地,搂进怀里。 那人搂她过紧密,她甚至能感受到,从她身后的身体里传来的,汹涌的心跳。 “——呲啦。” 手上抓住的布匹,断裂了。 随后,是一声沉闷的得令人心慌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德维希身体伏在扶手上,被夏洛克紧紧抱住——她睁大了眼睛。 睁大眼睛,看着十二层楼下,苏格兰场的警官们刚刚拿出缓冲垫,还没来得及展开。 睁大眼睛,看着十二层楼下,那个黑色的,蝴蝶一样地影,毫无声息地,仰面躺倒在地上。 苍白的脸,紧闭的,微微勾起的唇。 & nbsp; 日落前的最后一束阳光,从山丘另一端来,落在他清的面庞上。 他最后的笑容,也仿佛沉在了,夕阳燃烧的火光深处,模糊不清。 而红色的血,从他黑色的衣服里,缓缓地流出来。 ……她睁大眼睛,目眦欲裂。 脑海里,回响起,第一次审问上原二郎时,他微笑着说出的话。 ——“我和相,在大里习艺术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是一九九四年的五月份。” …… 秋天,在堆积满金黄落叶的小径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 在那里,他穿着黑色的和服,手持着一卷惠特曼的诗集,遇到,他爱慕半生的女孩。 …… 而还没等她看清这一切,下一秒,她的眼睛,就被一只带着凉意的大手,遮住了。 夏洛克一只手还搂着她的腰,身体还紧贴着她的。 而他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疯狂地跳动着。 他爬到顶楼,闯进来时,看到的,恰好就是德维希半边身伏在扶手上,摇摇欲坠,即将掉落。 那一瞬…… 如果她从十二层高的楼跌落…… ——该用什么公式计算,碰撞那一刹那的承受力? 重力加速,空气阻力,躯体和地表接触面积。 长年不运动的肌肉的承受力,骨骼密,受力时间。 ……不,他不能计算,他无法计算。 如果她从十二层楼跌落。 那么,所有的数值,都是空白。 他真实地搂住怀里鲜活的,温暖的身躯,无意识地,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欲怀里的少女看到更多,他一手遮住她的眼睛,嘴唇因为拥紧,而紧贴着她柔软的长发。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 他手指下的,她的睫毛,正一下一下地搔刮着他的掌心。 他紧紧地抱着她,一眼都没有去看钟楼下,混乱不堪的现场。 似乎已经把那些丢在脑后,暂时的选择性失忆了。 他把手臂收得更紧了一些,嘴唇贴着她的耳朵,用低沉的声线,沉沉地说 “这不是你的错。” …… 作者有话要说:但凡不威武雄壮的女人,务必慎重考虑要不要买单反 每一次出门采风, 单反,镜头,脚架,足足七斤重 而且,永远没有办法拍自己,一直都在给别人拍,简直不能忍…… 于是乎,漫长的推理篇,终于结束了 等结束等到现在的孩纸们 来,必须抱个…… 因为这两天又跑去外地取今年秋景,评论不能及时回复,回来补上,不好意思哦 上原二郎的名字,来自津岛修志中篇小说《斜阳》 是一个落魄的人,但爱了这样的人,若现实里遇上,必须倒追 以此纪念。 另……山水地,祝外婆生日快乐,长生不死。 ... 第68章 日落之后 德维希的手指用力地抓着栏杆,支撑着自己身体的重量,让自己不至于完全依靠着身后的人。 她根本没有空暇去在意身后的人。 突如其来的坠落,突如其来的死亡,突如其来的鲜血。 这一切给她的冲击,过强大。 上原二郎死了……《福尔摩斯》里,一个本来没有出现过的男人死了。 这是不是真的? 如果连发生在眼前的死亡,都不真实,那么,什么才是真实的? 她仿佛看见,在那个世界里,李缺端着咖啡杯,窝在她的猫旁边,手持一卷书,语气冷静而从容 “物质的存在依托于感官——好比,你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那个梦里,冷暖交替,愉悦苦痛,生老病死,你如此过了一生……” 她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直视着她 “那么,它和现实世界,有什么区别呢?” 德维希闭上眼睛。 从夏洛克指缝间,遗漏的那一丝光亮,也消失。 而她只觉得,从未如此豁然开朗。 植物只能感受到一个维,蚂蚁只能感受到两个维。 对于我们来说,真实存在的维空间,对它们来说,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什么才是真实? 她之前的世界,她现在的世界……只要她还能触摸的到,那么对她来说,就是真实的。 鲜血是红的,阳是有温的,人的寿命是有限的。 而人死了,也就是死了。 德维希脑海里千回转,但对于夏洛克,那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还没等他再次确认怀里人的生命特征,他放在她眼睛上的手,就被粗暴地拉了下来。 德维希朝楼下望了一眼,目光镇定,再也看不见丝毫害怕。 随后,她挣脱开夏洛克的怀抱。 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一点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脆弱与恐惧。 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就往楼下跑去。 夏洛克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秒,他看着自己的手。 随即,长腿两步跨过她几步的距离,在她已经跑到顶楼门口时,一把拉住她。 “你去哪里?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你的谈判知识接近于无,失败是必然的结果……” 德维希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眼眸漆黑。 “我本来是可以抓住他的手的。” 她平静地说 “但是,在能抓住他的那一刹那,我犹豫了,因为我发现,我很可能被他一起拉下去……就因为那半秒的犹豫,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手里掉了下去。” 夏洛克目光紧紧地攫住她的脸,敏锐地察觉到,在她身上,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初来时,她站在贝克街门口,拿着他的手机。 她明知手机是他的重要工具,关乎人命,却依然选择不去案发现场,把手机还给他。 夏洛克看着她,慢慢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 “那就是我突然在乎了。” 夏洛克看着那双澄亮的眸,下面的话,突然就有些难以说出口。 “那也不是你的错……书名,对话,还有从你身上透露的信息,综合这一切,他要自杀简直是摆在面上的事。” 他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 “但是我不会费心去救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我没有阻止他。” 德维希盯着两人紧密交握的双手,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和谐感涌上心头。 “这件事我猜到了。” 她甩了甩夏洛克的手,没有甩开。 “连我都能推出来的事实,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说你一直抓着我的手做什么?” 夏洛克依然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他绷着脸“那你为什么是这副表情?你为什么要甩开我的手?我怎么说都救了你一命……” 而你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德维希简直出离了暴躁 “因为我要下楼啊下楼!想下楼看看现场而已,你一直拉着我不让我下作甚?难道你晚上打算在十二层楼的楼顶露营吗?” 给莫名其妙的福尔摩斯先生跪了! 回到演出厅的时候,阳已经快暗下去了。 和门口的警察递交了夏洛克的证明,德维希走进空落落的演出大厅。 一排一排的暗红色座椅,一条一条暗红色帘幕。 巨大的彩绘玻璃窗下,竹村安娜独自坐在观众席中央。 暮色四合,人走茶凉。 轻薄到透明的,暗黄色的阳光,抹在她的伶仃的剪影上。 德维希放轻脚步 步,走近她,轻声说 “上原二郎先生……死了。” 她如同雕塑一般,坐在那里,良久,才轻轻开口 “我知道了。” 一个德维希没见过的警察走进来,竹村安娜安静地伸出手,任他把手铐,铐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在她转身的时候,德维希忍不住开口 “他死之前,一直拿着那个烟盒……你送给他的那个烟盒。” 她停住脚步,微微转过身,海藻一般的黑色长发,掩着她半张秀丽的面孔。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她平静的语气,轻的像一声叹息 “他已经追随她的死亡离开……所以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能做的,不过是,帮他赎罪而已。” 德维希一直注视着她,注视着她顺着长长的暗红色地毯,走过一排排空空荡荡的椅,走过隐暗处的拐角。 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沉沉的黑暗里。 “案我已经帮你们结了,接下来是苏格兰场给脑上油的时间,我想休息一下。” 德维希一出来,面对的就是夏洛克小朋友,抵死不肯配合雷斯垂德大家长的纠结场面。 雷斯垂德“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你哪里需要休息了……维希,麻烦让夏洛克说话好吗?这里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 一直靠着墙壁,扶着额头的德维希 “……探长,我不是福尔摩斯先生的控器……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躺着也能中枪,尿遁才是王道。 坐在审讯室唯一的椅上,一直无动于衷地玩手机的夏洛克,突然开口 “这条驳回——以后你都不能独自去洗手间。” 德维希“……所以,你打算跟着我去女洗手间?” 夏洛克神情冷淡“如果必要的话。” 雷斯... 垂德“你们先别吵……维希,不需要你做控器,你只要轻轻地说一句话,让他告诉我,那张乐谱上,到底在说什么就行。” 德维希沉默了一下。 下一秒开口说出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抱歉,我不能强迫福尔摩斯先生推理,因为这是他的自由。” 夏洛克抬起头,望着德维希,眯起眼睛。 她微微皱起眉头 “我无意冒犯……我只是觉得,福尔摩斯先生的付出,和你们对他的态不对等。” 雷斯垂德在桌底下踢了夏洛克一脚。 他觉得现在的场面,有意思了,却不得不崩着一张严肃的脸 “这种付出是双向的——为了让夏洛克能进破案现场,我几乎破坏了所有的规则。” 德维希抬起头 “这并不是恩情,探长,这是供求决定市场——你为此付出越多,就越说明,你们有多需要他。” 她说着,并没有注意到夏洛克的眼神。 德维希表示,如果她这一刻,知道了夏洛克是以什么样的眼光在看她的话。 她一定会夺门而逃,打死也不会搬原著上的话出来的。 “因为他是咨询侦探,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咨询侦探,不是吗?” …… 没错,就是这样,多为夏洛克辩护一点,两人的感情才会更加稳定。 雷斯垂德心想。 看在他这么卖力地撮合两个人的份上,夏洛克结婚那天,他一定要到福尔摩斯家的庄园转一圈。 埃德加警官停下手中的资料整理,戴上眼镜,认真地看向德维希,好像第一次发现她也是个美人。 他微笑着说 “抱歉,德维希小姐,我只想问一句——难道就因为夏洛克有沉默的权利,就要任由真相被掩盖吗?” “力量有多大,责任有多大……那只是电影里的台词,警官,现实里我们只说权利与义务相对等,他不负有这个义务。” 她耸耸肩,忽略来自夏洛克的过于强烈的视线,朝年轻的警官微微一笑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想法,福尔摩斯先生冷淡傲慢惹人不快,骄傲自大还反社会——你们怎么对他都不为过。” 雷斯垂德再次悄悄踢了夏洛克一脚,向来严肃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揶揄的微笑。 夏洛克依然没有理睬,他十指指尖相触,放在鼻前,眼睛紧紧地攫住德维希的身影。 她并没有看他,甚至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 她只是自顾自地站在那里,为他说话,帮他辩论——即使他并不需要。 …… 真的是在为他说话吗? 是在为1900s的男神福尔摩斯说话,还是在为她现在的室友福尔摩斯说话? 德维希自己都说不清楚。 &n sp;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雷斯垂德和夏洛克的小互动,只是把自己一直以来想说的话说完。 …… 雷斯垂德怜悯地看向夏洛克,凑到夏洛克耳边,确保德维希听不到他的声音后,小声说 “冷淡傲慢惹人不快,骄傲自大还反社会?……哦,夏洛克,你真的确定她喜欢你吗?我完全没看出来。” “当然确定。” “抱歉,她对你的评价过客观,这显而易见,不是热恋中应该有的态。” 夏洛克没有立刻回答他,依然看着德维希和埃德加警官争论的背影。 大脑里习惯性地推理,内容却和以往冷冰冰的推理完全不同。 她依然打扮的简单,但是很有风格。 显而易见的意大利风格上衣,从磨损程上来看已经穿了年。 头发瀑布一样地垂在腰际,至少一年没有修理过。 深红色亚麻裤,从口袋和其他部分的颜色对比来看,已经穿了一年以上。 于是福尔摩斯先生观察的结论 1.他的小女朋友德维希真的很穷。 2.他的小女朋友德维希对自己漫不经心,至少她目前迫切地需要买一些衣服。 3.他的小女朋友德维希很讨厌扎头发,头发就像苞谷开花一样在分叉。 …… 夏洛克把目光从德维希身上收回来,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坐着。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对雷斯垂德说 “玛丽是不是告诉你,她陪她纽约的朋友去做流产手术了?” 雷斯垂德“……夏洛克,无论你接下来想说什么,我都不想听。” 夏洛克面无表情“真的吗?我本来还想告诉你玛丽其实是自己去做流产手术的事,但如果你不想听,就……” 雷斯垂德“什么!?玛丽怀孕了?!!” 声音一下提高,引得德维希奇怪的一瞥。 “哦,雷斯垂德,别这么难以置信,孩不是你的。” 雷斯垂德“……” 在夏洛克面前怀疑德维希的感情,这种愚蠢的事,必须列入人生的黑名单。 夏洛克平静地在雷斯垂德心口上再插一刀 “而且就算是你的,现在也被打掉了。” 雷斯垂德“……夏洛克,我希望有一天,你的心也会因为一个人而焚烧成灰烬——就像我现在这样。” 夏洛克毫无诚意地笑了一下 “那你恐怕要等到第次世界大战了,雷斯垂德。” …… “……我们谈论的是责任与义务,不是良知,埃德加警官,没有哪条宪法规定人必须有良知,却有一整部的法律给了福尔摩斯先生沉默的权利。” 德维希用一段总结性的表述结束了这场辩论,双手插着口袋,转身望着夏洛克,扬起一个有些得意的微笑。 像再说——你看,我赢了,论无理取闹的逻辑,我ko苏格兰场。 夏洛克不易察觉地勾起嘴角,抬起头,冷淡地说 “赢过埃德加,只能说明你的逻辑思维终于达到了及格线……不过总比赢过雷斯垂德有成就感,恭喜……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埃德加“……” 雷斯垂德“……” 德维希“……” …… 一句话ko所有人,福尔摩斯先生,果然您才是人生的赢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姚萧翎童鞋的长评。 车上睡醒,一睁眼看见长评,有种,喜当爹的赶脚。 真是萌萌哒~ 然后,就发现了,写虐的成就感……╮(╯▽╰)╭ 在把上原二郎虐到自杀的日里,都不怎么介意距离考试倒计时只有五天的事了。 ... ... 第69章 爱情诗与爱情的联系 给乐世微买生日礼物,怎么买才好? 德维希站在一家装修的非常有味道,却并不大牌的珠宝店门口。 夏洛克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口袋里的手指,却不自觉地在那枚伶仃的翡翠小耳钉上敲了敲 “我们为什么要站在珠宝店门口?” “当然是要买东西。” 德维希摸了摸口袋,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然后,直直地走到了……戒指的专柜上。 夏洛克意外地动作迟缓,站在原地顿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跟上她。 他看着深蓝色丝绒垫上,托着的一枚枚小巧戒指,在璀璨的大功率led灯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表情……高深莫测。 他慢慢开口“你要……买戒指?” “嗯。” 德维希兴致勃勃地看着玻璃橱柜 “你觉得这枚怎么样?” 夏洛克转身,背靠着玻璃柜,拿出手机,却没有任何操作。 “素净了。” 他没有看德维希指的戒指,却从她之前的目光移动频率上,准确地推测出她会选择的款式。 夏洛克抿了抿唇。 “虽然这种效率也不是没有,但老实说,有点意外……” 德维希莫名其妙 “一个朋友生日,给他买礼物而已,早点准备好总是没有错。” 夏洛克一只手肘撑着玻璃柜,闻言,顿了好一下。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听不出情绪地说 “是吗……什么朋友需要送戒指?而且我以为你一直独来独往” “我又不是你,还是需要进行人类日常社交活动的。至于送戒指,当然有我的原因。” 因为戒指——体积最小。 土豪,咱差钱。 德维希咬着嘴唇,由于和乐世微审美差异大,一时有些决定不了买哪一款 “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塞吉-甘斯布,经常给我送食物的那个,贝克街221b的窗帘和地毯,都是他寄来的。” 夏洛克深深地皱起了眉 “那是我们的公寓,你为什么要他给你寄窗帘?” “因为他那个时候正忙成狗,连信都不给我写了,而你显然忘了买窗帘的事。” 德维希理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边露出一个笑容 “他是我的隔壁邻居,就住在我公寓对面,有这样的关系,不在他最忙的时候使唤他一下,我觉得对不住自己。” 她的手指落在一枚素银宽戒上,对导购员说 “我想看看这一个,谢谢。” “等一下。” 夏洛克慢慢地转过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德维希。 她正目光专注地挑选戒指。 那份专注,看上去,就像她是为自己挑选新婚戒指一样。 脸庞被灯光映得更加白皙,纤细的手指隔着玻璃,划过一排一排的宝石。 夏洛克看着她,放在柜台上的手,本来正在不耐烦地敲打玻璃,却在听到德维希的话后,无意识地收紧手指。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 “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什么?” “你说,他住在……你对面?” “嗯。”德维希把那枚宽戒托在手心“你觉得这枚呢?” “都差不多——你们认识多久了。” “有几年了吧。” 德维希仰起脸,思考了一下 “好像是八年……哦,我们竟然认识八年了?” 她惊讶地说 “不行,就算为了我逝去的青葱岁月,我也要给他买一个大一点的……小姐,这枚不要了,麻烦帮我换这个……对,就是这枚镶石榴石的。” 夏洛克又把手机拿出来了。 他一边飞快地敲击着,一边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 “八年……难以置信,他是从八年前就一直住在你对面?还是后面才搬来?” “一直住在我对面,只是我到后面才发现。” “你们平常都是单独见面?在你的公寓还是他的公寓?” 德维希的语气有点冷了,表情也淡了下来。 “他父亲脾气暴躁,所以都是他来我的公寓,我们都没其他朋友,所以不得不单独见面。” “那么他给你寄的信和物……” “抱歉,虽然你表现得像在聊天……。” 德维希盯着手里的戒指,有些漠然地打断他 “……但 但是我了解你层出不穷的审问方式了……你是在审问我吗?先生。” 夏洛克顿了一下“不是。” “不是就好。” 德维希放下戒指,没有看夏洛克,朝导购小姐说 “就这枚了,麻烦帮我包起来。” 夏洛克的手自然地伸进口袋。 他刚想把信用卡拿出来,就听见德维希冷冷地说 “我送给朋友的礼物就不用你付账了,因为我觉得你自顾不暇……” 夏洛克手停在大衣口袋里,转头盯着她。 “前两天你不是破案,就是做实验,我不想打扰你,就没有说……你烧掉半张地毯的置换费,用王水腐蚀了桌角的维修费,弹击穿墙壁的修补费,林林总总,都还欠着……” 德维希掰着手指 “还有贝克街221b这个月的水费电费网络费,你说了帮我交的……以及最主要的,一叠厚得和砖头一样的罚单和噪音投诉赔偿单。”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罚单?” “那真是一笔惊人的款项,我一直很欣赏英国对噪音的治理……相信我,至少能让你破产天。” 她微微一笑,充满恶意 “我已经把清单贴在你房间门口了,一次性全交了吧。” 她转身,笑眯眯地说 “还有,我知道你不屑于和普通人交友,大概也不屑于向家里要钱……但我很穷,这天我尤其穷。” 夏洛克眯起眼“所以?” “所以,千万,不要,找我借钱。” “……” 在没有案件的美好早晨。 花香弥漫,有鸟落在窗户上,细小的鸟喙哒哒地敲在花盆边缘,左一抹,又一抹,清理着嘴边食物的残渣。 阳光透过窗帘,德维希在洋溢着面包香气的清晨醒来。 她的室友夏洛克已经帮她做好了培根面包卷。 ……这特么一定是在搞笑。 ... 最后一句尤其搞笑。 实际情况是。 凌晨点,贝克街。 德维希从**猛的坐起,房门外断断续续地传来不成调的小提琴声。 ……说不成调真是委婉了,那简直就是公鸡被捏着喉咙放在石头上磨的感觉。 “看在你们家上帝的份上,福尔摩斯先生,我才睡两个小时!” 夏洛克蹲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 德维希打开卧室的门,顿时被客厅的凌乱程镇到了。 “……客厅是怎么回事?被谁扫荡了吗?” “我在找一些资料。” “……别拉小提琴了,你又想被开罚单了吗?” “我在找一些资料。” “我没有看见你在找资料,我只看见你在摧残你的小提琴。” “我在找一些资料。” “……” 德维希头疼地扶住额 “就算你觉得不用在意我,也麻烦考虑一下郝德森,她已经不是年轻人了,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夏洛克除了锯木头的手,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虚无的一点。 但好歹说了一句人话,不再复读机了。 “她不会介意的,郝德森在我住进来的第一个星期就在房间墙壁上铺了最厚的隔音层。” “……她真是明智。” 德维希抱着手臂在门框上靠了一会儿,性回房间,开始换衣服。 “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 “显而易见,找地方睡觉。” “可是我们今天还要一起去买手机……你昨天答应我了。” “知道这一点就更不该打扰我睡觉。” “你不打算去宾馆?” 夏洛克竟然停下了手里的小提琴,来和德维希探讨这些他一向不屑一顾的没智商问题。 而且语气其严肃 “不要告诉我你要去找那个咖啡馆的老板借宿,你们只见过几面而且他对你别有用心。” “是谁把我从我自己的房间里赶出去?” 德维希一边穿鞋一边说 “不要说得好像很关心我一样,你继续破你的案就很好。” 夏洛克坐在沙发上,灯光打在他身侧,把他的影拉得很长。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我……没有在破案。” 德维希停下动作,惊奇地看着他。 “真是让人惊讶,你的人生中居然还有不破案也不做实验的时候。” 他的眼睛,像 是潭水。 而暖色调的灯光,浮动在他的眼睛里,像一点一点的萤火。 这一双过于精明与透彻的眼睛,在此刻,竟然隐隐透出温柔的错觉。 对……错觉,德维希想,她都困出错觉来了。 “我想专注在实验上,但我集中不了精神,然后我试图谱曲……依然集中不了精神。” 他看着德维希,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困惑 “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而我居然找不到答案。” 德维希看他的眼光更加奇异了 “连续两天不吃饭的饥饿感都无法撼动你做实验的专注性……现在你居然说你集中不了精神?” 他撒气地把整个人埋进了沙发里。 德维希靠着门 “虽然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正常情况,但你肯定不在普通人的范畴里……你要不要去心理医生那里看一看?顺便治疗一下你的反社会人格。” “我已经重新翻阅了荣格,弗洛伊德,卡伦-霍尼所有的精神分析书。” 他把自己埋在沙发里,忽然又坐起来 “等等,你刚才说了对于普通人这是正常情况?” 德维希莫名其妙 “思绪偶尔飘移,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只能说明,它对你影响你不能控制而已。” 夏洛克神色诡异地盯着她,就好像鹰隼盯住了一只兔 “别开玩笑了,我能完全控制我的大脑,在我不允许的情况下,没有事情能分散我的注意力。” “对于这一点我也很意外……但对普通人而言就是这样,尤其在他们面对爱情的时候。” “爱情?不,维希。” 他扬起下巴 “不要把我和平常人混为一谈,爱情不过是激素,我陷入了爱情,但可以控制它——完全地。” 夏洛克十指合拢,坐在沙发上,这是他惯常用的思考姿势。 德维希对他“陷入爱情”的假设,不以为然。 看他陷入了冥想状态,她便轻手轻脚地穿上另一只鞋,刚想要下楼,突然又听到夏洛克说 “帮我拿两本书,一本落在壁炉左侧地板十五公分处……” “抱歉,你不能自己拿吗?我已经把鞋穿好了,不想再脱一次。” “……另一本被我扔在冰箱右边落地灯旁,压在《法哲原理》下面。” 德维希叹了一口气,把刚穿上的鞋又脱下来一只,踮着脚帮他找书 “如果你有时间把你随手扔的每一本书的具体方位背下来,能不能顺手把它们放回原位。” “我不用花时间记。” 他用两只手指贴住阳穴,这让他看上去像一只天线 “当它们发生的时候,会像产生光反应的底片一样,自动存储成一张图片。” “在哪儿呢……十五公分的地方……” 德维希没理他,对着一地散乱的书籍,完全无从下手 “卧槽,《医分生物》,《无机与分析化》?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竟然还有《论灌溉与小麦的生长》?!……福尔摩斯先生,你是预备以后去种田吗?” 夏洛克扭头“?” 德维希“……偏远东方一个经常抽风的小镇而已,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夏洛克把头扭回去“这两天看的一些基础书目,已经可以扔掉了。” ……如果我没记错,那本《医分生物》是博士级的书了吧…… “抱歉,完全不觉得基础……啊,是这这两本吗?” 德维希拿起趴在地上,看起来很久没有翻过,分外狼狈的两本书—— 然后她就震惊了…… “《魏尔伦诗选》?《穆尔诗集》!?这不是爱情诗吗?……福尔摩斯先生,你去种小麦我还能理解,可你怎么会有这种一点都不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书?” “是我五年去爱尔兰前为当地语在机场买的,下飞机时我扔在垃圾桶里,又被责任心或于强烈的工作人员根据夹在书里的飞机票寄了回来……” ... ... 第70章 论爱情 德维希风中凌乱了。 她忘记她一只脚还穿着鞋,就这么直接踩在了地板上。 华生都还没出来,谁那么苦逼,被夏洛克爱上? 虽说德维希一直坚定地认为,福华绝逼一生推。 但理智一点,即便华生医生出现,现在的他也还是一枚小鲜肉,不会医术也没有枪法。 更重要的是,没有那份从军旅生活中锻炼出的忠诚坚定和临危不惧。 这样的华生,恐怕还不能打动,已经有点高功能反社会的夏洛克。 那么,难道是雷斯垂德探长? ……不,剧情,请你饶了雷斯垂德探长吧。 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案发现场忍受一场“夏洛克式”吐槽的洗礼,雷斯垂德探长已经活的很不容易了。 要他作为终生伴侣,二十四小时与夏洛克相处……他会折寿一半的。 还有谁?难道是多诺万警官? ……不,那还不如埃德加警官呢,至少埃德加警官肤色白皙。 不能脑补多诺万警官和夏洛克接吻……那简直就是一块没来得及混合的牛奶巧克力。 德维希绞尽脑汁,然后……她惊恐地想到了一个,她绝对不应该想到的人。 一定是是因为,凌晨她的大脑还处于休眠状态。 否则不能解释,为什么她最后得出的答案,会如此不拘一格,堪称惊悚诡异。 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她脑海里竟然冒出了,上原二郎死之前说出的话。 ——“爱情藏在眼里,无所遁形,没有人能掩饰……如果你还没看出来,那么,可要小心了……” ——“我确信这一点,因为,他看你的眼神,和我看相的眼神,是一样的……” 不,停住!必须停住! 她一定没有睡醒,才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德维希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从目前的状况来看,福尔摩斯先生对你绝逼是真爱。” 德维希乙“一楼真幽默,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深吸了一口气。 “福尔摩斯先生,我有一个严肃的问题要问你,请务必严肃回答。” 夏洛克抬起头。 德维希对上那双灰宝石一般的眼睛,忍不住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你不能集中注意力的原因,不会是因为……我吧?” 夏洛克那一瞬间的表情,就像突然看见房间里闯进来一群冰河猛犸象。 随后他微微垂下头,看向书本,德维希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属于欧洲人的立体五官,半边脸隐晦在清晨的薄光里 “不可控的感情是自我毁灭,而我珍惜理智——不要高估你对我的影响力,维希。” 是想提醒她,还是……想要提醒自己? 他语气清淡,不露端倪 “它只可能,也只被允许,在可控范围之内上下浮动——就像金鱼永远游不出鱼缸。” ……没错,感情需要的是控制,而非放任。 他的理智,他的情绪,一直按着他定好的轨迹,缓缓前行。 他的自制力是如此强大,即便是世界上,最不可捉摸的爱情,也只能在他的容忍范围内成长。 他一直以为,他无坚不摧。 而意外,发生在她差点从十二楼掉落的那一瞬。 福尔摩斯先生不愿意承认……那一瞬间,理智消亡,荷尔蒙乘虚而入。 完完全全地,彻彻底底地,夺取了他大脑的支配权。 ……这真是奇耻大辱,绝对,不允许,再发生一次。 在那一次意外之后,他重新审视了他的堡垒,在他的严加防范下,德维希怎么可能再次使他分心,甚至分心到,不能做实验? …… 德维希望着天花板,尽量不使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表现得过明显 “这么说,除了西方的神父,东方的和尚,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处于自我毁灭的状态里?” “难道不是吗?” 他冷漠地嗤笑一声 “允许荷尔蒙完全控制神经中枢,是他们大脑迟钝的一个重要因素。” 德维希“所以?” 夏洛克深深看了她一眼 “所以,至少在我没有疯的情况下,一切感情,包括爱情,都应该在我的控制范围内。” “算了吧,就算全世界没有参与自毁的,只有福尔摩斯先生你一个,泰晤士河也是不会断流的。” 德维希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你的人生恐怕出现了无法控制的意外,否则怎么解释你现在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夏洛克沉默了一秒。 &nbs p; “那也并不能说明我被感情打败了……因为从你的智商来看,我实在不认为你有让我破例的价值。” 于是,在他冷静的反驳”论夏洛克被爱情剥夺理智的可能性”的同时…… 德维希还在纠结“他对我绝逼不是真爱”。 ……误会的延续,命运的千回转。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德维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听到夏洛克对她智商的深深鄙视,她一点都不生气,只觉得整个人都好了。 但是还没等她一口气舒完,就看见夏洛克微微侧过脸,颇有些难以启齿地说 “但鉴于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也算是可能的情况之一……因为我还没来得及排除它。” 这真是突发状况……德维希一口气卡在了嗓里。 关系?什么关系?室友关系? ……所以,夏洛克这是命中注定一定要爱上自己的室友,没有约翰-华生,就拿她凑数? 如果一定要是室友……剧情君,你忘记大明湖畔的郝德森了吗? 德维希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僵硬,她略微调整了一下肌肉,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是在意 “是吗?所以到底是不是我?我突然觉得我的存在感大大提高了。” 夏洛克定定地看了她两秒,转身用侧脸对着她,冷淡地说 “目前还没有确定,我说了,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去思考是否排除。” “请快点思考……务必把你的大脑加速到迈,这个比案更重要。” 德维希的手指,纠结得,就差在沙发上弹《大黄蜂进行曲》了。 “我还想回去补个觉呢,在你思考结果出来之前,我一定会睡不着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德维希觉得,她好像看见夏洛克的嘴角,细微,细微地,扬了一下。 ... “抱歉,我的大脑即便在没有思考目标的时候,也一直在迈。” 在那一瞬间的错觉之后,他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老实说,我一直以为,能和你建立‘长期陪伴并互相拥有非法定归属权关系‘,已经超过了我的底线。” 已经越过底线。 已经动摇了理智。 所以他不能再往后退,不能再做让步。 他对于危险有超出一般的敏锐——再退一步,就要万劫不复。 他修长的腿搁在茶几上,没有穿鞋,姿态散漫。 ……长期陪伴并互相拥有非法定归属权关系?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关系!求福尔摩斯先生不要拽定义! 李彦宏还没从中关村几平方的小公寓里挣扎出来么?这种时候不能一下,心塞了。 夏洛克看向手中的书,在恰到好处的泼了一碰冷水后,还不忘安慰他的小女朋友一句 “屈服于性激素的愚蠢,使愚蠢加倍……我之前从未想过,会和一个女人扯上爱情。” ——所以你已经让我为你破例了,知足吧。 ……福尔摩斯先生,您确定这是安慰? 而德维希想的是——福尔摩斯先生敢不敢不要“我一直以为怎么样”,“我之前从未怎么样”? 她已经放弃用如此直接的方式试探夏洛克的心意,干脆把另外一只鞋也脱了,坐到夏洛克身边。 说话间,夏洛克已经翻完了那本厚的和砖头似的《穆尔诗集》,开始翻《魏尔伦》。 德维希盘腿坐在他旁边“福尔摩斯先生,你看魏尔伦的诗后,有什么感想吗?” 他厌烦地翻到下一页 “如果魏尔伦的一生就是用来写这些东西的话,还不如直接把自己捐献给解剖室来得有价值。” 果然不应该指望福尔摩斯先生对有什么好观感。 “说起来,魏尔伦也是同性恋呢,他当年和波西的爱情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德维希眼睛冒光“如果你看他的诗有了什么共鸣的话,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共鸣?哦,维希,这不合逻辑。” 夏洛克放下书,皱着眉头,显得十分不能理解 “同性恋不仅和双性恋一样受荷尔蒙控制,还在某种程上受基因控制……我会产生共鸣的可能性为零。” 德维希“那可说不定,福尔摩斯先生,真相往往是出乎意料的。” “精神分析里有情绪投射的说法……” 夏洛克淡淡地说 “如果你在毫无依据的情况下,认为我有同性恋倾向,那么很有可能这是你自己的精神投射,实际上是你有同性倾向。” …… 这让我怎么告诉你? 难道要让我说,其实,一切都是因为另一个空间里恶趣味的英国剧组,你的性取向已经像是脱缰的野马, 在同性的不归上越走越远了吗? 德维希果断避开了这个话题,把视线转到夏洛克手上的书里。 ……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夏洛克在她避而不谈的态下,忽然变得更为锐利深沉的眼神。 德维希看着夏洛克手里的诗集,有些犹豫地说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我不确定对你是不是有用,但至少比你再这里翻书有用。” 他语气淡淡,并不感兴趣“什么方法?” 她表情纠结,忍不住抹了一把脸,又放下 “我会对你说一些话……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为了实验,如果你没有任何触动……” 那么,也就间接证明,你对我毫无感觉。 迂回战术。 “那么,就证明,你魂不守舍,不是因为我。” 夏洛克看着她,漂亮的灰眼睛里,仿佛涌动着潮水。 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不说话即默认同意。” 德维希坐直,视死如归地把夏洛克的肩膀掰过来。 她今天一定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否则她会纠结到吃不下早饭的。 “来,现在闭上眼睛。” 夏洛克没有说话,也没有闭眼。 “……算了,就这样吧。” 德维希完全不指望福尔摩斯先生能够乖乖按她的步骤来。 她的嗓音本来就偏于轻柔,像是胡同里戴毡帽的师傅做冰糖葫芦时,阳光里拉长的糖丝。 此刻,她放轻了声音,虚虚实实像是沉浸在梦里 “现在,脑海里想着我。” 两秒钟后—— “这不合理,维希,你就在我眼前,我一睁眼就可以看见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在脑海里幻想你的脸?” 他毫无情绪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脸 “那是臆想症患者才会做的事。” 他格外用力地强调了“多此一举”。 德维希很不爽刚刚酝酿出来的气氛被打断 “你已经高功能反社会了,不在乎多一个臆想症。” 她半开玩笑, “而且,就算你哪天得了妄想症或精神分裂症,我也不会惊讶。” 夏洛克的交叉放在腿上的手指,小幅抬起,却有一瞬间的停滞。 “这些都是可以治好的……我是说,不管是高功能反社会,妄想症,还是精神分裂症。” 他抿了抿嘴唇 “还有,我也不用幻想你……你就在这里。” “我知道我就在这里。” 德维希在心里温柔地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可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虽然你对自己的自控力表现的很自信,但实际上,你还没有把我排除在让你分心的因素之外,不是吗。” 夏洛克直直地看着德维希,无机质宝石一般的眼睛里,映出她冷静的脸。 她语气从容,侃侃而谈,但平静下那丝细小的紧张——她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在他眼里,已经暴露无疑。 过了几秒,他轻声说“可以开始了……我已经在想了。” ……艾玛,求福尔摩斯先生不要盯着她看了好吗,她鸭梨山大好吗? “你能换一个方向盯着吗?” “不能。” “好吧。” 她闭上眼睛,因为无法承受夏洛克笔直的目光。 虽然她知道,那目光中的专注和透彻,不过是夏洛克的本能罢了。 她闭着眼睛,微微仰着脸,睫毛在晨光里,像一个逐渐远去的影。 不用思考,不用回想,这些诗句烂熟于心,脱口而出。 她低缓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从生命上一段旅程,回荡... ... 第71章 理智与情感 …… 一串一串的,嗒嗒的敲击声,在书桌上方的墙壁上,一遍一遍地回响着。 “我比昨天更爱你,但不及明天爱你。” …… 中,堆积如山的卷和诗集,凌乱地摊开在桌上。 苍白的灯光,冗长的时光,她伏在案上,倦意沉沉。 “如同大海爱着初生的朝阳,如同行走的旅人爱着难以破解的梦境。” “我的灵魂在万物里,而你从万物中浮现,充满我的灵魂。” “我需要你,只需要你。” …… 十年过去,她还能模糊地记得,那一页页翻着字典的夜晚。 她找了爷爷书架上所有的诗集,从俄罗斯的茨维塔耶娃,到智利的巴勃鲁-聂鲁达。 七拼八凑,一个个单词推敲翻译,只想念给她喜欢的男孩听。 那是一个春天的夜晚,园里的花朵锦绣一般地开着,大朵大朵的紫阳花堆在石头上。 春雨打湿了她种在窗口的鸢尾和小雏菊。 她趴在桌上,一个摩斯码,一个摩斯码地,把她翻译了好几个晚上的诗,敲在墙上。 当说不出告白的话的时候,读诗是一个好办法。 他记得吗? 他知道吗? 她曾在他房间墙壁的另外一端,用摩斯码,为他慢慢念一,七零八落的情诗。 ……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有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德维希缓缓地念完最后一句,她当初为段安和准备的诗句,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 直到她收敛了所有情绪,直到那些紫阳花盛开的春天都像是潮水一样从她的眼底退去。 直到再看不出一丝感伤与怀念,她才睁开眼睛。 然后……就被吓了一跳。 夏洛克正坐在她面前,脸对着她的脸,眼睛对着她的眼睛。 一动不动,一眨不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鼻尖几乎相触。 而呼吸,也仿佛可闻。 他灰宝石一般的深邃眸,如此专注。 就仿佛,坐在他眼前的人,是他最隐秘的,最珍贵的宝藏。 窗外的天空漏出一星半点的晨光,街道还是灰蒙蒙的。 而那一星半点的晨光都落在了夏洛克的眼睛里,在他的眼里点起了一滩幽暗的火焰。 “福……福尔摩斯先生?” 德维希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夏洛克眨眨眼,像是被突然惊醒,感知一点点复苏。 他慢慢地说 “你……念完了?” ……福尔摩斯先生,你的观察力是被狗吃了吗…… 当然德维希是不会把这么粗鲁的一面表现出来的,所以她只是说 “我念完了,你有什么感觉?” 夏洛克看着德维希狭长的眉眼。 她的眼睛像是漆黑的水潭,眉毛像鸽细长的尾羽,长长的,消失在发鬓里。 他的表情平静无波。 街道上有鸽咕咕叫,东边一只,西边一只,在寂静的大街上相互应和。 夏洛克顿了好一会儿,才用低沉的嗓音说“……没有。” 德维希“真的没有?没有喜悦,没有期待,没有胸口涨闷难以呼吸,也没有心跳加快?” 这次,他沉默了更长时间。 灰宝石一般透彻的眸,像笼着薄薄一层雾气。 雾气层层叠叠,使人看不清那浮动的烟岚后,藏着的言语。 德维希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否认。 “那你可以不用纠结了,你没有被我影响,你无法集中注意力的原因不在这里,这条可以直接排除了。” 她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一直高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如果连她对着他念情诗,他都没有感觉的话,再说他爱她,就是笑话了。 夏洛克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德维希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我不会受你影响……你不介意吗?” 德维希吓了一跳 “不,不介意,完全不介意……我为什么要介意这种事?” 他望着她,语气还是淡淡地,听不出什么情绪 “所以你觉得,即便我的感情比平常人淡漠,也没有关系?” 德维希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和夏洛克的对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是,具体哪里不 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这有什么关系?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这句倒是真心话 “完全的自控,需要为强大的意志,这是你的优点,永远不会被回忆困扰……说实话,我羡慕你。” “哦。” 他应了一声,垂下眼睛,顿了一下,说 “如果是普通人,当不能控制爱情时,还应该有什么反应?我是说,除了你之前说的那些……” 他合上书,把书扔到一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并不是我对此有兴趣——只是单纯的心理研究。” “那些最基本的反应你都没有,还指望有什么其他反应?” 德维希走到厨房小吧台上,倒了两杯水。 她递给夏洛克一杯 “如果对你说这些话的,是你喜欢到无法自拔的人……会很想把眼前的人抱进怀里,揉碎,再用力亲上去……永远的。” 她回忆着,她年轻时,人生中第一次心动时的情景。 并没有注意到,夏洛克,正怔怔地看着她的侧脸。 他薄薄的嘴唇,几次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似乎有一些话在他耳边,就要冲破束缚,脱口而出。 然而,他的胸膛,不易察觉地微微起伏了几下。 终是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压进胸腔深处,关在了紧抿的嘴唇之内。 ……不能,再后退了。 德维希捧着茶杯 “当然,这也是因人而异的,就像,我喜欢各种各样的亲吻,而我敢肯定,如果有人敢亲吻你,那……” 她顿了一下,把脑海里血腥的画面甩了出去。 莫名想起,那个被夏洛克变相s.m的便利药店绑架犯,因为对夏洛克说脏话,被他用皮鞋碾嘴…… 真是够了,要是谁敢亲吻夏洛克,她一定会给他发一个英国最具勇气奖。 夏洛克向后倒在沙发上,用侧脸对着德维希 “是吗?” ... 德维希捅了捅夏洛克的背。 “喂,人各有志好吗,不要把鄙视的目光摆的这么明显。” 他窝在沙发上,背拱起,柔软的黑发蹭着沙发的垫,就像一只巨大的猫。 “我十二岁的时候还觉得,情侣之间,就应该用吻来代替一切短语。” 她卸了心中一块大石头,正无比轻松,笑眯眯地说 “比如,嗨,再见,我很忙,请不要打扰我,谢谢,你在哪儿,我想念你,我爱你,对不起……诸如此类。” 夏洛克靠在沙发另一端,良久,才传来一声 “是吗?” “不过这幼稚了,我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她打了一个哈欠,从凌晨点就被夏洛克惊吓到现在的心,终于完全平静了下来。 夏洛克不爱她……这是本年发生的,最正常的事。 她走到窗户边,两手撑着窗框,望向对面欧式的小楼。 艾瑞西的咖啡厅,门口种植着白色的小朵玉兰和香草,咖啡厅招牌上郁郁葱葱地开着紫色花朵。 夏天快要到了。 又一年春天,快要过去了。 她看着那些紫色的小瓣花朵,轻声说 “说不出告白的话的时候,背诗是个很好的方法。” “背?” 夏洛克突然坐起来,从沙发上扭头看着她的背影,神情难以置信 “刚才那些话……不是你说的?” “第一句来自西班牙,第二句来自洛赫维茨塔娅,第句和第四句来自茨维塔耶娃……我一直很喜欢俄罗斯的现代诗。” 德维希挑起眉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难道你以为是我自己写的?” 夏洛克定定地看着她“我以为。” “如果是我写的,我现在就可以直接出一本诗集了,还需要烦考试的事么。” 德维希没有回头 “但你也不亏,这些可是我为firstlove准备的,句句精华,足够你经历一场的洗礼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 夏洛克盯着她的手指。 她手指变化的顺序,每一次停顿的时长,每一次换指的方法。 这一切,都像是一帧一帧未经处理的raw图片一样,映在他的眼睛里。 夏洛克抓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流过喉管,穿过胸膛 “firstlove?” “嗯。” 他放下水杯又换了一个坐姿,语气平静   “看来历史久远。” 因为在她近几年接触的,全世界各地的人里,并没有这么一号人。 从他手里的资料,她花了很多时间走遍欧洲,不停留,也不留姓名,没有时间和机会发展长久和稳定的感情。这个firstlove,必定是更早时候的事。 “嗯。” 虽然是在和夏洛克说话,但她的思绪,已经从对面那从暖洋洋的草木上,地飞到了大洋的彼岸。 冬天,屋檐下结了一层霜花。 边的书社,兰草覆雪,白雪下也是这样的紫花,门廊上贴着一副楹联。 她没注意到,安和先看到了,回过头来,笑着叫她闭上眼睛。 她莫名其妙地闭上了眼,就听见安和的声音,在冬日碎冰一般地空气里,轻轻缓缓地说 “何时共泛春溪月,断岸垂杨一叶舟。” …… 堤岸边垂杨如烟。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就着月亮和春酒,一同,在春天的溪水上泛舟? 这样的淡远意境,在她听来,却如告白,石破天惊。 那一刹那,她所有的感知,像是齐齐被装上了发条一样,飞快地转动起来。 血液鼓噪,心跳叫嚣。 雪是白色的,长廊是黑色的。 而他,就那么简简单单地,站在一片黑色与白色的水墨里,地笑着,仿佛不会老去。 …… “你在想什么?” 夏洛克忍不住打断了她的恍惚——那像是沉浸在另外一个他永远到达不了的世界一样的,该死的恍惚感。 德维希回过头,光线在她背后晕开,她的头发被风吹动,耳廓边浮动着金砂一般的浮尘。 她弯起眼睛,笑了。 她时常笑,但是夏洛克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笑容。 就好像,整个春天的光芒都揉碎在她的眼睛里,连嘴角的笑纹都带着玫瑰馨香的气息。 她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笑的那样幸福。 德维希靠着窗户,端着水,漫不经心 “既然诗都念了,就顺便想想firstlove喽。” 夏洛克因为她过直白的回答,有一秒钟,忘记自己本来放在舌头上的话。 ……这种大脑被荷尔蒙完全占据的情况…… 再允许一次,下不为例。 “真是让人意外,我以为你已经身经战,辗转于世界各地的酒吧和夜会……” 他冷冰冰地嘲讽道 “没想到还能保留这样的深情……所以,你以前在酒吧里和那些男人喝酒的时候,都把他们当成谁?” “我会把这个当成赞扬的,身经战……某种程上,的确可以这么说。” 德维希挑眉,遗憾地摇摇头,避重就轻 “我现在有些可惜自己不能影响你了……否则,我现在就可以看到夏洛克-福尔摩斯吃醋的样。” “吃醋是失败者的表现,而我永远不可能有这种情绪。” 他目光平静,下巴却紧紧绷着,微微扬起 “我为你的深情感到遗憾——因为显而易见,你口里一深深地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抛弃了你就是已经死了,是怎么死的?生病?不……” ……谁特么死了! “福尔摩斯先生。” 德维希打断他,走过来,用一根食指抵住夏洛克刀锋一般的唇。 “不要这样说……我会讨厌你的。” 她轻轻说,俯□。 窗外已有阳光照射进来,她的面庞就像堆雪一样无暇。 夏洛克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看着少女黑曜石一般的眸里,映上自己的影。 从她冰凉目光中传来热,如同灼烧。 作者有话要说:………嗯,维希就快发现但是还是没有发现,请不要大意地抽我 这章本是混沌之中写出,原本他们感情已经要相认 但又觉得,连华生结婚都会排斥的夏洛克,若毫不纠结地爱上维希,未免突兀。 ... ... 第72章 新欢与旧爱 他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下巴,拉近距离,直到他的影,把那双黑亮的眼睛,完完全全地占据。 难得做了一个逼格如此高的姿势,德维希压抑住,把食指放在夏洛克下巴上,说“美人,给大爷笑一个”的冲动。 很有成就感的说起了咏叹调 “福尔摩斯先生,一眼看穿真相的眼睛,是孤独的。完全掌控情绪的人生,是无趣的。” 她的眼睛落在夏洛克的眼睛里。 夏洛克可以在她黑色的眼仁里,清晰地看见自己那抹鸽灰。 “而人说话,还是留分余地的好……否则,在你已经习惯做实验时有人帮你发短信,习惯有一个左右手的时候,就要当心了……” 当心,你的所爱,也会离你而去。 每次她看到原著里说,华生医生是夏洛克的左右手时,都会有种,穿透时光,直面了真相的既视感。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隐喻! 如果华生医生真的成为了夏洛克的右手,那么,福尔摩斯先生就不用自己处理生.理问题了…… 夏洛克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突然眨了眨眼,转开脸 “虽然时机有点不合适,但是我不得不说……” 他迅速地坐直身体,背对德维希,声音冷漠 “我的短信一般包含机密信息,如果让你帮我发,恐怕英国政府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德维希抒情抒到一半被打断,一腔眼泪都卡在嗓里。 她仰着脸,深吸了一口气。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永远不要对女人的初恋发表评论?” 夏洛克看着德维希火山爆发前夕的脸,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现在的行为,就像把鸟吃到一半的虫从喉咙里扣出来那样恶劣?” 他被德维希的比喻雷得沉默了一下“……没有。” “那就可以理解了,怪不得你那么……作死。” 德维希朝正沉浸在某种纠结和震惊里,毫无防备的咨询侦探,伸出双手。 然后……我们彪悍的女主,直接把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那颗价值千金的大脑闷在了……沙发里。 …… 夏洛克“你要干什么?!” “如果我把你闷死在这里,伦敦人民说不定会放礼炮。” “……把你的手从我衣服里拿开!” “先生,我没直接伸到你衬衫里已经很不错了!” “我……噢不……维希,放开我不能呼吸了!……该死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谁让你敢说我喜欢的人死了的?他明明活的好好的!活的好好的!” 夏洛克从沙发里艰难地抬起头“……这和你把手伸到我衣服里有什么关系?” “放弃抵抗吧福尔摩斯先生!” 德维希昂着下巴,高傲如同女王。 “这是人类最残酷的惩罚——不找到你最怕痒的地方,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上帝,他们已经没救了,请无视,么么哒。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最可爱的地方,在于无论他在犯罪现场时,身手有多么高超。 在贝克街,他都能充分地体现出,什么叫身娇体弱易推倒。 德维希心满意足地从夏洛克身上爬起来。 阳大亮,心情大好。 德维希把头发松松地一扎,愉快地忽略了冰箱,从橱柜里拿出了四个小圆面包。 过了一会儿,意料之中的低沉男声从沙发上传来 “你激动的时候总是喜欢扑到我身上,这粗鲁了。” 夏洛克换下了被德维希蹂.躏得皱巴巴的衬衫,整整齐齐地坐在沙发中央。 只不过手里拿的不是泰晤士报,而是另外一本……爱情诗? 为一代大师即将诞生点个赞。 dontcare.” 因为和夏洛克的无性别相处模式,德维希对于扑倒夏洛克什么,做的轻车熟,毫无压力。 她在锅里接了热水,切了半片牛肉下去 “谁让你说他死了?还病死?我不开心的时候也不希望你开心,而弄乱衣服和头发是对付洁癖狂的最好方式之一。” “说到你已经死去的前前前男友……” 夏洛克抬高书,恰好挡住了德维希看过来的视线。 他缓缓地翻了一页,语气无波 “……你还要怀念他多久?” 德维希“啪”得盖上了锅盖 “我说了他没死!没死!听的懂人话吗?” 夏洛克飞快地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 紧接着,他把书重重地放在沙发上。 “那么,你实际已经 经不存在却要我假装他存在的所谓firstlove……你还要怀念他多久?” 德维希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想和你吵架,先生……但无论我怀念谁,都仅仅限于怀念而已,不会影响我现在的生活,okay?” 他沉沉的眸盯着她 “不会影响?我可不这么认为。” “你简直莫名其妙。“ 德维希火了 “再怎么说这都是我的私人过往,你不觉得你……” 管多了吗? 但是,没等她这句话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彬彬有礼的敲门声。 “我在做早餐,能麻烦你动动你尊贵的身体,去开个门吗?” 夏洛克冷冰冰地说“我想你孱弱的身体更需要锻炼。” 德维希扔下手里的胡萝卜,一言不发地去开门。 然后,她惊讶地说“艾瑞西?” 夏洛克蓦得坐直身体。 但随即,他又倒回沙发,重新把书打开。 语调随意,带着刚刚起床的性感和慵懒 “哦,维希,有人来拜访了吗——” 回应他的,是“咔哒”一声,门落锁的声响。 毕竟艾瑞西算是她的朋友,和夏洛克没关系,德维希又不愿打扰夏洛克看书,自然而然地,就出去聊了。 出去之前,还顺手把门,贴心地带上。 于是夏洛克,难以置信地瞪着那扇关上的门,久久无语。 …… 他背靠着楼梯,而德维希背靠着门。 中间,始终隔着两米的距离。 “我原本不想如此冒昧打扰,但你一直没有再来喝咖啡。” 德维希敷衍地笑了一下。 的确没有再去,因为没有必要。 ... 不管是在刚刚回忆完段安和的时候,还是平时,她都不是很乐于,抬头直视艾瑞西那双过相似的眸。 因为,望进那双眼睛,就像望见海洋。 而她,就像是,他海洋里的一页孤舟,摇摇晃晃,一个波涛打来,她就要倾覆在他的烟波里。 他抬起手臂,有那么一刻,似乎想要摸摸她神情冷淡的脸。 却又放下 “那天,你和我一起去中国街,你提到四月末还会再去一趟,买来自中国的一根面。” 他抬起手,纸袋里装着一个大盒,和一个小盒。 素色的裁纸,并不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包装,制作的十分精致。 封口处绘一朵小小的红色莲花,毛茸茸的,像是用小狼身上的软毛,一点点勾出轮廓。 很寻常的图案,却,如此熟悉。 “我知道那种长长的面条,在中国是庆生时才会食用……所以我猜,你明天生日。” 她愣愣地看着那两个盒,手不自觉地,松开了门把手。 她接过袋的手柄,慢慢地说“谢谢你的礼物……还有,没有去,是因为最近忙了,抱歉。” 她垂目,却因头发上传来的温暖触感,再抬起。 他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温和。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一个女孩独身在外,应该保持警惕。” 她皱眉,拂开他的手。 “我不是很喜欢你的一些动作,亲密了,不像是朋友之间会做的事。” 艾瑞西愣了一下,收回手,微微一笑 “抱歉,我只是习惯了这样给领居家的小狗顺毛。” …… 德维希蓦的抬头,睁大眼睛。 他微微笑着,像是随口说出的话,段安和,也说过。 她小时候恶作剧,用牙签堵了半个镇的锁孔。 段安和跟在她身后,实在是受不了,揪着她的长发,把她拉回来。 她暴跳如雷“我的头发是要及腰的!及腰!你怎么敢扯我的头发!” 她当年毛手毛脚,不会梳头才披着头发。 而段安和站在她身后,满溢着稻香的田间小,夕阳西下,小小的男孩以手作梳,给她理顺了长发。 再慢慢地,梳成一个马尾。 但是,在她终于安静下来后,就听段安和淡淡地解释道 “我不是在扯你的头发,我只是在给邻居家的小狗顺毛而已。” …… 段安和时常这么微微笑着,看着温温和和被她欺负,实则处处将她一军。 这段血泪史目不忍视,以至于,字字句句,就像小笔刀篆刻进心底,都记得清楚,都没有忘记。 但…… nbsp; 德维希抬起头,闲话家常一般,试探的无声无息,站姿也更加随意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有点华人血统……一直都没问过,你是英国本地人吗?” 不认真看还好,一认真才发现,艾瑞西的脸色,没有血色到近乎透明。 ……苍白,非常的苍白。 艾瑞西深深地看着她,脸上,是和他的脸色绝不相符的柔和笑意 “我一直住在英国,但我的外祖母,好像有一点华人血统。” 德维希“这个先不说,你的脸色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白?” “很多个晚上没有睡了。” 他眨了眨眼睛 “感动了吗?为了帮你挑礼物,才这么寝食难安哦。” 德维希微微一笑“当然感动。”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因为这句毫无笑点的话,艾瑞西竟然笑得伏倒在楼梯扶手上。 德维希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这次的艾瑞西,和上几次,很不一样。 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他始终淡淡的,看他,像隔着朦朦胧胧的雾气,隐隐绰绰,连面目都是模糊。 而这一次,他有一种,完全放开了什么的感觉。 艾瑞西直起身,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平静地说 “其实,今天,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楼梯上昏黄的灯光,均匀地染在他柔软的栗色头发上。吊灯金盏花的灯盘,在他脸上留下晃动的影。 “告别?” 有某个,不能确定是否存在的一瞬间,思维,好像停顿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淡淡重复 “哦,告别。” “因为一些事,下周,我就要离开这里……” 他微笑,语气清清淡淡 “因为不确定下周是否还能见到你,所以,提前来和你说一声。” “那你的咖啡厅呢?” “要关了……但是没有关系,有那么多人在我的咖啡厅里喝过咖啡,在我的咖啡厅里,相爱,相聚,又别离。” 他脸上的笑意是如此明亮,丝毫看不出即将离开的忧愁。 “而它等待的人,也曾到来……这样就,足够了。” 他的眼睛的下的剪影,浓墨一般,倒影深深。 德维希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原本想要问的话。 随即心里,惊涛骇浪。 ……不过,几面之缘。 为什么,她会这样,不能自持? 她咬咬嘴唇,强迫自己回到正常的状态 “不要这么伤感。” 她笑着挥了挥手 “你不是说你是英国人吗?英国就那么一点大,说不定哪天街头遇见,为什么要这么慎重地告别?” “慎重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他目光深深,望着她。 明明带着笑意,明明温柔明亮。 可德维希就是莫名奇妙地觉得,他在哀伤。 那绵长的,一点点渗透的哀伤,就像黑色屋檐下,破冰的溪流上,伶仃的花骨朵。 “我曾以为那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再见……但我当再转身,我想找的人,已经找不到了,怎么都找不到了。” 德维希慢慢地捏紧拳头。 只觉得,胸口开了一个小小的口,有寂寞的冰凉的风,穿膛而过。 只觉得,思绪像孱弱的枝条,像落着水滴的蛛丝,不堪重负,若再重一些,就要折断。 段安和,段安和…… 如果他是段安和,如果他已经认出她……为什么,不和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日考试,因此,这两天的章质量不是很能保证。 看的好心塞,好想全部删了重写。 但... ... 第73章 一路顺风 她连牙齿都在颤抖,却依然平静地,看着他 “也是……因为有时,你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下一秒,就见到了……” 她仰起脸,漫不经心地靠在墙上,目光却在不动声色中,抓住对方的每一丝神情: “……不是吗?春天树叶也会落下,秋天花朵也会开放……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这个世界上,会发生什么。” 他的神情毫无破绽,就像他只是在与她,简简单单地探讨一个普通问题 “是的,但是,在这一切看似无序的表象下,藏着严酷的规则。就像一片树叶要凋零,那么,即便是在明媚的春日,它也只能枯萎……” 艾瑞希微微地笑了: “如果你遇到,那么,记得永远不要去触碰它。” 德维希上一秒还平静地听着。 下一秒。 她却突然收敛了所有表情,睁大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毫无预兆 “段安和,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她屏住呼吸,心脏猛烈的跳动,手指颤抖。 血液冲进双耳,有轻微的耳鸣。 但这一切,她都感觉不到,她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放过艾瑞西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如果他是段安和…… 如果他是段安和。 但是…… 艾瑞西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微微上翘的睫毛扇起小小的风,呼呼的刮进她胸膛里的空洞。 “段安……和?” 他费力地咬着这个字,抱歉地说: “这是什么?还有,刚才是,什么语言?” 德维希紧紧地盯着他。 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没有哭过的眼睛,一点点地,红了。 “告诉我……求求你。” 她红着眼睛,却没有眼泪。 她用中,慢慢地,清楚地说: “如果你是段安和……我求你,告诉我。” 语气祈求而卑微,而她依然倔强地扬着下巴,仿佛那个“求”字,不是从她嘴里说出。 艾瑞希沉默地看着她通红的眼眶。 有那么一刻,那双大海一样宁静无垠的眸里,风浪骤起,黑压压的云层遮住光芒,仿佛,就要下雨。 但转瞬,他眼里刹那的暴风雨,没等人看清,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终。 他还是那个温润无害的艾瑞希。 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把德维希揽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喃喃地说: “不要这样,维希,不要这么难过。” 他安抚地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背: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你为什么这么难过?能告诉我吗?” 德维希一动不动地趴在他怀里,心里一点一点地冷下去,眼神却逐渐清明。 她的美丽少年,他的段安和。 只要她微微地红一红眼眶,他就会慌乱得不知所措。 只要她轻轻放软语气,他就会无可奈何地叹气。 他从小老成,慌乱并不会表现在脸上。而她花了很多年才会,如何辨别他所有细微的情绪。 …… 段安和不会听到她说“求”字时,还置之不理。 这不是她的小邻居安和。 这是,陌生国的艾瑞希。 …… 德维希垂下眼睛,从身体深处传来的疲惫,难以招架,背后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层。 她微微动了动,想要从艾瑞希怀里出来。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来人懒洋洋的语调里,透着浓重的不满: “哦,维希,你是在门口落地生根了吗?我只想提醒你,如果你再不聊完——” 他突然顿住了,像被什么突然掐住了声音,一阵诡异的平静。 德维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挣脱了艾瑞希的手。 ……果然,真的好累。 夏洛克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艾瑞希,声音莫名有点紧: “——锅里的煮牛肉就要变成煎牛肉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德维希面无表情:“的确,非常不是时候。” 夏洛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德维希身上莫名其妙地一冷。 ……嗯,这么当着外人的面,落自家室友的脸,的确有点不厚道,她等下就回去自我反省。 德维希抱住手臂,夏洛克已经把目光转向了艾瑞希。 然后,他的目光,凝住了。 & nbsp; 艾瑞希依然是那副清风霁月的姿态,微笑着,仿佛感受不到,夏洛克存在感过于强烈的目光。 他衬衫的袖口整整齐齐地扣着,腕间带着一只表。长裤不像夏洛克那样,裁剪得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无时无刻,气场全开,而是宽宽松松地垂下,多了一分致和随意。 如果不是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冲击大,让她根本无心注意这些,德维希估计会很想把手放下来,然后,捂住脸。 这样两个风格迥异的优质男人站在一起,隔着灯光,互相对视,真是……特么养眼了。 然而,就当夏洛克眯起眼睛,准备开口的时候,一直沉默微笑的段安和,却突然出声,温温和和地打断了他。 “想必,您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没错,而我似乎记得……”夏洛克眯起眼睛,语调低沉,听不出喜怒:“正常情况下,人们在互相认识的时候,有一道程序,叫,握手?” 艾瑞希笑了。 “如过,您只是想和我握手,而不是想从我身上获得更多的信息的话,我会的。” 他随意站在楼梯边,白皙的手指,搭在红木的扶手上,银制袖口上镶嵌的细小钻石,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流光溢彩。 他勾起嘴角,语气淡漠有礼: “我听闻过您的神奇,但在此时此刻,我希望,无论您看出了什么,都请,为我保守秘密。” 他转头望向德维希,勾起嘴角,却依然在对夏洛克说: “毕竟,这是在女士面前,还是让我保留一点好印象……您说呢?” 夏洛克微微停顿,灰宝石一般的眼睛,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出乎德维希的意料,夏洛克在沉吟了两秒之后,竟然对着艾瑞希微微一笑,低沉的嗓音如同丝绒: “那么……如你所愿。” 两个男人,隔着老式吊灯并不明亮的的光晕互望,心照不宣。 德维希看看艾瑞希,又看看夏洛克。 ……刚才是出了... 什么她无法了解的事?为什么他们眨眼就有了如此心有灵犀的气氛? 她转开门把手“我不知道你们能相处的这么好……我是说,你们继续,我去看锅。” 艾瑞希站在楼梯上,随着德维希转身的动作,有一刻,手微微抬起,似乎想要拉住她。 而他始终还是站在那里,在距她两个台阶的地方,轻轻说:“维希。” 她立在门口,没有转身。 他垂下眼睛,复又抬起,脸上淡淡浮现的笑容,像冬日,远处高山上,皑皑的白雪。 “那么,这就是告别了。” 德维希微微回头。 楼道小叶窗挡着光,昏暗的楼梯,斜长的影。 他年轻的面容隐在暗处,随随便便地一站,那副风淡云轻的姿态,就要灼伤眼睛。 “嗯,这就是告别了。” 她说,语气平静: “一顺风,艾瑞希。” “所以,你们究竟聊了什么,才能把你的眼睛聊红了” 夏洛克坐在沙发边,拿着一本书,懒洋洋地注视着德维希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 “战争,和平,器官衰竭,生老病死,法郎贬值,还是牛奶涨价?” 德维希把烧糊了的牛肉倒进垃圾桶里,半点交谈的**都没有。 “没聊什么。” 他的眼睛盯着德维希再一次从起居室那一头走到这一头,拿了一只苹果,又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 神情,就像猫盯着摆动中的钟摆一样,一丝不苟: “当然,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无非关于他告诉你他发生了重大的财务危机,必须离开……” “财务危机?” 德维希正拿起刀削苹果皮,闻言,眯起眼睛: “你说艾瑞希离开的原因是因为财务危机?” 他拿起咖啡杯,垂下眼睛,只是刚刚把杯放到嘴边,才发现是空的: “虽然不是……根本原因,但可以这么说。” 听到肯定的答案,德维希手上一松,本来连续不断的苹果皮,断成两截,萎顿地落在洗手池里。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手:“财务危机吗?” 因艾瑞希苍白的脸色,和突如其来的告别而安静不下来的思绪,像一直无法落地的石头,终于触了底。 这才感觉到,深深的疲惫。 她把煮到一半的咖啡壶“啪”地关上。 夏洛克掀起窗帘,朝外看了看,语气愉悦:“我们等一下就可以出发去买手机了。” “不去了,我昨天只睡了两个小时,先生,我申请补觉。” 她朝自己的共房间走去: “如果我们的雇佣协议里没有休假制,那就扣福利吧——反正你也沒有福利 利制。” 她走进房间,顺手扣上门锁,连衣服都不愿换,直接倒在**,把自己埋在了柔软的枕头里。 但她躺下还没到一秒,就听到门锁“咔嗒”一声开了,夏洛克斜倚在门口,语气为不满: “这可不是你对我说过的“正常人”对于承诺的态,维希——” 德维希忍无可忍地从**坐起来,一个枕头向门口扔去: “我房间的锁,不是摆设,先生,我要睡觉。” 夏洛克平静地接过她的枕头: “抱歉,我没发现你锁了门——我已经告诉过你,这种锁不用道具就能轻易打开。” 德维希冷冷地看着他:“我要睡觉。” 夏洛克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刚才一定出了什么事,但我竟然无法从你身上推理出来,这不合常理……” 如果他能推理出,她刚刚竟然精神失常到以为,另外一个世界地段安和出现在了她面前,那才不合常理。 德维希把自己卷进被里,不理他了。 夏洛克掏出手机:“既然如此,只能叫人把手机送过来了——大概十分钟后到。” 能够直接送来的东西,他竟然会拖着她,去人来人往的商场里挑? 福尔摩斯先生最近的行为模式,真是越发的不夏洛克了。 “那么……”他抿了抿唇,很不习惯地说:“你睡吧。” 隔了一会儿,房间里光线一暗,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夏洛克已经带上门,轻轻地走了出去。 ……等等,轻轻地走了出去?……轻轻? 还有,为什么光线暗了……他竟然帮她拉上了窗帘?! 会帮她拉窗帘的夏洛克还是夏洛克吗?这不科! 德维希一下从**坐起来,震惊地环顾四周。 然后更加震惊地发现,夏洛克竟然顺手帮她放好了,她床头散乱摆放的书籍。 ……妈妈,她觉得,她的室友,绝逼被什么类似田螺姑娘的东西附体了,怎么破……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考试周日考试,这两天章是匆匆写就,不是很能保证质量,不抽打,不抽打。 一些线已经出来了,就像推理一样,可能在很不显眼的地方 另,若知道你们这么容易改阵营,我就不花那么多心思安排男配了^_^ 我会说,小夏是全本姑娘花心思最少的人吗…… 看见微博上有人id叫夏女王和维希希……真是有爱的姑娘 最近回复评论不及时唔介意啦,周日考完试就好啦 ... 第74章 监控与反监控 德维希在黑暗中醒来,一时分辨不出,自己身在何方。 仿佛穿过看不到尽头的隧道,穿过冗长而繁杂的梦境的海。 猛然间浮出水面,不知今夕何夕。 …… 她家的庭院,还是老式的院落,很大,半个世纪以来血脉凋零,大半房间都空着。 梦中,庭院里雾气弥漫,初夏的紫阳花,和冬天的山茶,同时开放。 她站在爷爷的书房门口,书房空着,并没有人。 她看着她自己,穿过长长的走廊,一扇一扇地推开老式的旧门,又一扇扇地关上。 每一扇门里,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但她却一次次地,从长廊那一头开始,开门,关门……等所有的门都被开过一遍,她又走到开始的地方,周而复始。 ……她在干什么,她想找什么? ……我在干什么,我想找什么? 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在身后呼唤,而她头顶上,紫阳花开始下雨,一滴一滴细小的水珠从紫色或粉色的花心里,流下来,落在她脚下,逐渐形成小小的水潭。 呼唤声越来越大,她蓦然回头。 那是乐世微……乐世微? 不,那不该是乐世微,乐世微绝对不会有这样清风霁月的姿态,也不会有,那远处高山上,皑皑白雪一般的风流写意。 乐世微站在她面前,隐隐绰绰的,笼在朦朦胧胧的光晕中,不真切得,仿佛风一吹就要消失。 他微微地笑了: “在这一切看似无序的表象下,藏着严酷的规则……” 他声音低沉,像琴弦缓慢地拉扯出的音调,莫名熟悉: “如果你遇到,那么,记得——永远不要去触碰它。” …… 她从梦里醒来,只有门缝里还微微透着光,窗帘外,天已经黑了。 她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郝德森贴了玫瑰花的墙纸。 于是,黑暗中的墙壁上,暗红色的花半开半合,花萼扭向一边,那是细长而妖娆的眼角,一朵朵花,就像一只只红色的眼睛。 ——不对,这个梦不对。 她思维逐渐清晰,却觉得,自己还在庭院中深深的雾气里。 梦里,她站在爷爷的书房门口,自己看着自己推开长廊边那些房间。 ——为什么,她会自己看见自己? 在她真实的家里,那个位置,与庭院隔着一座小楼,从她站的地方,应该根本看不见那条长廊。 而在梦里,那座小楼,整个的不见了,只剩下一棵人高的紫阳花,在不知春天还是冬天的季节里,热烈地开放。 ……不过是梦罢了。 她摇了摇头,把那种诡异的感觉甩开,从**爬下来,赤着脚,推开房间的门。 门外,明亮的灯光下,夏洛克正蜷缩在扶手椅上,把一些细小的零部件,重新组装在一部黑色的手机上。 他手指过灵巧,德维希甚至看不清,它们是怎么动的。 房间里飘荡着烤面包和奶油陈掉的甜香,应该是郝德森下午新研究出的甜,送上来,正好让夏洛克挑剔的嘴巴帮她鉴。 “十一个小时零十七分钟。” 他听见开门的响动,头也没抬: “减去你每天睡觉之前和醒来之后,在**磨蹭时间的算术平均数,和浅睡眠时间,剩下的深睡眠时间至少有八个半小时,这不符合你平时的睡眠习惯……” 他抬起头,眉头皱起:“你做噩梦了吗?” 德维希美誉回答,揉了揉阳穴,声音还是飘忽的:“你吃饭了吗?” 听到熟悉的,夏洛克式的分析,她才终于,彻底地从那个**的,开满大朵紫阳花的诡异梦境里,清醒过来。 但是,为什么觉得头更疼了…… 好吧,她完全不想知道,夏洛克是如何得出她“每天睡觉之前和醒来之后,在**磨蹭时间的算术平均数”的。 身为一个福尔摩斯的室友,她已经做好了全天二十四小时被夏洛克统计分析的心理准备。 夏洛克对吃饭的问题不以为然,却反常地对她的噩梦十分执着: “当然没有吃……你做噩梦了?什么样的噩梦?我可以帮你做梦境意象分析……” 他顿了一下,目光停留在她赤着的脚上。 脚趾白皙,非常柔软。 指甲剪的干干净净,涂着鲜艳到刺眼的,红色的指甲油。 他看着那双脚直接踩在冰冷的深红色木头地面上,淡淡地说: “你没有穿鞋。” “哦。” 德维希不以为意地穿上拖鞋。 “晚上……不,夜宵吃什么?” 她站在洗碗池边,拿出抹布擦干洗碗池上的水,又 从橱柜里几个色彩各异的珐琅小罐里,拿出了孜然粉。 身后,夏洛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动作: “你打算做晚餐,却提前擦干了池上的水,这是下意识动作,你的手指在紫色瓶上停顿了一下,这是梦境延迟下来的反应……” 他眯起眼睛: “你梦见了水……水灾?河流?不,是下雨,紫色的意向……茄?包?花朵?哦,维希。” 他从扶手椅上跳下来,走到德维希身后,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她绷紧的肩: “放松,你在故意给我错误的信息误导,不要抗拒我,因为只有从你身体的真实反映,我才能读取你的思想。” 然后,他眉头深深皱起,肯定地说: “雨天的花朵,房屋,漫长的走廊或通道……通道是母体和回归的象征,人们在困惑和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才会回归母体——那个咖啡厅老板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德维希差点直接把手里的碗扣在他头上。 放松,放松来做他的小白鼠么? 刚刚起床就这么冲动,真是伤身体了,平静,平静。 她转身,就对上夏洛克透彻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眸。 德维希立刻垂下眼睛,避免和他目光接触,然后从身后摸了一个盘出来,挡在自己脸前面: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抵抗,乖乖地把脑暴露出来,再让你大摇大摆地进来?先生,你真了。” 她拿下盘,目光清澈: “实验对象请去大街上找,你站在十字口笑一笑,我保证有大批人排着队来找你……而我,绝不。” 夏洛克的手,因为她转身的动作,从她肩膀上滑落下来。 “这不是实验。” 他看着她端着咖啡壶从自己身边钻了过去,把咖啡豆倒进滤... 袋。 “那是什么?” 他盯着她的脸,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我还不能和你解释……还没有到时候。” “那我希望永远不要到那个时候。” 他靠在碗厨边,姿态闲适散漫,背后是深红的小吧台,整整齐齐地陈列着绘蓝色枝条的碟。 垂下的圆顶小灯,从高到低挂着盏。 乳白色的灯光,牛乳一般,均匀地洒在男人黑色蜷曲的头发上。 德维希一转身,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白衬衫整洁的就差打一个领结的男人,与这种居家的气氛互相映衬,居然分外和谐。 她愣了一下,扭头:“你站在这里很影响我,不能挪一个位置吗?还是说,你想继续你的心理分析?” “我以为在你们的世界里,准确猜中人心的能力,被称作善解人意……咖啡豆请多加五分之二,谢谢。” 德维希顿了一下,把已经放进咖啡壶里的咖啡豆又倒出一些,讽刺地说: “……那您真是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人,没有之一。” 夏洛克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从裤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伸手,黑色的手机就从他苍白修长的手指上,滑落进德维希的衣服口袋里: 德维希打开咖啡壶开关:“为什么要把你的手机放在我这里?” “是你的手机——管家十一个小时前送过来的,我已经改装过了,它的信号发射系统能够直接联系上福尔摩斯家的安全防火墙,触发警报,而且它的信号不通过任何一家通讯公司,只是借用他们的信号塔做信息中转站……” 他微微一笑: “……这就意味着,你的通讯记录不会被任何的机构纪录在案,也不会被任何政府监控。” 德维希了然地瞥了他一眼:“你改的程序?” 他扬起嘴角:“当然。” “哦。” 他看着德维希冷淡的反应,撇嘴: “这可不是我劳动了一个小时应该得到的回应……” 德维希在两个杯里分别放了两勺糖,第一个杯放的随随便便,而第二个杯,她拿出了有刻的量勺。 夏洛克对一切调味料的放量要求很高,如果糖量超过了他允许的浮动范围,他就会在抿了一口之后,不动声色地把咖啡杯放在一边,再不去碰它。 但更常见的情况是,他放下咖啡杯,拖长语调地使唤她:“哦,维希,糖又多了……谢谢。” …… 不想再麻烦一遍,她用目光仔仔细细地衡量糖的体积: “因为我不在乎这些功能,比起这些,我更在乎的是……我为什么和你是同一款手机?连颜色都一样,怎么区分?” “显而易见他们是不同的,我的手机侧面有一条零点七毫米的划痕,那是一年前在格林兰岛躲避弹时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划到的。” 格林兰岛……谁那么无聊跑到那么冷的地方玩枪战?枪能开火么? 德维希:“零点七毫米 米的划痕……你当我是你口袋里那个随身携带的袖珍放大镜么?” 夏洛克语气淡淡:“这是你诸多缺点里的一个——体积大,无法随身携带。” 还好她的体积没有迷你到能装进口袋,否则随身携带任他使唤么?福尔摩斯先生真是天真了。 夏洛克继续说:“按照你的手指长,我把s键设定为属于我的快捷键,紧急情况时,只要按这个键就能直接联系上我。” 德维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一下。 夏洛克的口袋立刻震动起来,他还没有动作,德维希的手机上已经显示接通了。 他面无表情地拿出来看了一下:“我申请挂断。” “所以,只要我按这个键打给你,你不用按接听键,就可以直接接通?” 夏洛克转头看着那一列列的盘: “不仅仅是这样,鉴于有些危险情况,如果我来不及接听,系统在自动接通后,还会自动录下你周围的所有声音——风声,水流声,犬吠,人们的谈话声,以及信号不稳定时发出的杂音——这一切,都是重要的线。” “我手机上没有出现录音界面……所以这是你单方面录我的音?虽然是我主动让你录,感觉还是怪怪的。” 德维希皱眉: “而且,为什么是打给你,我觉得直接拨打给苏格兰场更有安全感,毕竟他们能直接调派人手。” 夏洛克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觉得他们的动作会比我更快?” “我没有质疑你能力的意思,只是,英国每个小镇都有一个警察局,但,并不是每个小镇都有一个夏洛克。” “即便如此,我也比他们快。” 德维希不想和他争辩:“……这是所有功能吗?” 夏洛克轻描淡写地说: “就是这些了……大部分,还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功能,谈论它们过于浪费时间。”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 眯起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然后拿过夏洛克手上的手机。 “虽然你的表情没有破绽,但我不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和童鞋说,要看甜甜蜜蜜的感情戏? ……求破夏洛克甜甜蜜蜜这是什么感觉?难道抱着维希边拉小提琴边相视而笑?脑补难大…… 大家的评论真的好萌……这个势头很好,请继续保持 蠢作者明天考试回来再回复大家 还有,看到有童鞋说虐……这玻璃心的,真虐起来,你们怎么办…… 感觉忧心,所以,请告诉我能虐到什么地步。 泄泄 ... 第75章 祸从口出 德维希拿起夏洛克的手,把他冰凉的手指和自己的手指比了比。 “按照你的手指长计算,如果你要设定某个快捷键的话……w?” 她眼睛看着夏洛克,手指,按下了夏洛克手机上的w键。 然后,她的手机甚至连震动都没有,就自动打开了录音功能,并自动上传到,一个看不到ip地址的云端。 然后……录音界面出现不到一秒,又自动转为后台运行。 如果不是她一直看着手机界面,根本不会注意到,她正在被人录音。 ……卧槽。 她收起手机,平静地说: “哦……这就是你说的,微不足道的小功能?” 主动授权录音,尚能接受,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夏洛克一个按键就能窃听她的生活——那和监视有什么区别? “于是我就像被暂时放行的犯人一样,随时随地在你的监控之下?” 她目光冰冷地晃了晃手机: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解释的话,就请解释一下,先生。” “解释就是——现在是特殊情况,需要额外的安保措施,当你被人控制,没有机会联系我时,我就可以从我的服务器上获取你的信息。” 夏洛克语气淡淡的,却绝对说不上好: “显而易见,这并不需要你做任何操作,因为控制权完全在我手里——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告诉你?” 德维希把量勺“哐铛”一声,扔进咖啡杯里: “你在给我的手机里安装了窃听软件,随时随地掌控我所有的**,却觉得不需要告诉我?” 她把已经给夏洛克放好的糖,哗地倒进洗碗池,打开水龙头。 “而最不能让我接受的是,你依然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well,或许在你眼里我并不是一个拥有完全行为行使能力的**人……噢,你还说过我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说不定是一个神经症患者,所以需要被监控?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她双手撑着洗碗池两边,转过头来,直视着夏洛克: “但这一次,你还是过分了,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神情平静地看着洗碗池。 池里,水流正哗哗地打着转,把雪白的糖粉冲进下水道。 直到那些糖粉被完全的冲走,看不见了,他才开口道: “我说了,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一群宗教狂热分正潜伏在我们四周,我还不能确定他们的行为模式,说不定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如果你更愿意被他们处以中世纪酷刑的话,可以拒绝这个手机。” 德维希微微笑了: “真是抱歉,我不够善解人意了,我简直在无理取闹——所以,收回你的手机,还是让我被处以中世纪的酷刑吧。” 夏洛克定定地看了德维希几秒: “不,你不应该这么过反应——你以前,有被监视或跟踪的经历?” 德维希的手指,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随即她挑起眉毛:“跟踪?当然没有……还有,这不是过反应,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有这种反应。” 夏洛克眯起眼睛,盯着她的脸,神情莫测。 德维希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 然后,他肯定地,慢慢地说: “撒谎。” 德维希“哈”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反驳,又听到他继续说: “你至少有五年被跟踪,或者臆想中被跟踪的经历。跟踪你的人神出鬼没,你无法掌握他的行踪——这就是你想尽各种办法,没有成年也要伪造成年证件四处旅行的原因?” 德维希冷冷地笑了: “你以为我在拍电影吗?先生,我只不过是想要得到最起码的尊重罢了,不用给我安上这么变态的童年经历。” 话是这么说。 而她漫不经心一般,随意插在墨绿色亚麻长裤口袋里的手,却,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她可以和夏洛克分享快乐,分享困惑,分享思想,分享刺激的,跌宕的生活。 但是,他们还没有亲密到,能一同分享胆怯,软弱,和恐惧。 ——五年? 不,是十年。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算起,她至少被某个,永远隐藏在黑暗中的影,窥视了十年。 没有任何线,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无法报警。 有的只是,她深夜醒来,望向窗外的时候,或在法国长长的窄巷,突然回头的时候——那被人盯进骨里的,阴冷的感觉。 就算告诉夏洛克,也只能得到一个“臆想中被跟踪”的结论吧——他不是已经这么觉得了么?所以,何必呢。 她端着自己的咖啡,靠在柜上,不打算再争论这件事。 可夏洛克明显还没打算把这一页揭过: “尊重?如果我要窃听你的信息 ,绝对不会出现那一秒钟的录音提示——相信我,我至少有一种更加隐蔽的窃听方法,而我没有使用它们,完全是因为……” 对你的尊重。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阵熟悉得让人心颤的敲门声,就响起了。 说心颤,是因为,每当这个声音响起时,就意味着,伦敦今年又开始过圣诞节了。 绑架,爆炸,凶杀。 犯罪们的盛宴,侦探们的狂欢。 还没等到他们去开门,雷斯垂德不知所措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 “门没有关……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你们,在吵架吗?” 这回,两个人倒是默契十足,不约而同地说 “没有。” 只不过一个语气冷硬,说完就背对着他开始喝咖啡,另外一个则坐回沙发,一声不吭地打开书。 雷斯垂德……就这样,谁信你们刚才没吵架? 话说回来,这是他第几次不知所措地站在贝克街二楼的门口了? “我是来送东西的,马上就走……如果夏洛克依然不打算告诉我,上原二郎钢琴谱密码的解法是什么的话。” 夏洛克冷冰冰地“不打算。” “因为案已经结了,上面不再拨款研究琴谱,所以这单纯是我个人兴趣……另外,上面的人要我告诉你——时间是今天晚上。” 夏洛克不耐烦地说:“告诉他,他的效率又刷新了下限——很显然,我两天前就知道了。” 进行完这段隐晦的对话,雷斯垂德放下手里的袋 “……这是我在伯明翰取证时,福尔森给雷斯垂德的,我想那是你……请按时服用……夏洛克,那么,我走了。” ... 他扔下烫手山芋一般,放下袋后,就立刻转身,恨不得早一秒离开这个地方。 “等一等。” 夏洛克突然叫住他 “鉴于你言辞闪烁又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袋里的东西一定非同寻常……是什么?” 雷斯垂德艰难地说“……你不能自己推理吗?或自己看一看?” “最近要思考的事情多,没有剩余空间去推理这类小事,更没时间打开它。” ……夏洛克最近多次表示,他要思考的问题很多,多到没有时间去做实验。 而案件刚刚结束,也没有新的犯罪迹象……他到底在思考什么?难道还是分心的问题? 她端着咖啡,喝了一口,装作自己一点都不清楚,他们嘴里那个“上面的人”是谁。 雷斯垂德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 “老实说……这有一点出乎我意料之外……” 他抬起头,怜悯地看着夏洛克 “听说福尔森说……你,前列腺不好?” “噗——” 这是一口咖啡喷了一墙的德维希…… 夏洛克目光冷峻地看向,显而易见的始作俑者德维希。 “这些是她自己采集的蜂蜜,据说对这个有用……其实玛丽妈妈也做蜂蜜,如果你需要,可以直接和我说。” 雷斯垂德不自在地踢了踢脚下的袋 “你确定你不用做一个eps吗?如果是急性细菌性的炎症,还是可能治好的……算了,我还有事,必须先走了。” 注意到贝克街221b的两个主人,没有一个在听他说话,雷斯垂德反而舒了一口气,火速离开了这个,嗯,预发事故现场。 上帝知道他一点都不想了解夏洛克的某种功能出了什么事!不,应该说,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夏洛克身上没有这部分器官。 因为他看上去,永远理智而冷静,所有会破坏他理智的东西,都被从他生活中完全剔除。 他冷冰冰的世界里,除了基本的进食需求,根本不存在**这回事。 …… 那么问题来了。 这种事,到底需不需要向麦克罗夫特汇报…… …… 雷斯垂德走后。 “德维希。” 德维希伏在洗碗池上,顾不上生气了,她一边笑得全身抖动,一边很有危机意识地想…… ——完蛋了,福尔摩斯先生喊她全名了。 特么她从住进贝克街第一天起,夏洛克就没喊过她全名,这下喊她全名了怎么破…… 看到始作俑者把脸埋在洗碗池里挪不动步,夏洛克眯起眼睛,语调愈发轻柔起来。 “过来。” 德维希背对着夏洛克,觉得自己憋笑要憋出内伤。 她捂住嘴,抑制住身体的抖动,闷闷地说“过来干嘛?你要什么,咖啡?” “你。” ……真是夏洛克的一贯风格,简洁明了。 但是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容易产生歧义,“我要你过来”和“我要你”……听起来绝逼是两种意思好吗。 德维希默默地往脸上抹了一把冷水。 现在真不是笑的时候……她应该继续生气,这样才能在他面前占据上风。 ……话说,她还没有看过夏洛克发火。 但不管是男人,还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被人这么恶作剧,多少都会,嗯,不愉快的吧? 她调整好表情,绷着脸,端着咖啡,两步并作一步,迅速蹦哒到夏洛克面前。 却在对上他看似平静,实则压迫感十足的目光的时候,一下萎了下去。 没敢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她利落地放下杯就跑 “你的咖啡。” 但,还没等她的计划实施成功,就感到,手腕被身后的男人用力地拉住了。 他冰冰凉凉的手指握着她的,轻轻松松向后一带,手揽过她的腰,轻松得,就好像她是一片羽毛,不具有任何重量。 力道,方向,是计算过的精确,既不会伤到她,又能做完自己想做的。 而德维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他……按按按……按在沙发上了? 她愣愣地看着夏洛克近在咫尺的精致五官,一时间大脑空白,整个脑海,都充斥着,他微微下垂,从上而下俯视的眉眼。 ……不,这个姿势不对。 为什么,夏洛克会在她上面? 夏洛克两只手,分别撑在她两边。 他微微俯下头,白皙的脸上,是与他现在的动作绝不相符的,完全的平静。 他黑色蜷曲的头发落下来一些,灯光由上而下,他头发黑色的阴影,落在身下少女漆黑的眼眸里。 那种感觉,就像鸽尾巴上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夜色下,玻璃一般平静无波的湖面上。 “你觉得……” 他歪了歪头,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我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rainling童鞋说的的确是一个bug,春韭时常会忘记自己最初的设定,后面会解释一下女主为何对夏洛克迟钝。 因为春韭不喜欢用网页的奇怪癖好,很多时候,翻书翻不到,就没有查资料。 比如一些被你们挑出来还没有订正的法语单词。 少的可怜,其实错漏出的生物和化常识。 就连很重要的西班牙spersonascaen,也是直接从毫无关联sombra化用过来,完全不知道语法对不对。 所以欢迎大家提bug,我喜欢和你们讨论剧情,一个人写寂寞了。 ... 第76章 自作孽不可活 身下的少女,黑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在深红色印花的沙发软垫上,眼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微微睁大眼睛。 她削瘦的肩膀,就在他手掌边,只要他微微移动一下,就能把她完全地,揽进怀里。 ——“如果对你说这些话的,是你喜欢到无法自拔的人……会很想把眼前的人抱进怀里,揉碎,再用力亲上去……永远的。” ……无法自拔。 他平静的灰色眼湖下,在从未有人探及过的,深不可测的更深处,泛起,危险的涟漪。 德维希愣了很久,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哈?” 不要怪她后知后觉。 虽然她能毫无负担地把夏洛克扑倒在沙发上,但架不住现在的姿势不对。 至少应该是她在上,夏洛克在下,她才能掌握全局,这种男上女下的姿势,不能直视…… 他离得近了,那透彻而专注的目光,一旦近距离接触,原本没有形体的注视,就如同化成了实质,重重压在她的胸口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夏洛克的一只手,还垫在她背后。 应该是把她扯下来时,为了起缓冲作用,护住她才放在那里。 不,这些都不重要…… 谁能告诉她,现现现在……是什么情况? 德维希眨了眨眼,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却发现,她根本没有余地动作。 向左……那是夏洛克的手臂。 向右……算了吧,夏洛克的脸就俯在那里,她转过去做甚?亲上去吗? 如果她此刻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她或许会考虑转过脸去,蹭一蹭那高挺如希腊雕塑一般的鼻尖,顺便给他一个温柔的法式长吻。 随便哪个人都好,但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不行,脑海里想一想那个场景都不行。 ……因为根本想不出来,就像她同样深深崇拜亚里士多德,哪天,她有幸见到了这如同神一般的人物,也不敢像和普通欧洲人见面那样,上去来一个贴面礼。 而现在别说贴面礼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冰凉的鼻尖,正轻轻蹭着她的脸颊,他温热的呼吸,一阵一阵地吹拂着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只好努力仰起脸: “我们打个商量?” 她小心翼翼地说: “我不计较你在给我的手机上安装窃听程序……相应的,你也不要再计较我无伤大的恶作剧了,好不好?” 随着她微微仰脸的动作,露出她白皙的,天鹅一样的脖。 精巧的锁骨也因为拉扯,从格衬衫的领口里露出来。 夏洛克眯起眼睛,眼底沉沉的。 他的眼神凝固在她的下巴上,语气轻柔:“前一个勉强接受,后一个,我不接受。” “那是因为你一直拿我当挡箭牌,我不过是偶尔礼尚往来……” 她用力挣了挣,可夏洛克的手臂就像钢铁一样,纹丝不动,甚至他都没有额外用力,来对抗她的针挣扎。 她用尽全力的反抗,对于他来说,都是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量 ……她之前到底是怎么轻而易举地把夏洛克扑倒在沙发上的? 夏洛克的手臂松松地环着她,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睛。 语气淡淡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多这样……礼尚往来几次?” 如果发生过的事情,是走马灯剧场,德维希一定会把她那些,不自量力地扑倒夏洛克的镜头,通通剪下来,重新来过。 ……自作孽,不可活。 大概是此刻,夏洛克给她的感觉过危险,德维希觉得,自己的智商都下降了。 因为她突然伸出一只手,指向窗外:“飞机!” “那么这架飞机很有可能要坠机,因为这附近没有飞机场,也没有能够迫降的广场——你的妄想症状越发的严重了。” 他口气淡淡,眼睛却一眼都没看向窗外。 只注意到,眼前那只小巧耳朵上,戴着的耳钉。 即便掉了一只,她耳朵上戴的,依然是那款墨绿色的翡翠耳钉。 米粒般大小的翡翠,攒成小小的一圈,缀在她的耳朵上,成了那略微苍白的肤色上,唯一的色彩。 ——这是她的规律。 每当她涂红色指甲油的时候,一定会带这副墨绿色的耳钉。 对强烈对冲颜色的偏好,意味着…… 他眯起眼睛。 德维希仰着脸,背后是柔软的沙发,前面是……夏洛克。 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下巴,那是夏洛克蜷曲的黑发。 她再眨眨眼,果断地扭头。 却看到黑漆漆的玻璃上,红色的光点一闪。 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她双手紧紧抱住夏洛克,向侧边一倒。 “枪!” 而夏洛克的 的动作比她更快,在她试图抱住他的时候,他已经反手抱住她,朝沙发下一滚。 “砰!” 玻璃破碎的声音,弹险险地擦过夏洛克的头发,击中了沙发正对面的电灯总开关。 整个起居室,顿时陷入了黑暗。 下一秒,窗户爆裂开来,玻璃碎片,仿佛是在黑色的夜幕里绽放的花朵,从夜色中倾斜而下,倏然炸开。 亮晶晶的碎片,稀里哗啦地落在她身边,落在夏洛克身上。 她被夏洛克紧紧抱在怀里,背后是冰凉的地板,却一点碰撞的疼痛感都没有。 夏洛克的手,垫在她身后。 他的身体,挡在她的身前。 她毫发无伤,而他…… 她顾不上夏洛克头发上的玻璃渣,捧住他的头,从他的后脑,抚摸到他的背部,随后是他坚硬而宽阔的胸膛: “你怎么样,还活着吗?还好吗?有受伤吗?……” 手下的触感是干燥的,没有血液的黏稠感。 她脱力一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还好,关键的地方都没有事。” 一转头,却看见夏洛克,在黑暗中,在一片狼藉的起居室里,眼睛像闪闪发亮的宝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当夏洛克紧紧盯着你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变成了水牢,大水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 汹涌得,让她只能远远的避开,才不至于,溺毙在他的眼湖里。 她不安地动了动,撇开脸:“还会有人射击吗?” “不会。” 他保持着紧迫盯人的姿态,就像他是蜜蜂,而她的脸上沾了糖。 “但是……现在,堵住我的耳朵。” 什么? 她心里疑惑,手上却半分犹疑都没有,紧紧地捂住了夏洛克的耳朵。 ... 与此同时,夏洛克也紧紧地捂住了她的。 然后,是……巨大的爆炸声。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地板摇摇欲坠,嘎吱嘎吱地哀鸣,就要断裂。 天花板上的粉尘扑簌簌地落下来,她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捂着夏洛克的耳朵,整个人蜷缩在夏洛克怀里。 或许是短短几秒,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漫长的一个小时。 她直到夏洛克开始拍打她的脸颊时,才意识到,爆炸过去了。 而震动声,也终于逐渐停了下来。 耳朵里乱哄哄地,像有一千只鸭在高谈阔论,德维希看着夏洛克的嘴一开一合,却听不见声音。 “维希?维希?听的见我说话吗?” 他把她打横抱起,穿过被震塌的房门,把她轻轻放在整个起居室唯一完好的,她房间的**。 “听的见我说话吗?维希?” 德维希困难地辨别着耳朵里杂乱无章呢声响,力图从那些无序的杂声中,找到夏洛克的声音。 他的声音像从远的山谷里传来,带着回声。 “放轻松,这只是暂时的耳神经受损,看着我……看着我。” “……” 他的手放在她的脸上,深深地皱着眉头。 向来无人能撼动他的平静。 而此刻,德维希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分不安和……紧张? “看着我,维希?现在能听的见吗?” 德维希抓住他的手腕: “别拍了,我听见了。” 她伸手揉了揉耳朵,缓慢地说,声音细如蚊呐: “只是,还是听的不是很清楚……你不要说话,让我缓一下。” 夏洛克松开她的手,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确定她的确是完全没事了以后,他一下坐在她旁边的**。 “你的反应慢了。” 半晌,他平静地说,背对着德维希,混乱地挥了挥手: “如果在战场上,你刚才已经死了一千次。” 德维希没有理他,躺在**,慢慢平复着心跳和呼吸。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坐起来。 “你要干什么?” “艾瑞希送来的礼物。” 她的拖鞋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来不及寻找,也来不及看夏洛克的表情,赤着脚就跳下床。 “我没拆开就放在门边了……门被炸了,礼物呢?” 她踮着脚,越过地上的灰尘和玻璃渣,四处寻找,直到看到倒塌的门下面,小盒上包装都完好,才无意识地舒了一口气。 门倒了,靠在柜上,恰好形成一个空间,让艾瑞希的礼物得以保全。 但还没等 她走过去拿起礼物,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然后,毫不温柔地一扔。 ……没错,是扔,她整个人,被夏洛克直接扔到了柔软的被上。 “需要我提醒你,地上的玻璃碎片里含有多少种厌氧菌吗?” 夏洛克逆着光,坐在床边,德维希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听到他沉沉地说: “即便是在深深的人伤口里,它们也能肆无忌惮的繁殖,产生毒素,引起特异性的阵发性肌**感染……” “你其实可以直接说会得破伤风……别那么看着我,我说了,我并不是对医知识一无所知,先生。” 确认艾瑞希送的礼物还在,她这才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痛快感,开始打量,已经混乱不堪的起居室: “你还好吗?……哦,天哪,我忘了郝德森。” 夏洛克嘲讽地说: “她早就被送走了……如果她知道你在存活下来之后,第一个关心的竟然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送来的廉价小礼物,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她,恐怕不会再给你做小甜点了。” “没关系,你不会告诉她的。” 德维希耸耸肩: “所以她不会知道……你别动,你肩膀上有玻璃渣。” 夏洛克转过身,任由她翻起他衬衫的领,抖落他还没来得及抖落的灰尘和玻璃,又仔仔细细地松了松他蜷曲的黑发,检查是否有碎片,然后借着窗外的灯光,帮他理好。 等德维希全部弄好之后,夏洛克站起来,面对着她,穿上大衣,语气冷淡: “我不会告诉她?不,我没有帮你遮掩的义务。” “你不会说的,这不是因为义务。” 德维希肯定地说,露出一抹笑容: “而是因为——你也喜欢吃郝德森的甜点,告诉她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是吗?”他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不过,你刚才说,郝德森已经事先被送走了?” 德维希伸脚,在地上摸黑找鞋: “这就是你之前和雷斯垂德说的事?这就是你和我说的,潜伏在我们四周的宗教狂热分?你早就知道今晚会有袭击了对吧……哦,谢谢。” 夏洛克打开手机手电筒,一边帮她照亮地面,一边用理所应当的口吻说: “我当然知道——远距离狙击需要事先踩点,而这种程的环形定点爆破至少需要花上几天来准备,他们总共来过次,每次一个点,还有另外负责记录我们行踪的人……所以我几天前就知道了。” “……那我们今天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 他奇怪地说: “不在这里,怎么把他们引出来?这是一个来自沙漠的地下恐怖网络,一年前势力还只限于苏伊士运河一带,却在短短一年之内崛起,你看他们的谋杀手法就能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计划缜密,毫不遮掩,无论枪击有没有成功,他们都会炸掉我的房间,因为……”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犯罪是他们的狂欢,而炸弹是他们的焰火……新的游戏,维希。” 作者有话要说:脑补出一个好虐的结局,大约是一转身,再也找不到她之类 想想都觉得很带感,对敢订婚的男人就该这么干。 和朋友说了这个寂寞而伤感的结局 然后就听她凉凉地说,你要是敢这么写,你就失去了我的友情——卧槽,皇台酒业终于涨了,卖光卖光。 春韭:…… 所以,好吧,还是放弃这个结局,让他们甜下去。 让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一个人养着养蜜蜂 蜜蜂回家了,而他等待的人,永远回不来 ………作者写着也心疼了,是不是 ... 第77章 婚前伴侣关系 德维希借着手电筒的光芒,沉默地看了他几秒。 他毫不掩饰他的兴趣,就像一个孩得到了他想要的糖果,满怀喜悦。 “我说……" 德维希慢吞吞地穿上鞋: “如果不是确定你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我会以为,你终将成为他们的一员。” “谁?” “狂欢的犯罪们——如果把你的天赋用于犯罪,一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犯罪。” 他顿了一下,脸隐在夜色的阴影里,像笼着一层纱,绰绰地看不清楚。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好像正注视着她,又好像正看着黑暗中的其他地方: “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用犯罪来填补无聊的生活——老实说我很能理解他们这种想法,寻常的犯罪手法破绽出,而且不断重复,毫无新意,更别提艺术感了。” 他收起不屑的表情,转而放慢了语速: “如果我坠入犯罪的深渊——那个时候,你会在哪里?” “我?你在开玩笑吗?” 德维希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当然是离你越远越好——我还指望年轻时能够四肢健全地环游世界,老了以后能死在温暖的床铺上。”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半晌。 “所以,我不会那么做的。” 他转身,没有再看她,只是在走出房间的时候,淡淡地重复了一句: “我不会那么做的——因为代价大。” 德维希因为夏洛克的话,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拎着艾瑞希送的礼物,走出房间。 夏洛克躺在满是玻璃渣,木头屑,和水泥碎片的沙发上,拿着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敲打着。 ……不,他不是直接躺在沙发上,他身下垫着沙发抱枕,而头底下枕的枕头分外眼熟,那是……她睡觉之前为了把夏洛克赶出房间,扔给他的枕头? 德维希木然地转身。 她的枕头,显而易见,一个星期没换洗过了。 ……隔天就要换一次床单,不换床单就不睡觉的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洁癖是死了吗。 不,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被她忽略了。 “这里不能住了,硫磺味重——我觉得郝德森一定会杀了我们……不,是杀了你。” “她不会的。” 夏洛克毫不介意地说: “不出一个星期,这里就会恢复原样,而郝德森被我送去希腊假了,没有两个星期回不来。” “……下次如果还有这种机会,记得把我一起送去假,我想去希腊很久了。” 她踮脚走过一片狼藉的起居室,到还算完好的小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在伦敦应该有家人,这两天回家住吧。” 夏洛克漫不经心地回应: “虽然我不是很想回家,不过既然你这么要求,等下就让管家准备我们的房间……” 德维希水放在嘴边,还没来得及喝,就被夏洛克吓到了: “我们的房间?不不不,是你回你的家,我不去。” 夏洛克敲打键盘的手指停了。 他从沙发上抬起头来: “你不去?那你住哪里?你在伦敦根本没有认识的人……哦,你又要去找那个咖啡店老板了吗?” “什么叫又打算?注意用词,先生,我根本就没有找过艾瑞希,也没打算去找他——难道伦敦没有旅馆住了吗。” 她的眼神和语气都平静无波,仿佛艾瑞希对于她,真的只是一个咖啡馆老板。 她只是在说完后,又看着洗手池里的碎砖片,低低地补充了一句: “反正他都来和我告别了。” 打字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重新响起: “如果你不想住我家的话……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免于住伦敦卫生质量堪忧的小旅馆。” 德维希:“什么办法?”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有人请我们吃大餐吗?” 他盯着笔记本的屏幕,电脑屏幕蓝色的光芒,使他的眼眸看上去,就像夜视动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我的一个委托人和……他的父母,一直想请我吃饭。他是为英国政府效劳的一个小官员,经常拜托我一些棘手的事务。” 他流畅地,毫无阻碍感地说: “我知道他有一间缺乏设计感的小公寓定期打扫,但几乎从来不回去居住……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一个星期,等这里处理好了再回来。” “大晚上不会打扰吗?” “他……不会介意的。” /> 夏洛克勾起嘴角,笑了: “要知道,在他漫长而苍白的,为政府琐事操劳至死的人生岁月里,要拜托我的事,多了。” 德维希沉吟了一下:“也可以。” 她走回房间收拾了几本考试要复习的书,拿了两件换洗衣服,想一想,又把艾瑞希送她的礼物妥善地放在床头柜里,才走了出来。 “我的包被压在柜下面了,东西不多,可以放在你包里吗?” 夏洛克看都没看:“可以。” 德维希从奇迹般地没有受到波及的衣帽架上,拿下了夏洛克的军工包。 顺便,不动声色地把雷斯垂德顺手放在衣帽架下的……嗯,据说对某方面有好处的蜂蜜,踢到了角落里。 这也是个奇迹…… 她默默地想,为什么这个玩意儿还没有碎…… 被夏洛克压在沙发上的经历,超出她的认知。如果当时没有那一发弹,她简直无法想象该如何收场。 果然,不管是男人,还是夏洛克,这方面的尊严都是不能被挑衅的。 但是没等她收回脚,就听夏洛克淡淡地说: “这不是尊严的问题——我并不觉得性能力是值得夸耀或值得羞愧的事,不能控制自己的**才是可耻的,如果从弗洛伊德的角出发,性是一切犯罪的原罪。” 德维希淡定地收回脚,对于夏洛克能用后脑勺读出她心思这件事,她很习惯。 也并非多么神奇的能力,她刚才踢蜂蜜,一定发出了声音,这些声音所代表的动作,在夏洛克那里有非常复杂的计算公式,再联系前后猜出她在想什么,对大侦探福尔摩斯来说,一点都不困难。 她不理解的是——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以超出你认知的举动,做出超出你预料的反... 应?没错,把一个毫无反抗能力,胳膊纤细的就像蚂蚁足一样的女人用武力压倒在沙发上,的确不像一个夏洛克会做的事——这简直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德维希木着脸——胳膊纤细的就像蚂蚁足?没有挑战性? 难道他还指望她在被他压住的时候,从背后掏出一个火箭炮来扫射他,以增加难吗? 夏洛克合上电脑,背对着她: “而我之所以还会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告诉你——普通男人会做的,例如拥抱,亲吻,□□,这些低难动作,我都会,我只是不屑于去做罢了。” 德维希淡定地从夏洛克结实的军工包里扔出一截干枯的小指: “我先更正一下,人类的繁衍本能不叫□□,□□是对没开化的动物用的……所以,你那一系列耍流氓的动作,就是为了证明,普通男人会做的,你都会?” ……喂,你知道,你的一个小小的证明题,给我带来多么大的心理阴影吗? “没理由普通男人会做的,我却被你认为不会。” 夏洛克语气倨傲: “而且……耍流氓?需要我提醒你,这些动作都是你对我做过的吗?” “这种事,男人对女人做,叫耍流氓,女人对男人做,叫识情知趣。” 德维希把信用卡卡夹在书页里: “不信的话,你随便换一个女人做试验扑倒在沙发上试试看,如果她不打算和你共良宵的话,十有□□会报警。” 夏洛克站起来,没有去收拾衣服,只是把他的信用卡,钥匙,和他们两个人的手机,一起揣进了大衣口袋里。 然后,转身深深地看着德维希。 “你也没有报警。” 德维希觉得今天受到的惊吓不能更多了。 而这一句话的背后含义,带给她的惊吓程,甚至超过了之前那枚炸弹。 她该,怎么和夏洛克解释? 因为我们是室友,因为我知道你在和我开玩笑,因为我知道打电话给警察,就相当于打电话给福尔摩斯家的管家所以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最终,她只能干巴巴地一笑: “大概是因为我……酒吧经验丰富?要知道,法国男人很喜欢把你压在墙上谈天气……压着压着就习惯了。” 夏洛克凉飕飕地说: “所以你才会建议我随便找一个女人扑倒在沙发上做报警测试?显而易见你之前的经验们,水平都不高,否则你也不会在身经战之后,还会因为被我扑倒而不知所措。” 德维希:“……我没有不知所措,即便稍微有一点惊讶,那也是因为对象是你。而且我已经很淡定了,你做报警测试的时候可以顺便对比一下。”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哈”了一声: “抱歉,除了和我确定了婚前伴侣关系的女人,在其他情况下,就算是实验或破案,我也不需要贡献出自己来获得答案。” 他语气嘲讽而冷淡: “维希,我不是你,不会在毫无伪装必要的情况下周旋于不同场所的不同人中间,处处留情,喝一杯咖啡也能使咖啡厅老板神魂颠倒…… …” 德维希盯着手里的《柏拉图谈话录》。 借着窗外么灯光,还能依稀辨别出,她夹着信用卡的那一页,柏拉图正在和西米说: 西米啊,真正的哲家,他们最是急切地要求解脱灵魂,使之不受**的禁锢。 …… 柏拉图大人,虽然我不是哲家,但我的灵魂,貌似也有一点,迫切地要从**里解脱出去的迹象。 因为,我好像,严重幻听了。 德维希慢慢地说:“你刚才,说了什么?” 她捏着手里的书页,毫不自知,她已经把书页捏变形了。 夏洛克顿了一下:“我不是你,我不会在毫无伪装必要的情况下周旋于不同场所的不同人中间,微笑,拥抱,处处留……” “不,不是这一句……上一句。” 夏洛克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重复道: “除了和我确定了婚前伴侣关系的女人,在其他情况下,就算是实验或破案,我也不需要贡献出自己来获得答案……” 没错,问题就出在这里,闪亮亮的几个大字,存在感强大到不容忽视。 婚、前、伴、侣、关、系。 ——“呲啦”。 在德维希手上,柏拉图的灵魂与**,终于,如愿以偿地分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春韭之前股票的事,咨询的是南开大一个做国际长期股权投资的博士后。 今天偶然问他,他做股票总收益多少 他微微一笑,说,投股多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常见的,就是在做空之前洗盘的时候,恰好被洗出去,简直血泪。 春韭:…… 突然觉得钱包,又凉了 而且凉的回不来了。 底下有金融的菇凉吗? 无偏见地开一句玩笑,考硕士慎重考虑南开 么么哒 另外,福尔摩斯的小夫人,终于要诞生了 ... 第78章 我们恋爱了 德维希觉得,她一定还处于爆炸的余音里,否则怎么解释,她现在明显耳神经受损出现幻听的症状。 夏洛克走到她背后: “你怎么了?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顺便说一句,到目前为止,能和我建立这种关系的女人,你是唯一一个,所以,你所谓随便找一个试验的说法是不现实的……” 德维希看着手里的撕下来的书页,咽了一口口水。 她睁大眼睛,背对着夏洛克,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指,好像突然不认识它们了一样。 “福尔摩斯先生,刚才的炸弹好像让我的记忆力出了一点问题——我们像这样,以,嗯,婚前,婚前伴侣关系,在一起,多久了?” 夏洛克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十五天零十七个小时又五十五分钟……按你的习惯才没有精确到秒。” …… 十五天零十七个小时之前? 那不是在上原二郎案的第一天吗? 那一段,已经被她远远丢到平洋里的对话。 大丛紫色的风信,日式的小酒屋,在微风中缓缓飘动的,绘着仕女图的白色小帘。 以及,在黑夜里盛大开放,繁盛如同堆雪的,粉色樱花。 这一切,又被她从记忆深处的波涛中翻起,然后像彗星撞地球一样,狠狠地砸向她理智的礁石。 …… 德维希:“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你接受吗?” 夏洛克:“嗯。” 夏洛克:“永远?” 德维希:“永远。” …… 所以,这特么还是她先告的白?这特么还是她先承的诺? 真傻,我真傻。 我单以为只有人类有恋爱意识,我不知道夏洛克也会有…… 她默默地,震惊地想。 ……开玩笑,就算再借给她二十个胆,她也不敢向英国几个世纪以来最难搞定的第一处男夏洛克-福尔摩斯告白的好吗! 这就像是,她很喜欢王力宏也很喜欢李云迪,哪天偶遇王力宏的时候,必定要上去调侃地问一句——又会弹琴又会搞浪漫,那么好的男人,你爱吗?不爱吗?怎么就不爱呢? 好吧,现在想来,在花生君没有出现的情况下,从夏洛克的角来看,这的确很像是一场告白。因为她提前被剧透的金手指,让她和夏洛克看问题的角完全不同。 ……但福尔摩斯先生到底是哪条电线没有接对,才会答应下来啊啊啊啊!! 柏拉图大人,地球上呆不下去了!!求灵魂出窍的正确方式!! 夏洛克挑了挑眉毛,语气上扬: “你是要弄一个月半纪念日吗?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但如果你坚决要求,我也勉强可以接受……你去哪?” 德维希站起来,语气冷静而坚决,看上去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需要纪念日,我需要去睡觉……我一定是最近睡的少了,才导致世界变化快。” 夏洛克低沉而性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可是这里已经不能住了。” 她平静地朝前走去: “我不介意……我只要躺几分钟就好——说不定我一睁开眼睛,世界又不一样了呢。” “……维希。” 依然是毫无异样的:“嗯?” “其实我一分钟前,就像想告诉你了……” 夏洛克叹了一口气: “你说要去睡觉,可是……你已经在我的浴室里原地打转了圈。” “……” ……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上。 “如果按照现在这个速行驶,不发生出租车凶杀,抢劫,恐怖袭击,或其他意外情况,那么我们半个小时就能到达了。” 夏洛克把包放在座椅的空位上,和德维希并排坐在出租车后排,语气愉悦。 德维希撑着下巴,注视着车窗外的繁华街道,装作没有听见夏洛克在说话。 没听见,就可以不用去面对。 她能直视夏洛克-福尔摩斯,但不能直视,和她有婚前伴侣关系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这就像是穿越到《西游记》,在她一心以为以为,她是来打妖怪的时候,却突然被唐藏告白了一样。 观尽毁。 她头疼地捂住脸,一只手纠结地敲打着玻璃窗框。 手指上,换成了墨绿色的指甲油,与她耳朵上的墨绿翡翠相得益彰。 ——她该怎么解释? 虽然她不是有意,但从表面上看,仍旧是她欺骗了夏洛克——谁会相信她其实熟知剧情?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胡花白的大叔,听到夏洛克的话后,笑呵呵地说: “出租车凶杀?不,年轻人,我已经老了。” 他语气怀念地一脚踩下油门,出租车“嗖”地飚了出去: “如果还在我年轻的时候,放倒两个你绝对没有问题。” 夏洛克:“我很怀疑这一点,你的右脚患有横纹肌营养障碍,这就是你踩刹车和离合都慢得离谱的原因。你从小因为身体瘦弱被邻居欺负,导致在你的幻想中,自己是一个身体强壮的人,并信以为真。” 出租车大叔:“……” 德维希依然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又善解人意地补充道: “应激性心理创伤,可以理解,但我建议你把车速保持在四十公里——因为你来不及踩刹车。” 出租车大叔:“……” 德维希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商店,根本没有注意到,夏洛克正不满地看着她的侧脸。 脑海里转过各种解释清楚后的场面——无一不血腥,无一不暴力。 夏洛克接受感情应该不易,被这么玩弄,万一从此对正常人的感情彻底失望,直接黑化和莫里亚蒂教授联手了该怎么办?世界绝逼会被这两位高智商玩残的……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被这两位玩残之前,她一定会先被麦克罗夫特玩残。 ……福尔摩斯先生,您还记得,大明湖畔,您说过的“本人承诺,永不结婚”的豪言壮语吗? “你最近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讨厌这种感觉,明明你已经把情绪摆在脸上,我却没办法推理出来。” 他盯着德维希: “你在想什么?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没有我推理不出来的事情,这不合常理。” 德维希看着一块熟悉的白色招牌一晃而过。 “请停车……麻烦停车,谢谢。” 出租车缓缓靠边停下。 “蒂纳-卡顿尔?你不是不... 喜欢吃蛋糕吗?” “突然想吃了。” “理由?” “突然想吃了。” 蒂纳-卡顿尔蛋糕,在她原来的世界里,以制作精美的翻糖蛋糕而闻名。 不过那是在威廉王用翻糖蛋糕迎娶了凯特王妃之后的事了,现在应该还买不到。 德维希站在蛋糕橱窗前,抱着侥幸的心理,问:“有现成的翻糖蛋糕吗?” 橱窗后漂亮的肯尼亚黑人女孩遗憾地摇了摇头: “翻糖蛋糕需要预定,我已经快下班了……但是你可以尝试我的冻蛋糕,芝士和巧克力的都有,一样是非常经典的口感。” 德维希的目光在那一排排的蛋糕上逡巡着。 冷不丁,夏洛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如果你想要翻糖蛋糕的话,可以去我家,管家老约翰的妻会做,我父亲和母亲去年的婚礼蛋糕就是她做的……” 德维希顿了一下,背对着他,坚决地说: “不用,你客气了……你刚才说,去年的婚礼?你父母是再婚?” 夏洛克手肘撑在玻璃上。 玻璃下,正好是一个火红的玫瑰花蛋糕。 大朵大朵的玫瑰铺在白巧克力碎屑上,四周点缀着樱桃。 这样看上去,真的很梦幻……夏洛克不开口说话的时候,古典的气质,就像中世纪,耐心等待他的公主骑上黑马的王一样。 但是他一开口,又变回那个,说话永远全是定语,长句永远没有停顿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了。 德维希默默的把目光从橱窗上,夏洛克精致的倒影上撤下来,然后默默为自己不着调的想法点个蜡。 “不是再婚,是重婚,他们至少重复结婚了十次……” 夏洛克站直了身体,挑剔的目光扫过橱窗里形形□□的甜点: “在我出生以后,妈妈每隔一两年就会要求离婚,据说是为了重新体验单身生活……但是没过两个月就会受不了的跑回来和我父亲复婚。” 他微微一笑: “所以我一直很期待父亲不打算陪她玩复婚游戏的那一天——而且我觉得这一天已经快到了。” 德维希:“……” 他兴致勃勃地指着角落里的一只黑色的点缀巧克力的蛋糕: “这一款怎么样?勉强符合设计美。” 德维希:“小了。”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你吃的一向很少……足够我们两个人吃了。” 德维希眨了眨眼: “不,先生,没有你的份……这是我一个人吃的,你要吃的话,只能再买一个。” 是她的十八岁生日。是她的成人礼。 所以,这个蛋糕,是她一个人的,谁都不要来抢。 夏洛克眯起眼睛:“所以,明天是你生日?” 德维希耸耸肩:“我只 是想吃而已。” 夏洛克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可你证件上的生日在一个星期以后……哦,法国政府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怪不得父亲总对他们不屑一顾。” 德维希默默地想:其实不仅仅是你父亲,你的哥哥对法兰西政府也很不屑一顾。 但是她没再反驳什么,只是挑了一个缀着紫色花朵的普普通通的蛋糕,对肯尼亚女孩说: “就这个吧。” 肯尼亚女孩惊讶地笑了: “你很有眼光……这个蛋糕的成本是这里最高的,我特地把它做成不起眼的样,等它被剩下来,我就可以自己吃了。” 德维希也笑了一下,觉得这个蛋糕师很有意思: “谢谢。” “不客气,你们真是漂亮的一对,我从没想过福尔摩斯先生会那么耐心地等待一个女孩买蛋糕,他向来对女人不假辞色,多漂亮都一样,我一直以为是我的性别不对。” 肯尼亚女孩梳着粗粗的发辫,笑着拿出一个精致的紫色盒,调侃到: “他仅有的一次光临,就让我的柜台被炸掉了……希望你能常来,看福尔摩斯先生被人压制着言听计从,很能给我提供灵感。” 德维希顿了一下,立刻转移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谢谢,你们认识?” 他们真是漂亮的一对……伯明翰的福尔森也感慨过,他们真是漂亮的一对。 但当时,她和夏洛克还是无性别相处的关系,在不同的心境下听这句话,真是……**了。 确定了德维希是明天生日后,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的夏洛克,淡淡地说: “她是妈妈的蛋糕师,周末会去我家做蛋糕……你的庆生方式真是独特,你是打算一个人默默吃完一整个一千克的蛋糕过你的十八岁吗?” 夏洛克看看蛋糕,又看看她,语气凉凉的: “就算你认为,我显而易见没有为别人过生日的习惯,你也可以告诉郝德森,没必要自己一个人跑去买蛋糕,她烤的蛋糕可比这些不入流的小蛋糕店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评论里有说,德维希open了 或许春韭的观念有一点不主流,不是很能接受守身如玉的观念 交.配是为繁衍,本质和口渴了要喝水一样,激素控制下丘脑 而爱情应该更高 好吧………果然不主流 然后很庆幸地觉得,还好春韭没有把女主真的设定为一个s,m女王 但若,不能接受这么open的女主,就当,参观一下,另外一个,略有不同的世界吧 么么哒 ... 第79章 我们分手吧 德维希因为夏洛克那句“自己一个人”而顿了一下。 她只是觉得,解释来解释去过麻烦,也没有过小生日的习惯,如果这不是成人礼,她可能根本想不起来。 ……但为什么,她觉得,夏洛克,好像有点不高兴呢? 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一定是她想多了。 肯尼亚女孩包装蛋糕的手停住了,接着,微笑抬起头: “抱歉,福尔摩斯先生,我是经过pme认证的最好的蛋糕装饰师,这也不是不入流的小蛋糕店。” 夏洛克:“如果你坚持这么一厢情愿地认为的话。” 德维希及时按住夏洛克放进口袋的手: “蛋糕我自己来付……只有我们的共同开销才是你付的。” 夏洛克顿了一下:“我没有打算拿钱,我从不把钱放在大衣口袋。” “没有付账的必要。” 肯尼亚女孩微微一笑: “卡顿尔蛋糕是福尔摩斯名下的产业,我只是来帮忙给他们的蛋糕师做培训而已——作为福尔摩斯先生的女朋友,全伦敦最幸运的小姐,你当然不用付钱。” 德维希:“……” 福尔摩斯是承包了整个伦敦的餐饮业吗? 所以,告诉她,作为全伦敦最幸运的福尔摩斯先生的女朋友,她到底有哪些地方需要付钱? 在出租车辗转地开向黑漆漆的山的时候,德维希终于忍不住了。 “你确定没走错?” “当然。” 德维希划拉着玻璃窗,一脸纠结: “可我怎么觉得,这里不会有公寓……这里更像是德拉库拉居住的地方。” “如果你真的想去读,我不建议你读多的哥特小说——已经很无聊,而哥特小说在乏味方面简直登峰造。” 德维希惊讶地回过头: “难以置信……你现在居然连哥特小说都知道了?”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语气有点冷——从她买完蛋糕起,他的语气就一直是这样冷冷淡淡的。 他性格本来就冷淡,再这么冷淡一点,就会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好像你在他眼里,就是一条没有思维的金鱼,不值得交谈。 但面对这样冷淡的夏洛克,德维希反而舒了一口气。 “没理由你了解的领域,我却不了解。” ……德维希刚刚舒下来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 如果在以前,她一定会以为,这不过是夏洛克不能忍受别人懂他不懂的东西罢了。 但在发现夏洛克居然……是她男朋友之后,她好像对他没一句话,都会多想一点。 比如之前面包店里的那些话,又比如,他方才的解释。 而想的越多,就越觉得,澄清误会的话,说不出口。 德维希侧过身,车窗外,隐隐有光亮传来,不远处的上,开始有一盏一盏,中世纪样式的船灯,隐在层层叠叠的绿叶中间。 “其实,哥特小说也不全是糟粕。” 她趴在车窗上,说话间,车缓缓地拐了一个弯。 “像德拉库拉,又优又高贵,不仅有识,还下得了厨房铺的了床,多好的一只吸血鬼……卧槽,那是什么!” 德维希睁大眼睛。 在山巨大的轮廓之下,在星空垂地处,灯火通明的地方。 逐渐显露出,一座中世纪的……古堡? ……那真的是古堡。 德维希甚至看到一座方尖塔,静静地矗立在夜幕之下。 谁家这么……装逼? “……这里还有其他的居民楼吗?我是说,公寓楼之类的。” 司机大叔奇怪地说: “谁会在山里造楼?开出去就要半个小时呢,这里只有福尔摩斯第二庄园。” “福尔摩斯第二庄园?” 德维希“噌”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夏洛克: “这就是你和我说的……缺乏设计感的小公寓?” 夏洛克淡淡地撇开脸: “这个庄园是完全模仿我以前住的地方建造的,连罗马柱上的裂缝都一模一样,毫无新意,当然缺乏设计感。” 他一副“我的叙述完全正确,都是你理解错误”的表情: “而且,我们顶多占用里面一个房间,和公寓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德维希就差揪着他的领咆哮:当然有差别,差别大发了!! 刚刚发现自己的女友身份,这边还没解释清楚,立马立的就住进夏洛克家里,进展快她hold不住…… “那你说的,所谓请客的政府小官员和他的父母……” 等等……德维希顿住了。 政府小官员——麦 麦克罗夫特? 卧槽,那政府还有大官员吗? “我血缘上的兄长,的确是政府官员,想请你吃饭的,也的确是他的父母。” 夏洛克语气平静: “只不过他的父母,非常不凑巧地也同时是我的父母罢了。” “……你还是不要解释了,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把女方带去见自己的父母,并短期居住,在大不列颠意味着什么吗?” 夏洛克转头,注视着德维希,沉默。 半晌,他抿了抿唇: “如果你指的是它的社会象征意义……大致上知道。” “知道就不应该这么乱来。” 德维希朝后一倒,靠在坐背椅上: “如你所说,我们仅仅在一起半个月,而且这段脆弱的关系,还不知道能不能维持到下半个月……现在见家长,你在逗我吗?” 夏洛克眯起眼睛:“……脆弱的关系?还有,什么叫维持不到下半个月?” “难道不脆弱?难道雷斯垂德来之前,我们不是在吵架?不要告诉我,你已经爱我爱到泥足深陷无法自拔,可以视而不见我们之间的矛盾。” 夏洛克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恼火,也没有愤怒,只有……讥诮。 她在……深深的讥诮。 而他……无法自拔。 德维希冷冷地笑了一声: “你的理智高于一切,即便我立刻消失,恐怕你的生活也不会受任何影响……所以,我烦请你,在没有想清楚之前,不要总是贸然一个人下关于我们两个人的决定——我并不是死的。” 她敲了敲司机的椅背:“抱歉,停车。” 夏洛克按住她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把她拉回座位上,不容分辨地说: ... “现在下车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已经到家门口了,我早上就通知了他们,父亲和妈妈是专程赶来的。” 德维希惊讶地看着他: “那是你要解决的事,你能不能下台,关我什么事?虽然我觉得者并不是你真正的理由,因为面对你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她笑了: “你在每次替我下决定之前,可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愿不愿意……对应的,我也不用去考虑你的立场。” 前面地司机不知所措地说:“到底走不走?” 夏洛克抓着德维希的手腕: “继续开。” “嗯,继续开……继续开吧。” 德维希微笑: “我担心什么呢?只要你不担心我行事粗鲁,言语无状,冲撞你的父母就好——那才是真正下不来台的事。” 夏洛克的手抓得更紧了。 灰宝石一般的眼睛里,却什么情绪也看不见。 “只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你并没有任何损失,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德维希任夏洛克握着自己的手腕,神情已经平静下来。 “没错,都是我在无理取闹,只不过住几天,吃几顿饭而已,我却连这个都不能体谅你,作为一个福尔摩斯的女朋友,真是不合格了,所以我们分……” 分手吧。 分手吧,本来就是一个误会。 分手吧,比起让你以为,你被我戏弄和欺骗,不如让你以为,我只是负气离开,让你以为,我们只是因为性格不合,才无法在一起。 这样,至少这样,你不会因为我,而对正常人类的情感,持完全蔑视的态。 所以……与其越解释越乱,不如就这样分手,结束这个乌龙。 但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夏洛克打断了。 “我已经说过一遍,我不喜欢重复……这一次的犯罪分不同以往,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简单的杀死我,很可能会从我身边的人入手,目的在于彻底地毁灭我,而我身边仅有的,能让他们下手的人,只有——你。” 德维希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嘴唇微微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分手吧——这句话,现在说不出来,以后,还有机会说出来吗?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么住哪里都可以……可现在不一样,因为我身边,还有,你。” ——她弱了,完全没有自保能力,必须呆在他身边,离他从客厅到房间的距离都不可以,离开一秒钟都让人坐立不安。 而他能想到的最近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哥哥的庄园。 他目光冷峻,平静的灰色湖面下,暗潮涌动,像燃着幽暗的火苗: “……所以,不管你同不同意,这段时间,你都只能住在这里。” 德维希被他宽大的手掌握着手腕,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那句“分手吧”就像哽在喉咙里的刺,尽管不吐不快,却死死卡 在那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车缓缓地停在一处空地上。 “下车。” 他放开她的手腕,眼里的暗光不见了,表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和矜持。 德维希还愣在车上,冷不丁又被夏洛克夏洛克伸手一拽,踉跄地从车里被拽出来。 司机大叔立刻像火烧屁股一样,“唰”地一脚油门,飞速离开。 丝毫感觉不到夏洛克所说的“横纹肌营养障碍”,和踩刹车的迟钝缓慢。 德维希踉踉跄跄地站稳,还没来得及看四周的情况,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哦,我的甜心。” 抱住她的,是一个身段十分窈窕的夫人,她并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她的脸,只是从她紧贴着她的,凹凸有致的身材中,窥得一二。 这位夫人的声音偏于低沉,哽咽地说: “多么可怜的孩,从你下车时习惯性向左看的小动作,你童年一定和父母关系不亲密,从你喜欢把钥匙放在左边口袋,可以看出你长期担惊受怕——法国的治安那么不好吗?” 这位转过头,语气不满: “克里斯托弗,你就不能写一封信,建议法国总统改善他们的治安吗?” 另外一个颇具威严的低沉声音,有些困倦地说,像是习以为常: “我已经和你强调了二十七年,赫拉斯……你的丈夫叫克里斯蒂安,不叫克里斯托弗。” 德维希默默地把身往后靠了靠,躲避那过紧致的拥抱。 ……不用推理了,这位一定是老福尔摩斯。 而那位,一定是老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把德维希从老福尔摩斯的怀里解救了出来,只用了一句淡淡的评价: “妈妈,如果你抱了她足足一分钟,只能看出法国的治安问题——那么恕我直言,你可以放开她了,因为你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老福尔摩斯立刻放开了德维希。 她伸出一只带着钻戒与玫瑰花手环的手,抚了抚德维希的脸,神情温和: “与父母关系不亲密,这没有关系——无论你和夏洛克有没有结婚,都可以叫我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挑大家了几条有意思的评论,发朋友圈 结果,引来了每天忙的见不到人的导师…… 他特地发了一条一五十多字的信息 意指春韭最近,略有主次不分,状态也不是很佳,希望有时间私聊 这位导师术造诣和想法都很高,是春韭难得尊敬的人 因为尊敬了…… 所以,一听到要私聊,春韭果断背着佳能小宝贝,跑出去采景了… …就是微博里说的那个沧海桑田的地方 私聊什么的,好可怕,才不要呢,哼 ... 第一次分手失败之后 ……德维希默了一会儿,同时被老福尔摩斯的话,和她那张年轻而精致的脸吓到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简直就是她的翻版,不过更加棱角分明一些。 秋水一般的灰色眼眸,在长长的黑色睫毛下,在乌鸦羽毛一样纯正的黑色卷发下,像灰色的,空阔的湖水。 ……不,我不该叫你妈妈,我应该叫你姐姐。 这特么年轻了,简直是不化妆版的刘晓庆。 她微微笑了笑,很想把自己的手从老福尔摩斯的手里抽出来: “……谢谢你,福尔摩斯。” “哦,不要叫我福尔摩斯,我讨厌被冠上别人的姓氏,叫我赫拉斯,我继承了我奶奶的姐姐的名字,这也算是我的姓氏——是不是,克里斯托弗?” “第六千二十七遍,我叫克里斯蒂安……说实话,就因为结婚的时候我没有跟着你姓,你就叫错我名字这么多年,真是幼稚了,赫拉斯。” 德维希这才看向说话的男人。 鉴于他蓄着胡,德维希并不能十分看清楚他的脸。 他只是懒洋洋地站在那里,一副没睡醒的样,身上随便穿着一件粉色的衬衫,领口的扣松松地开着,就像美国街头随处可见的,喝街头咖啡的中年人。 和老福尔摩斯一身精致到不可思议的装束形成强烈反差。 ……老福尔摩斯,穿的着实很隆重。 夏洛克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解释道: “你上次没有注意到她,让她受了很大打击,我肯定,从我早上告诉她你要来算起,到刚才为止,她一直在试衣服。” 德维希:“……” 除了夏洛克的父母,并没有其他人来迎接。当他们走上通往庄园大门的吊桥时,一上,也是静悄悄的。 就好像,偌大的庄园,除了眼前这几个人,再没有别人了一样。 “这一上都是人。” 夏洛克没有看她,只是和她并肩走在吊桥上,牵着她的手,望着山与山之间,漆黑的峡谷说: “每隔米有一个监控人,不过你大概找不到他们,每隔一米有一个红外线监测点……我劝你不要踩到,父亲设计了非常有效的捕捉反应链,从这他一连串的设置启动开始,管家就没有买过肉,一直吃的是现捕的野味。” “……” 德维希艰难地踩在摇摇晃晃的吊桥上,不得不扶助夏洛克的手以保持平衡,小声说: “这个我尚且能够理解……但我不理解这座桥为什么这么晃,一般来说,这么宽的桥,不是应该很稳吗?” 夏洛克顿了一下,像是很不情愿讲这件事,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 “妈妈在桥底下加了一个滑轮……她认为恰到好处的晃动频率有利于调节情绪,还能顺便锻炼筋骨,而那些来福尔摩斯家踩点的人都过紧张,工作强也过大不够合理,有必要帮他们……” 德维希冷不丁脚下一滑,差点滑到夏洛克所说的红外线范围之内。 夏洛克伸了伸手,轻轻松松地把她捞回来。 “……放松一下。” 德维希摸着胸口,惊魂甫定: “……你妈妈真可爱。” 走在前面挽着福尔摩斯先生的赫拉斯回头一笑: “我也这么觉得……但如果你能去掉妈妈前面的你,我就会更可爱。” 德维希:“……赫拉斯,我觉得您已经足够可爱动人了,真的。” “哦,我的甜心,那可不一定,说到可爱动人,我绝对不如你……” 赫拉斯美艳的脸庞上,是促狭的笑容: “毕竟,小夏利已经十八年不肯让我牵他的手了……是不是,夏洛克宝贝?”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说: “第一十八次提醒您,妈妈,请叫我夏洛克或者福尔摩斯,再来一声夏洛克宝贝,我就永远以福尔摩斯称呼您。” 赫拉斯扭头: “你真是不可爱了,夏洛克……麦琪小时候还有可爱的时候,而你从生下来起,就没有可爱过。” “对此我十分荣幸,妈妈。” 用夏洛克宝贝称呼福尔摩斯先生,或者用麦琪称呼麦克罗夫特,这些都已经不能雷到德维希了,真的。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那句“小夏利已经十八年不肯让我牵他的手了”上。 她盯着她和夏洛克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交握着的双手,很想把自己这只砍掉,或是零下一摄氏冰冻了以后,再敲开。 维持什么平衡啊。 摔下去算了。 他们走进黑色的雕花大门,走进依然十分复古的大厅。 在长长的旋转楼梯中央,在巨大的赫拉斯的画像前,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拿着一把黑色的长雨伞,像任何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哦,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你,德维希小姐。” 他扶 着楼梯扶手,从楼梯上缓缓走下,语气轻柔。 “或许我该称呼你为——mysister-inw?” 赫拉斯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在这方面你没资格说话,麦琪,夏洛克至少给你带来了sister-inw,可是你连一个brother-inw都没有给他带来。” 麦克罗夫特顿了一下: “叫我麦克罗夫特,妈妈,还有,我没有同性倾向。” “哦,我下次会记得的,麦琪……” 赫拉斯不在意地挥挥手,拉着老福尔摩斯先生往侧门走去,冲德维希一笑: “我让管家带你去你的房间,我和克里斯托弗去帮你准备一点小点心——克里斯托弗的法国挞最拿手了,是不是?” 老福尔摩斯先生懒洋洋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法国挞?不,赫拉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们的背影消失后,德维希对着麦克罗夫特,抱着手臂笑了: “怎么办呢,麦克罗夫特先生,我并没有觉得,成为您的sister-inw很值得骄傲。” “哦?” 他走到德维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可在我看来,在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身上,除了这一点,已经没有别的优势了。” 德维希直视着麦克罗夫特,微微一笑: “至少夏洛克比您耐看,说话没有... 您那么累赘,身上也没有您那么多赘肉,更不会用枪抵着我——是不是,夏利?” 夏洛克的回应是,直接拖了她就走。 德维希:“……” 麦克罗夫特在他们身后叹了一口气: “你不必这样,夏洛克,你的小女朋友只盯着我看了两分钟……” 夏洛克淡淡地说: “那已经是限了——我尝试过,只要盯着你超过分钟,眼睛就会不可避免的受到某种污染。” 麦克罗夫特愉悦地说: “那也比我盯着你分钟,就会被你催眠来的好。” “谁让你四岁的时候拒绝习心理?” “因为那是无用的伪科。” “所以你被我催眠了——就是这么简单。” 麦克罗夫特看着他的背影: “我四岁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夏洛克——楼,房间位置没有变动,完全按照主宅布置。” 夏洛克回头微微一笑: “那就麻烦你代替妈妈把小点心送上来——虽然我十分不愿意见到你,但是晚上见到端着点心的妈妈,绝对是我更不愿意看见的事。” 他们走上楼的长廊,两边黑漆漆的都是房间,从2046、2047、2048一往后延伸。 德维希:“这里好像船舱——门上面为什么还要标明号码?” 夏洛克语气冷冷的,但还是解释道: “这一层大部分是我的书房,一共二十七个房间,虽然我能记得每一本书放在哪里,但是管家记不住,所以编号就成了必不可少的愚蠢的事。” 二十七个房间的藏书…… 还好她少在夏洛克面前秀知识面,那真是丢人了。 “……你知道我要去哪个房间吗?你妈妈不是说,会让管家带我们去?” “管家?” 夏洛克转头看着她: “老约翰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黑漆漆的中世纪长廊,黑漆漆的中世纪房间。 房间与房间之间,大概是赫拉斯为了营造某种气氛,只亮着小小的,昏暗的船灯。 “他……就在我旁边?” 德维希默默捉住夏洛克的大衣衣摆,慢慢说: “这是,什么意思?” 夏洛克盯着她抓住他衣摆的手: “你好像很喜欢抓我的衣摆……但如果你害怕,抓我的衣摆是没有用的。” 德维希镇定地笑了:“你在说什么?不,我不害怕。” 就算再害怕,她也不会牵他的手了。 当动作成了习惯,这段关系就真的成了欺骗和玩弄,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 再牵,砍手。 冷冷清清的月光从窗口倾泻进来,空气里浮动着灰尘。 夏洛克看着她,抿着唇,再往前走的过程中,慢慢又朝她走近了两步,变成挨着她走。 “你怕鬼?” 怕鬼? 怕,当然怕。 当她在卢浮宫对面的小公寓里睁开眼睛时,她因为全身僵硬而不能移动,因为全身冰冷而感受不到地板的温。 这一切都告诉她,让她醒过来的这具身体,是一具毫无生气的, 死去多时的尸体。 已经冷掉的,僵硬的,属于德维希的,小小的尸体。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敢看自己的手,不敢洗脸,不敢照镜,怕照见脸上还未消去的尸斑。 也不敢吃东西,怕自己的胃还在腐烂。 ……她都已经能死而复生,难道还不能出现其他更为灵异的事情? “不怕。” 夏洛克没有把嘲讽的语气落到实质,但是德维希就是知道,他在嘲讽: “令人惊讶,身为一个保留着应激性的生物体,你居然会害怕一堆有机物和无机物的组合。” 德维希还攥着夏洛克大衣的衣摆。 “好吧,我有一点点害怕——但我想反驳一下,我害怕的不是无机物和有机物的组合,先生,我害怕的是灵魂,所以我不怕你房间里的那些断臂,但我害怕案发现场。” 夏洛克不以为然,却没有把大衣从德维希手里抽出来 “那我倒宁愿你害怕的是有机物和无机物的组合,那至少不是无稽之谈。” 德维希“恕我直言,正因为你没有办法证明灵魂存在,才没有办法证明灵魂不存在。” “所以你在害怕一个你都不能确定是不是存在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存在?” 德维希重复道: “福尔摩斯先生,我也曾觉得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我也曾相信,空间是确定的,时间是流动的,一切概率相加之和是等于一的。” “……所以我讨厌物理,时间,空间,确定性……探讨这一切有什么意义?那才是真正无用的科。” “我倒觉得那是一个不输于化反应的,更广阔的世界。” 德维希拽着夏洛克,直接拉低了两个人的平均走速: “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空间的边境在哪里吗?你不知道,你能找到世间所有凶杀的真相,却找不到空间的尽头,找不到时间的尽头。” 夏洛克顿了一下:“为什么要去找空间的尽头?你打算去那里旅行吗?” “不,我只是想证明,那些你认为不可能存在的东西,都是有可能存在的。” 她淡淡地说: “时间和空间都没有尽头,那么,依存于这两者存在的概率就没有尽头……当可能性都是无限的时候,我们怎么能那么直接的反驳,灵魂不存在,时间不可逆,空间不平行?” 德维希把夏洛克的大衣抓得更紧了一些。 因为如果,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那么谁来解释,我为什么在这里? 夏洛克微微张开嘴,他缜密的逻辑,绝对务实的作风,他的一千零一条反驳理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德维希后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夫人,老约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春韭不是摄影的哦,只是业余爱好而已 打算在这个小镇里多待几天,来不及修,大家担待 话说,越写到后面越纠结了 因为写的每一句话,都觉得夏洛克正在ooc 夏洛克怎么可能这么言情! 夏洛克怎么可能这么体贴! 夏洛克绝逼不可能主动牵手! 尽管让夏洛克爱上维希,本身就已经在ooc了 但依然非常介意 让夏洛克为爱情妥协,放弃他对理智的坚持,真是心塞死了 对吧?对吧?... ... 第二次分手失败 那声音贴着她的后背响起,德维希差点跳起来,吓得直接揪住了夏洛克的衣领。 “什什什么东西!” 夏洛克把她的手掰开,顺便就没有放开。 他转头,对着身后一个佝偻的影说: “老约翰,你终于愿意出声了?” 身后的老人执着一盏烛台,颤悠悠地走到他们前面。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花白的胡,脸上身身的沟壑,不知是多少年的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悉悉地取下腰间别着的钥匙。 他走在花岗岩冰冷的地板上,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因为老约翰发现,自己再不出声,就要变成空间尽头的一个孤魂了。” 德维希摸摸鼻。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好像漫不经心一般地说: “你不用介意……当他不想被人发现的时候,即便是麦克罗夫特也很难发现他。” “那是因为您的□□父查尔斯-福尔摩斯先生,他有十分奇怪的癖好——如果老约翰在他左边发出声音,就必须再跑到他右边,发出同样的声音,如果发出的声音不对称,他就无法思考。” 老约翰停在走廊尽头的一间装饰着巴洛克浮雕的白色大门前,那是这一层唯一的一间白色大门。 他回头,恭敬地朝他们弯了弯颤巍巍的身。 “所以老约翰尽量避免发出声音……小主人,这是我为小夫人安排的房间。” 上一句“小夫人”在惊吓之中,被德维希忽略了。 但这一句,她忽略不了。 她咽了一口口水: “我想您误会了,管家先生……我不是福尔摩斯先生的妻,您不用叫我夫人,这……” 老约翰杂乱无章的眉毛微微挑起,德维希居然在他浑浊的灰蓝色眼睛里,看见一抹锐利的光亮。 但很快,那抹光亮隐去不见,老约翰了然地点了点头: “小主人,还没获得您的爱情?” ……这特么犀利了,老人家。 感觉到夏洛克淡淡的目光正落在她脸上,德维希一时卡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洛克微不可见地眯起眼睛。 “但是,小主人是否获得您的爱情,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小夫人……” 老约翰平静地说: “老约翰为福尔摩斯家服务了將近一个世纪,所以十分清楚,但凡是福尔摩斯们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蜡烛晃动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像来自中世纪的幽魂: “……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用什么手段,其残酷和血腥超乎想象,他们从不追求,他们只相信基于智慧的掠夺和镇压……而结局,总是与您的意志无关。” 他又微微弯了弯腰: “既然小主人决定与您在一起,那么,您成为老约翰的小夫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老约翰对此从不怀疑。” 德维希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什么叫从不追求,只相信基于智慧的掠夺和镇压? 原先只以为,她与夏洛克,不过是年轻人的恋爱游戏,解释起来可能有点麻烦,但只要解释清楚,事情还是能解决的。 但现在看来,问题好像,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他们前后走进房间,德维希打开灯。 这是一间装饰的非常复古精美,但风格十分简洁的房间。 墙上没有乱七八糟的照片或贴画,窗户前也没有像很多欧洲人喜欢的那样,挂一串木头小风铃。 没有植物,没有摆放的小物,丝毫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 书桌的一角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几本书,旁边是一盒黑色的墨水,墨水边,一个笔架上,搁着一只非常精美的羽毛笔。 床单和被套都是白色的,隐隐看得出,反光处有其精致的暗纹——但这还是白色的,白色枕套,白色地毯,白色窗帘。 完全突显了设计房间的人,严重的洁癖。 德维希把小蛋糕顺手放在书桌上,坐在床沿,觉得困倦。 和夏洛克同居的每一天,她都很困,因为每天发生的事情,都超乎想象。 夏洛克坐在扶手椅上,把军工包里,德维希的衣服和书拿出来。 包里完全是德维希的东西,夏洛克的行李,一件都没有。 德维希垂下眼睛: “你其实可以叫我拿的,我不知道你是回家,我以为包里是我们两个人的东西。” 夏洛克没有理她,只是在把东西都拿出来以后,把包挂在了衣帽架上。 “喂,福尔摩斯先生。” 她踢了踢夏洛克的光洁的黑色皮鞋: “你还在生气吗?刚才在车上朝你发火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是为了安全原因……我真诚地道歉。” 夏洛克这一回不再无动于衷,不过也只是冷淡地说: “勉强接受。” “你还在生什么气?说起来,你好像从我买完蛋糕之后,就一直冷淡地不像话……” 德维希眨眨眼,恍然大悟: “难道你在生气,我不把蛋糕分给你?” 她勉勉强强地说: “好吧,看在我朝你发火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地分你一口。” 夏洛克转身,看着坐在他雪白被单上的德维希。 墨绿色的亚麻长裤,宽宽松松的。边角上,用黑色的绣线,绣着吉普赛人繁复而精细的图腾。 这是正统的吉普赛人的手艺。 大概是在她流浪的途中,遇到了,同样流浪的吉普赛手工艺人。 她好像很喜欢手工制作的东西,而他早就发现了。 夏洛克顿了一下: “如果你想吃蛋糕,老约翰可以在十五分钟之内给你送来一吨……所以,我没有和你抢蛋糕的必要。” “这不是有没有蛋糕吃的问题……这是分享的问题。” 她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地说: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今天生日?” 本来,她只是瞎猜的,并不觉得夏洛克会把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放在心上。 但是,在看到夏洛克脸上的神情后,她睁大了眼睛: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福尔摩斯先生,我只是觉得,和探微生物在强酸性环境下的死亡过程相比,生日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夏洛克抱着手臂,站在她面前,好像在等她继续解释。 ……我已经解释完了,你还等着我说什么,先生? “只是一个生日罢了,除了说明我又老了一岁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也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解释……就是这样。” 夏洛克放下手臂: “可是你告诉了那个咖啡馆老板。” 德维希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他抿了抿唇: “你告诉了那个咖啡店老板——我在看见你买蛋糕之后才想起,今天他送过来的礼物,就是你的生日礼物。” “这就是你和我别扭了这么久的原因?” 德维希抹了一把脸,觉得对上夏洛克小朋友,她瞬间苍老了很多岁: “你真是…………” 什么呢?吃醋?占有欲?霸道? 不,这些词,她都说不出口。 因为这些词,都不夏洛克了。她从未想过夏洛克会把这些情感体现在一个女人身上。 她只是很有危机意识的感到——如果夏洛克,会因为她把生日告诉了艾瑞希没有告诉他,这种都算不上事的事别扭那么久…… 那么问题……真的大发了。 比她预料的要严重的多,也要难搞的多。 妈妈,她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四肢健全地和平分手?求分手的正确方式!! 鉴于德维希“”了半天,却没能接下去,夏洛克眯起了眼睛: “什么?” 德维希把手从脸上撤下来,觉得心脏,都被自己的话,雷出一腔血。 “……小气了。” “小气?” 他皱起眉头。 德维希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觉得自己颇有给小朋友解决心理问题,指引人生方向的架势。 “按理我是应该告诉你,但是这些细节上的问题我不希望你这么计较,这样我会很困扰,你是我的……嗯,男朋友,而艾瑞希是我的朋友。没有什么法律规定,我必须和我男朋友说什么,或不能和朋友说什么,不是吗?” 法律的一纸婚书,说到底,只约束财产关系,只要一方没有出轨的确实证据,其他行为,都是个人自由,都不应该被指责。 其实她还算好,李缺当年和她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原话是这样的: “出轨?出轨才是正常的,从生物角,出轨能获得更大的基因库,基因多样化有利于种族繁衍,而繁衍才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最初目的——所以,我支持一切形式的出轨。” 最后,她还淡淡地耻嗤笑一声:“——凡夫们,总是追求花哨的形式,而忽略内在的本质。” ……所以,不要说她想法偏执,和她的朋友们比,她已经够正常了。 她耸耸肩,继续道: “我知道我的想法不是很能被人接受,但我对个人自由的要求非常高,如果你不能接受,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和平……” 分手。 ……分手吧,就这么顺势而为的分手吧。 福尔 尔摩斯先生,别再忍受她的无理取闹了。 但是没等她说完,就听到楼底下传来一声高亢的,富有韵律的,精准地按音阶上扬的: “啊啊啊啊啊。” 德维希:“……” 又被打断了,又。 “不用介意,那是妈妈在歌唱界的老朋友,吊嗓是她拜访时打招呼的方式。” 德维希:“……” 敢不敢不拜访的这么巧! 夏洛克语气淡淡地接着原来的话题: “因为是朋友,所以你才把生日告诉他?” “……我没有,是他自己猜出来的。” 夏洛克站起来: “其实你只要解释这一句就够了,其他的那些都是无用的,可你说了一大堆。” 德维希简直要抓狂: “因为这不是重点福尔摩斯先生,我想强调的是,无论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我都有和任何人交朋友,以及对朋友说任何话的自由……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他想了想,然后很肯定地说: “没有。” 德维希:“……” 如果她真的和夏洛克谈恋爱,一定会互相折寿的。 夏洛克出去了,大概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德维希从袋里拿出自己的浴巾,推门走进半掩着的浴室。 门,是雕着小莲花的门。 但不是中国的小莲花,是埃及简化的小莲花,一朵一朵浮在波浪上。 浴室里的洗浴用都是满的,不是市面上买的包装,而是另外配备了和装修风格一致的珐琅小瓶。 大的可以游泳的洗浴池,镶嵌在地上,铺着彩色小格的瓷砖,池边有一个小台,铺设白色的餐巾,上面放着一杯红酒,和几片花瓣。 水已经被放好了,池底大概有加热装置,因为池水正冒着热气,而且没有变冷的迹象。 德维希地把头沉进水里,池水没过口鼻,咕噜咕噜地冒出一串气泡。 真是奢侈的生活。 她默默地想。 所以,还是那个老调重弹的问题——福尔摩斯先生到底为什么要租房住? 趴在夏洛克家的浴池里,颇有一点,她前几年旅行的时候,穿过意大利,在洛克伊巴特泡雪山温泉时的感受。 倒不是因为夏洛克家水质特殊,或其他什么高大上的理由。 而是……浴室的窗户高,她完全够不上,只好开着窗户洗澡,山谷里的风呼呼地刮进来…… 就好比雪山温泉了。 她泡了很久,才从池里湿漉漉地走出来,也没擦干头发,直接围着浴巾拉开门。 她揉了揉鼻,觉得有点堵,可能着凉了。 然后—— “你洗了半个多小时,是在里面练习花样游泳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怕ooc,这可是你们说的哦 春韭明天就要离开这个拥有狠多小吃的小镇,回校了。 然后……就是思,和期末。 今天问同行的朋友,如果我写夏洛克的**,接不接受 朋友默默地说:那画面美……你还是吃红薯吧。 春韭:…… 的确,那画面美,完全想象不出来 ……不,还是能想象的…… 但是,写出来,臣妾做不到啊…… ... 第82章 情.趣内衣和夏洛克 夏洛克懒洋洋地躺在**,拿着手机,姿态随意。 德维希目瞪口呆地站在浴室门口,只围着一条浴巾,漆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白皙的肩上。 一阵风悠悠地吹过,胳膊凉飕飕的。 半晌,她镇定地说: “麻烦你出去一下,先生,这是我的房间。” 夏洛克眼神落在她身上,停了两秒,又移开,其间毫无情绪的波动感。 “也是我的房间。” 他转过头,继续平静地看手机: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 这是夏洛克的卧室? 德维希顿了一下:“……你妈妈把我们安排在一个房间?” 夏洛克没有看她,拿着手机,手指也没有动,像在浏览网页,却长时间没有翻页: “我们住一个房间,有什么不对吗?” 德维希默默地靠在门柱上,扶住阳穴——好像是没有什么不对,至少关系上完全成立。 怎么办? 她看着挂钟,机智地说:“还没有到十二点,先生……我现在还是未成年人。” 夏洛克终于抬头,瞥了她一眼: “一般的未成年人可不会从法国的酒吧一玩到德国的酒吧,又从德国的酒吧玩到意大利的夜会,再从意大利的夜会找到瑞士的钢管舞会所。” 如果她没记错,她喜欢去酒吧酒馆这件事,夏洛克已经“不经意地”提过很多次了,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德维希也意会的到,这是……介意?不满?责备? 德维希皱起眉。 她的确喜欢去酒吧,但并非猎艳,也不为买醉。 一个人旅行久了,城市,建筑,美食,逐渐变的乏味,途因这种乏味变的冗长。 风景看多了,各地都差不多。 精彩的是人。 她去这些脏兮兮的,充满谩骂的小酒馆,与那里的男人交谈,与那里的女人交谈,偶尔与他们**,也不过是好奇—— 当她向一个烂醉如泥的女人微笑时,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当她亲吻一个忏悔男人哭泣的面颊,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当然不仅仅是性,烂醉如泥的人,不管是开心还是痛苦,更多的,会把她认成朋友或母亲。 走过的地方越多,她也逐渐发现,喝醉的人为什么喝醉,开房的人为什么开房,这些行为背后的动机,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所以,她只是在看那些人。 看他们,因为无知而狂欢,因为堕落而傲慢,因为贫穷而挥金如土。 也因为思念,而更加疏远。 ……可是,她为什么要解释呢? 贞洁和操守,最初,不过是父系社会为了确定血统,稳固主权而制定的规则,和世人所说的美德,没有半毛钱关系。 就算她真的像舞娘一样多情,也是在她认识他之前的事了,而且,她又没有伤害谁,做什么,去哪里,不都是她自己的事么? “你不必用这种口气,先生,如果你不满意我的生活方式,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远离我,但不可以指责我——就像我也不喜欢你的很多想法,但我不会指责你。”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在红色的脚指甲上: “我并不认为保守就是美德……创造美德的人,从来不是那些遵守美德的人,企图用自己的世界观去约束他人,是谎谬的——我一直以为,这也是你的想法。” 夏洛克-福尔摩斯,从来不会被世人制定的条所约束,他有自己的想法,只接受他认同的规则。 他抨击没有观察和思考的生活,却从不认为,他身边的人应该因为他的想法而改变。 这也是小时候,她最崇拜他的地方。 夏洛克沉默地注视了她一会儿: “没错。” 他的声线像拉紧的小提琴弦,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低沉地说: “这的确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过去,现在,将来,一直如此,不会因为任何事,还有……任何人,而改变。” 德维希点点头。 一缕黑色的头发,因为她的动作,从肩膀上滑落下来,垂在胸前。 “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那么我们解决下一个问题——这里只有一张床,连沙发都没有,所以,是你换个房间睡,还是我?” 夏洛克半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弯曲着一条修长的腿,黑色的长裤,在弯处皱起。 他微微挑眉: “我好像才听到某个女人义正严辞地说,保守并不是美德。” ……和夏洛克-福尔摩斯睡一张床,已经不是保守不保守的问题了。 她随书附赠的便宜男朋友,今天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挑战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力。 她拢紧了浴巾,向门口的拉铃走去。 “那么,我换。” “老约翰已经睡下了,你打算让一个一零二岁的老人再爬起来吗?” “没有其他仆人吗?” “仆人是为客人服务的……为你服务的,当然是管家。” 夏洛克慵懒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如果你拒绝妈妈为你准备的房间,明天就会什么事都不能做,被妈妈抱着哭上四十八个小时。” 德维希的脚步停住了。 她皱起眉毛:“哪有那么夸张?” 夏洛克微微一笑: “相信我,这绝对不是夸张——你知道一九九九年第二次车臣战争时怎么爆发的吗?” “……我不想知道。” “那次父亲拒绝和妈妈一起去北晒北光,独自跑去了南温带猎杀企鹅——因为这件事,妈妈坐在麦克罗夫特办公室里哭了天夜。” 德维希:“……” “麦克罗夫特被妈妈哭到崩溃,直接在电话里对俄罗斯联邦政府总统说了一句让他们去死……于是,第二次车臣战争比他事先计划的,提前了年爆发。” 德维希:“……” 夏洛克悠悠地说: “麦克罗夫特在没会说话的时候,就懂得控制情绪,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情绪失控,是他绝对不想提起的黑历史,一年的绸缪付之东流……所以,你绝对不会想经历的。” ……赫拉斯威武。 德维希默默地走回来了。 但走到一半,又顿住了。 “不,还是不行,还是换房间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 ... 夏洛克凉飕飕的目光,扫过她□□的削瘦肩膀,和明显不够长的浴巾下,修长的洁白的双腿。 眼眸深了一些。 他语气莫测地说:“你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德维希面无表情:“完全不担心。” 全世界大概只有夏洛克还不知道。 他已经被全世界封为,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第一处男……在她眼里,夏洛克的圣洁程和释迦摩尼有的一拼。 所以,她完全不担心。 “那就没有障碍了。” 他平静地转头,漫不经心: “因为我并不介意,你会对我做什么。” “……” 德维希仰起头,望着吊着复式吊顶的天花板,被夏洛克一句话雷得半晌无语。 虽然她知道,夏洛克的意思十有八.九是——我们武力值相差大,你根本不可能对我做什么,所以我毫不担心。 但是……她会误会的好吗?求问夏洛克究竟是什么意思! ……妈妈,这里的伦敦越来越危险了,请带我回地球。 她烦躁地抓抓头发。 “不是这个原因……你知道,我有**的习惯吧?” 毕竟在贝克街,夏洛克可是不止一次半夜闯进她的房间,挥舞着一份密信,或是一段手臂,兴奋地告诉她,他的最新研究成果。 夏洛克眯了眯眼睛: “你是指我每次进你房间时,你都恰好没有穿衣服?” ……恰好没穿衣服? 你全庄园都恰好没穿衣服! 德维希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现在穿的是浴巾,不能直接踹过去: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带睡衣,只带了外套,穿着睡衣我已经睡不着,穿着那么不宽松的外套就别想睡了……” 她期待地说:“所以,还是换一个房间?” 夏洛克不以为然地转回去: “这不是问题,妈妈一定帮你准备了睡衣,应该在右边的衣柜里——左边是我的。” 德维希撇撇嘴,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衣柜的门: “哦……卧槽。” 她“砰”地一声,又把衣柜关上了。 “怎么了?款式不喜欢吗?虽然衣服的款式与它本质功能没有任何联系,但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明天可以让管家重新定制……” 夏洛克从床那头爬过来,一只手抱着枕头,另一只手打开柜门。 然后……他罕见地沉默了。 整整一个衣柜里,全是各式各样的睡衣。 但无一例外……轻薄,透明,短小,缺布料。 光用看的,就充满挑逗性。 “人类简直把想象力发挥到致了……居然可以一起捆绑?他们是怎么想出这么多款 式的?” 既然已经被发现,德维希也不别扭了,她赞叹地伸出手: “真是经典了,必须拍照留念——先生,手机。” 夏洛克没有去看只穿着一条浴巾,却大大方方地和男人一起研究情.趣睡衣的德维希。 他紧绷着脸,从长裤左边口袋掏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德维希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丢了回来。 “我说的是我的手机。” ——我的手机。 即默认,她同意使用,那部被他单方面监控的手机。 即默认,她同意把自己的全部**,交到他手上。 ……这是她的妥协? 如果让她在车上那么无关痛痒的发一次火,就能轻而易举地换来她的妥协,那么,他或许可以考虑多激怒她几次。 夏洛克勾了勾嘴角,从右边口袋里拿出了德维希的手机。 德维希举着手机挥挥手:“来,福尔摩斯先生,站到这里来,和这对富有情.趣的猫耳朵合个影。” 夏洛克:“……” 看到夏洛克一脸吃了隔夜菜的表情,她放下手机,忍着笑,伸手捏了捏那条毛茸茸的猫尾巴: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你妈妈以为你喜欢皮带?说起来,猫科动物的有好几件……你喜欢这种带尾巴的?” 夏洛克看着她,语气微妙: “……如果你打算试穿的话。” 德维希立刻放开那条尾巴: “不打算……你借我一件宽松一点的衬衫吧。” 夏洛克从浴室里出来,看到的就是,德维希坐在**,一手拿着一本《现代诗歌:济慈、艾略特、庞德与奥登》,一手拿着他用了多年的羽毛笔,在书页上做着笔记。 书已经翻阅到末尾,黑色的铅字上,她玫瑰色的指尖轻轻点过。 有时,她微微皱起眉毛,像对书里的某一段话困惑不解,但很快就会舒展开来。 白色的袖被她挽到手肘——那是他的衬衫,松松垮垮地穿在她身上。 德维希终于忽略不了夏洛克注视的目光。 她划掉之前做的错误注解,出声提醒: “先生,你打算保持着这个姿势,看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对剧情的了解和你们不同步,所以,春韭确实已经写到可以出肉的地方,所以纠结,但,并不是今天就会有肉 你们真是凶猛了…… 因为之前一直没人提,一直以为大家都是小清新……喂,还我温柔如水的姑娘们来! 这两天因为一直在外,没有找到时间梳理剧情,今天意外发现,进君……是不是又变慢了? 等回去就让它死出来~ ... 第83章 成人礼物 ……她当初,坐在罗马尼亚到伦敦的飞机上时,还想着,来到贝克街,一定要好好给福尔摩斯爷爷扫扫墓,展现天.朝女性最为温柔优的一面。 但是现在,她和福尔摩斯先生,睡在一张**。 ……这是怎样一个神进展,死不同穴生同衾吗。 心累了。 她装作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页: “我找过了,只有一床被,没其他被了吗?” 夏洛克奇怪的说: “现在的气温还用不到两床被……你觉得冷吗?” “我觉的很冷,冷的不得了……所以我可以申请多一床被和一个床垫吗?” ……求打地铺!她无条件支持自己睡地板! 夏洛克一只手拿着手机看了看,似乎是有短信进来。 而另一只手,搂住了她。 夏洛克地语气显得十分不情愿: “半夜使唤管家不人道了……如果你真的冷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分你一点体温。” 德维希:“……” 大脑里像卡住的复读机,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夏洛克,搂住了她。 夏洛克,搂住了她。 …… ……喂,你们知道吗?她被夏洛克-福尔摩斯,搂住了。 “你怎么全身僵硬?还有,你有点发烫……你发烧了吗?” 夏洛克皱起眉头,放下手机,手像她额头伸过来。 ——“啪。” 德维希下意识地,就把那只想要放到她额头上的手,拍开了。 她迅速从夏洛克宽大的怀里挣脱出来: “抱……抱歉,嗯,谢谢你,我突然又觉得不冷了。” 夏洛克神情莫测地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 “是吗?” 德维希重新翻开考试要看的现代诗歌,发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这次是真的快十二点了……先生,你先睡吧,我看完这一章再睡。” 夏洛克淡淡重复: “快十二点了。” “嗯,快十二点了……所以你快点睡吧。” 快点睡……别看着她了,夏洛克眼神的存在感强,她现在完全看不进去书。 紧接着,一个墨绿色的小盒,被一只苍白的手,漫不经心地,放在了她面前摊开的书面上。 正巧压在德维希正在看的,艾略特《普鲁弗洛克的情诗》的一句上。 墨绿色的小盒下,书本上,艾略特用黑色的铅字低吟着: 那么,我们走吧, 你我两个人, 正当天空,慢慢铺展着黄昏。 …… 德维希差异地转头。 夏洛克正飞快地发着短信,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却在她的目光恰好落在他脸上时,不经意却准确地开口: “成人礼物。” “你怎么会……我以为你不会,不是,我的意思是……” 德维希放弃了语无伦次的表述: “我的意思是,谢谢。” 夏洛克手指不停歇地敲击着手机键盘: “老实说,准备生日礼物这种行为真是愚蠢了,正常世界的人们为什么要花大量的时间猜测对方的需求?比起浪费精力为你准备礼物,我更倾向于直接给你现金让你自己挑选……” 他的手指顿了一下: “但郝德森坚决地认为,我应该亲自帮你准备礼物,并强调这是正常情侣交流感情的方式。” 德维希瞪着眼前那只精致的,墨绿色的小盒,像盯着一个烫手山芋。 她慢慢地说:“我没想到你会帮我准备礼物……谢谢。” 夏洛克等了一会儿,德维希依然盯着那个小盒,没有任何动作。 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无波: “……你不打算打开看看吗?” “……啊?啊。” 德维希反应过来,拿起那个小盒,打开。 一枚非常精致的,非常精致的耳钉,静静躺在,黑色的丝绒上。 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她的眼睛。 这枚耳钉,就像是……春天玫瑰园里盛开的花朵,一朵一朵,满的像要溢出来。 而镂空花朵的中央,墨绿色的翡翠悬在那里,密密地攒在一起,像树枝上挂着的,小小的青色果实。 ……这不是,她丢失的翡翠耳钉吗? 素银的软丝,细致地掐着,精致而繁复的小花朵。 /> 已经和原来简单的款式大不相同,现在这枚耳钉的精致程……简直和微雕有的一拼。 那么小的几个珠上,是怎么用银线,做出这么多花样的?居然要借助放大镜才能看的清楚。 但是,更大的改变是,在墨绿色翡翠的外面,多出来的那个透明的,整个被雕刻成镂空的小球。 就像中国的玲珑薰球,中间是空的。 而外层,那些层层叠叠的繁复花朵,每朵花瓣上,都有细小的切面,在灯光下,每个切面都闪烁着灼灼的光芒,闪瞎了她的狗眼。 德维希盯着那个直径不足两厘米,做出的花样却要逆天的耳钉,沉默了一下,才开口: “原来我的耳钉在你这里,我以为丢了。一直觉得tiffany的手艺很精致,和这枚比就成了渣……我能带着它去tiffany的总部晃一圈吗?你从哪里请来的设计师?” 但事实上,她想说是…… 你从哪里找来这么骚包的设计师?这枚耳钉真是改造得高调了…… 她喜欢的就是它原来简简单单,清清淡淡的样,不是这种……公主般的华丽风格。 能回炉重造吗?老坑翡翠很贵的好吗?改的这么酷炫,以后都不敢戴了很心塞好吗? 还她艺清新森女风来!! 但这么做实在是不识相了,所以她赞叹地举着那枚耳钉: “我喜欢了……设计师和雕刻师是同一个人吗?真是奇迹。” 夏洛克和她并排靠在宽大的四柱**,嘴角微微勾起,语气倨傲: “当然是同一个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设计师和雕刻师,他的精湛工艺不是你口里那些愚蠢的凡人能比拟的……你没看见吗?耳钉上面刻了设计师的名字缩写。” 德维希睁大眼睛瞅了瞅,觉得眼睛都被那亮闪闪的光芒闪出重影了。 “……没看见,小了。” 夏洛克转头寻找大衣:“需要我借你放大镜吗?” “不需要……白天光线好一点再说吧,我眼睛都被晃... 花了。” 德维希收起耳钉,放进床头柜里。 夏洛克灰宝石一般的眼睛,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而转移位置。 “就这样?”半晌:“……没有别的表示了?” 德维希:“……再次感谢,深深感谢。” 他垂下眼睛:“是吗?郝德森和我描述的感谢方式可不是这样的,她说至少会有一个……” 德维希挥挥手,打断他: “这外面这层是什么材料?不要告诉我这是钻石……好像没有这么大的钻石。”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 “这么大的钻石是有的,不过放在你身上浪费了……不过单纯从人类行为模式研究的术角问一句,假设这真的是钻石,你会怎么办?” 德维希想都没想,坚决地说: “卖了。” 夏洛克:“……” 德维希做出一个拥抱世界的动作: “从此以后,我就成了一枚白富美,立志承包巴黎所有的富二代……” 夏洛克扭头,语气不容分辩: “所以这绝对不是钻石,这么大的钻石只存在于查理二世的权杖上,它只是最普通的水晶,整块的价格不到一英镑……你可以收起你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 得到答案,德维希松了一口气。 如果夏洛克真的送她这么大一颗钻石…… 含义过深刻,价值过贵重,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一枚这么大的钻石是有历史渊源的,背后要耗费的精力和人脉关系,才是最难说清楚的事。 她卖都不知道怎么卖,那么,只好还给夏洛克。 她收起耳钉,放在床头: “你原来不是不知道我的生日吗?什么时候做的耳钉?” “之前就做好了,你洗澡的时候回贝克街拿回来的……鉴于你认为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我一直以为你的生日在一个星期以后。” 夏洛克的脸半埋在柔软的细绒被里,看上去意外的安静。 “十二点多了……你不睡吗?苏格兰场的那群家犬遇到了新的难题,明天我们需要跑一趟。” 德维希僵硬了一下,默默把腿朝和夏洛克相反的方向移了一点。 ……一条被,特么这么大的地方她只找到了一条被。 虽然说起来是男朋友,赫拉斯还是坑爹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真是稀奇,先生,你什么时候这么按时睡觉了?” 她装作认真地看着书本: “我去不了,明天要去买书。没多久就要考试了,我再看一下,你先睡吧。” 夏洛克没有作声。 隔了一会儿。   德维希忍不住开口: “先生,我脸上有什么吗?” 夏洛克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但又立刻睁开:“我在思考,有光线我无法进入睡眠状态——你在贝克街都是十二点准时关灯的。” 德维希坚决不睡觉: “现在是考试前夕……你这么盯着我,我看不下去,你不能换一个东西盯着吗?” “那看起来傻了。” 没有继续坚持,他干脆坐起来,从床头的抽屉里抽出一堆书,开始翻阅。 没错,就是一堆书,大概十来本的样,看起来完全没有摆放顺序,因为德维希在一本叫做《分维构象与波力二象的可溢性》的书下,看见了一本《蛋糕材料与口感的比例分析》。 ……夏洛克的世界真是复杂了。 德维希看着他翻书的惊人的速,再看看自己看了半天才看完的那几章,默默地扭头。 卧槽,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不可能这么大,这一定是因为上帝不够爱我。 …… 她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重新翻开一章,以倔强的,绝不服输的小强精神,单方面地展开了和夏洛克的记忆力比拼。。 ——受刺激了,之前自己的效率简直不能直视。 纵然知道对比的结局必然惨不忍睹,她也会微微一笑,视死如归。 如果一个小时之内,她不能把这本书剩下的257页背完,就让……就让乐世微毕业考试挂全科! …… 于是,在德维希和她的便宜男朋友,第一次回家,第一次见家长,第一次一起庆生,第一次探讨情.趣内衣,以及第一次同床共寝的夜晚…… 就让他们开启霸模式,愉快地刷一晚上的夜吧。 考试王道,霸万岁。 么么哒。 作者有话要说:在霸王票榜前五名的童鞋,没有收到红包的,记得在评论里说一声哦 我觉得,今天我一定会遭到追杀…… 所以,我已经机智地躲进了厕所。 霸万岁。 么么哒。 ... 第84章 起床那件小事 德维希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 并不是悦耳的,毛茸茸的,能让人联想到花香与稻谷的可爱鸣叫。 那是老鹰。 这种巨大的,王者一般的鸟儿,张开宽大的翅膀,穿过峡谷,俯冲下来,锋利的爪“咔”地卡住窗户上黑色的岩石,发出一声嘹亮的,嘶哑的长啸。 德维希一下被惊醒了,但仍沉浸在睡眠的余韵中,晕乎乎的。 她睁开眼睛,映衬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晨光,对上一双,灰宝石一般的,专注的眼眸。 透彻的,如同雨洗后,云还未散去的天空。 德维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然后,她慢慢地转过头,仰望着巴洛克风格的华丽吊顶,不甚清醒地眨了眨眼睛。 ……早上,不是早上? ……梦里,不是梦里? 她好像是清醒的……但是怎么解释,她一睁开眼睛,会在自己的**看见夏洛克?而且夏洛克好像还正注视着自己? 一定还没有醒——嗯,就是这样。 仿佛为了打碎她的妄想,下一秒,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早上好。” 近的,仿佛贴着她的耳廓,而气流温润地拂过,酥酥麻麻的。 德维希闭着眼睛皱了皱眉。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确认她没有再次睡着,又继续道: “如果你醒了,麻烦你起来一下,因为你把环椎与枢椎放在了我的胛骨和角形扁骨上,导致它周围神经系统短暂性失觉。” ……除了夏洛克本人,还有谁能做到,明明说了一大段话,听的人却什么都没听懂? 德维希一下清醒了。 昨天晚上的记忆,水库放闸一般,不管她愿不愿意,都一股脑儿地回笼。 好像,昨天晚上的最后,她和夏洛克一起……刷夜? 她看完了整整一本现代诗歌研究,背完了艾略特与庞登的所有诗歌,正得意洋洋,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夏洛克看完了整整两堆古生物,有机化,地质,微观分的专业书籍…… 然后……然后她就睡着了? 德维希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来不及想为什么夏洛克的脸会这么近,装作困倦地在被窝里转了一个身,背对着夏洛克,懊恼地用脸蹭了蹭枕头。 ……夏洛克家的枕头是拿木头做的吗?为什么这么硬? 她顺手抱住手边的一截被角,打了一个哈欠,用困了的声音说:“抱歉,我不知道环椎和角形扁骨是什么——你先起床吧,我睡个回笼觉。” ……夏洛克家的被是实打实的棉花吗?为什么也这么硬? 夏洛克看见她黑色的长长头发,散乱地铺在雪白的床单和他的肩膀上,停顿了一秒,顺手把它们拿起来,放在枕头边。 难得耐心地解释道: “环椎是你的颈椎连接头骨的第一块骨头,角形扁骨在我肩胛骨附近,周围神经系统短暂性失觉是……” 德维希把脸闷在硬邦邦的枕头里: “我不想知道,也不想理解,先生,放过我,我还想睡觉,你先去洗漱吧。” 如果在早晨这么尴尬的时候,两个人居然在浴室里相遇,面对面的刷牙…… 不,那会尴尬死的,他们绝对不能同时起床!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 “恐怕你必须理解我的意思,如果非要用不准确的通俗语言描述的话——你现在正睡在我的肩膀上,你的手正抱着我的手臂,而它已经因为血液不通麻木了。” 德维希卡住了,手僵硬地放在她抱着的东西上,恨不得这只手,能像壁虎尾巴一样自动断开,和她撇清关系。 等等……她现在枕着的,是夏洛克的肩膀? 也就是说,她现在,等于睡在……夏洛克怀里? “……” 德维希“唰”地坐了起来,利落地掀开被,跳下床,像一支离弦的箭,“嗖”地闪进了浴室。 几秒钟后,浴室里传来了她淡定的声音: “没有把我叫醒,或直接把我甩下来,这不像你了,先生,我可不记得你有体贴这种情绪。” 隔了一会儿,浴室外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我的确没有这种效率过低的情绪——本来在你倒在我肩膀上时,我就打算把你摇醒的,但是妈妈在凌晨点四十五分的时候为我们端来了小点心,她威胁我如果敢把你甩下来,就立刻通知雷斯垂德一个月不给我案。” ……凌晨点四十五分送点心来的赫拉斯,麻烦请教一下,您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福尔摩斯先生也容易受威胁了,这种时候,就应该果断而粗暴地把她甩下去。 德维希往脸上泼了一把冷水,看着镜,不可抑制地想起,早上她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场景。 近在咫尺的面容,笼在清晨薄薄的光晕里。 颜色淡淡的嘴唇 唇,略显苍白的肤色……再往上,是高挺如希腊雕像一样的鼻梁……再往上,就是那双,灰色宝石一般的眼眸。 她可以在那双眼眸里,轻易地,找到自己睡眼惺忪的脸。 这双眼睛过于深邃,以至于给她造成了专注的错觉——好像,他一直在等待着她醒来。 然后,是他低沉而慵懒的“早上好”。 …… 德维希把脸浸在冰凉的水里。 昨天自己一定是着凉了,不过是同睡在一张床而已,她和乐世微也经常会一起熬夜看恐怖电影,早上在她公寓的沙发上一起醒来……真的,李维希,这并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能再犹豫了,这段本不应该发生的关系,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 别忘了,那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是理智大于一切,绝对不可能对谁真的动心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从水里把头抬起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冷静的,带着一点漠然的表情。 然后,已经冷静而漠然的德维希小姐,冷静的发现了,自己因为冲进来的仓促,忘记带要换的衣服了。 难道,还要让她穿着夏洛克的白衬衫,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夏洛克面前……或是让夏洛克把她的内衣外套小内裤一起拿进来? 如果是前者,呵呵。 如果是后者……让她死吧。 德维希在浴室里足足洗了个澡,说服夏洛克先下楼之后,终于成功换好了她带来的外套。 那是她从瑞士买的长衬衫,黑色,一直长到脚踝,里面搭了一件,阿尔卑斯山下一个淳朴的牧羊女手工织的短吊带,五颜六... 色非常有爱,她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喜欢收集各地的纪念,就像夏洛克喜欢收集每个案的收藏一样。 这里有好几条楼梯,互相交错,复杂程堪比迷宫。 她顺着最中间那条,终于摸到夏洛克家的餐厅时,就看到,在古典贵族式的长长方桌前,夏洛克独自坐在最中央的椅上,一言不发地喝着红茶。 黑色的靠背椅顺着象征着阶级制的西餐桌,从门厅排到楼梯口,空空荡荡的。 而夏洛克坐在那里,就像孤独的国王,守着他空旷的领土。 德维希顿了一下,垂下眼镜,正想拉开餐桌下的位置,不知原先站在哪里的管家老约翰,凭空出现一般,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为德维希拉开了夏洛克身边的椅。 德维希:“……” 她刚刚还看见老约翰在二楼换床单! 连走都颤巍巍的老人,在德维希落座之后,立刻端来精致的甜和浓咖啡,搭配特地为她准备的法式黄桃糕点和拿破仑酥。 老约翰一边端甜点,一边介绍说: “按照福尔摩斯的意思,所有的原材料都从法国直运,果酱来自于普罗旺斯种植园今天早上四点摘下的水果,务必保证它们最纯粹的口感。” 他恭敬地弯了弯身: “如果小夫人还有哪里不满意,请告诉老约翰。” “您客气了……别站着了,请去休息吧。” 德维希很不自在地接受了老人家的服务,觉得他再多站一秒,就要倒下。 老约翰又弯了弯身,然后,沉默地消失了。 没错,不是走出去,是消失……德维希完全没看清楚,他是怎么退出去的。 果然,活了一个世纪的老人,身上的功能都要比年轻人多一些吗? 德维希叉了一片黄桃,放进嘴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夏洛克开口: “你不是说他已经一多岁了……这样让他为你们家做事,没有关系吗?” 夏洛克放下咖啡杯,奇怪地说: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为什么要干涉?” “他几乎包揽了所有的事情,早上我看见他一个人换完了二楼所有的床单,每换一个房间都要休息很久……他应该是看着你长大吧,你不能劝劝他吗。” 夏洛克从德维希面前的盘里叉起另外一片黄桃糕点,挑剔地看了看,才放进嘴里: “他照顾我和麦克罗夫特的起居,但还是那句话——操劳至死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为什么要干涉?” 对于夏洛克偶尔的抢食行为,德维希并不介意,因为西方人干净利落的食物堆放方式,不存在口水交叉这么不卫生的事。 但是她不说话了,开始默默地吃自己的早餐。 ……没错,就是这种无动于衷的口气。 仿佛在说——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追寻的,只有真理。 感情?哦,那是累赘的,生命?那不过是最为廉价的牺牲,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她名义上的男朋友连从小照顾他的老人都毫不在意,好像那只是一台机器,生与死,都漠不关心。 这样的夏洛克,说他会爱上她,那真是可笑了。 她甚至怀疑,他们所谓的恋爱关系,不过又是夏洛克的一个小实验。 “你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好像很惊讶?” 德维希愣了一下:“什么惊讶?” 夏洛克从一旁的托盘里拿起报纸,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嘴角却微微勾起,好像心情很好的样: “你早上醒来看见我的时候,瞳孔放大,面部肌肉有细微的变化,虽然你力掩饰,但仍然说明你并不习惯早晨看见其他人出现在你**——这可不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女人该露出的表情。” 德维希仰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耸耸肩: “大概是因为,以往在这种情况下,我通常都不是自然醒的……要知道,人们常常有很多种叫醒彼此的方式——花样出,绝不重复。” ——误会? 那就误会到死吧。 whocare? 夏洛克突然放下报纸,站起来,拿起整齐地叠放在一边的大衣,言简意赅: “一起群体精神控制的活人祭祀案……如果你打定主意要错过的话。” 他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另外,我建议你今天不要单独出门,妈妈去给你买衣服了,你需要什么书可以直接和她说。” 德维希像没听见一样,听着夏洛克逐渐走远的足音,端起有点冷的咖啡,慢慢喝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春韭:晚饭吃甚? 朋友:卷福有孩了你知道吗? 春韭:……晚饭吃甚? 朋友:两个月了哦 春韭:…… 朋友:晚饭吃甚? 春韭:我的美男都有孩了还吃个毛线,不吃 卷福有宝宝了,所以今天抽了,之前一直发,一直发,发不上来,哼 ... 第85章 赌局{壹} 德维希抱着几本书,穿过camdenmarket,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在公共图书馆里泡了一天,解决完了往年东伦敦大的试题,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英语语法出错误,光从哲思辨的角,通过考试问题不大。 ……再次感谢她亲爱的哲家朋友李缺。 她列了非常详尽的复习计划表,只要按着计划表走,她绝对没有时间参加夏洛克的冒险游戏,方便从根源上切断和夏洛克进一步互相认识,互相了解的可能性。 在不得已必须住在福尔摩斯第二庄园的日里,她也会尽量的去泡图书馆,尽量减少和夏洛克的家人见面的机会。 她穿过形形□□的小店铺,今天是周六,camdenmarket并没有开门,不过那些现代抽象派画家们画在店铺门口的野兽,女人,花朵很有意思,强烈的色彩冲突造成视觉幻景,让人赞叹。 一个穿着全黑的风衣男人,站在一丛巨大的、扭曲的矢车菊版画之前,朝她微微一笑,做出一个口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她回以一笑,并没在意,转身看着墙上的画着的,神情傲慢而讥讽的猫,默默地想—— 其实她不需要这么纠结,那都是在自寻烦恼。 等开之后,他们一个在东伦敦大读,一个在剑桥读化,剑桥离贝克街那么远,福尔摩斯先生十有八.九会另外租房住,他们平常连面都见不到。 那个时候,她就可以一个人称霸贝克街了。 就算是真的情侣,长期见不到面,感情也未必能如当初……夏洛克和她分手,这只是时间问题,不是吗? 以夏洛克对新事物的厌倦速,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撑死不过两个月,她就会成为他众多收藏里的一个冷冰冰的剪影,永远地呆在他大脑的垃圾箱里。 连克里特岛迷宫都只能让他保持一个星期的兴趣,而感情——那是多么容易让人厌倦的东西。 前面是这一带有名的混乱街区,充斥着妓.院,酒吧,和形形□□的gay吧。 只要你勾勾手指,就会有白天衣着端庄的银行女职员,在寒冷的冬天穿着镂空的丝袜,醉眼迷离地跟你走。 的士一般不会来这里,穿过这条街,她才可以打到车。 她本来没打算走这条,但莫名其妙地,就走到了这里,想回头时,却发现她已经走的很远了。 她低着头,快速经过一家家会所,霓虹招牌的灯光落在她头发上,光怪陆离。 ……她是多么想进去看一看。 走到这种地方,就好像回到了之前四处旅行的时候——深夜的酒吧、厚厚的积雪,圣诞节寂寞驻唱的红头发中年女人。 但世界上最心塞的事情之一,是在你终于成年,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酒吧的时候,从天而降一个男朋友…… 前面一辆黑色的福特旁,靠着一个抽烟的英俊男人,仿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对面一家酒吧的玻璃橱窗。 德维希走近他,惊讶地说:“埃德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埃德加警官打断了。 他抬起头,带着几分醉意,像唱咏叹调一般地说: “哦,美丽的姑娘,你的皮肤就像冬天的白雪,你的嘴唇就像可爱的玫瑰花瓣,在雪地里颤抖着等待我的火焰……” 德维希:“……” 他保持着不甚清醒的表情,简洁地小声说: “我在盯梢……你的胸脯就像火鸡那么诱人,你的眼眸就像电灯泡那么明亮……哦,你是我的凯瑟琳。” 德维希:“……” 她立即明白了,腾出一只手挥了挥,装作认错人: “我们都认错人了,但您的比喻能力真是差劲了……告辞,先生。” 埃德加警官醉醺醺地笑了,气质和平时大不相同,他拿出手机,像放弃搭讪的醉汉,没再理她。 德维希笑眯眯地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 “等等!凯瑟琳!” 埃德加警官拉住她失望手臂,把她扯了回来。 德维希吓了一跳。 “有一个小小的忙,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埃德加警官从背后抱着她,装作边错认陌生女人,纠缠不清的失意男,快速地说: “前一秒得到的消息,多诺万任务失败了,我们需要转移一个人的注意力,就在这里地下层的赌场里……哦,凯瑟琳!” 他上一秒还在镇定地说话,下一秒,他痛苦地说: “凯瑟琳!不要离开我!……我们要安装监控的地方是2046号房间,对方总共有四个盯梢人,他们互相并不认识,我要你帮忙拖住的人叫亚图姆,是个新手,完全的新手……你只要为我们争取二十分钟就够了。” 德维希怜悯地拍了拍他搂着她腰的手,从表面上看,她只不过是在安慰这个失意的男人,但实际上,她在说: “你不会指望我帮你□□吧?□□这种事,要找夏洛克,他比较擅长……先生,我不是你的凯瑟琳。” 埃德加警官把头埋在德维希肩膀,用手 臂挡住半边脸,使人看不到他的嘴唇在动。 他闪烁其词: “夏洛克和雷斯垂德去处理更要紧的的事务了,我们人手不够,不可能让多诺万一个人去两次,那明显了……凯瑟琳,如果你再离开我,我就从伦敦桥上跳下去。” 德维希默默地望着天:“那你跳吧……我一定会马上离开你的。” 埃德加:“……您真是不给我面了。” 德维希:“真遗憾,我不介意。” 埃德加快速地小声说: “拜托,你是夏洛克的助理不是吗?这也算是你的工作,德维希小姐,我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这种小任务如果失败,我可能永远无法转正……要知道,我已经在实习督察上干了久。” 埃德加扣住德维希的腰,大有她不答应就不放手的架势: “虽然看起来很危险,其实很简单,亚图姆只是一个菜鸟,估计是来凑个人数练练手的……我们会摔碎酒瓶示意结束,多诺万还在下面,有她在,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德维希顿了一下,假装挣扎了一番: “先生,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认识凯瑟琳……我就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你一定要请我吃饭——他们的交易内容是什么?” “虽然你是夏洛克的助手,又差点拯救了上原二郎的性命,按理我应该有充分的理由信任你的专业素养……” 他格外加重了“差点”两个字: “但是,这并不是你该知道的……为了你好。” 其实她的专业素... 养是,和破案半毛钱关系没有。 “那就算了。” 德维希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不喜欢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那愚蠢了。” 埃德加叹了口气,妥协: “是东莨菪碱,类似于阿托,但是比它杀伤力大得多,今天他们谈的是整整一吨的高浓东莨菪碱,足以让整个英国的陷入任人摆布的境地……虽然任务难不大,但你拯救的是整个英国的安危,小姐。” 德维希点点头: “那么你们打算给即将拯救英国安危的我多少资金支持?” 埃德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资金支持?” “进赌场当然要赌钱,否则奇怪了……我可是拯救了你的职业生涯,顺便为整个英国做贡献,先生,如果做英雄还要自己花钱,那我就不做了。” 德维希目光无辜地望着天: “你们给我报销多少?” 埃德加:“五……” 德维希了然:“五万英镑?你们小气了。” 埃德加:“……” 谁特么想说五万英镑了?他想说的是五千好吗?! 他痛下决心一般的说:“两万英镑……不能更多了,这个数字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下来,说不定还要自己出一部分。” “英国的安危就值两万英镑?你在打折甩卖吗?一吨高纯东莨菪碱至少价值好几亿美金好吗?先生,怪不得你的凯瑟琳不要你,你真是小气了。” 她挑了挑眉毛: “四万……不能更少。” 埃德加:“万,不能更多。” 德维希望了望天: “那我觉得,我还是等英国灭亡了以后,再买进美元股好了……那个时候一定一飘绿。而等我成为一个富有的法国女人时——您恐怕还是一个见习督察。” 埃德加:“……四万就四万。” 他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就着姿势,一张照片和一张卡滑进她的衬衫口袋里。 “记住,b座,代号亚图姆,吸引他的视线,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不要让他注意2046号房间——多诺万会负责给我们传递信息,卡密码是*****。” “如果我没成功会怎么样?” “鉴于他们互相不认识,不会有大问题,只要你没暴露身份,我们就还有机会——但你会不成功吗?别开玩笑了,你可是夏洛克的助理,虽然他显而易见让人生厌。” 他手一松,德维希从他顺势从他怀里挣脱出开: “不会怎么样就好——成交。” “……你就这么抱着书去?会不会显眼了。” “越格格不入,才越不容易被怀疑。” 德维希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笑眯眯地说: “这就是你觉得夏洛克让人生厌的原因——他的智商是如此的闪耀夺目,以至于你的自尊在他面前碎成了渣,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上,怎么可能喜欢他。” 埃德加沉默了一秒,伸手按住她瘦削的肩膀。 德维希回过头来。 他深深地看着她:“凯瑟琳,无论你去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我都会在我们说好的威尔威佳西餐厅里等你——请一定要小心。” 德维希微微一 笑,转身往看似地下停车场,实则是地下赌场入口的通道走去。 ——拯救英国? 不,她早就想去赌场了,只可惜资金一直不够,现在英联邦拨款让她赌,如此深情厚谊,怎么能辜负? 那么就借着帮忙,顺便,赌一把吧。 德维希把照片不动声色地放在手机前,拿出来看了一眼,在放回去的时候,悄悄把照片扔进了垃圾箱。 绕过停车场,走到地下通道的一半,她就被一个带着兜帽,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西装的胖男人堵住了。 男人看到她明显的生样也毫不惊讶,他丢下手里的半截烟,朝德维希张开双手,露出一口黑黄的牙: “抱歉小姐,进场检查。” 德维希:……说好的穿黑马甲白衬衫,深藏不露的赌场服务生呢?这个大叔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身为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剧情走向的人,我好想剧透啊啊啊 看到大家留言超级开心的,大家不要喜欢维希,大家来喜欢春韭 春韭一写标题就手残,不要相信标题哦 ... 第86章 赌局{贰} 所谓的进场检查,不过是——手机拿出来,证件拿出来,没收一切金属和摄像器材。 但德维希并不打算被人刮一空,因为没收金属就要摘耳环,耳环摘下来她没有安全感。 在保安再次开口之前,她试探地开口说: “一英镑?” 保安眯了眯眼,高深莫测地笑了: “真是一只小雏鸟,女孩,这里可是赌场,不是你校那种幼稚的地方,这里的保安只会用拳头告诉你们赌场的规矩……我不是一英镑就能随随便便打发的。” 德维希:“那么……一五十英镑?” 保安立刻让开道:“兑换筹码的柜台在那边——藏好你的手机,这里可是赌场,我只会用拳头告诉你这里不能带手机。” 德维希:“……” 柜台前坐着一个神情冷漠的女人,脸上长着雀斑,正在吃巧克力。 德维希:“兑换筹码。” “卡,现金,或者卖.**许可证——整个晚上的全套服务换五十镑的筹码和一磅的小费。” 女人看都不看她,咬了一口巧克力: “事先说明,我不接受胸比我小的女人,做起来的感觉和男人没两样。” 德维希:“……卡。” 女人终于抬起冷漠的眼睛,嫌弃地扫过她的胸: “取多少?” 德维希忍住捂胸的冲动:“……有多少取多少,取多少换多少。” 地下赌场。 纸醉金迷的地下世界,穿着顶级的名牌,疯狂大笑的女人,揽着美貌少年,不知钱为何物的男人。 还有微微笑着,仿佛看不见输赢,却操控着全局的年轻荷官们。 ……这特么都在搞笑么。 德维希拿着装着十万英镑筹码的黑袋,穿过一张张老旧的赌桌,男人和女人们不分你我地叼着烟斗,或大声吆喝,或痛哭流涕,把手里的雪茄用凳砸碎在赌桌上。 油腻腻的头发,不知道已经在赌场里天昏地暗地输赢了多少个日夜。 穿着红色丝袜,涂着血色口红的艳丽女人,把手轻轻搭在输得只剩下一条裤的男人身上,微微一笑: “先生,要尾款吗?” …… 德维希隔着几张赌桌,余光看着她今天晚上的目标。 b座,亚图姆。 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少年,穿着咖啡色的英伦马甲,带着一顶咖啡色的格贝雷帽,气定神闲地坐在一众大叔中间。 人们或哭或笑,他只夹着手里的香烟,下一个不大的数目,然后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把翻倍的注码的收回来,连着本钱一起下注。 在德维希看似找赌桌,实则观察他的几分钟里,他的本钱已经翻了十七倍。 男人们聚集在他四周,随着他每一次下注而欢呼。 女人们献上美酒和嘴唇,向他取小费。 而他来者不拒,亲吻那些女人的姿态,如同施恩。 德维希走到和他邻近的一张赌桌前,把手里的书“啪”地扔在赌桌上。 ——当然不能直接走到他身边去,那简直是明摆着说,我是冲着你来的。 无论埃德加警官怎么强调亚图姆不过是一个凑数的菜鸟,德维希还是坚信,能被派来盯梢这么大宗毒交易案的,再蠢也不可能是猪。 随着她重重扔书的声音,这张赌桌上的,包括亚图姆那桌的几个男人,都看了过来。 一个梳着复杂辫头,看上去是庄家的黑人,不悦地皱起眉: “女孩,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德维希微微一笑,抱着手臂:“大叔,这可不是你该管的事。” 她斜斜地靠着赌桌,长到脚踝的黑色衬衫微微拉下来些许,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的肩膀上,露出半截彩色手工吊带。 露的不多,即便是在校,也不会过分。 可偏偏,就让人觉得,她在**。 明显是这张赌桌上最具发言权的黑人男人,看着她衣服下露出的少许雪白皮肤,眼神黯了黯: “汤姆,给她发牌。” 他朝着德维希淡淡地说:“女孩,你要下多少筹码?” 德维希手肘靠着桌面,俯身,衣领微微下滑了一寸。 “那要看,你下了多少。” 黑人男人目光沉沉:“一千英镑一局……敢赌吗?” 德维希皱眉:“这么小?” 这倒是实话……没办法,《千王之王》看多了,只觉得赌场大佬都是随随便便出手万的,结果遇到一个一万一局的小佬,心理有点落差在所难免。 不过也正常,这里不是拉斯维加斯,也不是澳门……这里不过是伦敦红灯区的一个小赌场罢了。 估计那帮来头很大的犯罪团伙,就是看在它小,监管力松懈,才把 把谈判的地点放在这里。 她微微一笑,从衬衫里拿出一叠红红蓝蓝的筹码,潇洒地甩在桌上。 “既然你只下了一千……那么,我下一万。” 没见过市面的小赌场沸腾了,不少人跟过来,围在他们的赌桌边观看。 德维希看也没看她的目标亚图姆——因为她知道,他已经看过来了。 不需要多,她没有让男人过目难忘的魅力,只要一眼,让他注意到,她先去的是另外一张赌桌就行。 黑人男人把烟叼在嘴里,黑色的蛇骨辫因为过漆黑,在灯光下显现出油光。 他盯着德维希半晌,对荷官说:“汤姆,发牌。” 荷官点点头,灵巧的手指仿佛要把牌玩出花来。 “winner,winner——大吉大利。” 荷官说,飞快地把牌发在牌桌五个人面前。 “要牌,停牌,还是加倍?” 德维希想也没想:“要牌。” 其实她心里是算了的,只是,算的很快。 和她住同一条街的好友,除了哲家李缺,还有一个姑娘,是被她们这些儿时好友戏称为“李黄金”的存在。 但凡和钱有关的事,股票,赌博,套利,她没有不会的。 当初她教她玩二十一点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2到6是+1,7到9是0,10,j,q,k,j是-1,在玩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概率——没有任何花哨的公式,赌博的技艺,只回归最原始的加减和乘除。 现在,她桌上有一张q和一个6,总点数是16,一个不好的数字,再来一张牌,很容易就会超过21点。 流水数字她算过了,是+20,庄家手里的明牌是4,那么,她继续要牌的话,庄家... 爆牌的概率是……分之四十六?分之四十二?分之十七? 很好,她已经算不清楚了。 不过……德维希毫无压力地想,她将来可是要的女人,算不清楚才正常,知道概率小于分之五十就够了。 她要的,就是输。 荷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再发牌。 然后……德维希输光了放在桌面上所有的筹码。 德维希看着桌面上的筹码被庄家收走,只觉的……莫名兴奋。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沸腾……无论输赢,都在叫嚣。 一帆风顺的事,有什么好做的呢?把钱存银行里,得那么一点点的利息,还不如放在家里,至少还有被偷走的风险,来一场小偷与主人的博弈,不至于那么的……无趣。 她喜欢的,就是这样一瞬间净身出户的大起大落——虽然钱不是她的,但不妨碍她感受这种大起大落。 荷官微笑: “小姐,是否还要下注?” 周围的男人们开始起哄:“接着下!接着下!不下的就脱丝袜!” 德维希笑眯眯地,仿佛刚才输钱的人不是她,在黑辫黑人定定的注视下,哐啷哐啷地又扔出一堆筹码: “再下一万。” …… 每一局,黑辫男人几乎次次赢钱,与此相对应的,德维希自始至终,一直在雷打不动地输钱。 无论输了几把,德维希的表情都是微笑的,她俯身,半靠在赌桌上的姿势,就像在打斯诺克球,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丝毫慌乱。 她一只手挽着黑色的袖,露出白色的一段手臂,随意垂落在赌桌绿色的羊毛毡上,有一种矜贵的性感。 德维希出的筹码越来越少,一开始每次减少一千,后来,变成了五千……围绕在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而她每一次输钱,都会引起周围,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这群人什么心态。 是直到某一个时候,德维希一直密切观察的另外一桌,出现了变动。 亚图姆那桌,有一个人男人大喊了一声:“**,我一定要**你!哦,见鬼,你又是黑杰克!” 她终于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愿继续。 黑辫男人翘着二郎腿,笑了: “输光了吗?不要紧,小姐,下一局,我下两万英镑,赌你的衣服,每局都是这样——当你的衣服连同你的裤都光溜溜的时候,你就可以回本了。” 德维希俯□,看着他,摇了摇食指: “这是个好主意,可是我不喜欢你——虽然我不歧视黑人,但我不喜欢黑色的皮肤,因为这种颜色总会让我觉得你从出生起就没洗过澡。” 这个时候,她已经输的只剩下一万英镑了。 玩的有点大……不过还好,在她把苏格兰场所有警官的裤都输没了之前,她等待的时机,终于到来。 她收回桌上剩下的筹码,来到了亚图姆那桌……身后打算用九万英镑包养她全套衣服的高大黑人,怨恨地,死死地盯着她。 怨恨?真是莫名其妙。 她装作没看见,手指点着桌沿,转了半 圈。 “我听见有人喊杰克……告诉我,上一局,你们这里谁是ckjack?” jack是二十一点游戏中的一种可能,如果明暗牌如果是一张尖和一张十,就叫黑杰克,能拿到一倍的注码。 一个看上去十分潦倒的大叔指着亚图姆大笑了起来: “嘿,ckjack,有位美女找你——亚图姆一晚上当了四次黑杰克,真是狗屎,现在竟然还有这么正的女人来找他——简直狗屎都不如。” 亚图姆歪头,灰蓝色的眼睛打量了德维希两秒,叼着雪茄,微微笑了。 “如果你找我借人,我有,但如果你找我借钱,恕不奉陪。” 他的眼睛藏在咖啡色的帽檐下,并不十分英俊的脸,因这笑容而充满魅力。 “我两样都不借。” 德维希俯身,从上而下地,俯视亚图姆的脸,用两根手指夹走了他嘴里的烟: “我只是来和黑杰克借一借运气——看你桌上这些小筹码,这可不是一个男人该赌的数字。” 在她进赌场之后,这是亚图姆第二次拿到黑杰克。 如果她进赌场后直接找亚图姆,那过明显,如果她在亚图姆第一次拿到黑杰克牌时就凑过来,依然逃脱不了怀疑。 所以现在,她来了。 她不找他,她找的是黑杰克。 等亚图姆当黑杰克真是等的好辛苦……虽然她每一次都大概地算了牌的概率,会输多少心里也有底,但这最后的一万英镑,依然差点没守住。 现在,她的背后,就是2046号房间。 她没有完全地挡住——那种做法是最没有保证的下策。 上策是,一直保证亚图姆的目光在她身上。 然而她不够貌美,为了牢牢地吸引住男人的目光,她只好——惹是生非。 德维希不屑地把桌上的筹码扫到一边,直起身,目光挑衅: “一英镑一局?别开玩笑了,先生,我给你提供一万英镑,输了算我,赢了我们对半分,反正我就没赢过,你总不可能比我输的更惨……” 怕这些赌场毒场里混久的了的人,怀疑她做什么小动作,德维希的手一直放在显眼的地方。 而此刻,她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亚图姆面前的桌,不屑地放在那堆筹码上: “怎么样?你只要赢一把,得到的钱,就比你赢几个晚上的还多。” 亚图姆的目光,渐渐凝住了。 ——很好,他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 二十分钟是吗?那么,开始计时吧。 德维希微微一笑,在亚图姆开口之前,把口袋里剩下的筹码全部抛在亚图姆面前: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同意了,聪明人可不会拒绝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不是,黑杰克?”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来迟了,下课后被老师找谈话,你们懂的。 昨天说保安大叔是夏洛克的站出来聊聊人生,谁告诉你们我们家小夏牙是黑黄黑黄的,怎么接吻 另外,春韭一个朋友把苏菲亨特的头修到了施瓦辛格的身上,然后把合成照片做成海报大小,贴在床头卷福的身边…… 比起我只是痛心卷福孩的妈为什么不是花生…… 突然觉得自己好仁慈……棒棒的 ... 第87章 赌局{叁} “winner,winner……先生们,停牌要牌,还是double?” 一个粗野的大胡男人喘着粗气笑了,对荷官说: “double,汤姆,等着我今天晚上给你泄泄火……我的直觉就像垃圾堆里的野狗一样准确。” 德维希纠结地坐在一边,身为一个要的女人,她对今天听见的一系列比喻句非常心塞。 方才调侃亚图姆的潦倒男人,死死地盯着荷官放在桌上的那只暗牌,像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汤姆,我用我老婆的一个晚上和你打赌……这张牌一定是老尖,是不是?” 汤姆拦住他的手,淡淡地说:“你的老婆胖了,换一个赌注我就和你赌,还有手不可以碰到牌……如果你不打算今天晚上回家时发现少了一只的话。” 潦倒男人讪讪地收回手。 亚图姆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嘴上的雪茄烟快要燃到了底。 德维希看着他的目光,在发牌的间隙,不经意地缓缓移向了自己身后,眼看就要转到2046号房间上。 她立刻劈手夺下他嘴里的雪茄。 已经七分钟了,不能功亏一篑。 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只搭一点点,另一只手转动着雪茄。 法国人的深邃面孔,和东方神秘的黑色瞳仁,映着烟头红色的火光,风情万种。 她勾起嘴角:“和我坐在一起,你却只顾着抽烟?真是让我挫败了。” 亚图姆伸手从衬衫口袋里另外拿出一根雪茄,把打火机扔到德维希时手上: “你在暗示我可以对你干什么?” 他望着她笑了,冰凉的烟盒贴着她的嘴角: “来一根?” 德维希摇摇头,躲过他的挑.逗,捧着火凑近,帮他点燃: “我不抽过粗暴的牌,那种辛辣的尼古丁会破坏味蕾,而破坏了之后,就需要重新建立味觉的平衡——麻烦了。” 亚图姆把烟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挑了挑眉毛: “难道不正是因为被破坏,才有机会重建?” 他微微抬起手臂,就像国王举起他的权杖: “而唯有重建,才能带来更多的可能性,这正是战争的美妙……制,规则,牌局,一切皆是如此,包括真理……” 淡蓝色的烟雾,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他的指尖。 抽烟的男,在暗黄色光晕的笼罩下,显出一种沉淀的性感。 他淡淡地笑了,语气倨傲: “真理是被玩弄的,世人是被蒙蔽的……而上帝,是被创造的,谁能创造上帝,就被称之为神。” 他微微上挑的眼睛斜斜地看过来,德维希之前感受到的那种成熟的沉淀感消失了。 灯光下年轻的脸,张狂,鄙俗,无视一切。 不过是少年。 “打个比方,在赌桌上,我是神,所以我从不输牌。我掌控所有的数字和规则,而那些人……他们以为他们在赌牌?” 他手里的火光,缓缓指向赌场里一张张沉浸在**里的面孔: “不,他们都是我的祭。” …… 神。 德维希微垂下眼睛,嘲讽地想—— 在这个由无限的时间和空间叠加的世界里,即便是神,也不过是一个小地主罢了,很骄傲么? 但是…… 就在刚才,亚图姆灰蓝色的眼睛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望着她,那服帖的头发的样式,那年轻的脸庞,就像……就像…… 就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德维希抬起头,微笑了一下: “这过深奥了,哲对我都是垃圾,我只对钱和珠宝感兴趣,但是……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哦,我亲爱的女士。” 亚图姆伸手搂住了她,姿态亲昵。 贝雷帽黑色的帽檐,斜斜地遮住了他一只眼睛。 那张只能说是耐看的脸,却因这副皮囊下的灵魂而闪闪发亮,举手投足,皆别具一格。 他露出了一个“我什么都懂”的眼神: “传承了好几个世纪的搭讪方式了,你就是靠这一句拿下你的男朋友的吗?” 德维希忍着把他的手甩开的冲动: “我也不知道我是靠什么拿下我男朋友的,关于这一点我莫名其妙了很久,如果你发现了我身上的什么天赋,请一定要告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 德维希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 ……特么不要告诉她,亚图姆是夏洛克假扮的。 单从他那一番要成神的言论来说,的确很有可能,夏洛克和他一样,对平凡世界的愚蠢规则嗤之以鼻。 夏洛克本人不中二,但架不住 他张口“你们人类”,闭口“正常人类的规则”——无时无刻都散发着中二的气息。 如果亚图姆真的是夏洛克,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男朋友捉奸捉成双,其中一个还是男朋友本人? 亚图姆一只手搂着她,看都没看赌桌,把筹码往前一推: “哦,汤姆,你爆牌了……你当然有男朋友,因为我还没有见过同时只有一个男朋友的漂亮姑娘。” 他歪着头,用额头轻轻触了触德维希的额头,动作娴熟而温柔: “看吧,甜心,你的一万英镑现在变成了四万……够你买一条项链了。” 德维希头微微后仰,还没来得及躲开亚图姆的动作,就听见身后一声刺耳的椅摩擦声。 最初与德维希一桌玩二十一点的黑皮肤男人,脸色沉得像要滴水,一脚踹开椅,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 然后伸手,直接把德维希从亚图姆的怀里拽出来。 他的力道是那么的大,德维希觉得右手的手腕即便不残也要伤。 “因为我是黑人,黑得就像一个星期没洗过澡,所以你就挑了一个小白脸,即便他身上连一个儿都没有?白人的世界观,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过没关系,等我把你交给我的黑人手下们,他们会让你爽到改变想法的。” 黑辫男人看着德维希,就像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 “我以为你会有所不同——白人的□□。” 德维希眨眨眼……为什么突然上升到了种族歧视高? 粗糙的黑色大手带着刀疤,摩挲在她细嫩的手腕上,黑白分明的色调对比,充满暗示性。 德维希抬起手腕,另一只手的食指曲起,敲了敲黑人长满体毛的手背,很有兴趣地说: “这些毛是怎么长的?果然黑人开化程不高,手和猩猩... 似的……别这么看着我,我也很想害怕,但把我扔给手下享用这种话,我每年旅行的时候都要听好几次。” 她忍着手腕上加剧的疼痛,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没办法,你们实在没创意了。” 亚图姆缓缓抽了一口烟,理都没理高大得仿佛铁塔的黑人,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德维希,歪着头笑了。 他手指夹着雪茄,抽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 “汤姆,快来看,有个黑鬼在和我抢女人。” 汤姆淡定地把一小叠筹码推倒他桌上:“别这么兴奋,亚图姆,这可不是你第一个被抢的女人,要习惯……你又赢了一把。” “但却是第一个能随手拿出十万英镑的女人。” 亚图姆挥了挥手,眯起眼睛: “我喜欢美貌与金钱的双重刺激,那才是真正的□□,我可不能让到手的鸭飞了。”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随意而散漫。 因为德维希被黑人拉了起来,这个角缺少遮挡物,他只要微微地转头,就能看到2046号房间。 德维希揪着心,眼看他就要转头。 她突然出声,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 “亲爱的,现在有一个来自蛮荒和不开化的黑鬼,一条黑得找不到眼睛的狗,打算不自量力地抢劫你的□□——你打算怎么办?” ——她只要再撑十分钟就好,十分钟。 惹是生非,这是她的长项。 既然有人来挑衅,那么……就让他们打得更猛烈些吧。 亚图姆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笑起来。 他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轻佻地拍了拍德维希的脸,愉悦地说: “你真是有意思了,宝贝,我更喜欢你现在这个样……等我处理完这个黑鬼,就让我们做我们做伦敦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来一场毁天灭地的爱情吧。” 德维希:“……” 谁特么要和你来一场毁天灭地的爱情。 德维希近距离地看着亚图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刚才说,他更喜欢她现在这个样。 ……更?现在? 但是这么近距离地看,却让她确定了,她之前感受到的那种莫名其妙熟悉感,绝不是来自夏洛克。 夏洛克的眼睛,不是这样的。 夏洛克的眼睛是世界上最透彻的灰宝石,即便在他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双眸里的光芒,也别致而动人。 就像,揉碎了天空和大海。 …… 亚图姆不是夏洛克,但是这个亚图姆,她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她来不及细想,一只有力的手臂,已经拽住了亚图姆的领。 面对高大的黑辫男人,一米八左右的亚图姆就像一只小鸡仔,被这么轻轻松松一提,就从座位上坐起来了一些。 黑辫男人阴沉地说:“黑鬼?等我打断你的骨头时,倒要看看,你的血到底和我有什么不一样。” 他不屑地瞥了德维希一 一眼: “等我收拾完他,再来收拾你这个□□。等犒劳了我的手下们,也和他一样,一根根骨头地打断……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群白人高人一等的态,仿佛黑皮肤有多么的下贱和肮……嗷!” 他没有说完,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了。 德维希只听到他惨叫了一声,就见他捂着眼睛,铁塔一般的身躯倒在地上,扬起重重的灰尘。 他一只手不规则地扭曲着,另一只手放在脸上。 血从他的指缝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他惨叫着,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德维希被狠狠一推,踉跄地在一边站定,手腕因为拉扯一阵剧痛,差点把她的眼泪疼出来。 右手的手腕这次真的要断了,她已经使不上力。 来不及缓一缓,德维希迅速抬起眼睛,确认亚图姆此刻目光的方向。 ——手腕断了只是疼,但如果她的疏忽使苏格兰场潜进来的警察被发现了,后果才不堪设想。 还好,他正背对着2046号房间,从他站起来开始,应该没有时间去注意那里。 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但是下一秒,就差点捂着嘴吐出来。 亚图姆地手里,拿着一把银质的小刀。 小刀锋利的刀尖上,叉着一只圆滚滚的,完整的眼球。 那是,黑人男人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晚发,jj抽了 发红包是一个循序渐进的习过程, 最初的几个红包,是十块十块地发,然后惊觉钱少的如此之快 接着是五块五块的发,最后,变成一块一块的发 看见红包数上升,有种自己很棒的满足感 如果没有心血**加情节,男主下章爬出来,么么大 ... 第88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哦,不,不……上帝啊……” 旁边的一个钢管舞女郎发出一声崩溃地尖叫,捂着眼睛跑了出去。 跟着她尖叫地跑出去的,还有另外一部分客人,他们神情惊恐,不似作伪,像鸟儿受到惊吓一样,四散逃走。 一切都发生在刚才那不到两秒的时间里—— 亚图姆推开德维希,站起来,折断了黑辫男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小刀,最后,准确地剖下了黑辫男人一只完整的眼球—— 他做完这一切,不过短短的两秒。 从头到尾,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德维希瞪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半晌说不出话来。 ……菜鸟?新手?只是来凑个人数练练手? 埃德加警官真是不靠谱了,这可不是请她吃一顿饭就能拜托的事! …… 靠在车窗旁,不停抽着烟的埃德加警官,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喷嚏。 据多诺万传来的消息,德维希已经成功上手了。 虽然她还是一个小姑娘,但参考雷斯垂德探长对德维希的评价,和上次她抢在他们之前发现上原二郎要自杀的事,让他相信,让德维希对付一只菜鸟,绰绰有余。 更何况,雷斯垂德探长刚才发了信息过来,本来据说要回去处理一些家庭问题的夏洛克,在四十分钟前突然什么话都没说就打车过来了…… 夏洛克来了,还能出什么问题呢? 之前穿棕色破烂西装的肥胖男人走过来,神情嫌恶地把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的黑辫男人拖了出去。 拖着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强壮男人,这个矮胖的赌场保安轻松地就像拖着一只空荡荡的麻袋。 德维希靠在赌桌边,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的血迹,眼神冷静地打量着四周。 ——不对劲。 这个赌场不对劲,至少,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除了之前跑出去的那一部分人,赌场里剩下的人,就仿佛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一幕一样,跳舞的跳舞,玩老虎机的玩老虎机,音乐不断,灯光摇晃——就在一分钟前,有一个男人的眼睛当着他们的面被剖下来了,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受到影响。 荷官汤姆,依然在微笑着发牌。 潦倒的男人,也只是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就继续喝他的闷酒。 她不动声色地抓住自己受伤的手腕——所以,之前跑出去的那些人,才是赌场真正的客人,至于这一些——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呢? 亚图姆转身寻找德维希。 德维希抱着手臂,慢慢地走到和2046房间相对的地方。 ……既然已经答应,自然就要尽全力完成。她还没有忘记,她是来转移他视线的,她的任务时间是二十分钟。 而现在,她还差八分钟。 背对着2046号房间,亚图姆向她走来,脸上带着平静而轻柔的微笑。 他的举止是那么的绅士,带着贝雷帽,衬衫外穿着水手夹克,就像十九世纪伦敦街头,没落的贵族少年。 他嘴角温柔而甜蜜的弧,却让德维希觉得——毛骨悚然。 ……微笑,这该是一个刚刚挖出了其他人眼睛的人,该露出的表情? “嘿,我美丽的朱丽叶……” 他走到德维希面前,朝德维希微微一笑,单膝跪地,把那只眼球高高举起,就像举着一只玫瑰花: “……我亲爱的小姐,接受我的花吗?” 德维希看着眼前布满蓝色血丝的蛋白体,顿了顿,慢慢伸出手,接过去。 她装作嫌弃地看了一眼,扬起下巴,顺手把它插在了一堆筹码里,不动声色地把手在赌桌边蹭了蹭: “到了你展示爱的时候了,比起这个毫无美感的东西,我更喜欢你把我的钱赢回来……汤姆,我的筹码呢?” 亚图姆站到她身后,伸手抱住她的腰,把头贴在她背上,语气轻柔: “甜心,如果你一定要用金钱来衡量爱情,那么我对你的爱就是一亿美金……我真庆幸你没有像那些女人一样,哭哭啼啼。” 他手上一用力,德维希就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旋转,踉跄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卧槽,手腕又被折到了。 德维希另一只手的手指,因为疼痛,攥紧又松开。 她放松身体,尽量不显得僵硬,却不敢挣扎……这个可是实打实的暴力分,万一他不高兴了,把她的腿折断怎么办? 德维希看着亚图姆袖上沾到的血迹,神情不动,只挑了挑眉毛: “我如果哭哭啼啼……会怎么样?” 亚图姆委屈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那我会因为不想让你哭泣,而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就像我不喜欢那个黑鬼瞪着我,所以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一样。” “……” 这个人是个变态……但也只是一个变态而已。 > 她的哲家李缺一直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变态,有的只是主不主流的社会意识。 中世纪的宗教信徒,用滚烫的铁水灌进异教徒的鞋,再用锤把他们的脚砸扁。 我们看来变态的事,那个时代,习以为常。 ……所以,这个人不过是个端的危险分,而越端的人,越难控制情绪,因为他们没有平衡情绪的机制。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理智,这是她唯一的优势。 德维希看了看钟。 还有四分钟。 他动作迅速,利落果断,毫无顾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仅仅是一个盯梢人?还有那毫无由来的熟悉感…… 他到底是谁? 她盯着亚图姆的眼睛,那双灰蓝色眼睛在灯光下泛着盈盈的水光,显得他的眸比一般人更加纯粹和深邃。 ……比一般人更加纯粹? 德维希挑了挑眉毛:“你带了有色隐形眼镜?” 亚图姆惊讶地笑了起来:“被你发现了吗?宝贝,我们真是心意相通。” 她一副很有兴趣的样:“那你原本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呢?” 亚图姆神秘地勾勾手指,要她附耳过来。 就在这时,亚图姆背后,2046房间门口,稀里哗啦一阵骚乱,有谁摔倒了,连带老式的赌桌一阵摇晃,筹码都混到了一起。 赌棍们骂骂咧咧,对着那个摔倒的人一阵拳打脚踢。 亚图姆刚想回头,德维希立刻两只手捧着他的脸,把他的头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再过分钟,她就可以想办法脱身了……但是,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和他周... 旋分钟。 “和我说话的时候不许分心,否则我会不开心……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你真令人着迷……可惜我已经有了更迷人的目标,否则一定会考虑把你绑回去。” 亚图姆目光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他捧起德维希的脸,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宝贝,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交易的,想要知道一个秘密,就需要用另外一个秘密来交换。” 他一只手搂着德维希,没看牌桌就说:“停牌。” “我一直怀疑你背后长了眼睛。” 汤姆翻开牌桌上的暗牌: “——又是黑杰克,亚图姆你今天晚上第五次黑杰克,不吻一吻你的幸运女神吗?” 潦倒男人放下酒瓶,把亚图姆头上的贝雷帽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站在凳上鼓起掌来: “女人、金钱、运气都占齐了……就差亲下去了。” 他像指挥家一样指挥着大家的口哨声,周围的无聊男人们都沸腾了,乒乒乓乓地用酒瓶击打着桌,嘘声一声比一声大。 亚图姆对周围的口哨和起哄置耳不闻。 他凑近德维希的脸,鼻尖对着她的鼻尖,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暗示性地拨弄着她的衣领,勾起了唇角: “想出用来和我交换的秘密了吗?” 德维希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微笑: “抱歉,没想到。” “那不如……我帮你找一个?” 他的鼻尖贴着德维希的鼻尖,气息轻轻缓缓地拂过她的睫毛。 “嘴唇可是一个女人最大的秘密之一,可以给我……你的吻吗?” 他微微侧过头,嘴唇贴近德维希的嘴唇: “mayi?” …… 她在保加利亚的一个偏远小镇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里的人们以接吻作为打招呼的正常方式,他们的想法也很有意思……既然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可以亲吻他两岁的孙女,为什么不能亲吻他二十岁的孙女? 所以,从那个小镇出来以后,她就可以很习惯地和任何人接吻了。 但是……在赌场这么混乱的地方,接吻不是保守问题,是卫生问题。 唾液交缠,交换的除了爱,还有食物残渣和细菌。 这个还算漂亮的年轻人亚图姆可不是那些淳朴的村民,如果他之前用他的嘴做了……嗯,做了其他什么事的话,那么交换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说不定她是在同时和几个男人接吻……略重口。 但是,就在德维希刚想撇开头拒绝这个没有卫生保障的吻的时候,她就石化了——彻底的。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刚才那声“mayi”并不是亚图姆说的。 这声淡淡的“mayi”,来自她身后,一个从温上来说至少比她离南近四十纬的地方。 仿佛要验证她的猜想似的,一只冷冰冰的手,不轻不重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然后就听到,手的主人用她无比熟悉的,低沉如大提琴一般的悦耳嗓音,不带任何情绪地淡淡重复道: “mayi…bo theryou?” 我可以……打搅你们一下吗? 德维希还放在亚图姆肩膀上的上手,在下一秒,哗啦啦地碎成了渣渣。 如果这个时候有谁扛着一把锄头,照着她的脑袋敲下去,一定能敲出一地的石头渣。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名义上的男朋友会这么凑巧地出现在这里? 不早不晚,恰好在她坐在别的男人大腿上还差点被亲上去的时候? 她说她是被迫的,有人相信吗? 她缓缓地转头,对上她男朋友灰色潭水一般,深不见底的眸,那双眼睛正定定地,毫无情感地看着她。 德维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坐在亚图姆腿上,扯出一个巨僵硬的笑容,朝夏洛克挥了挥手: “嗨……好巧。”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剪下来。 好巧?什么好巧? 好巧,你也来约炮? 夏洛克西装外套着一件大衣,衬衫领口平整得连一点皱褶都没有。 他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就连周围的电灯泡都亮了几瓦。 破烂的赌桌,因为他的存在,不再破烂了,请叫它们复古的背景墙。 至于那些磨出毛边的毛毡……什么磨出毛啊,在夏洛克光环笼罩的地方,那些都被叫作沉淀的历史感。 ……好吧,现在不是探讨一个好模特重要性的时候。 夏洛克看着她还放在亚图姆肩膀上的左手,眯了眯眼睛,低沉的声线毫无波动: “的确好巧……你今天还打算回去吗?” 德维希麻利地从亚图姆身上跳下来,原先扣在她腰上的力道也不见了,于是她挣脱地轻而易举,也愈发地引人怀疑。 “当然回去,马上回去,我本来就打算回去了,刚才还和汤姆说呢……是不是,汤姆?” 荷官汤姆手上不停,抬头微微一笑: “不,我一直以为你今天晚上会和亚图姆一起——你们已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了不是吗?” 德维希:“……” 我会记得你的,汤姆。 她好像已经看见自己的死亡旗帜立起来了,在凉飕飕的风里,呼啦啦地飘。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谢谢大家的霸王票,这周的红包明天发放 今天收到朋友的评价,说我笔下的夏洛克不矜持了 会吗?会吗?会吗? 推荐写这几章时听的背景音乐,muse的巴洛克摇滚,和椎名林檎女王大人的loveblind,赌局。 如果生活每日是读书写字,笑笑闹闹,普通寻常。 那么听歌,就喜欢它再病态和端一点。 ... 第89章 谁的狂欢 还好是福尔摩斯先生的短板,他应该不知道《罗密欧和朱丽叶》这种无聊爱情戏剧。 夏洛克淡淡地说: “罗密欧和朱丽叶?如果我记得不错,那是一个漏洞出的假死案,起源是一场……私相授受的爱情戏码?” “……” 德维希顿了一下,果断地说: “你记错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只是一个漏洞出的医假死案,男主角因为鉴定不出女主角假死而羞愧地自杀了……不过一场因为不懂基本死亡鉴定知识而引发的悲剧,和爱情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都是那群法医的人搞出来的宣传片。” 亚图姆撑着下巴,双腿交叠,悠闲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而夏洛克,一眼都没看过他,好像刚才抱着他女朋友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存在。 他的眼光一直放在德维希身上,看到她开始拿桌上的筹码,带着一点高深莫测,问: “这些筹码是你的?” 德维希没敢回头,乖乖地说:“是。” “从你走进赌场到现在总共四十分钟,扣去进场检查和兑换筹码的五分钟还有十五分钟,大约二十分钟前你变换了赌桌,按照这里发牌人的平均发牌速,你至少赌了27局,你主动找这个男人帮你堵说明你之前一直输而他一直赢,再结合从我来之后他下的两次注码大小推算——显而易见,你至少带了十万英镑。” 德维希拿筹码的手停住了。 她的手机关机了,夏洛克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进的赌场?就算这是埃德加警官告诉他的,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她中途是什么时候换的赌桌? 要么,他让他传说中遍布整个伦敦甚至整个英国的流浪汉线人们盯上了她,向他汇报她所有的异常动向。 要么,他除了给她有窃听功能的手机,还在她身上安了其他的——跟踪器。 如果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在她已经发现了一次窃听软件行为之后,他已经明确地向她承诺,不会运用其他的跟踪手段…… 在夏洛克这里,所谓的女朋友竟然和世界级的恐怖分是一个待遇。 一层一层地监视,如同一张张巨网,层层包裹,如影随形。 她是巨网中央的罪犯,却对自己的罪名,一无所知。 …… 她平静地站起来,用左手把剩下的筹码往亚图姆桌上一推: “你的朋友埃德给的。”她省略了“加”。 夏洛克平静地“哦”了一声: “你竟然能说服他给你十万英镑?我该说不愧是交际花的手段吗?显而易见,你在这方面的天赋比智商耐看得多……” 德维希背对着打断他: “他只承诺给我四万英镑,但是卡里有十万镑……我和柜台的人说,有多少取多少,取多少换多少,就把卡里所有的钱取出来了。毕竟第一次来赌场有备无患……亚图姆先生,剩下的都是你的。” 但亚图姆没有看她,他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她。 刚才还抱她在腿上,说对她的爱是一亿美金,说要和她展开一场毁天灭地的爱情的男人,正单手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夏洛克? 德维希:“……” 所以,剧情君终于决定开启夏洛克男女通杀的金手指了吗? 亚图姆那直白到不容忽视的目光,夏洛克却像丝毫没有注意到。 他只是冷漠地望向她,隔着中间半米的距离: “你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还是说——你今天其实根本不打算回家?” 德维希地视线在亚图姆和夏洛克中间逡巡,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都没说,跟着夏洛克朝通向地面的楼梯走去。 “哦,宝贝,这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可不好……我说了你们可以走了吗?” 随着他落下的话音,熙熙攘攘的赌场,突然静止了。 女人的大笑,摇骰的响动,还有男人的口哨声……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突然被卡住一样,突然全部都,静止了。 缓缓的脚步声,从他们背后传来。 亚图姆拖过一张木头椅,坐下来。 “站错了方向的人,就像西法,总有一天会像星辰一样陨落。” 亚图姆戏谑地嗓音,像朗诵赞美诗一般: “你将征服很多,但只差一步,你将获得很多,但将……失去生命。” 夏洛克停住脚步,淡淡地回头: “亚历山大在在锡瓦绿洲接受的神喻,显而易见符合你花哨的抄袭风格。” 亚图姆坐在赌场简陋的木头椅上,一只手撑着脸,微微笑了。 筹码,金钱,赌客,和流莺……这一切都因为他的存在而淡化了存在,都成了他身后的,流动的背景。 仿佛这是一个藏在地下的王国,而他,是统治这一切的王者。 德维希望着四周的变化,心里一点一点地凉下来。 ——她上当了。 br /> 根本不存在什么一吨的毒交易,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把她引到这里,并以她为诱饵,引来夏洛克。 她以为她在暗处,殊不知,她才是站在明处被算计的那个。 拖延亚图姆的时间?不,是亚图姆在拖延她的时间。 然而她想不明白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会来这个红灯区,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埃德加警官——他究竟是失误,还是说,他根本是这群恐怖分安插在苏格兰场的……间谍? …… 夏洛克神情不动,仿佛周围的一切变化都在他预料之中: “恕我直言,这不过是一个古代的政治把戏,亚历山大为了使人们相信他是朱庇特神之而伪造的神迹,只有愚昧的人才会把这句话奉若神明……如果你倚仗的力量不是智慧,而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的话,那么我将……” 他淡漠地抬起眼睛: “……非常失望。” 亚图姆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他站起来,毫无顾忌地拿过荷官汤姆手中的牌。 而在赌场的规矩里,除了荷官,无论是庄家还是闲家,手都是不能碰到牌的。 “哦,宝贝,你错了,世界的规则可不是这样的……” 他灵巧的手指转动着牌,随意地朝上一抛。 牌在半空中散开,又被他整整齐齐地收回手里。 “不是因为人们相信神喻,神喻才被创造出来,而是因为神已经站在那里,高高在上,痛苦和愚昧的人们才蜂拥而来,亲吻神的脚趾……” 他摊开手,一手拿着牌,一手把烟蒂在牌桌上捻灭。 ... 红色的火光一闪,又在他指尖熄灭。 “神不能和那些愚昧的人站在一个高,一切情感都是完美理智上的瑕疵,都是对内心软弱需求可耻的服从……” 亚图姆说的那些话,用脚趾想,德维希也猜的到,所谓“神的瑕疵”指的是自己。 “完美的世界,应当是两位一体,就像生与死,就像我与你……只有这样,光明和黑暗,才能得以延续。” 他走近他们,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德维希肩膀上,温柔地蹭了蹭她的头发,手指放在她的动脉上: “那么,不如把你的瑕疵交给我……你下不了手毁灭的,由我,帮你毁灭。” 德维希垂下眼睛,长长的黑色衣袖下,右手无力地下垂,疼得她的阳穴一抽一抽的。 断掉的骨头,起初不会很疼,但随着血液流通不畅,肌肉受损的后遗症逐渐凸显,会越来越疼。 但她只是缩了缩手指,平静地站在那里,任亚图姆亲昵在她的耳边说: “是不是?我亲爱的朱丽叶?两个人只能走一个哦,否则我就寂寞了……比起他,我更喜欢你留下来陪我,就让他离开,继续和我战斗。” 德维希没有说话,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四周。 一二四五……这个赌场里,现在至少还剩下四十个人,而夏洛克这边有战斗力的只有他自己,就算他再聪明,也不可能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 她比谁都明白,夏洛克有多么看重理智,这也是她一直不能理解夏洛克为什么会答应和她恋爱——爱情和理智是不兼容的两个领域,夏洛克怎么可能让冰和火并存? 这是一个为了清醒的头脑,可以放弃一切的男人。 也正因为他的清醒和理智,所以,他一定会把她交给亚图姆。 只要出去一个人,就能寻找救兵,全部困在这里,只能全军覆没。 夏洛克知道这一点,他不会感情用事,他只会在所有的解决方法中,冷静而准确地,选择最优方案。 …… 德维希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向裤口袋,那里有乐世微去年送给她的小军刀,她一直随身携带。 她把它悄悄地插到背后的裤腰里——这样,如果她的手被绑在身后,就还有自救的可能。 夏洛克也有出错的时候,这是她的生命,她不能完全指望他来救她。 …… 德维希想了这么多,但事实上,时间只过去了短短的一瞬。 就在亚图姆把脸凑近德维希说话的时候,夏洛克已经走过来,毫不犹豫地把德维希拉到了自己身边。 德维希愣了一下,手松下来。 亚图姆收起脸上的笑容,歪着头,灰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夏洛克。 “所以,这是你的选择?” 他仰起头,困惑不解地望着头顶的吊灯: “被感情拖累,被凡人愚弄,和这些愚蠢得像金鱼一样的人一起堕落……你的脑被巨怪吃掉了吗?” 夏洛克没有理他,伸手绕过德维希的长衬衫,从她背后抽出了那把小军刀。 他漠然地看了那把军刀一眼。 刀是订做的,刀柄上刻了一个“l”. &n bsp; ……l?她身边什么时候多了字母为l的朋友? 综合这把刀的特征,他的大脑飞快地过滤着送礼物人的信息。 而表面上,他只是把刀放进自己的口袋,对德维希说: “德维希小姐,在我身边,你不需要做这种避险的准备——你是打算重演我们被意大利黑手党追赶的那幕,再次舍弃自己,让我先走?” 德维希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他慢慢地说: “还是说……你根本就觉得,我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夏洛克那双灰色的眸正望着她,空气沉重地凝结在她四周,她无法回答。 亚图姆站起来,拍了拍手。 “真是感人至深……我都忍不住要为你们的不离不弃落泪了,但是——” 他遗憾地摊开手: “这对苦命的情人就要说再见了……我是个环保主义者,保护环境,热爱生命,最不喜欢看见的就是有人浪费资源。尤其当被浪费的资源,还是某种难得的天赋的时候,更加不可饶恕。” 灯光没有落在他身上,他却像走在聚光灯下,小小的赌场就是他的舞台。 他痛苦的捂住脸,做出一个告别的姿势,放下手时,却又是一副愉悦的笑容: “本来还期待有人能成为我的光明,但阳光终将沉在山谷之后……华丽的狂欢宴会结束了宝贝,有了瑕疵的神,只好被毁灭。” …… 昏暗的灯光打在夏洛克的脸上,他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圈小小的阴影。 他静默地站了一会儿,斟酌用词: “恕我直言,无论从哪种定义上来看,这个宴会的布置绝对说不上华丽,到目前为止,也算不上狂欢。” 就像他一贯的语气,没有嘲讽,只是在客观地陈述事实,却正因这种客观,使人感觉更加嘲讽。 “但考虑到你扭曲的审美观,我们姑且认为它是一个华丽的狂欢宴会……” 夏洛克承认得十分勉强: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相信……我会毫无准备地赴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评论区惊现很多老面孔,么么哒 我觉得最近大家都不吐槽《日常》了,每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另外,因为对武侠小说的热爱,春韭看了五年来第一部除《神夏》之外的电视剧,即《神雕侠侣》 五分钟以后,我已经不能愉快地写了 神雕小说多赞中国的编剧们都死了吗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编剧啊啊啊 演员一个不认识就算了,敢不敢好看一点 分外怀念林青霞,张曼玉,张国荣,梁朝伟,还有王祖贤的武侠时代, 彼时,徐克和程小东,还只是武术指导,东方不败还未死,欧阳锋也还在喝醉生梦死。 记得吐槽哦 ... 第90章 谁的狂欢{贰} 亚图姆摊开双手,骨骼因为舒展,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因为人一旦开始愚蠢,就会一直蠢下去……你原本是理智的,可是当你听到这个女人走进了我的赌场时,就开始变蠢了。” 他走到德维希面前,微笑,眼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瞧瞧,从利物浦到伦敦,两个小时的车程被你的男朋友开成了半个小时……我的司机一定会向我要求加薪,因为他今天一直在开飞机。” 亚图姆伸手触了触帽檐,朝夏洛克行了一个谢幕礼,姿态优: “向你法国式的爱情致以法国式的敬意!你甚至都没有看出那个司机是我的人,就鲁莽地坐上了出租——这和你在希腊粉碎我计划时,冷静而缜密风格差多了。” 德维希站在一边,右手还在疼,她却觉得头疼得更加厉害。 ——鲁莽,不冷静,这些绝不是用来形容夏洛克的词。 现在,竟然是因为她,这些词,被一股脑儿地加注到他身上。 夏洛克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看了看,皱眉:“你切断了信号。” “为了迎接你,我当然要周全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这样就有点麻烦了。” 他收回手机,对德维希说: “没有信号,我就不能通知妈妈晚点开饭……我们大概四十分钟之后才能赶回去吃晚饭,而新鲜的樱桃酱会在半个小时之内氧化,口感大打折扣。” 德维希看了看赌桌边像狼一样盯着他们的男男女女,干笑了一声: “……是吗。” “妈妈一定要给你过生日,早上亲自去采购食了,老约翰的妻给你做了翻糖蛋糕,父亲和麦克罗夫特也在,但是中午你没有回来,手机关机,所以她打算晚上再来一次。” 夏洛克流水账一样陈述着,客观到不行,但德维希就是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想要笑一笑,却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他们给她过生日,他们给她做蛋糕……而她放了所有人鸽。 赫拉斯那么优的一个人,为她采购食物。 翻糖蛋糕她只提过一次,就有老约翰饿妻为她做……老约翰今年一零二岁,那他的妻,今年多少岁? …… 亚图姆把烟捻灭在木头椅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黑孔。 他叹了一口气,无限惋惜: “我现在不惊讶你为什么没能看出来司机是我的人了——你把时间全都浪费在了樱桃酱的口感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是因为这种无聊的琐事,失去了一个难得的对手……” 他摸了摸口袋,像变魔法一样,口袋里“嘭”得迸出一大把彩纸——派对前奏。 “失去理智的优势,你就像街边的老鼠一样一无是处……宝贝,游戏结束,我对你失去兴趣了。” 彩色的纸条拂过眼睛,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一个美艳的女人悄声无息地出现在德维希身后,穿着细细的高跟鞋,镶嵌宝石的水晶指甲,准确地扣住了她脖上的动脉。 而一把银质的小刀,从彩带中显现,抵住了夏洛克的咽喉。 德维希理都没理自己脖上带着凉意的手指,她紧紧地盯着夏洛克下巴上的尖刀,想要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但试了两次,手机都从手里滑落。 “宝贝,如果你稍微动一下,我保证,你女朋友那张漂亮的脸,一定会比烟花更灿烂。” 亚图姆就像猫把玩老鼠一样,刀尖在夏洛克脖上慢慢划过,留下一道小小的,嫣红的痕迹。 夏洛克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双手插着口袋,目光里带着轻微的嘲讽,对亚图姆的恶趣味不屑一顾。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小刀,一点点地刺进夏洛克苍白的皮肤,刺进青色的血管。 然后,在一滴鲜红血液溢出来的时候,刀尖,停在了夏洛克皮肤下两毫米的地方。 德维希只觉得心里一口长长的气,慢慢地散开,心里吊着的铅锤,一下落了底。 她这才发现,她的手心里都是汗,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那把小刀就是之前剖下黑人眼睛的那把,不知什么时候被亚图姆拿回去了,上面还带着没有干透的血迹……如今又染上了夏洛克的血。 她想起早上和夏洛克一张桌吃早饭的时候,他明明特地提醒过她,今天不要出门。 可她还是出门了,愚蠢地落入了这群疯的圈套,愚蠢地成了诱饵,引来了夏洛克。 如果刀架上的是她的脖,她不会紧张成这样,至少不会连手机都拿不住。 死亡?那不过是痛一痛——她是从死人身上醒过来的活人,她不惧怕这些。 但如果,刀尖指的是夏洛克…… 德维希用余光扫过亚图姆身后一张张面孔……多诺万呢?苏格兰场呢?那些平素天天来找夏洛克帮忙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她看着那只银质的小刀——锋利的,锃亮的,充满威胁的。 怎么办?怎么办? 她嘴唇动了动,刚想说 说话,就被夏洛克打断了。 “我已经说了,德维希小姐,在我身边,你只需要呆着,不用考虑如何脱险。” 夏洛克感受着喉结上冷冰冰的刀尖,并没有看她,却准确地截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他像是没有感受到自己处于劣势一样,平静地对亚图姆说: “从头到尾,你猜错了两件事。” 亚图姆比夏洛克矮半个头,他站在夏洛克面前,仰视他的眼睛: “为了表示对流星陨落的惋惜——我给你说遗言的机会。” “第一件,我在上车之前就知道那辆出租车是你派来的——你的人非常谨慎,跟踪我的上换了次车。但他忘了一件事,每个人的开车方式都不一样,他不应该喜欢在踩刹车之前先拉手刹,也不应该在有明显开车偏好的情况下换次车出现,简直是明摆着告诉我他是别人派来的——你的人并不高明。” 亚图姆点点头: “所以,你在明知道司机是我派来的情况下,还坐上了那辆车?这是挑衅吗宝贝?” 夏洛克奇怪地说: “挑衅?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派来的司机至少知道……这个赌场位置偏僻,坐其他的出租车还需要给司机指,麻烦了。” 亚图姆眼睛又亮了,他歪着头打量夏洛克,就像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艺术。 “亲爱的,你总是有这个本事,让我为你反反复复……我对你的爱好像又回来了。” 他低低地叹息: “可是怎么办呢?你们,就要死了。” 冰冷的刀尖,贴着夏洛克的喉结,一滑到他的下... 巴。 原先的血迹蜿蜒在雪白的皮肤上,无端多了一种**的味道。 “那么在死之前告诉我,我的第二个纰漏是什么?” “第二个纰漏——你说,这是你邀请我来参加的狂欢宴会?抱歉,我忘记告诉你了……” 夏洛克突然微笑了一下,流星划过他的眼睛: “不是你邀请我,而是,我邀请你。” 德维希身后的女人之前悄无声息地出现,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又被消无声息地打晕拖了下去。 德维希来不及注意是谁打晕了挟持自己的女人,她睁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亚图姆身后的,黑洞洞的枪口。 那是——荷官汤姆。 夏洛克以主人迎接客人的姿态,勾起唇角: “欢迎光临,我的狂欢派对。” **地枪口抵在背上,即便不用眼睛,傻都知道那是什么。 银质的刀尖划过夏洛克的脸,危险地落在他的眼角。 但紧接着,亚图姆手一松,刀“啪嗒”一声,掉在在地上。 他手指顺势夹住夏洛克后颈的衣领,一直滑倒他第一颗衬衫纽扣上,替他整理整齐。 夏洛克表情不动。 亚图姆拍拍手:“精彩,真是精彩,我小看你了……这个赌场里,有多少是你的人?” 夏洛克思考了两秒: “从归属权划分的定义上说,我的人只有德维希小姐一个,不仅在这里,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一样……其他的只不过是合作者……是不是,汤普森?” 荷官汤姆稳稳地端着枪,微笑道: “从年前我就一直在和你强调这个问题——我叫汤姆,汤姆,先生。” “都一样。” 夏洛克摆摆手,朝亚图姆走近了一步: “亚图姆,埃及传说中的□□神,你以神的名字为自己命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却妄图统治他们——这就是你今天明明已经做了详细的筹划,连催眠都用上,却依然失败的原因。” 德维希皱起眉:“催眠?这是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夏洛克没有看她,语气冷漠而生硬,却还是回答了: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你是在穿过camdenmarket之后突然改变了线,那里的墙壁上有大量现代派画家的抽象画,而造成心理暗示的条件之一,就是强烈的色彩冲突……你在那里看见了什么?” 她在那里看见了什么? 扭曲的野兽,花朵,和女人。 鲜艳的红色,浓重的绿色,向日葵蜷曲的花瓣张牙舞爪,就像冷漠而扭曲的人脸,静默地矗立在粗粝的墙壁上。 还有巨大的矢车菊版画前,那个穿着全黑风衣,朝她微笑的男人。 顾不上探究夏洛克究竟是怎么知道她如此准确的行走线的,她只觉得,恍然大悟。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她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情况下,亚图姆能提前知道,她会来这个红灯区。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在设计,从她走近market开始,或者更早之前,就制造出毒交易的假象,引她和苏格兰场一起上钩。 而目的,就是通过苏格兰场把 她引进赌场,再通过她,引出夏洛克。 环环相扣,而他们一环不漏地,全部跳进了亚图姆准备好的水池。 眼角余光瞥见她的神情,夏洛克淡淡地说: “想明白了?” 德维希:“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她真是——愚蠢了。 亚图姆转了转帽檐,咖色的格贝雷帽称他的肤色——那是刚刚从海滩上晒回来的健康的小麦色。 “这就是我高高在上的原因——因为我们本该高高在上,不是吗?你能一眼看透的事,他们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答案,而人和人的差别,就在这一线之间。” 他无视身后指着他的枪,转身,看向赌场里,形形□□的男人和女人。 “看看他们,看看他们——看看这些愚昧的人。” 他的表情为痛心: “这个世界上的人多的就像你身体里的细胞,每一个的脑就像黄豆那么大,简直是对资源的大浪费——难道他们不该被毁灭吗?他们的寿命,时间,和健康,应该分给那些更聪明的人,由他们来创造一个更伟大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说,这篇,最初的最初,落笔的时候,我只想写五万字吗…… 为何现在十万字了,重头戏还没出来呢…… 感觉哪里不对啊…… 征求一下大家意见,大家觉得《日常》写多长好 否则,以春韭刹不住车的情况,怕等我白发苍苍的时候,还在苦逼地写福尔摩斯同人…… 于是这辈别干别的了,写同人吧 ... 第91章 飞蛾{壹} 夏洛克对他的狂热无动于衷: “抱歉,天才是对比出来的,如果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你,那么你也成了一个普通人……在这个方面,你应该感激他们。” 亚图姆摆摆手: “即便如此,就像你不会和猴做朋友一样,没有脑的单细胞生物毫无价值,也不值得我和他们相亲相爱。” “我觉得你生物没好,先生,身为食物链最低端的生物,单细胞的原核生物和真核生物负责了世界上几乎所有的腐殖质,并不是毫无价值,否则你每天都会生活在恶臭之中……” 德维希瞅着亚图姆的脸色,撩了撩散落在脸颊边的长发,识趣地打住了: “……当我什么都没说。” 夏洛克盯着德维希露出来的光洁右耳,突然说: “你的耳环呢?” 耳环?什么耳环? 德维希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左耳,对夏洛克如此迅速地转变话题一头雾水: “在我耳朵上啊。” “我说的是我送你的那只。” “……我放在你家里。” “可是你戴了另外一只。” 因为您送的那只骚包了。 “……这么珍贵的礼物,我当然要好好收藏起来。” 德维希很想说一句——先生,您没看见亚图姆的脸色吗?您再这么打岔下去,就算在他的心目中您是神,恐怕也要渎神了。 夏洛克的脸色缓和了一点,终于回归正题,免去了一场血腥的渎神风波。 他继续说: “就算汤普森的脑就像石头一样不开窍,我依然耐着性和他打了五年的交道。因为我知道,他们就像盒里的螺丝钉,总有一天我会用的到。” 汤姆原来一直保持着弯曲端枪的姿势,此刻他直起身来,举着另一把短枪,把长枪交给了——原先给德维希带的安检保安。 保安拿过枪,继续瞄准了亚图姆。 这里,到底有谁不是夏洛克的人? “福尔摩斯先生,鉴于您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我不开窍的事实,此刻就不要重复一遍了。” 他舒展了一下因为长时间拿枪而僵硬的手指: “再次重申,我叫汤姆……虽然您只认识我五年,但至少我和您打交道的时间已经有九年了,我至今记得您十一岁时,拿您稚嫩的小脸对着我,对我说先生,二十万英镑,我要承包您的军火生意天,另外,您没有不同意的资格,如果您不想死的话。” 德维希:……果然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风格,够欠揍。 稚嫩的小脸什么的一定是汤姆的幻觉,她敢打包票,夏洛克从生下来就是现在这个样,根本就没有稚嫩的过渡期。 夏洛克飞快地看了一眼德维希: “都差不多……所以综上所述,你找这附近的流浪汉赌场和红灯区做你的战场,是你最大的失误。没有稳定生活来源的人是排外的,比起一个自诩为神的人,他们更愿意从我这里获得源源不断的收入。” 亚图姆又转了转帽檐。 复古的贝雷帽,白衬衫和马甲,以及黑色的皮鞋……这一切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从十九世纪的伦敦桥上走下的少年。 “我原本打算让你和你的爱情一起在烈焰中焚烧成灰烬,但现在看来,那场贝克街的爆炸没有把你炸成碎片,才是对我最好的馈赠。” 他眯起眼睛,隔着一盏灯的灯光,望着德维希,笑了: “单纯**的毁灭真是无聊了,暂时让你领先一局,因为……” 他像夏洛克行了一个绅士的告别礼,旁若无人地向楼梯走去,经过夏洛克时顿了一下: “我找到了真正的毁灭方法,新的游戏。” 夏洛克转身,平静地说: “如果你依仗的是你在赌场地埋下的十颗膨化硝酸炸弹的话,恐怕你要失望了,因为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我已经让苏格兰场的人把它们清理了。” 亚图姆回头,做了一个惊讶的口型: “哦,天哪……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如此令人期待。” 夏洛克睫毛垂下: “如果不是为了给他们拆炸弹的时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向你解释和猴做朋友的重要性?我本来已经和德维希小姐在回家的上了。” 句了……今天福尔摩斯先生叫她德维希小姐的次数已经破。 之前她抹黑他某种功能的时候,他也仅仅喊过她一次全名……他这是真的生气了么?是么?是么? 德维希摸摸鼻,很不妙地想……她要不要去买一个人身保险? …… “我从不信任猴能办好全部的事情,所以,我总会给自己留一手……宝贝,炸弹可不仅仅能埋在地下,就像神,永远不可能只有一张面孔。” 亚图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帽: “在你们苍白而无趣的世界里,我就是**……只要我 我再用力地拍拍它,就会——嘭。” 他笑起来,摊开双手: “爆炸哦。” 夏洛克顿了一下,他抿住唇,看着亚图姆旁若无人地穿过赌场,还顺手拿走了桌上的一瓶酒。 远远地,他如同吟诵赞美诗一般的声音从螺旋向上的楼梯上传来: “你将征服很多,但只差一步,你将获得很多,但将失去生命——你最好记得,这是我给你的神喻。” 直到亚图姆离开很久之后,夏洛克才轻轻说: “把自己做成炸弹……我早该想到的,这并不是意料之外。” 荷官汤姆眨眨眼: “显而易见,也不在你意料之内,他很聪明,无可否认……我从没看过你吃瘪,但今天一个晚上就看你吃了两次,大快人心,是不是,德维希小姐?” 德维希明智地没有说话——因为夏洛克已经把他面无表情的脸,转向她了。 汤姆眨眨眼: “阁下,请在明天下午之前把雇佣我们演戏的钱打到我的账户,顺便说一句,您的女朋友只是预备出轨,并没有真的出轨,那个吻也只是在蓄势待发的阶段,并没有真的吻到……希望不会对你们的感情产生不好的影响。” 他拍拍手,很是满意地笑了: “收摊了,弟兄们。” 德维希:“……” 刚刚因为亚图姆逆袭事件,而被短暂忽略的死亡g,又因荷官汤姆的神补刀,高高地飘荡在了德维希的脑上空。 生活敢不敢更美好一点。 空无一人的狭窄小巷。 ... 大概有一些年代了,石头搭建的墙壁上,还雕刻着维多利亚时期的船只,码头,和女王的头像。 德维希小步地跟在夏洛克身后,巷窄,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她不认识这条,但她没有问,她知道跟着夏洛克走总是没有错。 在赌场里,夏洛克一言不发地经过她,之后,就没有再和她说过话。 她单手抱着那摞厚厚的书,散,诗集,和戏剧,右手疼的厉害,可她并没有作声。 现在没有药,就算告诉了夏洛克也没有用,更何况,他现在好像……正在生她的气。 为什么生她的气?因为她没听他的话跑出去?因为她愚蠢地落入陷阱造成他的损失?还是……看起来最可能,也最不可能的,因为她差点亲吻别的男人而…… 吃醋? 怎么可能!吃醋绝对不是一个福尔摩斯会有的感觉……夏洛克自己也说过,吃醋是失败者的表现,是他绝不可能拥有的情绪。 德维希沉浸在纷乱地思绪里,为了这个,会为了她,把两个小时车程开成半个小时的夏洛克,而震惊不已。 冷不丁地,夏洛克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德维希刹车不及,一下撞进他怀里。 “……抱歉,我没注意到你停下来了。” 德维希的脚差点崴了。 只是,她刚想直起身体,她的肩膀,就被夏洛克扶住了。 昏沉沉的灯光拉长了夏洛克的影。 他们周围,是几年前的老墙壁,刻着岁月与战争的痕迹。 “按照你们的惯例,此刻这个问题似乎应该由你主动,而不是由我问出口,但鉴于我等了很久,你仍然没有一点点开口的意思……我只好打破你们约定成俗的习惯。” 他从上而下地俯视她,目光深处沉沉地浮动着凉意,就像初春破冰的溪流: “……德维希小姐,对于今晚,你的解释呢?” 德维希压抑住内心的不可置信,慢慢抬起头—— 夏洛克竟然真的问了她这个问题。 高高在上,不为任何累赘感情折腰的夏洛克,竟然真的在……吃醋? 不敢去想夏洛克吃醋背后的含义,她对上夏洛克的眼睛。 她可以用无数个形容词来描述,却不能准确地定义那双眼睛。 那是世界上最透彻的灰宝石,即便在他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双眸里的光芒,也别致而动人。 就像,揉碎了天空和大海。 …… 而此刻,那双眼睛在说—— 我已经等了很久。 我在等,你的解释。 德维希愣愣地看着那双眸,看着据说属于她的天空和大海,一下说不出话来。 可当她垂下眼睛,想要避开那双过直白的双眸时,却被一抹比夏洛克的目光更刺眼的鲜红,吸引了视线。 那是血。 在夏洛克的脖上,下巴上,被亚图姆用小刀涂抹的蜿蜒血迹……还有之前被亚图姆用小刀划出的伤口,也在流血。 并不多,只是小小的一个口,也不深,流出的血不过是小小的一个血珠。 但是德维希就是觉得,那是一大抹的红色,红得她心都发紧 了。 夏洛克平静的声音,在这一刻听上去,如此苍白: “假定你的听觉还完好,也不是在刻意忽略我……我刚才说了,我在等你的解释。” 德维希张了张嘴,终于发出了声音,说的却是—— “先生,你的脖还在流血,我带了创口贴,帮你处理一下吧。” 夏洛克定定地看着她,还想坚持之前的问题,但随后他像是妥协了,慢慢地弯□。 德维希想了想,换了受伤的那只手抱书——把书放在地下脏了,况且,受伤的只是手腕罢了。 她在这里十岁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摔断了腿,又联系不上乐世微,还是一个人一蹦一跳地去了医院,又一个人一蹦一跳地爬回自己的公寓。 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细细地擦拭夏洛克的下巴。 夏洛克背靠着石壁,双手插着西装裤的口袋,微微弯着身体,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庞。 她的目光如此专注。 他别开眼睛,淡淡地说: “你是在哪里看见埃德加的?” “赌场地道的门口……你真的没看见他吗?他就站在那里。” 德维希换了一张纸,处理他的脖。 夏洛克的脖很漂亮,不像很多男人,过粗显得粗野,过细显得女气。他的脖是带着点苍白的白皙,近看可以看见那白皙皮肤下的,淡蓝色的血管。 当他在灯光下捧书阅读时,优得,就像是天鹅弯下它的颈项。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朋友,就是那个念诗的酸腐人,要我替她向大家问好,她感谢大家长期以来对把高冷侦探夏洛克改造成霸道总裁的大力支持,并表示,就算夏洛克真的被我们改造成霸道总裁,性向也是不可改变的,无论夏洛克多么的热爱女主,那都是幻觉,敌不上华生微微一笑…… ……理解她,她被卷福有孩的事刺激疯了 ... 第92章 飞蛾{贰} 夏洛克“嗯”了一声,声带带动喉结的震颤,细小的细小的颤动,从她的指尖下传来。 “是吗?或许我走的急了,并没有注意。” 德维希的手停住了,但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秒。 走的急了吗? 她咬了咬唇,装作随口提及一般地说道: “先生,我没有和你解释,是因为我觉得你肯定都已经推理出来了,我再解释一遍就显得傻了——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如果你不打断我,那个吻我也会避开的。” 夏洛克抬起眼睛,灰色的眸里,清晰地映出了她的侧脸。 他的小女朋友,装作无动于衷,用漫不经心的姿态,和他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的原委。 只是她没注意到,她手下的力道,无意识地加重了。如果他再伤得严重一点,这个力道恐怕要造成二次伤害。 德维希从书本的翻页里取出了原本顺手拿来做书签的创口贴。 那个小小的伤口,落在他光洁的皮肤上,简直是美玉上的瑕疵,无时无刻地在提醒她,她到底愚蠢地做错了多少事情。 如果不是夏洛克赶来救她,亚图姆没有等到夏洛克,她失去了作用,变成了累赘——还能活着回来吗? 她抿了抿嘴唇,侧着脸,借着头顶上黯淡的灯光,把创口贴仔细地粘在他破损的伤口上: “今天是我做错了……你已经告诉我今天最好不要出门,是我没有听。” 不知什么时候,明亮的星星隐去了踪迹,一点点细细的雨丝,一丝两丝地飘落在他们脸上,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在意。 她语气随意,因为放低了姿态,带着一点点的软濡,低低地在夜色里浮动,淡红色的嘴唇,就像花瓣一样,在微风里开合。 “但是我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在和你交往的时候,我再也不会去夜店,也再也不会去赌场……不管是什么原因。” 她垂着眼睛,睫毛像小扇一样盖下来。 因为专注着他微不足道的伤口,嘴唇不自觉地抿起,但又随即微微张开: “以后,当你叫我呆在家里时,我就乖乖地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她话音还没有落下,她的话音还停在狭窄的小巷里,停在牛毛一样细而软的雨丝中,就再也落不下去。 因为,在最后一个话音吐落出来之时,她整个人,已经被夏洛克紧紧地抱住。 他顺着他弯腰的姿势,抱住她朝前一倒。 她在他怀里,那么娇小而契合,只要轻轻一环,就能把她的身体,她的发丝,她的气息,一丝不漏地锁进怀抱。 小巷窄了,他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压在对面的石头墙壁上。 他深深地注视着黑暗中,她如同黑夜一般神秘而纯正的黑色眼眸,然后俯□,吻住了她花瓣一样的嘴唇。 德维希手上一松,书哗啦啦地落在地上,散了一地。 环保纸淡黄色的书页,被飘飘荡荡的雨丝,一点点地打湿。 安在老石墙上的旧式灯盏快要睡着了,灯光陈旧得像个老人。 昏黄的,暧昧的,薄雾笼罩的……却偏偏,又是如此清晰的。 细细的雨丝,从望不到尽头的漆黑天空落下,牛毛一样,落进德维希睁大的眼睛里。 夏洛克在……夏洛克在…… 夏洛克一手垫在她脑后,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她只到他肩膀高,他不得不俯□,才能把她整个地搂进怀里,亲吻她带着馥郁香气的嘴唇。 馥郁的,柔软的,让人着迷的。 亲吻她,就像亲吻一朵郁金香。 德维希挣扎起来,把头偏开:“先生……” 夏洛克没有理会她的挣扎,他放开她的脸,宽大的手掌顺着黑色丝缎衬衫顺滑的面料,握住她一直试图推开他的手掌。 十指相扣。 然后偏过头,鼻尖贴着她的鼻尖,嘴唇贴着她的嘴唇。 他轻轻地在她的嘴唇上蹭了一下,淡淡地说: “张嘴。” 并非浅尝辄止,那远远不够,怀抱被真实填满的充盈感,他想要更多。 夏洛克握住的,正巧是她受伤的那只手。 被他紧紧地握着断裂的右手,德维希忍不住痛呼出声:“先生,疼……” 只是,她的呼声过微弱,就像初生小猫的叫声,声音还没来得及放出来,又被他顺着那丝张开的缝隙,悉数吞没进嘴里。 这次,是真正地被吞没——互相纠缠,彼此交叠。 就连喉咙深处,都能感受到对方冰雪一样清凉的气息。 ……雨渐渐地下大了,德维希可以看见雨水沿着老旧的,斑驳的灯罩,汇聚成小股水流,顺着那不再流畅的弧,一滴滴地滴下来,落在她脸上。 冰冰凉凉的温,却不能使她的大脑清醒过来。 夏洛克垫在她脑后的手,一向下,顺着丝缎流水一般的纹,和丝缎之下她,她更为丝滑 的肌肤,落在她的腰上。 他一只手轻轻一带,德维希就被他带起来,肩膀磨在粗粝的石头墙面上,被迫更深地去迎合他的亲吻。 她的腿被他压在双腿间,一只手臂被锁在他的臂弯里,身体也被他紧紧地禁锢住。 而另一只手落在他的手掌中,与他紧密地交握。 他掣肘的力量如此坚定,容不得她半点挣扎。 她微小的反抗,像是蚍蜉撼树,不能推动他坚实的胸膛分毫。 德维希仰着头,被动地承受着夏洛克不容反抗的亲吻,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落在她的眼皮上,她只要眨眨眼,就能够感受到它们微微地抖动。 ——那是被攫住的蝴蝶的翅膀,在樊笼里轻轻晃动,挣扎着想要逃脱。 她睁着眼睛,透过夏洛克黑色头发的间隙,看见灯罩旁,一只春夏天的飞蛾,淋在雨水里,绕着老旧而昏暗的灯飞来飞去。 它的翅膀因为沾上了多的水滴,而沉重得不能飞行。 那双白色翅膀上,它用来保护自己的细末一般的鳞片,也被雨水冲刷掉了,可它仍是绕着那丛并不明亮的光芒,执着地想要扑捉那光芒中心,最为明亮的所在。 雨越下越大。 夏洛克的头发和风衣,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他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他离她那么近。 近得,她能数清楚他每一根睫毛,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已经不知道亲吻了多久——在他如浪潮一般的涌动里,德维希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或许是五分钟,或许是一个小时。 也或许,是整整一天……黎明到来,黑夜过去,而她浑然不觉。 那只飞蛾... 终于承受不了雨水的重量,一切都像是在突然之间发生——上一秒,它还在飞行,在雨水中捕捉火光,下一秒,它已经带着它承重大的翅膀,落在了灯下、窗台上,一丛紫色的风信上。 德维希睁大眼睛。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飞蛾,从半空中坠落,翅膀收拢,无力飞行……她想把手从夏洛克手里抽出来,想要伸手去接住它。 可她的手却被夏洛克紧紧地锁在怀里,锁在手掌里,锁在十指间,动弹不得。 飞蛾落在风信上,花开的那么灿烂,小小的蛾萎顿的身体,因为水分的黏力,紧贴在一朵紫色的风信上,挣扎了一下,翅膀抬不起来,也就不动了。 德维希突然用力地挣扎了起来。 受伤的手,疼得钻心。 夏洛克这次终于没有忽视她的挣扎,他微微和她分开了一些,嘴唇还贴着她的嘴唇。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沙哑: “你怎么了?” 德维希因为微微的缺氧而喘息着说: “疼。” 他的声音是低低叙述的大提琴,在夜色里叹息一般地流淌: “哪里疼?” 他的嘴唇还在轻轻地摩挲着她的。 就像轻柔的羽毛,温柔地搔刮着她的唇角: “我弄疼你了吗?” 德维希终于缓过呼吸,大脑说不清是清醒还是混乱: “不,我的手受伤了……右手。” 他抱住她的手臂微微放松了一些,左手微微向上,握住她手腕的骨骼,微微摸了一下。 他盯住她的眼睛,口气有些严厉: “你的手腕断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 德维希很费力地思了一会儿,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 “因为我猜你不会随身携带跌打损伤膏。” 夏洛克沉默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下一秒,却毫无预兆地,再附身吻住她。 德维希这回没有他的保护了,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肩膀撞在坚硬的墙壁上。 她别开脸,夏洛克这次没有强迫她,只是一手撑着墙,一手拂去快要流进她眼里的水滴: “我曾经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认为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他微凉的手指从她的眉毛上划过: “亲吻的确可以取代很多语言——比如,刚才我想对你说的是,我希望你把关于你的一切都告诉我,完完全全,事无巨细,不管你认为它重不重要……因为我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守在你身边,推理你身上的谜题。” 德维希她望着自己的脚尖,没有作声。 鞋是黑色的马丁靴,不是多么昂贵的牌,边缘已经磨损。 只是这双鞋陪她走过了多地方,她穿着它,一个人走过美国的安第斯山脉和瑞士的阿尔卑斯山,它陪她一起踩在《海蒂》里描述过的,鲜花开得像地毯的山谷里。 它就像她的朋友,她已经舍不得扔。 同样的,她和夏洛克经历的越多,分享的越多,她也会越来越… ……舍不得放弃。 夏洛克的目光不是虚无的,他的是看得见,摸的着的,如有实体的——她总是不用抬头就能知道,夏洛克正专注地看着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同意。” 他看着她,紧紧地抓住她每一丝的表情,并把这些表情映入脑海,存在一个名为“德维希”的件夹里。 他的记忆力,比单镜头反光照相相机的成像系统更为精确。 他意图在她最不清醒的时候,乘虚而入,打探她虚虚实实的过去……这个名为“德维希”的案,比他之前遇见的所有案件更复杂难解,矛盾重重。 也从没有哪个案,能让他如此迫切地想要揭开谜底……他甚至已经不在乎探过程的乐趣,只想要掀开她一切谜题的底牌。 “那么,我想确认一下,除了你的手腕受伤这件事,你还有什么事……隐瞒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误会,夏洛克才不会这么不矜持呢,接吻什么的都是你们的幻觉。 写这篇的时候,寝室朋友们水都不敢烧,无比有爱地让我先写完,超级感动 写完了以后,立马塞进了存稿箱,完全不敢改,因为越改越没下限 现在请你们告诉我,夏洛克高冷的形象还有吗 这ooc到底的节奏……如果觉得夏洛克不矜持了需要更矜持一点,一定要告诉我,(((o(*?▽?*)o))) ... 第93章 家庭派对{壹} 隐瞒? 她的一切都讳莫如深,她的存在就是一个谎言……这话,她怎么回答? 德维希知道自己有很多破绽,但是她不知道夏洛克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夏洛克此时此刻,意有所指的,究竟是哪些事。 何况,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消耗完,她被夏洛克吻了这件事。 她被夏洛克-福尔摩斯吻了……她都已经被夏洛克吻了,地球为什么还没爆炸? 海啸呢?地震呢?2012呢? 但德维希小姐最大的优点在于,无论她内心有多么慌乱和震惊,她表面上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仿佛被人压在漆黑小巷的墙上强吻只是家常便饭。 他地女朋友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视线一直没有从她的鞋上撤开……她不看他,也不说话。 他只好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想在你们定义的情侣之间,应该具备这样基本的信任……你的所有事情中,还有哪些,是我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 德维希垂下眼睛:“应该是没有了吧。” ——撒谎。 这种不确定的语气,最容易推卸责任。 “应该?” 她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谎话编织得滴水不漏:“反正我能记得清的,是没有了。” ——她依然在推卸责任。 她说的是,她能记得清的,而不是她能记得的——总有一些重大的变故,她不可能说自己不记得,但是如果说是记不清,理由就能有很多。他不能再责怪她隐瞒,因为她已经说了,她不是想隐瞒,她只是记不清罢了。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收回目光。 他转过身,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落下晦涩不清的影: “我们走吧。” 德维希忽然想起那些被她扔在地上的书,想要回去拿,被夏洛克止住了。 夏洛克还拉着她受伤的手腕。 从刚才起,他就一直没有放开,宽大的手掌像固定板一样,防止着她下意识地弯曲受伤的关节: “那些书不要了,书名和版本编号我已经记下来,明天会让人送到家里。” “哦。” 德维希停下手: “巷窄了,抓着我的手腕你不好走,还是……” 夏洛克无动于衷地握着她的手腕,侧身走在巷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如果你还没有贫困到要靠把自己变成等残废来领取政府保障金的话,请走快一点,你再在雨里淋一会儿就不仅仅只是变成等残废了。” 德维希……这才是夏洛克,毒舌,冷漠,又别扭,长句里永远缺少标点符号。 至于刚才吻她的那个……德维希只想晃着他的肩膀说:“你肿么了?你肿么了?是被那个为海伦发动战争的帕里斯王上身了么?” 夏洛克走在德维希前面,两人离的并不远,他只要微微侧过头,就能看见她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漠然的表情。 他手心里,是她柔软的手腕,指腹下,是她跳动的脉搏。 在他亲吻她的间隙,他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直到现在,而除了最初她由惊愕引起脉搏跳动频率的微小变化外,她的心一如她的表情,平静无波。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黯淡灯光下濛濛的小巷,云层低垂,星空半掩——这是他的意料之外,是他的措手不及。 而她,连心跳都不曾变化。 夏洛克握紧了她的手腕。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冷不丁地问道:“今天,你输了多少钱?” 突如其来的问题,德维希一下没反应过来: “一开始是十万英镑,我输了九万英镑,亚图姆帮我赢回来了七万英镑,十万减去九万加七万是……是……是多少钱来着?” 夏洛克的嘴角在夜色弥漫处,微微勾起,却又很快隐去,消散在点点滴滴的雨水里。 她的心算并不差,从她赌了二十多局竟然没有一局赢就可见一般。 但是,她现在连最简单的加减法都做不来,说明对于他们这个吻,她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无动于衷。 但是…… 他抿住嘴角,神色在德维希看不见的地方,逐渐冷峻起来。 哪个刚刚过了十八岁的少女,会在被恋人亲吻的时候,也下意识地压抑自己的反应,连心跳都不露端倪?她之前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无论是他还是麦克罗夫特,对她之前生活的调查结果都调查不出异常。 可他看见的她,却是异常的。 她的生日明明在一个星期以后,他早就取得了医院的出生证明,拿到了当年接生医生和护士的口述,还有她从产房中被抱出来时拍下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她喜而泣的父亲,优微笑的母亲……还有他被包在婴儿巾里,闭着眼睛咬手指的小女朋友。 绝对不会出错。 。 她五岁之前过的都是一个星期之后的生日,五岁之后父母离开,而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生日。 可她却说,她的生日,是今天。 除去这些,他之前发现的诸多疑点,一条一条,都被他清楚地写在脑海里,等待在特定的时候,成为破解这个名叫“德维希”的谜题的钥匙。 连加减法都算不清楚,还能滴水不漏地回复他“反正我能记清的,是没有了”——她到底在心里把这些应付疑问的话,演练过多少遍?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亮闪闪的派对,亮闪闪的珠宝,和亮闪闪的礼服——标准赫拉斯的风格。 德维希站在她男朋友的妈妈为她准备的衣帽室里,纠结地看着整整一排的长裙,整整一排的小外套,整整一排的戒指项链,整整一排的高跟鞋,以及整整一排的发饰…… 赫拉斯对“整整一排”到底有多少执念…… 他们回到福尔摩斯庄园是晚上十点了,等德维希的右手上好药,已经十点半了。 但赫拉斯坚持要举办德维希的成年舞会。老福尔摩斯先生正在楼上打游戏,硬生生地被自己的妻扯了下来。 德维希好奇地去看了看老福尔摩斯先生玩的游戏,然后被颠覆了世界观。 特么福尔摩斯家的人不可能在玩超级玛丽!用的还是老式手柄款的游戏机! 她竟然从一个福尔摩斯身上看见了自己小霸王游戏机的童年……她能和她男朋友的爸爸打个商量,借来玩一个晚上吗? 门被礼貌地敲了下,然后,也没等她去开门,门就自发地开了。 德维希背对着门,看都不用看——会这么进门的只有夏洛克,那声敲门声还是她用咖啡威... 胁来的。 他走到她身后:“你还没换衣服吗?妈妈已经在下面等了。” 德维希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一件墨绿色的长礼服:“马上就好了……你来干什么?” 夏洛克微妙地看着那件墨绿色的长裙: “你今天涂的不是红色的指甲油,为什么会挑墨绿色?” 德维希奇怪地说:“这和我涂的指甲油有什么关系?” 夏洛克没有回答,走到玻璃衣柜旁。 衣柜里,一盏盏超高瓦数的水晶灯,昼夜不分地烘着这些衣服,玻璃门上刻着紫荆花的切面,像阳光下的水流一样闪烁着耀眼而晶莹的光芒。 淡淡的香气从墙壁的夹缝里溢出来,那是填在灯下的香料。 他几乎没有挑选,直接从衣柜里拿出一条黑色的长裙。 那是丝绸的面料,袭承她爷爷的习惯,一贯为她所偏爱。 绸缎纯正的色泽如水波一般,在他手里荡漾着流光。 他又没有停顿地挑了一条小狐狸毛披肩,一双黑色的低跟鞋,从蓝色天鹅绒垫上拿了一条手链和一条项链。 “鉴于你的手不方便,今天禁止高跟鞋。” 德维希看都没看夏洛克手里拿的衣服款式,无所谓地接了过去——反正赫拉斯华丽的风格,肯定不是她喜欢的款式。 夏洛克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淡淡地说: “你确定你真的不上夹板吗?” “不。” “理由?” 德维希:“丑。” 夏洛克抱着手臂,目光冷淡,一如吻她之前,和吻她之后的神情: “我不介意。” 德维希抱着衣服站在衣帽间中间,等了半天,夏洛克依然没有半点出去的意思,她终于忍不住了: “我也不介意你介不介意,我介意的是我自己介意……能出去一下让我换衣服吗先生?” 夏洛克靠在玻璃门上,身姿修长。 耀眼的灯光,显得他深邃白皙的脸庞像钻石一样,比灯光更为夺目。 他又瞥了一眼她的手腕:“不需要帮忙吗?你确定你一只手能换?” “……确定。” 德维希单手把夏洛克往外推推推: “你先下去等着,我应付不来的时候再叫你。” ……叫他?开玩笑吗?她一条腿的时候还自己去超市买打折菜呢,两个大纸袋扛上楼一点事都没有。 传说每隔米就能有一个仆人,但至今没看见一个的福尔摩斯庄园真是坑爹了,竟然要小主人亲自帮客人换衣服。 十分钟后,德维希麻利地推开门,就看见夏洛克正靠在门对面的墙壁上。 他弯曲着一条腿,随意地站在那里,身后走廊摆着朱红色的小柜,柜上放着白色的浮雕细颈瓶,瓶里插着一枝白色的晚樱,素素净净的。 “十分钟,按你的习惯才不精确到秒……这是你的生日派对,你不化妆吗?” 夏洛克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来。 德维希赤着一双洁白的脚站在门口,穿着黑色长裙,难得把头发随意挽了一个松松 垮垮的发髻,堆墨一般,发旁别着一只小小的发扣,并不显眼。 她素着脸,有几缕黑色的长发从发髻里落下来,垂落在她的脸颊边。 白色晚樱淡淡的香气弥漫在走廊,丝丝缕缕渗进她的头发里。 淡得,像是他幻觉中的臆想,下一秒就要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在意这章短小 一周后思,一月以后期末,春韭有两个位的课要考,爷爷家加权和压岁钱挂钩,80以下没压岁钱,80以上,压岁钱计算公式为(分数/分数基数)的平方乘压岁钱基数…… 几何倍数递增,必须为压岁钱奋斗一下。 每天3789的赶字有点有心无力…… 故今天终于入手了一本《诺顿读本》,打算认真给自己诊断精神分裂问题 保持健康,争取不死,么么哒 ... 第94章 家庭派对{貳} 她拎着一双黑色镶水钻,也可能是钻石的细跟凉鞋,弯腰换上,一边垂落的发丝被她撩到耳后。 她曾经不用习如何梳头,自有她的小男孩为她备着梳。 但现在,她什么都会了。 只是依然不懂得如何摆脱习惯。 夏洛克顿了有那么一会儿,才看着她的脖说: “我给你挑的项链呢?” 德维希把拉丁舞鞋一样的绑带绑在脚踝上,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我不是很习惯带那种项链,而且这么晚派对也持续不了多久,别麻烦了。” 那个房间里的奢侈据说是送她的,但毕竟不是她的。那套项链和手链一看就价值不菲,如果弄丢了,别人家的东西,她拿什么来赔? 夏洛克抱着手臂,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脚上: “你不能什么饰都不戴,妈妈一定会以为你质疑她的味。” 他的视线扫过她白皙的耳廓: “我送你的耳钉呢?就戴这个吧,你放在哪里?我让人去拿。” 德维希愣了一下,指了指天花板: “楼上,我放在……我放在……抱歉,我放的地方有点偏僻,不好描述,我等下自己去拿好了。” 夏洛克没说什么。 他站直,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臂。 德维希纠结地看着他的手臂:“一定要这样吗?” 夏洛克的语气里也带着不情愿: “正常人类过分累赘的礼仪,但如果我不这么做,一定会被妈妈念到不能出门……明天还要去苏格兰场处理一场儿童绑架案。” 德维希慢慢伸出手,揽住夏洛克的手臂。 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洛克微凉的手指已经伸到她的耳廓边,尾指撩起她脸颊旁的长发 他把什么沉重的,冷冰冰的东西,在她右边耳垂上轻轻一扣,咔嗒一声,齿轮咬合了齿轮。 ……这是,夏洛克送给她的耳钉? 德维希诧异地转过头,却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映着一盏铜质落地灯的灯光,像是一个含糊的影。 夏洛克波澜不惊的音调在她耳边响起,怎么听都有一种微嘲的味道: “左边床柜第从上往下第个,从左往右第二个储物格……现实世界里的人都认为床头柜的位置很偏僻?” 今天福尔摩斯家的人都很奇怪。 比如,就在她挽着夏洛克的手臂,非常平常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赫拉斯不知怎么地手一滑,摔碎了她手里的高脚杯。 她捂住胸口,泪光闪闪地转身招呼自己的丈夫: “哦,克里斯托弗,此刻我多么满足……简直下一刻就要幸福地哭出来。” 老福尔摩斯先生依然松垮垮地套着初见时那身旧衬衫,神情倦怠地坐在桌边吃栗糕,已经懒得和妻计较姓名的事: “好在地方很大,请随便哭。” 德维希莫名其妙,小声问夏洛克:“你妈妈怎么了?” 夏洛克平静地说: “今年的杜松酒口感好,以至于她幸福地哭了出来。” 德维希:“……请给我也来一杯,谢谢。” 夏洛克不假思地拒绝:“伤患不能喝,驳回。” 门铃响起,老约翰颤巍巍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英国政府带着外面雨水的气息,西装笔挺地站在了门厅的大门口。 “哦,mysister-inw,再看见你,依然如此美丽动人。” 他走过来,难得地放下他那把黑色的雨伞,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 “我晚上十点接到你的生日通知,不得不中途打断和摩洛哥公国王的紧急会谈,来亲自和你说一句生日快乐——你该觉得万分荣幸,我们和摩洛哥的双边贸易协定因为你而推迟了一周。” 德维希毫无愧色:“如果是你同意了这一周的延迟,那么我相信,这本来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well……真高兴你对我的了解如此全面。” 麦克罗夫特微微笑了,但紧接着,他的目光凝住,长久地停在她的耳垂上。 德维希摸摸耳朵……这个耳钉一定有问题,之前赫拉斯看的地方,好像也是她的耳朵。 麦克罗夫特对夏洛克说: “在所谓的家庭舞会之后,我希望和你聊一聊。” 夏洛克带着德维希在餐桌旁坐下,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菜,矗立在最中央的翻糖蛋糕,层层叠叠的玫瑰,每一片花瓣都仿若实质。 他坐在德维希左手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餐桌上的甜点: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聊的——维希,我想吃小松饼。” 德维希松开挽着他的手臂,顿时觉得舒了一口气: “小松饼就在你的旁边,谢谢。” 夏洛克 撇了撇嘴,目光在餐桌上逡巡了一圈,差强人意地落在德维希左手边的卷饼上: “那我想吃阿伯丁卷饼。” 麦克罗夫特优地勾了勾嘴角,走到他们对面坐下: “你会想和我聊的——德维希小姐,你知道英国国王最著名的国王权杖是哪一条吗?” 德维希把阿伯丁卷饼端到夏洛克面前,后者显然对她不周到的服务十分不满: “英国竟然有国王?是男的吗?我只知道英国有女王,而且只记得维多利亚女王和伊丽莎白女王。” 麦克罗夫特为德维希的无知沉默了一秒,然后淡定地说: “那我可以告诉你,英国最有名的国王权杖是……” 夏洛克突然打断他们: “我是十一点半到十二点有空,如果你要聊,请配合我的时间表,超出时间用假期来算。” 麦克罗夫特带着胜利的笑容,向夏洛克举了举杯,然后看向主座,用赞叹的,根本不像麦克罗夫特的语调说: “哦,妈妈,你今天真是美丽了。” 赫拉斯正一边擦眼泪一边入座,听到麦克罗夫特的赞美,她的眼泪迅速干了: “麦琪,难道你妈妈平时不美丽?” 麦克罗夫特:“今天尤其美丽……从您新换的耳环款式来看,您今天去了香榭丽舍大街购物,还在夏约宫附近吃了小甜点,希望您有一个好胃口,妈妈。” 他地手指在餐桌上敲了敲,慢条斯理: “还有,请叫我麦克罗夫特。” “哦,麦琪,难道你要像夏洛克那样残忍地剥夺一个母亲叫孩昵称的权利?” 赫拉斯毫不在意地笑了,举起酒杯: ... “今天是为了庆祝小维希的十八岁生日,同时也为了欢迎她成为我们家的新成员……” ……新成员?他们才恋爱多久啊,这就直接跳进早婚频道,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德维希后面的话都没听到,她冷静地用餐巾擦了擦糊了一嘴的奶油: “福尔摩斯先生,你妈妈真……热情。” “一向如此。” 夏洛克习以为常地低声说: “如果她不够热情,就不会对父亲逼婚成功——要知道,父亲从来只对收购政府感兴趣,当时他正在收购希腊,而且除了超级玛丽的马里奥,他眼里看不见任何人。” 德维希艰难地消化了“赫拉斯逼婚”的事实,再去看昏昏欲睡的老福尔摩斯先生,顿生一种深深的敬畏。 ……这可是收购政府的男人,别人收购公司,他收购国家,真是霸气侧漏。 就是低调了,那身衬衫像是打折地摊上买来的。 “你妈妈真是厉害了,如果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尝试逼婚一个福尔摩斯……” “你为什么要逼婚?” 一只瘦长的叉伸过来,夏洛克从她盘里叉走她刚刚处理好酱汁的小松牛肉: “父亲拒绝了妈妈,妈妈才逼婚……而我并没有拒绝你。” “……” 她明智的把这句话当成了一个玩笑,并成功找到了刚才真正的重点: “你有没有注意到我是伤患?先生,吃你自己盘里的东西!” …… 德维希因为右手不方便,一直专注于面前彩色马卡龙搭配鲜牛奶的甜组合,并没注意赫拉斯说了些什么。 直到—— “……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维希?维希?” 餐桌上寥寥几个人,除了夏洛克,都在看着她。 “抱歉。”她慢慢抬起头:“您刚才说什么?” 赫拉斯笑眯眯地说:“我说,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德维希手里的汤匙差点直接掉到鲜牛奶里。 “结婚?” 赫拉斯并没有介意她的失礼举动: “毕竟,在我前年和克里斯托弗复婚之后,已经两年没有看过一场盛大的婚礼了……简直迫不及待,是不是,克里斯托弗?” 老福尔摩斯先生抬了抬眼皮:“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去年还复婚了一次……” 赫拉斯温柔地说:“克里斯托弗,你只要说是就好。” 于是老福尔摩斯先生继续低头吃栗糕。 赫拉斯一脸期待,麦克罗夫特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德维希束手无策地看了一眼夏洛克,他正表情冷淡地对付一块咸鱼,用刀的手法堪称艺术。 就是没有一点救场的意思,简直没有一点室友爱……嗯,口误,是男友爱。 德维希只好用左手掩饰性地插起一块小羊排。 “我们并没有打算这么快结婚。” 我们根本就没打算结婚! br /> 而夏洛克平静地取下一小块羊肋骨,放到自己的碟里,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无波的眸。 漠然得,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毕竟我们年纪都还小。” 麦克罗夫特端起红酒,放在手里摇晃。 “我能够理解你,德维希小姐,夏洛克生性冷淡,言语傲慢,从不在意他人的痛苦,照顾他就像照顾一个孩一样累赘和麻烦……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忍受他的人少之又少。” 他手里溶溶滟滟的酒光,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就像他的语气一样矜贵。 “你们能在一起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并不指望一个身心健康,判断力正常的年轻女孩,会把婚姻交到夏洛克手里——那样的未来真是可怕了,不是吗?” ……生性冷淡,言语傲慢,从不在意他人的痛苦,照顾他就像照顾一个孩一样累赘和麻烦? “显然,您除了对爱情一无所知,还根本不了解您的弟弟。” 德维希把叉扔在浮雕的小碟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哐铛”,又用餐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 “如果您觉得夏洛克从不在意他人痛苦——那他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在意您的痛苦,才会给您这样的误解。” 她抬起头来,清澈的目光直视着麦克罗夫特: “在您二十七年的伟大生命里,麦克罗夫特先生,有人爱慕过您吗?没有吧?一个都没有吧?” 她慢慢地露出一个微笑: “所以你不理解,在爱着你的人看来,你一切缺点都是可爱的。夏洛克的一切缺点,在我看来,都如此迷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毫无瑕疵” 她伸手捉住夏洛克放在餐桌上的修长手指,侧头看着他,眼睛里溢满温柔的笑意。 就好像,她真的深爱他。 “而说到结婚,我们不屑于这种流于表面的枷锁……婚姻制约束的是财产,不是爱情。我既然爱着夏洛克,我既然不在乎他的财产,我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跑去要一份件?” 夏洛克切羊排的手顿住了,垂下的睫毛慢慢地抬起。 灯光落在他灰色的眼湖,像深夜划船的垂钓人,在湖面上留下一盏摇晃的小灯。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的打个标注,在之前几章里,出现过一句话“向你法国式的爱情致以法国式的敬意” 这句话并非原创,来自莎士比亚某部我已经忘记是哪一部里的某一句 当时写时,脑里出现了这句话,就打上去了,当时还没有想起这句是莎士比亚的。 但是我那个酸腐人朋友不干了啊,一定要我另外标注出来,不然她就举报我抄袭啊。 还是不是朋友,是不是?是不是? 真是受够这些小青年了,为何要乳齿地较真! 今天不给她买晚饭了,饿着算了,哼( ̄^ ̄)ゞ ... 第95章 塔楼{壹} 他慢慢地看向她。 可她已经把眼睛飞快地移开了。 她言笑晏晏,面对一整个英国政府,语气里没有半点谦卑: “抱歉,麦克罗夫特先生,我的确不想结婚,那是因为在我看来,婚姻这条锁链简直是对我和夏洛克之间感情的污蔑……那是缺乏安全感和信任的恋人才会做的事,我和夏洛克,不需要。” 她松开夏洛克的手,却被他自然地反手握住了。 赫拉斯幸灾乐祸的笑容僵住了。 德维希也僵住了。 她没敢去看他的表情。 因为夏洛克那个反手握住的动作,她突然从之前的愤怒中清醒了,并深刻地意识到——卧槽,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简直是在作死……而且,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作死下去。 “当婴儿哭泣,你知道它是饿了,但当一个成年女人哭泣,你永远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在伤心。” 麦克罗夫特丝毫不露下风,笑容意味深长: “身为夏洛克的哥哥,我当然希望他选中的女人心能像她的嘴一样坦诚,你们之间的信任,也能像你所说的那样坚不可破……人心总是难测的,不是吗?” 德维希睫毛颤了颤。 人心总是难测的……麦克罗夫特,他的言下之意是什么?他知道了什么? 原著里,麦克罗夫特是一个相当懒惰的人,除在政府工作,其他时间都呆在他的第欧根尼俱乐部里,什么事都不愿意管。 所以当这里的麦克罗夫特展现了巨大的背景和手腕,把她绑去喝茶的时候,她虽然惊讶,但并没把这个人当一回事。 力量大怎么样?聪明怎么样?架不住他懒。 但是,从麦克罗夫特字里行间的语气……他好像并不像书里说的那么懒惰,他是调查了她吗?调查了她什么呢?夏洛克也参与了吗? 心里思绪万千,但是表面上,德维希只是歪了歪头,举起酒杯,笑容得体: “在我看来,偶尔的孩气与成熟优的魅力相融合,才是一个男人最完美的状态。” 她偏头看向夏洛克,笑眯眯地说: “至少,比一些老气横秋的政府官员好多了……是不是,亲爱的?” 德维希发誓,她只是想在麦克罗夫特面前做一个样,毕竟他描述夏洛克的那些话真是糟心了,根本没有指望夏洛克会配合她做出什么回应。 夏洛克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微微勾起的唇角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说: “如果你不想结婚,我们就不结婚,毕竟,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你想吃小羊排吗?” “……” 啪嗒。 赫拉斯手里的调羹扑通一声掉进了汤里。 而德维希木着脸,慢慢地转过脸来,又慢慢地,摸了摸唇角。 如果不是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德维希觉得,她手里的餐具也会步上赫拉斯调羹的后尘。 吃什么饭?还吃什么饭?没看到餐具们都纷纷自杀了吗,还不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她不要再面对突然化身言情小说男主角的咨询侦探男朋友了,什么叫“如果你不想结婚,我们就不结婚”?什么叫“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们什么时候谈到这一步了? 因为一顿西餐,她毫无选择地做了夏洛克的贴身助理。 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她的问题就从“如何拒绝做夏洛克的贴身助理”,变成了“如何和夏洛克安全分手”。 而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她的问题又从“如何和夏洛克安全分手”变成了“如何推迟和夏洛克结婚”。 福尔摩斯家的自转速绝逼快过地球。 都聊到结婚了,下一步呢?讨论什么时候要孩?这是要把夏洛克的纯洁性践踏到底吗?英国第一处男尊严何在? 精美的翻糖蛋糕像用奶油堆砌出来的花园,赫拉斯两刀下去,花园变成了暴力街区。 她连蜡烛和生日歌都忘记了,手忙脚乱地把刀具放在一边的银质餐盘上。 夏洛克拉过德维希的手,动作流畅得像练习过一千次: “我喜欢顶端放小樱桃的那一块……你要吃巧克力吗?” 赫拉斯捂住脸,随后又坚强地把手放下: “再次祝福德维希小姐成年,这真是一个美丽而盛大的夜晚,夏洛克让我们看见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真是,收获巨大……各位,吃蛋糕吧。” 食不知味地吃完蛋糕后,福尔摩斯兄弟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先后离开了餐桌。 德维希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准确地来说是夏洛克的卧室,她不过是寄住而已。 她一头栽倒在柔软的**,把自己埋进洁白的枕头里。 ……就这么闷死可好? 闷死了,等下就不用单独面对夏洛克了。 她摘下耳朵上的耳钉,随手 手扔在被上,一只手粗暴地解开头发,任它们披散在床单上。 水晶发扣咕噜噜地滚到床底。 德维希伸出一只手指,纤细的手指划过脸颊,落在自己的嘴唇上,点了一下。 石头小巷里,避无可避的拥抱,避无可避的亲吻……他就像高山上融化的雪水,带着初春清凉的水意,不容拒绝地侵入她的私人领地。 还有……避无可避的感情。 雨水冲刷语言,灯光模糊表情……因为什么都看不清,听不见,于是一切都被摊开,真相大白。 …… 她把头更深地埋进被里,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思考是去是留,生活费如何着落,思考着下一个国家该去哪里,大又该如何继续。 不想继续欺骗,只好……离开? 然后,她听见赫拉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德维希宝贝,我可以进来吗?” 福尔摩斯庄园尖塔顶端的房间。 夏洛克半倒在一张宽大的扶手椅上,手里把玩着他黑色的手机,每隔两秒钟,就抬头瞥一眼挂钟。 麦克罗夫特从门口走进来,已经换了一件西装。 夏洛克没有看他,盯着他的手机说:“你已经让我等了五分钟,麻烦你在下一个五分钟之内问完你要问的问题。” 麦克罗夫特慢条斯理地拉开橡木椅,坐在书桌之后: “不要区别对待的这么明显,夏洛克……你可以在衣帽间门口花上半个小时,就为了等待你的小女朋友换衣服出来,却不愿意多给你哥哥五分钟?” 夏洛克目光在手机屏幕上移动: “我只等了她十分钟。” “可你原本打算等... 她半个小时——不用急着否认,爱情无需掩饰,你打算等多久,从你站立的姿势就可以看出来了。” 夏洛克没有理会他,又抬头瞥了一眼挂钟: “你还有四分钟。” “为了防止你像以前一样在我们的谈话结束之前就走人,我必须和你商定好谈话时间……” 麦克罗夫特双手交叉,放在深红色的橡木桌面上: “别忘了,我今天成功逼出了你女朋友的告白,她之前可从没说过爱你,是不是?想必你的心已经迫不及待地飞回房间了。” 夏洛克把手机放回口袋,从沙发上翻身坐起: “给你二十分钟,把你要问的无聊问题问完。” 麦克罗夫特看着他,语气轻柔: “我们要探讨的是你,夏洛克,你正处在危险的边缘,我不得不提醒你——这可不是无聊的问题。” “当然无聊。” 夏洛克平静里带着不屑: “危险的边缘?麦克罗夫特,愚蠢的人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而我懂得如何规避风险,即便我走在危险的边缘。” 麦克罗夫特手指敲打着桌面: “你还记得,你们确定恋人关系等待那个夜晚吗?” 夏洛克神色如常地与他对视: “当然,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记得。” “那你也应该记得,那天我发短信问你‘你是认真的吗?’,你说是的,然后我又问你是否爱上了她,而你回我……” 夏洛克准确地报出了那天的短信内容:“whatsthat?” “没错,你用嘲讽地语气反问我,爱情是什么……” 麦克罗夫特注视着他的脸: “那个时候你还坚持着你的理智,你只是挑选她作为你终生陪伴的伴侣,而非一个爱人……现在,我再重复一遍当时的问题。” 他用和夏洛克如出一辙的灰色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你,爱上她了吗?”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 夜风从开着的白色窗户里吹进来。 白色的落地窗帘起起伏伏,轻薄的白纱笼罩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山峦。 他转头,看着窗外深蓝色的微云,良久,才轻声说: “是的,麦克罗夫特。” 他的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晚风中: “恐怕是的,麦克罗夫特……恐怕我爱上了她。” 麦克罗夫特点了点头: “你爱上了她……所以你仅仅为了送她一件像样的成人礼物,就挖空了世界上最大的钻石,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亲自为她雕刻成耳环——我简直怀疑你从你们确定关系的那个晚上就开始计划这件事。” “那只是一块石头。” “那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夏洛克,那是查理二世权杖上的宝石。” “也只是一块石头。” “但那是你八岁第一次参与父亲的事业,成功处理荷兰政府并购时他给你的奖励,绝不仅仅只是‘普 通的石头’而已……至少对于你,它意义重大。” 麦克罗夫特扬起下巴: “那是你珍藏的第一份战利,是你人生的开端,夏洛克……你我都明白,你把它送出去的含义。” 夏洛克顿了顿:“那又如何。” “我强迫你出去租房,和人同住,是因为害怕你患上自闭症,我纵容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是因为我认为她能给你带来积的影响……而她也的确做到了。” 麦克罗夫特向后靠在冰冷的椅背上: “但现在,我后悔了。我的弟弟因为这个女孩,陷入了比自闭症更危险的境地。” “危险?” 夏洛克漠然地笑了,手搁在扶手椅上: “我们一辈都在追逐危险,麦克罗夫特。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冒险家,我懂得如何在身处险境时规避危险。” “如果你真的懂的规避风险,就应该立刻离开她,一秒钟都不要停留。” 麦克罗夫特双手合在下巴下方,神情比他决定发动科沃战争时更加凝重: “对于她的事你比我清楚,我们能调查到的资料越少,她身后的问题就越复杂,她表面上看上去越简单,就说明她越不简单……更不用说她本身不稳定,绝不是一个好伴侣的人选。” 夏洛克的神情越发冷漠,又重复了一遍: “……那又如何?”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把自己陷入泥沼之中,夏洛克。” “那是我的事情。” “现在是你最后逃脱她的机会,夏洛克……在你还没有被爱情扼住咽喉,无法自拔之前,离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要夏洛克恋爱,ooc不可避免 但如果真的ooc了,请,务,必,要,告,诉,我。 另外在看到长评后,想澄清一件事。 虽然这篇是bg,但大家不要因为这篇里,夏洛克爱上了维希而动摇对他性向的判断 原著里,夏洛克绝逼爱着花生,证据参照他和花生各种让人心酸的对话。 ……真是一提到这个话题就好想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 第96章 塔楼{贰} “已经迟了,麦克罗夫特。” 夏洛克冰冷的声音打断他,漠然地根本不像在说自己的事。 麦克罗夫特慢慢松开交握的双手: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说的问题我都知道,但你想要挽回的,已经迟了。” 夏洛克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扶手沙发上,来自东方的细缎扶手衬布。 抚着细滑的绸缎,就像抚过,她身上黑色的绸缎衬衫。 和衬衫下,比绸缎更为丝滑的触感。 小巷里她的气息,还停留在指尖上。 当她穿着黑色的长裙,挽住他手臂。 那从走廊深处漫延开来的,白色晚樱的香气,终于在此刻,一点点地,渗进他的胸腔。 “迟了,麦克罗夫特……” 他抬起眼睛,目光清澈: “在我开始思考我为什么能忍受她约束我的生活,纵容她决定我早餐喝的是咖啡还是牛奶,甚至对这种干涉并不反感的时候,就已经……迟了。” 麦克罗夫特沉默地注视着他,半晌: “你是在自作自受。” 夏洛克轻轻地笑了一声:“那可未必。” “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比起之前我们讨论的那些,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横亘在你们中间。” 麦克罗夫特摇了摇头: “那就是,无论你如何爱她,甚至愿意为她动摇自己的信仰……她也不爱你。” 他的目光里充满怜悯的意味: “她不爱你,夏洛克……她不爱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夏洛克静静地坐在那里。 云已经散开,露出天边稀疏的几颗星星。 良久,他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显而易见,你重看了一遍我们确定关系那一段的视频……哦,英国政府已经清闲成这样了吗?” “显而易见,你会这么说,就是已经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在重看时我逐渐意识到我们对于感情的了解少了,我竟然没有发现,在你小女朋友勇敢的告白里,从头到尾都缺乏主语。” 麦克罗夫特叹了一口气: “有点心塞,是不是?男人能够搞定一个政府,能够切割世界上最坚硬的钻石……却搞不定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他微笑了一下,双手交握: “顺便,你是怎么挖空那颗钻石的?那可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 “麦克罗夫特,你现在的表情就像是狐狸看到了鸡……你想用钻石的耐高温来对抗核反应产生的温?” 夏洛克语气里带着微微的嘲讽: “显然你的化知识和你身上的赘肉成反比增长……钻石不过是高温高压下形成的碳原四面体,化键全满,非常稳定,切割是没有用的,但是在低温低压的环境下会分解成碳。” 麦克罗夫特语气微妙:“你的意思是,你把‘非洲之星’中间那部份分解成了……碳?” “当然不是,我只是把它取了出来……中间那部分的光泽更好,可以做成整个的钻石戒指。” 夏洛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看了看挂钟,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还剩分钟,如果你要问的问题就是这些的话……” “坐下,夏洛克,跑题时间不算。” 麦克罗夫特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浅淡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根本不爱你,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成全你可怜的自尊心……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坚持你愚蠢而自以为是的爱情,把她和你绑在一起?” 夏洛克走到门边,顿住了。 “自以为是的爱情?麦克罗夫特,维希说的没错,你的确对爱情一无所知。” 他回过头来,语气是不容辩驳的笃定: “你判断失误了,她爱我。” 麦克罗夫特纹丝不动: “我以为我们已经就这点达成了共识……她对你的告白不过是一个误会,她对你怀有朋友以外的感情也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哦,麦克罗夫特。” 夏洛克微微笑了: “告白可不是表达爱情的唯一方式……她一直想要和我保持距离,这点我十分清楚,只有她自己还天真地以为她表现得不够明显……” 他愉悦地勾起嘴角,像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但是当我被人嘲讽时,她就会失去判断力,尤其在你出现的时候……她不惧怕死亡,即便是用枪指着她,她也能胡思乱想……” 麦克罗夫特没有说话,看着他弟弟一贯冷静而自持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 尽管这丝温柔,细微到难以觉察。 “而且,在我不过被人用刀贴着脖的时候,她就紧张地连手机都拿不稳……这一切,难道 还不能说明问题?” 他语气淡淡,却如此笃定。 “她爱我,她的言行举止已经不止一次向我告白,就差用语言表达出来……而我不在意这一点点差别。” 麦克罗夫特坐在椅上,夏洛克站在他对面,橡木的桌横亘在他们中间。 他们的谈话,永远如此。 夏洛克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别扭生硬的,不擅于微笑,也不擅于哭泣的婴儿。 他隔着婴儿车打量着自己的弟弟,而他闭着眼睛……从那个时刻起,他就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句话并非贬义,他有这个力量,维持自己世界的平衡。 而现在,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他弟弟从来没有人能进入的世界里,多了一个女人,叫德维希。 麦克罗夫特垂下眼: “这只是你的判断,感情并不是你的area,这也不是你平常遇到的案件,夏洛克,推理错误,就万劫不复。” “那么我们就退一万步说。” 夏洛克握住门把手,又抬眼看了看挂钟上的时间。 “假设她不爱我……哦,这个假设荒谬了,换一个,假设她没有我推断出的那么爱我……虽然这也不可能。” 他皱了皱眉: “这两个假设都离奇了,但姑且这么假设吧……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选中了她,所以她别无选择。” “我以为感情是两个人的决定。” 夏洛克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我很惊讶,你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你在发动战争之前,会去询问被攻打的国家‘你愿意被进攻吗’?” 麦克罗夫特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相信我,一个人的思想远比由无数个人组成的国家复杂的多,不确定... 性也更大……夏洛克,战争和感情是不一样的。” “战争只不过是许多人的感情一起爆发了而已,本质是一样的。” 夏洛克不置可否: “既然你不喜欢这个比喻,那么我们换一个——你也是一个猎人,你应该明白,从来只有猎人选择猎物的权利,没有猎物选择猎人的权利。” 他语气平静,丝毫不觉得自己正在决定的,是另外一个拥有**人格的女人的命运: “同样的,一旦我选择了她,她就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她任何想要拒绝我的念头最终都会被我掐灭……那我为什么还要在意她的挣扎?” 麦克罗夫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只有在难得遇到棘手问题时,才会使用这个姿势: “这个比喻更荒谬了,如果你打算把德维希小姐看作你狩猎的猎物,看作你要掠夺的物,并认为她没有反抗权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你大错特错。” 夏洛克不以为然地转过身,修长的身体背对着麦克罗夫特: “每一个结论都需要论据支撑,麦克罗夫特……而到目前为止,我并没发现我的想法哪里有问题。” 麦克罗夫特看着他的背影: “我在政府工作,我与各种各样的金鱼打交道,我比你多活了七年的时光……这一切,都让我比你更为了解“感情”这种生理机制,虽然我也并没有完全参透。” 他像君王一样坐在宽大的橡木书桌之后,背后是沉沉的山峦,和更远处的宽阔谷地。 孤独的,高高在上的君王。 “但是我却能告诉你,如果你执意把德维希小姐当成一件物,一个猎物,用掠夺和占有的方式占有感情……那么,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弟弟。” 他抬起眼睛,仿佛已经从他对面那个倨傲的身影里,看见了身影主人最后的结局。 “任何人都必须吞下自以为是的苦果……你也一样,而我,十分期待那一天。” “我和你一样期待,麦克罗夫特。” 夏洛克转开门把手,窗帘因他开门的动作而扬起。 “如果在她只有一点点爱我的时候,她就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么我只会更为期待,她奉献出她全部爱情的那一天。” 他微微地笑了,身影淹没在漆黑的走廊里: “你说,德维希-德维希全部的爱情,会是什么样?” 夏洛克走进房间的时候,德维希正坐在床边,背对着他,翻看一本相册。 牛乳一般的灯光倾泻在她的头顶,像有实质的、流淌的水流一样,从她纤细的脚踝下流淌出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就像一个小小的水潭。 那是他的水洼,是他的谷地,是他的科罗拉多峡谷。 也是他的河流,终将流进的地方。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俯□,凑近她的脸,无比自然地吻了一下,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你在看什么?” 德维希翻页的手指顿了一下,忽略了夏洛克越发熟稔而亲密的动作: &n bsp; “你们的家庭相册。” 打开的那页,正是福尔摩斯家十五年前的合照。 照片上,昏昏欲睡的老福尔摩斯先生被迫牵着赫拉斯的手,花园,小狗,五岁的夏洛克和十二岁的麦克罗夫特穿着一模一样的背带裤,面无表情地互相瞪着。 作者有话要说:春韭是一枚石头渣,曾在新疆把塑料当成蜜蜡如意珠,宝贝一样地买回来 所以,关于钻石切割的问题,被大家提醒,自己脑补了一个切割钻石的方法 超级不靠谱的,初中化知识都喂狗了 所以,轻喷哦 另,维希不会因为发现小夏的爱就离开他,离开,一定有更重要的事 ... 第97章 以你为右 夏洛克微微皱眉: “妈妈给你的?” “嗯,说是我的生日礼物,但我觉得这份礼物过珍贵,所以拒绝了。” 德维希的手指放在麦克罗夫特脸上: “这倒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哥哥脸上出现‘微笑’和‘矜持’以外的表情。” “‘面无表情’也算是矜持的一种。” 夏洛克说,语气微妙: “如果我没看错……你在抚摸麦克罗夫特的脸?你的手指是不是放错了两厘米?” 德维希:“……” 她默默地把手收回来,合上了相册——谁说福尔摩斯先生是摩羯座的?他明明是处女座的,如此斤斤计较。 “我觉得我不适合看你以前的照片,知道你也有童年的感觉很奇怪,我一直以为你出生以后,就‘biu’地长大了。” 她看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从一开始,夏洛克就已经是一个中年人了。 而她现在,正在参与并分享他年轻热忱的岁月。 德维希站起来,把相册放到一边: “我先洗澡?还是你先?” “你先……显而易见你只是礼貌性地谦让一下,因为你已经打算拿衣服了。” 他看着她的肩膀从他手掌里溜走: “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了很多。 说得她,溃不成军。 德维希从一橱柜的情.趣内衣里拿出了夏洛克匀给她的那件衬衫,衬衫已经洗干净,也烘干了。 ——反正已经穿了,何必多花钱。 她所有的衣物,都放在右边,她来那天夏洛克就说了“右边的柜是你的,左边是我的”。 “说你小时候又乖又软又听话,还很会撒娇……不过显然,长大之后你完全跑偏了。” 夏洛克偏过头,看着她的侧脸: “你要相信这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为了弥补我和麦克罗夫特从没和她撒过娇的缺憾。” “是吗?” 德维希用身体挡住夏洛克的视线,非常淡定地把内衣一起装进小袋里,准备去洗澡。 只是,就在她打开浴室门的时候,又听见她的男朋友,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 “你觉得赫拉斯怎么样?……我是说,我妈妈,你喜欢她吗?” 德维希怔住了,手握在浴室的门把手上,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大概是长时间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夏洛克拿起她放在书桌上的一本书,飞快地说: “不喜欢也没有关系,我们不会在这边住很久……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回贝克街。” 德维希愣在浴室门口。 赫拉斯今天对她说的话,仿佛印证一般,带着一圈一圈的回音,从虚构的山谷那头传来,在她脑海里响起—— “……他爱你,比爱他自己更重……他不敢让你失望,因为他害怕你对他失望,胜过他害怕一成不变的生活。” 面容精致得不似凡人的英国贵夫人,坐在灯光下,语气笃定。 那是福尔摩斯家特有的笃定,让人连反驳的念头都兴不起: “他毕竟是我的孩,我多少还是有一点了解他的,如果你担心福尔摩斯们追逐冒险的天性,会使他最终厌倦你,抛弃你,那大可不必。” 她微微笑了: “福尔摩斯们惊人的习能力,能让他们做到他们想做的任何事,如果夏洛克想做一个好男友,他也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好的男友……” 她深深诧异,愣愣不知所言,心里却并不相信。 但赫拉斯拉着她,神秘地笑了: “不相信对吗?说实话,我也很难相信这会是一个福尔摩斯做的事……但证据才是最有力的证词,这一点,我们很快就能得到验证。” …… 他爱你,比爱他自己更重,他不敢让你失望,因为他害怕你对他失望。 是这样的吗? 德维希张了张嘴,想要说“赫拉斯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可爱的女性,没有之一”。 喉咙却像被哽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她实在是不擅长处理感情的事。 彼时狐朋狗友,鸡飞狗跳的时候,她尚能把段安和的事处理得乱七八糟。 更何况,现在,她已经十年没有接触过比友谊更为亲密的感情,只会萍水相逢和逢场作戏……难道要她把这一切花哨的手段,用来应付夏洛克? 那还不如,不说话。 只是在哗哗的水声已经流淌出来的时候,夏洛克又听到浴室里传来他小女朋友惊讶的声音: “赫拉斯为我准备了绸缎的浴袍!还留了小纸条!祝我们……嗯,祝我们身心健康……福尔摩斯先生,你妈妈真是好了。” 夏洛克-福尔 摩斯端着书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小女朋友写在《形而上与博尔赫斯》空白处的批注,仿佛没有听见。 只是几分钟后,他慢慢地,其细微地,勾了勾唇角。 …… 德维希在**坐了一会儿,还是无法忍受一动领口就会散开的浴袍,起身换上了夏洛克的衬衫。 顺便把赫拉斯留给他们的纸条揉成一团,连同一个小盒,一起扔进垃圾桶。 ——“送上我最喜欢的玫瑰花香氛,和我最喜欢的款式,螺旋型带凸点,草莓味……祝今晚身心健康。附注:情侣浴袍的正确使用方法。” …… 德维希觉得,除了麻木,她已经没有更好的表情来保持身心健康。 …… 德维希默默地把纽扣一扣到底……嗯,真有安全感。 她转身,看见夏洛克洗澡前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大衣。 她把大衣拿起来叠好,犹豫了一下,把没受伤的手伸进大衣的口袋。 因为她的衬衫比较薄,被雨一淋就湿了,于是她把手机拿给了夏洛克保管。 大衣口袋里,手机分两边放,右边的是她的,左边的是夏洛克自己的。 她想起当时拒绝夏洛克的手机时,他把手机收回去,放的也是右边的口袋。 这是赫拉斯给她的证据—— “你觉得他不可能爱你?亲爱的,我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有多爱你。” 赫拉斯明亮而清澈的眼睛里,露出温婉的笑意,这一刻,她不再是白天那个富丽堂皇的夫人…… 她只是一个母亲。 “福尔摩斯们无视礼法,蔑视宗教,但他们的骨是贵族的,他们摆脱不了与生俱来的傲慢,并习惯把右边看得比左边更为崇高……帕利斯王进攻特洛伊失败,所有人都背弃他,... 只有海伦对他说‘即便全世界人都以你为左,我也以你为右’。” 她愉快地笑了,灰色的眼睛就像秋水一样纯粹而迷人: “你注意到了吗?夏洛克,从来都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左边,而把你的东西放在右边——这是下意识的举动,恐怕他自己还没有发现。” 德维希愣愣地看着赫拉斯,大脑消化不能。 赫拉斯站起来,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所以我感谢你,维希……因为你,我的夏洛克宝贝,真的长大了。” 她当时决定住进贝克街,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夏洛克慷慨地承担了大部分房租。 血的事实告诉我们,贪小便宜的后果,很严重。 夏洛克从浴室里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浴袍即便松松散散地系着,也摆脱不了他骨里那股禁欲而冷漠的气息。 德维希依然在看书。 就算想考的不过是一个流大,她也立志要用霸的精神感动天地。 尤其是在和夏洛克住在一个房间时——此时不做霸,更待何时。 夏洛克对她的突然而来的习热情习以为常。 他湿着头发就钻进被窝: “所以,你今天又打算看一晚上书,一直看到凌晨四点?” 德维希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皱起眉道: “昨天还没发现,你就这么湿着头发睡觉吗?” 夏洛克毫不在意地说:“我擦过了。” “显然和没擦一样……你没看到浴室里的吹风机吗?” “那是什么?” 德维希放下书: “别和我装,我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正在用吹风机加热一截手臂。” 说着说着,她自己愣住了……第一次见面,说起来也不过是个月前的事,现在假期还没有过去,他们同居也没多久……那为什么她会有,已经过了好多年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日如年? 夏洛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和我在一起,你一天之内经历的事情比平常人半年经历的还多,密变大了,时间自然就被拉长了……这可不是‘日如年’。” “我说过了,不要试图猜我在想什么。” 德维希绕过夏洛克,爬到床的另外一边,跳下来,跑到浴室里拿来了吹风机: “鉴于我还指望着你付郝德森的房租,所以你的大脑暂时不能罢工……福尔摩斯先生,你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倒是吹头发啊。” 夏洛克矜持地盯着德维希递过来的吹风机: “……你至少应该给我说明书。” 德维希:“……你不会用?那你是怎么给手臂加热的?” 夏洛克:“因为那是死的,吹风的距离,远近,热,角对热的影响,周边环境对加热板热的影响……以及是否会对角质蛋白造成不可修复的损害,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吹个头发还要计算周边环境对加热板热 热的影响?” 夏洛克理所应当地说: “当然,要知道头发上的角质蛋白对热的**系数是……” 德维希果断地打断夏洛克的化知识普及教育: “坐过来,侧身,坐好,背对着我,低头,不要动。” 夏洛克看了她一会儿,慢慢转过身去,才说: “你要干什么?” 她纤细的手指,轻柔而缓慢地,插进他蜷曲的黑发里,温热的风拂过他的脸颊。 可他的小女朋友,语气总是和她的动作相反,毫无温柔可言: “我给你吹,或者你计算完影响加热板热的一个因素之后,再自己吹……二选一。” “……你给我吹。” 和夏洛克在一起的夜晚,总是漫长,这总不可能是因为生活变的丰富了吧?晚上能发生什么呢? 只是和他睡一张**的时候,夜晚总不过去,白天也总不来临。 ... 第98章 论如何成功卖肾 帮夏洛克吹完头发以后,德维希关上灯。 “你不看书了吗?” “我总不能拖着你每天晚上陪我熬夜,你白天不是还要破案么。” 德维希抱着枕头,背对着夏洛克,睡在床的边缘,闭上眼睛。 “睡觉吧。” “你确定要这么睡?” 夏洛克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 “你再翻个身就要掉下去了……还是说,你其实希望我半夜把你从地上捞起来。” “我喜欢这么睡……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睡吧,睡吧,我困死了,先生。” 夏洛克沉默地看着她蜷缩在床边缘的睡姿,忽然伸长手臂把她捞了回来。 德维希……地震了吗?卧槽! 他坚实的手臂揽住她,语气平静: “你睡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无论是隔着一条被,一扇门,一栋房,还是一片大海……如果我真的想做什么的话,都是一样的。” “……我没有害怕你做什么,我只是喜欢这么睡。” 和她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德维希迅速坐起来,脱开夏洛克的怀抱,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我有短信。” 夏洛克懒洋洋地靠着床头: “别开玩笑了,我没有给你发短信,你的通讯录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别人知道你的号码。” “今天多了一个……我的法国朋友,我和你说过的,塞吉-甘斯布,我写信给他告诉了我的号码。” …乐世微的短信真是及时了!这才是中国好邻居!哀家为他点十二个赞! 她盯着手机屏幕微微地笑了起来——乐世微明天来英国,约她聊聊爆米花和烤鱼,顺便谈谈逻辑和人生。 没错……再过一个星期,她还要回法国考期末考试呢,都忘了这件事了。 夏洛克凑过来,看了一眼德维希的手机屏幕,语气平静: “就是住在你家对面的那一个?他说什么了?” 德维希莫名其妙地说: “你不是会法吗?他约我明天吃饭,所以我可能又不能和你去破案了。” 夏洛克沉默了一下: “我们可以自己去吃饭,为什么你要和他一起?” “你今年二十一岁,正常情况也该大二了,和我们这群十八岁的待考生有什么共同语言……这是弟和妹的聚会,长一边去。” 夏洛克凉凉地说: “大二?我很不愿意打击你,我已经拿到五个博士位了,如果不是妈妈坚持要我按‘正常人的正常毕业年龄’毕业,我八岁就可以拿到第一个博士位……后面不过是拖时间。” 德维希:“……所以更没有共同语言了。” 她新交的男朋友到底有多不像人类啊…… “那你去吧。” 夏洛克很不情愿地说,忽然又问道: “你们在校里接触的多吗?别人对你那位朋友的看法怎么样?” “我很少去校,几乎没机会和她在校碰面,也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听到别人对他的看法?” 德维希更莫名其妙了: “我怎么觉得你对他格外感兴趣。” “你苍白人生里唯一能和我共享你通讯录的人,我当然需要了解一下。” 夏洛克轻描淡写地说: “明天记得早点回来,保持手机畅通,不要和你朋友去陌生的地方——如果你不想今天的事再重演一遍的话。” 德维希这次毫无异议,干脆地说:“好。” 她收起手机,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这次很有先见之明地躺在了离夏洛克近一些的地方。 只要再近一些,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 “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好说话了,福尔摩斯先生,尤其是在我说我要准备考试的时候……” 黑暗里,她慢慢地说: “之前,如果我不陪你去办案,你就会一直重复,直到我同意为止。” 他冷淡地看着她的背影: “所以,这是好的改变?” “当然。” 他用手指把她落在他脸旁的凌乱长发梳理成一束,却没有拿开,黑暗里,细细软软的头发尾端扫着他的睫毛。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 “其实,我只是考虑到以你现在薄弱的基础,想要考上你申请表上的大,还有一点难。” 德维希:“你小看我了,我只是没有你聪明而已,要考上东伦敦大还是很容易的……” “不是因为这个。” 安静的夜晚,温馨的气氛,夏洛克漫不经心地说: “两星期之前,我无意 意中侵入了英国外来留生大申请处理系统,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留申请……” 德维希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嗯,你看到了我的留申请……然后?” 夏洛克勾了勾嘴角,语气愉悦,甚至有一点邀功的味道: “然后,我就顺手改了他们的网页的只读代码,把你的申请改成了剑桥大……” “……” 德维希一下坐了起来,差点再次扭到手: “你说什么?……你把我的申请校改成了剑桥大?” “没错。” 夏洛克语气轻快: “那个流大的水平低了,不适合你,而且我也找不到你执着于那所校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东伦敦离剑桥远了……” 他还没说完,却蓦的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对上了另外一双愤怒的黑眼睛。 他的小女朋友带着惊人的怒气扑过来,修长的腿跨坐在他身上,单手揪着他的白色长睡衣的前襟前后摇晃: “无意中?顺手?这是我的申请书!这是我的大!你怎么敢!特么给我改回来!改回来!” 夏洛克对德维希一生气就喜欢扑到他身上的习惯,已经轻车熟。 短暂地愕然后,他握住她揪着他衣襟的纤细手指,平静地说: “我不介意你把我的衣服扯下来……但你能不能穿一条裤再做这个动作?现在这个姿势有点微妙……” 夏洛克的衬衫对她来说就像裙一样,她根本没想到穿裤的问题。 而现在,她更想不到这个问题了。 她用手掰着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却晃不动,只好改为抱住他的肩膀晃。 “你凭什么改我的申请方向?改!回!来!” 他准确地握住她企图挣脱他钳制的手腕,保护着... 她受伤的手腕不因为她激烈的动作而再受伤。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 黑暗中,她的眼睛因为愤怒,而闪闪发亮。 “恐怕已经迟了……昨天所有的大申请都已经被校受理,开始安排考试……哦,维希,你的动作暴力了,不要扯我的头发!” “你的行为暴力!” 德维希就差直接把脚踩在夏洛克的脸上: “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人权?难道我也可以不经你同意改你下期的博士研究方向?” “其实我并不介意,无论哪种博士课题我一个小时就能搞定……你想改成什么?经济?金融?数?还是和你一起?” 他被他的小女朋友用手肘压在枕头上。 而他的手越过她的肩膀,像安抚不安分的小猫一样,梳理着德维希的长发。 她的头发很长,但是疏于打理,仔细抚摸,就能感受到她的发质并不像它们看上去的那么好,发尾有点干燥和粗糙。 德维希觉得她的思维和夏洛克简直不在一个频率上: “我没想改你的研究方向!我想说的是尊重和人权!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先生,每次你都自作主张帮我决定,就算你觉得东伦敦是流大,我选择它也有自己的理由……” 理由? 理由当然是费啊费!剑桥大她肯定拿不到奖金,那贵的要死的费,这让她卖肾来交么?一个不够切两个? “哦,维希,相信我,我已经对你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尊重。” 夏洛克放开她的头发,转而握住她的肩膀,注视着她的面庞,语气是难得的认真: “如果不是因为尊重你,我就会直接把你的专业改成剑桥大化院……以我的化历,可以直接升级为讲师,这样我还可以给你上课。” 上课? ……上泥煤的课! 福尔摩斯给她当老师?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他会屑于给他们这些凡人讲那些浅显易懂的问题么?还是直接扔下一句:“自己看书,方便请懂,不方便亦请懂”? 德维希甩开夏洛克的手,倒在一边,脸埋在被里,连一句“呵呵”都不想说了。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的问题又从“如何避免与夏洛克结婚”回到了“如何成功卖肾凑齐费”……绕了一个弯,又回到了原点。 ……福尔摩斯好样的。 “其实你不必如此大动肝火。” 夏洛克撩开她脸颊边的长发,露出她的脸,德维希扭头躲过。 “想想美好的前景……我们可以在校旁边买一间公寓,这样你早上还可以给我做早餐,中午可以帮我泡咖啡,晚上你买好牛奶回来,依然可以帮我熨第二天要穿的衬衫,就像在贝克街一样……” “……” 前半段还能接受,后半段简直作死。 想想都觉得,前景过惨淡,还是不要活了的好。 & bsp; 肾都没了,上什么?还上什么? 果然,会被赫拉斯说动,认真考虑和夏洛克交往什么的……这一定是她脑不够清醒! 第二天早上,德维希和夏洛克一前一后地走到餐厅。 赫拉斯已经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到来了。 “我很久没看见夏洛克走在别人后面了,维希宝贝,有你在,我每天都期待着早晨……不过你们就起来了?我送的螺纹型凸点好用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不是有意的,只是恰好停在那个引人遐想的地方。 看到大家对肉的展望,时常觉得愧疚。 春韭可能还要在茅坑里蹲一段时间,才能脑补出福尔摩斯先生生孩的过程。 ... 第99章 世微 德维希正在下楼梯,听到赫拉斯的话,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想去看夏洛克,然后……悲剧地一脚踩空。 夏洛克及时地扶住她的肩膀,免去了她从二楼滚到一楼的命运。 德维希站稳后,他淡淡的说: “螺旋型凸点?” “……” 赫拉斯惊讶地说:“你不知道吗?我以为年轻的情侣会更有情趣,地点也不会仅仅限于床,所以我在你们房间每个角落里都放了一盒……” 德维希立刻打断她: “我想您说的一定是芳香剂,是不是?螺旋型盒,带小颗粒的芳香剂……为枯燥的习生活增加一点小情调,也有助于清醒大脑。” 夏洛克垂下眼睛:“但我并没有闻到芳香剂的味道。” 德维希头也不回:“那是因为我没有使用。” 夏洛克凉凉地望着走在他前面的少女: “所以,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 最后一个省略号是赫拉斯,她已经趴在桌上,笑得没声了。 但即便她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也体现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优——这点夏洛克和她一样,他就算把脚搁着茶几上,也是优而体面的。 “哦,哦,哦。” 赫拉斯全身颤抖,显然是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夏洛克你可爱了……不,可怜了,能看到你现在的样,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德维希:……赫拉斯真是亲妈。 但现在不是讨论赫拉斯是不是亲妈的时候,问题是他们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有一盒螺旋型凸点草莓味!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多事情打了岔,如果不是因为在自己家里夏洛克放松了警惕……他绝逼已经发现了! 倒不是她保守成这样……只是,夏洛克崩没了,谁来拯救英国?谁来拯救世界?谁来拯救她的观? 而且,夏洛克-福尔摩斯和螺旋型凸点草莓……他会用? 德维希潦草地喝完了咖啡,掂了一块小松饼就跑。 “我有东西忘在房间了。” ……赶紧去把房间里所有的螺旋型收起来,扔进垃圾桶,彻底毁尸灭迹。 “等下我直接去见朋友,你不用等我出门。” 毁尸灭迹之后……是的,她终于要见到她半年不见的老乡,法国的塞吉-甘斯布先生,中国的乐世微。 纸牌屋。 不要误会,这可是一家咖啡厅的名字,不是bbc拍的电视剧。 德维希第一次知道这件咖啡屋的时候吓了一跳,但想想也不奇怪,《纸牌屋》的小说,迈克尔-道布斯1989年就出版了——这位威斯敏斯特的娃娃脸杀手,彻底绝了她从政的念头。 德维希到的时候,乐世微已经在那里等了。 身上是都彭的小羊绒外套,手上戴着日本津森千里的手表,头上一顶墨绿色的画家帽——乐世微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非主流法国中产阶级小青年的样。 但是…… 身为一个男人,戴着津森千里这种花里胡哨,充斥着各种小碎花和小碎钻的表,他真的不觉得有压力么?身为一个男人,从她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执着于绿色的帽……他真的不觉得有压力么? 为乐世微的味点十二个赞,感谢他多年来一直在衬托她的高大上。 德维希拎着墨绿色的小手包,老远就认出了他的绿帽。 她走到他身边,停住。 乐世微缓缓抬起了头,望着她,神情矜贵而漫不经心,就像法国街头,拿着油画笔,对世界不屑一顾的艺术家。 “你是……谁?” 德维希勾起嘴角:“我是你姑姑。” 他扬起下巴,神情不屑:“你又没有雕,怎么证明你是我姑姑?” “证明?” 德维希冷冷地把包扔在木头的咖啡桌上,桌旁边插着的一朵蓝色的纸雏菊抖了抖。 “你还不给我跪下!” 乐世微高冷的神情顿时垮了,讨好地说: “臣错了,后快原谅我,臣请你喝小西瓜汁。” 德维希“呵呵”了一声,坐下来: “这个证明游戏你从八年前和我玩到现在,每玩一次我都觉得自己变low了一个等级……你真的好清闲啊。” “no,no,pas.” 乐世微摇了摇中指: “身为一个要带领着法国人民占领华尔街的男人,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价值千金。” “……占领华尔街?你逻辑复习好了?” “……” 这时,穿着低胸短裙的美丽服务生走过来:“请问小姐要点什么?” 德维希微笑:“一杯温水和一杯摩卡。” &nb sp;服务生小姐奇怪地望了她一眼:“一杯摩卡和……一杯温水吗?” 德维希点点头:“没错,要水很奇怪吗?” 服务生朝她微笑了一下: “不会,请稍等。” 乐世微眯起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说: “你内分泌失调了?你只有在例假之前才会喝白开水,这日不对啊。” “最近事情多就乱了,我预感过两天我会疼死。” 德维希捂住脸: “你故意的吧……我说你能不能忘记我的生理期?我们很熟么?以至于你十年如一日地算着我的日?你这么关心我我压力很大啊。” “当然不能忘记。” 乐世微双手捧着脸颊,非常可爱地朝她眨了眨眼: “这可是我抓住的你最大的弱点……你要是敢拒绝帮我补习逻辑,等你去大了,我就把你的生理期时间做成大字报,贴在你大的布告栏上。” ……谁说她无耻?一山还有一山高。 “乐世微,你的节操呢?” “我的节操?抱歉,它和你的节操一起私奔了。” 乐世微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望着服务生小姐美丽而性感的背影,赞叹道: “我真是喜欢英国,如此波澜壮阔。” “得了吧。” 德维希不屑地看着远去的服务生: “法国女人的胸比她大多了,我们的平均size是d。” 乐世微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小吊带上: “平均值不能代表例外……我记得你十五岁的时候罩杯用的是a?” “……那也比既没胸,又没胸肌的男人好。” 德维希如果会被乐世微的下限吓到,那就不... 是德维希了: “每次都等着我来点单的男人,没有资格对女人的胸发表见解……你以为你这辈还有机会摸到女人的胸?算了吧,你只有机会摸胸肌。” 乐世微:“……为什么我们半年不见,一见面就只能谈这些?我们不能谈一点高大上的东西吗?比如等下去吃一点什么?” 说到吃的,他一脸追悔莫及: “我现在怀念我年轻不懂事的时光……当年还花钱去吃西餐,吃个毛线啊,早知道有今天,我在北京的时候就应该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臭豆腐好吗?” “……看你那一点出息。” 德维希目光鄙视: “少年,你应该向我习,我就不想吃臭豆腐这么没档次的东西,我只想吃康师傅方便面。” “……你真是我的女神,档次就不是那些吃法餐的人能理解的。” 服务生把咖啡喝水端到她面前: “小姐,你点的摩卡和水。” 德维希把摩卡端到乐世微面前: “果然是你长的丑了,人家都不鸟你。” 谨慎起见,他们在公共场合说的一直是法语。 乐世微习以为常: “我习惯了,法国人都长了一张政治犯的脸,打战只会逃跑,除了拿破仑以外就没有将军……我真是看不起这个地方,想想我们的革.命史,想想我们大西安的肉夹馍,那才叫热血沸腾。” 德维希扶住额头: “请不要在这么高大上的讨论里突然提到西安肉夹馍,谢谢……对了,你上次说,你家住西安哪里来着?” 乐世微顿了一下,语气也淡了一些: “你站在骊山的幽州台上,眺望秦始皇青色的小坟包,连一条直线过去,中间那点就是我家了,一间白色的玻璃房,门口种了一大丛石榴花,一眼就能认出来。” 但是他又很快兴致勃□□来: “你终于决定回去看看了吗?记得去我家吃大盘鸡啊,我奶奶是回民,开了一家乐记面馆,方圆十里都很有名的。她人超nice,就是普通话不好……你在那里问一问乐家怎么走,没人不知道的。” 德维希喝了一口白开水,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你没想回去看一看吗?” 乐世微笑容不变:“有什么必要呢?我已经不是乐世微了。” 像每一次无疾而终的对话一样,他们很默契地在开始的时候,就下意识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德维希继续说: “我也不喜欢法国,所以我上辈从来不参加法国的钢琴比赛,在俄罗斯拿奖后,老师打算让我再练个两年,直接去波兰参加肖赛……那真是魔鬼训练,我一天要弹八个小时钢琴,这还是最低标准。” “后来呢?” “后来?” 德维希喝了一口白水,神情平静: “没来得及参加,不是来这里了么。” 乐世微露出一口白色的牙齿: > “不难过,没有参加也好,省的你每天练八个小时,最后还拿不到奖,没参加好歹有一个念想。” 德维希:“……” 她忍住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把怒气值转移到古老的法兰西身上: “又没化又没历史,罗马人的熟蛮罢了,抄袭别人的化来了一场自由革命就以为自己很牛很先进……比韩国奴隶还不要脸。” “韩国奴隶?” “你不知道吗?有说法韩国人是蒙古奴隶血统,不过看他们小眼睛高颧骨的长相就知道,出生不怎样。” “不会啊,全智贤好漂亮的咧。” “哪里漂亮了,明明饭.岛爱更赞好吗?就算波多野.结衣也很有看头啊,那才叫无下限并清纯着,我最喜欢波多野结衣了。” “……来,我采访你一下,李维希小姐,身为一个女人你为什么会对a.v女星如此熟悉?” 德维希翻了一个白眼: “你身为一个男人不是照样对岛国g.v男星如数家珍?当然,这和你本身性取向有关。” “……” 时间回到德维希刚刚出发的时候,伦敦的另外一头。 福尔摩斯第二庄园,克里斯托弗-福尔摩斯先生的超级玛丽游戏室。 夏洛克站在他父亲的巨大游戏屏幕前,按下了游戏开关。 屏幕上两行闪烁着荧光的瘦长字体缓缓显现出来。 gameon. 作者有话要说:总是一种件夹被盗的即视感 你们怎么知道维希生理期的,坦白从宽,哼┬─┬?ノ(゜-゜ノ) 乐世微的形象感谢男闺蜜 大部分对话都来自于他二货的日常。 ... 第100章 我有男朋友了 紧接着,他又以一定的顺序按下了游戏手柄上的方向按钮。 游戏界面消失了。 出现的,是整个英国的高清卫星图,以鸟瞰的形式呈现出每一条大街小巷。 拉进,街道清晰可见,甚至可以看到每一扇窗户里颜色。 他又输入一段代码,短暂的数据处理后,定位锁定纸牌屋咖啡厅,德维希微笑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寂静的,空无一人的走廊,门口突然传来一句: “这么说,除了你上星期摆脱我组装的跟踪手机,你还在你女朋友身上安装了其他的跟踪器,甚至启用了父亲的卫星……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夏洛克盯着屏幕,蓝色的电光落在他眼睛里,让他看上去像一个精致的机器人。 他隔了一会儿才回答说: “当然有我的理由。” 麦克罗夫特靠在门边,手里拿着他的黑色雨伞: “从上次你发现她独自去了赌场,我就想问了,你在她身上哪里安装了追踪器?” 夏洛克:“她另外一只翡翠耳钉。”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那只耳钉她从不离身。” “不过你的女朋友的确需要密切注意动向……怎么,她抛下你一个人跑去喝咖啡了?” 夏洛克这次回答的更慢了。 他等到德维希放下包,坐下来,点完餐之后,才冷淡地开口,回答麦克罗夫特: “不是一个人……她和我说的是,她和她的邻居一起喝咖啡。” “邻居?” 麦克罗夫特顿了一下才说: “哪里的邻居?你们贝克街的邻居吗?” “她在法国的邻居……她公寓对面的邻居。” 麦克罗夫特原本是懒洋洋地站着。 但在听到夏洛克的话后,他灰色的眼睛眯起,气氛因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一下凝重了起来。 良久,他扬起下巴,轻柔地说: “well,well,看来你早就知道了,鉴于现在的情况更加严峻,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依然决定,不离开她吗?” 夏洛克无动于衷地站在漆黑的房间中央,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麦克罗夫特的话。 或是觉得他哥哥的提议,完全没有参考价值。 麦克罗夫特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如果帮忙能使你心安理得的话,这里的确有一个……” 夏洛克平静地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屏幕上,他言笑晏晏的小女朋友。 话头却忽然顿住了。 因为他的小女朋友,在某一个瞬间,似乎因为谁的某一句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想要忍,又忍不住,随即放弃一般地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她的表情如此鲜活,她的情绪如此生动,她如此毫无保留地信赖着那个应该是坐在她对面的,她口里的朋友。 她从没有对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也从没有用这样亲昵而熟稔的语气,对他说过话。 就好像,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们拥有的默契,他永远无法获得。 …… “夏洛克?” 麦克罗夫特用平常音量叫了一句,发现自己的弟弟完全沉浸在他女朋友花一样的笑容里,丝毫没有听到他说话,只好又加重音量重复了一遍: “夏洛克。” 夏洛克皱了皱眉头,想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走神。 但是他迅速拾起了先前的对话: “帮我查两个名字,我现在腾不开手……名字来自于日本,一个是饭岛爱,一个是波多野结衣。” 麦克罗夫特打开手机: “我已经十年没有亲自查过资料了,为你破例,你该感激我……亚地区有五十六万条结果,还有没有其他的辨认特征?” 夏洛克思了一下: “无下限,清纯,a和v打头……或许和audio以及video有关,是audio-visual的概率不大,可能是做无线电广播电台的女明星。” 麦克罗夫特输入了范围。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高深莫测地望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我倒是锁定了a和v打头的结果,但不是audio或video……我已经把她们的全部作发到你的电邮箱里了。” 他直起身,意味不明地说: “我个人建议你可以看一看……这会激发你身上很多还没有苏醒的功能,并获得一些必要的生活技巧。” 夏洛克还盯着游戏机视频: “我不认为我身上还有什么功能没有苏醒,也不认为还有什么生活技巧需要获得……” &nbs p;他勾了勾嘴角: “因为世界上最好的生活技巧叫德维希,而这个,我已经获得了。” 世界上最好呢生活技巧德维希小姐,即李维希,与塞吉-甘斯布先生,即乐世微的寒暄模式,大致上可归类为互相践踏与共同吐槽两种模式。 于是,在互相践踏完毕后,他们开始了共同吐槽。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德维希神情严肃: “端好你的咖啡,含一口在嘴里,脸侧一点……哎哎,再侧一点,就这样,别对着我。” 她调整好乐世微脸的朝向,然后一手撑着下巴,微微一笑: “我有男朋友了……” 乐世微一口把咖啡吞进去: “谈恋爱屁大一点事也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劳资摆姿势的力气是要pose费来支撑的好吗!你全世界各地的□□看你这清纯的样都要吐了好吗!” “……” 德维希“啪”地把水杯放在桌上: “我还没说完呢,谁让你插话的?再喝一口,仰头,转过去!” 乐世微朝她竖了一个中指,但还是乖乖地摆好了姿势。 “没见识,不知道我是靠清纯征服全世界的吗?” 德维希又撑起下巴,漫不经心地说: “我的男友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噗。” 乐世微一口咖啡喷到木头桌上的小雏菊,他立刻哀嚎了一声,用纸巾擦了擦小雏菊的花瓣: “抱歉,我践踏了你的**……李维希你脑是抽了么,花痴花到一定境界就是中二了,回去洗洗吧少年,现实世界里没有夏洛克-福尔摩斯。” “还记得麦克罗夫特吧?你可以谷歌一下,你可能查不到夏洛克-福尔摩斯,但你一定能查到英国内... 阁脑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乐世微顿了一下,拿出手机。 一分钟后: “卧槽。” 他一副明显被吓到的样,惊魂甫定地合上老式诺基亚翻盖手机。 “我的青梅竹马居然是豪门中人,这任性的世界。” “……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这个世界里有夏洛克-福尔摩斯。” 乐世微摆摆手,兴致勃勃地说: “这才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是怎么睡到一个内阁脑的弟弟的?酷爱来分享一下经验!今天你拿下了弟弟,明天我就可以睡到他哥哥!然后我们两个从里到外,靠枕边风控制住了英国内阁,进而控制住了整个神圣大不列颠……卧槽,这简直是《反逆的鲁鲁修》法国版。” 德维希第次捂住脸:“……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能申请结账吗?” 乐世微谴责地看着她:“真开不起玩笑。” 德维希挥挥手:“我只是不想和中二少年说话了,白白。” “不过话说,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智商不是很高吗?他怎么会那么瞎眼的看上你?” “……” 德维希叹了一口气,居然赞同地点点头: “我也觉得他眼睛瞎了,否则怎么会看上我啊……我明显又优又可爱又正常,和他完全不是一人好吗?” 乐世微:“……不和你凑成一堆的时候,我还是一枚安静的美男,一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我全身都是省略号。” 德维希:“……” 乐世微凑过来,终于正经了一点: “不过你居然把你男朋友的事告诉我,以前你都是用‘那些男人’代替的……这是要认真交往并结婚生的节奏吗?” 德维希喝了一口白水: “结婚?我不知道。” “你喜欢他吗?” “不确定。” “什么心理……他亲你的时候你会心跳吗?” “会。” 乐世微一拍大腿: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啊,赶紧抓住这个男人,下迷药把他搞定了,等生下孩,地位稳固,你就是正宫娘娘,然后赶紧让英国内阁腾一个位置出来,本鸡犬要升天……” 德维希很想一杯白水泼过去: “你以前《甄嬛传》看多了吗?谁亲你不会心跳?你亲我我也会心跳的好吗!” 乐世微一脸惊恐: “你别这样啊,你要是喜欢上我了我怎么拒绝你?伤你面我会很愧疚的,一愧疚就分心了,这岂不是不能好好玩dota的节奏,我刚刚进入欧洲前一名呢。” 德维希默默仰头望着天花板。 ……为这么个货色在大庭广众之下斗殴,真是划不来了。 “我只是纠结,如果对象是你我就不纠 结了……你能想象被夏洛克-福尔摩斯喜欢上的感觉么?” 乐世微同情地看着她: “和被西天如来佛喜欢的感觉一样?” “没错!就是这个心情!” 德维希对乐世微刮目相看,她第四次捂住脸,纠结地说: “不仅仅是如来佛……我现在是被燃灯古佛告白的心情,我总是脱不开他应该已经一多岁了的事实,而且,他和爱情根本就不搭边好吗?你能想象夏洛克-福尔摩斯脱光衣服和你履行夫妻义务的情景吗?” “不能。” “所以说,我也不能想象!我都不能想象他不穿衬衫的样……欧洲人大多有体毛吧,多恶心啊。” 乐世微微微一笑: “我的确不能想象……鉴于我只是一个安静微笑的美男,我只能想象他和我履行夫、夫、义、务时的情景。” 他着重把“夫夫义务”说的婉转无比。 德维希:“……” 现在已经不是把水泼在乐世微脸上的问题了……现在是要不要把开水泼在他脸上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忘记了 等下春韭要更改上一章的一个词,不是更新哦 另外 上一章的重点不在acup啦,真的 上一章好重要好重要的,很多伏笔哦 不要看acup了,小夏才不在乎,哼ヽ( ̄д ̄;)ノ=3=3=3 ... 第101章 古老的法兰西 “安啦,安啦。” 乐世微摸了摸德维希的脑袋,算作安慰: “为了安慰你,只要你把我的生日礼物给我,我就带你去看电影。” 德维希从小手包里倒出一枚戒指,正是她上次和夏洛克去买的黑曜石戒指: “按照我们说好的,你找人帮我做出了我想要的翡翠耳钉,我还你一枚戒指……如果你以后实在穷到没裤穿,可以用这枚戒指来结婚。” “……狠了,我绝对不会穷到这个地步的。” 乐世微把戒指收回去: “那对翡翠耳钉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这对翡翠耳钉对我非常重要……但是有一只被我弄坏了,我画的图纸还在你那里,能不能再帮我做一只呢。” 德维希垂下眼睛,想到夏洛克给她雕刻的那只耳钉,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这个款式的耳钉,是她的小男孩,送她的,最后的生日礼物。 翠绿色的小攒珠,取自纳兰的词“拾翠归迟,踏青期近”。 那时她为一件小事和他怄气,一个星期没有和他说话,却在生日时收到他的礼物。 看到那油青的翡翠她就明白,那是他的道歉。 他在对她说,我的道歉来迟了,而春天就要到来了,你还和不和我一同踏青,一同就着月亮和春酒,泛舟湖上呢? 踏青期近。 她的小男孩曾约她春天踏青,他在冬日碎冰一般的空气里,轻轻缓缓地说:“何时共泛春溪月,断岸垂杨一叶舟。” 堤岸杨柳如烟,她的一见钟情。 认识了那么多年的人,在那一刻,却像初见一般,让她心跳如擂鼓,让她愣愣不知所言。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当面和他说话,她清泉石畔白鹤花一样的小男孩,就已经千山万水,再也见不到了。 这对耳钉得来也算辛苦,她不会画画,花了一个星期拼凑出图纸,再拜托乐世微找人,才帮她做出来一模一样的一对。 这是她对段安和的怀念,却被另外一个男人,用世界上最尊贵的钻石,用最独一无二的雕刻,包裹了起来。 ……赫拉斯告诉她真相的时候,她愣在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有一个男人,为了给她准备一个成人礼物,发明了挖空钻石的方法,革新了一个行业,甚至把全世界人造钻石的技术提前了好几年实现。 他切开了英国皇权的象征,把自己人生中第一份礼物,雕刻成繁复盛开的花朵,扣上了她的耳朵,也抵上了她的咽喉。 这样的礼物,这样的感情,这样的夏洛克,让她怎么……拒绝?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乐世微抚摸她脑袋的手“啪”地敲下去: “重要的话我再给你做一只就好了嘛,这艺青年的四十五角俯视白开水的表情实在是不适合你……我们去看电影吧?” 德维希扭头:“2003年这么落后,有什么电影好看。” 乐世微拉住她往外走: “怎么没有好电影了……美版《咒怨》就是这个时候拍完的好吗,多么经典的里程碑式大片!” 德维希:“……” 陪乐世微大笑着看完一场《咒怨》,再把他送上回法国的末班车,觉得人已经虚脱了。 冷冷清清的电影院本身就长得和鬼屋似的,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都在抖抖地看着电影,就乐世微一个人,从头笑到了尾…… 还好大家都注意涵养,没有对他们两个行注目礼。 她现在满脑都是电影开篇那个男人,安安静静地立在窗台边,突然就跳了下去。 ……上原二郎临死前的样,又在她眼前清晰了起来。 她走在九点钟的马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浮动的河流一样穿过。 五月份的风吹过,不冷,却带走了身上的暖意。 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衬衫,长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样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其实才刚刚好。 走在上,不需要谁并肩,离开的时候,也就不需要谁送行。 就像她在法国时那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但是—— “从你平均每两秒一步的行进频率看来,你是打算一步步走回去?” 她熟悉的,低沉如同大提琴,华丽如同天鹅绒的嗓音,懒洋洋的从她身后传来。 她蓦然回头。 夏洛克正站在她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双手插着答应的口袋,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车灯像一阵一阵的风刮过他的脸颊,而他的脸是钻石,半边隐在栎树枝条投下的阴影里。 德维希一直觉得,夏洛克的冷淡是他特有的,与生俱来的气质。 即便现在立刻燃起一团火,他也能带着他淡漠的表情,看着火焰把自己焚烧成灰烬。 ……而现在,他站在那里,穿着白色的衬衫。   他脸上的光和影,婆婆娑娑,流光旖旎。 德维希怔怔地看着他向她走来……由他修长的身姿所带来的虚幻的华丽感,如此地不真实。 “你终于有一点正常女人的表情了。” 夏洛克走到她面前,俯下身,语气愉悦,看上去心情很好。 “怎么了?” 她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说出来的话却是: “我的手机刚才没有电了,我从上次就想问了……我没有开机的时候,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夏洛克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没有动。 只是表情慢慢地,淡了下来。 半晌,他站直,淡淡地说:“你觉得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德维希微微抬头,看着夏洛克灰色大海一般的眸: “比如……其他的跟踪器什么的?” 夏洛克嘲讽地笑了: “所以你觉得我会浪费一个下午的时间,全程追踪你的线,记录你的表情和对话……说不定你还认为我为你启用了一台卫星,以便随时随地跟踪你。” 德维希并没有被他嘲讽的语气影响到: “我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就算你真的在我身上安装了跟踪器,我也不会责怪你……我只是觉得,你至少应该告诉我。” 她清澈的黑色眼睛,直视着夏洛克灰色的眼眸: “……跟踪器,有没有呢?” 栎树参差的树影落在她的眼睛里,像那片神秘的黑色湖面上,浮动的天鹅羽毛。 某一刻,他微微张了张嘴,几乎就要把真相说出口。 但下一刻,他强大的理智,他素来坚定的内心,又生生把他给拉了回来。 想到他这些举动下更深... 的目的,想到这是他平生仅见的最大的挑战,想到他失败后的结果…… 如果他功亏一篑……如果他功亏一篑…… 那么,他将失去一切。 于是他注视着那双眼眸,淡漠而肯定地说:“当然没有……维希,我不得不说,你最近有点自以为是了。” 他语气冷淡,德维希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拉拉夏洛克的袖,语气里有小小的讨好: “嗯,福尔摩斯先生,是我怀疑错你了……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你喝奶茶吧,你喜欢什么口味,草莓?” 说到草莓……她心里反射性地发毛。 “草莓还是算了……那么,喝小黄桃?” 夏洛克顿了顿: “你不追问?” “不追问。” 德维希拉着他的袖走在前面,没有回头: “我相信你。”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反手拉住她的左手,与她并肩走在林荫的小上。 “奶茶是平民的饮料,掺杂了多劣质糖,我从来不……去哪家奶茶店?” 德维希和夏洛克并排站在奶茶店门口。 带着棒球帽的高中男孩笑眯眯的: “来点什么?我们今天推出草莓套餐,有草莓配绿茶,草莓奶茶配锡兰红茶,还有草莓粒手工酸奶……” 德维希微笑着打断了他: “不,我们不要草莓的,所有关于草莓的都不要……先生,你想喝什么?” 夏洛克看都没看五颜六色的广告牌:“咖啡。” 德维希又微笑着转过头: “他说他想要焦糖玛奇朵,另外给我来一杯苏打水,谢谢。” 五分钟后,从不吃劣质糖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平生第一次,手上端着大大的一杯狗头杯,神情阴郁地站在伦敦的街头。 他咬着吸管,却没有喝: “从它的气味就可以判断出,它的糖分严重超标,而且兑了一定比例的硫,如果我现在把它晒干燃烧,它就会呈现出黑色……” 而德维希端着一杯苏打水,惬意地迎着不冷不暖的晚风: “我不想听,先生,但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那还是不要喝了——那边有垃圾桶。” 夏洛克晃了晃杯: “我没有说不能接受,虽然有点超出底线,但……勉强可以一试。” 他们沿着泰晤士河走,水和淤泥的气息,从鳞片一样的细小波浪中掀起。 若再艺一点,就能闻到一年前,鱼骨和诗人的气息。 前面的巷口摆着一个亮晶晶的小棚,人们热热闹闹地聚集在那里,灯光亮的晃眼睛。 小棚是临时用木头搭的,上面装饰着深色的叶,和浅紫色的大朵波斯菊。旁边摆着一架钢琴,有一个穿紫色裙,头发淡黄的女孩坐在那里,手指慢慢地划过琴键。 .14。 她在弹贝多芬的 奏鸣曲,诉说着泰晤士河上的月光,爱情,和别离。 德维希看着那台钢琴,黑色的,流畅的。 不是好的牌,却依然那么美丽。 夏洛克望着她的侧脸,忽然说:“你想试试看吗?” “试什么?” “钢琴。” 德维希吓了一跳,随即笑着说:“可是我不会弹啊,怎么办?” ……撒谎。 夏洛克眼里掠过一丝其细微的涟漪,随即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嘴角,拉住她往前走: “没关系,我会。” 德维希被他拉着来到钢琴旁:“你什么时候了钢琴?你会的不是小提琴吗?” “新的……准确时间大概是你被我哥哥绑去喝茶的那一天。” 麦克罗夫特把她绑去喝茶的那天? 夏洛克知道这件事? 德维希眨眨眼睛:“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只是忘记了,而且我以为,对你来说这应该不算什么重要的事。” 夏洛克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只是对着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微微一笑: “钢琴可以借我们用一下吗?” ... 第102章 凡尔赛宫和地摊 美丽的女孩愣愣地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居然有点结巴: “当……当然可以。” 她起身让开,夏洛克扶着德维希的肩膀,把她按在小皮椅上。 弹钢琴的女孩这才清醒过来: “抱歉,先生,我刚才忘记了……弹,弹钢琴是要收费的,我们是为突尼斯筹集水源资金的公益组织,那里的孩每个月能饮用的干净的水……” 夏洛克看都没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递过去。 女孩伸手拿过钱,被他的冷漠打击,美丽的脸庞暗淡了下来,慢慢地住了嘴。 夏洛克转而俯身,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 他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温润的气流拂过她的耳廓: “下次记得告诉我……你的所有事情都是重要的。” …… 赫拉斯昨天说,以福尔摩斯们强大的习能力,如果夏洛克想要成为一个好男友,那么,他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好的男友。 ……所以,夏洛克这是去恶补了一打言情小说的节奏? 真是难以想象。 德维希哈哈地干笑了一声:“好的呀好的呀,下次有机会一定记得告诉你……do-re-mi的do在哪儿?” 夏洛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伸出手,环过她的肩膀,修长的手指覆住她的手指。 “你真的不知道?……在这里,你跟着我弹就好。” 他的手指带着她的手指,在钢琴上慢慢地,流水一样弹奏起来。 他刚刚弹出个音,德维希就知道了,他弹的是柴可夫斯基的《古老的法兰西》。 夏洛克弹奏出的是简化后的版本,大概是他自己简化的,本来就简单的曲在简化后,简直和幼儿园级别的难差不多。 ……这是真当她不会弹钢琴呢,这歌她五岁就会了。 夏洛克蜷曲的黑色卷发蹭着她的脸颊,柔软的,凉凉的,他们用了同款洗发水,于是他的头发就带着和她头发上一样的味道。 月光浅浅地流动在河面鱼鳞般的波纹里,流淌在他手指下的魔力中,气氛微妙。 出乎意料,他的钢琴弹的很好,至少完全不像一个新手。 虽然比起她之前的水平,肯定不在一个力量层面上。 夏洛克的手臂轻轻松松的就把她抱在怀里,熟悉的清淡气息包围着她,从他胸膛里传来的热透过她的衬衫,像暖流一样,熨贴地流遍全身。 这简单的曲,完全不能体现出什么技巧,只是低缓而沉郁的的调,同一组旋律,不断重复,不断重复。 带着乡愁,带着泰晤士河的波浪声,一声声地打进她心里。 夏洛克在带着她弹第二遍的时候,她望着那些黑白的钢琴键,眼眶忽然就有一点发酸。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她只敢在桌上偷偷的练习,不敢弹出一完整的曲。 多少年了,她走遍了那么多地方,却没有回家看一看。 就像最后一个上扬的尾音,永远听不见落地的声音。 第二遍刚刚开始,德维希的停住了,把自己的手从夏洛克修长的手指间抽了出来。 她耸了耸肩膀: “你带着我弹多没意思啊,你自己弹吧。” 夏洛克慢慢地收回手臂。 她站起来,把夏洛克按在钢琴椅上: “你来弹,我来听……啊,抱歉,他们好像在做小泥巴雕塑,我去看一下。” 她朝他微笑,看不出半点缅怀的愁思,转身钻进了五颜六色的人群之中。 不能再弹下去了,再弹下去,她一定会失态。 人群的确是五颜六色的,原因是每个人身上都沾着颜料。 小木头棚地下,一群很艺术的年轻人正在用泥巴做成小钥匙扣吊坠,涂上即干色彩。 德维希在桌边坐下来,对旁边一个全身被颜料弄的糊糊的黑人小帅哥说: “我可以要一个吗?” 小帅哥朝她露出雪白的牙齿: “当然可以,但这是公益活动,有点贵,一个十英镑,可以提供给一个突尼斯孩一周的供水……当然,如果你愿意对我笑一笑,我可以给你打五折。” 一个笑容五英镑? 她可不可以笑一次?一千次?直到把她大的费用都笑回来? 德维希刚想微笑一个,就有一只修长的手拿着一张五十英镑面值的钞票伸过来。 夏洛克面无表情的说: “我们买两个,剩下的钱,请你换一个位置。” 黑人小帅哥直直地看着夏洛克,目光闪烁: “换一个位置没有问题,但我可不可以坐你旁边?” 德维希:“……” 于是抢公交座位神技重出江湖,福尔 尔摩斯先生通过土豪技能和美男技能(大雾),再次成功地在德维希小姐身边入座。 德维希挑了一只动物的钥匙扣: “这是什么?” 夏洛克瞥了一眼:“中国熊猫。” “……我以为是兔,熊猫为什么耳朵这么长?算了,熊猫就熊猫吧。 小小的熊猫憨态可掬,德维希拿起一支画笔,开始为熊猫着色。 夏洛克双手交握在木头桌面上,侧头望着德维希毫无章法地把涂料抹在可怜的熊猫脸上。 如果个月之前,有人告诉他,他会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而浪费时间,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讥讽那个人的时间观。 但是,现在…… 泰晤士河的波涛,一声接着一声传来,拍击在堤岸,穿着紫色长裙的美丽女孩,又坐回钢琴边弹起他们刚刚弹过的曲。 古老的,古老的,落在俄罗斯人谱里的法兰西,一遍一遍,相似的旋律循环往复,与波涛声相呼应和。 “其实这歌最好的表现方式不是独奏。” 德维希专注于给小熊猫上色,隔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说:“是吗。” 她当然知道。 《古老的法兰西》是钢琴和小提琴的协奏曲。 人都有对比的心里,老实说,她也很想和夏洛克来一次协奏比赛,挑战一下夏洛克的小提琴,看谁能跟得上谁的调……智商上比不过,音乐可是她的area,总不会输吧。 或许过两天,假装去报一个钢琴班? 还是算了吧,贵了,读已经是要卖身的节奏了。 所以,她只是说:“听说麦克罗夫特会弹钢琴,你有机会可以和他一起合奏,我打包票你一定会赢的。” 和麦克罗夫特合奏? 夏洛克的... 表情,顿时就像是吃了隔夜的面包。 他转头看着他们不远处,有年轻的男孩和女孩,穿着同款的衬衫,有说有笑地一起画完了小钥匙吊坠。 女孩笑盈盈地把自己画的那一个挂在了男孩的钥匙串上,他们在栎树下的长椅上,拥吻在一起。 …… 他把头移回来,挑剔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些志愿者艺术家们做好的泥塑,最后起身自己挖了一块泥巴。 如果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他会坐在人群聚集,热热闹闹的街头,做这种丝毫不费脑力的事…… 夏洛克拿起一把小笔刀,瞥了一眼他女朋友的作,凉凉地说: “你的熊猫是中毒了吗?” 德维希在熊猫脸上铺上大笔大笔的绿色,又在熊猫身上铺上大笔大笔的红色。 “黑白没新意了,它是一只追求个性化的,染发的熊猫。” 夏洛克看着她的配色,没有说什么,笔刀略微婉转地旋转了几圈,没有一刀是多余的,手里一丛小小的蔷薇科花朵已经渐渐成型。 如果德维希认真看一看,就会发现,这丛蔷薇科花朵的雕刻手法,和她耳坠上的雕刻手法一模一样,花瓣蜷曲,枝条弯折,具立体感。 她最后在熊猫眼睛和耳朵上点上黑色,又在颜料上加上了定型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完工。” 夏洛克看都没有看,只是嘲讽的说: “恭喜你创造出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特异种……它叫什么?” 德维希手上五颜六色的都是油彩:“德维希。” 夏洛克:“……” 他表情微妙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花朵,娴熟地加上了最后一笔即干颜料: “从对称的角……难道我要叫它夏洛克?还是叫它福尔摩斯?” 德维希拿过他手里的蔷薇吊坠,对比了一下自己的…… 原来,这就是凡尔赛宫作,和地摊货的差距…… 她默默地想把自己中毒的小熊猫收起来,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指勾走。 夏洛克把那枚吊坠勾在食指上,小熊猫德维希在半空中晃晃荡荡: “如果视力在0.3以下,你的作还是能看的……当然,如果是诗人荷马,就会称赞它是美丽的。” 德维希:“……” 诗人荷马是……瞎的。 瞎得彻彻底底的。 但是为夏洛克居然知道诗人荷马点个赞,最近福尔摩斯先生的气息真是大涨。 德维希还没来得及把小吊坠要回来,就看见夏洛克神情勉强地把她的吊坠……放进了大衣口袋。 ……这是什么情况? 她什么时候说要把这个送给他了? 德维希愣愣地看着他在夺走自己的小熊猫之后,双手插袋,站起来,很有兴趣地去看其他人的作了。 尽管十几分钟前,他还对这些人的审美不屑一顾。 德维希又看着自己手上精致到扎眼的蔷薇花一眼,最终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 ……爱拿走就拿走吧,凡尔赛宫主动要和地摊小贩交换作……亏的肯定不是地摊小贩,是不是? 他们沿着泰晤士河一往回走,夏洛克为反常地对走这种浪费时间的移动方式没有表达任何异议。 倒是德维希说:“我们打车吧。” 夏洛克:“为什么?” 德维希没好气地说: “当然是赶回去准备考试……谁把我的申请书改成了剑桥大?我现在只能没日没夜的看书,而今天我已经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夏洛克顿了一下: “我十分抱歉,但我依然不认为,改你的申请书有哪里不妥。” “所以我什么歉意都没有听出来……等等。” 德维希看到街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眼前一亮: “我要去一下便利店,你在这里等我。” “没有必要,家里什么都有。” “我突然想吃青蛙糖……你们家有谁吃青蛙糖吗?” “那我也没必要在这里等你。” 夏洛克高深莫测地看着德维希: “我们可以一起去……还是说,你的小脑袋里又转着什么不好的事?” ... 第103章 力比多 说“又”是有原因的,上一次德维希让夏洛克在便利店门口等她的结果,是夏洛克那天不得不使用一条,嗯,粉红色的床单。 还非常不凑巧地被雷斯垂德探长看见了。 探长对夏洛克在人前人后巨大的审美差异,和这审美中体现的少女心,表达了十分的同情和理解。 “福尔摩斯先生,不觉得你最近有点啰嗦了么?话越来越多了,推理能力也变差了,居然要用问的才能获得答案……” 德维希傲娇地摆了摆手,超马对面走去,临结尾又补了一句: “当然,年纪大了,我理解你。” 夏洛克:“……” ……买什么?当然是女性之友卫生条,福尔摩斯先生要跟着一起来吗。 生理期需要慎重对待,需要战战兢兢,需要如临大敌。 为了以防万一,她从今天就要开始用起来,狼狈的痛经形象还可以用高冷遮掩,但是,如果她在和福尔摩斯同床期间血漏的话……画面美,她一定会从泰晤士河上跳下去的。 事实证明,她的慎重对待是对的。 第二天早上,德维希被疼醒的时候,阳还没有出来。 她从不安的梦境中醒来,睫毛动了动,直觉梦见了很重要的事,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梦里有长长的巷,长长的走廊……而她站在这一切之外,看着自己,不断重复着做某些动作。 她在找什么东西,可她什么都找不到。 紫阳花大朵大朵地开在本不应该存在的地方。 而她寻寻觅觅,她无疾而终。 …… 天还没有亮,灰色纱网的窗帘外,隐隐漏了一缕朦朦胧胧的天光。 房间也灰蒙蒙的,有小鸟的啼叫从深不可知的山谷里传来。 落地窗开了一丝小缝,清晨的风吹进来,带东轻薄的窗纱,细微地起起伏伏,浪潮一般。 如此……如此寂静的清晨。 她睡在山谷里,睡在雾气里……头顶是巴洛克风格的吊顶,身边…… 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阳在山峦的背后,还没有显现出轮廓,只有些微的光亮,像给山峦镀上了一层银亮的边。 星星也挂在天上,挂在几缕淡淡的疏云边。 身体上传来重量,床单上是扑鼻的蔷薇花香,并不浓厚,淡淡的,臆想一般。 德维希有些昏沉地睁开眼,就对上,夏洛克安静熟睡的面庞。 她正躺在他怀里,头枕在他的臂弯处。 而他紧密地搂着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皮肤白得显现出某种苍凉来。 刻薄的的嘴唇微微抿着,锐利的眼睛被遮挡,使他的面容显出微微的柔和。 …… 在夜与日的交接之处,他静悄悄地睡着。 他睡的这样悄无声息……她离他这样近,却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德维希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但腹部实在是疼得狠了,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按住自己宫的位置。 她细微的举动并没有吵醒夏洛克,他只是在睡梦里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地抖了抖。 ……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第一天,其他时候她醒,并不在夏洛克怀里,而从现在的情形看来……夏洛克根本已经很习惯地拿她当抱枕。 这该如何是好? ……她想去洗手间换卫生条怎么办? ……她疼死了她要喝热水怎么办? 她真的进入磨人的生理期了,现在可不能像她以前那样,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门,现在她身边就是夏洛克……如何是好? 德维希本想忍着,但实在是忍不下去,来自宫深处的冷疼,似乎可以感觉到血块,一块块地从宫内膜上被刮下来。 …… 就凭这一点,雌性生物也应该称霸世界。 她轻轻拿起夏洛克的手臂,想要起身。 夏洛克几乎是在她动作的同时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目光清醒,看不出一点睡意。 只有还不习惯发声的声带,昭示着他真的是刚刚醒来的事实。 “怎么醒的这么早?” 德维希顺势从他的怀抱里脱出来,在微醺的晨光里寻找鞋: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你指的是今天晚上哪一次?” 德维希坐在床边,闻言回头:“我昨天晚上吵醒你了很多次?” 夏洛克怀里空了,便换了一个姿势,闭着眼睛说: “你昨天应该是做梦了,手一直在摸来摸去,好像是在推门和关门……你在找什么吗?” 德维希没有说话,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卫生间,利落地做完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又钻回到薄鹅绒 绒被里,只觉得疼得全身发冷。 “抱歉昨天晚上打扰你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她半靠在床头,从床头柜上轻轻地拿出一本书,决定用霸精神转移痛感。 却发现光线暗,她根本没办法看到字。 夏洛克动了动,无比自然地伸手搂住她的腰,头枕在她衬衫的一角,姿态慵懒地蹭了蹭,黑色的卷发落在她白色的衬衫。 继续睡。 拿着书的德维希僵住了。 ……蹭……了……蹭…… ……这是高贵冷艳气场全开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半睡半醒时迷迷糊糊的真相吗? …… “把你小脑袋里不靠谱的想法去掉,我现在是醒着的。” 夏洛克闭着眼睛,甚至都没有看她,却准确地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你昨天到底梦见什么了?” 德维希想了想,认真地说:“猪扒。” “……这个敷衍拙劣了,维希。” 夏洛克睁开眼睛,朝上看了她一眼,就在德维希以为他要继续推理她拙劣的一个论证的时候,却听到他淡淡地说: “……中午让老约翰给你做。” 德维希:“谢谢。” “不客气。” 夏洛克又闭上眼睛,反常地,他没有在醒来以后立刻起床——他向来不愿多浪费时间在睡觉上的。 “其实……其实你不用那么拼命看书的。” 他淡淡地说,收紧了手臂: “我可以……” 只是夏洛克还没说完,就被一声轻轻的哼声打断了。 并不多重,就像小猫喵喵叫一样,不仔细听,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 他神色莫测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却并没有放开,只是慢慢地... 说: “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德维希来不及体会夏洛克话里的含义,她本来就疼得很,现在平静的表现,只不过是忍着不想让自己在其他人面前显得过狼狈罢了。 “不需要……你不能好好睡觉吗?手放开。” 刚才夏洛克收紧的动作,直接压迫到了她的痛点。 夏洛克平静地放开手,用他平时谈论“有机物的共价化键与荧光分追踪技术”的口吻说: “你不必如此压抑……这不过是一种感官刺激引起的条件反射,力比多是一种本能,是精神分析定义的心理驱动力,在情侣关系当中,这并不是过分的要求。” 德维希准确地从夏洛克晦涩的专业术语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词。 力比多?那不是弗洛伊德定义的“性.冲动”吗? 她以为自己疼到幻听了: “力比多?你在说什么啊,先生,我怎么可能对你有这种需求?” “为什么不可能?动物和自己的配偶□□,而我们是情侣。” 夏洛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用无比客观而冷静的语气,把一件并不客观的事情抽丝剥茧地分析: “如果你激素水平正常,内分泌没有紊乱,也没有同性倾向的话,你对你的合法配偶产生力比多是正常需求,我能够理解……需要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吗?” 德维希按住腹部,阳穴一跳一跳的: “结婚才是合法配偶,我们什么时候是合法配偶了?先生,在你眼里我这么……饥不择食?” “……饥不择食?” 夏洛克语气淡淡的: “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我们是配偶关系吗?” 德维希顿了一会儿,试探着说: “你妈妈是不是给你推荐了什么奇怪的书?” 夏洛克嘲讽地说:“哦,维希,我岁就完了人类生殖构造与下丘脑调控下的生物繁衍本能。” …… 他当然看了一些东西。 昨天麦克罗夫特走之后很久,夏洛克以他少见的慢效率,重复播放完了他女朋友喝咖啡时说的话。 然后,他坐下来,打开了麦克罗夫特给他传送的件。 五分钟后。 夏洛克:“……” 他终于明白了,麦克罗夫特为什么说他可以在这几段视频中“会激发你身上很多还没有苏醒的功能,并获得一些必要的生活技巧”。 他不得不说,他的确,对他刚刚成年的小女朋友某方面无比丰富的精神生活……叹为观止。 只是那些视频里,男人都相貌丑陋,女人都长相平庸……他看不出那个她“最喜欢”的波多野结衣,和世界上除她以外的其他女人们有什么区别。 至于那些男人…… 小眼睛,厚嘴唇,语 言下流,动作粗鲁。 并且,体毛无一例外都是亚洲人的稀疏……当然,有切实的证据表明,体毛与持续性呈现反比关系,虽然并不绝对。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些视频里的男人,大多是习惯性高.潮,并非是真正因感官刺激而高.潮。 …… 但是,或许,可能,maybe…… 他的小女朋友,就喜欢这种风格? …… 德维希觉得腹部疼得更厉害了……尤其在夏洛克抛出他的“力比多”之后,德维希觉得她的阳穴都疼了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我绝对不会对你产生这种绮丽念头的……你躺在我身边大可放心。” 她冷静地翻了一页书,即便半明半暗里,她什么字都看不见: “我绝对,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的身体和你的逻辑一样安全……现在请你继续睡觉,不要再用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打扰我看书了,谢谢。” ... 第104章 脉管里注的是阳光 “哦,维希,虽然无法摆脱激素的控制,的确让人沮丧,但你不必……你刚才连声音都变了,比你平时音量低了至少十个分贝,而且沙哑。” 她的声音当然沙哑,不仅沙哑还微弱。 ……她疼,她冷,她虚弱,她还头痛,怎么可能还中气十足? 德维希默不作声地又翻了一页书,不说话了。 夏洛克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他握住德维希的手指,皱了皱眉: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的手一直放在外面,当然比你冷……” 夏洛克“啪”地打开了灯,终于看清楚了房间里的一切。 “你怎么了?为什么你脸上都是汗?” 德维希避过夏洛克伸过来的手: “因为我有点热……你还要睡觉吗?这样你睡不了,要么我去书房看书。” 她拿着书坐起来。 只是,就在她在地上寻找鞋的时候,身后忽然一阵大力。 夏洛克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受伤的手腕,轻轻向后一带,连力气都不费,就把她整个人压进了被里。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德维希猛然间身体的姿势发生变化,宫就像是被什么扭了一下。 德维希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躺在柔软的被里,一下缓不过来。 她生理期的时候,真的就像要死了一样。 不过还好只有第一天是这样,第二天痛感就会减轻一些。 “从你应对的态,和刚才的谈话,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只是不愿意告诉我……” 夏洛克侧身靠在床边,靠在她的一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他语气平静,德维希却莫名其妙地有点……惧怕。 “……我最后再问一遍,你怎么了?” 德维希把脸朝向枕头的一侧: “一点着凉罢了,不必这么大惊小怪。” “着凉不是这个症状……伸出舌头。” 德维希装作没有听见。 夏洛克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也没有作声,只是从一边德维希折叠好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没有像他平常那样发短信,破天荒地,他直接打了一个电话: “让医生来。” “……” 德维希捂住额头,拉了拉夏洛克的睡袍袖。 “不用叫医生,真的没有什么大事,我只是……缺铁罢了。” 这次换夏洛克不理她了。 电话那头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德维希只听到夏洛克冷漠地回了一句: “我的病人显然不相信我的医术……让考特医生过来……什么,他已经去逝了?” 德维希最后还是忍不住坐起来,抢过夏洛克手里的手机,看也没看通话人的名字,直接按掉。 夏洛克脸上像结了一层冰霜: “抢人电话可不像是自诩‘有教养’的人该做的事。” 德维希把手机扔到一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手机顺着床单滑到了地上。 但他们谁也没有想着去捡。 “如果你不想让我抢,我怎么可能抢的到?” 德维希语气也有一点不好了: “我说了,我只是有点缺铁,没有大碍,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 夏洛克沉默了半晌: “缺铁会缺到全身冒冷汗?你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从你肌肉的紧绷程,你显然疼得不清……” 他抿着唇,顿了一下: “而我却连你疼在哪里都不知道。” 德维希脸埋在枕头里。 她现在十分想念贝克街那个小房间。 虽然她的卧室会被夏洛克时不时地撬撬锁,但相对于这里,贝克街仍显得十分自由。 在那里,至少不会有人干涉她安稳地过她的生理期,她可以趴在**,一身汗臭地躺一天,然后洗完澡,神清气爽地出去告诉夏洛克,她只是闭关进行自我修炼。 最讨厌被逼着解释问题了。 “我没有什么问题,大姨妈,我只是大姨妈来了。” 夏洛克皱眉,作为英国人,即便是福尔摩斯,也对中国人的典故理解无能: “哦,维希,如果是你母亲来了我还能接受,但相信我,你母亲那边没有姐妹。” 水深火热中的德维希,没有注意到夏洛克对她家的情况比她自己更了解。 她只是烦躁地用枕头遮住耳朵: “……脱落。” “你说什么?” 德维希翻了一个身: “周期性黄体脱 落,通俗来说就是生理期……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请翻书或查找手机。” 她语气依然不好: “然后,请你出去,或者另外给我安排一个房间……我五六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实在不想被人这么逼问一遭。” 身后有一分钟,德维希没有听见夏洛克的声音。 她以为夏洛克走了,于是把枕头拿了下来。 然后,她就听见夏洛克轻声说:“抱歉……我忘记了。” 德维希话都不想说……忘记?乐世微是偶然撞见她买卫生条才知道她的生理期,夏洛克才不知道呢。 但夏洛克想起的却是,昨天她在纸牌屋咖啡厅里,确实提到过生理期的事,还说了“预计自己会疼死”。 这些记忆的的确确在他脑里……只是,当他刚才看见她脸色发白,小声吐息缓解疼痛,却偏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时,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他的脑里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他芯片一样的记忆力,不仅仅漏掉了她在咖啡屋里的对话,还连带卡死了自己信手拈来的医知识。 这种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大脑的情况,他曾说过,不会允许它出现第二次。 但现在……第几次了? 夏洛克俯下身,慢慢躺在她身边。 他用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语气是一如既往地淡漠,却偏偏,在明寐不清的晨光中如此清晰: “我是你的伴侣,这种事情如果连你的朋友都可以知道……对我更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德维希懒得拿开他的手。 她蜷缩在夏洛克的怀里,整个人弯成了一尾虾: “我不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只是觉我没有必要特意报备……说了有什么用?我的宫又不可能跑到你身上去,疼痛也不能减轻。”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 “无论是从身份角还是... 医疗养角……你当然应该告诉我,我懂的医知识比你全面得多。” “……你是指你在妇科方面的医知识很全面?” “……除了这个。” 德维希握住夏洛克的手……当然不是温柔的回握,她只是想把夏洛克的手拿远一点。 现在的姿势……她疼并尴尬着。 “所以说,你也不懂这一方面,而且这是相互的,就像,如果你哪一天早上梦遗了,总不会特地发一条短信知会我……那么对应的,我也不用专门告诉你。” “……” 梦遗?他的小女朋友这是疼到语无伦次了。 夏洛克顿了一下,随后更紧地搂住她。 但是这次,他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她腹部的位置,只是手环绕着她的肩膀,把她纤细的身躯锁进自己的怀里。 “我会的……所以对应的,你也要告诉我。” 他的语气仍然是淡漠的,听不出过多的情绪: “因为如果有那么一天,也一定是因为你……你总该为此负一点责任。” 德维希目前的状态,叫做,受宠若惊。 原因是,刚才,夏洛克竟然亲手为她端来了早餐。 注意,重点不是早餐,重点是:他,亲,手。 德维希依稀还记得,貌似在很久很久以前……不,就在一个星期之前,在他们还住在贝克街的时候,夏洛克的早餐还属于不端到他嘴巴边,他就不会去碰叉的状态。 夏洛克把早餐放到床头柜上: “我下午呆在家里。” “……你不去破案么?”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今天伦敦的罪犯集体休息。” “……真是好巧,他们是在推特上互相艾特交换信息,然后不巧被你看到了吗。” 德维希默默用左手拿起了叉。 尽管她单手十分不方便,她也没有开口叫夏洛克帮忙,只是自己试着用左手把小樱桃叉进了自己的嘴里。 夏洛克张开嘴:“你……” 德维希回头:“什么?” 夏洛克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的书,又淡淡地把视线转回去。 “没什么。” 倒是德维希忍不住了: “你其实可以让老约翰,或者其他仆人端上来的,你亲自端给我……总会让我觉得,我吃的是‘最后的晚餐’。” “……” 夏洛克手里的书翻得很慢……他最近好像突然对她的笔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漫不经心地问: “你看上去胃口不好……中午还吃猪扒吗?” “不想吃。” “那么,我们去东区的中餐厅?你喜欢吃中餐。” “不想去 去。” 德维希根本没有吃什么,除了一些水果——看到英国人精致的甜点和西餐,就会想到这些看似华丽的东西实质上有多么的难吃。 夏洛克在把餐盘端下去的时候,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回来的时候,德维希已经坐在**在看书了。 于是福尔摩斯先生看着德维希小姐苍白的脸色,和因疼痛而绷紧的下颚,又皱了皱眉。 可他依然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拿了一本医书,半靠在床的另外一边,安安静静地读起来,修长的腿搁在白色的床单上,姿态闲适而随意,带着一点懒散,又带着一点贵族的腔调。 他脚上穿着棉质的黑色袜,黑色的西装裤腿与袜之间,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 阳从山岗上升起,星星点点的斑驳光点落在他拿书的手指上,他的皮肤是白种人傲慢的色彩,白得像要融化在阳光里一样。 ……脉管里,注满的是阳光,而不血液。 当他阅读时,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抚摸过书脊,当他思时,他轻柔地摩挲那些洁白的纸业。 就像—— 就像,在抚摸爱人的肌肤。 …… 德维希垂下眼睛,强迫自己把视线放在面前的考试资料上。 她面前的书是各个国家的诗歌汇总,茨维塔耶娃的诗行,透过铅和墨的痕迹,透过一年的时光,在爱情的陵墓前,低声吟唱。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而不是血液——我独自一人,对自己的灵魂,满怀着巨大的爱情。 …… 德维希怔怔地看着那些铅字,只觉得那些墨色的手写体英,都变成了兽,张牙舞爪地在书页上叫嚣。 这样地……手足无措,不合时宜。 她在这一页上停顿了良久,终是,慢慢地,翻过了这一页。 ... 第105章 局部缺血的治疗方法 传说中的神驾着金色的马车,马车上驼着阳,缓缓行驶到福尔摩斯庄园方尖塔的顶端。 …… 夏洛克放下书: “今天家里只有我们……午餐?” 德维希放在被下的手,就差伸进腹部,把某个器官掏出来,揉碎在手里,这辈,再也不要见到它。 可她不愿意在夏洛克面前显得狼狈,所以除了下巴锁得死死地,她什么表情都没有表露出来: “你吃吧,我这一章还没有看完,迟一点再吃。” 夏洛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拿起书,也没有再提吃饭的事。 …… 于是阳神又缓缓从方尖塔的顶端重新落回了山峦,浅色的落地窗帘随着窗外云彩颜色的变化而变化。 此刻,明净的浮雕玻璃窗外,是如鸽羽毛一般的灰色,带着一点淡淡胭脂的粉。 德维希在**坐了一天,拿着书,努力想要看进去一些献的章节,却一个字都啃不进去。 ……她想躺下来打滚啊,夏洛克在这里不动她怎么滚……他都不上洗手间的吗。 手机也没有响过……明明昨天还忙的不得了,雷斯垂德十二点之后还连着发了条短信来,好像是那个宗教恐怖组织,正在谋划什么大型的爆炸事件。 就在德维希想着的时候,夏洛克突然站起来,把手里的医书放在床头柜上。 德维希满怀希望地抬起头: “你要出去了吗?” “嗯。” 他背对着她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修长的手指扣上了袖口的银质袖口。 “我有一点事,出去一下。” 他好像真的很急,边披大衣边打开了房间的门。 德维希欢快地挥挥手:“活着回来啊。” 夏洛克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关上了门。 德维希在夏洛克走了之后,立刻把书随手扔到一边,毫无形象地倒在**,把自己盘成了一个球,从床的右边滚到左边,又从左边滚到右边。她把枕头摔到地上,小口喘着气,凌乱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只想把头皮揪下来。 然后,停在中间,不动了。 ……今天过的真特么辛苦。 五月份的鹅绒被是不厚的,她坐了一天,脚趾都凉木了。 这里不是贝克街,没有她生理期必备的热水袋,也没有她的杯,想捂一捂热水都没条件。 她连热水都没喝上一口……夏洛克的家大了,在她以前住的小地方,上只要十分钟,可在这里吃个饭就要走十五分钟……真是不理解这些土豪,为何要把自己的生活折腾得如此艰难,有本事楼上楼下通公交车啊。 ……支使夏洛克帮她拿?算了吧,使唤夏洛克的场面她想都想不出来。 她连使唤老约翰都不自在,觉得把自己当主人。 说到底,这里总归不是她自己的地方。 德维希蜷缩成一团,腹内仿佛正在进行一场刮痧。比起断手,这种疼痛感当然要轻一些,但是,架不住那种绵绵针扎一般的感觉。 请让我去死一死。 …… 凉凉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 “所以,这才是你正常的疼痛表现方式?” “……” 德维希惊悚地回过头。 就看见,夏洛克正端着一杯热水,站在她的床边,目光幽深得像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 她话都说不利了: “你……你不是出去了吗?” “我的确出去了,在你舔嘴唇的次数到达五十七次的时候。” 他平静地说: “然后让老约翰去倒了热水,又回来了。” 德维希:“……” 谁特么自己家里倒一杯热水还特地穿个外套的? 德维希又把头埋进被里: “你这个骗。” “我告诉过你,我只出去‘一下’,这可不是欺骗。” 夏洛克把热水放在床头柜上,一边床微微下陷了一些……他也坐了上来。 德维希感受到他身上清凉的味道逐渐靠近,朝一边滚了滚,闷闷地说: “离我远一点,先生。” 夏洛克伸手的动作顿住了。 她又闷闷地继续说: “我现在全身都是汗,还不能洗澡,脏死了……你离我远一点。” 夏洛克伸出的手,落在她凌乱的长发上。 他一边慢慢地用手指把她的长发梳理整齐,一边客观地发表评价: “还好……鉴于你油脂分泌并不旺盛,微量的尿素,无机盐和水的混合物我还能接受。” 德维希:“… ……” 夏洛克躺下来,把阻隔两人的被拨到一边,从背后抱住她: “在我面前你不用如此逞强,我的小姐。” “我没有逞强,我只是修养良好。” “那么在我面前,你可以放下修养,因为那对我没有什么用处……你在发抖,疼得很厉害?” 德维希隔了一会儿,才说: “还好。” “你说‘还好’的时候,就说明很疼了。” 绯红的霞光在玻璃窗上晕染开来,把白色的床单染成了淡淡的橘粉色。 他的脸,他的头发,他的身体……还有,他面对着她时的表情。 可这一切,德维希背对着夏洛克,什么都看不到。 夏洛克修长的手指,几乎没有摸,好像手指长了眼睛似的,准确地放在她的腹部上,放在她的宫上方。 他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里疼?” 德维希愣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个:“嗯。” 夏洛克抱紧了她,却小心地没有再晃动她的身体: “……我可以帮你做一些什么?” 德维希咬着嘴唇,动也不敢动: “我想喝水,先生。” 夏洛克放开她,德维希坐起来,夏洛克从床头柜上帮她拿来了水。 ……夏洛克帮她端了水…… 看来,今天过的不仅仅是辛苦,还虚幻。 温热的水流进胃中,德维希终于觉得肚暖和了一点。 夏洛克平静地注视着她喝水的样,慢慢地说: “你应该是因为局部缺血导致的原发性生理疼痛……这是可以治疗的,很多女人生产之后就不疼了,如果你真的很疼的话……” 他像是下了大的决心,顿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维希……我们是否需要一个孩” ... “……” 德维希伏在一边,呛得死去活来,手里的水差点洒到**,不过在悲剧酿成之前,夏洛克稳稳地握住了她拿杯的手。 德维希狼狈地抬起头: “你说什么?孩?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你喜欢孩?” 夏洛克皱眉:“当然不喜欢,他们愚蠢也麻烦了……” ……愚蠢?除了福尔摩斯两兄弟,世界上哪个刚刚出生的小孩不愚蠢?难道还指望着他们一出生就会概率论与数理统计吗? 夏洛克看着德维希的表情不对,很快改口道: “但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如果只有一个,而且孩的母亲是你的话。” ……真是荒谬了。 她在和夏洛克-福尔摩斯讨论要几个孩? 德维希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角上的水: “你大可放心,我宁愿疼死,也不会丧心病狂到去生孩的……还是和你的孩?福尔摩斯先生,你疯了吗?” …… 她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却没有再听到夏洛克说话。 房间里,因着夏洛克的沉默,陡然进入了一种让人窒息的寂静里。 德维希收回手之后,慢慢地也意识到,她刚才那句话哪里出了问题。 果然,沉默之后,夏洛克慢慢地说: “你不想生孩?” 德维希咬住嘴唇,刚想开口解释一下,就又听见夏洛克用轻柔而平静的嗓音说: “还是……不想生我的孩?” 德维希张了张嘴:“我不是……” 但是夏洛克没有等她说下去,他拿过德维希手中摇摇欲坠的水杯,把杯放在一边,杯底与坚硬的橡木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窗外,夕阳在一丛一丛的树杈上燃烧。 而窗内,气氛如此凝滞。 夏洛克平静地站起来,没有再说什么。 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句话没有说,连一个不高兴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只是拿着他今天看到一半的第十本医书,打开门,出去了。 …… 他这次是真的出去了…… 可不是“一下”而已。 她说话,总是理所应当地对夏洛克毫无顾忌,她总是理所应当地认为,夏洛克冷漠自持,他们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而他,骄傲得根本不会受到伤害。 ……看,犯错了吧。 德维希按了按阳穴,拿起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热水,一饮而尽。 她掀开被,往床下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鞋,性连鞋也不穿了,直接赤着脚跳下床。 长长的昏暗走廊,只点着几盏半亮不亮的船灯,一扇一扇的门都 关着,长长地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就像,即将的邮轮船舱。 德维希光着脚,穿过一扇又一扇的门,每一扇门她都敲了敲,没有人回应,又转了转门把手。 每一扇门,都是反锁着的,她不知道是从里面反锁还是外面反锁,也不知道夏洛克会在哪个房间里。 但他既然拿了书,应该不会走到书房以外去吧?夏洛克对地域有着明确的规定,即便是在贝克街的小公寓,他也划分好了——吃饭一定是在茶几上,做实验一定是在餐桌上。 令人哭笑不得的划分方式,就像一个孩在划分自己的领地。 在很多方面,他自己都是一个孩呢,要什么孩啊。 夏洛克住的这栋楼,是老式城堡的样式,房间呈圆形排列,全都是夏洛克的书房,一个一个房间就像细胞一样安插在墙壁里,彰显着主人强大的记忆力,和惊人的脑容量。 她走了很久,脚底已经冰得不像话,可她又沿着圆形的弧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书房的橡木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温暖的黄色灯光,从她房间隔壁的一间书房里,微微地晕染出来,在地上形成一个水纹一样的角形。 她隔着四米远,停住了脚步。 因为房间是圆形排列的,开门的方向固定,正好遮住了灯光,所以德维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房间。 原来,他并没有走的很远,只是走到她隔壁去了而已。 德维希轻轻推开门,门发出“吱呀”一声,木质门的古老腔调,浓浓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到处都是书,屋顶上也有几层隔空的书柜,书架旁做了木头的楼梯,可以一直爬到天花板上去。 夏洛克正背对着她,窗帘紧紧地关着,宽大的书桌上,点着一盏雕刻着马与士兵的彩绘台灯。 光源就是从这里发出来。 夏洛克修长的身影,在他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影。 德维希赤着脚,踩在他的影上,窗户玻璃上的彩绘,在木质的地板上落下一块一块,红的绿的光斑: “我又惹你生气了吗?” ... 第106章 论穿鞋的重要性 夏洛克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翻了一页书。 但是翻的速明显变慢了,看的也是他之前看的那几页,按他的正常速,就德维希找他的这一段时间,他早已经把这本书看完了。 “没有。” “你生气了。” 德维希肯定地说,走到他身后。 他侧过头: “我在看书,请不要打扰我……德维希小姐。” ……德维希小姐,又见“德维希小姐”,福尔摩斯先生和她闹脾气的方式,一如既往地毫无新意。 “你生气了,你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喊我全名。” 德维希一手按着痛的不行的腹部,走到他身边,蹲下,仰起脸注视着她别扭的男朋友: “我是来道歉的……我的意思,并不是你理解的那样。” 夏洛克终于正眼看她了。 但很快,他又把视线移到书上,语气漫不经心: “你的意思非常明确,甚至不存在混淆的可能性……我不认为我哪里理解错误,另外,‘生气’是毫无作用的情绪,请不要把它附加在我……” 德维希两只手臂放在夏洛克腿上,头埋进手里,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勇敢地打断了夏洛克: “我不是不想给你生孩。” ……她竟然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说出口了,她简直是个勇士。 给夏洛克生孩?这是类似于“地上下起了雨”的主谓宾搭配语病。 她继续说: “福尔摩斯先生,你的女朋友前两天才刚刚到十八岁,你不觉得……你不觉得,和她说孩的事情很吓人吗?” 她把头枕在夏洛克的膝盖上,语气轻缓: “所以,我只是被你吓到了……如果我十八岁生下你的孩,我们的孩又像我们一样……岂不是我十八岁就要做奶奶,而你四十一岁就要做爷爷?” 夏洛克低头看着她趴在他膝盖上的小脑袋。 她的长发软软地披散下来,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仰着脸,清澈的目光,像流动的水流上闪烁的光点,给人温柔的错觉。 他还是没有说话。 德维希:……再不说话,再不说话她就不理他了,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她现在疼到抓狂,还要卖萌装可爱……简直是人生十八年来从没经历过的严峻考验。 “好啦,对不起了好吗?反正你也不喜欢小孩,就不要因为这种事和我别扭了,你冷静睿智的形象都要崩坏了……” 夏洛克注视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那是瘦瘦的,小小的一捧。 他忽然开口了,说: “那么,你喜欢吗?” 德维希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夏洛克为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语气仍旧淡淡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女朋友: “孩,你喜欢吗?如果你喜欢,出于纯医角的考虑,我不介意我们拥有一个……虽然这种智商比海豚低的生物,原先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但至少可以治疗你的周期性局部缺血疼痛。” …… 孩……她喜欢吗? 小小的孩,有莲藕一样的小手和小脚,像个圆圆的团。 香香的,软绵绵的,冬天她要把这个团裹得像一个圆滚滚的球,在她头发上挂上小小的铃铛,和她的爸爸一起,牵着她的手,带她去会下雪的地方。 …… 可是,养一个孩,需要花费多少心力? 夏洛克不喜欢孩,不代表他没有责任心,大量的时间被花费在孩上,他的爸爸当然不能像现在这样,全世界地追寻罪犯,随随便便就让自己的起居室爆炸。 他也不能再毫不在意地得罪那些端分了,因为孩是比她更没有自保能力的,脆弱的存在。 于是,从来只对真相和谜题感兴趣,理智到不为任何事情所动的夏洛克,除了被她带进爱情的泥淖,还要因为她小小的愿望,大半辈都被锁在一个孩身边? 她还记得夏洛克说时的神态和语气……那是他的游戏,是他的棋局,是他的领地。 她的男朋友,是世界上最好的冒险家。 …… 德维希抬起头,暖黄色的灯光,让她黑色的眼睛里流动着浮金一般的碎点。 她尖尖的下巴搁在夏洛克腿上,慢慢朝夏洛克微笑了一下: “如果我说,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小孩,你不会又生气吧?” 夏洛克沉默地望着她。 灯光下,他的睫毛,就像是静止的蝴蝶的翼。 他没有说话。 而德维希皱起眉头,继续说: “养孩多麻烦啊,花钱,花精力,花时间……而且疼,生完以后身材走形,脸上长斑,肚上还有妊娠纹……到时候你不要我了,我还要一个人把他带 带大?”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忽然狡黠地耸耸肩。 只是在灯光的阴影处,她一只手还按在自己的腹部上,压抑住那一阵一阵的,生冷的疼: “当然,如果你愿意自己生,生完以后自己养,我也不介意提给你凑齐一个受精卵……但我更倾向于相信你会直接把这个孩扔到窗户外面去,如果他打搅到你做实验的话。” 夏洛克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隔了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放在她的头发上。 他好像很喜欢摆弄她的头发……长长的一束,缠绕在手指上,就像绸缎的带,黑且凉。 他轻轻地扯着她的头发: “但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快的方法……只要等你的生理周期结束的时候,就让受精卵着床,你就不会疼了。” “……” ……等你生理期结束的时候……就让受精卵着床…… 在夏洛克纯生物知识科普探讨会的平静语气下,包含的深层次内容,真是越来越惊悚了…… 德维希坚决地把夏洛克的手拿下来: “把这个方法忘了,先生……和你无关,就是我自己不喜欢,我绝对不想生孩,绝对。” 她站起来:“看来你已经原谅我了……那么我回房间了。” 她平静地朝门走去,绝对不会承认,她现在的行为,叫做……落荒而逃。 但是就算是落荒而逃,她也没办法成功了。 因为她还没走两步,就感到一阵失重。 她惊呼了一声,只来得及扯住夏洛克的衣领,整个人就被夏洛克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不是打横的公主抱,就是竖着……抱了起来。 ……她特么五岁以后就没有人这么抱过她了。 她惊魂甫定地抱... 住夏洛克的脖——领已经被她扯得不成样。 夏洛克抱着她,还有闲暇腾出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摧残的昂贵衬衫。 他冷冷淡淡地说:“哦,福尔摩斯家已经穷到连女主人的一双鞋都买不起了吗?” “……” 在短暂的惊愕后,德维希伏在夏洛克肩膀上,笑得全身颤抖。 夏洛克:“……我只是在开门,维希,我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 德维希笑得没声: “我没有笑这件事……我只是在笑我们现在的姿势,很微妙啊,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单手抱着德维希,单手推开门走进走廊里,皱眉:“哪里微妙?” 德维希环住他的肩膀,柔软的长发摩挲着他的下巴。 就像每一天早上他们醒来时一样,她在他的怀里,他脸颊边,都是她散落的头发。 发丝交缠,呼吸可闻。 …… 德维希终于略微地收住笑声: “如果你是打横把我抱起来,公主抱,那么你还有一点像我的男朋友。” 夏洛克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冷淡地道: “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任何姿势的本质都是位置的移动,追求花哨的形式是愚蠢的。” “愚蠢?” 德维希又乐不可支地笑了,一手捂住腹部,边疼边笑: “聪明的福尔摩斯先生,你现在使用的姿势是父女抱,不像我男朋友,你像我爸爸……要我配合你喊一声‘爹地’,弥补你这辈不打算做父亲的缺憾吗?” 夏洛克:“……” 德维希还趴在夏洛克身上笑,冷不丁,一个翻转,她被夏洛克轻轻松松地打横抱在怀里。 她抓住夏洛克的衬衫,正对上他幽深的眼睛。 “这并不是我的错。” 夏洛克冷冷淡淡地说: “我只是缺少练习的机会……毕竟这是第一次。” 德维希被夏洛克抱在怀里,脖枕在他修长结实的手臂上,小脑袋因为笑不可抑,向后仰着,露出一截雪白的锁骨。 她长长的黑色长发,从他手臂上垂下来,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的,在灯光下划出一个一个漂亮而惊艳的弧。 “嗯,嗯……还好是第一次,否则你以后的女朋友一定会甩了你的……她在悬崖底下苦苦等了一年,终于等到你抱她,还是爸爸抱女儿的抱法……喂,我怎么觉得这么喜感呢……” 夏洛克的语气有点冷: “以后的女朋友?抱歉,恐怕没有以后了,爱情只要接触一次就已经足够,我只会有你一个女……” 德维希不知又找到了什么笑点,好不容易停下来的笑声又开始了: “那可说不定,不过如果你每次都是这个抱法,就有可能了……父女抱,福尔摩斯先生,万一你以后的女朋友两米高,父女抱岂不是要脚踮地……哎呦,怎么办,这下真的喜感了……” “……” 夏洛克 冷着脸: “我只是业务不纯熟……而且我已经强调过了,我不会有别的女朋友。” 德维希仰着脸,全身颤抖,捂着嘴不发出声音,却依然有笑声从她指缝里溢出来。 灯影摇晃,不过十来步的程,他走的歪歪斜斜。 ……因为他的小女朋友在他怀里一点都不安分,一直在乱动,丝毫不怕会从他怀里掉下来。 “嗯,嗯……我理解你的,你只是抱错了方向而已……但是你的业务真的一点都不纯熟,福尔摩斯爸爸。” 夏洛克:“……” 福尔摩斯爸爸把德维希快要滑下去的脑袋从手臂下方捞回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恼怒的神色: “这只不过是一次尝试失误,下一次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说你能不能停止你的笑声?” 德维希把头埋在夏洛克怀里,不停地颤抖……夏洛克有预感,今天又要报废一件衬衫。 “……方便请停止,不方便亦停止……是不是?” 夏洛克语气淡淡:“……我要把你扔下去了,德维希小姐。” “……嗯,方便请仍,不方便亦扔……对不对?” “德维希!” 德维希一手捂着肚,一手扯着夏洛克的衣领,头埋在夏洛克肩膀的凹陷处,柔软的头发摩摩挲挲地蹭着他的脖: “德维希小姐疼着呢,先生……我知道你很幽默,但你就别逗她笑了,再笑你就要手臂蹭血换衣服了。” 夏洛克:“……” 于是,高贵冷艳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人生短暂的二十年岁月里,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获得了“幽默”的称号。 真是无上的荣光,么么哒。 ... 第一声再见 一个小小的铂金袖扣,可以扣住一个男人的衣袖,但是可以扣住他的爱意多久? ……多么微不足道的问题。 沧海桑田,天长地久,爱情实在是过微小的一粒草芥,未必如一片面包重要……连费都成问题的时候,谁去给男朋友买礼物啊,犯抽了么。 德维希从珠宝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天鹅绒盒,深蓝色的缎在盒上斜斜地扎了一朵蔷薇,蔷薇边缘缝着小碎钻,连包装都是华华丽丽的,里面装着她平生买的,最昂贵的礼物。 真是贵,贵得她这半年只能啃丹麦粗面包,贵得要吐出血来了。 但又觉得,只有这样的宝石,镶嵌在那样的袖口,才称得上相得益彰。 ……至于费?车到山前必有,再说吧。 …… 街道两边种着深色的法国梧桐,巴掌大的叶绿油油的,白色的芭茅草吹落在小两边,隐约可以看见一排一排白色的院落,和院落里整整齐齐的绿色草坪。 鸽栖息在十字架的尖顶,远处是教堂。 转过一个拐角,一座十分别致的院落出现在面前。 漆成暖色的墙面,门口种着大丛的附生兰花,开得正盛,一朵一朵,细长的紫色花瓣舒展开来,攀在白色的围栏上。 英国的兰花种很多,还有专门的兰园,有人种兰花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很少有人种植这样不名贵的,近乎野生的兰花,因为花瓣并不大,颜色也不够艳丰富。 真是古老的情调。 德维希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见,覆在层层叠叠的花瓣之上,有两块牌,白色的,一块歪歪扭扭写着“空屋出售,请联系隔壁安纳西夫人”,并附上了一串电话号码。 另一块,则是非常俊秀利落的瘦长字体,“h”的尾巴长长地拖到了底。 那上面写着,艾瑞希先生的居所。 …… 德维希怔怔地看着那几个漂亮的字体,良久,才转过眼,看了一眼门把手,门把手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种野生兰花的英国男人,字尾喜欢拖着尾巴。 如果把这些英字母的笔画拆开,放到汉字上去…… 他身上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透过他伦敦式的大衣和标准绅士的举止,再浮现。 如果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时间…… 同一个笑容,再换一张脸。 …… 她伸手去口袋里拿手机。 不知怎么的,她明明拿得稳稳的,手机却从手里滑落,跌在了地上。 她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应该把手机捡起来。 慢慢伸手拨通了第一个木牌上的电话,一个声音不耐烦的妇人接了,听声音,她已经非常苍老。 “我看到了您的房。” 德维希斟酌了一下语气,决定伪装成一个买房的人: “非常美丽,我很有兴趣……但我看到房的主人叫艾瑞希,您是他的经纪人吗?” 电话那头,老妇人冷漠地说:“我不回答任何和价格无关的问题。” 德维希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样彻底,一时沉默,又接着说: “抱歉,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前主人的情况……万一他死于疾病或谋杀,我就没有必要再询问房的价格了。” “那您没有必要再询问了,小姐。” 老妇人的声音依然平板得没有一丝波动。 “我不认识房的主人,那个年轻人,在一个清晨突然把房送给了我……我已经老得快要死了,所以我闻得出来。” 她用漠然的语气,清清楚楚地说: “腐朽的内在,崩坏的肌理,那是死者的气息……他即便还活着,也快要死了。” “……” 满墙的野兰花在微风中摇晃,细长的花瓣轻轻颤抖。 伶仃的花朵寂寞地舒展,摇摇欲坠,可就是迟迟不落下。 德维希怔怔地放下电话,这回握紧了,没有再把手机砸下。 …… 关于某种永远的离开和消亡,字典里,能找到很多对应的单字。 殁,殡,葬,归,离,死。 死啊……死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化成土,化成烟,**和灵魂分离了……如果艾瑞希真的是段安和,那就是她的小男孩,她的小哥哥,要变成她认不出的东西,再也回不来的意思?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是多么鲜活的一个人,那样的笑容……怎么可能呢? …… 十天之前,他来和她说再见。 十天之后,有人告诉她,他要死了。 …… 艾瑞希的咖啡厅也已经关 关了,没有出售的标志,一切如旧。 只是玻璃橱窗上落着的灰尘,碎屑,和蚊虫细长的足趾,依然透出几分门庭寥落的意味。 十天前,他来告别时,她的公寓刚好发生爆炸,暂居在夏洛克家,一直没有过这里,所以一直不知道。 德维希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里面的座位正是自己初见艾瑞希时坐的,斜对着贝克街221b,两人一块儿去中国街买雪莲脂蜜。 ……斜对着贝克街? 她记得,某个清晨,她因为蜂蜜没有了,她出来购买,正巧遇上艾瑞希从贝克街221b的隔壁走出来。 ……清晨,花篮里收拢的白玫瑰沾着露珠。 薄日光里走出的男人身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德维希慢慢地转身。 口袋里,柔软的天鹅绒,绑着绸带的小盒,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到的,慢慢变成灼烧的炭火,要烫伤指尖。 可是她只是握紧了那枚小盒,没有半点犹豫地,朝街对面走去。 听说是艾瑞希的朋友,单身的房东先生很是爽快地把德维希带到艾瑞希的公寓门口。 末了还心领神会地吹了一声口哨,向德维希的口袋里塞了一张名片。 “……” 德维希默默地收回了“单身的房东先生和单身的房东十分相配”的想法,推开门,走了进去。 艾瑞希的房间,素白而致,没有多余的花纹,不像她和夏洛克的公寓,被她布置得到处都是大朵的花朵和小鸟,艾瑞希的客厅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书桌,一把躺椅。 桌上放着一盏用旧的白色台灯,灯下放着几张白纸,旁边放着一摞书。 ……再没有别的东西了,连一张餐桌都没有。 她完全想象不出来,这样一间简单公寓的主人,在伦敦的另... 外一处,还拥有一座种满兰花的漂亮别墅。 公寓的布局和221b一样,一间客厅,两个相邻的房间。客厅窗户朝街,房间窗户朝里,对着背后的公园的一排栎树,郁郁葱葱。 两个一间锁着,一间放着一张床,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床头柜上的书和本摆成一条线。 艾瑞希这点也和她家安和一样,总能把自己居住的地方收拾得完全看不出居住的痕迹。 ……但这才是成年男人的房间好吗,井然有序,所有东西按部就班,至少不会把本该放在停尸房里东西摆在烤肉旁边。 夏洛克的被?不,他不叠,如果德维希也不帮他叠,他会直接扔。 她走到窗户边,双手撑在窗户上。 公园里清新而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泥土腥冷的气息,树叶过茂密,阳光难以照射,只有星星点点的碎光,浮金一般,从叶与叶的间隙间,落在窗台上。 她以前的房间,也是这样的。 略微阴冷和潮湿,但那星星点点的阳光,就像白天里的繁星。 她和段安和家是两个院落,时间长了,已经有些破败。而他们两个住的,是双方的祖辈共建的一处母楼,是两个院落之间唯一相通的地方。 象征两家在战火里,用笔和纸筑出的友情。 那都是清朝末年的事情了,光绪年间公车上书,一干写字的硬骨头人通通被抓上了刑场,其中就包括李家的□□爷爷。 当时危急存亡之际,可以离开却没有离开,不离不弃甘愿与朋友一同赴死的,除了大名鼎鼎的谭嗣同,还有段安和的祖爷爷。 他们是少时的同窗,一直到死去,都是相携的挚友。 战乱年代,多少这样无名无姓的人,做的事情都惊天动地,只是一些被记住了,一些被忘记罢了。 …… 木格的窗户,挤挤挨挨的,一打开,就会碰撞到隔壁段安和的窗户上去。 彼时老式扣锁的门窗,乌木的窗棂上,她用黑色钢笔写着一句旧诗。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那无穷无尽的草地尽头,春山起起伏伏,重叠绵延,而我思念的人,近在咫尺,却犹如在,青山之外。 ……现在想来,她当时是多么挥霍时光,从来不肯痛快说出口,矜持矫情又别扭,一拖再拖,生生拖到两地分隔,死生不知。 两人卧室相邻,每天清晨,李维希打开窗,窗门打在隔壁的窗门上,她就会想,今天,安和会不会打开窗户?会不会恰好一侧头,偏偏就看见这句诗? 笔触还很稚嫩,她自小练的颜体。 只偏偏,那长长地一捺,是摹段安和的笔法,拖到了底。 …… 她微微侧头,看向隔壁自己在贝克街的房间。 树叶与枝条的影,像是映在窗框上的画,晃晃悠悠地随风摇摆。 细瘦伶仃的一枝,水墨一样,恰好遮住了窗框上一行清隽的字迹。 她睁大了眼睛。 明明她只是镇定地站在那里,却觉得胸腔里,模模糊糊地漫上了一层冰凉的雪水 ,心脏被雪藏了,连跳动都忘了。 ……就连肺叶也仿佛被冰冻,喘不过气来。 那句话,斑斑驳驳,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只剩下几个字,依稀能见出,是被人用黑色的墨水,仔仔细细地写在淡色的木头窗框上。 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体,小时候她临摹过段安和的字,他每一撇一捺,都烂熟于心。 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句诗,即便只剩下几个字,她也能轻易地拼凑出来。 当初,她反反复复,一字一句地把这句诗翻译成摩斯码,敲在墙壁上,敲给住在她隔壁,一身淡淡书卷气的小男孩听。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有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贝克街221b。 雷斯垂德和夏洛克坐在看不出一丝爆炸痕迹的起居室里。 贝克街221b已经完全按照爆炸之前的样修补好了,甚至包括德维希在爆炸之前刚刚换上的壁纸,大朵阴凄凄的花朵铺展在墙壁上。 很有日本浮世绘的抽象意味……但老实说,这种类似于鬼屋的布置,不是很符合夏洛克的审美。 但在他发出抗议之前,他十八岁的小女朋友已经一声不吭地,自己一个人把起居室所有的墙纸贴好了,甚至用不着他帮她扶一扶梯。 雷斯垂德正端着冷茶喝了一口,突然瞥见杯口的血迹,又淡定地把杯放下了: “我开始怀念德维希在这里的时候了,至少每次来都有干净的杯。” 他看向对面正一丝不苟地用放大镜看证物,身姿修长的男人: “夏洛克,既然你们的房间已经修复好了,为什么不搬回来?” ... 第108章 中国城 夏洛克放下袖珍放大镜,漫不经心地说: “因为到目前为止她只去过我的房间和一个书房……等她把我所有的书房,材料室,实验室和解剖室都看完了,我们就可以搬回来了。” 雷斯垂德:“……相信我,她不会想看这些东西的。” 夏洛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拿着桌上那枚带血的纸片,忽然说: “九十九个。” 雷斯垂德:“什么?” 夏洛克站起来,穿上大衣: “他们打算谋杀九十九个孩作为祭,象征埃及第一王朝和第二王朝分别有九个法老……伦敦符合祭祀要求的地方有十五个,他们在这十五个地方都埋了炸弹,随机引爆……” 雷斯垂德脸色凝重: “这真是一群疯,你找到具体引爆的时间了吗?夏洛克……夏洛克?” 夏洛克没有理他,他的眼睛看向玻璃窗外的马,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浑然听不见雷斯垂德的问话。 雷斯垂德跟着往窗外看了看。 两旁种植着白色玫瑰的人行道上,德维希正从隔壁的门里走出来,行色匆匆。 雷斯垂德了然: “维希也来了?这样正好,爱情给你力量,你这两天处理案件时都心不在焉……你去哪儿?” 夏洛克看着窗外,扣好衬衫的第一枚扣,一言不发朝外走。 德维希从艾瑞希的公寓里走出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你说艾瑞希?不,他不在这里租房,他一个星期前已经把这间公寓买下来了,但是一直没有回来住过……在办理产权手续时,我看见他名下还有一套别墅,应该是回那边去住了吧。” …… 不,他不住在那套别墅里,那套别墅已经被他送给了清晨遇见的一个陌生的老人。 艾瑞希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她还可以解释是因为空间与时间的偏差。 但现在,段安和就是艾瑞希,那么单单用概率论,就没有办法解释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了。 她匆匆地穿过人行道,几乎要跑起来,想要去街边打车,想要尽快地看到她的小哥哥,问一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边的人流水一般地经过,说话,微笑,互相打招呼……她看不见,也听不见。 手冷不丁被人握住了。 她措手不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在下一秒,被人稳稳地抱住了。 夏洛克等她保持住平衡才放开她,语气不满: “你刚才就从我身边经过……我以为在你们的礼仪体系里,熟人见面,至少要打一声招呼。” 德维希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 “福尔摩斯……先生?” “如果你隔了一个晚上就认不到自己的配偶的话,我不介意再重新自我介绍一遍……” 夏洛克微微扬了扬眉毛,声音低沉: “我叫夏洛克-福尔摩斯,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不凑巧,正是你现在的伴侣。” “抱歉,我刚才急了。” 德维希垂下眼睛,又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望着他: “我没有事……但是艾瑞希先生好像出事了,我想去看一看。” 夏洛克顿了一下: “艾瑞希?就是送你生日礼物的那个咖啡馆老板?” “嗯。” 夏洛克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 “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你的手指在发抖……维希,这可不是你面对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朋友时会有的表情。” 他的语气淡淡的,一贯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在你苍白的人生中,能让你动容的只有两个人——他当然不会是你的法国朋友,那么让我猜一猜,你现在的种种反常表现,是因为你终于发现,他是你失散许久的……firstlove?” ……福尔摩斯无所不知。 德维希听着夏洛克准确地道出艾瑞希的身份,并不惊讶,她的男朋友是世界上最好的观察家,而她也没有想要隐藏什么。 她坦白地说:“嗯,他是。” 意料之外的坦诚……夏洛克高深莫测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德维希现在整颗心都是冰凉的,却因为夏洛克的表情,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别这么看着我,那是我十多岁时候的事情了,先生,他的确对我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但我不是去重燃旧情的……我保证。” 她习惯性地想要抱住手臂,却忘记了夏洛克还扶着她。 她的手指拂过他修长的,冰凉的指尖。 有一刹那,德维希很想握住那双修长而宽大的手掌,捉住那些总是冰凉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但这个念头一晃而 过,并没有付诸实际。 “我会和你解释,但现在恐怕不是一个好时机,大街上也不是一个好地点。” 德维希放下手,收起笑容: “我回来再和你解释,好吗?” 她又看了看夏洛克的脸,冷冷淡淡的表情,就像坚硬的冰块,好像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够使他动容。 他总是可以把自己的情绪收拾的很好,总是可以选择做最理性的事。 不像她。 即便竭力冷静自持,遇见家乡的故人和事,也只会方寸大乱。 …… 她是曾经喜欢过段安和。 但这份迟来的喜欢,不过是他们关系中最浅的部分。 她叫安和的妈妈小妈,叫安和的爸爸大伯伯,她在安和家蹭了好几年的晚饭,对他家她熟稔得就像自己家一样。 过年时,爷爷给她压岁钱,也一定会给段安和一份,因为段安和是他用一箱宝贝棋谱换来的外家孙。 他们练同一份字帖,用同样花纹的碗筷吃饭……两岁时,两个娃娃摆两张小椅在门口,槐花下,相对着写毛笔字。 十二岁时,她还逼着段安和答应做她的伴娘…… 现在,多少年过去了?再想想,竟然有一些恍如隔世的味道。 就算他们最后不能在一起……等她出嫁时,段安和也是要以哥哥的身份,送她出嫁,为她的祝词的。 安和……安和…… 他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哥哥,是她一辈的挚友,是她的亲人啊…… 现在,她的小哥哥不知所踪,就要死去……她怎么可以在听闻他快死的时候,不去找他? …… 德维希转身,招了招手,一辆圆滚滚的红色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 ... 夏洛克皱眉,上前两步,还想再说一些什么。 雷斯垂德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扯住了他。 他大概刚从楼上跑下来,气息还是乱的,面色严肃: “我知道你想跟上去……我也知道她看上去有点不好,但是夏洛克,不要忘了,你身后还有九十九个孩,身下埋着炸弹。” 夏洛克看着德维希坐上红色的出租车,引擎发动,车起步。 她的脸隐没在车窗深色的玻璃中,随着角和光线的变化,渐渐看不见了。 “孩?” 他漠然地拿开雷斯垂德的手,伸手打算再招一部出租车: “那些孩和我有什么关系?” 雷斯垂德抚住额头,把夏洛克扬起的手臂按下: “她说了她没有事,她也和你坦白了她去找谁……我会加两个警官一跟着她,好吗?她身上有你安的两个追踪器,绝对不会出事,我保证。” 夏洛克无动于衷,一辆出租车在他们身边停下: “你的人?哦,雷斯垂德。” 他嘲讽地打开车门,想要跨进去: “我要是相信你的人,我就该不相信自己了。” “夏洛克!” 雷斯垂德伸出一只脚卡住车门,神情凝重: “你可以不在乎那些孩的性命,但你不在乎维希的看法吗?她或许只是去买个咖啡就回来了……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放弃了九十九个孩的性命,她会怎么想?” 夏洛克关门的动作顿住了。 半晌,他轻柔地说: “雷斯垂德,她可不是你能拿来威胁我的工具。” 雷斯垂德舒了一口气: “但是,的确有效,不是吗?”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从车里钻出来,司机被他们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戏码逗乐了,骂骂咧咧一声,松开离合,扬长而去。 夏洛克走到之前他拉住德维希的地方,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的小盒。 雷斯垂德也蹲下来:“我们能不能先去把炸弹给拆了……这是什么?” 夏洛克没有说话,他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锁扣“咔嗒”一声,打开了。 深深浅浅的阳光透过他的指缝,照射在天鹅绒中间的袖扣上。 从灰色宝石上折射出来的光芒,照亮了他灰色的眼睛。 灰色的石头,晶莹剔透,宝石里沉淀的纹,就像是湖面里深深浅浅的水藻。 一只小小的银质小鸟栖息在枝头,头微微垂落,凝视着灰色水潭上自己的倒影。 ……是她的风格,分之八十的经济考虑下,总有适当的艺术追求。 但这枚好像……比她平时会买的,昂贵了不仅仅一截。 这枚灰宝石的净很高,而刚才阳光落下来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了落在手心的星光,星线的六条腿都笔直。 已经算是上乘了。 > ……但他的小女朋友,是一年内都不打算花钱吃饭了吗? 还是,她终于决定真正行使女朋友的权利,使用他的信用卡了? 夏洛克忽而眯了眯眼睛,手指翻转,小心地从天鹅绒布垫上取下那枚精致的袖口。 袖口的背面,接近宝石托的边缘,一行细细的法,刻在最不显眼的地方,不仔细看,很容易就被忽略。 ——“第二份礼物——帅气的ll小姐致漂亮的sh先生”。 “……” 漂亮的sh先生? 夏洛克先是为袖扣上打错顺序的形容词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勾起唇角。 淡淡的,并不显眼的,只是微微地向上一勾,夏洛克冷淡的神情,就像被什么打开了一个闸口。 ……这是第二份礼物,那么,第一份礼物是什么? 对于站在全世界智商金字塔顶端,独一无二收费昂贵的咨询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来说,这种推理简直不需要费脑。 他站起来,把袖扣重新装进天鹅绒盒,放进裤口袋,然后神情愉悦地对雷斯垂德说: “孩在哪儿?炸弹在哪儿?我们现在出发吗?” 雷斯垂德再次扶住额头,对今天那九十九个生命垂危的孩感到由衷的担心: “九十九个孩是你说的,炸弹也是你说的,你还没有来得及和我解释……我怎么会知道在哪里?” 德维希坐在车上,十指交叉着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窗外一排一排的建筑物,流水一样晃过眼睛,形成颜色不一的河流。 前面出现中国街的标志,门庭一样的拱形门,周围的商店开始的大量地使用木头和红色……恍然间,她以为自己不过是读书放假,正赶在回家过年拿压岁钱的上。 司机停下车:“中国街到了。” ... 第二声再见 还是那条狭窄的通道,还是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还是那个胖的和猪一样的老板,端端正正地坐在青龙白虎牌的对面。 ……她唯一知道的段安和在这里的朋友,中国城的大胖,威廉-莎士比亚。 他背后是一排一排的古董,古董和古董之间,混杂着招财猫和中国茶叶,德维希甚至还看到一盒中字体的牛奶。 莎士比亚听到响动,从厚厚的账本里抬起头来,滑稽地戴了一副没有镜框的眼睛。 “看看谁来了,美丽的法国小姐,您又来买蜂蜜了吗?” 他热情地打招呼,却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热情地迎上来拥抱她: “蜂蜜就在最后面那排架上,在中国清代砚台旁边……” 德维希打断他: “抱歉,先生,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知道您和艾瑞希很熟悉,是多年的老朋友,那您知道他去哪里了?” 她咬了咬嘴唇,灯光下,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莎士比亚: “我现在找不到他了,到处都找不到。” 莎士比亚收起笑容,依然坐在椅上没有动。 他从不存在镜片的眼镜上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德维希,终于开口: “我的确知道他在哪里,他正走在回归的途上。” “回归的途?” 莎士比亚摘下眼镜,摊开手: “也我不想让美丽的小姐伤心,可是怎么办?艾瑞希离开前叮嘱过我,让我保持缄默。” 德维希笑了,手心拽紧,目光镇定: “您不会那么听话的,如果您不想让我知道他在哪里,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您不知道。” 莎士比亚神秘地摇了摇肥胖的手指: “因为我喜欢吊人胃口……和我平常做生意的心理一样,客人越急着用,我就越是不卖。” 德维希又笑了笑,靠在旁边的古董架上,抱住手臂: “可我现在已经知道您知道了,如果您不告诉我,我就一直坐在您的店里,哪里也不去。” 莎士比亚也笑了: “那我就把你摆在货架上,再标上价格出售……小姐,我这里可是什么都卖的。” “你把我放在货架上卖吧,我就蹲在货架上等着。” 德维希毫不再意地说: “有人说艾瑞希快死了,您作为他唯一的朋友,我总是能等到你去参加葬礼……您还是违背誓言了,那么早违背和晚违背有什么区别呢?” 莎士比亚瞪着德维希,良久: “你真是和艾瑞希那个小混蛋一样无耻。” 德维希又笑了: “不不不,你错了,他是真正的君……我比他无耻多了,您不会想要见识的。” 莎士比亚泄气地看着她:“除了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 一个就一个吧,有一就有二。 德维希沉默了一会儿: “有人说……他快死了,您知道这件事吗?这是开玩笑的吧,我上次见到他,他还很健康。” 莎士比亚着她的语气,愉快地说: “不不不,他的确快死了……所以我刚刚才说,他正走在回归的途上。” …… 德维希看着莎士比亚胡拉碴的脸,张了张嘴。 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转过身,伸手捂住脖,试图发出一个音节,却只有冰冷的空气从喉管里流出来。 德维希扶住身边的古董架,竭力想要稳住指尖的颤抖,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死,死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说,段安和要死了? …… 莎士比亚同情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 “您看上去不好……需不需要一点水?” 他问德维希要不要水,自己却依然稳稳地坐在椅上,半点没有去倒水的样。 德维希转回来,摇摇头,手指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喉咙,想要发出声音来。 莎士比亚耸了耸肩: “别对自己狠了,气哽而已,等一会儿自己就好了……你再这么掐下去脖上的骨头会受伤的,毕竟,人都要死的,不是吗?对死者来说,早一些和晚一些,并没有分别。” 他忽然微笑了一下,又黑又胖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神情: “友情提示,这句话是艾瑞希自己说的哦……就在他告诉我他活不过一个星期的时候。” …… 灯光真是刺眼了。 德维希闭了闭眼睛,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并没有摸到泪水。 “如果……如果,他就要死了。” &nbs p; 她平静地看着莎士比亚,发现自己终于可以正常地发出声音: “那么,请至少,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莎士比亚笑了: “就算你用把枪指着我也没有用,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上,我只爱我的妻萨蒂亚和朋友艾瑞希……作为一个忠诚分的男人,我绝不会违背朋友的遗言。” 他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德维希,沉默地对峙着。 只是突然间,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像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随后,莎士比亚慢慢地垂下头,重新戴上眼镜,拿起笔,在老式的中国“四册清注”账本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德维希以为他还是拒绝,正想再说一些什么,就听到他不情愿地说: 他抬头,朝德维希裂开一脸的褶,上一秒还强硬地不肯告诉她安和的去向,下一秒,却突然转变态: “像我这么忠诚分的人,是绝对不会告诉你,艾瑞希现在就住在伦敦圣玛丽医院第五栋内科大楼第七层从左数第十个房间的……你再漂亮都没有用,还是死心吧。” 德维希离开之后。 莎士比亚还在记帐,个红色的光点,从他乱糟糟的头发的阴影处,缓缓地移出来,掠过他的身体,掠过他的眼睛,再他的瞳孔中停顿了一会儿,消失了。 他无动于衷地写完这一行最后几个数字。 桌上老式的收音机吗,忽然“咔嗒”一声,自动放出了调频的雪花音,沙哑地嘶嘶响着。 随后,收音机在某个频率上停了下来。 一个火车站播报员一样漠然的男声,用平板的声音说: “我的主人要我转达给您,他对于您‘把枪指着都没用’的忠诚,和莽撞到点的愚蠢感到敬佩,您的妻我们会妥善安置……在游戏结束之前,请保持身体健康。” …... … 莎士比亚握着笔,顿了一会儿,慢慢地把笔放在桌上。 他揪住自己一个星期没洗的纠结头发——他的妻萨蒂亚不在,他时常会忘记个人清洁这回事。 枪?死亡? 不,他从战场归来,他从不害怕这些。 只是…… 方才在和那个法国小姑娘说话的时候,那些可怕的人用小小的激光灯,在她背后的墙上,投下了一张照片的投影。 那是他的妻,被人绑在坚硬的木头椅上,嘴巴上塞着布条,一把黝黑的枪,插.入她黝黑的长发。 他不该说出艾瑞希的医院地址的……如果有人不惜绑架萨蒂亚,只为了让他向这个法国女孩透露艾瑞希的信息,这件事肯定不是他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朋友的遗言和妻的安危,如何抉择? …… 莎士比亚忽然站起来,把桌上的收音机放在桌的边缘,从旁边拿出一根钓鱼竿,像打斯诺克球一样,轻轻地一推。 雪花音停止了,老的散架的收音机就掉下去。 这回,终于四分五裂。 “萨蒂亚……” 莎士比亚做回座位,在桌旁静默良久,才抱着头,轻声地对着空气说: “萨蒂亚……萨蒂亚啊。” 圣玛丽医院楼下。 德维希已经在大厅里转了两圈了,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护士见多了她这样的人,爱理不理地从她身边经过。 近乡情更怯,真是一点都不假。 手机震动了一下,德维希拿出来看了看,居然是夏洛克的……在他送她手机后,这是他第一次给她发短信。 “地点?sh” 德维希很快地回了一句:“圣玛丽医院。” 想了想,又发了一句:“我会自己回去。” 大门外,伦敦半个小时前还是阳光灿烂,此刻,却开始渐渐转阴了。 一个小姑娘手上拿着一捧合走过来,淡金色的长发,梳着两条麻花辫。 德维希惊讶地看着她:“你想让我买你的花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低低地说: “是送给你的……这是妈妈送给我的花,但它重了,我拿不动,妈妈说我病得很重。” 德维希看着她瘦小单薄的身影,皱眉:“你妈妈呢?” “妈妈刚才走了,我找不到她,也找不到医生。” 她仰起小小的脸: “我把花送给你,我在这里等爸爸。” 德维希看着她透明的耳朵,苍白的嘴唇,和小小的、削瘦的面庞。 她沉默地接过了那一大捧合,低头在小姑娘的脸上吻了一下: “谢谢你。”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无论他会不会死去,人总是要见的……即便安和真的病重得要死去了,难道她不帮他主持葬礼么? 他们家的人,即便 病死,也要像庄一样鼓盆而歌,开开心心的。 德维希没有坐电梯,慢慢地爬到了七层。 左数第十个房间。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推开门。 这是单人的vip病房,居然安了落地窗,房间里窗明几净,床头上摆了一只孤伶伶的小碟,小碟里养着几块色彩斑斓的石头,旁边一只空花瓶。 半明半寐的日光,薄纱一样。 艾瑞希半倚在病**,栗色的头发,显得他的脸色更为苍白。 薄薄得少年,薄薄的身影……笼在那一层薄薄的日光中,明亮得,就要消失。 他不紧不慢地看着书,逐字逐句地研读。 一页页书纸,在他手里慢慢地,温柔地翻过。 …… 她怔怔地望着他。 手里的花那样重,重得她一只手拿不住,换了两只手来拿。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她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哥哥,就要……死了。 段安和听到开门的声响,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 “麻烦了,午餐放在书桌上就好。” 他说的是标准的法语。 德维希顿了一会儿,走到他床边,把合拆开,一枝一枝插到那个空空的玻璃花瓶里。 段安和许久没有听见有人回答,抬起头。 然后他清淡的目光,凝固了。 德维希理了理合的枝条,看着他笑了,也用法语说: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这么失望?我比医院的标准午餐长得漂亮多了好吗?” 段安和眨了眨眼睛。 慢慢地,慢慢地……他细长的眼睛里,逐渐漫上了一层日光,清亮而透彻,嘴角也弯了起来。 “只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捂住额头,半晌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 第110章 签名照 路德维希摆弄好桌上的百合花,退后两步,不甚满意地又抽出一根枝条重摆: “我在大街上遇见你的朋友威廉-莎士比亚,他兴高采烈,迫不及待地和我分享了你住院的消息。” 她毫不在意地把莎士比亚黑到了底——敢那么愉快地说她家安和“不不不,他的确要死了”的人,再忠诚,也必须有人代表月亮敲打一下。 段安和默默地勾了勾嘴角:“是吗?” 路德维希凑到他眼前,看了看他手里的书: “真是博闻广识……我不知道你除了法,还会日?” 段安和合上书:“不是很懂,闲暇时看一看罢了。” ……还和她装,明明十五岁时就把日钻研了个透。 …… 路德维希微微笑了,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圆头剪刀。 她在走廊里,已经看清了。 这里是重症病房的vip转移室。 病治好了,转移到这里来,治不好了,也转移到这里来……生与死,最后都从这里离开。 …… 她认认真真地开始修剪起百合的叶子来: “是吗,那你真是太谦虚了……我不巧去了你的公寓,发现你还会中,你写在窗子上的那一句……什么来着?” 她并没有看他,只是漫不经心地说: “啊,那个,‘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一个小镇,有无尽的黄昏’……真美,是不是?” 病房里,一时沉默了,只听见路德维希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 路德维希听到段安和没声了,就知道他在思考对策了。 她也不急,勾着嘴角等。 段安和许久才慢慢开口,这回用的是中: “维希……” 听到那熟悉的两个字,路德维希忽然把玻璃花瓶重重往床头柜上一磕。 花瓣抖了一抖,花心上,厚厚的花粉簌簌往下掉。 她转过头来,眼眶终于有点红。 她扬着下巴,用中,清楚地说: “你还想吃午饭?段同学,我告诉你,李同学很生气啊,你没午饭吃了。” …… 段安和目光柔和了一些,开口: “维希……” 可是他只是微微笑着,用中慢慢地说: “维希……你把花瓶弄碎了,漏水了。” 路德维希顿了一下,平静地把花瓶里的水倒进垃圾桶里,转身。 她背对着段安和,拿纸巾擦干净了桌上的水。 ……多久了,多久了。 多久没有听到有人,用中叫一句“维希”了。 熟悉的语调,跨过半个海洋,跨过一个时空,在她耳边,再度响起。 一字一句,都如迷雾重重。 ……十年前,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十年后,段安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路德维希放下抹布: “穿越还有买一送一的么?我来了就算了,你怎么也会到这里来?” 他们都知道,路德维希话里的“这里”是什么意思。 这诡异到不可能的情况,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尚可以理解,但发生在两个人身上……说是巧合,就太过巧合了。 段安和小心地把书放在床头柜上,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样子: “那么你呢,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路德维希转身:“我忘记了。” 段安和轻笑了一声: “的确,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何必再问呢。” “不,很重要,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路德维希坐在床边: “我只记得我吃过晚饭,出去买书,过了院子,站在长廊上,看见你在和爷爷下棋……”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到长廊边,对你还有爷爷说了一声‘再见’。”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记得吗?”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再之后她就来到了这里,那之间的事,她已经回想了十年,想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怎么都回想不起来。 “那你呢?你是怎么过来的?” 段安和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指……苍白到透明,简直一点血色都没有。 已经是,死人的颜色了。 他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一个日本学考古的朋友请我去上埃及做翻译,在街头遇见一个卖首饰的人,看见他有一对项链很漂亮 ,就顺便和他买了过来……会到这里,大概是项链的附加效应吧。” “上埃及?埃及不是已经统一了吗?” 最近埃及出现的次数好像特别多……路德维希皱起眉,隐隐感觉哪里不太对: “你用什么和他买的?” 他轻轻地笑: “毕竟是法老戴过的项链,上面还刻了埃及十四个神的名字,贵重一些理所应当……世界上有那么多事情无法解释,想明白了,也就不奇怪了。” “没什么?原来没什么?” 她怔怔地盯着他淡到没有颜色的脸,突然慢慢地笑了: “我还不知道你生的是什么病呢……不要撒谎,你不说我也能问的出来。” 段安和摸了摸自己冰凉的手指,笑了笑,又把手收回去: “欧洲人不爱惜身体,熬夜,酗酒,年纪轻轻就器官衰竭……” “那么多人熬夜酗酒呢,器官全部衰竭……是太巧?还是你人品太好?” 路德维希慢慢地说: “还是说……这就是你为了到这里来,交换的代价?” 段安和看着她冷下来的脸,习惯性地伸手,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有那么戏剧性,我来这里和我的身体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多想。” 路德维希“啪”地拍开他的手: “别说戏剧了……我现在什么神话都能接受,如果这就是空间转换的代价,你告诉我,我也能趁早做个准备,赶紧的和我的男朋友分手,省的耽误人家……” 即便竭力忍耐,此刻,她的声线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段安和弯了弯嘴角: “你真是像爷爷呢……” 他是她爷爷认的外家孙子,两边算是一家人,平时也是喊爷爷的。 “我听爸爸说的……当时,奶奶失血过多,快要死了,他也是这么直接地对奶奶说‘你的命就要过了,且给我留句话,我日后也好当个念想’。” “活人才需要怜悯,要死的人有什么可怜悯的。” 路德维希漠然地看着他,放在床铺下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被单。 “所以大伯伯才经常说,这世上,只有快死的人,你不要给他留情面,留不得,因为留了他也带不走……你爸爸的话,你不明白么?” ……全身的血都是冷的。 明明一动不动,骨头却咯吱咯吱地响。 她却只是咬紧了牙关,半晌,对着段安和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爷爷对奶奶说过的话: “啊……你的命就要过了,且给我留句话,我日后也好当个念想。” …… 安和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如果非要留一句话……上次告别时,我已经留过了。” 他目光清淡,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如同隔岸观火,平静地看着时光一点一点地流过……而他一点一点地死去。 他抱住路德维希瘦削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蜻蜓点水一样,很快又放开了。 “如果不够,我可以给你多写几句,还有几天时间,抄一部诗集也是够的……你以前喜欢唐伯虎,现在还喜欢么?抄他的好不好?” …… 就在气氛凝重的时候,路德维希口袋里突然震动了一下。 “家里咖啡没有了。sh” ……为什么恰好是在这么混乱的时候,他来提咖啡的问题? 路德维希几乎头疼地回了一句: “有,老约翰刚买的。” 几乎是没有停顿地,他又发过来:“现在没有了。sh” “那就自己去买!” “你在和我开玩笑?sh” “……” 就算是没有见面,路德维希也能想象出夏洛克傲慢地抬起头,漫不经心地说:“你在和我开玩笑吗?”的神情。 路德维希抬了抬头……安和正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 之前被死亡冻住的气氛,在夏洛克突如其来的短信下,荡然无存。 她手指动了动: “夏洛克,我在忙。” 夏洛克好一会儿没有再发来。 路德维希以为他消停了,她刚想把手机放回口袋,手机又震动起来。 “晚餐方便请来royal餐厅。sh” 潜台词当然是——不方便也请来royal餐厅。 但他既然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简直就是给她空子钻……路德维希手指顿了一下,回了一条: “不太方便。” 好像料到她会这么说,下一条短信没有停顿地发来: &nbs p;“圣玛丽医院九点钟方向两百米处。sh” 路德维希皱眉,但还没有等她再回复一句“不太方便”,又一条短信接踵而至: “不方便也请来。sh” 路德维希:“……” 她家福尔摩斯先生,最近上道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难忽悠,这不是个好兆头。 她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发了个“好”。 再抬起头,脸上已经是平平静静的神色。 段安和微笑地看着她,手指若有所思地抚摸着下巴,笑得眉眼都弯弯的。 ……莫名有一种早恋被老师抓包的即视感。 路德维希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本小本子和一支笔: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语气镇定得不得了,写的字却歪歪扭扭的: “你来这里的契机是埃及刻了十四个神名字的项链,你来这里多久了?怎么会跑到艾瑞希……” “我五年前来到这里,是意料之外,之后我想你可能也在这里,就开了一家咖啡厅等你,身体问题三年前就出现了,并不是因为你。” 段安和按住她的手,温和地打断她: “不要写了,也不要想了……我从来不骗你的是不是?你也不会有事,我怎么会让你出事?” 路德维希握紧笔,手上写字也没停。 “你的口气很肯定,你一定知道什么……不要放弃,我们再努力一把,好不好?” 她只是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他死。 “说不定找到项链你就能回去了……你和我描述一下那个卖项链的人,我下午就启程去埃及……” 她说着就愣住了。 去埃及?可她没有钱了……她所有的钱,都拿去为她的男朋友买了一块灰宝石袖扣。 ……没钱就向人借一些,再不行把法国的公寓卖了,她楼底下的邻居一直想买,先签合同把钱套来也是够的。 人难道还能因为钱死了么? 打定主意,路德维希继续列出项目,手中的笔却被安和握住了。 他坚定地,一点一点地,把笔从路德维希手中,抽出来。 “没有用的。” 他看向窗外,阳光越发地淡,一缕细细的光线从窗帘的夹缝中落进来,落在他瘦得有些过分的手腕上。 “人都是要死的,维希……恐惧中的求生太过狼狈,我更希望从从容容地离开。” 他微笑着,转头看她: “按老家的惯例,死的时候不许哭,要笑,因为有变化都是好的,而生与死是最大的变化……我一直想知道死的背后是什么,维希,我期待死亡。” 路德维希看着他冰凉的苍白的指尖,慢慢离开自己的手背。 “庄周妻死,鼓盆而歌……你忘了吗?” …… 鼓盆而歌……那得是多硬的心肠? 路德维希闭上眼睛。 良久,她站起来: “也对,你要开开心心的,我们就开开心心的,那些事我们不想了,也不管了……说不定百年之后再相见,我们镇上的小伙伴们,还能凑一桌打麻将。” 她耸耸肩,收起床单上的纸笔,故作轻松地和他开玩笑: “对了,你的灵堂喜欢什么颜色?黑色太肃穆了……粉色好不好?” 段安和有些头疼地摸了摸太阳穴,把她拉住: “别闹,粉色的灵堂,你想让殡仪馆把我裹白布扔出去么?谈谈你吧……刚才那个是你的男朋友?” 路德维希顿时有种带男朋友回家的感觉,有点紧张,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 “是。” “夏洛克-福尔摩斯?” 路德维希眨了眨眼睛:“是。” “这样啊……” 段安和单手撑着头,笑得好不灿烂: “那我也算是你娘家人,总该有一点特权和福利,是不是?” 他君子谦谦地朝路德维希摊开手: “签名照。” “……” ... 第111章 帷幕之前 其实段安和骨子里是坏的,不比她好多少,世人眼睛瞎了,才会觉得他君子。 短暂地无语过后,路德维希摸了摸鼻子: “签名有可能,照片有点难度……你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又在贝克街呆了那么久,居然连他的签名照都没要到?太丢人了,段同学。” 段安和又拿起水杯沾了沾嘴唇,语气有点严肃: “原著里福尔摩斯和华生关系太近了……我怕偷拍他会被他误会。” 路德维希扭头:“我帮你问一问……但我觉得他不会有这种东西。” 段安和温温和和地放下杯子,白色衬衫挽了一层: “你的那套《福尔摩斯全集》还是从我书架上偷……不,搬走的,不记得了么?” 路德维希干笑了一声: “是吗……啊,我觉得他肯定有,签名照什么的,小菜一碟小菜一碟啦。” “老实说,我也是因为他,才会在贝克街开咖啡馆。” 他笑着,就像清凉色的泉水,从山石夹缝中,汩汩地流下: “因为我们都是福尔摩斯迷,你那么喜欢夏洛克-福尔摩斯,无论你在世界上的哪个地方,都一定会来这里看一看。” 路德维希轻轻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弯了弯眼睛: “这倒是,早迟,我都会来这里一趟……可我没想到的是,我会真的碰上福尔摩斯。” 安和两手交叠,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搁在雪白的被单上: “真实世界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 路德维希眯起眼睛,眉头皱起来: “他和你一点都不一样……衣服穿过就扔,被子从来不叠,会穿着鞋子从沙发上走到茶几上……在咖啡杯里养青霉菌就算了,他把人的眼球养在白醋里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都要帮他熨衬衫,一个小小的公寓我一天至少要整理三次,每次都是血案现场……” 段安和放在的手指,微微的缩紧了。 “他对你不好?” 他沉吟了一会儿: “如果你实在不想呆在这里,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回……” 他说到一半,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路德维希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不不不,我没说他对我不好……实际上,他对我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了,他会自作主张为你做很多事,而这些事,你往往要很久之后才会知道。” 段安和右手的手指摩挲着左手的指骨,没有接话。 她眼睛里亮晶晶的: “而且……你知道夏洛克的世界有多大吗?”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我以为我们已经很聪明了,但是他的藏书,至少摆满三十个这么大的房间……除了学和物理,我还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现在他连这两门也开始精通了。”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如果说法律是条框,美德是约束……那么,他就是用逻辑打破这一切的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冒险家,也是世界上最好的逻辑学家。” …… 段安和的手指,慢慢地松开。 他微笑地看着他邻居家的小妹妹,这个曾经别扭地向他告白,又阴错阳差失去的挚友,说着她现在的男朋友,眼睛像是星空一样,闪闪发亮,带着崇拜。 那神态……和她小时候说起夏洛克-福尔摩斯时,一模一样。 …… “所以,不管他做出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惊讶,只会想——没错,这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路德维希抬起眼睛,那双纯正的黑色眸子,就像广阔无垠的夜空,从天的尽头垂落。 无论前世今生,都不曾改变过颜色。 她慢慢地笑起来: “你看,我在家里被你们宠得连自己的碗都没洗过,更别说给别人洗碗了,但是在他身边这么短的时间,该会的不该会的,我都学会做了,因为他夏洛克-福尔摩斯值这个票价……你明白这种感受吗?” …… 明白吗?他当然明白。 他愿意和她一起关小黑屋,帮她收拾烂摊子,愿意为她随身携带梳子……她惹祸,他仿着她的字迹,帮她罚抄整整三大卷的经书。 她在他的墨水里掺菜油,偷他的书,剪了他的衣服给小狗做窝还理直气壮。 这一切……他都那么无所谓,心甘情愿地跟在她身后,被她扯着跑。 不过是因为……她李维希,值这个票价。 段安和的目光,清淡而透彻,他望着路德维希,就仿佛已经看见了她,多年后,为人妻,为人母的模样。 他一直头疼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会疼人,也有人疼了。 …… 既然都是心甘情愿。 安和微微笑起来。 那么……那条多出来的埃及十四神项链,就让它那样埋在土里,不见天日好了。 …… 路德维希从医院里出来,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 伦敦街头华灯初上,她远远地就看见夏洛克,随意地坐在咖啡厅的木头椅子上,两条修长的腿,桌子底下容不下,只好伸到外面来。 福尔摩斯家的男人,天生自带聚光灯效果——老福尔摩斯先生除外。 royal餐厅的女招待们聚在不远处,看着他窃窃私语,但是她的福尔摩斯先生,一直在旁若无人的使用手机。 口袋里又震动了一下。 “迟到十三分钟。sh” 路德维希:“……” 他根本没有和她约时间,就说了一个地点,哪里来的迟到! 路德维希小跑着穿过马路,只是刚在马路对面站稳,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了。 “迟到十四分钟。sh” “……” 路德维希走到咖啡厅的橱窗边,敲了敲玻璃。 夏洛克抬起头,路德维希就趁着这一刻,举起手机。 ——“咔嚓”。 定格成形。 路德维希走进店里,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夏洛克背靠着木质的长椅,双手交叉: “我假设你偷拍我的目的不是为了用我的照片做手机屏保。” 路德维希正在手机上飞快地修图,闻言惊讶地说: “偷拍?不,我是光明正大地拍……只是艾瑞希想要。” 她从包里拿出小本子: “来,这里,给我签个名,他要你的签名照,我到时候扫描上去。” 夏洛克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淡淡地下结论: “消毒水的气味,百合花的花粉,鞋子上沾了灰质土壤,指甲边缘蹭了铁锈……你在去圣玛丽医院之前去了中国城……显而易见,你发现你的firstlove器官衰竭的事实了。” 路德维希拿本子的手顿住了: “你早就知道他器官衰竭了?” 夏洛克目光挑剔地喝了一口咖啡: “上次他给你送礼物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还提醒了你。” …… 路德维希想起来了。 当时安和送生日礼物来的时候,夏洛克对她说了一句: “你们到底聊了什么?战争,和平,器官衰竭,生老病死,法郎贬值,还是牛奶涨价?” ……器官衰竭,他果然早就提到了,只是提了和没提差不多。 …… “可你当时又告诉我,他是因为出现了严重的财务问题才离开的。” “哦,维希。” 路德维希觉得她在夏洛克平静的语气里听见了**裸的鄙视: “他当然出现了严重的财务问题……对于普通的中产阶级来说,治疗器官衰竭,光药费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 路德维希良久没有说话。 “你生气了?” 夏洛克放下咖啡杯,目光淡淡地扫过她的脸: “这没有道理,维希……我已经明确给了你暗示,是你自己没有听出来,人们要为自己的观察力负责。” 路德维希笑了笑: “我没生你的气……这是我的错。” “……那你为什么要把糖全倒在我的咖啡里?” “因为看见你喝得这么开心,我突然有点不开心了。” “……你刚刚还说了没生我的气。”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路德维希笑得更加温柔了: “我只是给你加糖而已。” “……谢谢。” “不客气。” …… 两人只好重新上了两杯咖啡。 但显然服务生很想给他们多上几杯咖啡,她来来回回经过夏洛克身边好几次,不是擦桌子就是摆花朵,领口拉得很低。 “我答应过你,会和你解释……但有些事情,我自己也没有办法解释,所以你只能将就着听。” 路德维希用咖啡匙搅了搅,却没有喝的意思。 “艾瑞希是我认识很久的人,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我们分开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还是选择放弃: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要么你来提问,我来回答?” 夏洛克锐利的目光停 在她的脸上: “你确定?” “确定。” 他表情有点高深莫测: “那我就问了?” “嗯。” “你喜欢过他?” “……嗯。” “请列举具体程度副词。” “……” 路德维希热忍不住放下咖啡杯: “你能不能问一点靠谱一点的问题?” 夏洛克淡淡地说: “我只是在用相对温和的方式获取我想要的信息……但是显然,你更希望接受审讯式的盘查,因为你希望早点结束。” 他瞥了一眼路德维希握紧杯子的手。 路德维希面无表情:“你继续。” 夏洛克喝了一口咖啡:“你们不是血亲。” “不是,但是两家人很亲近,就像一家人一样。” ……两家人很亲近?和他女朋友父母亲近的家庭屈指可数,资料都在他脑子里,里面,绝不包括艾瑞希。 …… 夏洛克拿出手机,不动声色地发了一条短信: “在最开始,你为什么没有认出他?” “因为他现在的长相和我记忆中的并不一样……人长大了变化总是很大。” ……变化大到认不出?艾瑞希五年前生过一场大病,几乎死去,开过刀,但并没有整过容。 夏洛克顿了一下,又开始发短信: “可你喜欢过他。” “正是因为我的过去,才有现在的我,先生。” 路德维希停下搅拌,抬起头直视着夏洛克: “它们已经发生了,我不能把我的过去剥离下来,相反,我很感激他带给我的感情,就像我……感激你。” 夏洛克发短信的手指停住了。 他看向他的小女朋友。 路德维希朝他笑了一下: “有精彩的同伴,才有精彩的人生,不是吗?论这一点,我恐怕找不到其他人比你更精彩了。” 夏洛克端起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 “很高兴你有这个认知,但恕我直言,这简直是摆在面上的事,你居然现在才意识到……你的观察力还在度假中没有回来吗?” “……” 和夏洛克抒情这一项,一定要列入人生的黑名单。 …… 夏洛克拿过路德维希放在桌上的小本子,在上面签了一个名: “你以前认识的艾瑞希,是什么性格?……如果我必须和他在结婚的红地毯上相见并握手的话,还是多了解一些的好。” “恐怕没机会了,他……时间不多了,而我还远远没到结婚的时候。” “不,你已经到法定婚龄了。” 夏洛克突然皱起眉: “还是说,你在暗示我向你求婚?” ... 第112章 莎士比亚 路德维希吓了一跳: “不,我没有暗示你。” 夏洛克喝了一口咖啡: “没有就好,因为我完全找不到‘求婚’这种行为的必要性——我们明明可以直接结婚。” “……” 路德维希揉了揉太阳穴: “的确,我简直不知道为什么人们千百年来会执着于求婚这个累赘的程序……其实连结婚都可以免了。” 她平静地说: “像母系社会一样,直接交.配,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用知道,多么简单高效又便捷……社会真是在退步。” 夏洛克看了她一会儿,肯定地说: “你在讽刺。” 路德维希微微一笑: “你听错了,这些话都发自内心,完完全全发自内心……我们不用结婚了,因为,真的,太浪费生命了。” 夏洛克又皱眉了: “可结婚可以共享财产……这样我就不用花时间去管理我的信用卡了。” “……” 这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结婚的目的? 为了有人帮他管理信用卡? 路德维希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时间紧迫,你还是问你的问题吧……我怕再和你就结婚的事聊下去,我就不想和你说话了。” 夏洛克看着她冷淡的表情,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那么,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从小。” “他以前住在哪里?” …… 这个问题不好糊弄了……真正的路德维希,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见过艾瑞希,所以她该怎么回答? 可是她已经向他承诺了会坦白……尽管她目前自己都是一团乱。 路德维希咬了咬嘴唇,还是说: “他住我隔壁。” 夏洛克平静地看着她,却把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收入了脑海,抽丝剥茧的分析。 她此刻的神态语气,并不像撒谎。 也就是说,又一段本不应该存在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真实存在。 …… 夏洛克又看了一眼手机。 路德维希又咬了咬嘴唇,有些挣扎,但还是开口了: “先生,我……我可以和你借一点钱吗?” 夏洛克听到她要借钱,嘴角反倒勾起来,很是愉悦地说: “你把钱花完了?你买了什么?” ……给你买了一枚袖扣,但是现在还不打算给你,你这个骗子。 送礼物总要有一点庆祝的由头,可福尔摩斯先生五月三号的忌日已经过了。 那么,接下来最近的节日……五月八号,樱桃小丸子的生日? 这么富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就把这枚袖扣送给福尔摩斯先生,一起庆祝一下好了。 …… 喂,怎么总觉得,哪里画风不太对。 …… 路德维希眨了眨眼睛: “没有买什么,就是花完了……我这两天可能不会回去住了。”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 “你要留在医院照顾你的旧情人?” “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他不是我的旧情人……” 夏洛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毫无商量余地地拒绝了: “我可以让老约翰派人照顾他,他们才是最专业的,而你笨手笨脚,连咖啡和水的比例都无法掌握……正确的比例是22.2593,而你一直都在20上下浮动。” ……笨手笨脚? 很好,福尔摩斯先生,你以后没有咖啡喝了。 世界上除了夏洛克-福尔摩斯,谁泡个咖啡要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 …… 但是在有求于人的时候,路德维希还是……温柔一笑: “我没有想留在医院,我想连夜去埃及……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但是,我总觉得,我还可以救他,而答案就在埃及。” 放弃?拥抱死亡? 人都是要死的……正因为人都是要死的,什么时候死去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在没有活够的时候拥抱死亡? 只要还有活着的一线可能,她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种说法。 若他不想狼狈地求生…… 那他就在这里等着她,让她,去帮他求生。 …… “哦,维希,他和你说他器官衰竭地原因,是尼罗河水质太差,还是埃及紫外线指数太高?” &n bsp; 夏洛克嘲讽地说: “而更加难以置信地是,你居然相信了……你的判断力和观察力一起被绑架了吗?” “……” 路德维希放下咖啡杯: “你就当我去埃及三日游吧……借不借?” “如果你的旧情人在这三天之内死了呢?” ……死了? 如果安和死了…… …… 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她的语气平淡至极,顶多有一点……疲惫。 “如果,我没有找到解决方法……他最后还是死了。” 咖啡牛乳一般的反光,沿着杯口,一圈又一圈地晃。 这么浅淡的光,却晃得她眼睛疼。 “那我就给他收尸,主持葬礼……最坏也不过是这样了,我们相处的时间已经足够长,我也不在乎死前,少见几面。” …… 夏洛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他背靠在椅子上,长久地看着路德维希,眯起眼睛,像在衡量着什么。 静默后,他终于开口: “我很抱歉,维希。” 夏洛克慢慢地说: “恐怕……我不能借你这笔钱。” …… 瓷器地咖啡匙抵在手里,微微的凉意沁入手心。 路德维希怔了怔,随即笑了: “为什么?我要借的并不是大数目……我已经决定把法国的公寓卖了,完全可以按时还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 夏洛克坐在那里,言语就像他的影子一样锋利: “问题是……你真的确定,你的生命中出现过一个叫艾瑞希的男人,而不是别有用心人的谎言和捏造?” …… “谎言?捏造?” 路德维希重复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有人冒充了他?不,我非常确定他就是我印象里的那个人。” “不是有人冒充了他,是有人捏造了他……在你的脑海里。” 夏洛克语气平静: “一个简单的心理学把戏……印象?那是不可靠的,我只相信证据,而人的大脑一向善于自我欺骗……咖啡厅相遇,酒吧再见,中国街买蜂蜜……我对他的调查,从他出现在你视线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他把桌子上的手机推到她面前,屏幕已经被他点亮。 一个署名“路德维希”的件夹,从上到下,长长长长的一串,全都是她的资料。 每一条都有详细的年份和日期,从她出生开始,到她走进贝克街为止。 “你从小到大的经历在麦克罗夫特那里都有详细备案……记忆是可以编造的,维希,你的生命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个叫艾瑞希的人,你和他的记忆,不过是你的幻想而已。” …… 有灰色的鸽子停在橱窗边,老人经过,鸽子扑棱棱地飞起。 路德维希慢慢地搅拌着咖啡。 从她说出“他住我隔壁”开始,她就知道,她肯定是瞒不过的。 她怎么可能瞒过夏洛克-福尔摩斯? 只是她没想到,她的破绽,露得那么早。 …… “你说的我都知道,先生。” 半晌,她说: “这件事情看上去是有一点诡异,关乎……关乎空间不可能定理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我要和你解释清楚,还要先给你普及笛卡尔的基本观点,因为除了波粒二象性,你其他的物理知识实在有些匮乏。” ……不给夏洛克做这些理论上的铺垫,她绝逼不敢说出“时空穿越”这个词。 这是多么长的一串解释,说不定会被捉到精神病院去。 …… 可是……她的小哥哥还能活多久? 四五天,两三天,还是……只有明天? …… “但是我现在没有时间了,如果你相信我,先把钱借给我好不好?我回来再和你解释,好不好?” 夏洛克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 他的眼睛是灰色的,此刻,却仿佛流转着浓重的黑……仿佛她眼睛里的黑色,都流到了他的眼睛里。 “我该称赞爱情的伟大,还是……爱情的盲目?” 他声音低沉,就像窗外沉下来的暮色: “就凭他的一举一动和你记忆中的男人相似,你就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他,甚至愿意为了他,卖掉你父母留给你唯一的遗产……” 他忽然微微地笑了: “维希,你确定你了解这 这个男人?你知道他的背景,他的经历……包括他给你引荐的朋友,威廉-莎士比亚……你了解吗?” …… 她当然不了解“艾瑞希”的身份,但是……莎士比亚? 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莎士比亚? …… 夏洛克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一分怜悯: “他可不仅仅是一个贩卖古董的商贩……维希,他贩卖人,准确地说,他贩卖人的各个部分,把人的器官装在冰桶里,贴上食物的标签,从码头光明正大地运往地中海。” …… 路德维希坐在椅子上。 那个胖胖的,忠诚的,卖雪脂莲蜜的中国街老板,威廉-莎士比亚。 几个小时前,他开玩笑说过的话,清清楚楚地浮现在脑海—— “那我就把你摆在货架上,再标上价格出售……小姐,我这里可是什么都卖的。” 而她当时回答了什么? —— “你把我放在货架上卖吧,我就蹲在货架上等着。” …… 伦敦的五月正是最舒服的时候。 她却觉得,冷汗从手心里不停地沁出。 …… “这个案子由雷斯垂德负责,他追踪了他近半个月生意的去向,终于在今天下午把他逮捕……就在你离开中国街后不久。” 夏洛克语气轻柔: “你知道这些人的内脏被拿去做什么吗?它们被施以一种古老的仪式,再度回到它们原本的位置……只是换了一个主人。” 路德维希没有说话。 面前咖啡杯里的咖啡……黑色的,苦涩的,像一个小小的漩涡。 “埃及人信奉永恒轮回,生命会再度复活……而复活的前提,是尸体被完好保存。” 他动于衷地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继续说: “国王谷里的那些木乃伊,经过了几千年的偷盗和战乱,没有几具是完整的,于是这些活人的内脏,被这些极端宗教分子拿走,做了……死人的补缺。” “……” 温馨提示:本站已启用新域名"",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 第113章 其实我叫哈利-波特 路德维希瞪着面前的羊排,觉得肋骨疼。 隔壁那一桌吃的是鸡胸肉,她扫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胸口疼。 而夏洛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等待着她开口。 良久—— “我不相信。” 她端起咖啡,一口喝光: “就算莎士比亚和埃及极端宗教分子有关,我也不相信艾瑞希是他们的人……没有人给我制造虚假的记忆,艾瑞希的接近也不是一个阴谋,他没有问题。”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即便有问题,也是严肃的物理问题……等我们有了大片的时间,我会一点点和你解释。” “……” 夏洛克盯着她,半晌: “理由?” “我说了现在解释不清楚……”段安和可等不到她从精神病院里出来。 “不,是你毫无理由相信艾瑞希的理由。” “没有理由,我相信艾瑞希……完完全全,毫无保留。” …… 除了安和本人,谁能写得出那一手字?除了安和,谁知道她小时候偷过他的《福尔摩斯全集》? 安和不可能是虚假的回忆……除非她所有关于中国的记忆都是虚假的。 艾瑞希是谁,她本来就不知道,也没见过。 她知道的,一直只有她的小邻居段安和。 …… 夏洛克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 “旧情人的魔力?” “我说了他不是我的旧情人……莎士比亚的案子是你办的?” “只有雷斯垂德……这种一分都没有的案子还不需要我出手。” 路德维希又沉默了一会儿: “你把等下要上的鹅肝撤了吧……我现在吃不下这种东西。” 夏洛克面无表情: “我觉得鹅肝很好。” “换。” “中途换菜单太傻了。” “换。” “……” 于是鹅肝被换成了番茄烩豆子。 …… 路德维希对番茄没有偏好,老实说,她现在完全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她拿出手机。 之前她查询法国房产转移手续……签合同的时间还是太长了,她只能卖一点其他东西。 刚才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已经在古货网上发布了信息,在她和夏洛克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买家联系她了。 ……她很少有这样分秒必争的心情。 只是就在她分秒必争的时候,她手上的手机,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抽走了。 蓝色的屏幕光,和一行行的字码,印在夏洛克灰色的眸子里。 “我以为……我已经和你分析的够清楚。” 他看着屏幕上的查询结果,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的firstlove并不存在,是个谎言,艾瑞希与这个谎言脱不了关系……你却还在卖房子?” 路德维希:“因为我也说了,我不相信你的结论,我还打算再努力一把和你借钱……而借完钱,总要还钱。” 夏洛克还在翻她查找的那些手续办理指南。 他一条一条地往下翻,一条一条地看……极有耐心。 “从你的查找纪录上来看,你原本打算把公寓低价出手?” “嗯。” 夏洛克神情平静……他甚至勾起嘴角,笑了笑。 …… 这种感觉又出现了。 说不上有哪里不对,只是一层从心底漫上的,模模糊糊的……失控感。 在夏洛克说出莎士比亚的事情之前,她开口和夏洛克借钱时,她也有相同的感觉。 …… “你说你们从小认识,他住在你隔壁,但你的生平记录里查不到他的任何痕迹……在埃及宗教恐怖分子出现的时候,他也出现了,暗示你他未来的死因在埃及……就在这时,他本人被证实和埃及教极端分子有关。” 夏洛克平静地说,还在翻着她的手机: “而在这样的巧合之下……你依然选择相信他,却不相信我的结论?” …… 咖啡已经凉了,可他们谁也没有在意。 “那是因为你的结论也有说不过去的地方。” 路德维希盯着自己的手机,很想把手机拿回来——三十多条搜索记录,夏洛克居然看了这么久,她很惶恐。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认为有人在我小时候给我编造了一段记忆,让我 我以为我有一个暗恋的邻居……然后在十几年之后,他们让艾瑞希出现,充当了这个形象。” 她把手放在冰凉的桌子上: “可是你不要忘了,那些宗教分子针对的是你不是我,在我来贝克街之前,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谁那么未卜先知,知道我父亲会死,知道我会来贝克街,在十几年前就摆好了棋盘?” “这不是未卜先知。” 夏洛克语气淡淡: “你还记得你父母的研究领域吗?” …… 她的……父母? 路德维希怔住了,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母亲一直处于失踪状态,而她这辈子的父亲,在她来到这里以后就没有露过面,一直呆在埃及做研究。 最后,也死在了埃及。 是的,她的父母,据说是埃及考古的杰出专家。 埃及……又是埃及。 …… “看来你想明白了。” 夏洛克还在看路德维希的手机,那短短的三十多条搜索记录被他翻到了底……然后他又翻回到第一页,重新开始。 “从你对那个咖啡厅老板的反应程度来看,他们在你踏上贝克街之前帮你强化了记忆……你还记得你在从罗马尼亚飞往伦敦希思罗机场的航班上,遇到了什么人?” “我怎么记得到那么久以前的事?” 路德维希握紧了自己的手,笑了一下: “现在的宗教罪犯都开始走心理悬疑路线了?他们都是剑桥大学毕业的吗?” ……怎么办? 她没有办法说服夏洛克,她的过去是存在的,因为在她开口和他解释物理的时空论之前,他已经用心理学否定了艾瑞希的存在,。 他的证据如此充分,他的逻辑如此强大……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当他开口……她还有没有辩解的余地? …… “不是剑桥,但我知道他们有几个是从耶鲁毕业的。” 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看路德维希,一直盯在手机屏幕上。 眼神越来越……冰冷。 “看来你查的不仅仅是卖房子的事……你母亲留给你的红宝石项链,你父亲留给你的古董……” 一行行搜索结果落在他眼睛里,被他反反复复地翻过。 不过寥寥三十七条,却如此……刺眼。 “还有那些珍贵的书籍……你在查找它们的市价,你要把这些都卖了?我看到你已经联系上了买家,约好今天晚上八点电话联系。” “因为卖房子太慢了,而我最迟明天早上就要出发。” 路德维希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 “而我说了,我相信他。” “……” 夏洛克还在划着手机屏幕,只是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然后,停住了。 “我原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 他脸色平静,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 “可是现在看来,你已经在虚无的泥沼中已经越陷越深……所以我不得不告诉你,以免你分不清过去和现在,爱情和迷恋,活人和死人。” 路德维希双手又握紧了。 ……那种失控的感觉,又来了。 夏洛克轻柔地说: “人的大脑实际上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你能区分自己做的梦,是因为梦境存在不合理的地方,如果编造记忆的人逻辑性足够强大,在你的过去里塞一个人轻而易举……同样的,要抹干净你原本的回忆,重新编造一个童年,也并不困难。” 路德维希盯着桌上的木纹,手指冰冷。 ……她已经隐隐猜到,夏洛克会说什么。 …… 夏洛克望着她漆黑的长发,轻声说: “维希,你是谁?” 他随意地坐在那里,十指指尖相抵……这是他真正开始审问时,惯用的姿势。 “或者换个更好理解的说法……你觉得,你是谁?” …… 在他真的问出口之前,她是怕的。 但听到他真的问出口之后,路德维希反倒抬起头,笑了: “你在问我是谁?所以你现在是在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恋爱?先生,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前卫……” “恐怕在这个女人自己眼里,的确是这样。” 夏洛克端起已经冷了的咖啡,优地抿了一小口。 ……他从来不喝冷咖啡。 “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你的名字?姓氏?” 路德维希顿了一下: &nb p; “其实我叫哈利-波特,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解决钱的问题……” 这个世界里,除了多出了她,安和,和福尔摩斯剧情,其他的,和她原本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j.k.罗琳当然也是存在的,只是这种魔法小说作家,应该不会出现在夏洛克的硬盘里。 …… 夏洛克静静地看着她。 “撒谎。” 他见她第二面,郝德森太太也在场,他抱着试验的心理,叫她的简称。 虽然只有极短的时间,但是,他仍旧抓住了她一瞬间的恍惚……在她自以为的姓名里,一定有“维希”的发音。 …… “撒谎……那又怎么样?” 路德维希笑了,她站起来: “还是那句话,因为我没有犯下任何的罪名,所以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审讯和逼问,至于你是不是认为我撒谎……抱歉tcare。” 夏洛克淡淡地说: “逼问?如果我想逼问,根本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浪费口舌,只要给你注射一点点戊硫代巴比妥钠,你就会安静地,乖巧地,诚实地……自己告诉我。”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白色的咖啡匙边,指甲,皮肤,和淡蓝色的静脉……比雕花的咖啡匙更加精致。 他微微笑了一下: “坐下,维希……不要逼我使用药物。” ... 第114章 其实我是男的 路德维希站在那里。 五月地伦敦已经不冷了,她却莫名觉得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点一点地,蔓延至指尖。 药物? 精神类药物对神经系统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即便是针对板上钉钉的罪犯,这也属于极端侵犯人权,在《刑事诉讼法》里被明禁止。 ……所以这是什么?强权即政治?还是女友待遇? 她慢慢地坐了下来。 …… 他招了招手,服务生走上前来。 “这里有日本料理,你要吃三鱼吗?或者上一点温牛奶……你的最爱?” 路德维希看都没看那份三鱼,只是瞥了一眼窗外。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不用了,你想说什么,请快一点,我赶时间。” 夏洛克看着她淡漠的侧脸,抿紧了嘴唇: “你今天除了早餐什么都没有吃……我不会在三鱼汤汁里放了戊硫代巴比妥钠。” “没有发生的事情,你就没有办法提供证据,怎么证明你不会做?”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时针在他们刚刚说话的时候,又过去了五分钟: “抱歉我也开始和你说证据了,艾瑞希是假的,我的童年记忆是假的……我怕再不和你说证据,下一秒我就会发现我的性别也是假的,其实我是男的。” “……” 于是服务生撤掉了几乎没有动的羊排和咖啡,换上了三鱼和一冷一暖两杯……牛奶? 如果放在平常,福尔摩斯先生居然主动喝牛奶的画面,路德维希一定会拍照留念。 可是现在……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回答,我们换一个方式……不要再试图撒谎,因为那没有用。” 夏洛克碰都没有碰那杯牛奶。 他只是坐在那里,神情看不出是紧绷还是放松。 “我问你答,不需要思考,你只需要说出你第一个反应出的答案……如果你觉得可以了,我们就开始。” 她觉得可以就开始?那要是,她觉得不可以呢? 他根本就没有给了她拒绝的权利。 …… 路德维希嘲讽地笑了: “你最好问快一点……因为我坐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是在耗费艾瑞希的生命。” …… 夏洛克幽深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至少有两秒,他没有说话。 然后,他漠然地开口了: “那么我就开始了……你觉得你是不是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不是。” “你觉得你是不是法国人?” “不是。” “你觉得你是东方人?” “是。” “中国,日本?” “……中国。” 果然,当初在上原二郎的案件里,他就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她是有多愚蠢,才觉得,因为这个世界里不会焚烧女巫,她就不用害怕? 别忘了,世界上除了女巫,还有一类人与正常人格格不入。 那类人,叫神经症患者。 …… “你什么时候到达法国?” “一九九三年。” “当时路德维希在哪里?” “死了。” “你觉得她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 ……这也是路德维希觉得奇怪的地方。 冰箱里的食物是充足的,她身上没有伤痕,排除谋杀,地上也没有水的痕迹,不可能是溺死,整个公寓都被她翻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安眠药之类的药物。 ……那么,真正的路德维希,到底是怎么死的? …… “你看见她死了?” “没有。”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尸斑。” 夏洛克手指微微收紧了。 可他却连停顿都没有,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继续问: “尸斑在你身上?” “是。” “你在哪里看见的?” “镜子里。” “有没有看医生?” “没有。” “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不敢。” 夏洛克看着她的眼睛,她非常平静,似乎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长满尸斑,是寻常不过的事情。 “你觉得艾瑞希是你在中国的邻居?” “是。” “他承认他是你中国的邻居?” “是。” “你们在中国的住址?” 路德维希一点犹豫都没有: “上海。” ……她当然不住在上海。 但是,在她准备全世界各地的钢琴比赛时,曾在上海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一个退居在上海的老钢琴家的指导。 安和一直陪着她……她并没有撒谎,不是吗?福尔摩斯先生只问住址,这的确是他们曾经的住址。 老实说,这样投机取巧……可是,她就算说实话,又有什么意思?越是被逼着说实话,她越不想说实话。 她永远拿不出证据,而没有证据,他就不会相信。 …… “你最喜欢的乐器?” ……怎么突然跳台到乐器?路德维希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回答: “钢琴。” “你最喜欢的颜色?” “墨绿。” “你喜欢甜点?” “喜欢。” “你喜欢咖啡?” “喜欢。” “你最喜欢的人?” “爷爷。” ……夏洛克的手指松开,慢条斯理地在桌上敲了敲。 但是他完全没有停顿,他的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他的小女朋友,也依然保持着这个高强度的提问频率问下去: “路德维希父亲叫什么名字?” “梵-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母亲叫什么名字?” “伊莎贝尔-卡洛琳。” “你最喜欢的当代作家?” “保罗-奥斯特。” “你觉得你原名叫什么?” 一连串问题下来,路德维希来不及反应就脱口而出: “李维希。” “……李维希。” 夏洛克淡淡地重复了一次: “李维希……人的姓名要获得内心的首肯才能称之为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 “……” 路德维希手心冒出一丝丝细汗。 ……这才是他的目的。 前面那些问题都是铺垫,只是为了引导她的惯性意识,然后在她神经松懈下来的时候,问出他真正想问的问题。 还好他问的只是她的名字……如果他问的是乐世微,她岂不是要把乐世微也暴露出来? 如果乐世微也被暴露……那他就不用烦恼逻辑学了,因为整个精神病院研究的都是逻辑学。 想必她的生活也不会很寂寞。 …… 巧的是,接下来,夏洛克问的就是乐世微,但明显放缓了节奏。 “你什么时候认识塞吉-甘斯布?” 路德维希打起一万个精神: “一九九五年。” “你们是怎么熟悉的?” “楼道上认识。” “为什么那么多人只和他熟悉?” “因为他对中国北京熟悉。” 这是实话,他们能认出彼此,缘分就在于一句混杂着不标准北京腔调的国骂。 “北京?” 路德维希毫无停顿地说: “他在北京住过。” 这也是实话,乐世微的确是在北京读的金融。 这不是撒谎,她不擅长撒谎,她早就说过,她擅长的一直是……避重就轻。 但是…… 路德维希勾了勾嘴角—— 这也是他的错误,不是吗? 心理学上,植入的记忆越详细,就越容易出现逻辑漏洞,也越容易被受体的潜意识所察觉。 夏洛克知道这一点,所以之前他只大致上问了她的住址……这才给了她“避重就轻”的机会。 …… 夏洛克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话锋忽然一转,放慢了语气。 “那么你觉得……你是怎么从中国来到法国的?” ……所以提问环节结束了?现在是探讨环节? “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路 德维希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在乐世微的问题上纠结太久。 “先生,能不能不要不停地重复‘你觉得’这个词,这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神经症患者……毕竟被植入记忆和真正的妄想症是不一样的。” 夏洛克没有接她的话: “你从头到尾都说这是物理问题,是爱因斯坦的时空相对理论……你同时还提到了笛卡尔,他是二元论的代表人物,讲述**和灵魂的二元分离。”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 “所以,你其实想告诉我,你的精神越过了空间,来到另外一个**上?” 路德维希咬了咬嘴唇: “听起来是很荒谬很难理解……换做是我听到甘斯布这么说,也会觉得他被人植入了记忆,你的怀疑是合理的。” “不,这不难理解,几乎所有的宗教都信奉二元论,人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和灵魂是分离的……无论是犹太教,基督教,东方宗教,都认为,人在死后精神会去向另外一个地方。” 他平静地说: “你会接受这个理论,并潜意识里用它来解释自己无法解释的一切并不稀奇——但到目前为止,人们还不能证明二元论是正确的,相反,生物心理学正在推翻它。” “正在推翻?那就是还没有推翻。” 路德维希又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 ……已经快七点了。 她以为她只是来和夏洛克吃一顿饭,告诉他她打算去埃及,顺便做个情侣间短暂的告别……她没有想到,会耽误这么久。 七点了……从六点到七点,安和的生命,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 “即便是亿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是可能性……即便我没有办法证明。” 路德维希站起来,隔着桌子握住夏洛克的手:: “我没有办法证明……但你可以相信我一次吗?先生,提问到此为止,好不好?等我从埃及回来,无论结果如何,我全部都和你解释,好不好?” ... 第115章 尤物 她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虚虚的一握,冰凉指腹的触感,就像蔷薇花柔软的花瓣。 …… 一群英国高中生大概是来庆祝毕业的,穿着kko的鸡蛋风衣,芬兰牌子,或背着红色的巴士包。 男孩边走讨论假期的旅行安排,而女孩们在男孩子的簇拥下,讨论香水,服装品牌和考试结果。 这么一大群人吵吵闹闹地走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等他们走过去了之后,夏洛克才再度开口: “埃及可不是梵蒂冈,维希,它是非洲东北最大的国家……河流,沙漠,沼泽,还有八千万蚂蚁一样拥挤的人。” 他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你知道你要找什么?你知道要从哪里下手?不,你毫无头绪,你只是天真地以为,出发就能减轻你的负罪感……” ……毫无头绪? 不,她并不是毫无头绪的。 在安和和她提到那个十四神项链的时候,有那么短暂的一秒,她因脑中突如其来的画面,怔住了。 模模糊糊有什么飞快地掠过脑海,快得她抓不住。 却忽然意识到……那条刻着名字的项链,应该是黑色的。 黑色的石头,刻着密密麻麻的,画一样的字,大拇指那么大,两边有甲虫的翅膀,泛着甲虫壳上,冷冷的青金色光泽。 ……她知道她要找的是什么,尽管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肯定。 这是毫无凭据的确定感。 就像你做了一个梦,你完全忘记了梦的内容,但是当你看见一处熟悉的风景时,你确定这个景象在你梦里出现过……尽管梦的其他内容你都不记得。 ……她以前,一定在哪里见过类似的项链。 安和会器官衰竭,也绝不是意外。 而这一切谜题……说不定当她踏上埃及的土地,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 她朝夏洛克笑了笑: “有一点你说的没有错,我的确无法坐视他的死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争取一下……我保证我会小心的,好吗?” …… 静音挂钟的针尖,移过一个小小的角度。 ……她身体微微前倾,凝固在那个姿势上,握着他苍白修长的手指,等待着他松口。 可他却依然,一言不发。 …… 路德维希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她慢慢地,把手,从夏洛克手上,收回来。 …… “你这是什么意思?” 路德维希的脸冷下来了: “我会征求你的意见完全是出于对你的尊重,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有权利干涉我的行动。” “干涉?不,维希,我想你还不知道,真正的‘干涉’是什么样子。” 夏洛克轻柔说: “我现在的举动,顶多算是在帮你分析……因为显而易见,你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和自以为是的感情冲昏了大脑。” “分析?你的分析方式真奇特。” 路德维希嘲讽地“哈”了一声: “把我关在一家西餐厅里,我合不合作都没有关系,反正医院是你们家开的,苏格兰场也是你们家开的,盐酸巴比妥钠要多少有多少,是不是?” 夏洛克皱眉: “是戊硫代巴比妥钠……盐酸类药物并没有明显的阻断神经受体化学传递和神经链上钠钾离子通过钠离子通道的正负极交换作用。” “……这个不是重点!” 路德维希差点抓狂: “重点是你每天都在忙着拯救世界,却不允许我去救一个人?先生,你有一点过分了,我只是要去埃及,又不是要去炸国会大厦。” “……过分?” 夏洛克平静地说: “恐怕你还不了解他们的势力有多大,如果你还不打算一下飞机就被迫长居法尤姆墓地,和一千七百具木乃伊为伴……那么,我劝你还是坐下来,接受这种‘过分’。” …… ……他们,又是他们。 “这个问题谈不下去了,先生。” 路德维希仰头看着西餐厅的吊顶,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最近揉太阳穴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因为我不认为艾瑞希和他们有关系,也不认为我的记忆是假的……可我们谁也没有办法说服谁,怎么办?” 夏洛克不置可否: “这取决于你什么时候被我说服。” 路德维希叹了一口气: “那就没有可能了……要么我们打一架?谁赢听谁的?”   “……” 夏洛克神情奇异地扫了一眼她细瘦的骨架: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公平的办法。” “也是。” 路德维希点了点头: “你的脸长的太好了,我肯定不忍心下手,太吃亏了。” “……” “可我真的不能耽误下去了,先生。” 路德维希坐直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腿。 她紧张时的无意识动作……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紧张。 “如果我不听你的,坚持去埃及……会有什么后果?” 夏洛克语气淡淡: “不会有什么后果,为了避免你指控我剥夺你的公民权利,我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也不会剥夺你的任何权利……但我会给予恰到好处的劝说。” ……恰到好处的劝说?夏洛克居然知道“恰到好处”这个词? “比如?” 夏洛克看着她: “比如今天飞往开罗的航班因为中东政治风险,全部取消……或者更温和一点,你乘坐的那架飞机因为气流原因在法国迫降。” “……” 他皱起眉头: “但是这样太麻烦了……我还要把你从法国接回来。” “……” ……这果然是“恰到好处”的劝说。 政治风险,气流问题,这些都是不可抗因素……谁能说他干涉了她的行为自主权? 干的真是漂亮,福尔摩斯先生。 …… 领口很低的女服务员再一次走过来,这一次不是擦桌子也不是摆弄桌子上的干花,她把几个精致的小碟子放在桌上: “你们的甜点……菜已经上完了,请慢用。” 她的声音如此悦耳懂动听,就像她手上的仿珍珠手镯,大颗滚圆珍珠互相碰撞。 为了这一趟,女服务员特意修饰了妆容,浓重的眼线和纤长的睫毛下,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一个难得精致的美人。 只可惜餐桌上的两个人正在对峙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一个是对女人没兴趣,一个是根本对人没兴趣。 白白浪费了一个尤物。 …… 女服务员微微笑了笑,一点也没有被打击到的意思,端着餐盘又下去了。 …… 路德维希盯着桌子上一条条原生态的木纹,觉得冷笑都难。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相信你,先生。” 她慢慢地说: “无论你的结论有多么惊世骇俗,无论你的行为有多么不同寻常,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过去的每一件事,我都相信你……” 她拿起杯子,又放下: “但这一次,不行。” 夏洛克理所应当地说: “你当然应该相信我,无论从哪个角度,我都应该是你最信任的人,没有理由这件事情例外,也没有理由……” 他顿了一下: “……遇见那个咖啡馆老板就例外。” “那是因为,一旦我相信你,我人生的百分之八十就不见了,蒸发了,消失了……那你告诉我,我是谁呢?” 她声音很轻,像晚风里舒展开的绿色叶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墨绿色吗?是因为我门口曾经种过一株茶花,可你现在告诉我,那株茶花是不存在的……那我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墨绿色?我的性格,我的爱好,我的一切,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按照夏洛克说的意思,她从中国来,经历死亡和苏醒,她那些关于家的记忆,她的小哥哥。 这是都是……幻觉? 那她对于《福尔摩斯全集》的记忆呢? 但是想一想,如果用夏洛克的理论,这也可以解释,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证明这本书真的存在,而不是她在脑海里虚构的产物。 毕竟除了这些人名,小说里该出现的剧情:四签名,血字的研究,冒险史,莱辛巴河瀑布……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有出现。 甚至这还有可能是那些宗教分子的心理游戏——他们在她的记忆里编造了一本推理小说,让她崇拜那本书的主角福尔摩斯,从而把她引来贝克街。 于是,原本不相交的两条线,相交了。 这样连艾瑞希会提前在贝克街开咖啡馆也解释得通了。 ……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再想下去,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了。 再想下去,她怎么救安和? 她怎么救 救一个……不存在的人? …… 路德维希把视线收回来: “所以,我不能相信你。” 夏洛克看着她,想要说什么。 却又因她下一句话,紧紧抿住了唇。 “而且,如果我相信你,我认识的那个艾瑞希就成了虚幻,不存在了,而眼前的这个成了阴谋,救不得了……那谁来救他呢?他就真的要死了。” ……这句话逻辑不对。 她的意思像是……即便艾瑞希已经被证实和埃及恐怖分子有某种关系,她依旧因为这个人的生死,而拒绝相信他的逻辑。 ... 第116章 记住我的名字 夏洛克垂下眼。 “那都是你之后要考虑的事情,只要你愿意正视你的旧情人并不存在这个事实……相信我,我有绝对的把握治好你。” 他一身精致的西装,和背后那群衣着鲜艳的高中生格格不入。 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那些嘈杂的声音: “麦克罗夫特的实验室用成年志愿者做过类似实验,已经证明即便在个体人格已经完整的时候,大面积的记忆植入和抽取仍然是可行的,只要不断和你强调自我权威就不会造成人格的分裂和失衡……当然,治愈的前提,是你足够相信我。” …… “你让我相信你……那你相不相信我?” 她直视着夏洛克: “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放下你的逻辑,相信我?” 她抬起头……黑色的眸子,黑色的头发,苍白的脸,就那么小小的一捧。 她重复了一遍: “你相不相信我?” 夏洛克这次沉默了更久。 “我当然相信你。” 他轻声说: “但是……我更相信证据,事实,和真理。” …… ——没错,这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啊。 情感无法动摇他,他从来只凭他闪电一般的理智判断世间万物,意志就像钢铁一样,坚定不移。 …… “好吧,就当我的记忆都是假的。” 她慢慢地松开他的衣袖。 “就当我的过去,我的来历,我的姓氏……就当这些都是被人编造的,都是谎言。” 她听见自己说: “那也让我亲自去验证一下,好吗?如果我现在请求你……如果我现在恳求你,你会不会让我去埃及?” 又是长久的寂静。 以及,在长久的寂静后,夏洛克那一声:“维希……恐怕不行。” 他顿了顿,在路德维希的目光下再度开口: “这是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亚图姆是一个相当强大的对手,麦克罗夫特至今也没有查到他在苏伊士运河一带的势力范围有多大,而他今天上午已经飞去俄罗斯洽谈石油的问题,无暇顾及这边……如果我现在和你一起去埃及,伦敦会破案的就只剩苏格兰场。” 他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内阁那群人只会说金融和发动战争,我不指望他们被货币腐蚀的大脑能对付亚图姆这种犯罪型天才,而至于你……如果你执意去埃及,或许下一次我看见你,你的脸恐怕已经变得和我唯一的朋友一样了。” 他唯一的朋友,是骷髅先生。 …… 亚图姆,又是亚图姆。 就算普京去跳**,安和也不可能和恐怖分子扯上关系。 但怎么办?她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 …… “如果是别人,我还会再努力一下……但是你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你下定决心的事,我觉得我没有办法改变。” 路德维希笑了笑: “但是没关系……你之前的问题问完了没有?” 她靠在椅背上,像是紧绷了许久,终于松了一口气。 ……即便他说出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依然松了一口气。 石头落定,总是比悬挂在头顶好。 “如果问完了,我要回医院了……这个你总不会给我‘恰到好处’地劝说吧?” 夏洛克低沉的声线没有丝毫异样: “当然不会……但我记得你刚刚才说,你不在乎临死前少见他几面。” “我现在在乎了。” 路德维希把桌上的本子收回衬衫口袋里。 挂钟的秒针一圈一圈地转,转的她心烦意乱。 就像考试已经到倒计时,她却突然发现,她还有大半的论述题没有做。 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 路德维希站起来,重复了一遍: “问完了没有?问完了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夏洛克看着她忽然漠然的侧脸: “你不回家吗?你去医院?” “不去医院还能去哪里?” 路德维希正朝大门走去。 她听到夏洛克的话,停住了脚步,回头,慢慢地笑了: “我倒是想去埃及……只是,你让么?” …… 胸衣很低的女服务员见路德维希要走了,端着托盘走过来,俯身收了她的碗碟。 迷人的曲线从领 口一路延伸,延伸到令人遐想的更深处。 路德维希没有再回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夏洛克看着窗外,端起桌上的杯子,淡淡地抿了一口。 抿完却又皱起眉头。 ——他忘记了这是牛奶,愚蠢的错误。 年轻美丽的服务员朝夏洛克露出一个既不冷漠,也不失矜持的笑容: “先生,您还需要一点什么吗?” 夏洛克放下牛奶,把杯子推的更远了一些,皱了皱眉头: “不需要。” ……他的小女朋友没有等红灯过去,就匆匆忙忙地穿过了马路,几乎是跑着往圣玛丽医院奔去。 女服务员还没有走,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可路德维希的身影已经掩没在那层层叠叠的房屋后。 夏洛克仍看着窗外。 她细长的眼角挑起,风情万种:“女朋友?” 夏洛克终于回了一次头。 只是他的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就再度转过头去: “如果你想要玩贵族客串服务生的戏码,就应该把身上的橙花后调去除,如果你想要让人混淆你贵族和时尚编辑的身份,就应该换一副手镯……因为没有哪个r会戴这样不方便打字的手镯。” 他望着窗外——路德维希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但事实上,你三种身份都不是。” 他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说: “你的内耳轮上沾了化妆粉,因为你想遮盖那里被按压的轻微红痕,只有一只耳朵有,这说明你长期佩戴微型耳机……他们派你来的?” 女服务员看着他的侧脸,笑起来,声音就像水流一样轻缓舒适。 “你猜错了先生,我从来不受人或……神的指派。我来,只是因为我自己想来。” 她的手上有因长期洗盘子而显出的粗糙。 夏洛克瞥了一眼——拙劣的化妆术。 “你在身上制造了很多让人混淆的特征,这种行为的原因只有三个,第一,让我猜不透你的身份,第二,我猜错你的身份,第三……引起我的注意。” 他拿起手机,写了一条短信,却迟迟没有发送。 “如果是最后一个原因……那么我只能说,你没有成功。” 她深棕色的长发披在耳后,蜷曲着,就像波浪一样。 “怎么办?你又猜错了。” 她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嘴唇上。 只是些微的动作变化,就透出几分**的味道: “我为什么不能只是想考考你呢?传说中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他的智慧比他的财富更为可观……只可惜,被一个女人绊住了手脚,因为你看上去,可没传说的那么聪明。” 她轻声笑了: “我在你面前来来回回三次,可你到刚才才识破我的身份。” 夏洛克盯着那条未发送的短信,好像在经历前所未有的挣扎。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冷漠的开口: “那是因为你无法引起我的兴趣……一秒钟就能识破的伪装,没有关注的必要。” 更何况,他那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小女朋友身上。 她这一次的态度,就像用铁水浇铸加固了一遍,无论他的逻辑如何严密,无论她内心有多么动摇,她都不肯相信他。 ……对自己的雇主兼伴侣信任动摇,这是严重的渎职行为。 他们的口头交往协议里,明明约好了“钢铁一般的忠诚与坚定”。 …… 夏洛克盯着手机屏幕许久。 终于,他下定决心一般,按下了“发送”键。 …… 夏洛克没有再理会这位美丽的女服务员,他把手机放回大衣口袋,又朝窗外望了一眼。 她今天依然什么都没有吃。 或许医院应该提供探视者宵夜。 …… 女服务员看着男人微微低垂着的,冷漠的侧脸。 ……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这个说法对她……真新鲜。 她在很多地方工作过,高档的,低档的,平淡的,危险的……多得她记不清。 却也从未见过,这样同时具备**性和危险性的男人。 ——prey. 爱情,男人和女人的游戏。 无非是这个男人爱着那个女人,或是这个女人爱着那个男人。 ——boring. 即便不用眼睛都能看的出来,这个男人爱着刚才那个女孩……阿普罗蒂特把恋人的神情藏在眼睛里,无论男人掩饰得再好,眼神都无法遮掩。 ——. &nb sp;…… 神说,要毒蛇戏弄女人,而要女人戏弄男人。 …… 她放柔了声音,希腊血统赐予她深邃的面孔,即便穿着服务生的衣服,也遮掩不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让人头疼,是不是?先生,我想你需要冷着她一点,因为一旦她确信你为她疯狂,你就从珍珠变成了沙砾。” 她并没有因这位先生的冷漠而放弃,在整理盘子的间隙,把一张字条压在夏洛克的杯子下面。 ——她当然相信世界上有忠贞的男人。 但是,她也相信,世界上没有有忠贞不二的男人。 …… “太痴情的男人是没有女人会喜欢的,男人因为适当的放纵更具魅力——这一条,对所有女人都适用。” 她轻轻地笑了笑,直起身,对那个至今只看了她一眼的男人说: “我等着你的电话……我知道你一定会给我打电话。” 她的微笑,不仅仅是美丽……那是珍珠。 她穿着服务生廉价的工作服,却如同珍珠一般绽放出华贵的光彩。 ……语气如此笃定。 她的笑容扩大,像水面上荡漾开的波纹: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艾琳……艾琳-埃德勒。” ... 第117章 殡葬人 在艾琳-埃德勒离开后。 夏洛克无动于衷地站起来。 而就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盯着桌上的牛奶杯。 良久,他移开那个杯子,拿起杯子下写着电话号码的字条,淡淡地扫了一眼。 随后,把字条扔进了垃圾桶。 …… 世界上有忠贞的男人。 但是,没有忠贞不二的男人。 ……是么? 路德维希走进圣玛丽医院,但并没有去安和的病房。 她匆匆穿过医院的大厅,徒步爬到五楼,却又忽然改了方向。 她经过段安和的病房,脚步顿了顿,却连瞥一眼都没有,直接走进走廊尽头的一间电梯。 ……不要看,不要停。 一旦软弱的感情朝她伸出枝桠,她怕自己就会如安和说的那样……什么都不要争取了,争取什么呢?陪他安安静静走过最后的时光就好。 …… 她一边按电梯上的按钮,一边默念下联系她的买家的手机号码。 买家是她父亲的学生,正儿八经的古生物学家,曾经跟着她的父亲在埃及给木乃伊拍x光片,研究他们的牙齿在几千年的岁月中钙质构架变化。 他在她九岁生日的时候来看过她,这位先生匆匆穿过地中海来到英国,就为了给她捎来路德维希父亲在考察中偷偷拔下来的一撮法老头发。 那撮头发被封在松脂里,松脂被装在一个墨绿色的挂坠盒里。 ……梵-路德维希是有多不靠谱,才会觉得,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会喜欢法老的头发啊。 但路德维希父亲的存在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在她发布书籍和手记转卖信息之后,他的学生第一时间联系了她。 有这层关系在,生意就顺畅多了。 …… 没错,她对夏洛克撒谎了……她还是要去埃及,她一定要去埃及。 或者这不算撒谎,顶多算是“避重就轻”。 她说她来医院……她的确来了圣玛丽医院。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她不去埃及不是么?她只是“恰到好处”地误导了她的男朋友而已。 ……当然,能不能误导成功另说,论观察力和智商,她在夏洛克面前毫无胜算。 她只能赌运气。 因为,无论听上去有多么荒诞不羁,这也是她找到的,救安和的唯一线索。 审问和试探,谎言和误导。 ……很好,要想做福尔摩斯先生的的女朋友,请自带史密斯夫妇的所有技能。 …… 电梯下到负一楼,停住了。 路德维希从电梯里走出来,地下阴冷而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墙壁的顶端安装着灯,隔几米才有一盏,偌大的一条地下通道,黑洞洞的。 凝滞的空气,寂静的四壁,仿佛能听见灯管中电流的声音。 ……她也是迫不得已才会想出这个办法。 夏洛克总是能找到她的具体方位,整个伦敦,大街小巷,遍布着福尔摩斯家包养的流浪汉。 她不知道在这些流浪汉里,有没有一个是跟着她的——这听起来真变态,是不是?但既然有一个会在贝克街到处安排电子眼和特务来监视自己亲弟弟的麦哥哥,夏洛克习以为常地动用这些手段,她也不觉得奇怪。 习惯了奢侈品的女人,她们会用我们谈论大白菜的语气谈论江诗丹顿。 同样的,在习惯了强权的男人眼里,他做的那些事,也不过是出于关心的“小小举措”罢了。 ……福尔摩斯家的男人什么都好,就是欠□□。 面对夏洛克-福尔摩斯,再谨慎都不为过,不是么。 在大部分情况下,没有人会乘坐这架电梯,也没有人会走这条路……她的反侦察能力几乎为零,只有在没有人的地方,她才能确定没有人跟踪。 ……以防万一。 这里不会有人来,除非,又有人死了。 活人不与死人同行,自然不能和死人乘坐同一架电梯。 没错……这架电梯,是医院里运送死人的专用通道。 而这个地下室,是太平间。 …… 地道两边是一扇一扇的门,门上安着玻璃窗,可以看见门里一个一个的冷藏柜。 明明到处都是人,却连人的气息都没有,所有死者都沉默。 ……她怎么都想象不出,安和躺在这里的样子。 路德维希匆匆穿过这些存放尸体的房间,没有停留。 她脸色是平静的,脚步却越走越快。 她不害怕……她一点都不害怕。 ……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这些人,在几天,几小时,或几分钟前,还能够微笑,吃饭,打电话。 他们现在躺在这里,是冷冰冰毫无生气的躯体,可在地面之上光亮的所在,依然有人在爱着他们。 更何况,说害怕,也是他们害怕她好吗。 她可是从死人身上活过来的……有本事,他们活一个试试看。 …… 尸体被运送到这里来,当然不可能原路送回去,这里是住院部大楼的底层,顺着这条通道一直走,大概可以走到医院后门。 ——她要找的就是这条路。 昏暗的灯光照亮惨白的墙壁。 真是惨白惨白的……特么医院装修的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太平间么,不知道粉刷个彩色的么。 路德维希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简直小跑起来。 ……不能跑,一跑就停不下来了。 恐惧就像爱情,要么不要放开闸水,一旦放开,就停不下来,一定要像滚雪球一样,滚到自己不能承受重量,被绊住为止—— 脚下忽然踩到什么凸起的东西,路德维希一下平衡不了,整个人扑地。 ……说被绊住就被绊住了? 她穿的是及膝的亚麻裤,这么一摔,膝盖立刻被蹭破了一层。 绊住她的是地上的车辆缓冲带……缓冲带出现了,离出口也就不远了。 路德维希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回头看身后——万一哪只鬼魂比较活泼,喜欢玩狼搭肩,不回头还好,一回头吓一跳,怎么办? 只是,她刚走一步,就有一只手,轻轻地,无声无息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说被搭肩就被搭肩了? 路德维希僵硬着身体,只觉得头上的冷汗涔涔地流下来。 果然来这种地方,就应该有男朋友陪同,好歹多一个垫背的。 身后的东西说话了,平板得没有一丝波动的年轻女声: “你是人?” 路德维希条件反射地说:“当然不是。” 她一动不敢动,脖子都僵了: “都是鬼,都是鬼……一家人。” “……” 身后的东西放了手,依然是平板的语气,好像在太平间里遇见一只鬼是家常便饭的事: “你是哪个间哪号柜的?回去了。” 路德维希:“……” 理智回笼,她终于察觉那哪里不对了——刚才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特么是温的。 身后的女孩忽然皱起了眉,淡淡地说: “你不太对,有点奇怪。” “抱歉,我说错了,都是人,人……我是活的。” 路德维希回过头。 身后的女孩大概二十来岁,脸色苍白,路德维希警惕起来——她没有穿白大褂,也没有穿护工服,并不是医院里的人。 她舒了一口气: “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女孩摇了摇头:“我是病葬礼人,负责焚烧尸体。” 路德维希朝她身后看了看:“你现在是来把尸体拉出去焚烧?就你一个人?” 女孩又摇了摇头。 她走到她方才走出的那个太平间,伸手把门掩上:“我只是来和他们聊聊天。” 路德维希顿了顿:“你来和死人……聊聊天?” 女孩瞥了她一眼,还是面无表情地:“你不必害怕……他们说这是我的大脑出了问题,我没有办法证明我没有问题,所以你可以当我说的是假的。” 她指了指路德维希身后: “他们总是因为不愿意被焚烧而四处游荡……你身后站着的是托马斯先生,五十六岁,上个星期天凌晨死亡。” 路德维希看着女孩,只觉得毛骨悚然。 ……多么相似的境遇。 她经历了那么多不能理解的事情,却仍然觉得这个女孩神经一定有问题……夏洛克看待她,是不是就和她看待这个女孩一样? 女孩又开口了:“托马斯死了五天了,我说服不了他接受焚烧……你和他比较相似,他或许会听你的,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她和死人一点都不相似,谢谢。 路德维希转身,镇定地背对着托马斯先生: “抱歉……我赶时间。” 女孩慢慢地说:“他是我的朋友,给我提供了十五种蔓越莓饼干的制作方法……如果你愿意帮我的忙,我可以把这些方法写给你。” “……我不太喜欢吃饼干。” “有点可惜。” 女孩的声音就像一条直线,毫无起伏: “我可以帮你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 她有什么事能拜托一个殡葬人?拜托焚烧尸体的费用打八折吗? 路德维希觉得自己傻透了,她回过头,对着某个虚无的所在说了一句:“只要世界没有终结,你的生命就不会消失……烧不烧都是一样的,世界很大,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前一句,是葬礼时神父说的话。 后一句……摘自乐世微语录,请无视。 女孩朝着那个方向看了看,平平地说:“他点头了……果然一家人比较好说话。” ……一家人?谁和谁一家人啊。 她向路德维希递了一张明信片过来,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我们殡仪馆的电话,我是第三个号码,有需要请找我……我觉得,你很快就会找我。” ... 第118章 虚实 从太平间里出来,路德维希从医院一个偏僻的后门走回大街的另外一端,恍惚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还好在royal餐厅,她没有被夏洛克气的口不择言说分手……她当时真想这么冷笑一声,她差点就说出口了。 要是真的分手了,以后她哪天病死了,老死了,呆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孤零零的。乐世微看人品就知道一定会早死早超生,不指望他能来认尸……那她岂不是要在那种荒凉地方住很久? 所以说,还好。 等这件事情结束了,她还可以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庆祝樱桃小丸子生日,还可以一起破案打怪,顺便吐吐苏格兰场的槽。 …… 她此刻头发散下,衬衫穿反面,在腰间打了一个结——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夏洛克既然认为艾瑞西和亚图姆有关,不可能不让人监视着圣玛丽医院。 所以,即便出了太平间,甩掉了之前可能跟着她的人,她还是不能松懈。 ……很好,再和夏洛克谈一个月的恋爱,她就可以直接去申请美国fbi资格了。 她走进旁边一个红色的电话亭,投了一个硬币进去,凭着记忆,拨通了买家的电话。 ——为了避免录音,她把手机的电池拔下来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路德维希很快地说: “我是梵-路德维希教授的女儿,清单已经写好电子稿了……我们是否可以见一个面?现在?” 那边的男人打断了她,声音疲惫: “抱歉……小维希,我恐怕买不了了。” 路德维希顿了一下: “为什么?我们都已经说好价格了,先生,手稿绝对是完整的。” “我完全相信教授和你的品质,但这不是手稿的问题。”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想瞒着你,小维希,我在杂志上发表的一篇重要论涉嫌数据造假……就在刚才,我已经收到了银行的信用卡冻结通知。” ……就在刚才? “我很难过……为什么论涉嫌造假,会冻结银行存款账户?” “因为他们怀疑我挪用了大笔数据研发的专用资金。” 他忽然崩溃地说: “哦,不,他们又打电话来了……他们根本不是怀疑,他们证据确凿,我这次一定会身败名裂。” 他那边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像在收拾着什么东西: “我恐怕必须要挂电话了,小维希……” “等等,先生,我还有很重要的问题——是代我父亲问的。” 听到她提到路德维希教授,那边才缓了缓。 路德维希握紧了电话: “那些证据……是真的吗?” 是真的涉嫌造假,还是……栽赃?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证据是真的……我没有什么好隐瞒,因为即便是上帝,这次也无法帮我逃脱罪名了。” …… 路德维希怔怔地挂了电话。 ……她不应该怀疑夏洛克的。 但是在royal餐厅,他看过她的手机,她和买家的聊天记录也在上面,而这位先生论数据造假被爆出的时间……也太过巧合。 路德维希按住太阳穴。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的机票已经预定好,晚上十一点的飞机,还有两个半小时,就差付款了。 卖房子?还来得及吗? 路德维希想了想,想不出她楼下住户的名字,只好拨通物业的电话。 电话是门口的保安接的。 听完她的来意,门口的保安轻快地说: “卖房子?我劝您不用费劲了,我们这一带是卢浮宫广场的规划区,已经被划入了拆迁范围……说来也奇怪,之前还没有这种说法,今天中午突然下发的件。” ……今天中午? 为什么又这么巧? 那个时候她刚刚见到安和没有多久,正聊到埃及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把要去埃及要借钱的事告诉夏洛克。 知道她想去埃及,并在当时劝阻过她的人……是安和。 …… 路德维希慢慢推开电话亭的门。 天已经快黑了,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夏洛克用麦克罗夫特达成目的,亚图姆用刀子和炸弹达成目的。 排除了夏洛克,在她有限的接触范围中,能逼迫开发商签发件的强大组织,只有亚图姆和他的教众们。 夏洛克一直在告诉她……安和是虚构的记忆,艾瑞希是一个阴谋。 当证据排除一切,剩下的事实,即便看上去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n bsp;…… 路德维希放下衬衫,直接把发带扯下来——无法和买家见面,她的伪装已经没有必要了。 不知道走到哪里了,身边的人慢慢多起来,似乎她走到了某条商业街。 街灯的灯柱是黑色的。 一盏一盏小圆路灯,就像一个个浮在半空的光球。 她走在街上,站在人群中,人们经过她身边,就像虚晃过的鬼影子。 ……谎言。 她喜欢吃辣,不喜欢甜。 ……谎言。 爷爷奶奶,闺蜜朋友,安和,还有……爸爸妈妈。 ……谎言。 当她自以为的一切都是谎言的……那她身上,有什么是真的?经历都是空白,那是什么,形成了现在的她? 水源是画出来的,水流从哪里来? …… 不远处,有谁在弹钢琴,毫无章法,像是黑白琴键上,一按就按了一个巴掌下去。 钢琴……谁在弹钢琴? 路德维希怔忡地抬起头。 前面是一家法国咖啡馆,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坐在落地窗的钢琴边,乳白的窗帘,栗子色的长发,她姿态娴静,是德国人的面孔,教宝宝一个音一个音地弹奏。 原本的钢琴师,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 …… 就像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瞬间照亮荒原上,扭曲的巨石和错综盘虬的矮树。 是了,钢琴——她还有钢琴。 记忆可以编造,爱情可以虚构……但怎么解释,她会弹钢琴? …… 路德维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装了几次才把电池板装上去。 手机里只存有两个号码,她顿了顿,拨通了第一个。 电话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接通了。 可她拿着电话,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对面也静默了一秒,随后,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右手边有人在谈论甜品折扣,车辆引擎发动的声音整齐且连续,说明你在某个红绿灯路口,而且是条商业街,综合圣玛丽医院的位置……你在皇后大道?从圣玛丽医院大门到皇后大道要绕过整个医院,你跑着也没有这么快,你穿过了地下室……你去了太平间?” 夏洛克顿了一下: “哦,维希,你已经无聊到去太平间参观了吗?那里的规模太小了,如果你想要参观尸体,应该找我……” ……她男朋友的area果然很扭曲。 路德维希扶住额头: “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你在哪儿?” 小孩子杂乱无章的钢琴声传来,传进两人的交流的讯号里。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说: “贝克街。” …… 贝克街。 好几天没来,再走进来,就有一种奇异的陌生感。 郝德森太太依然不在,大概在搞定亚图姆之前,夏洛克都不会愿意让这个腿脚不怎么利索的老人回来,可怜的老人估计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忽然去希腊度假了。 变相的保护,强势,冷淡,而别扭……典型的夏洛克方式。 路德维希飞快地跑上二楼。 推开门就看见,在贝克街暖黄的灯光下,夏洛克坐在那里,正在慢慢擦拭他的小提琴,背后是大朵的暗红色花朵——那是她挑选的墙纸。 他做什么都极有效率,除了面对他的小提琴时。 路德维希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 夏洛克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淡淡地说: “虽然我已经推理出来了,但是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你想和我说什么?” 路德维希刚想对他微笑一下,就被他的话卡在了一半。 她收起还没来得及上扬的嘴角: “你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 …… 浓郁的灯光,浓郁的花纹,还有……她黑色的浓郁的眼神。 就像……浓郁的咖啡香。 夏洛克看着她,神情不变: “和你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了钢琴声……所以你想告诉我,你找到了能够证明你没有被人植入意识的证据,那就是你对于钢琴的熟稔。” “……” 短暂的惊愕后,路德维希慢慢地眨了眨眼: “你知道……我会弹钢琴?” “这件事你的确掩藏的很好……我差点就忽略了。” 夏洛克平静地看着她: “你的家里没有一本和钢琴有关的书,你从来没有 去上过钢琴课……但在麦克罗夫特绑架你去喝茶的那次,你坐在他对面,正对着监控,手指敲打的节奏是有规律的,你在无意识里弹出了《d小调托卡塔》……这段视频至今还备份着。” ——《d小调托卡塔》。 她学习的第一条巴赫德作品,宏大的宗教复调,紧张的时候听,会让她平静。 但她不知道,在她紧张的时候,她还会把这首曲子无意识地弹出来。 …… “你到底是观察了我多久啊,福尔摩斯先生,我真是……受宠若惊。” 路德维希指的是那次在泰晤士河畔,夏洛克带着她弹《古老的法兰西》时,她问他什么时候学的钢琴,他回答说—— “新学的……准确时间大概是你被我哥哥绑去喝茶的那一天。” 原来……她暴露的,这么早。 她以为在女朋友之前,她至少是夏洛克的室友,或者再多一点,是半个朋友,毕竟直接从陌生人升级到女朋友,实在是太突兀了。 但现在看来,那个时候的她,和夏洛克平时接手的案子,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不,现在也没有什么区别。 …… 夏洛克擦拭完最后一根琴弦,把小提琴放到一边。 “我的话说完了……你现在可以提出你的疑问。” “我没有什么疑问了……如果你早就知道我会弹钢琴,想必已经排除了这条。” 她觉得荒谬,有点想笑,有点……得而复失。 “乐理这么庞杂的系统,记忆这么复杂的体系……先生,我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我做着梦也能学钢琴?” “在梦里,大脑只能显现它在真实生活中记录过的事,而不能创造新事物。” 夏洛克语气依然平静,就像……就像心理医生,面对着他的病人。 慢慢地,平静地,残忍地……把真相,一页页地翻开。 “在梦里,难道你不是坐在一架钢琴边学习钢琴?区别就在于,现实中没有学过钢琴的人无法自己给自己提供真实的乐理知识,而有人在你的钢琴谱里加入了完整的琴谱。” 他一贯冰冷而高傲的脸上,难得出现这种耐心解释的表情。 “当然你可以弹一条给我听,证明你技巧高超,绝非梦里可以获得……但是我可以肯定,你的指法是生疏的,你的手指是僵硬的。” 路德维希僵在那里,说不出话。 ……她没有办法反驳。 李维希会弹钢琴。 但是因为李维希害怕身份被怀疑,路德维希的手指,从来没有经历过练习。 …… “因为标准的钢琴指法是用指尖弹奏,弹钢琴的人指腹上会比平常人有更多的细纹……你没有这些,维希,在发现你毫无来由地熟知乐理之后,我已经做过类似实验,被植入钢琴知识的自愿者弹奏的音频还存在我的硬盘里。” 路德维希没有很认真地听他的话,她只是看着他的脸,微微地笑起来。 ……他灯光的面孔,那样英俊,就像希腊大理石基底上,完美的,冰冷的雕塑。 她把手从夏洛克的膝盖上放下,站起来: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先生……你都已经替我说完了。” ……她本来想,只要她能证明艾瑞希是无辜的,再向她男朋友的钱包申请贷款,至少不会被拒绝。 她走到门边,握着门把手,觉得累极: “我还有事情要做……先生,晚安。” 夏洛克紧紧地看着她的背影,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动: “你下一步想去哪里借钱?卖房子?还是你那个朋友乐世微?那我劝你不要去了。” 他的声线低沉,带着薄暮的颜色。 橘黄色的光芒,斜斜地打落地窗帘上,涂抹在他大理石一般的侧脸上: “因为……你那个朋友,是不存在的。” 路德维希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凝固住了。 她微微侧过脸,睁大了眼睛。 ……他在说什么? “我说过,你的问题远远不止被人植入记忆这么简单,那是被动的,和你本身的心理状况并没有关系。 夏洛克抿了抿唇,在此刻才显出一分情绪上的波动来——他的手指握紧了。 “但这个不一样……维希,你有很严重的妄想症,你知道吗?” ... 第119章 心理医生 妄想症? 前脚还是意识植入,下一秒,她又升级了?他当她是数码宝贝,会纠结进化吗? 路德维希盯着手里的门把手。 那是银制的……不是镀银,而是一整块的银,夏洛克把之前的铜把手溶解成了氯化铜,她逼他换成了银的,并威胁如果他把银也给溶了,下次她就换成金的。 ——“那匹著名的马因为一枚马掌钉摔死了,而那个著名的福尔摩斯先生因为一个门把手穷死了……你们除了脸的长度,连死法都如此相得益彰。” 这是当时她对夏洛克说的话——那时她的神经还正常。 ……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说,你今天都在说什么啊,妄想症?我只是想和你借一点钱而已,要不要这么小气……你为什么不说我人格分裂呢?” 夏洛克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朝她走近了几步: “你没有人格分裂,只是偶尔会在自己不清楚的情况下做一些事情,非常轻微,还算不上是人格分裂,治疗过程会有点艰难,但如果你的医生是我……我有很大的把握。” 他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住,又补了一句: “相信我。” …… 有那么一瞬间,路德维希很想甩手走人。 她也那么干了。 但是夏洛克比她更快,在她开门的时候,已经握住了她放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顺势一带,路德维希就被他的手臂,圈在了他和门中间。 夏洛克的指尖安抚地划过她冰凉的手背,握住。 不久之前……在她来到他身边之前,这些动作对于他,还仅仅只是一个符号。 而现在,他熟知它们能给人带来的每一种具体感受。 …… 路德维希扫了一眼他们现在的姿势,只觉得……剧情君昨天晚上是被人洒了多少狗血啊。 啊,抱歉,她忘记了,现在剧情君已被夏洛克彻底抹杀……存在性还待定。 “如果你现在放开手,我们还能愉快地做朋友。” ……这当然是翻译结果,路德维希原话用的是“her”。 她轻描淡写地说: “还是……你打算把我锁在贝克街不出门?如果你敢这么做,明天就等着开失恋派对吧。” “失恋?哦,维希,这件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在我们之间,概率就像我会开派对一样小。” 夏洛克圈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只是这是你治疗的第一步,现在是你精神波动最大的时候,如果我不能让你尽快接受这个现实,你会为了自我保护重新建立一套解释逻辑……再想让你接受就更为艰难。” 路德维希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还是打算把我锁在贝克街?” “我说了我不会剥夺你的公民权利。” “哦,不会剥夺我的权利……所以你才让我父亲的学生论造假被捕入狱?恰好就在我要和他交易的前夕?” “他论造假和挪用公款是事实,多诺万已经查了他一周,迟早都会被发现……我只是给多诺万提供了一个思路而已。” 夏洛克平静地说: “因为我不关心他什么时候入狱,我关心的只有你……的精神状况。” “我也不关心什么妄想症和心理治疗,因为这些至少死不了人……而我的亲人,正在医院里死去。” 路德维希抬起头,黑色浓墨一般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你知道你现在犯的是什么罪名吗?你在浪费我救人的时间……这是谋杀……就算不是,也没有太大区别了。” 夏洛克看着她的眼睛。 平静的眼湖深处,慢慢地,掀起不可见的暗潮。 “谋杀?” 良久,他才轻声说: “因为一段不知真假的爱情,你甚至没有听完我要说的话,甚至没有看一眼我找到的证据,就已经给我……定下了罪名?” 背后的木质门抵着她的背,坚硬而疼痛。 她在夏洛克的目光下,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我明白了……” 夏洛克慢慢地松开圈住她腰的手: “但即便如此,治疗需要,你至少要听完关于塞吉-甘斯布的部分——不是出于我的愿望,而是出于我……伴侣的义务。” 他的音调没有丝毫变化,路德维希却明显感受到……他语气变冷了。 他松开她,站直。 “你从小和父母分离,独自生活,七岁到九岁,整整两年几乎没有出过门,把自己锁在公寓里……会显露分离性焦虑障碍症状并不稀奇。” 路德维希沉默地听着……这是事实。 她不出门,一方面是呆在家里 学法语,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她不想和人接触。 因为没有必要,不是么?说不定一觉醒来,这些人又都消失了,旁边跑着恐龙。 …… 夏洛克朝沙发走去: “但是你的sad症状和其他病例略有差别,最终的表现形式是社会退缩……你四处停留,但从不交朋友,尽管你看上去没有社交障碍。”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手肘放在西装裤上,十指交叉。 ……专业姿势又出现了。 “自我对话太过频繁会导致人格分裂,所以我找了骷髅先生,而你……创造了一个不存在的邻居。” 路德维希笑了一下: “福尔摩斯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是么。” “当然有证据。” 夏洛克拿出手机,调出一个件夹,隔着茶几,把手机准确地扔到她怀里。 “第一个件是产权书……你在法国的公寓的对门属于一对老人,现住德国,和他们的女儿一起,公寓已经空了三年。” 他微微笑了一下: “你还记得吗?在你给他买生日礼物时,我问你有没有去过他家,你说没有,一直都是他来你的公寓……这并不是因为他父亲脾气暴躁,而是你根本进不了那间公寓的门。” “……” 路德维希握着手机,没有去看。 夏洛克也没有在意: “第二个件跳过,第三个件……一段可爱的视频,你一个人坐在纸牌屋咖啡馆里,喝了一杯温水和一杯咖啡,对着一株纸雏菊微笑了一个小时。” “……” 路德维希站在灯光的残影下,笔直的身影一动不动,就像一尊沉默的塑像。 “第七个件是你高中的入学名单,我问过你有没有在学校里听到过别人对甘斯布先生的评价,你的回答依然是没有,理由是你不常去学校……而真实的原因,恐怕是这份名单上根本没有一个叫塞吉-甘斯布的人。” 路德维希还是没有去看手机。 她半歪着头,看着夏洛克,居然笑了: “还有吗?” “倒数第十二个件,是收据……那些寄自法国的食材的收据。” 夏洛克靠在沙发上,黑色的西装,无可挑剔的面容和举止,就像油画。 ……平静到不同寻常的反应。 夏洛克一眨不眨地盯着路德维希: “你可能会反驳我,因为收据上的甘斯布的签名和你本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的确,你比很多人聪明的多,懂得如何不露痕迹地欺骗自己……你用了左手字。” 他的手指敲了敲沙发的边缘: “你掩饰的很好,我在几天前,仔细对比了你的笔记和收据上的签名……左手字和右手字大不一样,但在一些细节上,依旧表露出镜像对称的特点。” ……怪不得他在前两天一直在看她的书,她昨天注意到了,但是并没有在意。 “哦。” 路德维希点点头,无动于衷: “还有吗?” ……这种反应,是他最不想出现的意料之内。 夏洛克坐直,看着她的脸: “你在压抑情绪……维希,到我这里来,不要用指甲掐自己的手,你总是爱这么做,它们可不是钛合金。” “产权书可以伪造,视频可以处理,字迹认定并不是权威证据,我驳回。”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果然有两个深深的指甲印。 “而且事情分轻重缓急……就算我有心理疾病,现在也不重要。” 因为,有人正在医院里,危在旦夕,尽管他自己毫不在意。 …… “不是‘就算有’,维希,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可你只有接受了才能继续下一步治疗。” 他声音带着安抚的魔力,这种魔力一点都不夏洛克-福尔摩斯。 “可能会使用到药物……但你不用担心,那只是最轻微的剂量。” 路德维希打断他:“药物?你是心理医生?你有执照吗?” “一个月前还不是。” 夏洛克看着她的眼睛: “但现在,我是全英国最好的心理医生。” “……” 几缕长发从耳边滑下来,路德维希把它们挽起: “那么,我的好医生,你的病人现在申请外出独处……可以批准吗?你一直呆在我面前我没办法想事情。” 夏洛克的语气不容拒绝: “等你情绪稳定下来再说,另外……你再这么捏我的手机,即便它是钛合金,也要变形了。” “如果你想当我的心理医生,最好还是先学会怎么顺着我。” 路德维希 希平平静静的,说出的话却半点没有退让: “你不是叫了人跟着我么?……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有办法监视我,否则你是怎么找到我在赌场的地点的?你连我什么时候赌了几把都知道。” 她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机抛还给他: “当然,如果你觉得我有妄想症的话,这些层层叠叠的监视也就说得通了。” ……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合拢。 她的动作并不重,发出的声响……却像是,比雷汞的爆炸声更震耳欲聋。 …… 夏洛克坐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壁炉上彩绘的耶稣画像,某位神邸的眼睛闪了闪。 “咔嗒”一声,就像启动了什么机关,公寓里的灯忽然黑了。 麦克罗夫特的声音从壁炉里传来,带着歌剧一般的感叹调: “真是令人怀念……夏洛克,上次看见你发呆,好像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夏洛克这才动了动,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在黑暗里,准确地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你的出场方式越来越恶趣味了……这么说,你又移动了贝克街的摄像头?我记得上次那一批我已经拆干净了。” “这一批是最新型号,模仿海洋生物的变色原理,全智能伪装系统……我再也不用担心这些小东西会因为室内光线的变化,而暴露自己是摄像头了。” 麦克罗夫特愉悦地说: “与其花大价钱请人帮我测试摄像头的隐蔽性,不如放着你来……这可比谈一场注定被甩的恋爱有价值的多,是不是?” “被甩?” 夏洛克靠在吧台上,不置可否: “这点你不用期待……我们不可能分手。” “不要如此笃定,我的弟弟。” 麦克罗夫特微微笑了: “她已经发现你正在用某种方式悄悄记录她的生活……顺便说一句,我已经通知安西娅准备单身派对的香槟,如果你依旧不打算告诉她你为她做的一切,我们明天就可以开瓶了。” “……” “你在她的耳钉上安装录音器和图像跟踪装置,只是为了分析她的行为模式,你花了整整二十天没有做任何正事,只是为了研究她毛茸茸的治疗计划。” 麦克罗夫特敲了敲食指。 从声音上辨别,他换了他办公室的桌子: “托你的福,我一回来,就看见东区的犯罪报告在我桌子上堆成了安第斯山脉。” ... 第120章 帷幕 麦克罗夫特和缓地说,听不出一丝不快: “如果只是落基山,我还能接受,可你让它们堆成了山脉……感谢你让我重温熬夜处理公务的情形,九岁以后我就没有喝过双倍的咖啡了。” “哦,麦克罗夫特,你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夏洛克讽刺地说: “这本来就是你揽下的工作——为了获得女王的赏识而尽心尽责。” “我和陛下互相赏识……这是完美合作的前提。” 麦克罗夫特语气轻柔: “做不留姓名的善事是愚蠢的,夏洛克。” “告以真相只能收获感激……她的感激对我毫无意义,因为我追求的,是最后的治疗效果。” 黑暗里,夏洛克端着咖啡杯: “我需要绝对准确的数据才能建立切合实际的数学模型……如果我告诉她,我每天都在通过不同方式研究她面对不同环境时的反应,进而测试她各项心理指标,她会连门都不出。” “那也至少告诉她,你不借她钱的原因是她根本来不及飞到埃及去找真相,医生已经预测了艾瑞希-波西瓦尔的死亡时间是明天上午七点上下浮动半个小时——那时她的飞机还在利比亚的海港上空。” “这就是等待绞刑和意外窒息的差别……同样都是窒息,但前者给人的印象更为深刻,措手不及会淡化负罪感和对事件的记忆,已知结果的等待总是漫长的。” 他语气漠然: “我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我为什么要加深她对那个男人的印象?” “恕我直言,你现在做的事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麦克罗夫特挑起眉: “你在制造矛盾,误会,和怨恨……感激总是比怨恨来的好。” “感激?” 夏洛克语气不屑: “我说了……boring.” “这可不是无聊的问题……我请科学杂志重新统计了爱情产生的由来,数据表示百分之三十八的爱情和‘感激’有关——照顾,赞扬,和雪中送炭。” “的确,如果把家政机器人伪装成男人或女人,会有一大批人为它们倾心,因为它们最为贴心,周到和细致。” 夏洛克摇晃着咖啡杯,带着淡淡的嘲讽说: “这种廉价的爱慕仅仅出于对生活舒适度的需要,即便拥有,也会被我摈弃……就像咖啡渣有着咖啡的味道,但你永远不可能用咖啡渣泡出咖啡。” “不要说的好像你是一个感情方面的专家,夏洛克。” “对比你,我的确是专家。” “专家可不会像个孩子一样,因为嫉妒而自乱阵脚。” 一声轻轻的磕碰声从微型无线设备里传来,瓷器杯子触到了杯托。 看来麦克罗夫特也正在电话那头喝咖啡。 “你准备了这么久,小心翼翼地铺垫,没有露出一点端倪,却偏偏选择在她对你抵触心理最大的时候说出真相……这么粗鲁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嫉妒?哦,那是毫无价值的情绪。” 夏洛克抿了一口咖啡,面无表情地说: “我只是对症下药,对付路德维希-路德维希,用勺子挖土是行不通的,她需要砍斧……因为她只要抓住你一点点漏洞,就能再度把自己的逻辑填补完整。” “你在嘴硬。” “我没有。” “你有。” 夏洛克嗤之以鼻: “滑稽的论调。” “的确滑稽……夏洛克-福尔摩斯竟然也有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时候。” 麦克罗夫特丝缎一般柔滑的嗓音,在寂静的黑暗里传来: “艾瑞希-波西瓦尔是虚构的阴谋,你的小女朋友刻骨铭心的初恋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你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证明一件事,甚至不惜以伤害她为代价,把所有真相一次性说出来。” 他又敲了敲桌子: “让我们看看你的小女朋友现在正承受着哪些事……自我的怀疑,身世的谎言,你的跟踪,神经症,亲人的背叛和死亡……而且你还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能救却救不了……哦,你真的不怕她崩溃吗?” 黑暗里,许久没有人发出声音。 只有电流通过传讯器,发出滋滋的声响,沉默里,格外突兀。 …… “她不会。” 良久,夏洛克轻声说: “她不会的……我建立了模型测算她的承受能力,这一切,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 公寓的窗户没关,厚重的绸布窗帘,就像一张轻薄的纸一样,被风吹吹得摇摇晃晃。 这是从西班牙吹来的海风,跨越了英国半个陆地。 …… 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麦克罗夫特那边静了 了一会儿: “我想不需要我提醒你,数据模型的准确率很少能高过百分之三十,你有点失去理智了,夏洛克……你在不安。” 夏洛克冷淡地瞥了摄像头一眼: “不要揣测我,你的心理学成绩拉低了福尔摩斯家的平均加权……事情还在我的掌控之内,我没有不安的理由。” …… 伦敦另一头。 麦克罗夫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背后,双手交握: “显而易见的事实何必用到心理学方法……你在不安。” “我说了没有。” “你甚至脱口而出‘不要逼我使用药物’,就因为她对你说她相信那个男人——完完全全,毫无保留。” “荒谬的猜测。” 夏洛克顿了一下,语气冷漠: “我不知道你这么闲,你的安第斯山脉被人铲平了吗?” 麦克罗夫特没有理会他的打岔,只是继续慢条斯理地说: “路德维希小姐对于那个男人的重视令你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你太想把那个男人从她脑海里赶跑……以至于最近行事风格过于激进。” 麦克罗夫特放缓了语气: “当然,我能理解这种感受,美国和中东签订的石油运输协议也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中东可是个好姑娘,尤其是嫁妆丰厚,我对于必须放弃她,转而选择克里姆林宫感到非常遗憾。” 夏洛克扯了扯嘴角: “你又想让我做什么?” “被你看出来了?” 麦克罗夫特遗憾地笑了一下: “安西娅已经把委托书发到你的邮箱……作为回报,我可以向你描述一下你女朋友的现状。” 夏洛克走到水池边。 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决定今天自己清洗咖啡杯: “不需要……为了发现亚图姆的踪迹,圣玛丽医院的八个方位都有我的摄像头。” “被我拆了。” “……” 麦克罗夫特拿起遥控器按下一个按钮,启动gps,把屏幕切换到圣玛丽医院门口: “找到了……你的小女朋友正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打电话,让我看看她在打给谁……” 夏洛克平静地打开水龙头: “不用了……她现在找的人一定是那个法国邻居。” “的确是法国的号码……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么恰好这个号码就是空号?要知道,如果有人接电话,而这个人发出的声音不是她幻想的那个,她虚构的世界就不攻自破了。” “那是她父亲以前的号码,十二年前就已经不再使用,但她小时候见过一次。” 夏洛克早已经对这些细节做过详细的调查: “你看过的信息几乎都储存在大脑,只是你以为你忘记了,这些细节偶尔会在片段里出现,这就是你们梦里会出现陌生画面的原因……在她构造塞吉-甘斯布的时候,大脑借了鉴这个印象。” “……你们?” “因为我的大脑不会忘记东西……除非我主动删除。” “请把我排除在那群金鱼之外,在你这个年纪,我的记忆力并不比你差。” 麦克罗夫特毫不在意夏洛克的语气,只是悠闲地说: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了,她身上没有钱,错过了最后一班飞机,看来也不打算回到你身边……你真的不用过去安慰她?她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她现在把头埋进手里不动了。” 夏洛克洗杯子的动作停住了。 水哗哗地流在他手上,打湿了衬衫的袖口,泅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却仿佛没有感觉到: “……她哭了?” “还没有,我一直很欣赏她对于情绪的控制和把握,但我觉得她总有一天会忍出病来——尤其是,你还有和她长期发展的打算。” “……” 夏洛克隔了一会儿没有作声,他慢慢地洗好杯子,把杯子放进碗橱里。 叠得整整齐齐的碟子旁边,放着一块没有被炸弹毁掉的茶杯垫。 那本来是一对,看得出来她十分珍惜……只是其中一块被他用子弹打了一个窟窿。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生他的气,但也没有生气很久。 …… 他盯着那块垫子: “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又开始打电话了……顺便说一句,她眼睛红了。” 麦克罗夫特心情愉悦地说: “也是,唯一的朋友忽然消失,熟悉的世界瞬间崩塌,曾经的挚爱明天清晨将要死亡,而现男友身穿十万英镑一件的衬衫,却不肯借她两张机票的钱……夏洛克,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参加你的分手派对了。” &n sp; “……” 夏洛克拿出手机。 隔了两秒: “你最好准备好外交辞令,麦克罗夫特……美国政府已经发现,在他们情报局内部网站首页放总统半裸.照,把网站加密方式改成开放,并公布到r上的人是你。” 麦克罗夫特毫不在意: “那不可能,因为这是安西娅做的,中东忽然改变主意使她的工作量翻了一倍,她需要方式宣泄愤怒。” “现在是你做的了。” 夏洛克淡淡地把手机放回口袋: “因为我也把你的半裸.照挂在了他们网站的首页,和总统并排——就是你十八岁时学习游泳那张。” “……” ... 第三声再见 路德维希在清晨六点的时候,买了早点等在医院楼下,估摸着安和起床了,才走上去。 推开门的时候,安和正坐在窗户边,一张木质的扶手椅。 医院的小花园里放养着鸽子,已经三三两两地出了窝,立在对面窗台上,舒展着灰色的翅膀。 他看着窗外,目光专注。 双手随意合着,交叠放在膝盖上,难得手里没有拿着书……安静地就像一幅画。 路德维希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收拾好情绪,把买的东**在身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猛地伸出手。 只是还没触到他的肩头,就听到他淡淡地说: “你刚上这层楼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来了。” “……” 路德维希无趣地收回手: “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么?每次都发现,一点乐趣都没有。” “每次都被发现,你玩得乐此不彼?” 安和回过头,原本是微笑着的,却在看见她的时候,皱起眉头: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你的脸色也很差。 不仅差,还疲惫得像一个晚上没有睡一样。 但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刷夜……考生的生活你懂的。” 也没有提自己在楼下打了一个晚上电话的事: “我给你买了好东西……猜?” 安和瞥了一眼她背着的手:“……维希,很无聊。” 路德维希冷下表情:“猜不猜?” “……你从小到大每次送我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还指望我猜不出来?” 安和慢慢把身体的重量放在椅子上,手握紧了扶手。 却露出一副头疼的样子: “你这次又是从哪里搜来了泡面?新加坡的还是辛拉面?” “错了错了,这次是国产,我猜你很久没吃过康师傅了,特地买来,我吃你看……好歹过把眼瘾。” “维希……我不喜欢吃油炸食品。” 路德维希摆摆手: “我才不相信呢,你知道我是在哪里找到的吗?我早上特地去了一趟中国城……你知道我是怎么去的吗?我和那个司机说……” 段安和淡淡地打断她: “说重点。” “……” 路德维希愣了一会儿,难以置信地说: “你居然嫌弃我啰嗦?” 安和淡淡地看了看钟——六点十一分。 他一手撑着下巴: “……本来就很啰嗦。” “乱讲,我明明走的是高冷风格……还有比啰嗦,谁能比的过你啊,道个歉还要这个耳环那个寓意的,磨叽死了。” …… 段安和微微勾起嘴角。 他一这么勾嘴角,路德维希反射性地就想起了,他以前说“我只是给邻居家的小狗顺毛”时的表情。 果然,他慢慢地笑了: “因为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喜欢这种风格。” 路德维希脸上的表情,就像看见了半只苍蝇在她刚吃的面包上: “我什么时候这么无聊?” 段安和拿起一边的玻璃水杯,慢慢地喝了一口。 洗去了英国人的神态和语气,他又变成了那个水墨画里的少年,清清淡淡的。 就像黑色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水边,一枝斜斜伸出的梅花骨。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水杯上,姿态一如他握笔时的漂亮: “诗写在窗框上就算了,还要一句诗拆三段,分三个窗户写……三个窗户也就算了,还不是一层楼的窗户……我找了整整一栋楼,才凑齐你的诗” 路德维希接过水杯,听到他的话,差点把水直接洒在**。 他好像没看见一样地继续说: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墙上敲来敲去,一会儿东边敲敲,一会儿西边敲敲,一点章法都没有……” 他笑了笑: “我一开始以为是猫挠墙……听了三遍才听出来是摩斯码。” 路德维希坐在床边,安静地听着,偏头去看外面黯淡下来的白日光。 伦敦气候多变,方才还有出太阳的迹象,现在却要起风了。 ——原来他是知道的。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像是在惘然的梦里,挑起长长的一声叹息。 缠缠绕绕的,丝丝缕缕的……吐不尽的。 但叹息过了,也就是叹息过了……回不来的,也就是回不来了。 &n bsp; …… 床头柜上,玻璃花瓶里,还放着那束百合花,花瓣已经不新鲜,有点泛黄。 但既然他没扔掉,她也就没去动它。 “有一点我要反驳。” 段安和微微笑着看着她,不说话。 路德维希眨眨眼: “我才不是没有章法的敲呢,东边敲西边敲,明显就是一个暗号……你的智商很捉急啊段同学。” 段安和靠在椅背上……原先还是支着下巴,现在已经变成撑着额头。 他又看了看钟,垂下眼睛: “我来到这里后才想起来,是不是,‘东边日头西边雨’?” 后面一句,他没有说出来。 路德维希从她带来的环保纸袋里拿出一盒洗装好的葡萄,打开封盒,习惯性地挑出形状和颜色不好看的那些。 “你的反射弧够长……用福尔摩斯先生的话来说,就是‘长得可以勒死地球了’。” 安和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指骨,说话慢了一些: “十五岁还能偷别人家的石灰和沙,把自己家的楼梯糊成坡……其实我有点同情你的现男友,他的生活想必很精彩。” “不需要我,他的生活本来就很精彩……大侦探福尔摩斯的每一天都过得像《生化危机》,全世界的罪犯都打了鸡血一样往伦敦涌来。” 路德维希仰头望着天花板: “你别同情他了……你同情我吧,他最近快把我搞死了。” “是吗?” 医院的钟不是静音的走钟,滴滴答答地。 ——六点二十二分。 他还是那个单手支撑的姿势。 路德维希皱眉: “你怎么看起来和要睡着了一样……昨天晚上没睡好?” 他笑了笑:“是没睡好,我有点困……你扶我去**好吗?” “……” 她本来在用牙签挑葡萄,听到他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手就那么微微一顿,一颗葡萄又滚进盒子里。 ……扶? 他已经……需要人扶了? 她昨天才见到他,她知道他将要死亡。 但知道他生病了,和看到他生病了,总是完全不一样的两回事。 …… 她慢慢放下牙签,站起来: “……劳务费很高的,你确定?” 安和笑了一下:“不打折?” 她扶住他……从椅子到床沿不过只是两步的距离,他也没有把重量放在她手上,不过是借着她保持一下平衡。 但就是那一点点重量,却像千钧,手臂都要被压断。 …… 她把他的枕头放好,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打。” “那就赊账好了。” 他看向窗外,像是怔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 “维希,你说,初夏怎么会有树掉叶子?” 路德维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里只有薄得要消失的一点光芒,没有树……那里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想落叶归根?” 她琢磨不透他的意思,只好打趣着说: “树叶跑去找树根了,于是树枝就这么被劈了腿……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季节性劈腿。” “……” 她还没说什么,安和已经笑得倒在白色的被单上。 路德维希摸摸鼻子:“段同学,你的笑点越来越低了,一点都不矜持……” “要矜持做什么?” 他停住笑声,靠在雪白的被单上,忽然说: “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看到了吗?” “我还没来的及拆……回去就拆,事先说好,你送的还是草编手链什么的,最好在我拆开之前,换成贵的。” 安和笑了笑,睫毛垂下,看不清神情: “这点你不用担心……那差不多是世界上最贵重的东西。” “……你送我草编手链的时候,也说是世界上最贵重的东西。” “……” 他直接略了这句话: “总之你要收好……最好每天烧香三次以表敬意。” “……” “咔嗒”一声,那是时针走过了半。 ……六点半了。 安和抬起头: “你记得吗?小时候,爷爷说过以后要我送你出嫁的……他怕你结婚的时候穿一身黑来,要我看着你,但我估计要食言……” 他勾 了勾嘴角,倒是一点遗憾都看不出来: “因为我看不到了。” 路德维希本来想去拿挑好的葡萄,手伸到一半,忽然又忘记自己要干什么。 她只好转身倒了一杯水,渴极了一样,一口喝光: “他看我做什么都是胡闹……他以前不是还说过要你给他送终?简直完全忽视了我长女的存在……吃葡萄么?” 她把葡萄递到他面前,他伸手拿了一颗,慢慢地放进嘴里: “怎么说都养了你这么久……养肥了,却没见卖出去,总有点遗憾。” 路德维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背对着他,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你够了啊,别说的和养猪一样。”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给你买了一件婚纱,就在贝克街隔壁的那家影楼,算我给你以后的结婚礼物……你要不要试一下?” “……” 试什么试,她被呛死了好吗。 而且圣玛丽医院离贝克街太远了……来回打车都要三十分钟。 “你钱多了么?钱多了给我买机票多好……喂,你给我买机票吧,我环游世界很缺钱的。” 安和没理她,只是有些困地往下躺了躺,重复了一遍: “穿不穿?” “不穿。” 他笑了:“很贵的。” “……” “穿不穿?” “……穿。” 她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穿就穿……你手上还有多少钱?如果比医药费多很多……” 安和看着她,就像要把她的身影印在自己的眼睛里。 他慢慢地说: “等你把裙子穿来了,我就告诉你。” 她看了看钟……现在是六点三十五分。 “那你等我一下,我七点二十回来。” 他睫毛垂下,眼睛半睁半闭的,一副困极了的样子: “刚好我睡一下……等你回来了,再叫醒我就好。” “嗯。” 她伸手掖好他的被子,轻声说: “等我回来了,就叫醒你。” …… 在她转身的同时,安和睁开眼睛。 他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轻手轻脚地做着那些最寻常的动作——蹲下,把他的鞋子摆正,站起,把窗帘拢上……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他手能够到的地方……她纤细的手指拂过快枯萎的百合花。 她还是喜欢穿衬衫,喜欢一切绿色和彩色的东西,还是强迫症一样,凡是圆的东西,一定要一颗一颗地挑选。 她也还是那么瘦……从小到大,他怎么养她都养不胖。 这是他曾经的生活和梦想……这是他曾经的小姑娘。 他的维希……李维希。 …… 李维希轻轻走出房门。 安和好像睡着了,正闭着眼睛躺在**,长长的黑色睫毛垂下来,安安静静地。 医院白色的窗帘细细地起伏,细得一点声息都没有。 她最后看了安和一眼。 然后,慢慢地,带上了门。 ... 第122章 圣诞歌 贝克街221b。 路德维希站在她贝克街的房间里,面对着床,站立了足足一分钟。 **铺着一条白色婚裙,并没有复杂的款式,没有大拖摆,也没有亮闪闪的blingbling的亮片和宝石。 只是裙摆上绣着一只泼墨一般蝴蝶,张开翅膀,随着绸缎的光泽一晃一晃,就像要飞起来。 丝缎上绣着暗色的花朵,只简简单单地在腰间斜斜处系着一条墨色的缎带扎着一朵六瓣的大花朵——这就是整条裙子最复杂的部分。 却像是,在一片苍茫茫的雪地里,蓦然瞥见一株细长的兰草。 皑皑的白雪铺天盖地,只有那鲜明的墨绿的印象,深深烙进了眼里,挥之不去。 …… 安和一直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因为他的风格,就是她的风格。 丝质的长裙顺着身体滑下……一直滑到脚踝。 路德维希的右手还没有完全康复,只能一根一根地把本该绑在身后的带子绑在腰侧。 但她天生比较会打结……系在腰侧的带子,不仅不显得怪异,反而很有风格。 她把头发往后松松一盘,露出那只翡翠耳钉。 这是安和,在提前送她出嫁。 所以她现在给他看的样子,就是她以后婚礼时的样子……她不改了,改了就不算他送她出嫁了。 当然,前提是她有机会结婚。 看夏洛克现在的态度,玄。 …… 有没有哪个新娘不化妆? 有没有哪个新娘全身的首饰只有一只耳环? 没有的话……那就她吧。 装婚纱的盒子里有配套的鞋子,细细的根,缎子的细带,绣着和裙子上一样的花纹。 她换上,脚趾上指甲油的颜色很朋克,黑色酷炫金属风……和裙子不搭,她前两天换这个颜色的时候恐怕脑子进水了。 但她也来不及改了,直接打开了房间门。 …… 坐在沙发上,身姿修长的男人恰好抬起头,恰好看见她从门里走出来。 她正不习惯地跺了跺脚,适应鞋子。 白得像雪一样的长裙。 黑得像墨一样的长发。 她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几缕没有盘上的长发落在她精致而瘦削的肩膀上。 还有长裙下露出的,半截伶仃的踝骨。 …… 她还在关注着她的鞋子,她还没有看见他……很好,她终于抬头看见他了,但为什么她的表情不是惊喜,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一睁眼居然看见夏洛克以至于惊呆了的路德维希:“……” 惊吓?这当然是惊吓。 谁告诉她这两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坐到客厅里来的? 雷斯垂德坐在夏洛克对面,正研究手里的一份卷宗,还没有意识到贝克街发生了什么。 “她住所附近所有人我都查过了,没有符合你要求的人,但是有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夫人,我查不到她的来历……夏洛克?” 夏洛克并没有应他,他正用一种专注到奇异的目光,盯着他身后。 他伸手在夏洛克眼前挥了挥……他还是没有理他。 雷斯垂德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你在看什……哦,上帝。” 他看了看路德维希,又转头看了看夏洛克。 语气难以置信: “你今天结婚吗?” “……” 夏洛克高深莫测地看着路德维希: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结婚。” 雷斯垂德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你没有衣服……哦,这不重要,你每天穿的都一样,脱了大衣就可以直接去结婚。” 他收起桌上的卷宗: “你结婚居然没有邀请我,我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你今天结婚可以不来破案的,显而易见,你和案件已经离婚了。” …… 路德维希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不不,我们没有要结婚,这只是……” 夏洛克平静地打断她: “我们的确没有要结婚,我没有给你买过婚纱,你口袋里的钱也支撑不起这种面料……显而易见,这是你的咖啡馆前情人给你买的……你这是要去穿给他看?” 他淡淡地说,语气里什么波动都没有: “为什么?因为他这辈子来不及和你在一起,所以你要在他生命结束之前弥补他的缺憾?还是说……” 路德维希看了看钟。 &n bsp; ……还差五分钟七点。 她打断夏洛克: “是穿给他看,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洛克没有理会她,脸上也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情绪情绪。 只是继续说: “不是为了弥补他的缺憾……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根本就是——你的缺憾?” “……” 路德维希抬头看着天花板,觉得要被夏洛克逗乐了: “我的缺憾?我觉得你在故意曲解,这样我很难心平气和地和你解释。” 夏洛克换了一个姿势,双手交握: “不需要心平气和,只要解释。” …… 雷斯垂德探长坐在沙发上,觉得屁股下就像有一块烙铁。 ……他是不是,不凑巧地看见了夏洛克被劈腿的现场版? 无论这是否是真实的劈腿现场,他都觉得……他很有可能会被麦克罗夫特灭口。 …… 路德维希看了看钟,有些焦躁——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总是有些焦躁,心就像浮在水里,晃晃悠悠地沉不到底。 ……已经快七点了。 她语气有点冷,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 “其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的朋友和亲人都是他,他送我一条裙子,只是在祝福我……根本不是你以为的意思。” “不是我以为的意思?” 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一个脑袋比得上我十个,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路德维希又看了看钟。 她加快了脚步,走到茶几边,没有停留,也没有看他: “还有,什么叫‘在他生命结束之前’?他还没有死,就不一定会死……先生,请注意措辞。” …… 夏洛克盯着她从他面前走过,单手拎着婚纱的裙摆,腰间的丝带柔柔地拂过地面。 她漂亮得,就像一个真正的新娘。 ——而真正的新娘挽着裙子,只是为了从他面前经过。 …… 他轻柔地说: “没有这么简单……你有没有注意过他看你的眼神?” 路德维希绷着脸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相信他。” “我知道你相信他……你和我强调过不止一遍了,你相信他,完完全全,毫无保留……以至于我印象深刻。” 他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路德维希当时的话: “但恐怕只有你以为他是单纯的想要给你祝福……而不是模拟一场婚礼。” “……” 雷斯垂德抬头看了夏洛克一眼,似乎很难相信,这样刻薄和失礼的话是从夏洛克嘴里吐出来的。 ……尽管他无时无刻都很刻薄,但,并不是这种刻薄法。 …… 而夏洛克的刻薄和失礼还没有结束。 他微微勾起唇角,笑了,用低沉的语调说: “……需要我送你一份新婚礼物,来增加你们模拟婚礼的真实性吗?” “……” 路德维希很想把手上的纸巾扔在他脸上。 但是她决定有教养一点,所以她只是默不作声地直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不打算在和我解释上耗费时间,是对的。” 夏洛克重新打开卷宗: “因为你快来不及了……不,你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唇角上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漫不经心地说: “他有没有告诉过你,医生为他预测的死亡时间是今天早上七点?” …… 路德维希手放在门把手上。 她似乎应该把门把手转开,而不是在这里听夏洛克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 她笔直地站在门口。 有那么两秒,脑子里乱哄哄地,像有一千个人在争吵,又像被十辆火车碾压而过。 她盯着手里冰凉的银质把手,慢慢地笑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今天早上七点死亡?你的脑子坏了么?现在已经七点了。” 夏洛克看着她的背影。 柔软的缎面贴着她的肌肤,弯下一个弧度,露出她背部蝴蝶一般的骨骼。 …… 有些话,似乎的确不应该如此说出口……至少不应该如此生硬地说出口。 但不知被什么情绪所驱使,他听见自己再度漠然地开口: “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就和‘他已经死亡’等同。” 他冷漠地说: “你看上去很惊讶,他没有告诉你?那我相信他真的不是为了和你模拟婚礼了。” …… 雷声?哪里传来雷声? 不……那不是雷声,那是秒针,正在滴滴答答地走过死亡和新生。 …… 路德维希闭上眼睛,像是终于理解了夏洛克话里的意思。 ……已经是初夏了,花都开了。 为什么,还有树在掉叶子? …… 她手心冰冷,从身体深处传来的震动,轰隆隆地,敲击着鼓膜。 可偏偏还能清楚地听见,夏洛克刀锋一样的言语: “他为了把你支开真是煞费苦心……不过他太低估你的承受能力了。” “……” 路德维希打开门,没再看身后的男人,穿着细跟鞋,长缎裙,两步并作一步,飞快地朝楼梯下跑去。 她的动作从来没有这么利落过。 夏洛克不会和她用这件事撒谎。 就怕……就怕…… 她飞奔到贝克街马路中间,裙摆在她身后飞起来,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张开了翅膀。 ……就怕来不及。 她张开双手。 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出租车险险地停在她面前。 路德维希拉开车门,坐进去: “圣玛丽医院。” 至少……请至少,再等她十分钟。 贝克街。 在路德维希走后,夏洛克放下手里的卷宗。 雷斯垂德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现在很想安慰你……但我实在不知道安慰什么好。” 夏洛克端着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冷的。 也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在他耳朵边上说话。 雷斯垂德叹了一口气: “我无法安慰你,因为我也觉得你太混蛋了……在智商上你是无可挑剔的优胜者,但在感情上,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夏洛克又喝了一口咖啡。 生平头一次被人用“傻瓜”形容,他居然没有用犀利的言辞反驳回去。 面对如此“逆来顺受”的夏洛克,雷斯垂德有点不习惯,但还是继续说: “维希能忍受你简直是一个奇迹,如果我这么对玛丽,她估计会立刻整理行李,并在一个小时后远走他乡,永不见我。” “所以玛丽永远是玛丽,她从来不曾在你身边过……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夏洛克终于开口了: “维希不会这么做。” “……是谁给你这么强大的自信心?” 雷斯垂德被夏洛克气笑了: “我现在有点同意麦克罗夫特的观点了……你根本不适合谈论感情,也根本不适合和一个女人恋爱。” 他摊了摊手,表示放弃劝说,朝门口走去。 夏洛克抬起头: “哦,案子还没有解决……苏格兰场的代理探长就要跷班了吗?” “不算跷班。” 雷斯垂德摆摆手: “麦克罗夫特正在准备你的单身派对……我只是去帮一把手,也算公务。” “……” 夏洛克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 雷斯垂德已经走到门口了,忽然听见夏洛克叫住他: “等一等,雷斯垂德。” 夏洛克的语气从未如此冰冷和凝重过。 雷斯垂德回头:“怎么了?” 夏洛克把手机扔给他: “点开看看。” 雷斯垂德莫名其妙地点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gamestart”,打开刚刚被人传送过来的一段视频。 然后,他的眼神也逐渐沉下来。 ……那不是一段拍摄视频,那只是一段粗糙的游戏界面,有一点像简化版的超级玛丽,或者坦克车。 游戏里的人物像素很低,脑袋只是一个方块,眼睛也不过只是两个点,只能依稀看出,屏幕里的人是一个穿白色长裙的黑发女孩。 游戏是自动播放的,只有短短几秒,背景音乐是《圣诞歌》,很是欢快。 女孩顺着一条小路,一蹦一跳地往前走,最后走到一个标志着医院红色 色十字架的建筑边,停下来。 女孩顿了顿,走进去。 医院却在下一秒,轰然炸开。 ... 第123章 我只是去结婚 雷斯垂德看完游戏视频,一秒都没有停顿,立刻翻出夏洛克的通讯录: “现在打电话给她,让她停下……你为什么都没有备注?哪个是她的号码?” 夏洛克从他手里把自己的手机抽出来: “她没有带手机……她换了衣服,婚纱上没有口袋。” 他眯起眼睛,手指飞快地播出一串号码。 神情比雷斯垂德更冷静。 “而且就算接通了也没有用……她绝不会放着那个咖啡馆老板处在危险之中,即便是尸体,她恐怕也会天真地跑上去,妄图把尸体救出来。”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雷斯垂德一定会打趣一句:“哦,可怜的夏洛克,我已经听见你心碎的声音了。” …… 但是他现在无暇考虑这些,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 “你不是还在她耳钉上安装了定位器?你追踪她的方位,我让苏格兰场去拦截……一定要在她进医院之前把人拦下来,亚图姆似乎想要炸掉医院。” 夏洛克一边打电话,一边从沙发的坐垫下面抽出笔记本电脑,打开了gps接收页面。 “我没有办法追踪她的方位……那枚耳钉连接的是卫星定位系统,终端在福尔摩斯第二庄园。” 他顿了一下,手指握紧了手机,神色却不动: “只在第二庄园……我父亲的游戏机室,只有他,麦克罗夫特和我三个人的指纹才能打开,如果强行进入,空气电网会直接接通三万伏特的电压。” “那就没办法了……哦,占线!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苏格兰场占线!” 雷斯垂德在客厅里走了两步: “你现在是在打给麦克罗夫特?夏洛克,来不及的,我之前看见他往白金汉宫去了……而从贝克街到圣玛丽医院顶多二十分钟,他不可能有时间赶回福尔摩斯第二庄园。” “谁说我是打给他?” 夏洛克看了看钟……没有二十分分钟,因为她一定会让出租车开到最快。 按出租车最快速度算,加上红绿灯和等待……他们只有十分钟。 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我打给老约翰,强行进入……你那边联系上苏格兰场了吗?” “还在联系,但是一直占线……所有服务台和内线都打不通。” 夏洛克目光冰冷:“那么你可以不用再打了……这是有人故意占线。” 雷斯垂德皱眉看着夏洛克:“你不是打给麦克罗夫特?那你是打给谁?” 夏洛克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声音,眼神越来越沉: “老约翰。” “你打给他干什么?” 手机一直没有人接通,夏洛克又重新拨了一遍。 老约翰果然是老了,走路的速度……太慢了。 “让他开门。” 他修长的手指上没有多余的赘肉,当他用力弯曲或握紧什么时,可以看见指骨。 他的语气还是平静的,可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握紧了: “你现在联系不上人,没有办法封路,我也不可能在几分钟里让伦敦的流浪汉手牵手围住圣玛丽医院……而我需要她的确切方位才能拦截她。” “可是强行开门会被电流击中!三万伏特,夏洛克……一秒钟就能把你烤熟,你指望那个可怜的老人活下来吗?” 雷斯垂德震惊地看着夏洛克毫无情绪波动的脸: “你这是要让老约翰去送死……夏洛克,你不能这么做。” 夏洛克冷漠地说: “他不必自己亲自打开门。” “那也总会有人死。” “至少维希不会死。” 夏洛克抬起头,神情漠然到了极点: “当然有人会死,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会死……区别只在于和我有关,以及,和我无关。” ……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亡。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那一张张面孔的消逝,和他有什么关系?有谁会在乎金鱼的死亡? 但是,只有她不可以……绝不可以。 …… 手里传来“咔嗒”一声,那是老式电话机被拿起的声音。 老约翰苍老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小主人?” 夏洛克刚要说话,手机忽然被人劈手夺去……雷斯垂德紧紧地盯着夏洛克,挂断了电话。 夏洛克危险地眯起眼睛: “把手机给我。” 雷斯垂德举着手机: “除非你保证不让无辜的人去送死。” “世界上没有人是无辜的。” 夏洛克语气轻 轻柔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罗格,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这个举动会给你带来怎么样的后果……如果维希因你而丧命……”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假设缺乏实践性,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叫格雷格,不叫罗格。 但现在显然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雷斯垂德深吸了一口气: “夏洛克,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就算你事后让我给维希偿命,我也不会让你打这个电话。” 他直视着夏洛克,毫不退让: “为了救一个人,而赔上另外一个无辜的人……我是苏格兰场的警察,我不能理解你这种逻辑,也不会让你执行这个逻辑。” 夏洛克抬起眼睛,盯了他两秒。 ……在这两秒里,雷斯垂德就像同时经历了冰川和火焰。 即便,在夏洛克那双灰色的眸子里,除了冷静,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夏洛克他一言不发地关闭电脑上gps接受页面,飞快地打开另外一个窗口。 他没有停顿地问: “交通系统的电子密码?” 雷斯垂德舒了一口气,又绷紧了神经: “那不是我管辖的范围,但是我可以去问……” “不必,我已经破解。” “你要干什么?” “用人去拦截已经来不及了,明显亚图姆在占线上下了大功夫。” 夏洛克面无表情,只是打字的手指越来越快,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他打下一个“enter”键,灰色的眼珠在蓝色的电子光下,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精致的机器人。 “那我只好……来一场堵车。” …… 秒针在滴滴答答地往前走,一声声就像惊雷……他终于有点能够体会她这两天的感受。 时间前行每一秒,心脏就下沉一分。 那滴滴答答让人烦躁的震动,带动空气,传入耳道,震动听小骨……再从耳神经一直震动到心脏。 于是从耳朵到胸腔,都仿佛被这秒钟声点燃了一样,滚烫,慌乱,无法呼吸。 是的……慌乱,他在慌乱。 就算他表现得再平静,脉搏也无法遮掩,激素也无法撒谎……他也没有办法否认,此时此刻,他的大脑和秒钟的嘀嗒声,已经合并成同一个频率。 嘀嗒,那不是雷声。 那是重锤,要一点点把人的心脏,碾碎成灰烬。 而同一时刻,在街道的另一边。 “我们为什么不能超过前面那辆车?地上是虚线!你可以开过去!你可以的!” “抱歉,那样很容易追尾。” “那还有左边那辆,它开的太慢了,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慢吞吞地跟在它后面?” 司机叼着烟,没有点,只是衔在嘴里。 他有些无奈地说: “小姐,我已经快把车开成飞机了。” “明显没有……你看看你的车速盘,现在才两百八十米每小时……” “……两百八十米连火都开不了,这是两百八十千米……哦,前面出了什么事?” 司机猛的一脚刹车踩到底,随之而来的,还有身边此起彼伏的刹车声。 “见鬼!绿灯刚才还有五十秒……忽然就只剩下十秒,真是邪了门了。” 他吐出嘴里的烟头: “我们交给交通局的税都被拿去喝伏特加了吗?红绿灯也和喝醉了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 路德维希伏在前车座的皮靠背上,看着前方的路况: “我们过不去了吗?” “当然过不去。” 司机好整以暇地指了指前面: “你看,不只一个路灯,前面连着几个路口的红绿灯都出故障了,又是上班高峰期,估计要等交警来才有用……哦,交警已经来了,不过看这个样子,来了也快不了。” 一条街的红绿灯都出故障? 还真是……巧。 福尔摩斯先生不是说过,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巧合这回事的么? 路德维希垂下眼睛,手指紧紧地攥着……她明明可以掐面前的皮椅子,却没有这么做,指甲依旧深深地陷进了自己的肉里。 ……这是无意识行为,疼痛不能使她平静。 而是她在咬嘴唇,或掐自己的时候,根本感受不到痛感……因为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 司机打开了早间新闻,活力四射的女声传来: “……那么,在七点十分,这个地球上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呢?伦敦动物园里一只母河马成功在非**期生育了一只小河马……” > 其他话都不重要,路德维希只能听见一个词。 ……七点十分了。 他说,等她来了,再叫醒他……她叫不叫得醒他? 路德维希看看车窗外扭得和麻花似的道路……根本没有缝隙给车过,顶多给摩托车过。 伦敦司机的素质整体很高,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多少人鸣喇叭制造噪音。 “从这里到圣玛丽医院,走路需要多久?” “这里?不远了,十五分钟的样子。” 十五分钟……太慢了。 但也好过等在这里。 她撩起裙子,司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从车上蹦下来,顺着车与车之间的缝隙往前跑。 司机从窗户里露出半个脑袋:“……车费!” 路德维希置若罔闻……车什么费,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带钱出来,霸王车坐定了。 街道上又来了几个交警,他们骑着警用摩托,把摩托停在路边,正在锁车。 路德维希眼前一亮,飞快地跑过去,可怜的交警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一条腿跨上了摩托,丝毫不顾忌自己穿的是裙子,从呆楞的交警手里一把抽出他的钥匙。 发动,油门,出发—— 当然没有这么容易。 年轻的交警在呆楞了半秒后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眼疾手快地握住摩托的车钥匙,严厉地说: “小姐,这可是警车。” 路德维希踩了踩踏板,车锁被人握住,想发动也发动不了: “警车不是车?” 年轻的交警一愣:“当然是车,但是你不能用……” “为什么不能用?国家的东西不是纳税人的东西?车子如果不能在人们危急的时候帮上忙,为什么还要把车子发明出来?” “……”这是什么歪理?可为什么他反驳不了? 路德维希转头,又把钥匙重新插.进去: “先生,我现在赶着去结婚……你如果如果让我从这里过去,我保证你以后不会离婚。” “……” 交警看了看她身上穿的婚纱,又看了看她焦急的神色……这个女孩没有在撒谎,瞧她眼睛都急红了。 ……婚礼和葬礼,是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 他后退一步,让开一条道: “一定要还回来,我赔不起……去吧。” “……谢谢。” 细跟鞋子不好骑摩托,路德维希干脆把鞋子蹬开……油门轰然发动,她顺着人行道的边缘,歪歪扭扭地一路疾驰而去,白色的裙摆在她身后飞扬起来。 交警愣愣地看着她异常熟悉又异常怪异的行驶方式,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这位小姐,真的会开摩托? 还是只会踩油门,外加会骑自行车? ... 第124章 一百个新娘 同一时间,贝克街。 夏洛克的手机被主人扔在了沙发的一角,设置了自动拨话,但他显然对于能打通并不抱希望,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再看过手机。 苏格兰场一直占线,多诺万和其他警察显示不在服务区……如果不是苏格兰场大规模罢工,就是有人故意屏蔽了他们的信号。 …… 身为前途无量的苏格兰场代理探长,雷斯垂德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到非法入侵政府内部网站的地步。 “我已经连接上了交通局的电子眼视频库。” 他揉了揉脸: “但是这里涵盖了伦敦两千个电子眼,编码和区域都是加密的,分辨不出哪个是圣玛丽医院附近的视频,而且我们并不知道维希乘坐出租车的车牌号……需要一个个打开找吗?” “那么估计等你找到天已经黑了……何况我要找的不是车,是她。” 夏洛克电脑上的动作没停,还在飞快地打编码,只是腾出一只手,拿过雷斯垂德的手机: “交通瘫痪只能拖延时间,她可不会乖乖坐在车里等着堵车疏通……她会用跑的。” ……路德维希不仅会用跑的,而且跑得很快。 在他们被意大利黑手党追赶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他的小女朋友平时连走路都不愿走,却能在逃命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短跑潜力。 他瞥了那些加密的代码一眼。 显而易见的二进制编码,两个转换……而交通局局长阿斯莱斯喜欢三分熟的牛排,游泳,伏特加。 那么破解方式会是…… 夏洛克点了两下屏幕,飞快地打进几个数字,被加密的视频件名上,立刻显出所属区域来。 按这个顺序排列,圣玛丽医院附近的电子眼应该排在中间。 夏洛克把页面往下划了两下,皱起眉……两千多个件下拉太慢了。 于是他一个全选,干脆利落地把前面那些都删除,准确地在一秒钟之内找到了他们需要的视频。 雷斯垂德:“……” 交通局局长阿斯莱斯是他的老伙计,但估计以后他们不能好好坐在一起吃饭了,因为阿斯莱斯会想杀了他。 “好了。” 夏洛克两只手都没有停,一只手打开街道实况视频,一只手打乱了最后一个红绿灯的等待时间……满大街的红绿灯此刻就像酒吧里的霓虹灯一样闪来闪去 圣玛丽医院的两个正门两个侧门,总共四个门对着的路目前全部处于瘫痪状态,街道扭曲得一辆车都过不了,远远看上去十分壮观。 今天伦敦集体不上班不打卡,圣诞节提前来临。 当然有其他通向圣玛丽医院的小路,但那些路绕的太远了,绕路的时间比等堵车疏通的时间更长,路德维希不会选择。 人毕竟只有两条腿。 雷斯垂德看了手机上的实况视频一眼,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 “伦敦的交通安保系统需要升级,太模糊了……我们为什么不用麦克罗夫特的那套电子眼?”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上的画面: “我已经在电脑上打开了,但麦克罗夫特的主场在贝克街,圣玛丽医院也是他前两天安上去的,还没有扩展到大街上。” ……伦敦的交通安保系统的确需要升级,电子眼里拍下的录像像素太低,只能大致上看到人的脸,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雷斯垂德把画面连接到电脑上,好看得更清楚一些: “还好她穿着婚纱,白长裙黑头发的特征并不常见,我们应该很容易找到她。” 而夏洛克没有回答,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手机屏,神情冷得有些可怕。 ——哪里有什么不对? 雷斯垂德顺着他的目光,朝电脑上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目光也凝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半晌,他难以置信地低声说: “为什么……大街上有这么多穿婚纱的女人?” 看来今天伦敦不仅集体放假,还集体结婚。 ——混淆视线的粗劣把戏。 雷斯垂德用手机拉近那一个个女人的脸,试图从她们脸上找到自己熟人的痕迹。 “多诺万的手机还是打不通……你通知的那些流浪汉到医院门口了吗?” “到了。” 夏洛克瞥了一眼来自圣玛丽医院四个门口的监控录像——挂号,拥抱,人来人往,一切正常。 维希还没有跑到圣玛丽医院门口。 他的手指抵在茶几边缘,没有像雷斯垂德那样把那些女人一个个找过去——因为没有必要。 如果他们敢把这些女人放到大街上,放在电子眼前面晃来晃去,说明他们根本不担心他能在这么低的像素下,找到哪一个是路德维希。 自诩为神的人,不会犯下如 此低劣的错误。 他盯着屏幕,却没有真正在看——他的大脑正在飞快地思考。 这些在大街上奔向圣玛丽医院的新娘们,身上婚纱的款式,身材,甚至脚指甲上的指甲油,都和他地女朋友一模一样……完全的仿制。 她们有些在大街上奔跑,有些骑着摩托,有些正在从车里下来,有些正在上车。 但无论在哪条道路上,她们前进的方向,无一例外是圣玛丽医院。 ……等等,骑摩托? 路德维希根本不会骑摩托,如果是完全的仿制……为什么会出现骑摩托的女人? 只有唯一一个解释——如果一群穿婚纱的女人中,只有一个骑摩托的女人,太容易引人注目,而他们的目的在于混淆视线。 所以,他的小女朋友,真正的路德维希,现在正骑着……摩托? …… “我被误导了。” 夏洛克忽然站起来呢,从沙发的角落里找出自己的手机,后台还在自动拨话,他重开了一个窗口: “我一直以为维希是跑去圣玛丽医院,所以排除了几条绕得太远的小路……但现在看来,她走的就是小路。” 雷斯垂德抬起头: “你的意思是,她会绕远路走?这不可能,她赶着见那个咖啡馆老板最后一面,如果绕远路,用跑的根本来不及。” “如果她不是用跑的呢?” 夏洛克脸色,冷得像在北极埋在雪下一百年的冻土: “我知道她不会任何机动交通工具,所以完全忽略了这一点……她有可能抢了一把摩托,这样她绕远路的时间,就和她穿越人群要花的时间差不多了。” “摩托?她从哪里来的摩托?” 夏洛克神色紧绷: “从那些假冒的新娘骑的款式看来,应该是交通警察的警用摩托。” “……她抢了警察的摩托?” 雷斯垂德扶住额头: “不是我说……夏洛克,你的女朋友简直太大胆了,她不怕摔死吗?” “她怕鬼,但她向来不怕死。” 夏洛克在公寓里大步走来走去,终于显现出一丝焦躁来: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你先别急,圣玛丽医院四个入口的监控里还没有出现维希……至少说明她现在还是安全的。” ……安全? 不,她一点也不安全。 因为除了四个大门之外,圣玛丽医院还有一个入口,要绕过整整一个医院,还要横穿过皇后大道。 路程太远,被他忽略了。 而路德维希恰好熟悉这条路,她昨天刚刚走过——僻静,狭窄,是躲避堵车和开机车摩托的最好选择。 那是通向太平间的路,死人的出口……却是她的入口。 如果她真的抢了摩托,她大可以直接开着摩托进去,再从专运尸体的电梯直接通到那个咖啡馆老板的病房,根本不用经过正门,不会被任何监控拍到,也不会被他安插在正门的任何一个流浪汉发现。 …… 这绝不是绝境。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夏洛克的目光暗得可怕……而那深邃的,暗的瞳孔中,却像燃着幽幽的火光。 一点一点的篝火逐渐连接成一片……火光再大一些,就要烧到河对岸去。 秒钟嘀嗒嘀嗒……又是几秒钟过去了。 他握着电话,忽然开始飞快地发短信。 “你想出办法来了吗?” “嗯。” 夏洛克勾了勾嘴角,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还有最后一个方法。” 雷斯垂德看着他的表情,隐隐的有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夏洛克用轻柔而低沉的嗓音说: “把医院炸了,由我们动手……毕竟扔一颗黄色**,比绕到医院后门快多了,不是吗?” 雷斯垂德站起来,腿上的电脑滑到沙发上:“你疯了吗?” “疯?” 夏洛克冷静地说: “目前还没有。” 雷斯垂德站起来,想要阻止夏洛克发短信,但是夏洛克已经经过了上一次被抢手机的经历,当然不可能再被他轻易得逞。 雷斯垂德被一拳击倒在地上,而夏洛克只是无动于衷地转了一个方向,飞快地又打出了一行字,大概是指定**的种类。 “没有用的……你炸了医院也没有用,她只要跨进医院一步,医院照样会爆炸,她也一样尸骨无存。” 夏洛克因为“尸骨无存”几个字而顿了顿。 紧接着,他手上打字的速度更快了,简直像要飞起来。 r /> “看来你没有认真看那段游戏视频,视频模拟的爆炸是有顺序的。” 他手上不停: “显然,爆炸会先从医院的红色标志开始……一路向后蔓延,到内科大楼,至少需要一分钟。” “一分钟也不够她逃跑……” “的确不够,但加上我用爆炸示警的时间就够了。” “夏洛克!想一想医院里有多少孩子!你不能就为了给她示警,就做出这样的事!” “孩子?我不喜欢孩子。” 他抿了抿嘴唇: “但是你放心,我说了我还没有疯——我会尽量不伤害到无辜的人,我会从他们的仓库开始。” 夏洛克打完了最后一个字,正准备按下“发送”键,就听见雷斯垂德开口了: “你还是来不及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趴在沙发边,眼睛盯着笔记本电脑。 语气静静的,已经没有了前一刻的愤怒和激动: “你来不及了……路德维希已经进了医院。” 夏洛克的手凝固在半空。 那个发送键,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 他举着手机,像是忘了放下,慢慢地看向雷斯垂德: “你说什么?” 雷斯垂德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把电脑屏幕转向夏洛克: “人已经走了。” 电子眼监控屏幕上,之前那一大批穿白色婚纱的女人,夹杂在已经疏通的车流和人群中,就像彩色大海里的白色浪花,顺着人潮,慢慢地消失在各个小巷和拐角处。 手机后台一直在进行的自动拨话不知何时接通了,多诺万嘲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hey,怪胎。” ——线路接通了。 但是没有人去理会多诺万,房间里两个男人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圣玛丽医院的大门。 一秒钟过去。 两秒钟过去。 三秒……夏洛克的手心冰凉。 …… 一分钟过去了。 医院门口挂号,拥抱,人来人往,一切正常。 没有炸弹,没有焰火,没有欢呼,也没有哀嚎……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 ... 第125章 只差一步 早上七点十五分,圣玛丽医院。 长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一扇一扇的病房门从身边掠过。 婚纱上长长的墨绿色丝带,拂过走廊边郁郁葱葱的石楠叶,和大朵淡粉色的蔷薇。 ……蔷薇开花了。 医院一楼安安静静的,远处有黑人小女孩在唱歌,歌声穿过花园里的树枝,回荡在走廊的门柱之间。 那是来自古老非洲的音乐,和贩卖黑人奴隶的船只一起,从鲜血和死亡里,低吟出声。 …… 路德维希光着脚,鞋子在骑摩托时已经脱掉了,粗糙的大理石地面磨着脚心,传来的疼痛却是模模糊糊的,像来自意识遥远的深处。 ……为什么道路这么长?为什么一直跑不到头? 肺叶和心脏一起灼烧,能烧到什么时候? 电梯一层层,磨磨蹭蹭地到了五楼。 路德维希还没有跑到安和的病房门口,就看见有护士推着一车的器具,从病房里平静地走出来。 护士慢慢从她身边经过……明明刚刚还在奔跑,现在却觉得从头到脚都被浸在水里,**的。 忽然就忘了,该怎么走路。 护士漠然地扫过她身上穿的婚纱,眼神并没有多做停留,推着推车,铃铃铛铛地走远了。 …… 病房里还有声响,医生还没有走完。 路德维希推开门,一个年轻的内科医生正把针头从艾瑞希的手臂上□□。 一缕鲜红色的血,从他苍白的手臂上慢慢地流出来,蜿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被医生用毛巾抹掉,又流了出来。 窗外有小鸟在啾啾地鸣叫……歌声从鲜血和死亡里,低吟出声。 安和还在**,盖着一床白色的被单,安安静静,无知无觉。 薄薄的晨光笼在他脸上,淡得,仿佛要消失。 血液离开他的身体,温度远离他的手心……而他躺在那里,一声不吭。 …… 路德维希站在病房门口,没再往前走。 风轻轻吹过,窗户不知谁全打开了,窗帘被掀起,轻薄的白色纱帘起起伏伏,拂过床头柜上快枯萎的百合花。 …… 年轻的医生收拾好器具,抬起头,是德国人的面孔。 他看向路德维希,淡淡地说: “你是艾瑞希-波西瓦尔先生的什么人?” 她抬起头: “家人。” 医生把听诊器摘掉,放在大褂口袋里,朝她走来: “据我所知,他并没有提交过任何家人的相关件,所以你需要向医院提**法的身份证明才能把他带走,这是程序。” 路德维希抓着门框,点点头:“我知道了。” 医生例行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一句: “请节哀顺变,小姐,还有请注意一下你的裙子,你的腿恐怕在流血。” ……流血?他才在流血。 路德维希看着安和的脸……他的脸逆着光,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于是又往前走了两步,却在快走到床边时,停住了。 “医生。” 她忽然问: “他确切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确切时间?” 年轻的医生看了看钟: “死亡过程没有持续很久……七点五分脾脏开始出血,七点十三分心脏停止跳动,七点十四分确认脑死亡。” 路德维希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就像一个笔直的,寂静的影子。 医生见多了这种场面,看她良久没有出声,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 挂钟沉默地停靠在墙边,无论病房里住着谁,或康复或死亡……它都一视同仁,滴滴答答地往前走。 ……七点十四分?现在是七点十六分。 原来生和死,差的就是这两分钟。 七点十六分,贝克街。 雷斯垂德死死地盯着屏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爆炸?” 夏洛克沉默地站着,直到多诺万一声“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传来,他才想起,他一直忘了挂断电话。 “因为根本没有炸弹。” 他飞快地拿过笔记本电脑,在屏幕上打出一串串代码。 但显然,他还是……迟了一步。 神色没有因为危机过去而变得轻松,反而越来越冷峻: “他从头到尾,不过是想破坏我和维希的关系,他显然以为爱情是我的弱点……上次在赌场,他的意图表现的很明显,但由于某种理解上的偏差,我排除了他整个计划都是针对维希的可能性 性。” ——“被感情拖累,被凡人愚弄,和这些愚蠢得像金鱼一样的人一起堕落。” “他做了这么大的动作,只是为了破坏你们的关系?” 夏洛克目光冰冷。 地下赌场里,戴着贝雷帽的年轻男人姿态轻佻。 他指尖玩弄着刀尖,就像玩弄着花朵。 ——“单纯**的毁灭真是太无聊了……我找到了更好的毁灭方法,新的游戏。” …… 夏洛克顿了顿,说: “当然不止这样……这只是游戏的前奏。” 而游戏最后的目的是——毁灭。 雷斯垂德摇了摇头: “世界上也只有你能理解他匪夷所思的思维方式……在我看来,你和维希解释一下,和她说清楚你是想救她不就好了?” “解释不了……因为我没有证据。” 夏洛克一把把电脑扔在沙发上: “刚才他发送过来的游戏视频是无痕格式,三分钟以后会自动销毁,当时我急于救人,忽略了这一点。”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而交通局电子眼拍摄的街道实况,在我们等待爆炸的那一分钟里,也已经被人入侵删除了……刚才我想要抢救下最后一个件,但还是迟了一步。” “他是怎么删除的?” 雷斯垂德皱起眉头: “我们一直盯着交通局的电子眼,如果他从另外一台服务器入侵,没理由发现不了。” “我们没有一直盯着交通局的电子眼……在最后一分钟,画面切到圣玛丽医院门口的时候,为了清晰度我使用了麦克罗夫特那套……那是前两天才安装上去的,可是已经被人发现,我想麦克罗夫特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一下他的小团队了。” “可是还有目击者……大街上有那么多的新娘,我们可以找到很多的目击证人。” “哦,雷斯垂德,别天真了,他不会给我留下这样的把柄。” 夏洛克从衣帽架上拿下他的大衣,利落地披上: “我们看的是整个路面的俯视角,才会觉得她们人多……而事实上,每一百米一个,四条街道总共不超过二十个,平均出现时间不超过两分钟……在所有人都在关心路况的时候,有多少人会关注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如果我去作证呢?还有大街上那些交警也可以作证……” “要说证据,我的流浪汉们也拍了照片……但是这些都没有用。” 他声音低沉,带着提琴琴弦上金属的颜色: “因为他们和我相关,你们和政府相关,而政府就是麦克罗夫特,我的哥哥,这些都属于利害关系证人……她不会轻易相信。” 而且,对她来说,他的阻拦,并不是第一次。 第一次,是他提醒她艾瑞希可能的身份,戳穿她的记忆。 第二次,是他阻止她去埃及,威胁迫降飞机,并揭发她父亲学生伪造论的罪证,导致她交易泡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故友死在自己面前。 第三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亚图姆挑选时机的眼光,即便是他也不得不赞叹。 第三次,她还会不会,再相信他? …… 夏洛克理好了衬衫领子,转身面对雷斯垂德,眼神冰冷: “显然亚图姆计算好了每一个细节……这的确是一个难得一见的,令人热血沸腾的对手。” ……的确奇葩得难得一见,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热血沸腾。 雷斯垂德还半趴在沙发上,朝上瞥了他一眼: “你还好吗?” “当然。” 他走到沙发边,把已经被他手心里沁出的汗水抹湿的手机放回大衣口袋,居高临下地看着雷斯垂德,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很好。”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感觉还不错的话,能不能把我从这该死的地上扶起来而不是盯着我看?你那一拳打的太重了。” “……抱歉。” 夏洛克终于发现雷斯垂德现在的姿势有多狼狈了,朝雷斯垂德伸出手。 雷斯垂德勉强借了一点力,坐回沙发上: “我接受你的抱歉……但真是让我意外,你居然有觉得抱歉的时候?” “当然有。” 夏洛克嘲讽地说: “因为我没想到苏格兰场的探长如此不堪一击……这说明单凭肌肉判断攻击力是不准确的,演绎推理法有待完善。” ……他突然又不想接受这份抱歉了。 夏洛克在沙发边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像承认一件极普通的事情一样说: “这一局,我由于一些理解上的偏差,稍微落后了一小步……但这并不是最终 结果,我和他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理解上的偏差? 雷斯垂德也坐直了身体,看来恢复过来了: “总体来说你还是赢,别忘了,现在埃及教会在伦敦的据点被我们拔得所剩无几,他只不过是一个光杆司令。” “这就是问题所在。” 夏洛克朝路德维希的房间走去: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据点,他在乎的是游戏本身,他也不在乎财富和势力,他想要的是巅峰……神所在的高度。” 雷斯垂德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他必须打败你?” “或者更恰当一些——毁掉我。” 他把路德维希的手机放进大衣口袋,**还放着婚纱拆下来的包装,夏洛克扫了一眼包装盒,目光忽然凝住了。 他慢慢撕下包装盒上的标签,放在眼前看了看。 随后,他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 雷斯垂德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那个艾瑞希-波西瓦尔,我们是否还要调查他?” 良久。 良久,他才听到夏洛克轻声说: “不用了……对他的指控,被撤销了。” …… 房间里,夏洛克看着刚才手机上传来的几张照片。 照片来自他放在街上的流浪汉,拍摄的是那些假新娘身上婚纱的近景。 面料是好的,但是看得出针脚匆匆,显然是临时赶制出的成品,和维希穿的那件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如果不是电子眼像素太低,他隔着一百米就能辨认出来。 而包装盒上的标签,表明这件婚纱是客人自己设计,商家只负责制作。 制作时间是一个星期之前,在艾瑞希生病住院期间,数量仅有一件。 ……如果艾瑞希-波西瓦尔和亚图姆是一伙人,以亚图姆追求完美的性格,完全可以在一个星期前就开始准备,没理由使用这么粗糙的次品。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根本不是一伙的……亚图姆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艾瑞希和维希之间的关系,获得了婚纱的设计样本,顺手利用,自导自演了一出精彩的戏码。 戏码的首幕,是中国街老板莎士比亚。 因为忙于做路德维希的精神分析,还要对付亚图姆层出不穷的小计谋,这种三分以下的案子都被交给了雷斯垂德处理,他只过问了最后结果。 ——失误的开始。 而戏剧正剧开始的时间,就是路德维希穿上婚纱去见艾瑞希的时候……她什么时候穿上婚纱走出贝克街,这出滑稽剧就什么时候上演。 恐怕连那个出租车司机,也是安排好的。 他清楚地记得,她出门时不仅没有带手机,还没有带钱——在道路拥堵根本跑不了的情况下,哪个司机会让她这样轻易地坐霸王车? …… 窗帘边是路德维希的书桌,没有什么化妆品,也没有什么首饰,桌子上干干净净的,台灯边只有一瓶墨水,和一支笔。 换下的鞋子和衣服凌乱地放在床边,这两天她都没有怎么回过贝克街,忙于应付死亡和……他。 她永远见不到那个咖啡馆老板最后一面……因为他。 这是亚图姆毁掉他的第一步。 为了造成不可弥补的隔阂,艾瑞希,一定会死在她到达之前。 ……杀死一个快要死的人,需要哪些步骤? 不,连步骤都不需要。 那就像碾碎一朵花朵一样轻而易举,只需要一阵风,香气就会散去。 …… 夏洛克慢慢把手机放回大衣口袋。 ……现在他不是百口莫辩了。 麦克罗夫特说的对,他太过于迫切地想要证明一件事,太想要把某个形象从她脑海里赶跑……以至于他如此轻率地把自己的猜测说出了口。 即便他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指明了这只是劝阻她涉险的猜测,即便那个时候,证据其实充分得已经可以下定论……但误导就是误导,没有什么理由能为他开脱。 …… 夏洛克一言不发地关上房间的门。 雷斯垂德在他身后说:“你现在是要去医院吗?” “嗯。” 雷斯垂德看着他修长的背影: “你最好确定你是去安慰她,而不是去雪上加霜。” “……” 仿佛是犹豫了一下,雷斯垂德在他走到门口时,才再度开口: “你说你是因为理解上的偏差才造成失误……那个偏差是什么?” 口袋里的震动响起,夏洛克面无表情地拿出来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回去。 &n sp;他把手放在冰凉的银质门把手上……他还记得这个门把手是经过她各种威胁之后,他才假装勉勉强强地买来。 “是‘征服’这个词……需要征服,意味着还没有获得。” ——所以他排除了路德维希。 他转开门把手,淡淡地说: “而那个时候,我以为……那已经是我的了。” …… 手机还没有黯淡下去的屏幕上,还能看清,方才发来的是一句简短的话。 那是亚历山大在埃及向阿蒙神求取的神谕的前半段,历经几百年的时光,在伦敦某个肮脏的地下赌场再度响起,现在又出现在了他的手机上—— “你将征服世界,但是,只差一步。” ... 第126章 未婚妻 圣玛丽医院。 她站在离安和的病床两步远的地方,站在冰凉的地板上,窗外层层叠叠的云层里,太阳只是一抹淡而清透的光。 鸟儿还在鸣叫,有灰色的鸽子站在对面的屋顶上,站在黑色十字架的尖顶。 她还是没有走过去……不知站了多久,久得脚心和手心都冰凉了,她慢慢地走出病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 这里离海这么远……她却好像能听见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 已经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时安和还没有成年,冒着她爷爷的名字发表了日翻译作品,用稿酬偷偷带她去了渤海。 银河王子号轮船,他们站在甲板上,渤海和太平洋连成一体,海风从遥远的大洋彼端吹来,海浪拍击着礁石,海鸥从巨大船帆的顶端飞向蔚蓝的海平线。 而安和站在她身边,微微笑着,看着她站立不稳地大呼小叫,白色衬衫衣角被风吹起,安安静静地支着下巴。 他黑色的眼睛里,映着大海和她。 就像,装进了整个世界。 …… “他最终还是走了……上帝没有眷顾他,这真令人叹息,是不是?” 身边有人在说话,一个苍老的声音,路德维希听见了,只是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一瓶水递到她面前,她这才微微偏了偏头。 那是一个老医生,带着眼镜,胡子很长,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但声音非常和蔼。 “我听说有人来领他走,所以过来看一看。” 他走到路德维希身边,和她并排坐下: “艾瑞希是我的病人,也是我很好的朋友,才华横溢,完全的绅士……我总是忍不住要和他成为朋友,但从年纪上说,他做我孙子都够了。” 老医生喝了一口水: “我原本打算,如果没有家人为他主持葬礼,就由我这个糟老头子出面……毕竟,人总是要有一个葬礼,才算体面地结束了这一生。” 路德维希打开瓶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沉默着。 “他很久之前就出现了器官衰竭的症状,一直不肯去医院,这一次还是我和威廉骗他上了车,才把他送到这里来……但也只延长了一周的寿命,我一直不能确定我的举动是否正确。” 老医生朝她笑了笑: “但是现在我确定我是对的,因为……你出现了。” 路德维希开瓶盖的动作顿住了。 她转头,怔怔地看着老医生沟壑斑驳的侧脸。 听他慢慢地说: “我知道他一直在找一个女孩,他为她走遍了世界各地,为她开了一家咖啡厅,还为她建了一栋种满兰花的别墅。” 老医生眨眨眼: “现在我需要确认一下你的身份,以防有人假装家属,冒领尸体……孩子,你喜欢兰花吗?” …… 对面尖顶上的灰色额鸽子,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扑棱棱地飞走了。 ……那栋别墅,她看见了。 路德维希握着水瓶,良久才开口: “喜欢……很喜欢。” “刚才是开玩笑,亲爱的孩子,我早就确定你的身份了……因为你身上的婚纱,他很早就设计好,反反复复改了很多次,我印象深刻。” 老医生笑起来,蔚蓝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我想他爱着你……他非常非常地爱你。” …… 路德维希打开水瓶,看着安和躺在**静默的侧脸,喝了一口。 手却有些不稳。 细细的水流顺着她的脖子,慢慢地滑进丝绸的领口,留下一条深色的水渍。 “可我有一点无法理解,他这样爱你,他因为你孤零零地死去……你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这可不是对等的情感。” 老人慢慢地说: “你为什么,不为他哭泣?” ……她为什么不哭? 路德维希放下水瓶: “我为什么要哭泣?他如果活着,我为他的痛苦而痛苦,他如果活着,我为他的悲哀而悲哀……可是现在,他已经死了。” 她的声音轻得,就像一片雪花。 而火已经点燃,只要再等一会儿……那片薄薄的六瓣雪花,就要化成水,化成蒸汽,消散在空气里,再也寻不到踪迹。 “他已经没有悲哀,没有不舍,也没有痛苦了……他这样平静,那我为什么要哭?” 老医生看着她深深陷进手心里的指甲。 ……还差一步。 “即便这样,也请你至少……不要忘记他。” 老人站起来,走到她对面,蹲下,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 “他追寻了你这么久,却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想,他一定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 ……没错,她和安和,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死人总是因为活人的遗忘而更加孤寂,请不要忘记他,永远不要忘记他。” 路德维希怔怔地看着他蔚蓝的眼睛,思绪仿佛都被卷进了那蔚蓝色的漩涡里。 那是不是眼睛,那是……大海。 从太平洋涌来的蔚蓝海水,甲板上的海鸥和少年。 老人低缓的语调,就像冰冷的水流一样,流进心底: “请把他刻进心底,不要让他那样寒冷,请像他思念你一样,思念他……” …… “这点就不用你提醒了。” 走廊上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老医生的话。 夏洛克从走廊那头走来,大衣在他身后掀起。 他边走边冷冰冰地说: “人的温度是因为新陈代谢不完全应用于物质运输地剩余,再强大的思念也不可能使细胞再度运作……恕我直言,那是毫无必要的情绪。” 老医生扫了夏洛克一眼,对路德维希说: “你穿着艾瑞希设计的婚纱,我以为你们是情侣或未婚夫妻……那这位是?” 路德维希刚刚张开嘴,话就被夏洛克飞快地打断了。 他在路德维希面前站定,平静地说: “那么很遗憾你看错了,她和他没有情侣关系,也不是未婚夫妻……她是我的未婚妻。” 路德维希:“……” “是么?” 老医生笑了笑,站起来: “情绪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你不知道她下一秒会流向何方,就算知道你也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他背对着路德维希,姿态是佝偻的,却忽然对夏洛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轻佻,傲慢,不屑。 明明满脸的皱纹,但那个笑容,仿佛从那斑驳皱纹中跳出来了……像从腐烂的橘子皮里剥出一枚新鲜的橘子一样,分外的不和谐。 他双手插在大褂口袋里,微微张开嘴,做出一个口型。 ——无、能、为、力。 …… 夏洛克神情不动,像早有预料一样,看着他收起笑容,又变回一个真正的老人的神情,顺着走廊,慢慢地走远了。 他这才看向路德维希。 长长的婚纱一直垂到地面,她盘好的头发因为奔跑散开,脸掩在漆黑的长发中,小小的一捧,显得更加苍白。 他轻声说: “你的腿流血了。” 路德维希看了看自己的腿。 那是骑摩托的时候蹭到了墙壁……第一次骑摩托,总会发生一点意外。 “伤口和衣服黏在一起了,不好撕开……回去再说。” 说完了这一句,两人又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夏洛克再度开口,这是他在路上已经准备好的说辞: “我对他的死感到很难过,至少从表面上来说,他是一个不错的人,上帝应该会把他接到自己的公寓而不是地下室里……” 他皱了皱眉: “但是上帝是不存在的,这条略过……我的意思是,虽然所有的有机物最后都要分解归为泥土,或者被焚烧化为残渣……但作为残渣的前身,他至少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十分难以抹去,关于这一点我……” 路德维希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她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夏洛克薄薄的嘴唇上: “……闭嘴。” 夏洛克顿了一下,没有伸手把她的手指拿开。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嘴唇贴着她冰凉的手指说: “我只是在试图安慰……” 路德维希收回手: “那你还是不要安慰的好。” 夏洛克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发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放弃了“安慰”的做法。 毕竟这不是他的area。 “那我们……说说别的。” 他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路德维希的手机躺在他的手心,因为握的太久,已经和他的体温是一个温度。 “圣玛丽医院的院长夫人和我妈妈有沙龙里的一面之缘,我已经通过这个关系给你做了担保,你可以直接把他领走,毕竟等你办好所有的证件,他的脸色恐怕不会很好看……” “嗯。”路德维希淡淡地说:“谢谢。” 她反应冷淡……夏洛克垂下眼睛,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 他伸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 “还有一些别的……我已经联系 了伦敦所有殡仪馆,如果其中你有喜欢的,我们可以直接联系他们,按最高规格来进行葬礼,如果你不喜欢英国的葬礼风俗,我们还可以去找找法国的……” 他手指动的飞快,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殡仪馆资料,立刻。sh” 一秒钟以后,伦敦所有殡仪馆资料,联系人,和规格价格都躺在了他的手机里。 以及一条看似优但字里行间都充满愤怒的短信: “日安。顺便提一句,我正在演讲,全国直播。mh” “……” 他果断地删掉了这条短信,把手机递给路德维希: “联系方式都在这里。” 路德维希背靠在椅子上,没有伸手去接: “我不打算把他下葬……但是先生,除了这些,你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她还是没有看他。 从刚才到现在,一眼都没有。 夏洛克静静地立在她面前,只觉得手心慢慢冷了下来,胸口也有些发凉。 这不科学。 夏洛克冷静地想—— 手发冷可以解释为供血不足,缺乏红细胞携氧进行有氧呼吸,导致温度下降。 但心脏本身就是血汞,怎么可能缺氧? …… 他无声地盯了她半晌,轻轻地说: “你想听什么?” 路德维希笑了笑: “你想说什么?” “……” 夏洛克手在大衣口袋里握紧了: “我想说的很多……但是我没有证据,或者说,我暂时找不到证据。” 路德维希点点头: “比如?” “比如你今天遇到的堵车……我的确不愿你们再见面,但绝不会使用这种手段。亚图姆给了我错误的信息,这一点并非毫无破绽,正常情况下我本该找出这些破绽,但……” 他语速本来飞快,却突然顿住了,就像水流突然卡在了河道中央。 路德维希慢慢抬起眼睛,就看到……他正垂头看着她。 他一贯平静的灰色眼湖里,翻涌着涟漪。 “但因为信息……针对的是你。” 他低沉如大提琴一般的声音,从她上方传来: “我没有看出那些破绽,即便看出来了也不能冒险……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阻止你进入这家医院。” 路德维希沉默地看了他几秒,开口: “就这样?还有吗?” 夏洛克看着她平静的脸色——眼轮匝肌和口轮匝肌都没有变化,说明他刚才的那一番话并没有动摇她原本的判断。 今天伦敦的太阳不围绕英国公转了么?五月的气温不可能这么低。 或者之前有人倒了一桶看不见的冰块在医院的走廊上,现在冰块融化了……融化吸热,把温度都带走了。 …… “我知道没有证据的说辞很难让人信服,你会怀疑我在情理之内。” 夏洛克下巴绷得紧紧的,却只是淡淡道: “但证据总会找到,这只是时间问题,在我找出它们之前……” “不,先生,你误会了,我没有怀疑你。” 路德维希看了他一眼……但只是一眼,又垂下头去。 ——他太高了。 “你为什么要露出这种难以置信的表情?这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她长长的睫毛盖下来,耳朵上的耳坠透出温润的质感: “既然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时候,我能无条件地相信艾瑞希,那么,我也能在同样的情况下相信你——完完全全,毫无保留。” 她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夏洛克的眼神: “当然,在我问你能不能相信我的时候,你说过,比起我,你更相信证据事实和真理……” 她微微地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但我和你不一样,我比你笨一点……所以我也比你更像个人,不是吗?” ... 第127章 用过就扔 楼底下,那个患主动脉瘤的黑人女孩还在唱歌,沙哑的歌声漫上楼层。 听上去,就像置身于遥远的热带雨林,生命如此繁盛,却依然是渺无人烟的地方。 路德维希说完之前那些,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她偏着头,仔仔细细地听了一会儿,忽然说: “是《roll,jordanroll》……她在唱roll,jordanroll,你听见了吗?” 很老,很老的黑人音乐。 摩西带领人们到约旦河边,歌词里反反复复地低吟着—— 当我死去,我的灵魂应当进入天堂。 是的,我的主。 只要那约旦河永不停息。 …… “当我看见你出现的时候,有一瞬间,我指望我的男朋友会过来抱抱我……老实说,我有点累,刚才跑的太快了,现在有点用不上力气。” 路德维希伸手,慢慢地从脸上抹过。 ——天堂? 不,在这里,她和安和没有天堂。 上帝只会管他自己世界里的事情,而他们……不是。 …… “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现在……请让我一个人呆着,我想休息一下。” 她依然没有去看夏洛克。 因为不愿耗费力气抬头。 “葬礼的事,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先回……” “维希。” 夏洛克忽然打断她,淡淡地出声。 却只叫了一个名字,没有接下去。 路德维希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后面的话,抬起头。 就在她抬头的那一刻,夏洛克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捧住她苍白的脸,准确地,吻住她冰凉的唇。 路德维希睁大眼睛。 ——除了小巷里那一次,他们很少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一来,夏洛克根本不像是会喜欢亲吻这种“无意义举动”的人,二来,尽管已经发生过,路德维希依然很难想象和夏洛克亲吻的画面。 她长长的黑色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想要躲避他太过深入的索求。 但夏洛克的手捧着她的脸,把她限定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 动作缓慢,坚定……不容拒绝。 她微小的反抗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那只是蝴蝶翅膀的扇动,除了一丝细小的风,掀不起涟漪。 …… 路德维希一开始一动不动,随后闭上眼睛,放在夏洛克胸膛上的手指,慢慢地,抓紧了他胸膛前的衬衫。 越抓越紧,越抓越紧……蓄过的指甲透过衬衫薄薄的布料,深深地陷进自己的手心。 ——她的小哥哥,不在了。 ——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不在了。 如果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翻译家,会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妻子,有一个小小的孩子。 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父亲,冬天带着孩子去下雪的地方,去东京,看厚厚的积雪落在神庙么屋顶上。 至少,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异国他乡,冰冷的病**。 再不会跑,不会动……再不会微笑。 …… 不知过了多久,夏洛克终于结束这个漫长的亲吻。 他微微离开她的嘴唇,鼻尖触着她的鼻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唇角,轻声说: “我安慰到你了吗?” 路德维希还闭着眼睛,睫毛像蝴蝶的触须,遮住了她漆黑的眸子。 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像百尺巨浪一样掀起,就要打破她的海岸线,却在冲破界限的那一刹那,被她死死地按下去。 她闭着眼,低低地说: “嗯,安慰到了。” “你不用如此压抑自己,我的小姐……如果想哭,就哭出来。” 他另一只手放开她的脸,握住她抓着他衬衫的手,把那些几乎在自残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握在手心: “我会装作没有看见你为他哭泣……但是下不为例。” “嗯。” 她伸手,抱住他修长的脖颈,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 夏洛克的手放在身体两侧,微微抬起,却也只是微微抬起。 他似乎对现在的局面有一点无法掌控——这是世界上第一次发生的事情,并不在他的area之内。 而现在,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小女朋友,第一次主动抱住他。 “你如果知道,现在就应该放声大哭,而不是只缩在我怀里发抖… …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是不是应该把手放在你背上?” 但他的小女朋友显然并不打算给他任何建议,因为她只是把小脑袋一动不动地放在他肩膀上,说: “你自己想。” “……” 夏洛克慢慢地抬起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他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拍拍你?” 大衣细腻的羊毛面料蹭着她的下巴。 路德维希隔了很久才说: “你已经拍了。” “……” 夏洛克抿了抿唇: “好吧,这的确显而易见。” 路德维希尖尖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羊绒和衬衫下,是线条流畅而漂亮的肌肉。 她睁开眼睛,盯着走廊窗外空旷而高远的天空,忽然说: “先生。” “嗯?” “他死了。” 夏洛克顿了一下: “嗯,他死了。” 花园里传来的歌声还在反反复复—— 一个人坐在空旷的王国。 看约旦河滚滚流去,永不止息。 …… 她像是要说服谁一样,又用更加肯定的语气说了一遍: “他死了。” “……” 夏洛克收拢了手臂,更紧地抱住了她。 良久,他才在她耳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道: “是的,他死了……维希,他已经死了。” 路德维希正在医院柜台边办理安和的出院手续。 ——没错,出院。 对于生者和死者的区分,英比中更加一视同仁。 夏洛克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就像猫盯着钟摆一样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确定你真的不需要我的帮助?” “嗯。” 路德维希把身份证件递过去: “不需要。” “安慰?” 路德维希伏在桌子上填表,几缕发丝垂在雪白的纸上: “谢谢,但你已经安慰过了。” 夏洛克手肘放在桌面上: “安慰可以有更多尝试的可能性,角度,力度,频率……” 路德维希终于忍不住,搁了笔: “……你可以先回去吗?抱歉,我是说,剩下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你回去休息一下?” 她正在努力回想自己各种证件信息,偏偏今天福尔摩斯先生平常的高贵冷艳都喂了狗。 “……” 夏洛克冷淡地看着她,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这是……用过就扔?” “这个归纳很好。” 没想到路德维希居然点了点头: “鉴于你今天展现出来的人生价值已经超过我的预期,所以现在不要再陪着我耗费你的时间——” 她用笔尖指了指门: “你可以去拯救世界了。” “……” 夏洛克看着她的脸: “你的脸色很苍白……你确定你没事了?” “没事了,我确定。” 路德维希盯着雪白的纸,黑色的墨水慢慢地在纸面上泅开一个墨点。 他们家写字都喜欢顿笔,安和,爷爷,她,都是一样。 “那教堂呢?” 夏洛克划着手机屏幕吗,上面是他刚才找到的,关于葬礼的各项步骤和风俗: “停放尸体的地方通常都是教堂,你联系好了吗?还是先把他放在太平间?” 太平间? 路德维希笔尖顿了顿,想起太平间里那一个个冰冷的房间,和房间里,金属的,灰色的,小小的停尸柜。 “不,他不去那种地方。” 她没有停顿很久,继续往下写: “我打算带他回贝克街,先停一个晚上,点蜡烛,祈祷,祝福,明天再送往……” 她沉默了一会儿: “……殡仪馆。” 夏洛克皱起眉头: “贝克街?哦,维希,你打算让他坐在贝克街的沙发上喝一晚上威士忌吗?” “家里没有威士忌。” “这个不 是重点。” 夏洛克握住她拿笔的手: “难道你想把他放在客厅?这太荒谬了,或者你想把他放在你**?哦,这绝不可能,我不会同意的……” “我会把我的床空出来停放棺材。” 路德维希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另外,有一点你需要明白,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每次打扫都能在沙发底下扫出手指,每天早上都能在微波炉里看见福克斯先生的手臂,你永远把眼球和巧克力放在一起,冰箱里充斥形形□□的十二指肠和头颅……我忍他们很久了,但是我秉持着宽容的原则,没有把它们扫地出门。” 她平静地说: “综上……我绝不是在和你商量,因为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 夏洛克抿了抿唇: “教堂比贝克街宽敞得多,我们完全可以找一个……” “他不信奉胸前挂十字架的宗教,这个宗教估计也不会接纳他。”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家……” “你不用理解。” 路德维希站起来,把填好的表格交给守在一边的护士,转身面对着夏洛克: “你只有两个选择——你反对,我把他带回家,或者你同意,我依然把他带回家。” “……” 她的口吻就如她所说,毫无商量余地。 “好吧。” 一分钟的对峙后,夏洛克勉勉强强地说: “只能一个晚上……不能放你**。” “看吧,dealclose.” 路德维希伸出手,并没有说要什么。 但沉默显然不是沟通的障碍,因为夏洛克已经把她的手机拿出来,放在她伸出的手心上。 “你已经挑好殡仪馆了吗?” “嗯。” 路德维希从手机里翻出她之前拍下的一张名片。 没错,她要找的是她昨天晚上经过太平间时遇见的女孩。 据她说,她能看见在走廊里,因为不愿意接受焚烧,而四处游荡的死人。 手机屏幕上显露出名片的照片,设计的非常简洁,除了地址和殡仪馆名称,只印有三个联系人的号码。 smith71092-88324 0-73244-42374 75001-58294 ... 第128章 用过就扔之后 晚上十二点十七分,贝克街。 白天还是阴天,夜晚的伦敦却出乎意料的晴朗。 没有月亮,满天都是星星,就像有人在天空中拉上了一张巨大的天鹅绒幕布,又在幕布上撒了一大把钻石。 德维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上端着一只高脚杯,里面盛着淡红色的**。 她的对面是她的房间,门开着,床已经被移开了,换上了一个小台,上面摆放着一具黑色的棺。 ……不,那不是棺材。 那是她的安和。 棺材的盖并没有合上,德维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 客厅里没有开灯,她独自坐在黑暗里。 …… “我以为你惧怕灵魂。” 客厅里忽然传来淡淡的声音,夏洛克“啪”地打开灯,房间里登时明亮了起来。 德维希因为忽然而来的光芒眨了眨眼: “恐惧也分对象,我就算惧怕自己,也不会惧怕他。” 夏洛克显然也没有睡,因为他还穿着白天的衬衫。 “真是令人感动的信任,虽然恐惧鬼神的论调从根本上就是无稽之谈……维希,我想喝咖啡。” “自己煮。” 夏洛克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在房间里停放的棺材,黑色,低调,却——不容忽视。 蜡烛,熏香,放流水的瓷碟,以及盯着棺材看一个晚上……这是哪个国家的风俗? 他不动声色地说: “两块糖。” 德维希无动于衷地坐在沙发上: “两罐糖也不行,我腾不出时间。” 他靠在门边,白色的衬衫与黑色的门框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你现在正闲坐着。” “不为什么……难道你不是闲站着?” 夏洛克顿了顿,伸出手,又把灯关上了。 突如其来地黑暗让人适应不良,德维希一下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见房间里跃动的烛火。 而夏洛克却准确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沙发微微陷下了一小块: “我不记得英国有盯着棺材不睡觉的传统……这是中国风俗?” 德维希视力逐渐恢复,她看着房间里的两根蜡烛,烛台上跃动的烛火就像窃窃私语的魂灵,扭动着身躯想要从火焰里脱身。 她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你相信的话,就是。” “如果我相信的话。” 夏洛克简短地重复了一遍: “但这好像不是一件很容易接受的事——即便他无罪,我也能找到至少十种符合逻辑的解释,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你所说的那一种。” 德维希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有在听。 夏洛克低沉的声线在黑暗中,像弹奏一根琴弦一样响起: “死而复生,时空理论……你要我相信的事情,概率小得就像无限接近于x轴的曲线,而在大部分情况下,我们称拥有这种概率的事件为……不可能事件。” “我不能逼你相信,因为我拿不出证据。” 德维希抿了一口酒: “可那又怎么样?无论它们是真是假,都已经成为我的经历,是过往……它们和我的未来有什么关系?而我不想再纠结于过往了,先生。” 夏洛克偏过头,看着她静默在黑暗中的侧脸。 她脸因为酒精的作用,泛出一些血色来,不再像白天把样苍白。 她平静地继续说道: “当然,我知道这很难,如果我的男朋友看上去像是被人植入了记忆,还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却不肯接受治疗,我也会觉得很难接受……” 夏洛克和她并排坐着。 沉沉的夜色里,他的神情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已经推测出来了么?” 德维希笑了笑: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想要离开,我不会阻拦。” 她慢慢地说着,像说着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你离开,我能理解,如果你不希望我住在贝克街,我也可以搬走,毕竟分手后还住在一起的确有点奇怪……但是如果我真的能考上了剑桥,我想请你对你深信不疑的一切保持缄默,否则我可能要被退了。” …… 他始终认为,她在大脑里妄想出了另外一个世界,甚至可能快到精神分裂……他对此深信不因。 而她拿不出任何证据来反驳。 他们要怎么才能在一起? 要么,她接受夏洛克的观点,在根本没有病的情况下 下吃抑制活动性的药物。 要么,就是夏洛克妥协,选择和他被认为有严重神经症的女朋友在一起。 …… 谁愿意和一个神经症患者在一起?谁愿意陪伴一个精神分裂者? 即便,真相不是这样的。 那不是她妄想出的世界……那就是她。 …… “这是当然,我不会和校董事会揭发你的……某个生患有严重的妄想症,这种事情过微不足道,不值得我特地穿过整个校园。” “……” 短暂的沉默后,德维希听到夏洛克再平静地开口: “分手……你是不是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德维希没有说话。 夏洛克显然也没有打算给她说话的时间。 他想起了她早晨那个短暂的拥抱。 和拥抱之后,她过河拆桥的行为。 她自己填表,自己找搬运工,自己预定棺材,自己联系殡仪馆,以及……不断地希望他离开。 …… 他垂下眼睛: “从某种角,我似乎该称赞你善解人意,毕竟身边有人不断拨打一个早就成为空号的号码,这种举动的确愚蠢得让人难以忍受……” …… 在她遭逢巨变,心力交瘁的时候,她依然选择一个人做完所有的事。 就像她一个人贴完所有墙纸一样。 虽然没有明确表现,但回想起来,她的确没有接受过他任何的帮助……从头到尾,一件都没有。 她这是在给他后退的余地? 或者说得更加直接一些……她在和他划清界限? …… 夏洛克淡淡地说: “所以,早上那个拥抱,表达的并非爱意,而是……告别?” “……” 德维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酒杯,樱桃的色泽反射在她苍白的脸颊上,随着她的动... 作,波光潋滟。 “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因为我表现得毫无遮掩……我以为,这是你默许了。” “……”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 “现在回想,你的确表现得很明显……显而易见,尽管我试图了解,但感情始终不是我的area,导致我并没有看出你‘毫无遮掩’的表示。” 德维希轻声说: “那也没关系,至少我们现在说明白了。” 夏洛克的语气毫无波动,甚至有些轻松: “那你呢?分手之后,你打算去哪儿?” “先准备考试,考得上就继续留在英国……如果万分考不上,我也都想好了,我会继续去旅行。” 夏洛克手指在沙发上敲了敲,淡淡地重复道: “哦……你也都想好了。” “嗯,都想好了。” 德维希故做轻松地笑了笑: “等明天……或者后天,艾瑞希的事处理完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吃一顿最后的晚餐?” 她握紧了高脚杯细长的颈。 纤细的食指被冷硬的玻璃,卡出了一道不明显的痕迹。 “去哪一家?你最喜欢的威尔威佳西餐厅怎么样?我希望他们已经换了席单簧管。” …… 不过是分一个手而已。 地球上,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有人在分手。 …… “应该没有换,妈妈喜欢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跑调方式。” “是吗?那真是遗憾。” 德维希端着酒杯,又喝了一口: “其中有几个小提琴挺不错的,被单簧管拖累了……哦,对了,我们分手以后,你要……” 你要记得缴纳罚单。 你新的噪音罚单又被送到我这里来了,不缴纳会对你的信誉造成影响。 …… 但她并没有来得及说完,因为她的手忽然被人拉住了。 紧接着,她的肩膀被人大力掰过,手上的高脚杯也被人狠狠地甩出去,撞在墙上,“啪”地碎了。 寂静的夜里,那声碎裂的声响格外清晰。 淡红色的**,顺着墨绿色的墙面,缓缓地滑下来,一滴滴地滴在夏洛克留下的弹孔里。 又汇合成小股水流,蜿蜒而下。 夏洛克的手掐着她的尖细的下巴,灰色的眼湖里,那细小的涟漪终于酿成波浪。 ——他不再平静。 沉沉的 眼神,就像海啸前的大海。 德维希从没有见过夏洛克这样的神情,一时被他可怕的眼神吓住。 她屏住了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就像被钳住的蝴蝶的翅膀,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而不断颤抖。 “感情的确不是我的area……她善变,琢磨不透,谎话连篇。” 他们离得很近,近得夏洛克可以看清她眼里每一丝细小的变化。 “但是,正因为感情不是我的area,所以,不管你提出分手的说辞有多么的正当和合理,就算我们有一千个理由去选择分道扬镳——” 他语气轻柔: “——我都不接受。” 夏洛克慢慢凑近她,在她冰凉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他并没有离开,只是附在她唇边说: “我不接受……所以你最好把你所有诸如此类的念头,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从你的脑海里清理出去。” “……” 德维希在他怀里挣了挣,张开嘴,想要说什么。 可夏洛克没有给她机会,在她张开嘴的时候,就再吻了下去。 这次是深吻。 就像夏洛克早上在医院里说的——“安慰可以有更多尝试的可能性,角,力,和频率”。 …… 他施加在她肩膀和腰上的力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疼,德维希不得不在他的亲吻下,向后仰下去。 而背后就是柔软的沙发。 “停下,夏洛克。” 她偏头躲避他的亲吻,手臂被他掣肘着,手指只好抓住背后的沙发。 回应她的,是他无动于衷的吻。 “我说停下……我还有话,唔,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 夏洛克微微离开她的唇: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他看着她漆黑的眸,眼神冷静而漠然。 连衬衫连领口都丝毫不乱……一点也看不出刚刚与她激烈亲吻的人,是他。 “不,不是现在不要说。” 他忽然朝她笑了笑: “是永远不要和我提起,永远不要再让它们干扰你的判断,也永远不要再想起……因为,它们永远不可能被实施。” ... 第129章 殊途 黑暗里,夏洛克的眼睛,是什么样子? 就像,从深海岩石里,在深深浅浅漫射的光线里,绽放出的水藻。 路德维希看着他的眼睛……之前那些汹涌的迹象已经无隐无踪,在他深邃的眼湖里,只剩下了理智和平静。 月亮沉下海平面,潮汐也随之褪去。 它们消失得这样快,快得让人以为,那一刹那他理智的动摇,不过是她的幻觉。 …… 两人保持着那个姿势,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然后,她开口了,打破寂静,语气和他一样漠然: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停下来呢……” 她躺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地张开手臂: “……还是,继续?” 夏洛克神色平静,只是盯着她,说: “如果我说,继续……你打算怎么办?” “你这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 路德维希笑了,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一样: “这难道不是你说了算的?你精通拳击和剑术,我不可能反抗得了你,你逻辑严密,毫无漏洞……比起你,我不堪一击。” 她慢慢勾起嘴角: “福尔摩斯决定一切……你何必过问我的意见呢?” 她漆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沙发上,落在大朵暗色的花朵边……散落在他手指边。 她的脸色那样苍白,看上去就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一样。 不,不是看上去……她本来就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也没有好好吃饭。 …… 夏洛克的视线牢牢地锁着她的脸。 然后,他慢慢地,松开她。 把她扶起来,靠在沙发上,手上的力度不再大到无法反抗,而是恰到好处地圈着她的腰。 他抿了抿嘴唇: “你想喝……” 你想喝咖啡吗? 他或许可以再尝试给她倒一杯咖啡……除了她第一天来贝克街那次,他之后再也没有给她倒过哪怕一杯咖啡。 但就在这时,路德维希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响动……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是她听见了。 路德维希忽然用力地推开夏洛克。 她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跳下沙发,不久前刚被夏洛克处理好的伤口,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用力再度裂开,脚心细小的划伤接触到粗糙的地毯,针扎一般。 她一疼,差点摔在地上。 夏洛克的手臂抬了抬,有一刹那似乎想要拉住她。 却在看到她脸上突如其来的喜悦时,慢慢,收回了手。 他冷漠地看着她跌跌撞撞的动作——短短几步路程,她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跑了过去。 却在房间门口,停住了。 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那只是蜡烛的烛芯爆了一个花。 …… 路德维希站在房间门口,伸出手,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黎明就要来临。 可是,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 “看一看你现在的样子,维希……跌跌撞撞,满身尘土,狼狈不堪。” 身后,夏洛克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 衬衫整整齐齐地穿在他身上,精致得可以直接去参加婚礼。 “让我来推测一下你现在想做什么……我五个小时前就想提醒你,但出于对你的尊重,一直保留到现在。” 路德维希站在房间门口,没有回头,也没有动。 夏洛克漠然的语气,和他每一次推理案件时,一模一样: “你拒绝把他送到太平间,拒绝合上棺材盖,即便在运输途中也坚持要开一条缝隙,就好像怕他窒息……他的死亡时间是早上七点十五分,而你从九点开始就一直盯着棺材没有移过眼睛……” 他看着她的背影: “死亡两个小时以后正是尸斑开始蔓延的时间,两到四个小时是第一期。联系你之前说的,再联系上你之前告诉我,你‘死而复生’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身上的尸斑……” 路德维希仰起脸,看向天花板上复古而精致的吊顶: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此刻的等待与任何一个国家的殉葬风俗都没有关系,你正在做一件可怕并且荒谬绝伦的事……维希,你居然在等一个死人,活过来。” 他看着她长长的漆黑头发,随着她的动作,落在腰间白色的花朵上。 “你之前在医院里反复强调‘他死了’,不是在说服自己接受他死了这个事实,而是在和自 己确认他是否还有复活的可能性。” ——她在等这个咖啡馆老板从棺材里坐起来。 如果今天没有醒来,那就等待明天,如果明天没有醒,说不定她会一直等下去。 因为她之前约他吃“最后的晚餐”时,说的原话是—— “等明天……或者后天,艾瑞希的事处理完了。” …… “为什么荒谬?为什么不可能。” 路德维希微微回过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我就是这么活过来的,满身尸斑,全身冰冷,呼吸不畅,因为当时血液已经停止了流动……怎么?你现在觉得可怕了吗?” 黑色长发蜿蜒在她的肩膀上,晃动的烛火落在她的眼睛里。 她甚至微笑了一下: “现在觉得可怕还不迟……我已经和你提出分手了,你可以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到底是谁在顺水推舟?” 他低沉的音调,就像流淌在夜色中的冰凉水流: “你一面相信他能活过来,一面打定主意要和我分手。我是否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你不过是在找一个恰当的理由,寻求一个合适的时机,以摆脱这里的一切,与你亲密的小男孩远走高飞?” 他笑了笑: “当然,你没有这个机会,因为死人永远无法活过来……而我也不会允许你离开。” 路德维希看着他灰色的,犹如宝石一般的眸子。 脚底冰凉。 “和他远走高飞?你在说什么啊,福尔摩斯先生。关于他我已经解释地很清楚了,婚纱是他送我出嫁的礼物,而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 “可你爱过他。” 片刻的寂静。 “的确,我爱过他。” 她只觉得胸腔里漫上了一层冰水,连肺腑都是凉的: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十年前,或者更久……你还要我重复多少次呢?” 夏洛克脸上连丝毫情绪都没有。 他只是平淡地说: “但你也和我说过,正是你所有的过去,组成了现在的你……这说明你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而没有人能抛下自己。” …… 如果要扑风捉影,世界上所有女人,要被判下多少次罪行? …… 路德维希反倒平静下来了: “如果单单以一件案子的角度来看,你的推理毫无破绽,各种线索和你的心理分析都在表明我打算抛下你追随旧情人……不是心有所属,我何必非要离开现在相处得还不错的现男友呢?你的说法合情合理。” 夏洛克表情不动,却因为她的话绷紧了下巴: “你不打算反驳吗?路德维希小姐。” “第一,你是全英国最好的心理医生。” 路德维希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了: “第二,你还是个侦探,观察细致入微,环环相扣……而我没有丝毫证据来证明我没有三心二意,就算我反驳了,谁相信呢?你相信吗?” 夏洛克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我会相信。” 他沉默了半晌: “我会相信……感情不是我的area,所以你可以向我解释,我不会打断你,我会坐在这里听。” ……这是他的退让和妥协。 高傲得眼里看不进任何人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对她说,他不会打断她,他会好好听她说话。 对她说,他会相信她毫无证据的说辞,为了她推翻自己毫无破绽的推理。 如果某个弟控的英国政府听到这个消息,说不定会哭。 但是—— “可我不想解释了。” 路德维希扬起下巴,眼神也冷下来: “如果信任需要一遍一遍地解释才能获得,那我就不要了……我不必向你祈求爱情,先生,那太狼狈和卑微,我宁愿好聚好散。” 她歪了歪头,头发散在脸颊边: “谁都别麻烦了,就这样吧……你好像没有给我选择权,先生,所以分不分手你说了算。” …… “不要逼我说第三次,路德维希小姐。” 夏洛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 “我们不可能分手……绝不可能。” 路德维希走到他面前,蹲下,长长的裙摆铺在绣花的地毯上。 “那就不分。” 她把散乱的头发勾到耳后: “如果你能忍受我每天在你身边拨打空号,等待死人苏醒,固守着你 你看不见的过去……你简直伟大得可以媲美耶稣拉比了。” 她笑了笑,伸手握住夏洛克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可你从来不是圣人……所以先生,我会等着,等着你厌烦的那一天。” “不会出现这一天,因为我不会放任你妄想下去。”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 “如果你坚持等待他醒来,我就帮你确认他的死亡,如果你认不清自己,我就帮你清扫记忆……这个世界上有的是科学而不是神话,维希,没有疾病是无法治愈的。” ——可这不是疾病。 没有病,怎么治愈? 路德维希的重点并不在这件事上,她慢慢地皱起眉: “确认死亡?先生,他已经死了,你怎么帮我确认他的死亡?” ……难道死人还能再死一次? “恐怕是你想的这样——再死一次,你知道我擅于处理尸体。” 夏洛克握住她的手,准确地从她的眼神里猜出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动作温柔,语气却毫无商量的余地: “明天早上八点前,他必须接受焚烧,否则你就可以永远看见他了——以我实验室里标本的形式。” ... 第130章 殡葬 清晨六点半。 夏洛克坐在餐桌边纪录着一些实验数据,路德维希还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她前个晚上的姿势,像凝固了一样。 一瓶龙舌兰已经喝完,蜡烛也已经烧到了底,火舌闪了闪,“噗”一声,熄灭了。 一缕燃烧不完全的碳粒从蜡烛上方升起,她终于动了动。 夏洛克立刻抬起头: “你终于打算准备早饭了吗?” 路德维希站起来,绕过他,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里。 “不打算。” 夏洛克面无表情:“可我饿了。” 路德维希面无表情:“饿不死。” “……” 夏洛克重新俯下身,摆弄着他的数据表,那满满几大页密密麻麻的数据看得人头疼,尤其是,他还不用罗马数字,通篇都是希腊。 这绝逼是在装逼。 他准确地用铅笔画出一条曲线: “你越来越没有耐心了——正常情况下,女人四十岁之后才会出现由性激素波动或减少引发的自主神经系统紊乱。” “你直接说我mps(更年期症候群)不就好了?” 路德维希打开冰箱,平静地从一盘完整的肾小管旁边取出一瓶果汁: “虽然,如果仅仅凭借耐心不够这一项来判断,你可能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处于mps状态里……下次搬来内脏时记得给它们蒙上保鲜膜,肾的气味太大了。” 夏洛克漫不经心地收起桌上凌乱的纸张,虽然收不收都一样凌乱: “我会尽量记得。” ——那就是不会去记。 他继续说: “你很久没有喝酒了,我储存的龙舌兰酒精纯度达到百分之五十六,实验用,你昨天晚上喝了整整半瓶……如果你在葬礼上醉倒,可没有人把你送回来。” ——他的关心方式一如既往地欠揍。 “三瓶伏特加对我都是杯水车薪。” 路德维希晃了晃手里的果汁: “这一点酒精对我没有影响,我只是怕睡着想清醒一点……我讨厌喝醉。” 她的眼神的确很清醒。 夏洛克把手里的本子随手塞进壁炉里: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我会联系。” 路德维希没再说什么,把果汁放在桌上,走进自己的房间,搬起棺材盖。 夏洛克站在门口: “需要我帮忙吗?” 路德维希没有回头: “谢谢,但我想自己来,并不重。” ……好吧,这种材质的木料密度的确不大,他理解她一晚没睡早起迫切想要锻炼身体的心情。 夏洛克顿了一会儿,并没有走开: “那需要我联系搬运工吗?” “我已经联系好了,殡葬馆的人会来接。” 他的脸安静地躺在漆黑的棺木里,除了有些苍白,鲜活得就像睡着了一样。 随着棺材盖被合上,光线也慢慢消失。 他就这样沉入了黑暗,她心想……就像他活着的时候一样。 …… 路德维希在棺材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从合上盖子开始,就一直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差点把自己憋窒息。 一转身,差点撞上夏洛克结实的胸膛。 夏洛克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杯水,递过来,神色淡淡。 “谢谢……不过,你居然会倒水?” 路德维希愣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接过: “福尔摩斯先生,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麦克罗夫特终于打算废除女王,拥立新王了吗?” “你这句话放在中世纪就是叛国罪……先别喝完,你还要吃药。” 路德维希咬着杯子: “我说了我没有喝醉,不用吃醒酒药。” “不是醒酒药。” 夏洛克伸出另一只手。 手心里躺着三枚药片,一枚淡黄色,两枚白色。 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会儿:“不是醒酒药,那是什么?” 夏洛克望着她,平静地说: “氯丙嗪,氟哌啶醇和五氟利多,控制你幻想的药物。” 路德维希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棺材。 “不,我不吃……我知道氯丙嗪是什么,它会影响我的多巴胺和乙酰胆碱平衡的对吗?锥体系被损害,我出现运动障碍怎么办?你抱我下楼吗?” 夏洛克站在那里,没有后退,也没有前进。 “是锥体外系而不是 追体系……如果你对这些药物有了解,就应该明白,适度摄入对身体不会造成长久的伤害,这里只有十毫克。” “那也是伤害,一毫克也不行。” 她把杯子里的水撒在地上: “我没有病,我不吃。” 他看着玻璃杯子掉在地毯上,打了一个滚,不动了: “把水倒掉是没有用的,如果你能把伦敦所有的饮用水都撒在地上,我就从法国空运。” 路德维希按住太阳穴: “这是我的大脑,我比你清楚,它很健康。” “坚持自己没有生病,拒绝吃药和就医,是症状里的一种。” 夏洛克的语气依然平静。 他的手伸在路德维希面前,没有动。 “我有不下一百种方法能让你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服用药物……老实说,这是麦克罗夫特向我提的建议,医院里的医生时常对他们的病人这么做,但是我并不准备采纳。” “……那您对我真是仁慈。” 路德维希慢慢伸出手,从夏洛克的手心里拿过那三枚药片。 夏洛克到餐桌旁重新倒了一杯水,走过来。 “药呢?” ——今天福尔摩斯先生居然给她倒了两杯水,可她一点发微博的冲动都没有。 路德维希摊了摊手心,药一片没少地躺在上面。 夏洛克把水凑到她手边: “现在可以吃了。” 路德维希垂下眼睛,把手里的药片一次性倒进嘴里,没有去接水,而是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喝完了水,夏洛克却没有把水杯拿开,只是淡淡地说: “如果下次要藏药,不要把药藏在指缝里,那太明显了。” “……” 路德维希地把藏在指缝里的药拿出来,直接干吃掉了,结果被夏洛克塞着喝了一大口水。 她很想对夏洛克比一个中指,又觉得对自己男朋友做这个动作暗示意味太大,显得自己很饥渴。 于是她说: “你不是说麦克罗夫特在贝克街安装了监控器,在哪儿?” “壁炉画像的眼睛里。” …… 路德维希走到壁炉画像前,对着画像的眼睛比了一个漫长的中指。 夏洛克:“……” 路德维希回头:“你说他能看见吗?我需不需要比久一点?” 夏洛克:“……” 他背对着她整理自己的衬衫衣领,显然不想直面这个丢人的画面。 麦克罗夫特当然能看见,说不定正在办公室观看。 衷心希望他没有被呛到。 殡葬全程服务,愿安宁与您同在。 这是路德维希这两天打电话,听到得最多的一句话。 伦敦饿殡葬业有条不紊,路德维希拨打电话十五分钟以后,路德维希在太平间里遇见的女孩,乔-爱丽丝已经带着她的搬运工们到达了贝克街楼下。 安和地灵柩跟在后面,棺木上放着白色的玫瑰。 他们乘坐另外一辆,开车的人是乔,路德维希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和黑色的细跟高跟鞋,和夏洛克坐在车后座。 乔看着后视镜说: “很高兴再见到您,您的男朋友可真漂亮,您的裙子也很漂亮。” 夏洛克无动于衷地看着前方,似乎根本没有把乔的声音纳入意识范围之内,路德维希只好说: “……谢谢。” 本来路德维希并不打算让夏洛克出席葬礼,毕竟他和安和并不熟悉。 但当她打开车门的时候,发现夏洛克已经坐在车里了。 乔脸色苍白,语气平板得就像水泥地面: “但是越是漂亮的人在惨死之后越不愿意接受焚烧,我遇见过很多个了。” “……我们换一个话题吧,托马斯还好吗?” 托马斯是上次乔请求她帮忙说服的那位不愿意接受焚烧的先生。 “他很好,骨灰已经按他的要求被洒进了泰晤士河。” “……” “参加葬礼的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我发出了公告,联系了几个可能会来的人,但他的朋友好像只有两个,一个在牢里,一个是医生。” 夏洛克忽然说: “威廉-莎士比亚已经被释放了,我让雷斯垂德通知了他,但上次和你搭讪的那个医生是亚图姆假扮的,我打断他的时候他正试图催眠你,恐怕不会再次出席。” ……假扮?催眠? 她想起老人那双蓝得蛊惑的眸子,以及,他们对视时,那被吸入漩涡中的感觉。 &n bsp;路德维希转头去看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有些无所谓地敲了敲窗框。 ……原来又是一个虚假的朋友。 可有时当事情经历多了的时候,谎言,也就变成了白开水一样寡淡的东西。 车里没有人再说话,路德维希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化妆盒。 夏洛克淡淡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黑色化妆盒: “我以为你不化妆。” “只是不常化。” 路德维希拿出黑色的眼线笔,手法熟练。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平静地说: “葬礼上,当然要认真一点。” 七点四十七分,殡仪馆。 乔站在走廊的一端,另外一端是焚烧室。 她拿着笔和本子,语气里一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 “你确定要先焚烧再进行仪式?也不需要神职人员?” 路德维希靠在墙上,抱着手臂:“嗯。” 安和不信奉宗教,大概也不会喜欢躺在玻璃柜子里,给人一圈一圈地参观。 乔在本子上记下这些,撕下来: “那我就这么安排了,现在焚化炉是空的,马上就可以进行……请在这里签字。” 路德维希慢慢地在纸张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路德维希……不是李维希。 在这里,她的名字无效。 …… 乔收回纸,转身就要走。 路德维希忽然拉住她的衣袖:“等一等。” 她扶着额头,指甲深深陷进头发里: “请再等一等……等到八点再开始,再等十分钟就好,好吗?” 乔凝视着她: “你头疼吗?” 她摇摇头。 ——不是头疼,是药物开始发生作用了。 夏洛克告诉她,抗神经症药物的影响,她会有一点点的意识模糊,但不会影响她说话和做事。 乔收起本子: “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好吧,我安排到八点,但友情提示,今天我们要处理五个葬礼,八点以后会非常忙。” “我知道了。” 乔点点头,在经过站在离路德维希只有几步远的夏洛克身边时,她用她仿佛拉直了的音调,平板地说: “你为什么不去抱住她?她不太好……尽管她看起来很好。” 七点五十七分。 他们已经站在了焚烧室门口。 乔面无表情地说:“还有三分钟,你还要推迟吗?但是推迟之后就要再等一个小时了。” 夏洛克站在她背后,慢慢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如果你想推迟……我们可以推迟,八点钟不算是约定。” 路德维希站在焚尸炉小小的铁门前,沉默了一会儿: “我和你描述过我在镜子里看见的尸斑状态,那是死后几个小时?” 夏洛克抿了抿唇:“三到四个小时。” 三到四个小时。 可安和已经死了二十四个小时了。 再等下去,他的脸就不漂亮了,他的身体就不完整了,他连眼睛都要烂掉了……他一定不愿意这样,太狼狈了。 他连死亡,都想从从容容地赴宴。 “不等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安和说: “我们不等了……烧吧。” 钢化的小门打开了。 安和被缓缓地推进去,异国他乡的焚尸炉,他苍白的脸,苍白的手和脚,还有他苍白的嘴唇和灵魂。 她知道接下来会有哪些步骤,焚烧的过程在她小时候参加葬礼时,就已经清清楚楚地了解。 尸体先经过外炉,那里会有刀片,划开死人的腹,防止死人在焚烧的时候爆炸。 然后才是内炉。 汽油淋在身上,高压氧焰喷射而下。 他柔软的头发,他白色的衬衫,他擅长泡茶也擅长书写的手指……会就这样,通通化成灰烬。 ……怎么能这样呢。 她怎么能对安和这样呢? 安和的身体被两个男人一寸寸地送进焚尸炉,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内炉,已经被烧得红热了。 …… 金色的田野边,夕阳西下,他帮她扎起头发,说:“我只是在给邻居家的小狗顺毛。” ——不要。 酒吧偶遇,雨水划过玻璃,他的眼神干净得不可思议,说:“世界这么大,而你偏偏来到了英国,英国有那么多 咖啡厅,而你偏偏走进了我的。” ——不要。 乔的语气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快把她的手指从门上拿开!那里面有刀片,她会伤到自己!” …… ——清晨的白玫瑰沾着露水,他站在屋檐下,说:“如果你幸福,我就像看见自己的老朋友幸福了一样。” …… 不……不要。 她的安和不能死在这里。 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长的人生,他们分离了那么久。 她还有太多的话,没有和他说。 …… “剖尸刀要开始运作了,哦,上帝,这可不是一个女人的力气,我能打昏她吗?” …… 她没有被打昏,似乎有人从背后抱住她,把她往后拖。 有人把她握住门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有人在她耳边大声地说话,试图叫醒她,有人用手护着她的手指,不让她被已经开始灼热的浪潮灼伤。 那是夏洛克? 不,她不知道,她什么都听不见。 她只能看见,在焚尸炉深处,是开满细长兰草的花园,雨天湿漉漉的,屋檐下开着大朵的紫阳花。 而她的少年坐在玄黑色的椅子上,旁边一只小炉,煮着青绿色的茶,袅袅的白色烟雾氤氲了他的眼睛。 他抬起眼眸,朝她微笑,静静地说: “庄周妻死,鼓盆而歌……你忘了吗?” ……她忘了。 她什么都忘了,什么都想不起,也什么都记不住。 …… 夏洛克终于把路德维希的手指从焚尸炉的边缘掰下来,旁边站着的工作员立刻拉下了门。 “咔嚓”一声。 炉子里传来机械刀子挥动的声音。 活人和死人,生存和死亡,已经是两个世界。 等她再见到安和,有没有办法在那一捧小小的灰烬里,认出她小哥哥的眼睛? …… 夏洛克抱紧她,捂住她的耳朵,阻挡住火焰燃烧起来时的声响。 他抱着她,低声说: “已经结束了……已经结束了,维希。” 她张着嘴,嗓子沙哑得说不出话,看着那个小小的炉门,眼前被一层一层的水雾挡住,模糊了视线。 ——他乡遇故知,本该喜极而泣,她没有。 ——等待他死亡的时候,他生死不知,她本应哭一哭,她没有。 ——最后,他死了,冰冷的尸体躺在病**,她也本该在那个时候痛哭失声。 她还是没有。 长久的忍耐,那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恐惧与渴求,终于,去了它们该去的位置。 …… 她伸出手,抱住夏洛克: “他死了。” “嗯。” “他死了。” “嗯。”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对话,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两个意思。 夏洛克抚住她黑色的长发,任她把脸上的妆都蹭在他的西装上,语气就像上一次一样笃定: “他死了……维希,他已经死了。” ... 第131章 你想说的话 之后的仪式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安和在这个世界的朋友很少,来得人中,有很多是咖啡馆的客人。 灵堂也依然是黑色的。 路德维希送走了安和赠送房子的对象安纳西老夫人,对一直百无聊赖站在她身后的福尔摩斯先生说: “殡仪馆的人真是太刻板了,如果我死了,请记得把我的灵堂布置成粉红色。” 她今天的话尤其多。 夏洛克:“刻意多话是逃避伤痛的表现,维希。” “我没有逃避伤痛,我在和你说正经的……记得骨灰盒旁边也不要放白色玫瑰花,要放一桌子粉红色的y。” 路德维希动了动站得有些酸软的腿。 因为药物,她的头还是昏沉沉的: “我知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给你友情科普一下,这是日本一九七四年诞生的一只英国猫。” “……” 夏洛克坚决地说: “我不会记得的。” 等人都走完了之后,威廉-莎士比亚走到路德维希面前,看上去很憔悴,庞大的身躯几乎瘦了一码。 他伸出肥厚的双手,抱住路德维希: “我感到很抱歉……十分抱歉,身为他唯一的朋友,却没有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陪伴在他身边。” 他趴在她肩膀上,泣不成声。 黄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掉在她黑色的长裙上。 ……路德维希觉得再让这个熊一样的男人趴在她肩膀上哭一分钟,她的裙子就可以拧出水来了。 但是她并没有避开,只是伸手回抱住他肉感十足的肩膀: “这不是你的错。” “可否借您两步说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拧了拧鼻子,发出的声响就像蒸汽机在轰鸣: “艾瑞希之前以为再也见不到您,和我交代了一些事,之后我因为入狱也没见过他,就姑且把他之前的话当作遗言告诉您。” 路德维希看了夏洛克一眼。 而他也正低头看着她。 …… 她对莎士比亚说: “这位先生我不必回避他,他是我的现男友,夏洛克-福……。” “不不不,您不用介绍他,我知道他叫夏洛克-福尔摩斯。” 莎士比亚盯着夏洛克: “在监狱里我百口莫辩,可当这位先生出现时,只用了短短一分钟就找出了警方的漏洞……于是我被释放了,我对他充满了感激。” 虽然莎士比亚的语气着重强调了夏洛克对他的帮助,但从他看夏洛克的眼神,路德维希可没有找到丝毫“感激”的存在。 她转头,看着夏洛克的下巴: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夏洛克看上去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的案子是雷斯垂德办的,显然苏格兰场无法识破亚图姆刻意留下的线索。我帮他洗脱了罪名……亚图姆的确使用他的船只运送人类内脏,但他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他好像已经把事情说完了。 在夏洛克看来,事情也的确是说完了。 但不用脑子都知道,发生在他们之间的肯定不止这些。 …… 路德维希看着夏洛克,没有动。 夏洛克在她的目光下不得不再度开口: “他虽然没有贩卖器官,但他私底下盗卖中国商朝古董和古尸,现在中国大使馆已经向英国政府提交了申请,他将面临巨额的赔款。” 他皱了皱眉: “可这和我们的案子没有关系……他藏得很好,除了他的妻子,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原来这才是莎士比亚之前那句“什么都卖”的真相。 贩卖器官并不是谋杀,只用坐牢,但贩卖古尸和古董在中国是相当严重的罪行,周朝以前的物甚至会被判死刑。 他们没有办法处死一个英国人,但赔偿会是惊人的。 …… “没错,我和我的女儿将一辈子负债累累。我请求他不要说出真相,我情愿背着贩卖器官的罪名坐二十年的牢来赎罪,只愿我的小阿马兰妲不受波及……她才十八岁,她是无辜的,不是吗?” 莎士比亚的目光冷冷地: “可无论我如何哀求,他都不为所动。小姐,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和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在一起,好小伙我可以介绍给你一大把……” 感受到身后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路德维希飞快地打断了莎士比亚: “我们跑题了,现在说说艾瑞希想要告诉我的事好吗?” 莎士比亚的目光又回到路德维希身上。 “艾瑞希要告诉您的事情有三件。” r /> 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件,除了店铺的股份他转让给了我,其他财产他都赠送给了您,并要我告诉您这本来就是他为您准备的,如果您不接受,这些财产就会失去主人,漂泊无依。” 路德维希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安和的骨灰在她右手边,小小的一个黑色坛子,沉默地矗立在受难的神像前。 一缕阳光透过敞开的礼堂大门,照射在白色的玫瑰上。 他和他平时的风格一样,沉静得就像个影子。 财产转让需要时间来办理手续……他是在多久以前,就开始为她筹划这些事情? …… “第二件事,关于他送给您的生日礼物。他要我和您强调这是他最后送给您的东西,无论如何,请妥善保管。他还说,人生总有走到尽头,无能为力的时候,这时候请您去看看他的礼物,这就像他站在您面前一样。” ……礼物? 这两天太忙,她还没有来得及拆开看……可为什么又提到礼物? 路德维希愣了一下: “当然,这点他不用担心。” 这很奇怪。 他送给她的礼物她从未丢弃过,哪怕是他用草编的小东西,她嘴上说着嫌弃,也会细心地收进盒子里。 他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和她反反复复地提保管礼物的事? 是单纯想要保留住自己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丝痕迹。 还是……别有用意? …… “第三件事可有可无,艾瑞希和我说的时候也不是很认真。但既然他说了,那我想我有这个义务转达一下——您是否和他要过日本学方面的书单?” ……书单? 安和每天在看什么书她一清二楚,根本没有问书单的必要。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背对着夏洛克说: “当然,我提过一次。” “他说,如果你以后还去我店里买东西,就让我告诉你他最喜欢的日本作家是渡边淳一,但这位作家的笔现在还没有磨练出来,如果再给他五年,他的作品将出乎你的意料。” 莎士比亚抹了抹眼睛: “我实在无法了解你们的心思,人生的最后居然在谈日本学,不应该开一瓶纯伏特加嚎叫到天亮吗?” ……别说莎士比亚,她现在也无法理解。 因为安和最喜欢的日本作家,根本不是渡边淳一,而是津岛修志。 而且渡边淳一的高峰作品在一九九七年就已经发表,之后再也没有一部作品如此经典。 安和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说五年后才是渡边淳一的高峰? …… 路德维希背对着夏洛克,在夏洛克看不见的地方,微不可见地皱起眉。 安和的骨灰坛,静静地立在白色的玫瑰中央。 不言不语,安安静静。 …… 你没有说话,你一言不发。 但是,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 心里疑惑,表面上,路德维希还是对莎士比亚说: “谢谢你转达他的话。” “作为他忠实的朋友,我也想给你一句劝诫。” 他瞥了她身后的夏洛克一眼,: “您挑选的伴侣无疑具有无与伦比的智慧和极为强大的手段,但他也有一颗铁做的心……恕我直言,他丝毫看不见人们的痛苦,他能看见的只有真相和逻辑。” …… 夏洛克-福尔摩斯会帮他洗脱罪名,是一个意外。 不过是因为他在去监狱里处理其他事务的时候,顺带看见了他,顺带发现了破绽,于是顺带把他救起……也将他打入了更深的深渊。 他去监狱里审讯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妇人,据说是法国国籍,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英国受到审讯。 他看着这位快七十岁的老人,神情冷漠地站在冰冷而混乱的监狱里,却在他步步紧逼的高强度审讯下,被一层层揭开最痛苦的回忆。 崩溃,歇斯底里,痛不欲生。 ……最后,说出了一切。 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把犯人逼到心理崩溃,这是警方常用的手法。 但没有人能做得像他这样干净利落,无动于衷。 一般警察要么会歇一歇,要么会换一个班,而他独自一人连续审讯将近三十个小时——对一个七十岁的老人。 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在问出了想要的东西后,再也没有看那个瘫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一眼,径直走出了监狱。 …… “如果他看不见人们的痛苦,那他也将看不见你的痛苦……对于这一点,我已经 经深有体会。” 莎士比亚最后拥抱了她一下: “身为艾瑞希的朋友,我只是希望……即便你没有何艾瑞希在一起,也该对自己好一点。” “谢谢。” 路德维希拍了拍他的背: “虽然我并不认同你的话。” 她直起身,往上走了一个台阶,站在安和的骨灰旁。 而她的左手边,是夏洛克。 “每一条罪行都有其对应的处罚方式,在你没有犯罪的时候你已经承认了法律,没有理由在你犯法的时候却要修改它。” 她站在那里,黑色的长裙垂到脚踝,眼睛上描着精致的黑色的眼线,使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十八岁: “当然,福尔摩斯先生缺乏社会责任感和共情能力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一贯如此,如果有一天他懂得体恤金鱼们的情感,某个英国政府恐怕就不用如此伤脑筋了……” 感受到来自左边越来越冷的视线,路德维希立刻识趣地打住了话头,转了一个话锋: “但福尔摩斯先生对你的做法是没有错的,莎士比亚先生,你不能因此批判他的品德……试想一下,如果执法者因为同情而随意更改处罚方式,那其他违法者怎么办?这是不公平的。” 莎士比亚站在台阶下,沉默了一会儿: “就算这样,我的小阿玛兰妲有什么错?她为什么要背负她父亲的过错?” “因为她是受益人。” 因为药物的影响,她话说得很慢: “你敢说,在她人生的十八年里,没有一条项链是源自你犯罪所得?人的关系生来注定,她要背负你的债务是因为她的父亲犯了错,而不是指出这个错误的人缺乏同情心。” ——敢贩卖中国国宝,还好安和不知道,知道也会喷死你的。 中国人要被埋在中国的土地上,居然还敢卖古尸,不怕十三亿人一人一口盐汽水么。 …… 莎士比亚或许忠诚,义气,像个军人。 但显然他和安和接触的时间太短了,安和绝不会理所应当地把自己的过错推给别人。 路德维希笑了笑: “我感谢你的关心,但是,我拒绝接受你对福尔摩斯先生的指责。” …… 莎士比亚走了。 隔了很久,路德维希忽然毫无预兆地回头。 夏洛克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 “我知道我今天尤其漂亮,但是你一直盯着我的后脑勺看是看不出来的,先生。” 夏洛克靠着墙壁,移开目光: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回去? 她垂下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按了按太阳穴说: “其实我刚才说的话有漏洞,如果不是我脑子有点混沌,我可以说的更严密一点。” 她转身,直视着夏洛克: “吃药让我很不舒服,想吐,眩晕……我明天可不可以不吃药?” 夏洛克皱起眉: “眩晕?这不是因为药物,我的用量是计算好的,你头晕是因为经历情感重创导致精疲力竭,大脑暂时缺氧……” “不,我想听的不是原因。” 她打断夏洛克: “我只是在问你……我明天能不能不吃药?” 夏洛克斜斜地靠着墙壁,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才轻声说: “维希,精神性药物和法律,是一样的。” …… 是一样的……都为了约束人的行为而存在,有既定的用法和用量。 以及,不能因为同情而更改。 …… 路德维希并不适应长久地穿高跟鞋,脚心因为血液不畅,就像针扎一样。 良久,她开口: “没关系……即便你不同意,事情也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她看了看空旷的大厅,笑了笑: “先生,没有人了,我们可以走了。” “回家?” “不。” 路德维希走在他前面,一手抱着安和的骨灰坛,一手提着裙摆。 她顺着大厅中央的黑色地毯,走下台阶。 她的头发垂下来,夏洛克走在她身后,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我要去找乔……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有和她说。” ... 第132章 鼠妇 只要生活还在继续,伦敦的爆炸就永不止息。 但比爆炸更要命的是,夏洛克的小提琴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就一直没有停下哪怕一秒。 路德维希抑制着一脚踹开门的冲动,平静地打开门,抱着手臂站在自己在贝克街房间的门口: “你的大脑回路今天变成环形的了吗?先生,这首回旋曲的你已经来来回回拉了一百三十二遍……而且永远都在这一个乐章上,回旋曲也是需要主题来呼应的。” “一百四十。” “……what?” 夏洛克语气淡淡: “一百四十是你的上限……每当我重复乐章的次数在接近一百四十的时候,总是能成功把你从房间里逼出来。” “……” 路德维希仰头望着门柱: “很好,我现在已经被你逼出来了,请停止你乱七八糟的音乐,否则我不用你喂我吃药了,因为我会直接神经衰弱。” “这不是乱七八糟的音乐。” 夏洛克坐在沙发上,来来回回地摧残着他的小提琴,神情就像大理石雕像那样严肃: “这是我新发明的回旋曲格式,可以帮助你从其中获得某种灵感。” “……真体贴,甜心,我谢谢你。” “不客气。” “……” 路德维希扶着门框,觉得自己很虚弱: “先生,我在复习功课,明天我毕业考试,后天我入学考试,目标还是你顺手改来的剑桥……要么你把你的大脑解剖出来给我换上,要么停止你的小提琴。” 夏洛克的曲调上扬了一些——他从c大调换成了g大调,第一百三十三遍重复那段永不厌倦的乐章。 “你需要灵感。” 他面无表情地说: “极度需要。” “不,我不需要,我现在只求把逻辑学的书背完。” “不是逻辑学灵感,而是烹饪的灵感……你现在都不为我做饭了。” 他的调子拉地越来越欢快: “整整三天……我已经叫了整整三天的外卖。” “……” 夏洛克半天没有听到她说话,决定体谅她对音乐薄弱的感悟能力,给她一个明确一点的方向: “而这段旋律可以提供给你的灵感是——我想吃你做的法式薄饼和樱桃小蛋糕。” “……我只听出来你太天真了,你知道什么叫刷夜么?” 路德维希摇了摇手指: “而且不要邀功,外卖是我叫的,你只是坐在那里等着我把盘子端到你面前,而已。” 她着重强调了“而已”。 “那是因为我的手机拥有重要使命,伦敦平均每年有三百二十七个人的性命靠它拯救,我不能把它的天赋浪费在叫外卖上。” 夏洛克终于抬起眼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然后他就看见,他的小女朋友只穿着一件宽大白色衬衫,光着腿,脸上沾着墨水,长发乱糟糟的盘在头上……上面还插着一只铅笔。 夏洛克:“……” ……这个情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路德维希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从冰箱里拿出昨天晚上她磨好的咖啡,自己灌了一大口,又倒了一些在杯子里。 夏洛克语气淡淡: “……而且你现在在我面前都不注重仪表了,你去见那个咖啡馆老板之前总会打理好自己。” 路德维希走到吧台边,往杯子里充了一点热水: “我要更正一点——不是现在,我在你面前从来没有注重过仪表。” 夏洛克的目光紧跟着她走来走去的身影,就像一只扑捉毛线球的猫: “你去主持他的葬礼时,甚至花费了十一分钟零三十二秒化妆。” 路德维希“啪”地把咖啡放在夏洛克面前的茶几上: “如果我有幸主持你的葬礼,一定花费十一分钟零三十三秒化妆。” 她从侧边都是铅笔痕的手里倒出两粒糖: “咖啡是我给你倒的,显然我今天已经给你做了吃的——所以午饭自行解决。” “……” 夏洛克高深莫测地看着那杯——看上去很像咖啡闻上去也的确是咖啡的**。 “你让我……喝这个?” 隔夜冷咖啡……兑热水? “别露出这种表情,你的生活太古板了,黑西装,白衬衫,黑咖啡……黑白黑,一成不变。” 路德维希直起身,张开双手,拥抱世界: “梦想没有彼岸,奋斗没有止境,人生需要更多可能。” “……你不能这么对待我,维希。” “我当然能。” 路德维希走到房间的门边。 关门的一瞬间,又用脚蹭了蹭地毯,接着皱起眉: “地毯是不是三天没有清理了?” 她回头,明明白白地对着夏洛克说: “出门的时候请记得把地毯带去干洗店,以及回家的时候记得把地毯带回来……” 她微微一笑: “千万不要和我客气,你不是客人。” “……” 夏洛克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扇再度关上的门,手上的小提琴终于停了下来。 她在嘱咐他……清理地毯? 哦,今天冥王星已经逃脱月球的引力系统了吗? 但是。 夏洛克皱起眉……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了。他的小女朋友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了整整三天书,只吃面包,水,和咖啡。 综合她在葬礼上情绪失控的表现,他不排除她现在的行为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如果长期得不到解决,会造成更加严重的慢性沉淀。 所以…… 夏洛克瞥了关上的房门一眼,小提琴琴弦拉出一条悠扬的调子。 或许他还需要再练习这段乐章一会儿,从第一百三十四遍开始。 路德维希关上门,身后不出所料,身后又传来了了夏洛克的《樱桃小蛋糕回旋曲》。 她从地上捡起一本书,撕下半页,塞进耳朵里。 如果她知道夏洛克现在在想什么,一定会糊他一脸的樱桃小蛋糕——呆在房间里三天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知道什么叫考前临时抱佛脚么? 要是夏洛克看到她上辈子一个月不下楼只吃泡面和练钢琴的生活,估计会直接把她拖到精神病院。 满地都是被她撕下来的书页……临考模式,背一页,扔一页,这样才能保证她每一页能以最快的速度背下来。 ……但是她敢说,比起期末前水深火热的天.朝考生,她现在的生活堪称整洁有序。 她脚踩在弗拉基米尔,奥古斯都,普希金的作品上,路过一侧的玄关柜,没有停留,再度一头扎进书海。 整个房间,只有那里是整齐的,而且干净得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柜子是她新买的,上面绘者地中海风格的彩绘,很漂亮,也很贵。 她现在有钱了,至少脱离了无产阶级。 柜子上摆放着一只小瓷碟子,也是彩绘,上面放着两枚戒指。 一枚是银质的,上面用黑色的石头镶嵌着一个绳结……说绳结并不准确,它更像一个卡通的小黑人,两只没有手指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 那是安和送给她最后的生日礼物,两个盒子,一个盒子里是房契,一个盒子里是这枚戒指。 在迟了那么多天以后,终于被她拆开。 而另外一枚是灰色的,整枚戒指就是一株兰花的式样,细长的兰草盘旋在纤细的手指上,顶端开出小小细碎花朵。 那不是安和的礼物。 那就是安和。 …… 三天前。 路德维希在离开殡仪馆之前,找到了乔-爱丽丝,并成功说服夏洛克在走廊里等候。 她们坐在乔单独的办公室里,昏暗的灯光,一张桌子的两对面。 路德维希先开的口: “你说,你能够看见死去的人?” 乔歪了歪脑袋: “你并不相信我真的能看见死人,为什么要问?” ……她的确不相信。 就像夏洛克不相信她死而复生一样,人需要合理的证据才能相信某件事情,否则很容易丧失自我判断力,让“本我”或“超我”覆盖“自我”。 但她故意这么问……如果不问一些奇怪的事情,怎么解释她把夏洛克支开的举动? …… 路德维希站起来,抽出乔女士西装胸口口袋里的笔,又抽了桌面上纸抽里的一张餐巾纸。 她自己有带纸巾,但是她不敢用。如果一包纸忽然减少太多,夏洛克一定会怀疑。 桌面上有专门写字的纸条,但是她也不敢用,因为书写在普通纸上,会有声响。 她在纸上写下一行话,嘴上并没有停: “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把写好话的纸巾推给乔。 乔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 ——“我的日常生活可能被监控,只能采取手写的方法,请和我用纸笔交流,期间保持正常对话。” 她在被监控,毋庸置疑的监控。 这是她今天早上发现的事实——夏洛克在桌上画了一晚上,通篇希腊的图表分析。 因为亚图姆的存在,以及防止她在“精神不稳定”下表现出自残行 为,她知道夏洛克会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法来保护她的安全。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些监控手法,如此彻底。 因为他通篇用希腊书写,并不担心她会看见什么——她的确丝毫不懂希腊,但这并不妨碍她记住关键词的样子,再借助网络查询。 那是她的精神分析模型。 她第一次看见夏洛克这样细心地把分析结果全部写在数据旁边,所以她也看得很清楚。 自残倾向,攻击性表现,幻觉程度……这些指标的数据,全部来自于她日常反应和对话。 ……sh. 乔拿起笔,说:“我看不见他,这个男人在死后就失去了灵魂……我不知道他的灵魂去向何方。” 她把纸巾推过来: ——“你想和我说什么?” 路德维希淡淡地说:“你为什么看不见他,他去了哪里?” 纸巾上写的是 ——“你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件事?” 太平间里,她说服托马斯先生接受焚烧,乔因此允诺帮她做一件事。 本来只是无心之举,没想到她真的有一天会有事情要拜托一个殡葬人。 乔:“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 而纸上写着: ——“记得,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路德维希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说:“那就算了,我看见你们殡仪馆有把骨灰做成戒指的服务,现在好像很流行这么做……可以帮我把他的骨灰做成戒指吗?” 纸上写的是: ——“我需要两个一模一样的戒指,但我不方便付两份的钱,我需要你允许我赊账。” 因为如果付了两份的钱,夏洛克一定会发现。 “可以,而且我们现在有折扣活动。” 乔把纸巾推过来,路德维希看到上面写着: ——“一坛骨灰做两只戒指?” 路德维希:“不需要折扣款,那太粗糙了,我会画好图给你们。” ——“不,一坛骨灰一只戒指,另外一只随便用什么骨灰都好,只要一模一样。” 乔看了她一眼:“这也可以,贵一点罢了。” 已经被密密麻麻写了半面的纸巾上: ——“最后,你要做的事是否违法?” 路德维希顿了顿,一边说:“谢谢,费用请一并算在殡葬费用里。。” 一边在纸上写: ——“不违法,只是以防万一。” 是的,她只是想以防万一。 但她宁愿永远都用不到这个“以防万一”。 乔收起纸巾,扔进一边的水池里,水池里残余的水慢慢浸湿了纸巾,上面黑色的字迹很快模糊成一片。 两天后她亲自送来戒指,乔-爱丽丝是一个神奇的人,因为那两枚戒指用肉眼简直看不出差别。 即便同一批次出的货物也会有细微不同。 可是这两枚手工制品却连转角处细微的纹路,都一模一样。 惊人的相似。 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的殡葬馆能达到的仿制水平。 晚上五点半,夏洛克敲响了路德维希的门。 当然“敲”这个动作只是他形式上的尊重和礼貌,路德维希已经习惯了,所以她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敲门声。 果然,三声敲门声后,本来被反锁的门自动开了。 站在门口的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 地上是纸团大混战,鞋子扔在衣柜里,废纸篓倒在**,面包下压着一只奄奄一息的昆虫——看腿的数量,这应该是无脊椎动物里的节肢动物。 准确来讲,应该是门甲壳纲潮虫亚目潮虫科鼠妇属。 ……好吧,这不是重点。 而咖啡和墨水混在一起,从书桌一滴一滴地留下来。 ……现在他知道她为什么要在地上看书了。 “我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有点混乱……但是你要相信这是正常的,我经历过比这混乱得多的情况。” 路德维希头也不抬,飞快地用铅笔在这一页最后一行画了一条线,然后把书页撕下来,揉成一团扔到一边。 ……现在他知道这些纸团的出处了。 “不,混乱是麦克罗夫特用来形容我的实验室的,你这里……” 夏洛克盯着那只面包下还在挣扎的鼠妇,似乎在寻找形容词。 但寻找显然是无用功。 “……你这里,混乱不足以形容……哦,你是想打破寻常的位置规则,创造出新秩序吗?” 他指的是她把废纸篓扣在**的行为。 “……” 路德维希皱起眉: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先生?如果你没有其他事……” “当然有事。” 夏洛克飞快地说: “虽然这件事有一点让人难以启齿……老实说,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做出这种行为,但你不必因此太过感动,根据情侣社区的问答数据统计,这只是基于我们关系之上的正常交流……” 路德维希按住太阳穴,打断他: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请在三个字内准确叙述你想干嘛——否则就放着我复习。” “我只是来喊你……” 夏洛克抿了抿唇,似乎真的在说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吃晚饭。” “……” ... 第133章 师生进行时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地球毁灭之前,为路德维希小姐做了一顿晚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你能轰掉太阳系,但是你无法把夏洛克轰进厨房。 他能来叫她吃饭,已经算是太阳从东南西北同时出现的奇观……要知道,从来只有她逼着夏洛克吃饭的份。 路德维希坐在贝克街公寓的餐桌边,面前是烤鳕鱼片,芝士焗红薯,番茄意大利面,和精致的奶酪甜点。 焕然一新的吧台里,福尔摩斯几代来的老管家约翰正在用老式的天平和砝码,精确测量每一块糖的重量。 上帝拯救女王。 老约翰拯救贝克街。 感受到路德维希长久的凝视,老约翰抬起头,朝路德维希微笑了一下: “小夫人,如果您再这么盯着我看,小主人恐怕就要解雇我了。” 路德维希看着他使用砝码的手法——除了最大的那两个,其它七个砝码都被他夹在指尖,那些小银块在他的指尖灵活地穿梭,让人眼花缭乱。 “itisamazing.” 路德维希摊在桌上的书还翻开着,但是她的目光完全被帅爆了老人吸引,赞叹地说: “管家先生,你简直是全能,这简直是魔法……” 夏洛克习以为常地取走她盘子里最后一片鳕鱼片,淡淡地说: “年龄增长会导致激素分泌减弱,所以即便你再对他青眼有加,你们也是不可能的……至少生殖系统不对等。” 路德维希:“……” 她看着自己面前还没吃就已经空了的鳕鱼盘子,站起来,把夏洛克面前的意大利面整盘地端过来,倒在自己的碟子里。 叉子上还卷着面条,忽然就找不到盘子的夏洛克:“……” 他垂下眼睛:“我不明白有什么考试需要如此拼命地复习。” 路德维希一手吃面,一手翻书: “我也不明白,如果你没有帮我报剑桥的话……等等,跳出无限小观念,以及最初最后比率和极限,并引用了级数法的数学家……” 她拿出手机,刚准备在百科里查一下,就听到夏洛克平静地说: “是拉格朗日。” 路德维希查资料的手指顿住: “……你什么时候学了逻辑学?” 夏洛克语气漫不经心: “穷极无聊的时候。” 路德维希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忽然把书翻到前几页: “无限分差是表示作为定量的比率的两端的消失,那么留下来的是什么?” 夏洛克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用: “两端量的比率。” 路德维希重新拿起一本书,翻到自己标了圆圈的页: “如果第二个土著人说真话,那么只有一个土著人是政客。第二个土著人说真话,因此,只有一个土著人是政客……这是什么论证?” “肯定前件式。” 夏洛克回答得不假思索,随即他皱起眉: “哦,法国的毕业考试已经退化到如此古板的境地了吗?” 路德维希忽然站起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考试不古板,只是我习惯用古板的背诵方法来学习罢了。” 夏洛克盯着她的背影…… 他一定要让她把那只铅笔从头发上扯下来。 语气还是懒洋洋地: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你记忆力和理解力都超出一般水平,创造力却仍然匮……”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路德维希抱着一摞足以淹没她自己的书,从房间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夏洛克:“……” 路德维希把书放在餐桌上: “我前两天简直蠢爆了,一个移动的百科全书就在我身边,我居然不知道利用……先生,你对数学有了解吗?” “有。” 夏洛克用餐刀优地剖开一只虾尾巴: “但十分有限,这是我认定的无用学科之一。” “……你的‘十分有限’,是怎么个有限法?” “我没有具体测算过,所以无法给你解答。” “关于这一点,老约翰可以为您解答,小夫人。” 老约翰从吧台上探出头来,此刻他已经把所有的糖块处理成夏洛克的标准式样,份量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他恭敬而不失亲和地说: “我记得小主人在九岁时做过他哥哥塞给他的一张数学试卷,可爱的恶作剧——那是牛津大学数学院的研究生入学试卷。” 路德维希:“……” 夏洛克把虾尾巴处理成完美三角形,叉了一块蘸酱,随口说: &nb sp; “是吗?看来他们的水平并不怎么样。” 路德维希:“……” 她是怎么做到和夏洛克呆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智商还没有被碾压死的? 但总归是得救了,很多专业性问题在网络上根本找不到答案。 路德维希把凳子拉倒福尔摩斯先生身边,没有书签,却准确地翻到她不会的那页: “这道题我演算不出来,是不是少了一次变换?我需不需要加一个向量进去?” 她的头俯在他的下巴下,他只要微微垂下头,侧脸就能碰到她的发心。 ……他当然不会做出这么不矜持的举动。 他只是在她专注于题目的间隙,微微地抬起手,轻轻地……把那只铅笔,从她头发上扯下来。 ……毫无美感的组合方式,太碍眼了。 她漆黑的长发脱离了束缚,散落开来,,滑过他的手指,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 他及时伸手托住,慢慢地把她的长发放在她身后,放在雪白的衬衫上……而她还在问着代数的问题,毫无所觉。 “不用加向量,你的错误在于同时做了行列变换……” 夏洛克把那只铅笔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语气里一丝波动都没有: “只能选择其一,否则会改变它的性质。” “原来是这样……” …… 老约翰做好的饭菜害几乎没有动,但以现在的情况看,他的小主人和小夫人很难把这顿饭好好吃完。 …… 三个小时后。 桌上的英国料理还是热气腾腾的,大不列颠全能管家先生当然有办法保持菜色随时随地就像刚刚摆上桌一样。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修补完了贝克街所有“不合规范”的地方,尽管饭菜已经重复做了很多次,但老约翰丝毫没有打断两人谈话的意思。 ……小主人上一次表现出这样的耐心,是什么时候? 哦,那是二十年前。 整整十个月,小主人也是以这样巨大的耐心,窝在老夫人狭小的子宫里,待产。 …… 老约翰重新擦拭已经一尘不染的公寓——当然包括女主人的房间,尽管小主人和小夫人居然是分开睡的这一点让他感到些许惊讶。 但福尔摩斯家多的是怪癖,不是吗? 而公寓另一头。 福尔摩斯先生和路德维希小姐的师生y还在进行中。 路德维希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捏着笔,笔尖在黑色的铅字上划过: “去甲肾上腺素能神经元的上行纤维投射区域在哪里?” 夏洛克握住她拿笔的手,在她的书本的神经结构图上画了几个圈: “这里,海马体以及它末端的杏仁核……还有这里,大脑皮质和整个边缘系统。” 路德维希看到里面画出的那个最小的圈: “谢谢你wiki……杏仁核控制机体情绪对新异事物的朝向反应,那蓝斑的应激性在这里起到什么作用?” 她快速地阅读着那一页。 但是她等了一会儿,身后的夏洛克却没有像他在整整三个小时里做的那样,有问必答,而且回答迅速。 她微微仰起头——她现在和夏洛克的姿势,导致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夏洛克的脸。 夏洛克正垂头看着她。 目光高深莫测。 路德维希不自觉地坐直了一些: “你怎么了先生?蓝斑是中枢神经系统应激性最强的部位,我以为它们有关联……我说错了?” “蓝斑没有问题……问题是,你刚才叫我wiki。” 夏洛克垂头看着他,语气平静: “wiki显然是一个男人昵称,而你在询问我问题的时候下意识地叫了他的名字,这说明你们曾非常亲密,他学识渊博,你习惯他为你解答问题,并极有可能是在和我们现在情况相似的条件下……” 他淡淡地说: “你对他有一定的依赖心理,这不可能是几天之内就能达到的关系,你不和你学校里的人打交道,那么就是旅行时认识的,而你旅行时间最长的国家是西班牙,wiki的发音也符合西班牙名称的特点……” “……” 路德维希捂住额头: “等等……你先等等先生……” 可夏洛克并没有“等等”,而是继续用毫无波动的语气飞快地说: “他是你西班牙认识的男人?酒吧?度假海滩?旅伴?一夜情?哦……维希,不要露出这个表情,这只是正常的推理,你不用如此紧张。” ……谁特么紧张了? 路德维希张了张嘴: “不,先生,我并没有……” &nb sp; “哦,你不用急着否认。” 夏洛克打断她,朝她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简直是标准的大度男朋友: “人都有过去,这我能够理解,人们在漫长的旅途中总会因为孤独而沉迷放纵,耽于**,把自己置身于荷尔蒙难堪的控制之下……” 他的手指在笔身上敲了敲,着重把“我能理解”重复了一遍: “我能理解……我并不介意你曾和旅行中遇见的形形□□的男人,女人,或者男人和女人有过很多的一夜情……” 路德维希:“……” 男人她尚可接受……可为什么还有女人?以及男人和女人? “我们只是就事论事,显然这个wiki先生给你带来的不仅仅是**上的影响,还有化和精神方面,这是极其危险的,我们不如来谈一谈他,看看他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你在紧张的复习过程中依然念念不忘……” 后面他还说了一些什么,路德维希已经注意不到了。 她趴在桌上,把头埋进手臂里,心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其实夏洛克关于wiki的推理,大部分都没有错。 她极度依赖wiki,wiki学识渊博,世界上几乎没有wiki不知道的事,wiki也的确是一个昵称,全名是wikipedia. 但是她该怎么告诉夏洛克……这只是她一句顺口的调侃,wikipedia根本不是一个男人。 wikipedia——维基百科。 ... 第134章 跟踪 贴身型维基百科,亲柔超薄,透气性极佳。 有了他,考试就能战无不胜,从此升职加薪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这个童话很美妙。 但相信我,这不是真的。 舒适的车里,路德维希就像一根存放过久的茄子一样,有气无力地靠在皮椅子上。 夏洛克淡淡地说: “我本来想象征性地问一下你考得怎么样,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似乎没有必要开口了。” 路德维希手指扒拉着窗户: “我错了一道题。” “排除论述题型,所有科目加起来错了一道?” “嗯。” 夏洛克勉强地说: “在金鱼群里也不算太差……哪科?” 路德维希语气萧索: “逻辑学……我居然会在逻辑学上错了一道题,先生,这不科学。”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 “逻辑学就像是儿童的积木那么简单,能在这种科目上做错的确很不科学。” “我记得答案,但是我无法把它从大脑中调出来,因为我昏昏沉沉——最近都是这样,我的高中老师看见我,以为我跑去非洲呆了一段时间,我都不好意思说我只是住在贝克街而已。” ——药物。 路德维希望着窗外。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色……她在法国断断续续长住了十年。 考完的法国学生们骑着单车穿过塞纳河边的石子小路,不远处可以看见法国协和广场的标志,正在阳光下高高耸立着。 那是……埃及方尖碑。 路易-菲利普1831年从埃及卢克索移来的物,这个遥远国度的庞然大物,带着古老民族对太阳神的无限崇拜,已经在法国协和广场上静静矗立了一个半世纪。 …… 她摇了摇头,企图让睡意减轻一点: “先生,我已经吃了很多天的药了,今天必须停一天。” 夏洛克又瞥了她一眼:“否则?” “否则我就把你放在冰箱里的肾煮进你的汤里。” 夏洛克:“……” ……她的脸色的确很苍白。 或许是熬夜的后遗症,那个咖啡馆老板死亡连着考试,她已经几乎五天没有睡觉。 而明天还有一天。 夏洛克把视线从她印在车窗玻璃的倒影上撤下来: “本来我不应该这么做,突然停止药物会造成你内分泌紊乱,这完全是出于对你要考试的考虑,如果你坚持要停用一天,我可以……” 他话还没有说完,路德维希忽然站起来: “停车!管家先生,麻烦停车!” 老约翰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把车稳稳地停在路边。 夏洛克皱眉:“你要干什么?” 她拉开车门,来不及回答,朝不远处一家法式咖啡厅跑去。 ……法国人对法国咖啡的热衷已经到了这种迫不及待的地步? 夏洛克从车的另外一边下,皱起眉,快步跟了上去。 …… 她在法式咖啡厅门口看见了乐世微。 背着他花里胡哨的书包,带着津森千里的腕表,就像街头随处可见的法国潮人。 从她知道安和出事的那个晚上起,乐世微,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无论她给他打多少电话,也无论她给他发了多少条短信,他都没有回复过哪怕一句。 ……还能不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而现在,这个一没事就在她周围四处乱晃,一有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正在咖啡厅门口俯下身,看着上面的目录。 “甘斯布!甘斯布!” 眼看她就要接近那个身影,咖啡厅的门却忽然打开,从里面涌出了一群刚刚考完试的高中生。 他们成群结队,兴高采烈,最重要的是……他们遮蔽了视线。 等这群人走过去,橱窗前已经空了。 路德维希站在那里,人群一波一波从她身边经过,卷发,直发,各种肤色……可她再也没有看到世微。 带着画家帽,卖冰淇淋的老人,嘴里哼着法兰西-高尔的调子,在石子路上慢慢走过。 世微……去了哪儿? 夏洛克走到她身后,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静静地说: “你看见他了?” 路德维希转身:“就像我看见你一样。” 夏洛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一边卖冰淇淋的老人,忽然说: “要我给你买一只冰淇淋吗?” &nbs p; 老先生抬起头:“没错,没错,美丽的小姐,好久不见了,不来一只冰淇淋吗?” ……夏洛克难道要带着路德维希逛街吃冰淇淋?别开玩笑了,他当然没有这么上道。 他会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那边一对情侣高中生正在吃冰淇淋。 “你这是……现学现卖?” 路德维希捂住脸,闷闷地笑起来: “不坏不坏,学得真快。” “……” 夏洛克皱起眉: “没有理由他们会做的事我却不会……尽管这种举动在我看来毫无必要。” “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如果我想吃,为什么不自己买?” 路德维希点点头,附在夏洛克耳朵边,用老人听不见的声音悄悄说: “但是不要买这家。” 夏洛克也放低了声音: “为什么?” “因为克鲁索斯先生喜欢在冰淇淋里放胡椒。” “……” 夏洛克看着那对情侣。 和他一样年轻的男学生,正亲密地喂对方吃自己的冰淇淋。 …… 他不动声色地把视线收回来: “如果冰淇淋是必经过程,我想尽快完成它,我不想在十年后的某一天你突然向我抱怨我没有给你买过冰淇凌——这个戏码实在是太愚蠢了。” 路德维希:“……” 她又看了克鲁索斯先生一眼: “那不如去我的公寓?我家有冰淇凌机,我们顺路买一点牛奶和鸡蛋就好。” …… 他们站在树荫下,星星点点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洒下来,落在木盒子里的白色郁金香上。 “你说……去哪儿?” 夏洛克像是不太确认一般,重复了一遍: “你的公寓?” 只是请他去她家里坐一坐,这很奇怪?为什么他的表情看上去这么……难以置信? “你为什么这么惊讶?” 路德维希说: “先生,放轻松……我又不是在邀请你onenightstand。” “这我当然知道,另外我需要提醒你我们的关系合法合理且合乎美德,我们之间没有一夜情的说法……如果你上面那句话不是在进行某种委婉的性暗示,以提醒我尽快履行人类繁衍性义务的话。” 夏洛克飞快地说: “我只是……你确定?” 路德维希捂住额头: “当然确定。”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再拒绝显然会使我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夏洛克语气勉强地说。 和他很果断转身就走的举动完全不搭: “那么走吧,去你家。” 路德维希:“……” 为什么她有一种,她在求他去她家看一看的感觉?这不科学! 卢浮宫离协和广场非常近,五分钟后,他们已经站在路德维希公寓楼下了。 这是对门式的公寓,她住在一楼,对门就是乐世微家。 路德维希在经过楼梯拐角时,淡淡地扫了一眼乐世微家的门——门口没有摆放着他标志性的汤姆猫鞋子,他还没有回来。 可她总会等到他回来。 她走到乐世微门口的鞋垫旁,蹲下,掀开鞋垫——那下面至少平行摆着一百把钥匙,同一个款式,相似的锯齿。 路德维希从那些几乎一模一样的钥匙里,准确地找出自己家的那把。 夏洛克看着她的动作,忽然说: “除了你手上这一把,其他钥匙上都带着防盗警报,如果拿错就会自动启动警报装置,而你特地选择表面光滑的钥匙是为了采集指纹。” “没错,我特地从德国买来的装置。” 为了找出那个跟踪了她十年的跟踪者,她也曾花了大价钱。 可毫无作用。 路德维希平静地站起来: “而且不仅如此,如果强行开锁,警报信息也会通过蓝牙发到甘斯……发到我邻居的手机里,所以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夏洛克当然来过她在法国的公寓。 否则,他是怎么知道她房间里没有一本有关钢琴的书籍? …… 夏洛克淡淡地说:“我把信号溶解了……下次记得采用频率更高的信号。” 尽管这样也不会有用——因为接受信号的手机号码,根本就是空号。 但显然,他的小女朋友在短期内并不适合再度接受刺激。   ……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走路颤颤巍巍,腰板却挺得笔直的老妇人,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带着一顶黑色缀花的大檐帽,从楼上走下来。 她在经过路德维希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住了,用法说: “我从没见过你带男士来公寓……女孩,这是你的男朋友?” 大大的黑色帽檐遮住了老妇人的眼睛……这是住在她楼顶的一位老妇人,但是她似乎很少下楼,加上路德维希自己也不爱出门,在这里里住了十年,她们只见过几面。 而每次,她都带着遮纱帽或者大檐帽。 不明白这位七十多岁的陌生夫人为什么会突然对她的感情生活感兴趣,路德维希有些惊讶回答: “恐怕是的,夫人。” “那说明你的眼光不怎样,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与这位先生有过一些交集……那可不怎么愉快。” 老妇人冷漠地望着夏洛克,握紧了带着黑色手套的手。 ——现在是五月份,居然还有人带手套? “他无疑冷漠,自私,独断专行……更不用提他对死者毫无尊重。” “……” 路德维希:这位老夫人真是一针见血,完完全全地概括了夏洛克的本质,必须点三十二个赞。 而夏洛克保持着反常的安静,站在老妇人面前,没有一点反驳的意思。 …… 尽管心里无比赞同,但表面上,路德维希只是客气地笑了笑,用正宗的巴黎口音说: “谢谢你的善意,夫人,但我很遗憾我们只能保留不同的意见。” “女孩,关于爱情……你需要问问你自己。” 老妇人复杂难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但是因为帽檐的遮挡,路德维希只能看见她漠然的下巴: “在你们的交往中,他有没有考虑过你的意见……哪怕只有一次?” “……” 这特么太犀利了。 怎么办……她又想为老妇人点赞了。 …… 老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先生,你对这位可怜的夫人做了什么?她看上去恨不得杀你而后快,从她下意识把脚尖对着你就可以看出她的谋杀倾向。” ——这是夏洛克教她的行为心理学,但路德维希觉得很扯。 她从拐角收回视线,调侃地说: “难道你勾引了她的孙女?却在最后抛弃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 夏洛克抿了抿嘴: “当然没有,我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更不存在孩子。” 路德维希睁大眼睛,装作难以置信地说: “没有孩子……难道你勾引的是她的孙子?” “……你的小脑袋里什么时候能装一点靠谱的事?” 夏洛克默然地看着她。 随即他不太自然地撇开了眼: “我只是用比较极端的手法审讯了她,并挖出了她儿子的尸骨……因为那时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这么做……至少,他会委婉一点。 “怪不得你在她讽刺你的时候毫不反驳,乖得不像话。” 路德维希举起钥匙,摆了摆手: “……你不用否认,我看见你面对她的表情了,我估计你对女王都没有这么恭敬过。” “那不是出于愧疚,而是出于……其他一些原因。” 夏洛克垂下眼睛,语气淡淡: “不过说起来,这个案子和你也有一点关系……你不是说你在法国的时候,有人跟踪你长达数年之久?” “……我没有这么说过,先生。” “哦,你简直把对跟踪行为的极端排斥写在了脸上,这足够告诉我答案。” 夏洛克看着她的脸,顿了一下。 然后,他就像谈论晚餐吃什么一样,平静地说: “而我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跟踪你的人,就是她。” ... 第135章 导游夏洛克 路德维希把钥匙放进锁孔,并没有对这个消息表现出十分的惊讶。 夏洛克把手按在她开门的手上,语气淡淡的: “这位夫人行事缜密堪称专业,我调查了你们整个楼层住户的三代以内的搬家历程,分析了他们所有人的行为模式才把她找出来……你就这个反应?” ……楼上的这位老妇人一直都在她的嫌疑人名单之内,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不仅仅是她,学校的老师,走廊上打招呼,的同学,街边卖冰淇淋的大叔,咖啡厅的服务员……当然包括楼梯上遇见的邻居。 她不是怀疑这位夫人。 她怀疑所有人。 因为只要她走出自己的公寓,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就像冰冷的蛇缠住了手脚,恐惧和阴暗处的阴影,如影随行。 …… 路德维希转不动钥匙,只好放弃: “你真棒,你真聪明,你简直是个天才……以及如果你再不让我开门,就准备好和我在门口拥抱到天黑吧。” “……你的称赞越来越没有缺乏新意和诚意了。” 夏洛克并没有松开她的手,只是皱起眉: “这三个形容词你已经在上周三下午三点,周四早上八点,以及昨天晚上十一点三十八分用过了。” 路德维希差点抓狂: “……谁逼的?放手,我不想堵在门口!” 为什么她开自己的门也乳齿艰难,这不科学! 夏洛克抿了抿唇: “在你打开门之前你还可以改变主意,我们可以挑选一家不错的法餐厅吃午饭,或者直接回英国吃午饭……老约翰显然不太适应超级市场,不然不会现在还没有回来。” 路德维希叹了一口气: “先生,你再不放手我就要认定你在焦虑了……你害怕进别人家?” “不是我害怕进别人的家,而是他们害怕我。” 夏洛克飞快地说: “因为一旦你在我面前打开房门,就意味着你已经把你所有的**和秘密都暴露在我的目光之下——这是极为冒险的举动,容激起你潜意识中的防御措施。” 而心理防御…… 她对他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存在过多的心理防御——并非只针对她,而是她下意识的习惯。 防御一旦启用就难以打破,他不希望出现更多。 …… 夏洛克抿了抿唇: “所以你现在还有机会反悔,从没有人邀请过我去他们家里做客,你不必做第一个。” 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 “我觉得你搞错了一件事。” ——孤独。 天才果然都是孤独的存在。 她朝夏洛克眨眨眼: “你以为你是来做客的?别天真了,身为我的男朋友,你是来帮我修灯泡的。” 夏洛克:“……抱歉,修灯泡过于基础,这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 路德维希没理会他,继续说: “而作为你的同居室友兼女朋友,在你面前我早已经是全透明,不在乎更透明一点。” ——更何况他已经进去过了不是吗? 被重复曝光的**,是否还算**? …… “咔嚓”一声,她转开了门锁: “并且我感激你——对于你并没有当面把我的秘密都抖落出来。” “感激?” 夏洛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开门的动作: “我不喜欢这个词……为什么是感激?” 黑色的门被打开,公寓里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极为简单的布置,白色的窗帘,白色的桌布,白色的沙发……看得出他的小女朋友根本没有花心思打理这里,因为白色不是她的风格,她没有这么简洁和低调。 看看贝克街都花成什么样了。 郝德森太太回来一定会哭的。 …… 路德维希没有换鞋,直接踩了进去: “你见过那些通俗小报吗?大部分男人看的是《花花公子》而不是《泰晤士报》,他们喜欢浮夸的标题,喜欢为了夺人眼球而歪曲的事实,悄悄关注名人们无所遁形的**。” 公寓里干干净净,连电器的电源都没有关,看上去根本不像近半年没有人居住。 路德维希习以为常地去冰箱里拿了三瓶没有过保质期的矿泉水: “人们不说话,不是因为他们擅于沉默,而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凡他们知道一点家长里短,就会不自觉地添油加醋,大肆传播……他们管这个叫‘八卦’。” &nbs p; 夏洛克走到客厅书架边,他对这个书架已经很熟悉。 路德维希走到他身边,把水递给他: “而你是什么都知道,却只说出了其中极小一部分……这是你的天赋和美德,他们不过是在恐惧和嫉妒,先生。” 夏洛克仍盯着书架上一本本厚得和砖块一样的历史学书籍。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认知,老实说,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尽管你试图用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安慰我是毫无必要的。” 他语速飞快: “我并不在乎金鱼们对我的看法,他们的大脑皮层就像鸽子一样大。” ——他得目光如此专注,好像对书脊的装帧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傲娇方式,一如既往地毫无新意。 就像一只猫面对着一条鱼,可它偏偏要证明自己是吃蔬菜的……无不无聊? 路德维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先生,能不能先把水接过去再来研究《拜占庭的兴衰》?我的手很酸。” 夏洛克:“……” 他接过水,坐在纯白的沙发上: “在你最后离开法国之后,不久前,你的公寓有人进来过。” ……当然有人进来过,他自己不就是么? 但路德维希只是淡淡地说: “当然有人进来过,保洁公司每两天来打理一次,否则你以为这里为什么能这么干净?” 世界上她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打扫房间,如果不是因为夏洛克不喜欢外人动他的东西,她宁愿饿肚子也会请清洁工的。 当然,大部分时候呢,她会叮嘱乐世微帮她监督着。 夏洛克从矮几上拿起一本手写的册子,翻阅起来: “保洁公司可不会打开你锁着的书柜后,却什么珍贵物品都没有带走。” 路德维希正在清洗制作冰淇淋的模子,闻言顿了顿。 她走到夏洛克之前在书架前站立的位置,仔仔细细地看着那本《拜占庭的兴衰》。 黑色砖块一样厚的书本立在书架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书本的摆放顺序她也都背下来了,也没什么错。 书架上因好几个月没有人清理过,落了一层几乎不可见的灰。 ……灰? 不,这不是灰。 ……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 “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 路德维希站在书架前,默然: “我的公寓是老式的装修,关着窗户时空气中的粉尘多半来自墙壁,所以偏白,但是这一层书架上的灰偏褐。” 有人在不久前搬动了她的书,不可避免地在灰迹上留下了痕迹,怕她因此怀疑又重新洒了一层。 至于为什么能确定是“不久前”,这很简单,如果是在一个月或更久之前搬的,就不用做出灰尘的假象了,因为新的灰尘会覆盖痕迹。 而从这一点衍生出的另外一个信息就是——入侵者对她很熟悉,至少知道她的考试时间,因为他确信她会在五月份的时候回到法国。 …… 夏洛克看着手里的小册子——这是他的小女朋友两年前列出的,关于未来十年的旅行计划安排。 他淡淡地说: “恭喜你的反射弧可喜地缩短了一英尺,但恕我直言,如果要更专业一些,就应该看出你公寓自身灰尘是细粒径灰,而这一层书架上的灰粒明显偏粗,从颜色判断成分,前者氧化钙含量偏高……” “先生,我不是学化学的。” 路德维希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如果你再用化学成分来为难我……我就用行星和天体运动来为难你。” “我邀请过你和我一起学化学,可你拒绝了。” 夏洛克抿了抿唇: “这是极大的损失……如果我是你的导师,你就不用担心期末考试的问题,我们的生活都会轻松的多。” ——至少不用再在她考试之前吃三天的外卖。 路德维希准确地说出了他的心声: “不用担心期末考试……然后你就能毫无顾忌地拉着我鞍前马后陪着你破案了对吧?别想了,天还没黑。” 夏洛克:“……” 路德维希站在洗碗池边,和贝克街一样,他只能看到她的侧面。 “潜进我公寓的人是亚图姆他们?” “不是,是你的跟踪者——在灰迹上留下痕迹是太愚蠢的小错误,亚图姆不会犯。” “可是她来做什么?我的公寓里没有任何贵重的东西。” &nb sp; “她不是来找贵重物品的,而是另有所图。” 夏洛克意有所指: “而且她跟踪你不意味着她对你一定包藏祸心……我就经历过一个抢劫犯,他把抢劫来的钱都捐献给了孤儿,他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只是热衷于抢劫罢了。” “……” 路德维希盯着手里的盘子——盘子上用烤瓷做出堆雪,一枝红色的梅从堆雪里斜斜地伸出来。 这是乐世微在她生日时送的一整套日本餐具。 “可这还是很奇怪……如果那位老妇人不仅跟踪我,还潜进我的公寓,她不应该离我远远的么?怎么还会主动和我说话?” ——自然是因为看见她身边居然站着他,忍不住了。 夏洛克翻着她的计划本,答非所问: “你今年十一月打算从阿尔卑斯山去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哦,维希,十一月阿尔卑斯山已经被大雪封住,以你柔弱的身体素质,只能冻死在山里。” “我不柔弱先生……我本意是顺路去看阿尔卑斯山的雪景。” “雪景?” 夏洛克不置可否: “那并不会造成结果上的差异……顶多是在你看完雪景之后再冻死在山里。” 路德维希:“……” “你确定你真的是在用脑子写旅行计划?看看这一条吧——‘在奥伊米亚康冬泳’——维希,奥伊米亚康在东西伯利亚,离北极圈只有三百五十公里,副极地大陆性气候。” 夏洛克眉头紧紧地锁住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确定你要在最低气温零下七十多度的地方……冬泳?” 他的小女朋友能在那么多旅行中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真是奇迹。 光按这份计划书走,她就可以死很多次了。 路德维希:“……我只是放在脑子里想一想,别介意。” 夏洛克学着她的语气拖长了音调: “别想了,天还没黑。” 路德维希:“……” “还有这一条,七月在雷克未克冰上滑冰是不可能的,雷克未克的纬度虽然高,但受海洋影响,七月份气温在十度,你真的可以游泳了……” 路德维希打断他滔滔不绝地挑刺: “这些地方你都去过?” “当然,这是显而易见的。” 夏洛克反倒对她的疑问感到奇怪: “我的笔记本里包含了全世界的口音,土壤,还有烟灰……不亲自去这些地方我无法获得准确的数据。” ……不能和人生赢家做朋友,因为每时每刻都在被碾压。 “矮几上有笔,如果你实在抑制不住吐槽的**,麻烦写在本子边上,我去旅行时会注意的。” ……加上夏洛克的低音炮,就是碾压double,太残忍了。 “我觉得写下来并没有太大帮助,这不足以拯救你的生命。” 夏洛克随手把小册子放在一边,有些勉强地说: “我会亲自陪同你经历这些地方。” “……” 路德维希默默地拿稳手上的盘子。 ……夏洛克要陪她旅游? 想象一下夏洛克站在乡村小车站的售票窗前,身边跑着山羊,对高加索山脉连英都不会说的售票员说: “请给我一张从北纬64°,西经21°58’到北纬62°,东经18°11’的火车票。” ——抱歉,画面太美她想象不来。 夏洛克飞快地补充道: “当然,你不用露出太过感激的表情,我只是不想在十年之后的某一天听到你抱怨我没有带你出去旅行过……这个戏码太愚蠢了。” ——谁特么露出感激表情了? “先生,我们换一个话题,十一月份的事十一月份说。” 路德维希把盘子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就等着老约翰把食材买来: “你刚才说她另有所图……她图什么?” 夏洛克显然对话题的突然转变很不满,但还是说: “这和你父亲有关……在你父亲去埃及之后,有没有回过英国?” “没有。” 这是从她父亲那个学古生物学的学生那里得到的信息。 “那他有没有托人带给你什么?” 夏洛克看着她的侧脸: “什么都可以,书籍,零食,玩偶,生日礼物……只要是他送的,你能不能想起来?” 路德维希教授送给她的礼物? 路德维希皱眉,水哗哗地流着,旋转着进入下水道。 忽然,她睁大眼睛。 她想起路德维希教授送过她什么了。 &nb sp; 来自父亲唯一的礼物,同时也惊悚诡异得根本不像一份礼物。 ——那个,装着法老头发的挂坠盒。 ... ... 第136章 神殿之下 “挂坠盒?” 夏洛克摇摇头: “哦,维希,你门口大街上眼线密集的程度并不比贝克街好多少,至少有两拨人盯着你,你想藏起挂坠盒这么大的东西,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路德维希注意到一个词: “两拨人?你不是说潜进我公寓是那位老夫人?” “我只是说这次潜入的是那位老夫人,显然,亚图姆的组织已经盯了你很多年了……这就可以说明为什么你从小就一直觉得在被跟踪。” 夏洛克坐直,看着她的眼睛: “你被跟踪了多久?五年?六年?八年?十年?” 路德维希立刻转身背对着他,但已经来不及了,就在她转身的同一时刻,夏洛克肯定的声音传来: “你被跟踪了十年……哦,比我想象的久一点。” ……最亲近的人能够随时随地看穿你,其实是相当可怕的体验。 就像忽然有一盆凉水劈头而下,你穿着衣服,也像没有穿一样。 但路德维希并没有说出来,她只是站在白得一尘不染的洗碗池边,无意识地又把刚刚清洗好的碟子重新放进去清洗: “嗯,抱歉在你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撒谎了,我的确被跟踪了十年。”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 她知道这一切,从十年前开始。 而另一面,她独自居住,力量弱小,完全没有求助对象——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会大大增加被迫害妄想症和自闭症的发生率,增加她对家庭的依赖。 尤其在双亲缺失的情况下,她会美化和抬高父母的形象,甚至试图在其他人——尤其是伴侣身上寻找父母的意像。 父亲的原始形象根植在她的脑海中,成为她的阿尼姆斯。 成为她的……救赎之源。 从此,她目光停留的每一处所在,她亲吻的每一个男人,都带着她父亲的影子。 ——整合弗洛伊德和荣格两位精神分析先驱的理论,他得出的结果对他本人而言似乎不太妙。 现在想来,他和路德维希教授在面相和气质上的确有相似之处——尤其在他们对学术研究的无比专注方面,而她在他拥抱姿势不熟练的时候,也曾戏称他为“福尔摩斯爸爸”。 …… 这个问题,有点严重。 夏洛克微不可见地眯起眼睛,决定把这个重要的发现记在他的硬盘备忘录上,稍后再谈: “你父亲去埃及之后,除了挂坠盒是否还送过你别的礼物?” 路德维希半秒犹豫都没有:“没有。” ——怪不得她从未主动开口向他要过礼物。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她收到他亲自为她制作的耳环后反应冷淡,即便她表现得很开心——因为他的举动,打破了她加诸在他身上的“父亲的意象”。 …… 好吧,夏洛克,先把“父亲”的问题放到一边。 现在是破案时间。 …… 夏洛克坐在沙发上,身姿修长,目光平静。 他合上双手,指尖放在下巴下——这是他终于认真起来的标志: “先把案子放在一边,我们来谈谈你对你父亲的依恋类型——有数据表明,单亲小孩或孤儿长大后,比健全家庭的小孩更容易选择大龄配偶,这是因为他们对“父亲”或“母亲”的潜意识渴求。” 他坐直了身体,紧紧地盯着路德维希的侧脸: “你的情况不比孤儿好多少,在这种情况下,你是否有可能爱上你的父亲……我是说,你是否有可能有厄勒克特拉情节?” 路德维希小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路德维希小姐眨了眨眼:“……” 路德维希小姐终于反应过来了:“……哈?” 谁来告诉她,福尔摩斯先生到底在说什么鬼! 为什么话题突然就从埃及密码恐怖组织跳到了这么重口的问题上? 剧情君!风乱了!这特么不是父女! 路德维希捂住额头,一手的泡沫都蹭到了额头上: “这个问题太荒谬了没有讨论的价值,先生……这已经不属于正常的世界的范畴了,请继续破案吧。” 夏洛克意外地十分坚持: “不,案子先放在一边……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如果你长期对自己的父亲心存爱慕,会极大地影响你今后的恋情……” ……她对梵-路德维希心存爱慕? 她和路德维希教授特么连一面都没见过好吗?这是什么,跨越时空定律的不可能爱恋吗? “我不在乎,完全。” ——因为这特么就是在扯淡好吗? “请严肃对待你的工作,麻烦回到案子里来,谢谢。” “哦,你 你不能对你自己的潜意识如此漫不经心。” 夏洛克皱起眉: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先生。” 路德维希打断他,顶着一头的泡沫回头: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你现在手里拿着的个杯子而易见是女性**象征,因为它凹陷,你不在喝水,却没有把杯子放下来,这说明你潜意识里对母亲有极强的依恋情结,俗称俄狄浦斯情结……” 她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洛克: “我亲爱的俄狄浦斯王,如果你想用弗洛伊德解释一切,你就掉进坑里了——难道你一直爱着你的母亲?” 夏洛克:“……你什么时候看了弗洛伊德?” “住在你家的时候,复习累了随手翻了几本。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信奉精神分析。” 路德维希收起笑容: “但我对弗洛伊德只有一个词的评价——扯淡。” “那说明你只是粗略地翻了翻——哦,把你头上的泡沫擦一擦,你现在活像一只圣诞老人。” 夏洛克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 “那我们脱离弗洛伊德,谈一谈你和你父亲……” “不谈。” 路德维希毫无商量: “破你的案子。” “案子不重要,我们只是来做几点简单的分析。” 夏洛克看着她的侧脸,流畅而没有停顿地说: “你不用担心结果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这显而易见有点微妙,但如果你是因为在我身上发现了你父亲的性格特征才爱……” 他的话再一次被卡在了一半。 这次路德维希扔了一只叉子过来,语气里充满警告: “破,你的案子。” “……” 夏洛克接住那只危险的叉子,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 “好吧……allright.” 他双手合着叉子放在下巴底下,眼睛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前方。 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举着叉子自杀的大猫。 “显而易见你在回避问题,这种态度十分可疑……但我们总能找到时间来谈这个,即便不是现在。” 路德维希毫不在意。 ……让她找时间和他谈她对自己父亲的爱恋?不,她永远不会有时间的。 …… “那么问题回到挂坠盒上……挂坠盒目标太大,这不合常理。你看看,专程驻扎在法国,不惜花费多年的时间和精力跟踪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而且范围只是一个不足一百平方米大的公寓……” 他面无表情地说: “就算你把挂坠盒藏在墙砖里也该被发现了,没理由这么多年他们仍一无所获。” 路德维希语气淡淡: “那可不一定,我放挂坠盒的地方并不好找。” “我无意打击你……亚图姆控制组织之前,你的自信心还是合理的。” 夏洛克不置可否: “但是现在?维希,恕我直言,无论你用了多少种加密方式,直流引爆还是内部溶解,都不可能瞒得过亚图姆……” “不,我没有这么高端洋气上档次。” 路德维希平静地说: “我只是拿它垫了柜子脚。” 夏洛克:“……” 世界上最严密的防护措施是什么? 就是当所有人都认为你会精心保护,制定举措的时候,你把玛格丽特皇后的红宝石,混在了廉价的沙土里。 路德维希当然是无意的。 她用福尔摩斯先生的智商发誓,她绝对不是想为真正的路德维希出气。 …… 夏洛克拿着已经表面已经磨损,在柜子底下掩埋八年,终于重见天日的挂坠盒,眼神有些微妙: “非常普通,找不到任何机关,至少从表面上看,没有暗号。” ……他的女朋友不仅把这个挂坠盒拿来垫柜子,还用永久胶水把它粘在了柜子脚上。 怪不得连亚图姆也无法找到,谁会这么对自己父亲的遗物?恋父情结,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绝逼是个坑。 他补了一句: “当然,就算盒身上有暗号,也被你摧残得差不多了。” 路德维希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放心,你不用找借口,就算最后你破解不出来我也不会嘲笑你的……管家先生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夏洛克漫不经心地说: “因为他不擅长去超市采购……据说他上次去超级市场还是十五岁的时候,而且处理的是我祖父引发的爆炸而非鸡蛋。” &nb p; “……” 他摆弄着手里的挂坠盒,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当然破解得出来,只是需要时间。” “那么今天我走在了你前头。” 夏洛克抬起头,就看见他的女朋友洋洋得意地看着他: “看在你脑子不够用的份上,需不需要我友情提示你一下?” “……” 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想说什么?” 路德维希单手支着额头,勉为其难地说: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提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夏洛克继续面无表情地垂下头: “那你不用说了。” “……你太残酷了,先生,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机会。” 路德维希撇撇嘴,走到夏洛克身边: “你注意到挂坠盒上的花纹了了吗?中间是一个跳舞的埃及女孩,跳舞,danser,还有莲花us,四周围绕着几个小图案,杯子,tasse,两个孩子,月亮,mois,鱼,床,lit,连起来就是temple——因为孩子有两个,所以e有两个。” 夏洛克没有说话,只是勾了勾嘴角: “继续。” “把所有词的整体或部分组合起来,就是一句法语——ple,神殿之下,一定是指他把东**在埃及某个神殿之下。” 路德维希跑到夏洛克面前蹲下来,捧着脸,眼睛亮晶晶地: “怎么样,很厉害吧?很经典吧?……喂,你笑是什么意思啊?” ... ... 第137章 三根金发 “哦,维希,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密码。” 夏洛克重点语气放在“你”上。 路德维希挑眉: “那又怎么样?” “他送这条挂坠盒给你的时候,你几岁?” “九岁。” “这就是问题所在,九岁儿童的思维对抽象的字并不**。你刚才说的或许是他留下的第二条信息,但肯定不是留给你的——相信我,他好歹是你的父亲,不会故意为难你的智商。” 路德维希:“……” 夏洛克靠在雪白的沙发上,他身上浓重的黑,与沙发毫无瑕疵的白,形成一种纯粹而奇异的色调: “所以我在看到挂坠盒的第一眼,就把‘神殿之下’排除了,这和亚图姆要找的东西无关,应该是他预感到自己无法脱身时留给其他亲人的话——比如你的母亲。” 他灰宝石一般的眼睛盯着墨绿色的挂坠盒,反反复复地打开,又关上。 挂坠盒里原本用来放照片的位置放着不知哪位法老的三小缕头发,因为角蛋白的流失,那三缕头发呈现出一种苍白的黄色,就像干枯了的稻草。 “一定有更简单的破解方式,是九岁的你会联想到的——普通九岁的孩子喜欢做什么?泥巴?洋娃娃?模型车?” 路德维希摸了摸鼻子: “别用这么期待的眼光看着我——我怎么知道普通的九岁孩子喜欢什么?” 她九岁的时候还把自己锁在家里狂背法语二十三种时态的变位,硬生生地把自己半吊子的英发音改成小舌音。 然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上辈子学法语的同学说自己是哭着进去,哭着出来——法语绝逼变态到逼着人哭好吗。 路德维希站起来: “你慢慢研究吧,我要准备中餐,你想吃什么?蔬菜沙拉配牛肉?还是牛角面包加鸡蛋?” “牛角面包加鸡蛋。” 路德维希点点头: “你想吃牛角面包?很好,那就吃蔬菜沙拉配牛肉。” “……” 夏洛克微微勾了勾嘴角,低声说: “的确很好……那正是我想要的。” 路德维希站在那里一会儿,忽然欢欣鼓舞地跑去开门: “管家先生回来了!” 夏洛克淡淡地瞥了她欢快的背影一眼——看来他的女朋友饿了。 并没有敲门声,但是当路德维希打开门时,老约翰正准备放下手里的纸袋敲门: “让我看看您买了什么?哦,鲑鱼,我喜欢鲑鱼。” 夏洛克正全神贯注地在自己大脑里搜寻所有关于“金发”,“三”,“法老”的资料,冷不丁听到路德维希对老约翰说了一句—— “一听到您的脚步声,我就知道是您了。” 这…… 他没有抬头,只是顿了顿: “全世界年龄超过一百岁的老人只有二十万个不到——你当然能轻易辨别出他的脚步。” 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路德维希说: “这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路德维希压根没有理他,她理所应当地接过老约翰手拎的环保纸袋: “我处理鱼处理得很快,加上调冰淇淋浆……我们四十分钟以后就可以开饭了,请在沙发上坐一下。” “……” 老约翰眼睁睁地看着已经被小主人选定的小夫人,从他手里接过纸袋和鲑鱼,走到开放式的厨房里,尊贵的手挽起雪白的袖子,以一种堪称凶狠得姿态,开始…… 敲鸡蛋? 不,请不要这样对待鸡的孩子……请放着我来。 时光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老约翰在人生的第二个世纪里,终于体验到了某种不知所措的情绪。 哦,看在老福尔摩斯先生的份上,老约翰在工作一个世纪之后,居然面临失业的威胁。 而这位岗位竞争者……居然是他侍奉的小夫人? 这不科学。 这位可怜的老管家看了看夏洛克,而后者正处于聚精会神之中,压根没时间理会他。 老约翰走到路德维希身边,看着她笑眯眯地盯着血淋淋的鱼肉一会儿,然后用锋利的刀子开始斜切…… 不,这个刀法不对……请放着我来。 他忍不住伸出手: “您不必如此客气……” 这种厨房不在他掌控之中的感觉太糟糕了,跪求放着他来!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路德维希就笑眯眯地说: “我哪里有客气?我连咖啡都没有给您倒上一杯。” 老约翰张开嘴,正要说什么,看似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的夏洛克夏洛克说话了: “john,她只是想要感 谢你昨天为她整理房间……而且你不用纠结她的刀法,她向来没有刀法,她甚至会把把芹菜杆的长度安排成裴波拉契数列。” 路德维希:“……” 感受到从自己的小女朋友那里投来的,平静的,冷冷的,不容忽视的视线。 夏洛克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句,企图挽回一下: “当然,这是她的特色,极具个人风格……。” 他忽然抬起头,盯着路德维希放调料的手: “哦,维希,我并没有批评你的烹饪方式,你不能在我的盘子里挤芥末……辣椒酱也不行,我以为我们已经就此达成了协议。” 路德维希平静地把芥末和辣椒酱尽数挤进夏洛克的餐碟里: “你指望一个连切鱼刀法都没有的女人遵守协议?别天真了,先生,协议的履行取决于我的心情。” 她回过头,微微一笑: “顺便说一句,这也是我的特色——极具个人风格。” 夏洛克:“……” 福尔摩斯先生的午餐命途多舛,但总算有惊无险。 他们在下午四点左右回到了贝克街。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冰淇淋带回来?你明明嫌弃它甜度不标准!” 昏暗的楼梯上,路德维希拎着自己的书包,夏洛克拎着保温桶,而老约翰空着手。 这并不是他常见的情形,但老约翰的适应能力很强,他很快就习惯了与自己主人们的新相处方式。 “那不是嫌弃,而是委婉的建议,以便于你精益求精。” 夏洛克走到门口,习以为常地侧身: “我只是不想十年以后还听到你和我抱怨说,我把你亲手做的甜点丢弃在一边……这个戏码更愚蠢了。” “……” 路德维希掏出钥匙开门: “你十年以后担心的事真不是一般般的多。” 路德维希一进公寓,就直接坐到餐桌边,叼了一块面包,进入了学霸模式。 夏洛克把冰淇淋放进冰箱,但显然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把冰淇淋先从保温盒里拿出来再放进速冻层: “维希,你父亲的死亡地点在哪里?” “不知道。” “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但甚至没有人邀请你去去参加他的葬礼,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觉得。” “你叔叔米卡拉-路德维希写给你的信……” 这回路德维希没有等他说完,而是直接打断了他: “闭嘴。” 夏洛克:“……” 等路德维希从书里钻出来,已经是九个小时以后。 老约翰做完晚饭后就离开了,老福尔摩斯夫妇今天晚上从吉尔吉斯斯坦回来,这个勤劳而全能的老管家,必须照顾完这头的孩子们,再去照顾那一头的孩子们。 福尔摩斯先生正坐在她对面,听到响动,从试管和烧杯里抬起头,就看见他的女朋友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书本,眼睛……冒着绿光。 有点可怕。 ……这是,饿的? 显而易见,没有了老管家的督促,他和他的女朋友都忘了吃晚饭,但是这并不重要。 他垂下眼睛,完美地溶解了挂坠盒铜链条上的碱式碳酸铜: “如果你饿了,那么我想喝咖啡。” 这绝不是一句毫无逻辑的话。 夏洛克的思路大概是这样的——如果路德维希想吃晚餐,就必须去吧台拿三明治,而显然,她就可以顺手拿一点咖啡豆,帮他煮一壶路德维希式的黑咖啡。 “可我不饿,所以没有咖啡。” 路德维希木然地盯着那些字: “我要把这些书烧了……然后去睡觉。” 她有点困过头,不休息肯定不能去考试。 但如果这些书摆在这里,她肯定睡不着。 “你明天的考试只有四门,老实说,我不是很能理解你抱佛脚的行为,你已经花了整整……“ “一个月来学习这些课程,我知道。” 路德维希把所有的书都收拾好,站起来: “可你们英格兰的学生准备了两年,或许还不止两年,所以就算我明天的成绩没有达到a,低于剑桥标准,我也拒绝任何讽刺。” 她把书搬到水池边,哗啦啦地打开水,然后——手一松。 书悉数浸在了水里。 夏洛克:“……” 路德维希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在门口停住了: “你好几天没睡觉了先生,比我更久,前两天我监督不到,但是你今天晚上必须睡觉了……” 夏洛克毫无商量余地:“不。” 路德维希:“……” 她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挂坠盒:“你还没有研究出来吗?” 夏洛克抿了抿唇: “当然研究出来了一些东西,但并不是关键问题——你的父亲在制作这个挂坠盒的时候吃了一根柠檬味的棒棒糖。他在埃及的房间养了一只环颈鹦鹉,因为他刻在挂坠盒上的鸟的细节比其他的图案都更加生动。他抽当地自制的卷烟,因为烟灰沾在了融化的铜里。” 只是一个挂坠盒。 路德维希从未谋面的父亲的形象,一点一点地浮出水面。 她没有作声,走进自己房间的浴室: “虽然和线索无关,但这些推理依然神奇。” 夏洛克淡淡地补充道: “最神奇的发现是你在法国的公寓出现了蟑螂……蟑螂卵的汁液粘在了挂坠盒的缝隙里。” “……” 路德维希隔着门: “这种事情就不用特地告诉我……哦,天哪。” 浴室里传来“乓”得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夏洛克立刻放下手里的试管,快步走到浴室门口,但他刚想打开门,就听到路德维希说: “别,先生,别开门……我只是把蓬头的把手扯断了。” 夏洛克:“……如果我记得不错,那是铜做的。” “显然是金属疲劳现象,而不是我力大无穷。” 路德维希围着一条浴巾,探出头: “先生,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无论夏洛克可以把客厅弄得多么惨不忍睹,他的房间还算是整齐的。 大概是他没有在房间里做实验的习惯。 路德维希从夏洛克的浴室里出来,就看见夏洛克坐在了床边上,显然是在等她洗完。 路德维希围着浴巾,靠在门边:“你不是说不睡觉?” “我现在也没打算睡觉。” 夏洛克没有抬头,他正专注地摆弄着着手里的挂坠盒: “所有我能在它表面上做的实验已经全部做完了,没有空隙所以不可能是透光,也不存在需要化学反应才能显现的密码……那么只剩下一条路径,就是这三缕法老头发的象征意义。” “三缕头发?” 路德维走到他身边,皱起眉: “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她凑近他的手指看了看:“金色的。” 洗发水的芳香气味和馥郁的水汽一起扑面而来——她身上还带着刚洗完澡后才有的热度。 夏洛克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 “显而易见是偏黄的苍白色。” “我看到的就是金黄色。” 路德维希坐在夏洛克的床边,他使用的不再是福尔摩斯庄园里那样雪白的被单,这是她给他买的,遍布着……好吧,她只会买一种花色,就是**的,暗戚戚的大朵花朵。 她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夏洛克盯着她的侧脸: “想起什么了吗?” “我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我只想起这一个。” 昏暗的床头灯涂抹在她的侧脸上,路德维希抬起头: “先生,会不会是……《魔鬼的三根金发》?” ... ... 第138章 格林童话 “魔鬼的三根金发?” 夏洛克皱了皱眉: “金发的魔鬼出现在巴勒斯坦地区犹太教传说中的彼列,它掌握着犹太教所有的魔鬼,死者,和火焚谷。伊朗神话中的艾什玛,虽然没有具体献表明它的发色,但是在某一副图绘中它是金发的。再者还有印度神话……” “……” 路德维希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你想得太多了。” 夏洛克:“……” “《魔鬼么三根金发》是一个极度深奥难懂的故事,比你说的宗教人物高端多了……还有彼列的头发是黑色的,谢谢。” 巴勒斯坦的恶魔彼列,在基督教中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撒旦啊撒旦! 把耶酥带到高山之上,献上万国的荣华,只为耶酥朝他伏拜的撒旦! 这绝逼是基情! 她惊为天人蛊惑众生的撒旦君必须是黑头发的没疑点!不是黑头发没气场!你能想象撒旦顶着一头黄毛去向耶酥告白么? …… 夏洛克不为所动:“金色的。” 路德维希:“黑色的。” “金色的。” “黑色的。” “哦,维希,撒旦的原型是天使,黑色的天使不符合《马太福音》,即便这本书很无聊,但无可否认他的头发是金色……” 夏洛克还想引用他强大的大脑索引,列举支撑自己结论的论据。 但他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自己的女朋友投来的冷冰冰的视线,仿佛在说: “撒旦的金发和樱桃小蛋糕高度不兼容,他头发要是金色的,明天菜谱里的樱桃小蛋糕——l.”。 夏洛克:“……” 他顿了顿,识趣地闭了嘴: “好吧,这不是重点。” 他勉强地说: “继续讨论案子。你比全世界所有宗教里的金发魔鬼都更高端的魔鬼,你极度深奥难懂的故事——是什么?” “其实这本书你应该看一看,里面隐晦地充斥着大量的挑拨,谋杀,和毫无理由的分尸。” 路德维希微微一笑: “世界上最齐全的半现实主义探案故事集——《格林童话》。” 夏洛克:“……” 童话是世界上最为难懂的学体裁之一。 路德维希曾经找过世界各地的童话来看,不是为了弥补童年,而是对童话里的内容感到无比的惊异。 她已经忘记是在意大利童话还是冰岛童话里看过这么一篇——力大无穷的儿子破坏了家里太多的东西,于是他的父亲想了一个法子,委托他去一个地方办一件事,而那个地方居住着魔鬼。 这个童话告诉我们,父亲为了减少经济损失,可能会试图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 ……所以,写童话的人的内心,该有多么的阴暗啊。 “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 路德维希拍了拍床铺,笑眯眯地说: “来,小夏利,乖乖躺下,听路德维希阿姨给你讲睡前故事。” “……” 夏洛克淡淡地拿出手机,准备依靠网络自力更生: “事实证明我不该指望你给我普及童话。” “别这样,先生,不躺下就不躺下。” 路德维希立刻握住他的手: “给夏洛克-福尔摩斯讲童话故事的机会太难得了……这恐怕是麦克罗夫特梦想了一辈子却永远无法实现的夙愿。” 她怎么可以放弃! 夏洛克盯着她握着他的手:“……” 路德维希兴致勃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握着福尔摩斯先生的手指晃来晃去: “他在你房间里装了摄像头么?看到我给你讲睡前故事他会嫉妒到吐血的吧?” ——听说麦克罗夫特曾建议过夏洛克用精神病院的方式给她强制灌药? 哼,那就吐血吧。 夏洛克依然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大脑里正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挣扎。 ——如果两只手都被握着,显而易见,他一定腾不出第三只手来打字。 那么他只能听她所谓的“睡前故事”。 但如果要出声叫她放开…… 夏洛克垂下眼睛,以一种冷淡的,矜持的口吻说: “如果你坚持要亲自普及童话知识,请务必保证你的叙述与原的出入不超过百分之五——否则会影响我的判断。” “童话太过简单粗暴,一般就一条主线,格林又不是安徒生,不存在太多复杂的意象。” 路德维希摆了摆手……当然也就松开了夏洛克的手。 夏洛克:“……” br /> 果然人下一步的行动是最不可捉摸的。 这真是毫无必要的牺牲。 于是,福尔摩斯先生人生中第一次童话普及,就在他失策的判断,和巨大的牺牲之下,开始了。 “……国王听到这个预言,害怕这个婴儿将来真的会娶自己的女儿,于是把婴儿装在了木箱里,顺水飘下……” “这个举动不合常理。” 夏洛克皱眉: “中世纪并没有把人放在箱子里的仪式,他有一千种可以直接杀死婴儿以及处理尸体的方法,为什么要选择失败率最大的方式?” 路德维希:“……不要和童话计较这么多,认真你就输了,先生。” “如果他的举动是为了逃脱责任或制造不在场证明,那么尚可接受,但是显而易见,如果国王要制造他杀死婴儿的不在场证明,就不应该选择这附近的河流……” 路德维希按住不断跳动的太阳穴: “先生,童话本来就不考虑逻辑,如果你要一条一条地剖析,会累死的。” 夏洛克皱起眉: “我只是提出合理的质疑……” 路德维希:“……你还听不听?” “……听。” 于是童话继续。 “……十三年后,国王发现婴儿没有死,非常惶恐,就让他送信给皇后,而信里写着,让皇后立刻杀了送信人。强盗伪造了国王的信,让皇后把公主嫁给少年……于是正如预言里说的,少年在十四岁的时候娶了公主。” 夏洛克因这荒谬的逻辑,再度皱起眉。 路德维希看到他眉头皱起来了,立刻抢在他张嘴之前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确,真正国王的信都是有防伪标志且难以制造的,而且皇后居然没有认出丈夫的笔记也让人费解……你可以不用张口了。” 夏洛克:“……” “……国王知道后大发雷霆,要少年取下魔鬼的三根金发才承认这桩婚姻,于是少年出发了。他经过一座泉水干枯的城市,经过一座拥有一棵不长叶子的金苹果树的城市,又经过一个湖泊,终于到达了地狱,在魔鬼奶奶的帮助下取下了魔鬼的三根金发。” 路德维希和夏洛克面对面坐在**,手抱着膝盖: “大体上全剧终……看你的表情,我似乎不用问你第一次听童话的感受如何了。” 夏洛克沉默了一下: “的确很难形容,完全不知所谓——这个故事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 路德维希耸了耸肩: “我一直不能抓住格林童话的重点,它简直是魔幻现实主义和意识流的结合体……否则我干嘛说它深奥难懂?” 夏洛克修长的腿伸在路德维希身边。 他又摆出了他经典的思考姿势,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你父亲不会给一个九岁的孩子出太难的谜题……这个童话想要表达的就是它字面上的意思,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个有喷泉的城市意味着……” “不不不,不要说给我听——我不打算坐在这里听你推理一晚上。” 路德维希打断他,从**跳下来: “我明天还要考试。” 夏洛克还双手合十放在下巴之下,对她的拒绝不以为然: “推理恰好让你清醒,这是一举两的事,维希,我们现在需要立刻去一趟法国……” 凌晨一点去法国? “……” 路德维希: “如果你故意屏蔽了我刚才的话,那么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我明天早上,要,考试。” “我没雨屏蔽,我知道你明天早上要考试,但这两者毫不冲突。” 夏洛克从**一跃而起,飞快地从一边的衣帽架上拿下自己的大衣: “从英国到法国最快是乘坐夜班车,只要两个小时,你第一场数学考试从上午八点开始,我们可以在法国呆到六点再回来,中间有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 ……福尔摩斯先生养的是女朋友? 不,他养的绝逼是女超人。 路德维希打了一个哈欠,摆手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安排。 “我说,大晚上的,先生。” 她面无表情地笑了两声: “就别做白日梦了……我绝对不会奉陪的。” 夏洛克:“……” 这真是一个无解的逻辑题—— 当他白天说话的时候,她说现在是白天,别做梦了。 当他晚上说话的时候,她说现在是晚上,别做白日梦了。 …… 夏洛克穿大衣的动作停下了——因为路德维希还围着浴巾,丝毫没有换衣服的打算。 & nbsp; 他勉为其难地妥协了一步: “好吧,如果你真的很困……” 路德维希抬起头。 这个问题,她也有点好奇——如果她真的很困,他会怎么样? 夏洛克的神情十分勉强: “我可以等你喝完咖啡再出发……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离接近真相就迟了十分钟,哦,维希,这可是整整十分钟。” 路德维希:“……” 她真是困过头了才会对夏洛克抱有期待。 夏洛克大衣已经穿好了,他动作娴熟地整理自己的衣领: “你终于打算换衣服了吗?” 路德维希朝门口走去,回答得很快:“不,我要睡觉。” 夏洛克的手指顿在衣领上,目光有些难以置信地跟着她一路到门口: “你的意思是你不和我一起去?” “嗯。” 夏洛克笑了笑: “哦,别开玩笑了,我需要你,维希。” 路德维希正转开门把手。 闻言,她回过头: “你需要我?” 夏洛克不假思索地说: “当然。” 路德维希斜斜靠着门框,抱着手臂,高深莫测地盯了他半晌,忽然朝他微微一笑: “可是怎么办?我不需要你。” 夏洛克:“……” 路德维希懒洋洋地舒展手臂,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说: “我现在只需要修普诺斯(注:睡神)。” 她的手臂裸在雪白的浴巾之外,纤细而修长。 客厅里暖黄色的灯光从她背后射来,涂抹在她赤.裸的肩和臂上,在印花床单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转身,侧脸对着夏洛克,白皙的手指缠绕着漆黑的发丝,神情无情又无辜。 “我是一个大度的女朋友,你无需夸奖我。” 黑色长发撩拨着下巴,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我把今夜的舞台送给你,统统都送给你……请尽情享用,祝破案愉快,先生。” “……” ... ... 第139章 驱魔仪式 路德维希在晚上近十一点的时候才回到贝克街。 英国a-level课程的毕业考试,对于像她这样的法国籍高中毕业生来说几乎是进入英国一流大学的唯一途径。 从今天早晨六点钟开始,她就一直处于一种幽魂般的状态。 幽魂般地起床,幽魂般地洗漱,幽魂般地喝咖啡。 困意就像雪球。 不睡还撑得住,一旦开始睡,就阻挡不住雪球越滚越大。 而等她强撑着考完了试,在最后一门交卷的刹那,忽然福至心灵,昏昏沉沉的大脑,奇迹般地清醒了。 ……特么这清醒得太迟了好吗? 剧情君是在搞笑么?说好的金手指呢? 贝克街221b,深重的夜色弥漫在室内,好像连窗外的雾气也跑进来了一样。 屋里一片漆黑。 路德维希脱下鞋,一只手伸手去够电灯开关,忽然听到沙发上传来一声熟悉而又冷淡的问候: “你迟了五个小时——你本该在下午六点回来的。” 路德维希吓了一跳,“啪”得一下打开灯。 夏洛克正坐在沙发上,目光专注地面前对着一盘花花绿绿的东西。 那是——玩具棋? “你就从法国回来了?” 路德维希脱下小羊皮凉鞋: “查到什么了吗,先生?” 夏洛克顿了一下,慢慢把一枚棋子移了两格: “……我没有去法国。” “是么?” 路德维希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今天早上没有看见你,我以为你去法国了。” 这次夏洛克沉默得更久了。 随后,他用一种绝对可称之为平静的语气说: “抱歉,但恐怕这不是我的问题——因为我从早上起就一直坐在这里。” 路德维希喝水的动作僵在了一半。 “但显而易见,你完全忽视了我。” 夏洛克一直盯着棋。 从头到尾,他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你只煮了自己的咖啡,你只做了你一个人的早餐,你背着你的包从我面前经过,忘记了正常世界人类的礼仪——你甚至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打。” ……语气平静?不,这一切都是假象。 越是水波不兴的湖面底下,就越是能发现汹涌的暗流。 她好像已经看见自己的死亡旗帜立起来了——面前坐着的森森不是夏洛克,森森是死神威廉。 福尔摩斯先生伐开森了怎么破?在线等! 路德维希当放下水杯,勇敢地走到福尔摩斯先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生,那只能说明你越来越……嗯,低调了。” 她严肃地朝夏洛克做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低调是男人的美德,请继续保持。” 夏洛克:“……” 路德维希顺完毛,立刻脚底抹油想要开溜。 但若世界上的事情总这么顺顺当当,也就没有所谓的故事可言了。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夏洛克拉住她的手腕。 方向精确计算,力度恰到好处——路德维希小姐轻而易举地被福尔摩斯先生推倒在沙发上。 她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做的,就已经……被扑倒了? 喂,剧情君,这个姿势错了错了好吗!她特么不是下面那个! 夏洛克抱住她的肩膀,和她一起倒在沙发上。 他的语气有些消沉: “……你甚至没有回我的短信。” “……” 短信? 路德维希安抚地顺了顺他白色衬衫下的背脊: “考试我必须关机,是不是?” 夏洛克脸埋在她的肩窝里,语气淡淡地: “考完了你也没有回。” 路德维希:“啊?啊,我忘记开机了……” 他清冷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脖子上,他冰冷的指尖摩挲着她的下巴——这是不带任何意味的,夏洛克式的摩挲,与其说这是情侣间的动作,不如说是肌肉纹理解剖。 他轻声说: “你没有给我做早饭。” “……我知道。” “你没有给我煮咖啡。” “……我知道。” “你没有看见我。” “我知道,对此我很抱歉,先生……但是你能不能先起来?” & nbsp;路德维希伸手把他蜷曲的黑发拨到一边,让它们不要总蹭着她的脸颊,很痒。 “你突然这么粘人,我有点不习惯……” 但是夏洛克没有理会她,他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的肩膀,冷静的语气和他现在的动作完全不一致: “你没有回我的短信。” 路德维希:“……” 所以这是这些问题要重头开始的节奏? 果然,夏洛克的下一句话验证了这个可怕的猜想。 “你没有给我做早饭。” 路德维希:“……” 她捂住额头——夏洛克还真打算再给她来一遍?这不科学!他是被复读机附身了么? 他一动不动地抱着她: “你没有给我煮咖……” 没等他尾音落地,路德维希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吻了下去,彻底堵住了他的嘴。 ——很好,复读机不工作了。 总是缺了一点温度的,夏洛克的嘴唇。 他的嘴唇很薄,他的语言就像利刃,剖开贪欲,扎进真相,让花朵在谎言和鲜血上生长。 ——夏洛克-福尔摩斯。 她维基百科式的男朋友。 …… 路德维希的吻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点到即止。 像是微风吹过湖面,晃动起轻轻的涟漪后,又转瞬离开。 “这不是补偿,先生。” 她纤细的手指抚摸了一下夏洛克的唇角,轻声说: “而是仪式。” 夏洛克长久地盯着她黑色的眼睛,没有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即便,这个吻就像是风吹落树上的花瓣,小小的一片落进池塘,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沉不下去。 “你为什么不说话?” 路德维希地手指拂过他的睫毛: “你的眼神有点可怕……我做错什么了吗?” 夏洛克依然紧紧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灰色的眼里,藏着深深浅浅的暮霭,就像伦敦终年不散的雾气,氤氲着在冬日的湖面上升起。 ……求福尔摩斯先生不要这个时候玩深沉,她有点紧张。 路德维希摸了摸鼻子: “好吧,大不了以后我不主动就好……你别这么看着我了,我有种变态女老师凌.辱自己纯白无辜男学生的即视感。” 夏洛克:“……” 他终于说话了,只是眼神依然专注得让她发毛。 “你没有做错事。”他慢慢地说:“你刚刚说这不是补偿,是仪式?” ——第一次的主动亲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是什么仪式? “驱魔仪式?” 路德维希又摸了摸鼻子: “诸魔降服?恶灵退散?……抱歉,我开玩笑的,你刚才太奇怪了,我只是想让你闭嘴而已。” 夏洛克:“……” 路德维希拿开夏洛克的手,从沙发上爬起来: “让让……我现在身心具疲,极度需要一个热水澡和无梦的睡眠。” 还是那句话,如果在这种时候,她想爬起来就能顺顺当当地爬起来,那么世界上也没有所谓的故事了。 短暂的惊愕后,路德维希伸出手,在夏洛克眼睛前晃了晃。 “得了颜面失调症就要看医生……别在这里吓人,先生。” “因为你拒绝和我一起去法国,拒绝你合同内的合理义务,间接导致我饿了一整天。” 夏洛克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满: “却只有……驱魔仪式?” “……” 这是在……求补偿的节奏? 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因为从她回到贝克街后,夏洛克一直处于一种……中了降头的状态。 路德维希顿了一下: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岔,我刚刚已经吻过你了,先生。” 她斜坐在夏洛克修长的腿上,就像坐在沙发上一样自然,而夏洛克也已经坐起来了,手臂习惯性地环着她的腰。 “的确吻过了……用时不超过1.5s,接触点面积不超过^2,平均压强不超过25千帕。” 他面无表情地说: “对比起你最近在工作上的懈怠和对我们关系的漠视,这简直微不足道……哦,维希,你是我的私人助理,但从你复习考试开始,你就一直在消极怠工。” “……” 他还记得她在复习考试? 还有私人助理……他见过哪个私人助理没工资,没假期,没福利,还没 没日没夜? …… 路德维希按住太阳穴: “所以你要怎么样?” 夏洛克立刻说:“案子我已经大致上理出头绪了,我们现在立刻出发去法国,可以赶在天亮之前回来。” “……” 路德维希看了看挂钟,现在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了。 她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baby,你真可爱。” 夏洛克:“……” “我今天很累,先生,如果你真的想去为什么不能自己去?你以前总是自己独自破案的。”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 “那是在我拥有助理之前,没理由我现在还要抱着骷髅先生去案发现场。” 路德维希转身,朝夏洛克挥挥手: “那你就带我的第二人格去吧,反正你觉得我有妄想症,希望你们相处愉快……拜拜。” 夏洛克:“……” 一条短信来,夏洛克拿出手机。 短信内容:“看来你的示弱策略并不奏效。mh” 夏洛克飞快地回复了过去: “显而易见,你的愧疚策略也不奏效。sh” “可你至少得到了一个吻。你该看看你当时的表情,夏洛克,简直是八级大地震——就像她以前从没主动吻过你一样。mh” 夏洛克:“……” 麦克罗夫特真相帝。 这个事实真是太残酷了。 他从手机里抬起头,看到路德维希已经脱下外套挂在他的大衣边,打算去洗漱了。 她的浴室还没有修好,当然没有修好——为什么要修好? 但就在她走进他的浴室两分钟后,门忽然再度被打开。 路德维希站在他房间门口,半边头发**地散落下来,神情不可置信,像是因自己现在的行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我一定是疯了……疯了才会这么做。” 路德维希捂住额头,喃喃地说: “走吧,先生,我和你一起去法国——现在。” ... ... 第140章 维克多-雨果 欧洲最大的好处在于每个国家都很小,同样的路程,青海人民才刚刚从大通县开车到祁连县,连省都没出,而欧洲人已经可以自豪地说,我周游过列国。 ——这绝逼是在坑爹。 弹丸小国不懂辽阔疆域的痛,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两个小时后,路德维希穿着一件和服式的缠花薄外套,**的长腿踢着黑色的机车靴,正和夏洛克从法国圣拉查尔火车站的大门走出来。 凌晨一点多的火车站,并没有什么人。 一身白衬衫黑西装外加黑大衣,从头发到皮鞋都带着浓浓禁欲感的福尔摩斯先生,瞥了自己的女朋友一眼,冷淡地说: “你穿的太短了。” 一向追求传统与现代交织,完美体现法国人在穿衣上大胆风格的路德维希小姐“呵呵”了一声: “你穿的太厚了。” 夏洛克:“……” 好吧,这个问题证据确凿,他无法反驳。 他们坐进一辆出租车,司机用不标准的伦敦腔混杂着法语说: “,wherearewegoing?” ——?夫人? 司机眼睛瞎了。 前两个词是法语,方便乘客可以自主选择语言——这也是欧洲弹丸小国的好处,法语和英语即便不是一个语系,很多用词仍是相通的,因此连出租车司机都可以轻松掌握三门外语。 但不巧的是,司机遇上的是夏洛克。 夏洛克对那句“”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只是语气淡淡地说:“nolose.” 这是西班牙语。 路德维希:“……” 司机:“……” 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是太幼稚了。 西班牙语和法语倒都是拉丁语系的,但显然,司机先生对西班牙语并不**,至少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路德维希正在把刚刚在火车站门口买的蔬菜沙拉卷进黄油面包片里,看夏洛克半点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对司机说: “抱歉,他说他不知道……什么?” 她忽然转头: “你不知道?” 夏洛克理所应当地说: “那是路德维希教授留给你的密码,显而易见,这就牵涉到一些只有你们父女共同拥有的回忆和经历……” 他看着路德维希: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你从来不和我谈你自己的事,我甚至需要潜进你家才能知道你的过去。” …… 其实这并不是全部。 除了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他的女朋友显然对他的家庭和个人经历也毫无兴趣。 他把她带回家,福尔摩斯第二庄园里有他的实验室,书房和藏品室,可她从没有开口问一问。 她秉持着不询问,不参观,不好奇的原则,连他父母的信息,也是在他主动“不经意”提起的情况下,她才顺口接了两句。 ——分离性焦虑障碍症导致的社会回避型人格,麻烦之处在此时凸显了出来。 …… “两个成年人谈什么过去?太幼稚了,这个问题先放一边。” 路德维希用纸袋把面包包好,因精神不济而有点暴躁: “你欺骗了我,先生,你明明和我说过你理清头绪了,如果知道你还没有思路……” “……你就不会大半夜和我来法国。” 夏洛克平静地说: “这就是我这么做的原因……我多次试图和你讨论线索,但无一例外地被你拒绝了,如果不是你坚持消极怠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所以,敢情这还是她的错? 夏洛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而且,你还说你不需要我,你只需要修普诺斯。” 路德维希:“……” 很好,她刚考完试,翻旧账的就来了。 司机打断他们,用法语说:“夫人,你们到底走不走?” “走,当然走,干嘛不走,你先顺着塞纳河兜两圈,两圈不够兜三圈,等这位先生想出结果来了再说。” 司机:“……” 凌晨两点半了,这两位要去塞纳河……兜风? 路德维希把卷好的蔬菜三明治粗暴塞进夏洛克手里: “还有,我不是夫人,我是小姐。” 夏洛克:“称呼并不重要……为什么要给我三明治?” “因为我刚换好衣服就直接被你扯出来了,手机和钱包都没有来得及拿……而仔细算算,你有将近两天没吃饭了。” 他早餐吃得向来不多,今天一天没吃,昨天晚餐没吃,而昨天中午,他因为她辣酱和芥末的恶作剧,也几乎没吃。 ……或许他十年之后最该担心的是不是她的抱怨,而是胃癌。 路德维希平静地说: “综上所述,如果你饿死在法国的大马路上,我还要偷死人的钱包才能打车回家……太狼狈了。” “……”夏洛克咬了一口,皱起眉:“我不喜欢这个牌子的法国沙拉,你知道的,却忘记了。” 路德维希:“……” 她仰头望着出租车顶,很疑惑为什么自己还能心平气和地和夏洛克说话: “抱歉,我的错。” ……她错在根本就不该半夜和夏洛克出来! 夏洛克勉为其难得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很高兴你终于发现你最近对我日益严重的疏忽和冷遇了,尽管你花费的时间足够坐飞机环绕地球五圈。” 路德维希:“……” 她当时为什么不当断就断地说分手?现在说还有机会么? …… 寂静的夜里,引擎轰鸣,车飞快地驶向前方。 两边都是灯,是明亮的,唯有前方遮掩在阴影里,像巨大的,黑沉沉的洞穴。 “我不记得我父亲,也不记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甚至不记得他的长相。” 路德维希看着窗外塞纳河的夜景: “恐怕我没有办法给你提供线索。” “要判断一个人的性格并非只能依靠记忆,他衣服的风格,他袖扣的款式,他喜欢的食物,和他平时阅读的书籍……外在的表现是人格的组成部分。” 夏洛克倒像并不在乎这个问题: “你公寓的书架上仍摆放着你父母的书籍,矮几上还留着你父亲的烟灰缸,这说明你几乎没有动过你父母的物品……你只要给我提供这些资料就够了。” 路德维希顿了顿:“演绎推理法?” “是的,演绎推理法。” 塞纳河畔灯火辉煌,从河上吹来的风灌进车窗,撩起黑色的长发。 “我可以给你开一个头。” 她看着窗外色夜景,而夏洛克看着她的侧脸。 “你父亲会五种语言,法语,英语,汉语,希伯来语和象形字,因为书架上有象形字的影印书稿,和中原书籍。他精通历史和宗教,对数学和密码学也有所涉猎——当然,他显然把这两门当作历史来研究,因为他把这一类的书籍插在历史类书籍中间。” 路德维希支着下巴,不说话,也不惊讶。 ——喂,他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他当然不仅仅只是去她家吃一顿饭而已。 夏洛克继续说: “在此之外,他反叛且特立独行——他的藏书几乎包含了世界上所有的宗教,唯独缺少上帝,目前最占上风的神。他喜欢甜食,你还保留着他的糖盒,就放在矮几下的抽屉里。他身为教授却喜欢不严肃的装饰品,这从他的表就可以看出来。” ……表? “你放在书架上的那块,日本牌子,廉价,五颜六色,长着猫耳朵,相当幼稚……” 路德维希打断他: “抱歉,那是日本津森千里的表,一点都不幼稚,请称呼这为个性。” 她抬起头,看到夏洛克的目光正倒映在车窗玻璃上,和窗外的河流灯火重叠在一起。 清冷的,复杂的……她看不懂的。 她垂下眼睛。 “好吧,个性……我姑且理解为他对猫有特别偏好。” 夏洛克有些勉强地说,显然不太认同路德维希教授的审美观: “这并不是你父亲的全部,你比我感受更为深刻,想一想你身边的一切,维希……再联想一下格林童话里到达地狱的三个地标。” 路德维希皱眉: “你是说,喷泉,苹果,河流……还是河流上的摆渡人?” “这就要依据你和你父亲的小秘密了——有什么是你父亲喜欢的,又是小时候的你喜欢的。” 夏洛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朝路德维希微微一笑: “维希,这可是你父亲给九岁的你留下的谜题,要是你年纪翻了一番还破解不出来,就可以直接去苏格兰场做雷斯垂德的助手了。” 路德维希:“……” 有什么,是路德维希喜欢,路德维希父亲也喜欢的? “学。” 路德维希忽然说: “路德维希和她父亲……抱歉,我和我父亲都喜欢学。” 夏洛克皱起眉: “可书架上并没有看到纯粹的学书籍。” “因为被我卖掉了。” 路德维希手摸着下巴——这个动作总让她联想起名侦探柯南。 好吧,跪求柯南君给点灵感。 “我八岁的时候,米卡拉叔 叔叔有很长一段时间忘记给我打钱,当时交学费很急,我就把能卖掉的学类书籍都卖掉了——本来我想把专业书一起卖掉,但专业书市场不大。” 她的语气很淡,没有提及她在卖书的时候曾经产生过很强烈的自厌情绪。 他们家的人嗜书如命,人可以躺在地上,书不可以。 身为一个读书人,她居然为了生计把书给卖了——这特么是要被小伙伴们的唾沫淹死的。 夏洛克看着她,没有接话。 即便不用演绎推理法,他也知道卖书对于她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看来他小女朋友的童年比他想象的困难得多。 “那些书我父亲都买了两套,一套是收藏版的,给他自己看,一套是插图版,给路德……给我看。” 因为每本插图本都有被翻阅过的痕迹,她才能确定真正的路德维希也喜欢学。 ——这倒是和她一样。 路德维希陷在思索里,没有注意到夏洛克的眼神: “我记得当时我卖掉的书里,巴尔扎克有十八本,希克斯两本,科尔姆两本,罗什三本,斯泰隆三本,一堆回忆录……还有维克多-雨果的诗歌小说论述集,加起来差不多有……” 她抬起头: “两百三十八本……雨果一个人,有两百三十八本。” 两百三十八本,出自路德维希教授各个出版社,各个年份的收藏。 这可不是普通的热爱。 可是雨果和这位教授留下来的密码有什么关系? 不能确定这一点,就无法确定雨果是正确的线索。 夏洛克立刻开始在手机里搜索“维克多-雨果”。 “我知道在学上你算是五分之四个盲,但是你不要忘了你身边还有我。” 路德维希看都没看夏洛克。 雨果小说里的人物,在她心里飞快地掠过去。 卡西莫多,弗罗洛,温普兰,朗特纳,珂赛特,芳汀……芳汀? 路德维希忽然拉住夏洛克的手: “我找到了,雨果《悲惨世界》里的角色,珂赛特的母亲芳汀……。” 夏洛克停下飞快打字的手指: “恰好,我也找到了。” 他举起手机,幽蓝的莹光下,显现出一个及其常见的法语词——“”。 ,芳汀。 ,喷泉。 这是谐音。 而巴黎能和雨果联系到的地方是…… 路德维希拍了拍座前的司机: “立刻去雨果大街。” 司机和气地笑了:“小姐,塞纳河一圈还没有转完……你说好至少要转两圈的。” ……这是被讹诈了? 喂,全世界唯一的咨询侦探,您被讹诈了,是不是要处理一下? 但路德维希显然不打算采取这么麻烦的措施,所以她只是飞快地敢在咨询侦探开口之前说: “让这位先生给你两圈的钱……不,要几圈给几圈。” 夏洛克:“……” ... ... 第141章 青蛙王子的密码 司机很是愉快地收了三圈的钱。 夏洛克掏钱包的时候,对路德维希说: “这种人并不常见。” 他中肯地评价道: “你已经向他允诺了‘要几圈给几圈’,他却只收三圈的钱……如果法国的政府官员都像他这样诚实,麦克罗夫特就不用加班了。” 正伸手接钱的司机:“……” 路德维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 “先生,循规蹈矩生活的老实人才是世界上最常见的生物,况且这只是普通的勒索,没有技术含量的,你不能对他要求太高。” 已经接过钱的司机:“……” 他妈这到底是谁在讹诈谁? 司机走后,路德维希扯住夏洛克的大衣袖子,脸埋在柔软的羊绒上,无声地笑得弯了腰。 夏洛克:“……” 他一只手被女朋友占据,只好单手把钱包收回口袋: “帮助你的母国人民勒索我,你很开心?” “当然开心,为什么不开心?” 路德维希在夏洛克的袖子里闷闷地说,话尾带着颤音。 夏洛克被扯着袖子,看着她笑得直不起身来的样子,默默地想—— 她的笑点太低了。 路德维希终于停住笑声,安抚地拍了拍夏洛克的背: “适当被勒索有益身心健康,先生……反正不是我的钱。” 夏洛克:“……” 凌晨三点,雨果大街。 除了路灯在闪耀,间或有hotel的招牌滚动着霓虹,大街上一片寂静。 这种时候如果看到一家kfc就像回家了一样。但遗憾的是,欧洲人对这种来自美洲的垃圾食品相当地看不上,尽管他们自己的招牌菜鳕鱼薯条也没好到哪里去。 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有时间该多看看《中华小当家》。 路德维希和夏洛克顺着街道,步伐悠闲,就像情侣漫步。 “这条街差不多有两千米,我们要走到哪里去?” 跟着夏洛克走了很长一段后,路德维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总该有点方向,先生,再走下去,我就要喊你背我走了。”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凉凉地说:“你能独自一人翻过阿尔卑斯山,却走不了两千米的街道?” “那不一样。” 路德维希插着口袋: “就是因为身边没有能背我走的人,我才能独自一人翻过阿尔卑斯山……其实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是群体和陪伴削减了个人力量,单身才是最佳选择。” 夏洛克显然不打算陪她深入探讨“单身”的话题: “很抱歉剥夺了你的‘最佳选择’。” 路德维希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皱起眉: “雨果大街是唯一连接两个广场的大街,前方是charlesdegaulle广场,后方是etoile广场,就像一个哑铃锤……” 她转向夏洛克: “难道你在找健身房?前面两百米处有一个。” “……当然不是。” 夏洛克为她不靠谱的推理沉默了一下: “我在找青蛙。” …… 喷泉为什么会干枯? 魔鬼说,那是因为喷泉下趴着一只青蛙。 …… 看来夏洛克最后还是去网上搜索了《魔鬼的三根金发》。 路德维希掩住今天晚上的第n个哈欠:“那我们就该带着一根钓竿和饵,跑到田里去钓,大马路上可找不到青蛙。” 夏洛克没有理会他,他仔仔细细地在路灯的阴影里辨认那些招牌: “这附近大多是品牌服装店,又是我的area之外……你还记得你父母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或者你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 “我没有喜欢的牌子,纯看感觉。我父母喜欢手工制作的衣物,看他们的衣橱就知道了,全是请裁缝handmade——我以为你知道。”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我翻过你父母的衣橱?” “你不是在之前去过我家?” 她站在路灯下笑了笑: “这不是指责,我们也一起翻过别人的衣橱。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会放过这么明显的细节。” “我的确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细节,但前提是它与案件有关。” 夏洛克平静地说: “我去你家是在你被麦克罗夫特请去‘喝茶’之后,为了找到你会弹钢琴的证据,并无意探听**。” ……她其实是记得的。 那一天,她刚刚作下去东伦敦大学读学的决定,回到贝克街时,夏洛 克告诉她他刚从法国回来。 “是么?” 路德维希不置可否,但并没有就着这个问题谈论下去。 反倒是夏洛克再度开口: “既然说到这里,你不觉得你和你父母有很多相似之处?你平时穿衣的色彩风格和你父亲一致,都喜欢手工成衣和学……” 路德维希漠然地打断他:“你想说什么?” “只是提醒你可以换一个思路来想问题。” 夏洛克淡淡地说: “你认为自己来自中国和你父亲精通中,这二者不可能毫无关联……你是不是觉得你也会中?抱歉,我看到了那个咖啡馆老板刻在窗户上的汉字。” 路德维希反倒笑了:“你终于看见了?我一直在等你来问我,等得头发都白了。” 她会中,她当然会。 一字一句学会,也一字一句记得。 只要她不抹掉窗户上安和写的那些字,就等于把答案放在了夏洛克面前。 夏洛克是刚刚才发现,还是早就发现了,现在才提出来? “你的性格,你的知识,在你现在的生活中都可以找到踪迹。” 夏洛克走在人行道边,修长的影子被路灯拉成斜斜的一条: “比起你的灵魂去中国旅行了一趟回来,你父亲在你小时候教过你中更加合乎逻辑。” 路德维希停住脚步,长久地看着他。 夏洛克随着她停下来,静静地伫立在她的目光下,没有说话。 路德维希忽然伸出手: “你的钱包是什么牌子?给我看看。” ……钱包? 夏洛克不明所以地拿出黑色的皮质钱夹,递了过去。 路德维希微微一笑: “你怎么就这么听话呢?这真不是一个好习惯,夏利。” 她两根白皙的手指夹着黑色的皮夹,贴着腿,轻轻一松,皮夹就滑进她黑色丝绸的口袋里: “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好好吃药,所以就不要再和我说这些了。” 路德维希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口袋,笑容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你的钱包暂时被我收押了,再给我洗脑,你就自己走路回英国吧。” 夏洛克:“……” 这个事情告诉我们,即便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咨询侦探,得罪女朋友的后果仍然是相当严重的。 祝你好运,侦探。 路德维希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身上有钱的感觉真好……喂,先生,前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糖果便利店,要不要我请你吃糖?” “……万圣节还没有到,小姐,而且你偷走了我所有的钱,就请我吃糖?” 夏洛克沉吟了一会儿,冷淡地下结论: “我要薄荷味的。” “万圣节到了。” 路德维希走在夏洛克前方,笑着转头: “这家艾伦糖果店是雨果大街上的老牌子了,他们的糖果盒非常精致,我母亲的针线就放在艾伦糖果盒里……” 忽然,她的声音像被人突然掐住一样,消声了。 “你怎么了?” 路德维希怔怔地望着艾伦糖果店的招牌: “青蛙……我想我找到‘青蛙’了。” 夏洛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皱起眉: “童话里没有说那只青蛙叫‘艾伦’。” “不,不是艾伦糖果店。” 路德维希伸手指向糖果店旁边的那家店铺: “是‘del’armoire’,巴黎排中上的设计事务所,提供一百多种面料的成衣制作……我父亲有很多件衣服来自这家的裁缝。” “王子的衣橱?” 对面,“王子的衣橱”掩在阴暗里,低调的招牌,不仔细看很容易被遗漏。 在这家店右边,是艾伦糖果店,左边是chats甜品屋。 夏洛克眯起眼睛: “抱歉,我没找到王子和青蛙的关联。” “我没指望你找到,你在这方面几乎一无所知。” 路德维希摆了摆手: “依然是童话……王子就是青蛙,青蛙就是王子。” 《青蛙王子》,这世界上除了福尔摩斯,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这个著名的童话。 “……女王听到你这句话不会开心的。” 夏洛克快步朝街对面走去,淡淡地说: “鉴于她的孩子生下来不仅是两栖动物,还要经历完全变态发育。” 路德维希:“……” 两人站在“王子的衣橱”招 招牌下,路德维希眨了眨眼: “我父亲是不是要我们上去做一件衣服什么的?” 夏洛克没有说话。 他慢慢地从招牌的左边,走到右边,顿了一会儿,忽然拉着路德维希走进灯火通明的艾伦便利店里。 路德维希皱眉:“我开玩笑的,你还真要吃糖?” “当然吃,万圣节来了。” 夏洛克朝着昏昏欲睡的年轻女服务员微微一笑,女服务员立刻醒了。 不仅醒了,还脸红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自己刚才的不敬业有些局促: “我能为您提供什么服务?客人?除了糖果,我们还提供糖果咖啡和牛奶。” “这些都不需要。” 夏洛克眯了眯眼睛: “请给我一根柠檬味的棒棒糖。” 可是,他的高冷形象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就在他习惯性伸手掏钱包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路德维希,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付账。” 路德维希:“……” 从冷艳的侦探瞬间跌落成吃软饭的小白脸,福尔摩斯先生敏锐地从服务员小姐神情的转变中,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夏洛克从糖果店出来,就把柠檬味棒棒糖塞进路德维希手里。 路德维希:“……谢谢。” “我只是为了验证一下,这里是否有柠檬味的棒棒糖。” 夏洛克手插着口袋,站在马路中间,长久地凝视着那三块招牌——chats甜品成衣,n糖果。 这三块招牌,一定有关联,路德维希教授不可能莫名其妙把他们引到这里来。 夏洛克又往后退了几步: “你还记不记得,我在给你分析挂坠盒的时候说过的话?” 路德维希不假思索:“考试前的事?抱歉,我忘了。” “……没错,你的大脑一向只能一字不错地记得日本人上原二郎的话,而漠视真正有用的内容。”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从挂坠盒材质成分分析上,你父亲在制作挂坠盒的时候,吃了一根柠檬味的棒棒糖——很少有成年人喜欢吃棒棒糖,除非是特别偏好。” “你的意思是说,‘青蛙’只是一个地标,而是我父亲真正要我们找的,是‘青蛙’旁边的艾伦糖果店?” “你家里有很多艾伦糖果盒,不是吗?” 夏洛克望着那三个招牌,微微勾了勾唇角。 “但我们要找的并不仅仅是‘艾伦’……” 他伸手指向裁缝店的另外一边: “还有‘chats’……这是你父亲给你留下的一串密码。” ……密码? 夏洛克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维希,你父亲喜欢戴那块日本猫耳朵的手表并非只是为了特立独行……他喜欢猫。” chat是法语,在英语里,就是cat,猫。 路德维希盯着自己头顶巨大的,黑色的招牌。 被赋予密码的含义,那已经不是普通的招牌,它们与符号和秘密联系在一起,就像黑暗里,静静观望的黑色眼睛。 cat?n? 路德维希慢慢得转过身,面对着夏洛克。 夏洛克正站在她七八米远的地方。 灯光下,他大理石雕刻一般的面容上神情笃定,似乎已经料定她能自己找到答案。 ——而她也的确找到了。 路德维希看着夏洛克,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轻声说: “先生,这个密码,是不是1251442132?” ... ... 第142章 金苹果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比乐世微更坑爹的坑货,那一定是路德维希已经死去的便宜老爹,梵-路德维希教授。 “卧槽,这是给一个九岁的小女孩留的密码?卡特兰数?” 在得到夏洛克肯定的回答后,路德维希出离了愤怒: “看看卡特兰数有多变态……n位的二进制?c?组合数学?凸多边形的三角划分?抱歉,不要说九岁,我十七岁了仍旧不知道卡特兰数是怎么证明的。” 夏洛克淡淡地提醒道:“是十八岁……刚刚满十八也是十八。” “我把我的生日推迟到七月十四号(注:法国诞生日)了,不求同死但求同生,代表我对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深深的爱……你不知道么?” 路德维希理直气壮地说: “所以我又退回十七岁了。” 夏洛克:“……” 卡特兰数,欧拉问题的延伸。 1,2,5,14,42,132。 那两块普普通通的招牌——chats甜品,n糖果,把法语chat换乘英语cat,再和n连起来,就是这个经典递推数列证明者的名字—— catn。 卡特兰。 世界上有没有学了这么多年数学,却仍不知道卡特兰数的人? 当然有。 比如路德维希double小姐。 夏洛克:“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卡特兰数的知名度不亚于裴波拉契数列,它的递推性在很多凸多边形密码破解上都得到了应用。” “所以我绝对不会告诉你我是三天前复习a-level数学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一行数列。” 路德维希“呵呵”了一声: “我以前一直以为卡特兰和亚特兰蒂斯大陆是一种东西。” 夏洛克:“……真抱歉我高估你了。” 喷泉,雨果,青蛙,王子。 ——密码。 夏洛克皱着眉: “世界上有那么多创作密码的方法,替换,乱序,车轮,和各类古老的密码系统——为什么非要和童话扯上关系?” “为了让我能看懂,先生,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这次一定要拉我来法国了。” ——因为这些都不是夏洛克的area,如果不带她来,就意味着他要从成千上万个检索关键词里找到符合条件的那一个。 他当然能破解出来。 只是太过花费时间。 路德维希四处寻找出租车的影子: “这里没有出租车,我们要去戴高乐广场上打车……不过我们下一站去哪儿?” “方法用了第一次,就习惯性地用第二次,破解密码的人是这样,写密码的人也同样是这样。” 夏洛克大步走在她前方,路德维希要小跑着才能跟的上。 他灰色的眼睛凝视着道路尽头黑色的洞穴,沉沉地说: “我们下一步要去的地方是——pidou。” 蓬皮杜艺术中心。 比起美洲人和亚洲人,欧洲人相对偏爱休息的时光。 这种差异最明显的表现形式之一,就是在深夜的巴黎街头,他们一辆出租车都没看见。 法国人懒死了。 两人站在戴高乐广场,路德维希伸着的手就没有放下过。 十五分钟了。 路德维希皱眉:“这不科学,我好几次凌晨四点都在这里打到车。” 好几次?凌晨四点? 夏洛克神情颇为冷淡地瞥了一眼不远处几家颇为大型的酒吧,没有说话。 ——他的小女朋友过去的生活,果然相当精彩。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车,慢慢在路德维希伸着的手旁,停了下来。 路德维希看都没看就把车门拉开:“你看,我就说能打到车……” 夏洛克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他只是像老师教导莽撞的学生那样,客观地评价道: “哦,维希,如果想劫持私家车,可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上车,一把枪和车主的弱点,两样你至少要拥有一样才能作为交换的条件……” 没等他说完,黑色路虎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 车里,年轻的铂金色头发少年语气里是难以置信,和不可抑制的惊喜: “wigi,你怎么在这儿?” 夏洛克顿了好一会儿。 紧接着,他转头看向路德维希,语气淡淡地重复道:“……wigi?” 路德维希,ludwig,夏洛克从他们第二次见面时就开始称呼她为wig,维希——无论他当时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和心理,总之这是一个专属的昵称。 可这位刚出校门游手好闲喜欢棒球足球和话剧并显而易见大脑皮层面积稀少得 得就像鸟类一样的男孩称呼她为……wigi。 维琪。 昵称中的昵称。 …… 夏洛克坐在车后座上,手指正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摆弄着他的小手机。 而现在和他坐在同一辆车里的另外两位,正在叙旧。 ……哦,叙旧。 “我居然在凌晨四点的戴高乐广场见到了你……这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年轻的男孩朝后看了路德维希一眼,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你一直没有来上课,我打听到了你的考场,考完试后我立刻去你的考场门口找你……但是你已经走了。” ……毕业考试那天,她的确提前出了考场。 原因是在考试结束前十五分钟,她写完最后一个字,偶然抬头看钟,就发现现福尔摩斯先生正双手插着口袋站在她的窗户边,神情……极度不耐烦。 ……这是要吓死爹么? 这位绝逼不是来等她的。 这位绝逼是在外面等烦了,跑来催她快考完出考场的。 路德维希一边在心里飞快地思索着这位男孩的名字,一边说: “抱歉,那天我提前走了。” “没关系,正因为那次错过了,所以上帝又让我们今天见面了。” 男孩笑了笑,轻声说: “但是维琪……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了。” ……当然好久不见了,所以她特么完全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没有名字怎么寒暄,求破! “你上次来上课,还是两个月前的事……今天是我们班的毕业聚会,就在这附近,刚刚结束,我给你发了邮件的,你不知道吗?” 路德维希尴尬地笑了笑:“是吗?我很久没有去看电子邮件了。” “你太独来独往了,维琪。” 男孩单手握着方向盘,手腕上戴着一块江诗丹顿的腕表。 昏暗的灯光下,表盘上的碎钻闪耀着低调的光芒。 “总有人想要帮助你,陪伴你,甚至爱慕你……却找不到丝毫的缝隙和门路。” …… 夏洛克坐在宽敞舒适的后座上,平静地从手机里调出一份资料。 ……哦,叙旧。 这简直是正常世界的人类最无聊的发明之一。 …… 车经过缓冲带,夏洛克和路德维希也随着颠簸的车身摇晃了一下。 男孩的语气倒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 “我问了我们所有的任课老师,他们没有人有你的联系方式,学校的档案表里你也只填了一个邮箱……” 路德维希忍不住皱起眉: “你去了学校的档案表上找我的联系方式?” “抱歉,我知道这有一点侵犯**……但是我忍不住这么做。” 铂金色头发的男孩平静地说: “我一直在找你,维琪,我找了你两个月……” 夏洛克忽然对着手机皱起眉: “维希,这里有一点问题。” 路德维希刚想回话,注意力就被夏洛克带了过去: “什么问题?” “你父亲的烟灰盒。” 夏洛克把手机放到她手里,语气有些严肃: “我一开始并没有注意,但我刚刚想到,你父亲有抽烟的习惯——他在埃及抽当地人自制的卷烟。” 路德维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图片,那正式夏洛克拍摄的,她父亲放在矮几抽屉里的烟灰盒。 他二十分钟前刚和她提起过。 ……可烟灰盒有什么问题?她已经看了十年,只是个烟灰盒而已。 路德维希:“所以?” “哦,维希,我已经把问题摆在了你面前。”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 “埃及卷烟刺激性非常大,说明你父亲烟瘾并不小,可这个烟灰盒却完全没有被使用过。” “因为他喜欢这个烟灰盒。他向来对珍爱的东西都是收藏而非使用。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我父亲还有一支不昂贵的钢笔藏在抽屉礼盒里,也是全新的。” 不昂贵,排除了因为价格太高而不舍得使用的情况。 放在礼盒里,说明他是因为送礼的人而珍藏了这只钢笔。 路德维希把手机还给夏洛克,眼神就像在说—— “这一点事情也值得你专门提出来和我说?” 夏洛克:“……” 路德维希转向铂金色头发的男孩:“抱歉,你继续。” 男孩笑了笑,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随口问 道: “你怎么会凌晨四点跑到雨果大街?我听到你父亲,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路德维希敏锐地注意到,他说的是“你”,完全忽略了存在感极强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我们来处理一点私人事务。” 她着重强调了“我们”。 即便福尔摩斯并不需要其他人来强调他的存在感。 路德维希这么做,没有别的理由,只是不想被翻旧账——有一个记忆力惊人还喜欢讨价还价强调她份内职责的男朋友,有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是吗?这么说,你现在还住在法国?” “不,我现在住在英国伦敦贝……” “街”的发音还没有说出口,夏洛克忽然又开口,正正巧巧地打断了她: “我们到了。” 没有等年轻的司机停稳,夏洛克已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顺便拉着路德维希。 他黑色的大衣被风掀起弧度,就像每一次他在出租车停稳之前跳下来一样。 “维琪!” 身后的男孩叫住了她,路德维希回过头。 铂金色头发的男孩把车慢慢开到她身边,从灰色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过来。 “我以为你今天会来,所以给你准备了迟到的生日礼物——我本来打算今天和你告白的。” 他轻声说: “你没有来,我很失望……但上帝不忍看他的子民如此失落,于是我又见到了你。” “谢谢你。” 路德维希慢慢伸手接过那个小盒子: “但我已经有交往对象了,所以……我很抱歉。” 夏洛克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大概是在等她把事情处理完。 男孩朝夏洛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笑了笑,耀眼的铂金色头发在灯光下闪耀。 “有交往对象并不是问题。” 语气笃定,是年轻人特有的不屑一顾。 他顺势拉过路德维希的手轻吻了一下,抬起头,微微地笑了: “维琪,你才十八岁,自然不可能只交一个男朋友——如果他是现在这一个,那么我就是下一个。” 路德维希:“……” 少年,你知道夏洛克-福尔摩斯正站在你两米远的地方么? 我已经看见你死亡的罗盘转动起来了。 “我知道你忘了我的名字……这是你第二次忘记我的名字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记得。” 他再次发动了引擎: “我叫塞万提斯。” “……谢谢你送我们,一路走好,塞万提斯。” 塞万提斯朝她挥了挥手,对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在车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潇洒地说: “等你们分手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路德维希:“……” 塞万提斯少年,请千万一路走好。 路德维希走到夏洛克身边:“走了,先生。” 夏洛克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拆开礼物看一下吗,维琪?” “……维琪是我班上那群小男孩给我起的外号,我当时睡着了,他们就当我默认了。” 路德维希拆开一层层的包装纸: “学长不要和学弟比幼稚,好吗?” 夏洛克:“……” 礼盒被打开,里面是一根包装精美的,细长的金属发夹,一头镶着细小的水晶。 ——意外符合她的品味。 夏洛克凑过来看了一眼,淡淡地评价道: “硬度和纯度勉强达到中等水平。” 路德维希把它别在黑色丝绸的裤子口袋上: “还有一个好处,你不觉得这根发夹和你上次教我开锁时用的工具很像?” 夏洛克瞥了她的袋口一眼: “这个太弯了,等你开锁技术再熟练一点才可以用。” 路德维希抬起头,长久地盯着夏洛克的脸,就像他头上突然长出了犄角: “你今天怎么这么仁慈大度?” 在塞万提斯当面挑衅之后?这可一点都不像夏洛克。 夏洛克不置可否:“为什么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粉红色的法国驾照。 然后——轻飘飘地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在他即将因为无证驾驶而被吊销驾照的时候,我们应该秉持更多的宽容之心。” 路德维希:“……” 她睁大眼睛看着那张被抛弃的驾照: “你什么时候偷了他的……” &nbs 路德维希忽然了悟了……车经过缓冲带的时候,那种小幅度的颠簸,她没坐稳可以解释,夏洛克怎么可能坐不稳? 夏洛克双手插着口袋,侧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这真是一个难解的谜题……什么时候呢?” 路德维希:“……” 半分钟之后,两人走在塞纳河右岸的博堡大街上,迎着凌晨四点的微风,闷闷地笑起来。 塞纳河右岸的博堡大街,乔治-蓬皮杜国家艺术化中心。 阶梯形长廊形成的波浪在蓬皮杜艺术中心主楼的墙面上翻滚着,这座占地7500平方米的巨大建筑,就像用管子和铁架筑成的机械工厂。 夏洛克之前说的话—— “方法用了第一次,就习惯性地用第二次,破解密码的人是这样,写密码的人也同样是这样。” 和喷泉与芳汀的谜语一样,在第一次破解了路德维希教授的密码之后,第二次,就已经轻车熟路。 蓬皮杜,pompidou。 而苹果的法也是——d’or。 路德维希站在这座以法国总统蓬皮杜命名的化“炼油厂”前,面无表情地说: “所以,先生,我们该如何在一堆博物馆和图书馆中,找到一只‘老鼠’?” ... ... 第144章 贝多芬的钥匙 夏洛克从黑漆漆的地下研究所里走出来,风衣衣摆随着他坚定的步伐,掀起,落下,掀起,眼看就要落下—— “喂,走慢点好吗?你要是再以这种方式和我炫耀你的腿长,我就……” 路德维希上气不接下气地——拉住了夏洛克的大衣衣摆。 夏洛克停住脚步,回过头,眼神高深莫测: “你就怎么样?” “我……” 路德维希刚刚张开嘴,就看见夏洛克微微垂下头,一只手指抵在唇上: “让我来想想你还有什么没有拿出来的威胁我的方法——牛奶?哦,那太老套了,维希。同性恋照片?不,你威胁不到我了,因为我现在也有了你的照片。” 夏洛克朝她晃了晃手机。 没错,他恶劣地偷拍了她的照片,从此她的同性恋海报威胁失去了作用。 在路德维希眼里,他看不出情绪的脸分明在说:“哦,你对我毫无办法”。 ——毫无办法? 路德维希放开他的衣角,直起身,向四面环视了一圈,忽然用脚尖踮了踮脚下的地面。 “先生,这是什么?” 夏洛克警惕地盯着她: “如果你连马路排水口都不认识的话。” 路德维希恍然大悟地说: “哦……原来是排水口。” 她蹲下,忽然飞快地伸手放在排水口上方——然后,手一松。 一张卡片一样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进排水口的栅栏里。 “……”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排水口: “……我没有看到你从钱包里拿东西,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身份证拿出来了?” “在你专心研究‘莱奥诺拉’的时候,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证件照是什么样子……太无趣了,你的证件照居然不丑。” 路德维希遗憾地直起身,笑眯眯地拍了拍夏洛克的肩膀: “没事没事,不就是重办一张身份证么?英联邦政府一个电话分分钟搞定。” 夏洛克:“……” 她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裤子口袋: “对了,等下你开始走路的时候,记得掌握好起步速度,不要走太快——你钱包里还有护照呢。” “……” 路边恰巧有有一辆出租车经过,这个倒霉的出租车司机停在了夏洛克伸长的手臂前,尚且不知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两人坐上车。 司机:“先生和夫人去哪儿?” 路德维希:“我有老到这个地步?麻烦有点眼色,司机先生。你再叫一次夫人,我就在下车的时候扎破你的汽车轮胎。” 司机:“……” 夏洛克关上车门: “他只是诚实地叫出了他所观察到的事实,你不用如此暴躁。” 路德维希:“我一困就暴躁,而且我生理期还没有过。” “……你的生理期已经长达八天零十七个小时。” 夏洛克平静地说: “如果还没有结束,只能说明,你该去医院了。” 路德维希:“……” 司机:“……所以我们到底去哪儿?” 夏洛克:“不麻烦的话,请顺着塞纳河十点钟方向跑一圈,然后顺着六点钟方向回头再跑一圈,谢谢。” 司机:“……” “哦,还有,我的语气词只是为了遵循普通地球人的累赘礼仪,你不必在意。” 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实际上,若你觉得麻烦也请这么走。” 司机:“……” 谁来告诉他,这两个人到底是从什么外星球来的! “这一站,我们从莱奥诺拉手里拿到了钥匙。” 路德维希看着窗外说: “但是我还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在那么多和贝多芬有关名字里,一眼找中这个的?” 夏洛克看着她把钥匙重新装进裤子口袋里: “因为真正的音乐家不会有这种闲余的时间和闲余的爱好在这样一家混乱的小店铺里给自己的偶像写信,写这些信的人,多半是不通音乐的游客。” “这倒是。” 路德维希点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真正的音乐家,比如我这样的,我就会给贝多芬写一首小调来表达我的热爱——毕竟对音乐家应当致以音乐家的敬礼方式。” “……” 夏洛克瞥了路德维希一眼: “我居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我身边坐着一位音 乐家,真是失礼。” 路德维希毫无压力:“你眼神不好,我知道的。” 夏洛克:“……” 车子飞快地驶过塞纳河畔一排排古老的圆顶建筑。法国人热爱丁香,从拿破仑的时代开始,他们在河畔种植了成片的丁香花。 五月正是丁香花的花期。 于是紫色和白色的丁香,就像笼在灯光下的紫色雾气一样,沿着塞纳河一路延伸。 …… 车里,夏洛克继续说: “而这些不通或粗通音乐的人,对贝多芬的了解大多限于《命运交响曲》或《田园交响曲》这些脍炙人口的名篇,他们中很少有人听过他并不是那么出名的歌剧《菲岱里奥》。” “所以他们更不会知道。” 路德维希靠在车窗上,偏头看着那些丁香花从视线里掠过: “《菲岱里奥》,最初是被叫做《莱奥诺拉》的。” 夏洛克看着她:“大致上是这样。” “但是……我是说但是。” 路德维希偏过头: “如果这的确只是一个对贝多芬了解比较深的人留下的信件呢?你怎么排除这种可能?” “演绎推理法并不是万能的,维希。” 夏洛克在昏暗的车厢里模模糊糊地笑了一下: “总会有一些错误我无法避免——所以我只能尽可能地搜集到更多的线索,并从中选择可能性最大的方向进行思考。” ……是这样么? 夏洛克也会出错? 她倒是从来没有见过夏洛克出错——除了在对待她的事情上。 但这无法责怪他,她的事超出了这个世界所有现有理论可以解释的范围,超出了理智的框架——甚至连她自己都只是凭着一个信念在坚持而已。 …… 路德维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破旧而古朴的黄铜钥匙。 钥匙的头是一只小小的鸟。 即便对埃及历史毫无研究,她也知道,这是埃及壁画里反复出现色鸟的样式。 黄铜色的鸟栖息在法老权杖上,用冷冰冰的红宝石眼睛俯视着尼罗河年复一年,潮涨潮汐。 夏洛克忽然说: “这是我们从盒子里拿出来的钥匙?” 路德维希奇怪地说: “当然,我拿出来的时候,你不是看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夏洛克从她手里拿过那把钥匙。 他只看了一眼,就把钥匙举在路德维希面前,肯定地说: “这把钥匙已经被调换过了——这是复制的,你父亲的那把钥匙已经被人拿走了。” 路德维希拿回钥匙,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 “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哦,维希,这是铜。” 夏洛克经典的“这显而易见”语气: “这把钥匙明显是做旧,因为地下室的湿度和二氧化碳的浓度比在地面上大的多,它要真的是十年前你父亲存在“莫蒂默的盒子”的钥匙,没有理由到现在还没有生出‘铜绿’。” 氧化铜,水,和二氧化碳。 自然环境下合成碱式碳酸铜的基本条件。 路德维希皱起眉: “这么说父亲的暗号已经被亚图姆或我楼上那个老妇人破解了?可是没有理由啊,挂坠盒一直在柜子角下,那个柜子角是对着墙角的,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 “第一个暗号需要挂坠盒才能破解,第二个暗号不需要挂坠盒。” 夏洛克飞快地说: “因为第一个暗号藏在店铺招牌里,你父亲只需要记得那条街的店招顺序就能制作出密码。” 路德维希抬起头: “但是这一个,我父亲需要把钥匙存进那个盒子,所以他一定要现身……” “没错。” 夏洛克的眼睛在黑暗里,仿若流动着实质的水流: “我敢说,他们从十年前开始,就一直监视着你父亲的一举一动。” …… “这倒是一个安慰——至少被监视的不是我一个人。” 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会儿,转头望向窗外: “但是好在,我父亲藏在迷宫深处的珠宝箱应该需要钥匙和密码同时使用才能开启,他们只有钥匙……” “不,维希,是‘原来他们只有钥匙’。” 夏洛克目光冷峻,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座大理石雕像了: “现在他们已经既有钥匙也有密码了。” “……” 路德维希猛然想起,她在找到卡特兰数的时候,隔着几米远,和夏洛 克说—— “先生,这个密码,是不是1251442132?” 在法国,一直有人在监视她,不分昼夜,只要她出门。 这她知道。 但是在夏洛克身边的时候,她忘记了。 是她,把密码堂而皇之地报了出来。 …… 路德维希揉了揉脸: “抱歉……是我的疏忽。” “这不是你的疏忽,这是无法避免的。” 夏洛克看着她苍白的脸——从那个咖啡馆老板出事开始,她的脸色就没有缓过来过。 “我们想要找到密码,就一定要去雨果大道……而只要我们走到雨果大街,无需你报出声来,只要你的眼神在哪个招牌上多停留了两秒,亚图姆就能够找到密码。” “我再次确认你们两个的大脑的确和我不一样——还好亚图姆深爱的是你不是我。” 路德维希很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否则我要被他的爱碾压成什么样啊。” 夏洛克:“……爱?” 路德维希耸了耸肩: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那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寻找‘摆渡人’或‘河流’?” 难道河流指的是塞纳河?法国就这么一条有名一些的河,也可能是实在没什么河能有名了。 “下一步?” 夏洛克勾起唇角: “下一步我已经有了头绪——摆渡人摆渡的那条河流,我原以为指的就是塞纳河。” 路德维希皱眉:“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哦,维希,这可是你父亲。” “但是这太直白了,不符合我父亲的出题风格对吧?” 路德维希兴致勃勃地说: “老实说我一直怀疑他以前带的那些博士生是怎么活下来的,真的没有被他整死么?” “……显然他们没有被整死,否则也不会炮制假论,贪污科研经费了。” 夏洛克抬头望向车窗外。 不远处,并不显眼的黑色十字标志矗立在深黛蓝色的天空之下。 “河流指的并不是河流——而是威斯敏斯特教堂。” ... ... ... 第145章 教堂和野猪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你在和我开玩笑么?” 路德维希面无表情地说: “我们现在在法国,法国,注意地理位置——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是英国的东西。” “哦,维希,你只能说,世界上最著名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是英国的东西,而借用它的崇高声望,世界上有很多小教堂也叫这个名字。” 夏洛克平静地指向窗外的一点。 浓重的夜色已经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黛蓝色的晴朗夜空。 而天主教黑色十字的标志,静静地立在那里,毫无突出的地方,的确和英国华丽的威斯敏斯特教堂大不一样。 “这座教堂是在一九七七年建设,十年前,它的上任主教把他教区里一位虔诚的少女**钉在了十字架上,然后自杀了。” 路德维希:“……你破的案?” “不,我在案发一年后才路过这个地方。” 夏洛克皱起眉: “我只是出于无聊挖开了这位少女的坟墓,确认了她死法上的宗教仪式特征而已,但那个镇子里的人真是太粗暴了,他们对我做出了难以想象的事。” “……你真的很无聊。” 路德维希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然后?” 夏洛克冷淡说:“然后?没有然后了。” 路德维希:“不,一定有,你刚刚还说那个镇子里的人粗暴……而且你的神情不对。” 夏洛克直视着前方,目不转睛: “……即便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也对,为什么呢?” 路德维希抵住下巴: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的衣服?我上次遍寻不到我的丝绸衬衫,结果在你的衣橱里发现了,而且变得皱巴巴的……” “……” 夏洛克“刷”得扭头看向她,飞快地说: “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维希,但这并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什么特殊的偏好或畸形的性需求,衣服变皱也不是因为我用它做了你想象中的什么事,而是因为……” 路德维希挥挥手打断了他: “你不用解释,我能理解。” 还没有解释完就被残酷地剥夺了解释权的夏洛克: “……” 他面无表情地说: “不……你显然一点都没有理解。” “我真的能理解。” 路德维希捧起夏洛克的脸,目光真诚: “我知道太过禁欲的生活有时会引发一些异常的心理和举动,这不丢人,先生,但是……” 路德维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你别偷啊……这就不好了是不是?” 夏洛克:“……” “不用觉得难以启齿,你也二十岁了,对自己的女朋友有这种念头是正常的——以后有需要就说,衣服我很多。” 路德维希怜悯地摸了摸他蜷曲的黑发: “要多少给多少,不够我再买。” “……” 夏洛克盯着她,在她戏谑的目光下,企图为自己辩解: “我只是在检测衣橱里霉菌的数量和分布情况,丝绸和显色剂互相反应才会显得皱巴巴的,我还保留了了鉴定结果……”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嗯,我相信你的。” 夏洛克:“……” 他终于发现,再一个故意曲解他意思的人面前,任何辩解和证据都是苍白的。 果然,在下一刻,路德维希就转了语调: “但是,就算我能理解你,未必别人也能理解。” 夏洛克定定地看着她: “所以?” “所以,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路德维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无辜: “你告诉我你在挖了那个女孩的坟墓之后发生了什么……否则我就和郝德森太太说你有异装癖,让她保管好自己的内衣。” “……” 夏洛克的神情,就像被迫吃光了伦敦所有的隔夜菜。 良久,他放弃一般地转过头,用一种极度不情愿的语气说: “其实事情是这样……” 三分钟后。 夏洛克平静地对司机说: “不,别听这位小姐的,她疯了,我们不去那座教堂……” 司机:“可夫人……不,小姐不是要去看野猪?” “……” 夏洛克冷冷地说: “我们当然不去看野猪……” 在他身边,却有一阵极力想要抑制,却明显抑制得不太成功的笑声突兀地插.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他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我们往北岸走,请回头。” 车打了个急转弯,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与这刺耳摩擦声一样格外明显的声源,还有路德维希。 “我以为……” 夏洛克终于忽视不了他小女朋友显而易见的笑声,有些恼怒地转头: “我以为在我开口之前,你已经答应过我不会笑的。” “我哪里有笑?” 路德维希拍了拍脸部的肌肉,尽力让它们放松一些: “我只是在锻炼面部肌肉。” 夏洛克:“……” “不过说起来,麦克罗夫特知不知道你在法国发生过这么一件有纪念意义的事?” 路德维希手扒拉着窗户玻璃,企图把自己的脸埋进玻璃里。 她的脊背就像猫一样,因着笑意不断颤抖: “喂,先生……那群野猪最后追上你了吗?” “显然没有,人类的优势在于会组合路线,而猪不会……猪只会笑。” 夏洛克语气平静得不得了。 但路德维希怎么听,都能听出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麦克罗夫特不知道……如果我在在这里杀了你灭口,他就永远不会知道我在法国发生了什么事。” “杀我灭口?” 路德维希扬起下巴,露出纤长的脖颈。 在昏暗的灯光下,那是一段隐在夜色里的,月光一样的弧。 她黑色的眼眸里全是笑意: “来啊,我在等着你杀我灭口……否则我真的忍不住要笑,我以后一定要在家里买一只野猪的雕像供奉起来。” “……” 夏洛克盯着那段白得耀眼的弧度,顿了顿。 随即,他的手指仿佛逃脱了他大脑的指控,冰冷的指腹按上她微微颤动的咽喉,慢慢地,一路向下,划到精致的锁骨中央。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凹陷,就像一个小小的漩涡。 他的指尖凝固在那里——再向下,就是她绣着黑色珠粒的领口。 漆黑的长发,漆黑的衣带,锦绣一般堆叠的缠花……还有在那之上,月光一样的肌肤。 这些,都笼在窗外街灯昏黄的光芒中。 ——笼在他的指尖下。 似乎只隔了一秒,又似乎,已经隔了很久。 他忽然松开手: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威斯敏斯特教堂不可能?” 路德维希一下子没有转换过来——诶,话题为什么转得这么快?野猪呢? 大概也是觉得问题拐得太过突兀,夏洛克看向车窗外,远处还亮着灯的骑兵凯旋门,淡定地说: “巴黎的出租车太贵了,我们要抓紧时间。” 路德维希:“……” 把如此昂贵的衬衫当抹布擦试管的男人,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不过她还是收敛了些,没有再笑了: “你看,之前用来做线索的棒棒糖,王子成衣,都是他喜欢的东西。而我的父亲相当讨厌英国的威斯敏斯特教堂——你别这么看我,我是从他的日记里发现的。” 没错,就是路德维希教授的日记。 在来到法国之初,她想要弄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居然干出了一个个词查字典来偷窥**的事。 真是一把辛酸泪。 “而其他被称作威斯敏斯特的教堂多少借鉴了英国的影子……所以我想他不会用这个作为密码。” “这也有可能,你父亲研究的是死者永生的埃及化,他看惯了埃及人为死者建造的巨大陵墓,和积满整个仓库的丰厚陪葬。” 夏洛克挑了挑眉毛: “对比之下,威斯敏斯特教堂举办的粗糙葬礼的确令人难以忍受。” “不是这样的。” 路德维希顿了一下: “他讨厌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原因,是他想死后葬入这个地方,但是他的申请被驳回了——当局认为他不够格。” 夏洛克:“……” 的确不够格。 威斯敏斯特教堂,是什么地方? 与其说,它是皇室教堂,是英国天主教会最神圣的地方,不如说,他是一个巨大的墓地。 牛顿,法拉第,达尔,弥尔顿,张伯伦……这座巨大的西部大教堂安放着三千多具骸骨,无一不是影响了世界的人物。 & nbsp; 路德维希教授如果能再活个三十年,还有可能在那里寻到一席之地。 可他死得太早了。 再多的才华,都埋没在了尼罗河黑色的淤泥之下。 …… “而且我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觉得威斯敏斯特是线索……第三个路标是河流和摆渡人,这和威斯敏斯特教堂有什么关系。” 路德维希敲了敲窗户,窗外教堂的十字架已经隐没在层层叠叠的屋顶之后。 ——夏洛克不是说线索在教堂? 可现在怎么越走越远? “因为威斯敏斯特教堂是世界上最豪华的墓地……死人的居所,可以说,它花园里每一朵玫瑰都住着一个灵魂。” 夏洛克眯起眼睛: “联想到这一点,答案其实已经出来了,在法语中,‘摆渡人’的法语是——” “passeur.” 路德维希慢慢地说: “pas和seur。” “没错,pas,pass,而seur的词源是soul……连起来就是passsoul。” 他勾起嘴角: “如果以你们这些学主义者的习惯,要把它翻译得更深沉一些,就是‘经过那灵魂飘荡的所在’。” 经过那灵魂飘荡的所在——经过威斯敏斯特教堂。 “如果像你说的这样,我们就算不去看野猪,也应该去那座教堂看看。” 路德维希忽然打开车窗: “可现在,我怎么觉得,我们在往卢浮宫走?” ... ... ... 第146章 卢浮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世界上与犯罪有关的那一群人,都是俗气的,千篇一律的,毫无新意的。 谋杀犯,宗教人士,考古学家……还有像亚图姆这样,一个人兼职好几份职业的天才犯罪专家。 这些人,一旦把犯罪和法国联系在一起,一定会扯上一个地方—— 卢浮宫。 …… “你是说,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尖顶,塞纳河北岸的蓬皮杜艺术中心,以及卢浮宫金字塔尖在一条线上?” “有一些小的角度差别,但大致上是这样。” 夏洛克并没有看她。 巴黎北岸精确到每一条小道的路线图,正完完整整地在他无所不包的大脑里,浮现出来。 “所以,‘经过灵魂飘荡的所在’,指的不是威斯敏斯特教堂,而是从蓬皮杜艺术中心开始,经过教堂,最后达到的地方——卢浮宫。” 他一早在司机打算去威斯敏斯特小教堂看野猪的时候,就及时更正了路线。 “简直俗不可耐。” 路德维希站在卢浮宫门口,由华裔设计师贝隶铭设计的金字塔前,凉凉地说: “欧洲人敢不敢有个性一点?遍观德英法美四国的侦探小说,和法国有关的案件几乎没有不扯上卢浮宫的,这让爱丽舍宫情何以堪。”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 “如果你想发表□□,最好把声音放低一点,这附近游荡着一些狂热的艺术爱好者,他们不能忍受对卢浮宫的一点点抨击。” “放心,他们从来只敢动口,孱弱得不堪一击。” 路德维希微笑了一下,带着点恶趣味: “我高中校门口的咖啡厅里时常聚集着这群人,毕生的梦想是把蒙娜丽莎娶回家——难道他们不知道蒙娜丽莎是双性人么?真是太重口了。” 夏洛克:“……蒙娜丽莎是双性人?” “你不知道?” 路德维希反倒有些惊讶: “我以为你会对这些很有兴趣,毕竟和密码有关。” “alisa……密码?双性?” 夏洛克单手撑着大金字塔六百六十六块玻璃中的一块,喃喃地把monalisa的名字念了两遍。 答案已经显现。 “麦克罗夫特的小把戏,三岁之前,我太过相信他。” 他有些懊恼地说: “男神阿蒙-拉和女神伊西斯?我早该想到的,一个代表男性生命力,一个代表女性生命力。” 阿蒙,伊西斯,isis,也叫lisa。” lisa——monalisa. 喜欢推理小说的人,对这个字游戏一定不会陌生。 “生命力?难道不应该是繁殖力吗?” 路德维希皱了皱眉,但并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 “这一点,再综合列奥纳多-达-芬奇的双性崇拜,蒙娜丽莎半男半女的特性很明显……先生,难道你一直以为蒙娜丽莎是女人?” “不。” 夏洛克直起身,盯着玻璃大金字塔后沉沉的天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麦克罗夫特一直告诉我,蒙娜丽莎是达-芬奇本人。” 路德维希:“……” 其实这也是有可能的,蒙娜丽莎的面部结构和达芬奇的自画像有很多相似之处。 但这依旧说明福尔摩斯兄弟是相爱相杀的典范,不解释。 在这样的凌晨时段,卢浮宫华丽的灯光和喷泉都静默地立在黑暗里,只有几站小灯亮着,从台阶下和金字塔的玻璃下透出暖黄色的光晕。 “欧洲人喜欢选择卢浮宫作为犯罪对象,这其中有历史原因。” 夏洛克摸了摸大金字塔上的玻璃。 在离大金字塔不远处,还有一个镶嵌在地下的倒金字塔。 “尤其是早期,很多针对法国的犯罪都带有一定程度上的民族主义情结——在波拿巴-拿破仑把欧洲各个国家的珍宝像打包批发一样运往卢浮宫之后,他们有理由怨念这个地方。” 虽然算是半个法国人,但路德维希也不得不承认,夏洛克说的是实话。 就其本质而言,卢浮宫不过是一个堆赃物的地方。 除了身高,波拿巴-拿破仑和中国的秦始皇很像。秦始皇统一了六国,就把六国皇宫里收藏的字画珍玩一股脑儿地堆进阿房宫。波拿巴当年傲视欧洲,也理所应当地认为,好东西就应该是法国的。 单看卢浮宫三样镇馆之宝,《蒙娜丽莎》是意大利献给法国国王,勉强可以说是法国自己的东西,但另外两件,萨摩色雷斯的胜利女神,和米罗的维纳斯都是希腊的化遗产。 但是好景只持续到滑铁卢战役之前。 滑铁卢后,拿破仑惨败。 路德维希立在夏洛克身后,看着卢浮宫前的台阶——据说卢浮宫有十万级台阶。 她忽然问: “先生,卢浮宫现在有四十多万件藏品,对吧?” “这只是目录上记载的——卢浮宫有一部分收藏不对外公布。” 夏洛克绕着金字塔的边缘慢慢地走着,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他的脸离玻璃很近,暖色的灯光自下而上,在他脸上投下立体的阴影。 “在麦克罗夫特还是一个政府小职员的时候,他曾来卢浮宫请正在参观艺术品的财政部部长签署一份件……” 路德维希张大了嘴:“麦克罗夫特?小职员?” “他当然做过小职员,父亲不给我们提供事业和经济上的帮助,他只能从底层做起。” 夏洛克理所应当地说: “但是麦克罗夫特的小职员生涯并不长久,他在两天之后成为了英国财政部大臣。” 路德维希:“……” 她居然能完好无损地呆在两个福尔摩斯中间这么久,真是阿蒙-拉神庇佑。 “在等待期间,他找到一件弃置不用的收藏室,里面杂乱地摆放着在近一个世纪里世界上丢失的名画的一半——非常隐蔽,卢浮宫有很多这样的地方,馆长都未必知道这些收藏室的存在。” ——隐蔽? “绝了,谁也不会想到去卢浮宫搜查丢失的名画。” 路德维希皱眉: “这是谁干的?而且卢浮宫有什么地方隐蔽到现在还没有被发现?” “亚图姆。” 夏洛克面无表情的说: “这是亚图姆第一次公开作案,我花了一年的时间把他送进了监狱……可他在一星期后逃脱。” “……他找到那些被偷走的名画不是很好?为什么说是‘作案’?” “哦,维希,我说的‘一半’,不是指总数量的一半。” 夏洛克无声地笑了一下: “而是指每幅画的一半。” 路德维希:“……” 亚图姆,你这个调皮的小男孩。 “我不想问亚图姆,我想问的是卢浮宫。” 她按了按太阳穴,分外疑惑自己是怎么从亚图姆手上活着回来的: “你说卢浮宫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地方?为什么这么说?” 《卢浮魅影》里,出土于拉美西斯第二王朝的无名木乃伊,正是在贝隶铭修建玻璃金字塔时,从一个废置的收藏室里发现的。 这不现实。 废置的收藏室……再废置的收藏室,在卢浮宫也会有专人整理,可为什么像拉美西斯时期的皇室木乃伊这么重要的物,会藏在卢浮宫这么多年,却没有人找到过? 电影里模糊了的细节,在现实世界里,就是洞穴。 …… 夏洛克抬起眼睛。 他的眸子里映着她在钻石一般的玻璃上的投影。 因为没有好好休息,她的眼圈有些青黑,皮肤又白,看上去,就像一只鬼。 ——卢浮宫闹鬼。 “卢浮宫的四十万件有记录的收藏,有很大一部分是拿破仑横扫欧洲时夺取的艺术贡品,但在滑铁卢战役法国惨败后,西班牙,意大利,荷兰,和其他国家,只从卢浮宫拿回了五千件。” 夏洛克微微勾起唇角: “你不觉得这不同寻常?” “有点。” 路德维希垂下眼睛。 比起在繁重的历史中找到真相,她更希望卢浮宫的鬼魂只是人的把戏: “但会不会只是因为法国的外交手段?” “哦,维希,法国是战败国,战败国没有‘外交手段’。” 夏洛克低沉的语气,在空旷的卢浮宫广场上回荡: “比起这个,我更相信他们建造了一条隧道或密室,把那些因珍贵而不能见天日的珍宝藏了起来……找不到,自然就拿不走。” ——卢浮宫真的有一条隧道,不为人知。 那么,隧道里,说不定就躺着一具木乃伊。 天亮之前最后的晚风挟着凉意拂过。 想起电影里的苏菲-玛索从施工坍塌的墙壁里走进卢浮宫的道路,路德维希紧了紧抱着的手臂,沉默地站在夏洛克身后,没有再说话。 …… 距离黎明还有一个多小时,卢浮宫在深黑色的布景板下,整个弯曲成一个巨大的u,合抱粗的门柱肃穆地矗立着,带着一种历史的威严感。 ——威严个毛线,不就是法国的老国王们寻欢作乐的地方么? 阴森森才是真的。 离卢浮宫越近,就越觉得,总有一天,她逃避了那么多年的命运,会穿着木乃伊宽大的黑色长袍,带着黑色的玄铁面具,活生生而又死气沉沉地,站在她面前。 & nbsp;路德维希站在夏洛克身旁,一动不动,而他专注于研究贝隶铭的大金字塔,正把鼻子凑近金字塔上的玻璃,像猫嗅到咸鱼的气味一样,玻璃一般的眸子闪闪发亮。 ——猫。 苏菲-玛索在《卢浮魅影》里因为一只猫跑进了卢浮宫,所以她从不养猫。 但是……她淡淡地看了看面前一头蜷曲黑发的苍白男人。 ——这只除外。 夏洛克突然停下找寻的动作,瞥了她一眼: “你害怕?” 路德维希摇摇头:“不害怕。” 夏洛克定定地看了她两秒。 随即他转过头,肯定地说: “你在害怕——你害怕卢浮宫,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你就住在卢浮宫边,却从不踏足这里。” “人要看远方,自己家门口的事情有什么好看的?” 路德维希摸了摸装在口袋里的钥匙——坚硬而冰冷的质感。 却又像刚从火里捞出来一样,带着臆想中灼人的温度。 卢浮宫建设了八百年,占地二十四公顷,房间不计其数……这把钥匙,会对应哪一个房间? ... ... ... 第147章 瓜子的妈妈向日葵 路德维希斜斜地靠着冰凉的玻璃,看着夏洛克的动作。 十分钟后,她再也忍不住了。 “先生,你的动作有点过头了,如果这座金字塔是女的,一定会告你性骚扰的。” “性骚扰?我在破案,维希。你父亲的暗号直指卢浮宫,而在九岁的你能接触到的,并且和埃及密不可分的地方,就是座大金字塔。” 夏洛克神情冷漠地把鼻子凑近又一块玻璃砖: “这里有六百六十六块玻璃,你九岁的时候一米三一,能够的到的只有八十三块——你父亲一定在这上面留了信息给你。” 他修长的手指从玻璃上划过,感受着平面上每一点细小的起伏。 ——仔细而轻柔,就像划过情人的肌肤。 路德维希别过脸:“……” 真是目不忍视,血脉贲张。 喂,谁说夏洛克禁欲?他办案的时候经常**得不得了好吗? “而在玻璃上留信息最常见的方式,就是水印笔。” 夏洛克继续淡淡地说: “只在紫外线和红外线下显现——这也是信息一定藏在卢浮宫外的理由,卢浮宫里为了防盗,到处都是红外线探测器。” 水印笔大部分成分是酒精。 ……原来他在找酒精的味道。 “可是酒精相当容易挥发。” 路德维希皱起眉: “我父亲八年前给我留下的信息,怎么可能还有痕迹?” “给你留信息的可不止你父亲一个人,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十年来至少有两拨人在监视你,以至于你一出门就能感受到视线。” 夏洛克直起身,走到她身边,再度蹲下,直到视线与她一九九五年的身高齐平: “而其中一个,就是住在你楼上的那个老妇人,她和你父亲是一起的,与其说她在监视你,不如说她在保护你父亲放在你手里的东西……哦,维希,你在干什么?” 路德维希怔怔地望着他,手还放在他蜷曲的黑发上。 ——恰好到自己的胸口高。 “不对比完全感觉不出来,原来我九年里长了这么多?” 她捧住夏洛克的下巴: “你现在是我九年前的高度,可你看,你的下巴才到我的腰……” 夏洛克:“……那是因为我蹲着。” 路德维希望着他,没有笑。 “简直难以想象,先生。” 她放开夏洛克的脸,轻声说: “你说,九年这么漫长的时光,我是怎么长大的?” 钟表滴滴答答,每一秒都在滋生皱纹,可当它不发出声音的时候,它就不存在了。 时间?这是人创造出来的概念,天地初开的时候,它是不存在的。 只有当你回过头,发现自己走过的路已经长得见不到开始的地方,才知道,原来生命已经走过大半了。 原来,她已经离上一段生命那么远了——她已经是一个法国人了。 …… “你在问我?”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皱起眉: “恕我直言,这是最基础的生物知识,就正常人生长过程而言,长大的过程无非从胚发育期开始,这个时候你是一个只有四个细胞的细胞团,并逐渐分化为植物极和动物极……” 路德维希:“……闭嘴。” 谁特么问这个了。 姑娘一辈子难得怅惘,敢不敢不次次打断? 她被夏洛克生生从抒情的情绪里拉扯出来,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好按住太阳穴: “先生,每次你打算安慰我的时候,我就会更加悲伤——这是为什么?” “这取决于智商差距,并不奇怪。” 夏洛克习以为常地说: “每一次我开口,苏格兰场都会笼罩着一层浓郁的悲伤氛围。” 路德维希:“……” 夏洛克忽然看了看表,站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你考完试的时候我就想给你的。” 他语气里听不出一点不满: “但鉴于你在外面闲逛了四个小时,所以我只好让它也在我的口袋里多闲逛四个小时。” “……你太幼稚了福尔摩斯先生,这是什么?” 路德维希伸手接过。 一张黑白老照片。 一张,因黑白的复古色调而静止在时光里的全家福。 年轻的夫妇抱着他们刚刚出生的孩子,母亲微笑地看着孩子的父亲,眼里满是崇拜和依恋。 而孩子的父亲摘下了黑色圆框的眼睛,带着两分学究的气息,他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 ,就像鸟巢,正一边拉着妻子的手,一边亲吻着她怀里孩子小小的脸庞。 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我怎么觉得又像男的又像女的?” “……女的。” 夏洛克重新蹲下: “你不觉得眼熟吗?” “觉得。” 路德维希对着照片叹了一口气: “婴儿都丑到不像话,这个也不例外,我看他们每一个都觉得眼熟。” “……虽然我很不愿在这个时候披露这个残忍的真相,但。” 夏洛克顿了顿: “这是你的出生照。” 路德维希:“……” 她蹲在夏洛克身边,借着地下漫上来的光线把照片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如果世界上有婴儿选美比赛的话,我一定是年纪最小的法国小姐,绝对不可能这么丑!” 夏洛克:“……如果给所有评委都大面积脑损伤的话,的确有可能出现这种事。” “你的照片哪里来的?” 路德维希把照片正看反看,仍旧难以置信: “我明明是瓜子脸好吗?可这个婴儿居然长了一张瓜子妈妈的脸!” “是有点胖,但是还没有胖到向日葵花盘的程度。” 夏洛克瞥了一眼照片,评价得很中肯: “在你说你的生日是五月初的时候,我去医院查了你的出生证明,顺便拿走了你的出生照。我注意到你家没有一张照片,是你处理了吗?” “没有,我七岁睁开眼睛以后,家里就没有一张照片。” 路德维希把照片塞回夏洛克的口袋里: “这张照片绝对是我的黑历史,回去立马烧了它,我要抹杀我曾经长得像一朵向日葵还不男不女的事实。” 夏洛克:“……” 路德维希站起来: “不要盯着我,就算我曾经不男不女过,也比你正在非礼一座金字塔来得好……请继续吧。” 法语属于意大利语族里的罗曼语支,带着拉丁语老祖宗的古老传统,词语分为阴性词和阳性词。 所以,法国的男人们在开水龙头洗手的时候,干的都是畜牲的事。 因为——把手这个词是女的。 夏洛克对她的调侃很是不以为然: “如果一定要用性别划分,金字塔也是男性……” 路德维希:“——噗嗤。” “……” 夏洛克抬起头,从下往上地看着她,有点高深莫测的味道: “笑点?” “在你说金字塔是男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你面前的男金字塔想成了□□的大卫像……” 路德维希手捂住脸: “如果是这样,先生,你现在按住的地方就很微妙了,喂,你摸的是金字塔的正面还是背面?” 夏洛克:“……” 他盯着眼前方方正正的二氧化硅块,突然觉得今天的线索找不下去了。 路德维希背过身: “不,现在的画面太有冲击感了,我要冷静一下。”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你实在闲得无事可做,我可以给你讲讲卢浮宫的鬼故事。” 这句话本来是句玩笑,他知道她怕鬼才故意这么说。 但他的小女朋友忽然就来劲了: “鬼故事?我最喜欢听鬼故事了。” 夏洛克皱起眉:“你怕鬼,却喜欢听鬼故事?” “就是因为怕我才喜欢,越怕越喜欢。” 路德维希理直气壮: “这和天主教逼着世界相信性是冲动低俗下流的,是一个道理,你越说这是有罪的,越是禁止,人们私下里流传的就越热烈。” “按你的逻辑,人人都怕死,所以人人都想自杀一回?” “无论你想不想,你活着,这本身就是一个慢性自杀的过程。” 路德维希抱着手臂,闲聊一般: “卢浮宫一直都有闹鬼的传闻,可你为什么突然提起?” “因为最近这个传闻又兴起了。” 夏洛克绕过金字塔的另外一个面: “你一直住在伦敦,所以没有听闻……已经有三个值晚班的监控员看到木乃伊穿着黑色的葬礼礼袍,在监控器上出现了一下,又忽然从走廊上消失了。” ——木乃伊。 穿着黑色礼袍的木乃伊。 不远处,喷泉池子里水波荡漾,漠漠的寒意似乎都浸漫到了空气里,连衣服都沾着一层冰凉的水珠。 可那不是水珠。 那是宿命开始转动,齿轮上污浊的油渍,一点点从脚底渗透上来。 《卢浮魅影》被推迟了两年的剧情,终于,要开始了。 路德维希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却发现没有什么好握,只好握住那枚钥匙。 但表面上,她只是挑起眉,漫不经心地说: “哦?这是恶作剧?” “如果没有人死亡也没有财产丢失,那么就是恶作剧。” “你说如果……那就是说还没有人死亡?” “到目前为止没有——如果有那也是蓄意的谋杀,鬼魂论是站不住脚的。” 夏洛克并没有看她。 却在短暂的沉默后,静静地背对着她说: “如果你害怕,可以不用逼迫自己问下去……维希,这可以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这可以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真是一句暖到极点的话,暖得根本不像是夏洛克会说出来的话……这简直是在邀请她拖他下水。 夏洛克,知道了什么? …… “这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路德维希笑了笑: “喂,这根本不是我的事好吗?法国的税负是如此重,养那群警察可不是吃白饭的,难道连一个恶作剧的幽灵都抓不住么?” 夏洛克盯着金字塔上的一点,忽然说: “就是这里了。” 他轻轻地抚摸着那块玻璃: “你凑过来,就可以闻见酒精的气息……法国昨天下过一场小雨,有人怕你父亲的笔记被冲刷掉,又重新描了一遍。” “可是我们黑光灯,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店门开。” “店门?” 夏洛克勾起唇角: “对于我们来说,店门开与否并没有差别。” “干嘛这么麻烦?” 路德维希双手插袋,站在他两米远的地方,没有上前,也没有动。 她微微笑了一下: “我父亲就留了一盏黑光灯,从这里到我家只要五分钟。” 路德维希看向卢浮宫广场旁自己的公寓阳台,纯白色的窗帘在夜色里分外显眼。 穿过广场,再转几步路,就是她家了。 她转向夏洛克,而后者正站起来: “你不用和我一起走,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夏洛克瞥了一眼广场后漆黑的道路: “你不害怕了?” “其实我今天才意识到我的生命又过去了九年,生日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大的震动。” 路德维希平静地说: “我当然怕,可越怕越就该一个人走,没理由九年前敢一个人走的路,九年后却不敢了。” 她拍了拍夏洛克的肩膀,眼睛里带着笑意。 就像她每一次被他堵到无话可说,只好开他玩笑撒撒气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所以你在这里等我就好,你饿不饿?我顺便给你带一点吃的来。” 夏洛克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要从她黑色的眼睛里翻找出什么线索来。 可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微微笑着。 “好吧,我在这里等你。” 良久,夏洛克终于勉强地开口了: “从这里只有一条路去你家,我看得见你,所以,如果你害怕……” 他顿了一下,似乎很不习惯说这样的话: “我是说,虽然鬼魂之类都是无稽之谈,但鉴于你意志薄弱不堪一击,你可以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在窗户上招招手……” 路德维希:……意志薄弱不堪一击? 夏洛克停了一下,又飞快地补了一句: “也不必非要等到万不得已,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和份内义务上的考量,我会忠于职责去接你回来。” “抱歉,我完全没有从你身上看到‘人道主义精神’,一个细胞都没有。” “……” 凌晨天还黑着,但是广场上已经起了薄薄的雾气。 她白色的身影逐渐淹没在前方的黑暗里。 夏洛克只看到她走到拐角处时,站在梧桐和忍冬青的枝条下,回过头,朝他笑了笑,便再度转身,融进了深黑色的漠漠夜色中。 ... ... ... 第148章 黎明之前 当一个人遇见一只幽灵,该说些什么才好? 对于这些来自另于一个世界,来自于人们口耳相传和古老神话之中的生灵,对于这些我们死去亲人,总该有一些问候语。 比如,你好,你吃了吗,天气真好,或者……你饿了吗? 最后一个就算了。 但这种蠢事的的确确有人做过,乐世微是其中一个。 他曾在法国的古希腊鬼屋里,对着一只突然跳出来的法国无头女鬼说了一句突破下限的英,企图伪装成英国人抹黑神圣大不列颠,结果却丢尽了中国人的脸。 他说的是: “what?……卧槽!别过来!” …… 都说了那么多遍,在别的国家丢人的时候,不要说中。 对比乐世微的事迹,路德维希觉得,她的人生已经足够逗比,不需要再自毁了。 她沿着深红色的小街道朝广场一边上去,小街道两边沿路种着成排的高加索枞树,这种树在春夏落叶子,小而圆的叶子半红半绿,落了一地,而枝条上已经长出了嫩绿色的小叶片。 她居住的公寓,就掩映在这一丛丛翠绿的枝条之后,坐落在一座古堡式外观的复式楼里。 复式楼年代颇有一些久远了,还是老式的□□墙面。 楼下还有一个大厅,四面都是巨大的罗马柱,刻画着神情呆滞的神像。 苏菲-玛索在《卢浮魅影》里饰演的丽莎,就曾经在这个大厅里,独自推着自行车出门。 编剧把女主角称作lisa是有深意的,路德维希在看这部电影的简介之前,就已经猜到不是女主角叫lisa,就是男主角叫蒙拉——和列奥纳多-达-芬奇笔下蒙娜丽莎的lisa一个道理。 这两个女人,都和埃及女神伊西斯同名。 伊西斯,女性生殖之神。 夏洛克把她称为掌管女性生命力的神,这也有没错,在宗教的释意中,“生命力”同“繁殖力”几乎是等义的概念。 这种古式建筑有很高的地基,要爬上七级的台阶才能走到复式楼的门口,再加上半地下式的停车场,她虽然住在一楼,但对于整体地势都往下倾斜的卢浮宫广场来说,她和住在三楼没有什么两样。 她并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先走向了车库的拐角。 如果她没有记错《卢浮魅影》的剧情,在剧情开始的时候,她这栋楼应该已经和卢浮宫打通了。 不远处有地下商场,这里又有地下车库,地下早已经千苍百孔。 电影里,是施工队误打塌了墙壁,接通了公寓和卢浮宫的地下室,给已经死去千年的埃及皇族带来了重返人世的契机。 ——施工队? 这一带本来不属于施工范围,因为一直到卢浮宫广场的修缮工程开始时,也没有任何的授权改造协议交到他们这些住户手上,哪里来的施工队? 是她引来的。 那是安和出事的时候,她想要买房子筹钱,打电话给楼下的保安,却听到保安说—— “卖房子?我劝您不用费劲了,我们这一带是卢浮宫广场的规划区,已经被划入了拆迁范围……说来也奇怪,之前还没有这种说法,今天中午突然下发的件。” …… 当时她已经排除夏洛克做这件事的可能性,因为时间对不上。 除了夏洛克,她唯一可以怀疑,又唯一具有这种通天手段的人,只有亚图姆。 不管他是想让她怀疑安和,还是不想让她把夏洛克引到埃及……不管他出于什么理由,总之他做了这件事。 这比卢浮宫闹鬼本身更让她觉得惶恐。 路德维希站在半人高的门洞前,坍塌的石块还没有被收走,零零散散地堆在地上,门洞里,依稀可见巨大的施工管道和未搬走的器材。 被开掘出的道路,从地下到地面,从暗的所在到更暗的所在。 ——从死者到生者。 因为一个英国人的命令,法国人粉碎了自己的墙面,连起了两个不应该连通的地方,这多么滑稽。 原本不应该交叠的两根枝桠,错综缠绕在了一起。 横梗在《卢浮魅影》和《福尔摩斯》中的那堵墙,被打通了。 就像她面前的这堵墙一样。 …… 《卢浮魅影》并不是大团圆结局,里面的角色们陆陆续续地神智不清,胡言乱语,最后死成一副干尸的凄凉模样还历历在目。 现实中,现在还没有人死亡。可总会有人死亡。 如果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如果他叫福尔摩斯。 那么,最后死的,会是谁? 冷冷的风从洞口里灌入,漆黑的甬道看不到尽头。 路德维希没有再看那些残破的石块一眼,转身走得飞快……到最后几乎跑起来。 她跑到乐世微门口才停下来,扶着墙喘了一口气,随即掀开地毯,从一地的钥匙中找到自己家的那 那把。 她伸出手,想要敲响面前深黑色的门,毕竟乐世微是这个世界上除她外唯一知道《卢浮魅影》剧情的人,一起来理顺细节也是好的,她不能保证自己什么都记得清楚。 她刚想敲下去,却突然顿住了。 乐世微有把鞋子放在门口楼梯旁的习惯。 但楼梯上除了一块虚无的月光的影子,空无一物。 他不在家。这么晚,他去了哪里?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她法国毕业考试回来,也没有看见乐世微的鞋子。 她给他写了好几封信,但那些信就像泥牛如海一样,毫无音讯。 她悄悄地给他打了很多电话,每次打完再悄悄删除通话记录。 可他不回信也不回电话,过去两人躺在沙发上啃薯片一起看恐怖片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 因为他的人和他的痕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消失? 不,这是荒谬的。 活着会有痕迹,死了会有尸体,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路德维希转身,在黑漆漆的楼道里站了一会儿,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她沉默地打开了自己公寓的锁。 公寓里一如既往地一尘不染,大概今天刚刚被打扫过。 她把从莫蒂默的店里偷来的咖啡扔在沙发上,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整个人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矿泉水咕噜咕噜流了一地。 ……怎么办? 墙上挂着大幅油画。她能认出自己身在《卢浮魅影》,多半也是因为这幅在电影里多次出现的深黑色风景画。 在地上坐了近一分钟,路德维希终于站起来。她必须想一个办法拖住夏洛克,否则她一直没有出现,夏洛克一定会起疑。 ……怎么办? 她走到冰箱前,冰箱里的东西很简单,矿泉水,鱼罐头,日本清酒,冰镇朗姆酒,法国低酒精的红葡萄酒,还有蜂蜜酒。 ……蜂蜜酒?矿泉水? 路德维希从冰箱里拿出这两样,在手里掂了掂……如果她能活着回来,并且夏洛克还不打算愤怒地和她分手的话,这就是她最后的自保措施。 全靠你们了,么么哒。 路德维希又把偷来的咖啡拿上,走到她纯白色的小阳台上。 阳台上种着一盆盆栽,深绿色的枝叶,红色的花朵。 卢浮宫广场离她家真是太近了。 四处的灯都暗着,凌晨的法国并不是一个灯火辉煌的城市,她收敛了,沉寂了,把历史藏在阴暗里,默默不言语。 巨大的广场空若无人。 六百六十六块玻璃组成的大金字塔像镶嵌在广场中央的一块巨大水晶,折射着柔和的昏黄光线。 而金子塔旁边,正站着夏洛克-福尔摩斯——这是一个比水晶金字塔更耀眼的存在,玻璃金字塔倒塌了,人们会惋惜,但并会不悲伤。 可当夏洛克-福尔摩斯倒塌的时候,伦敦的公民举着旗帜走上街头,痛哭流涕。 风吹散了层层叠叠的云朵。 刚刚藏起来的月亮,此刻又露出脸来了。 路德维希伸手去拿自己放在一边的矿泉水。 可就在她拿起矿泉水,抬起眼睛的那刹那,水瓶从她手里跌落,砸到地上,滚了一圈,不动了。 路德维希睁大眼睛。 她的阳台正对着卢浮宫东方馆展厅的走廊,对着那些多的数不清的,墓碑一般圆拱形的窗户。 而此刻,在其中一扇窗户的玻璃里,借着月光,路德维希清楚地看见了一张黑色的脸,有着两只洞口一般的眼睛。 ——木乃伊。 不,不对。 那不是脸,那是面具,只要没有看到脸,就什么都不能确定。 在卢浮宫内游荡的无主的幽灵,找不到回归的路途。 它戴着黑色的玄铁面具,穿着宽大的黑色长服,正隔着一块玻璃,一条长街,隔着那些高加索枞树落光了的稀疏枝条,冷冰冰地注视着她。 …… 夏洛克把她的东西都放在右边,自己的放在左边。海伦对帕丽斯王子说,即便世界视你为左,我也视你为右。 现在,她的左手边是缠绕她十年的亡者,而右手边,正是她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身姿修长,姿态随意。 漫漫的月光与地下的灯光交织。 而他站在光线的中央,站在巨大的月亮之下,微微抬起头,朝她望来。 …… 她在尖叫,她知道。 可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不能发出声音。 因为广场上,她的维基百科已经看到她了。 & bsp; …… 她坚持不了无神论,那面具背后藏着的是个人,世界上没有鬼……她不敢这么说。 世界上若没有鬼,那她是什么? 她能感受到她的胸腔,在某一刻爆发出巨大的恐慌,她一直在逃跑,可她逃跑的**从未这样强烈过。 ——卢浮宫广场离她家真是太近了。 近得,只要她朝夏洛克挥一挥手,她就可以逃脱这一切,逃脱阴谋,死亡,和鲜血。 她可以躲进夏洛克的怀里,等他解决完这一切麻烦的事情,等所有风暴都过去,再像鸵鸟一样探出头来。 ——“这可以不必是你一个人的事。” 这是他对她说的话,就在几分钟前。 他给了她选择的机会,尽管这个机会,从头到尾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凭什么把一个鲜活世界里的人拖到她死亡的泥淖里来,替她冒险,为她丧命? 这就是她一个人的事。 夏洛克拯救苏格兰场,苏格兰场说这是理所应当的。 夏洛克拯救世界,世界说这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她不。 远处有水瓶落地,在空旷而寂静的空间里,发出轻微得几乎无法辨别的响动。 夏洛克这才抬起头来。 然后他就看见,他的小女朋友站在白色的白色的阳台上,朝他挥了挥手。 他说过只要她挥手他就去接她——她这是害怕了? 夏洛克皱起眉,刚往前走了两步,就又看到她朝他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往回赶的动作。 夏洛克:“……” 这个动作太粗鲁了。 活像英国南部那些穿着灰布裙子赶鸭子的农妇。 他看到她弯下腰,像是从地上拿起了什么,然后笑眯眯地朝他晃了晃。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夏洛克只能依稀分辨出那是一瓶水。 ……这是在问要不要给他送水? 不,不必麻烦。 夏洛克盯着她的动作,无声地摇了摇头。 她因他的拒绝顿了一下,又弯下腰,从地上拿起她偷来的咖啡豆,举到半空中。 ……这是在问他要不要喝咖啡? 夏洛克勾起唇角。 看来是他的小女朋友自己渴了。 好吧,看在她一直犯困仍旧一路陪同的份上,夏洛克决定通情达理一回。他朝着路德维希的方向,微微地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他还要等她煮完咖啡。 如果麦克罗夫特知道他居然因为一个女人想喝咖啡,就心甘情愿地在凌晨灌满风的卢浮宫广场上多等十五分钟……一定会以他太闲为理由,摔一座山的公务给他。 于是他看到他的小女朋友欢欣雀跃地扔下咖啡豆,再次蹲下,然后……又举起了一个瓶子? 宽大的白色衣袖像萎顿的蝴蝶翅膀,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她的手肘上,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澄净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于是那截手臂也在这光芒下微微发亮。 夏洛克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应该回以信息。 他看不见包装上的字,但这并不妨碍他寻着对她冰箱的记忆,辨认出那琥珀色的**。 ——这是蜂蜜酒。 凌晨四五点,在卢浮宫广场喝酒? 哦,他的小女朋友是想办广场派对吗?这太荒谬了,绝不能纵容,否则下次她就要在他们的卧室里办酒会了。 这一回,夏洛克坚决地摇了摇头。 于是她放下了所有东西,站在阳台上,模模糊糊地朝他笑了一下。 夜里有微微的风起,掀起她宽大的和式袖子,上面精致的缠花图案,远远望去,就像盛开在黑夜里的小丛樱花。 窗帘是白的,门窗是白的,她的袖子是白的,她的脸,也是苍白的。 只有她的头发,泼墨一样垂到腰际,随着她的动作在微风里晃动,偶尔掀起一丝,勾住她身边红色的鸢尾花。 落在白色衣服上的长发。这幅景色多么熟悉。 她喜欢背对着他睡,似乎并不习惯**有另外一个人在。 于是在福尔摩斯第二庄园的每一天早晨,他醒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的长发。 丝丝缕缕地,缠缠绕绕地,不细看,就是黑色丝绸一样的。 落满他的枕头,填满他的视线……直到他,再也看不到其它。 …… 路德维希远远地站在阳台上,她的手现在空了,只觉得两只袖子里都灌满了风,连月亮也是凉的。 凌晨的风拂过她的脸颊,就像告别。 她最后朝夏洛克笑了一下,也不在乎他有没有看见,就朝屋里走去。 她要的不多,五分钟 。 那条隧道里有很多岔道,她看过电影,她知道怎么走。 可夏洛克不知道。 所以只要拖住夏洛克五分钟……只要五分钟,她就能从他的视线里消失,让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 或者永远找不到她。 两分钟后。 夏洛克斜斜地靠在金字塔上,清冷月光的笼在他大理石雕像一般的五官上,在他身后拖下长长的影子。 他突然皱起眉头。 他的小女朋友刚才向他询问了三样饮料,水,咖啡,和蜂蜜酒。 这种出乎意料的询问方式和说喝就喝不分场合的糟糕德行,的确很符合她一贯来随心所欲的习惯,没有什么奇怪和异常的地方。 奇怪的是她向他展示的三样东西。 ……水。 ……咖啡。 ……蜂蜜酒? ... ... 第149章 鼹鼠小姐与老鼠 路德维希家好像偏好白色,除了路德维希本人。 当她穿过纯白色的走廊,走进自己的卧室,房间的格调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墙上的墙纸是森特-梵高的《杏花》。 深蓝的底色上,暖白色的花朵张牙舞爪,想要从墙壁里飞出来。 小路德维希的品味和她很像,无论是墙纸还是看的书,方方面面。 而这时常造成一种她并不想承认的错觉。 路德维希掀开印着蓝色抽象花纹的床单,厚厚的榻榻米式床垫是一格一格的,她手伸过去,像取蛋糕一样,取出一块被她沿着线缝切开的床垫来。 床垫下有一封信,那是卡米拉叔叔写给她,让她去找郝德森太太的信。 还有一把枪……一把史密斯-威森制造的小左轮。 这把史密斯-威森左轮很有一些年头了,但保存完好,九厘米口径,配备三个快速装弹器,一个装弹器配备五发子弹,三个就有十五发,按理是够用了。 但是对她来说,这很玄。 她可不是神枪手约翰-华生,百步穿杨神乎其神,她不过是和平世界里的一只腐宅,在开枪之前,她最好先学会怎么上膛。 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说明书,路德维希决定还是用她亘古不变的老方法——会不会,试试看才知道。 这把左轮的把手是紫色的,很明显是女用短.枪,十有八.九是路德维希的母亲卡洛琳使用的女枪。 法国是禁枪的,但就她父亲的回忆录上看,他亲爱的妻子卡洛琳在生下路德维希之前,一直都和他在地中海克里特岛一带做研究,中东战火不断,她会偷运一把枪回法国并不奇怪。 等把弹夹填满子弹,她顺手就枪塞进了身后裤腰里,宽大的衣服落下,一丝不露地盖住了金属的枪身。 ——日本和服式的短外套就是这点好,无论是犯罪藏枪支还是考试藏书作弊,妥妥的都是神器,家里必须备一件。 等她把这些做完,一分钟已经过去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电筒,那是她和乐世微穷极无聊玩抓鬼游戏时的道具。 至于黑光灯? 不,她家里根本没有什么黑光灯。 如果说她呆在贝克街的这段时光教会了她什么事,那就是在如何撒谎的时候,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 毕竟有一台人形测谎仪全天候陪伴,为了不在福尔摩斯先生堪比伽马射线的视线下每天裸奔,没有技巧也得练出技巧来。 路德维希最后瞥了一眼窗户,打开门,走进了黑沉沉的夜色里。 两分钟后,卢浮宫广场上。 他拿起手机,想要定位她的位置,却猛然记起,她没有带手机。 今天他们出门时,她刚穿完衣服就被他拉着手跑到了大街上,她根本没有找到拿手机的机会。 . 夏洛克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以她对他做的最后一个动作为起.点,她最近几天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甚至她露出的每一个表情,都像是河水逆流而上,汹涌的浪涛填补了干涸的河床。 那是他大脑硬盘所收藏的所有画面中最高清的一部分,是他单独存放的走马灯剧场。 细微到,她每一次嘴角上扬的弧度。 一定有哪里不对。 水和蜂蜜酒是现成的饮品,而把咖啡豆变成现磨咖啡则需要好几道手续,更不用说法国人用按压法制作咖啡时繁杂的程序了。 那么,如果她怕他渴,正常情况下就应该先列举最容易获得的选项,把咖啡放在最后。如果她想为他提神,也应该把把咖啡放在第一位。 无论如何,就人们叙述方式的一般规律而言,她都不应该把咖啡放在中间。 他盯着沉沉黑暗中唯一亮着的那扇窗户,大步朝前走去,步伐撩起风,他黑色的大衣衣角掀起。 阳台上已经没有人,月光无所凭依,只好笼着那株细长的红色鸢尾。 她呢? 她是在房间里煮着咖啡,还是……等等,煮咖啡? 夏洛克蓦然抬头。 他找到问题的症结了。 她在煮咖啡?她怎么可能煮咖啡? 走马灯剧场定格到一天之前。 她熟知他嗜好咖啡的习惯,知道咖啡.因就像是尼古丁一样,在没有案件和谜题的日子里使他平静。但在他作为男友受邀来她公寓吃午餐兼修灯泡的时候…… 她递给他的是一瓶水。 在老约翰因女主人亲自招待而感到惶恐的时候,她笑眯眯地说:“我哪里有客气?我都没有给你倒一杯咖啡。” 再回到她刚来贝克街的时候,在那段时光里,每天必定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对话是—— 她:“喝牛奶?” 他:“咖啡。” 她坚持:“喝牛奶。” 他:“咖啡。” 她:“……好吧,咖啡。” > 他:“两块糖。” …… 这是他习以为常的胜利,但正因为这些细碎琐事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就像他每一次的呼吸一样自然,他反而无法很快地把这些细节代入到破案中来。 他早该想到的。 她根本不喜欢喝咖啡,咖啡不过是她为了迁就他才得来的习惯。 所以,她的家里没有制作咖啡需要的冲茶器或压榨壶,否则她也不会在家里来了客人时,只用矿泉水来招待客人。 她撒谎了。 而如果把咖啡从她列举的三样饮料里排出,剩下的就是……水和蜂蜜酒。 她的小把戏显而易见。 却因为他面对的人是她,就如此轻易地干扰他的判断。 …… 老式公寓楼的大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是旧铜钥匙孔,这种锁因为没有运用任何现代技术,为增加安全保障,它的内部构造会更为复杂。 但这只阻挡了夏洛克一秒钟。 下一秒,夏洛克已经“吱呀”一声推开了沉重的大门,以一种至少看上去相当冷静的姿态,向路德维希的公寓走去。 二十秒钟后,夏洛克站在路德维希的门口,眼神沉得有些可怕。 ——她拿走了放在鞋垫下的钥匙。 她为了找出跟踪者特意购买的德国防盗设备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家伙,虽然他能打开,但是需要一点时间。 从她独自走进地下赌场时,他就应该知道,她不会乖乖呆在他怀里等着被营救……尽管他已经做出了那么多的暗示,尽管他已经明确地发出了邀请。 可她还是把他排除在了她的计划之外,不留一点空隙。 他因她对他逐渐加深的依赖而放松了警惕,也因她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信任遮蔽了眼睛。 他忘记了,她的拒绝也会像她施与的信任一样——完完全全,毫无保留。 不可原谅。 “咔嚓”一声,夏洛克打开了德国最严密的民用防盗系统,工具只有一根针。 德国门锁设计师们会哭的。 此时,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 他紧紧抿着唇,房间已经空无一,只有被她打开的矿泉水瓶倒在地上,水汩汩地流出来,在白色长毛地毯上留下了深色的痕迹。 地毯上的毛东倒西歪,看来她在这里经历了一番思想上的挣扎。 她应当对她的小小挣扎感到幸运。 如果她连想都没想就把他一脚踢开,这就不是她那些粗制滥造的小花招能敷衍过去的事了。 夏洛克大步走进她的卧室。 路德维希掀开的榻榻米床垫还凌乱地堆在**,床垫下是一封信,和……一把枪的痕迹。 枪? 她根本不会用枪,是打算把枪拿来当凿子,打洞吗? 夏洛克把**的信收进口袋,他灰宝石一般的眼睛,冷漠地就像是结了冰的湖水,却有人在湖面上点燃了潇潇的火花。 他们是一样的人。 一样不甘于被保护,一样习惯于独行,一样都是冒险家。 但正是因为她太过习惯于独自解决问题,所以她不会去思考,失去她,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如果失去她…… 夏洛克微微勾了勾唇角,眼睛里黑沉沉的,冰霜一点一点地凝结,冻灭了火。 鼹鼠在偷偷拖着食物回到洞穴时,总以为自己足够小心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可狐狸总是能把它们一锅端。 上帝偏爱哺乳动物,所以给了它们最大的大脑皮层。 上帝偏爱福尔摩斯,所以他们的神经突触都比一般人多得多。 夏洛克站在洞穴门口,仔细辨认着灰渣里的脚印痕迹。 他的小女朋友路德维希小姐今天穿的是机车靴,鞋底是菱形图案,在大片施工工人穿的绝缘靴里应该非常显眼。 但夏洛克一个菱形图案都没有发现。 看来他的小女朋友深谙他在鞋印研究上的造诣,非常细心地把鞋印都抹掉了。 但…… 夏洛克默然地跟随着路德维希留下的痕迹——他的鼹鼠小姐显然没发现,那层脚印在她刻意的抹除之后,变得更为显眼了。 看来她走得很急。 急得没时间想问题。 洞穴通往无数条纵横交错的隧道——水管通道,燃气通道,地下水通道,暖气管道,还有地下停车库和地下商场的排水道。 地面城市建设遗留在地下的巨大网络,并不比克里特岛迷宫简单到哪里去。 施工工人无意中打开的一个洞口,却成了一个巨大宗教阴谋利用的舞台,死人和活人戴着面具,轮番上场。 下水道里滴滴答答的水 水声从不远处传来,隧道里唯一亮着的只有他手机自带电筒淡淡色光芒。 前方一片漆黑,腐臭的气息从更深的地下传来,他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羊绒大衣衣角从长满青苔的水管上拂过。 越往里走,风声越小。 互通的隧道是会有风的。 如果风声变小了,只能说明……她走进了死路。 她走进了死路。 路德维希打着手电筒,发现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三面都是巨大的铁盘,八只脚牢牢扣住墙面黑色斑驳的盘坐上,看上去已经有了一些年头。 这应该是卢浮宫下的防洪闸门,如果塞纳河哪天暴涨起来,为了保护卢浮宫里的物,他们就会打开这道闸门,把洪水从巨大的下水道排出去。 她是循着记忆走的……是记忆出了差错,还是电影本身就是错的? 手电筒的光芒从头顶晃过,路德维希手指按在铁盘毛茸茸滑腻腻的表面上,头顶的石头正一滴一滴地落着水,冰凉而浑浊的水珠从她长长的头发上划过。 路德维希默默地伸手抖了抖头发。 希望这上面不是卢浮宫的洗手间…… 她伏在□□上,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但卡轮上的腐蚀并不是很严重,看颜色,材质应该是铝。 铝和空气中的氧反应生成致密的氧化物薄膜,反而减缓了它的腐蚀。 现在路德维希double小姐又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了。 一条是呆在这黑漆漆的地底,搏一搏,看看能不能找到方法打开这个□□。 另一种,就是原路返回,然后被她的男朋友逮住,捉回去挨打……这绝逼是要捉回去挨打的,无论她的理由有多么充分。 ……算了,还是搏一搏吧。 冷着脸的夏洛克已经够可怕了,她想象不出黑着脸的夏洛克是什么样的。 路德维希换了一只手拿电筒,正想凑到另一个□□上找找线索,忽然脚底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然后她就看见,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大老鼠,慢吞吞地挪动着步子,在石块上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又慢吞吞地朝她走来,小小的爪子搭上她鞋面上的铆钉搭扣。 最后,它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她黑色机车靴的鞋面上。 路德维希:“……” 她举起手电筒,照向大老鼠。 这只老鼠估摸着经常上地面上偷吃东西,和人打交道久了,居然一点都不怕光。 一人一鼠在黑暗里对视了两秒。 大老鼠:“吱。” 路德维希:“……” 她扶住额头:“你盯着我也没有用,我又不是迪士尼,你再看我也没有办法把你变成米老鼠。” 这次老鼠矜持了,一声不吭。 “喂,我说。” 路德维希抖了抖鞋面,企图把它抖下去: “你胖的有点不像话,你知道么?” 大老鼠爪子紧紧的扣住她的鞋带,长长的胡须轻轻地抖动着,大概是没在地下见过人,把她当成了地面上活动玩偶之类的东西。 ……这特么太不把人放眼里了。 路德维希揪住它的胡子,往外一扯,两根胡子被她拔了下来。 大老鼠瞬间炸毛,亮出了牙齿。 还好它够胖,动作够慢。 路德维希一下子收回了手,趁它爪子松开时,抬起脚,用力地晃起来。 大老鼠终于抓不住,“啪嗒”一声,从她脚面上落下来。 然后,路德维希又看见,这只成精的胖老鼠在被扯了胡子,还摔了一回之后,依旧不紧不慢地爬到闸门地下,再不紧不慢地钻进去,不见了。 ……钻进去? 防洪闸不应该是密封的么?它是怎么钻进去的? 有猫腻。 路德维希叼住头发,立刻趴下来,粗砺的石头蹭着她的脸颊,她也顾不上那么多。 手电筒明晃晃的光照射在左边圆盘底部的缝隙上,那条缝隙并不大,但老鼠这种神奇的动物总是能从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钻出来,再胖都一样。 生物界的事实证明,能力和胖瘦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何胖子就站不了前台。 圆盘地下蒙着一层厚厚的青苔,摸上去滑溜溜的。 路德维希把头发甩到身后,咬住手电筒,拿了一块锋利的石头,开始清理沉在圆盘上的泥土和微生物们。 随着这些沉年的旧迹逐渐剥落,一行掩藏在锈色里的“零”,缓缓显现出来。 路德维希张开嘴,电筒“啪”的掉在地上,依然坚.挺地亮着。 这是……密码盘? 十位数字的密码盘,还需要想么? 路德维希伸手想要在上面按下密码,却发现对比那小小的转盘把手,她的手指太粗了,指甲也太厚了,根本无法把齿轮转到她想要的数 字。 所谓把手,只是一毫米不到的小突起,设置密码盘的人简直变态。 但这种小事怎么能难得倒她。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用头发勾住齿轮上的突起,慢慢把十个小齿轮都调到她需要的数字。 青蛙王子的密码,卡特兰数。 1,2,5,1,4,4,2,1,3,2。 她握住铁质圆盘上的把手,一脚蹬着墙,使出从产道里挤出来时的力气,缓缓拉动了这个沉重的大家伙。 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显然这里面使用的材料可不是铁这种廉价的金属。 一条长长的,更加漆黑和阴森的甬道,在她眼前显露出来。 同时显露出来的还有一只老鼠。 方才钻进去的大老鼠正蹲在甬道口的中央,呆呆地看着这扇尘封十年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开启,而门口还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老鼠只有小的可怜的大脑皮层,这显然有点超出了它的认知范围之外。 下一秒,大老鼠发挥了它前所未有色敏捷速度,“嗖”地一声从路德维希脚边飚出去,消失在漆黑的隧道之中。 路德维希鼹鼠小姐:“……” 她好像,被老鼠嫌弃了? 隧道另一头。 就在离路德维希不远的地方,夏洛克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住了脚步。 ——脚印消失了。 看来他的小女朋友已经发现她犯下的重复性错误,不再直接踩在容易留下印记的沙石上,而是选择踩在碎石上走。 她为了摆脱他,真是煞费苦心,无所不用其极。 夏洛克冷冰冰地眯起眼睛。 不过没有关系。 事情只要做下了,就会产生反应,道路只要走过了,就会留下痕迹。 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小小的黑点,正从一条隧道的深处,跌跌撞撞地,慌不择路地,惊魂甫定地跑出来。 在手机淡淡光亮的映照下,夏洛克有些讶异地扬起眉。 这是……一只老鼠? ... ... ... 第2012章 .02.07 这条隧道已经平静了两百年。 但这个晚上,居住在这里的生灵,命途多舛。 如果胖老鼠有思维,大约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就在它“哧溜”地想要从这个男人光洁的皮鞋边经过的时候,那只皮鞋忽然动了,然后,以一种它反应不过来的速度……踩住了它的尾巴。 大老鼠:“吱吱吱!” 夏洛克蹲下,用一种轻柔的语调说: “你显然见过她了。” 大老鼠拼命用小短腿刨着地面:“吱。” 夏洛克并没有理会这声微弱的抗议: “胡子是你的量尺,而你左边的胡子和右边的胡子明显不对称……她拔了你的胡子?” 大老鼠:“吱。” “你不用试图回答我,这是徒劳的,因为你的大脑皮层缺乏语言区。” 夏洛克漠然地松了脚。 这地道里覆盖着一层浅浅的地下水,从这只老鼠腿上浸湿的程度来看,它在水里奔跑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 一只老鼠要跑一分钟的路程,对一个人来说,能走得多快? 走得多快都没有用了。 路德维希走进大圆盘后的漆黑甬道,顺手拉上了内栓,齿轮咔咔转动,大圆盘再度伪装成严丝合缝的样子。 ——随手锁门是个好习惯。 她说她不是故意的有人信么?随手锁门是与夏洛克同居必备的几个事项之一。 尽管她的锁从来都没有什么作用,夏洛克也只会在撬锁前给她三秒钟穿衣服,无论她之前是不是在裸.睡。 但如果不锁,她恐怕只有一秒钟穿衣服。 手电筒明亮的光芒照亮隧道的内壁,路德维希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一条合格下水道的范畴了,路德维希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座金字塔。 但这不是金字塔。 金字塔的墓道多半做成倾斜的坡面,大约是古时候方便运输陪葬品和建筑材料,但这条隧道,笔直的阶梯通往地下更深处,深得连手电筒的灯光都无法企及。 ……说好的走两步就进卢浮宫呢? 《卢浮魅影》里苏菲-玛索有进过这么深的地方?剧情君,这绝逼ooc了! 隧道两边刻画着精致的壁画,路德维希把手电筒凑到第一个图案上。 那是一片大海和一座小岛。 路德维希果断把电筒移向了下一幅壁画——她可是理科生,她连吉林是长春的省会都不知道,只能勉强认出那是地中海,至于岛……妥妥不能辨别,pass。 第二幅路德维希认出来了,那是意大利的地图。 第三幅是埃及,胡夫大金字塔边,斯芬克斯的雕塑太具有代表性了。 第四幅是一群人站在一起,第五幅是一本放在王座上的书,第六幅又是一副地图,第七幅是……巴黎凯旋门? 地中海,意大利,埃及,凯旋门? 她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是拿破仑一生的大事记。 他出生在地中海科西嘉岛,离埃及并不遥远,一生征战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役加起来比凯撒大帝还要多,第一个征战的地方是意大利,算他半个母国,第二个就是埃及。 那么第四幅图应该就是雾月政变,在这次政变中,拿破仑建立了执政府。第五幅是他颁布了《拿破仑法典》,第七幅是他建造了巴黎凯旋门。 拿破仑与地中海明的确渊源颇深,不说他的神喻就是从埃及取得的,当路德维希听到《拿破仑法典》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汉谟拉比法典》。 拿破仑是个收藏家,他掠夺的痕迹从古老的东方延伸向欧洲的腹地,卢浮宫四十万件在案收藏,属于法国自己的寥寥,最后却只被那些国家要回了五千件。 这不同寻常。 夏洛克说的话犹在耳畔。 “比起这个,我更相信他们建造了一条隧道或密室,把那些因珍贵而不能见天日的珍宝藏了起来……找不到,自然就拿不走。” 福尔摩斯们总是对的。 所以…… 她寻着记忆和她父亲留下的密码,找到的,居然是法兰西皇帝拿破仑建在卢浮宫下的密室? 这一连串密码的设定和藏地的选择,足以证明路德维希全家都是学历史的好手。 ——但跪求饶过理科生,好吗? …… 路德维希顺着阶梯往下走,一路上,她遍览了这位史上最奢侈帝王的华丽生活——拿破仑的奢侈世界都是有目共睹的,人家用的牙刷都是纯黄金雕花,简直是一手推动了现代奢侈品贸易的发展。 她走了足足三分钟,才走到尽头。 尽头是一扇雕花的石门。 奇怪的是,石门两边埋着粗壮的铜管,一直延伸到石门上方和下方的缝隙里,又把缝隙严丝 丝合缝地遮住了。 更奇怪的是,石门上刻着两顶精致的阴刻王冠……两顶? 第一顶是他经典的桂叶王冠,拿破仑加冕时戴的就是这顶,第二顶是三角镶钻,她一时认不出来。 拿破仑是法兰西建立共和国后唯一的□□者,哪里来的两顶王冠?难道他两顶都舍不得,所以都要刻上? 路德维希的电筒照在斑驳的壁画上,猛然发现,第二顶王冠后面,是开口的。 尽管只是不明显的一点点,比实际王冠开口小很多,小得几乎看不见。 但也足以证明,这一顶是皇后约瑟芬的王冠——当年,拿破仑要设计师给约瑟芬设计一顶王冠,可怜的设计师不设计就忤逆了拿破仑,设计了就忤逆了法律。 万般无奈之下,他机智地把约瑟芬的王冠设计成开口样式。 现在这样两顶王冠居然……并列? 这绝逼是真爱。 钥匙孔就在她眼前,她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一路走过来,简直走得太顺利了。 古埃及的坟墓里埋藏着不计其数的机关,拿破仑醉心于古埃及的化,他建造的藏宝密室,怎么可能让人这么简单就走进去? 路德维希把鼻子凑近一边铜管底部的接缝处……铜管要么就是用来通气体或液.体,要么就是用来装东西的,这么怪异的管子不可能只是装饰。 里面装的东西她闻不到,但是在接缝的地方,工人们在安装管道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漏下来。 地上只有一些极淡极淡的痕迹,经过一百年的时光,还依稀能分辨出它们原本的色泽和气息。 这是—— 硝.化.甘.油……液.体炸.弹? 喂,求剧情君不要这么高精尖好吗?液.体炸.弹发明出来的时间差不多就是拿破仑去世的时候,比固态的**更加的**,普通的摩擦生热也能轻易引爆它们。 也就是说,如果她开锁的方式错了,或力道重了,都有可能会引爆这四条巨大管道里的炸.药,把自己炸成碎片? 钥匙插.进锁孔,向左转了一下,没有转动。 于是她又向右转了一下,转动了。 她却停在了那里。 路德维希有点紧张,夏洛克做事依靠的百分之九十九是缜密的观察和推理,百分之一是直觉。 而她依靠的百分之九十都是直觉。 当然,夏洛克的百分之一,抵她百分之九十也绰绰有余了。 她现在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还有什么,一定还有什么被她遗漏了。 路德维希握着钥匙,目光紧紧锁在石门上。 约瑟芬的王冠,开口为什么这么小?为什么皇帝的王冠和皇后的王冠能够并列?为什么皇帝的王冠再右而皇后的王冠在左? 无论这位帝王有多么爱他的皇后,但绝没有哪个皇后,是真的被允许何国王并列的。 更不用说,拿破仑本身就是□□者,是即便身处在共和国时代也要加冕称帝的□□者。 所以—— 路德维希握着钥匙,再度向左转了一下。 这次转动了。 随着齿轮的带动,门锁“咔嚓”一声,开了。 ——她想的没错。 并列的王冠和刻意弱化的开口象征着对称,而王冠左右的顺序象征着王权,所以顺序从左至右,她需要转两次。 门静悄悄地打开了。 路德维希走到门里,再度顺手……关上了门。 所以说,好习惯也是要分场合的。 展现在路德维希面前的,是一条曲折的,仿若九曲回廊一样的地下甬道,同样不高。 还有墙壁倒挂着的,毛茸茸的,密密麻麻的小生物。 蝙蝠。 卧槽。 剧情君真是大手笔。 十多米长的隧道顶端,全都是这些小个子蝙蝠……这也说明这个密室还有其他出口,因为她之前进来的拱门是完全密封的。 腐臭的气息在空气中涌动着,这些吸血鬼的化身因为路德维希手电筒发出的光芒而**起来。 路德维希立刻把手电筒掩上,只留了指缝里一道微弱的小光。 看来她不用担心如果杯困在这里,没有食物该怎么办了。 如果她吃得下蝙蝠的话。 老鼠的营养价值那么高,肉质也细腻,蝙蝠的口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甬道中间的主干路上,四条巨大的管子从她身后的拱门开始,一路倾斜向下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强行开门,不仅不会 这么大的地下室,地面上卢浮宫里的人不可能毫无所觉。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为了保护这里埋藏的东西,施工者与卢浮宫历任馆长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 法国的赃 物,拿破仑军队曾经掠夺的证明。 这些东西被安放在甬道两边的玻璃柜里,琳琅满目,摆满了她不认识的项链,珠宝,玉石,和艺术品。 地下的气温正好适合保存古董,而玻璃柜里显然运用了当时最先进的防氧化技术。 路德维希轻手轻脚地穿过密密麻麻的蝙蝠天花板,走近了其中一个玻璃柜,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用石头拨开了玻璃柜子上厚厚的蝙蝠粪。 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只白色的手臂。 手臂断口的样式她太过熟悉,女神也是路德维希教授研究的课题之一。 ——那是断臂女神维纳斯在被抢夺的过程中失去的手臂。 路德维希快步走过这条隧道,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居然看见了人类寻找了几个世纪的未解之谜,跪求拿破仑不要这么吓人! 而在另一边,就在路德维希打开石门一分钟后。 夏洛克破坏了铁质闸门的内部机栝,轻而易举地推开那扇圆形的大转.盘,微微弯下腰,他丝毫没有为四周精美的壁画驻足停留。 这条地道只适合一米七以下的小个子通过,而法国有能力在卢浮宫下建密室,并且身高在一米七以下的只有矮子丕平和拿破仑。 再加上这里浓郁的埃及风格,推出这是拿破仑密室的前厅,轻而易举。 ——boring. 所以,他无需看那些壁画,那十有八.九是拿破仑的生平大事记,毫无新意。 答案在他目光扫过门口的石头时,就已经浮现了出来。 ——boring.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下台阶,大衣在他身后扬起。 他也没有时间看那些壁画了。 因为他的小女朋友,正单枪匹马地闹失踪。 石门后,蝙蝠都睡着了,路德维希用衣袖捂住鼻子,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接近十米的蝙蝠群。 蝙蝠群后,再绕过一个弯,就是一个小型的广场。 三条道路连接着广场,看来这里已经是密室最深的地方,因为连接广场的路都是倾斜向上的。 圆形的广场正中摆放着两具棺材,都是古埃及的样式,彩绘的陶俑双手交握胸前,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呆滞地望向前方。 巨大的锁链捆.缚着陶俑形的古埃及棺椁,延伸向宽阔的穹顶。 穹顶上是一个倒挂的蘑菇形雕塑,锁链的一端就绑在那里。 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在圆形广场中心,在两副棺椁边,在巨大的苍穹下,还站着一个身子修长的男人。 男人穿着白色紧袖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的马甲,听到响动,微微转过头来。 路德维希没有看见他的脸。 因为他正举着一个面具……不是木乃伊的黑色面具,而是小丑面具。 “你来得比我想象得迟一些,于是我只好在思念的焦灼里等待。” 年轻的男子放下面具,弯下膝盖,行了一个正宗的英国招呼礼。 “而在这等待之后,你终于来了。” 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溢满了温柔的神色,朝她微微一笑: “我的……朱丽叶。” 一墙之隔。 夏洛克站在拱形的石门前,眼神终于彻底地沉了下来。 她又把门给锁上了。 又。 看来他有必要和她好好讨论一下锁门的问题。 王冠上故意缩小的开口,显而易见是为了寻求对称,说明这把门锁内部是齿轮形的构造,地下有硝.化甘.油的痕迹……硝.化甘.油? 夏洛克抿紧了嘴唇。 从色泽上就知道这不可能是一百年前留下的东西,说明这里有人定期维护,至少近期曾被维护过。 ——这些摆在面上的事实无需他花费时间思考,boring。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锁上, 这把锁是齿轮结构,钥匙在他离家出走的女朋友身上,因为他从未想过她会选择撇下他,独自应战。 该死的独自应战。 他手上只有一根针,而液.体炸.弹的**性太大,稍微不注意就会爆炸。如果要用一根针打开这把锁……他只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百分之八十。 高吗? 不,这太低了。 人是如此脆弱的动物,无论是她,还是他。 如果他有可能会失去她…… 那么,不要说百分之二十了,百分之一都是他不能承受的范围。 当权者最害怕的是死亡,所以这个密室一定不会只有一个出口。 一定其他办法。 夏洛克在石门前沉 默了一秒。 就在这一秒钟里,电光火石,他们之的对话从他脑海里飞速掠过。 ——“在此之外,他反叛且特立独行——他的藏书几乎包含了世界上所有的宗教,唯独缺少上帝,目前最占上风的神。” ——“埃及卷烟刺激性非常大,说明你父亲烟瘾并不小,可这个烟灰盒却完全没有被使用过。” ——“因为他喜欢这个烟灰盒。他向来对珍爱的东西都是收藏而非使用。” …… 上帝,天主教,世界之初。 密室的另外一个入口,被他找到了。 夏洛克转身朝外跑去,风衣在他身后扬起,刮擦过粗糙的墙壁。 没错,他现在用的是跑。 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否则她会死在里面。 硝.化.甘油**发明的时间和拿破仑死亡的时间相似,这是为了混淆视线,但实际上,□□在拿破仑死后才被发明出来。 她不可能把时间记的那么准确,所以她不会怀疑这有人提前替换了管道里的液.体,只为了增加他们通关的难度。 而炸.药被做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爆.炸。 ... ... ... 第151章 凯普莱特的棺椁 依旧是一墙之隔,不过是两番天地。 年轻的男人走到她面前,轻轻牵起她的手,居然单膝跪地,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 路德维希:“……” 她要不要告诉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这只手刚刚揪了一只胖老鼠的胡子? 妈妈说,逼格要高才够帅气,但是耍酷的时候不要忘记个人卫生。 …… 男人抬起眼睛,灰蓝色的眸子笑意盎然。 ——那种浓郁的熟悉感,又出现了。 路德维希在男人的注视下抽回手。 仅管已经因那声“朱丽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除了把她拐进地下赌场,自诩为神要带她私奔的男人,谁还会叫她朱丽叶? 但为了表示她对他辛苦做了一番易容的尊重,她还是问道: “你是谁?” 年轻男人捂住心口,显露出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依然维持着半跪着的姿势: “哦,我没法告诉你我的名字,因为我痛恨它,它是你的仇敌,如果我能把这几个字写在纸上,我一定把它们撕得粉碎。” 路德维希:“……” 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罗密欧第一次潜进凯普莱特家时对朱丽叶说的话。 多么的不应景,路德维希很想说一句——她可不是他的仇敌,她只是他的炮灰。 她装作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双手捧住年轻男人的脸: “这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亚图姆,谁说你是我的仇敌?” 手下的触感真实可靠……嗯,这妆化得挺好,技术不比夏洛克差。 亚图姆按住她放在他脸上的手,把嘴唇凑近纤细手指的侧边: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就不再叫亚图姆。” “……” 这依然是莎士比亚戏剧里的对白。 路德维希只觉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飞快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扯出来。 “抱歉,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的朱丽叶,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被你牵扯进来的路人。” 她面无表情地说: “此刻,你的朱丽叶恐怕还大步走在漆黑的下水道里,穿着黑色风衣,身高一米八四,比你高大半个头……所以我十分不推荐你对他使用单膝跪地的吻手礼。” 如果亚图姆对夏洛克来一个吻手礼,夏洛克会出现什么表情? ……画面太美,求来一发。 “不,你错了,在这个世界上人们环环相扣,就像一张肮脏的蜘蛛网包裹着它的巢笼,没有哪个人是无辜的。” 亚图姆站起来,脸上是轻柔的笑意: “我们是仇敌,如果现在还不是,那么一会儿就是了。” ……一会儿就是了? 路德维希顿了一下,平静地说: “是不是因为你杀了我的父母?” 夏洛克曾说过她的父母在保管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或许与埃及有关。他们在她身边留下了线索,等待她自己发现。 而夏洛克又说,十年来她身边一直有两拨人在跟踪,一拨是她父亲的人,比如她楼上那个老妇人,另一拨就是亚图姆的埃及宗教组织。 不用她自己思考,只要综合夏洛克的话,答案就已经浮出水面。 …… 一阵长久的沉默。 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只间歇传来不远处,睡梦中蝙蝠的呢喃的拍翅声。 亚图姆忽然皱起眉,一副她做了很大错事的模样。 “不,不,不……宝贝,这可不对。” 亚图姆语气柔和得让人发冷: “我杀了你的父母,你为什么是这副平静的表情?你应该歇斯底里,哭泣,挣扎……就像一只美丽的,即将被献上神坛的羔羊。” “那可未必,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可以选择自己的行为和情绪。” 路德维希镇定地笑了笑: “否则世界上的猪都该节食减肥了,哪里会等着人们来杀?” “真是遗憾,那我只好给你普及一点真相了,你所面临的残酷现实……” 他轻轻地把她朝后一推,力道精准。 路德维希抑制不住地朝后退了两步,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棺椁上,脊背被棺材上缠绕的铁链撞的生疼。 亚图姆抬起手,在她身后的棺木上拍了拍: “猜猜看,这里面躺着谁?” 路德维希垂下眼睛: “为什么要猜?顶多是我的父母。” “回答错误,你的母亲不在这里,她早在你七岁那年就躺在了克里特岛冰冷的地宫里,我可没功夫把她挖出来。” 亚图姆摇了摇头,灰蓝色的眼睛色泽纯粹得就 像雨后的天空。 ——他又戴了隐形眼镜,他为什么每次见她都要带隐形眼镜? 不,不是每次,有一次他没有戴。 但路德维希现在心思不在隐形眼镜上,她刚才听到一个词—— 克里特岛? 在古老的传说中,克里特岛的地下迷宫里有一只半人半公牛的怪兽米诺陶,周边的国家每年都要挑选童男童女作为米诺陶的祭品。苏格拉底被推迟行刑,就是因为童男童女的船要出发耽误了。 如果路德维希的母亲真的死在克里特岛,那么她父亲的死也该重新作出定位。 因为在卡米拉叔叔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里,说的是—— “你的父亲,我的弟弟,梵-路德维希先生在克里特岛追寻米诺陶时,因为太过兴奋亲吻了考古队抓获的一只尖吻蝮,经抢救无效死亡。” 亲吻尖吻蝮。 埃及最后一位皇后克里奥佩特拉的死法,也是亲吻了一条毒蛇。所以毒蛇常被认作身边反咬一口的亲密朋友。 她从未在意这些细节,但现在不同了。 卡米拉叔叔的信,到底想说什么? 他也是一位教授,记忆力并不弱,可为什么时常忘记给她打生活费?为什么整年整年音讯全无? 现在答案出来了。 ——因为颠沛流离。 他又为什么要把她托付给贝克街的郝德森太太?是因为贝克街有他的初恋情人,还是因为……贝克街,有夏洛克-福尔摩斯? 在她复习考试的时候,夏洛克曾经问她,为什么没有人请她参加她父亲的葬礼。 这个问题她装作忽略了,但疑问并没有从她心里消失。如果有葬礼,没有理由她身为女儿却无人邀请。 唯一的解释是,根本没有葬礼。 因为最后一个可以为她父亲举行葬礼的人,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有过联系的亲人,她大胡子的卡米拉叔叔……也已经,从这个人间消失了。 消失了……都消失了。 路德维希怔怔地转头,看着她手指下的埃及人形棺材。 抽象化的彩绘人脸上,眼白和黑色眼珠黑白分明。 ……这是,卡米拉叔叔,和她这里的父亲…… 原来这个全家都崇拜贝多芬的路德维希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不,不是剩下她一个人。 真正的路德维希早已死去……所以现在是一个人都不剩了。 ——为什么? 他们在保护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他们付出全家人生命的代价? …… “不,不是全家人生命的代价,他们付出的代价只有你的生命,我的朱丽叶。” 仿佛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亚图姆笑得更开心了: “前面都是开胃小菜,现在才是正餐……你知道你七岁时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己家里?” 路德维希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他灰蓝色的眼睛。 “因为你的父母和叔叔为了完成他们毕生的心愿,决心举行一场完整的尼罗河祭祀从而唤醒诸神……他们用你做了祭品,并认为这是你极大的荣耀。” 他捧住她的脸,神情惋惜: “可他们失败了……古老的巫术使你短暂地死亡,却没有让你彻底死成,因为你岁数没有到,神的祭品必须是纯洁无垢的成年女性,只有米诺陶那样的怪物才偏爱童女。” …… 他的语言是尖锐的,他的真相是悖.德的。 他说,路德维希的父母,用自己小小的女儿,做了神的祭.品。 却又是合情合理的解释。 这就可以说明为什么她会死而复生,为什么他们在活着的时候也对路德维希不闻不问,只维持她基本的生存需要,不安排她上学,也不管她的精神状态如何——他们只要路德维希活着。 因为,她只是祭品而已。 如果亚图姆说的是实话,她前面那些想法就全部推翻了。 颠沛流离?不,他们只是不闻不问。 …… “这可怎么办呢?你已经长大了,当年你父母身边那一伙的狂热信徒现在都在找你,因为你是他们的至宝,是他们未完成祭.祀的羔羊。” “……” 他们? 夏洛克说过,亚图姆现在正是“他们”的首领,只是很明显,他对于夏洛克的兴趣大于对神的兴趣。这个埃及教.会,不过是他和夏洛克玩游戏的工具而已。 . “祭品必须是纯洁无垢的,所以你才能轻易煽动他们来攻击夏洛克,对不对?真是抱歉,身为你们的祭品,我居然喜欢逛酒吧,还去交了男朋友。” 路德维希笑了笑,扯下他放在她脸上的手: “我跑遍了欧洲和美洲,你们是不是一路监视我,防止 止我‘污染自己’?……真是辛苦了你们了。” 亚图姆掬起她的一捧长发,吻了一下: “不辛苦,艰辛的过程总会带来甘美的果实。” “……” 路德维希决定还是不告诉他,她的头发曾经在下水道里拖过地,还拂过蝙蝠的粪便了。 …… “但我对你和我说的这些都不感兴趣……我的父母要杀我做祭品,这是他们的事情,现在他们已经杀不了我了,那这些事和我还有什么关系?” 她语气平静,大脑却在飞快地转动着: “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你是怎么成为这个宗教组.织的首.领的——毕竟你可不像是会崇拜阿蒙-拉的人。” 他是想成为阿蒙-拉的人。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要成神——可世界上哪里来的神呢? “哦,你开始反问了吗?” 亚图姆勾起她一缕长发,神情玩味: “告诉你也无妨……因为你什么也无法改变。” ——什么也无法改变? 路德维希微微笑了笑。 能不改变,那要试试看才知道。 “你父母和叔叔死于背叛,因为他们贪婪地想要把神的礼物占为己有,狼狈逃窜,四处躲藏,教会最终处决了他们……而至于我。” 亚图姆眯起眼睛: “我只是喜欢对称而已。” ... ... ... 第152章 谋杀 这句话说的含糊,可路德维希却听懂了。 智慧的对决需要站在同等的高度才精彩,既然夏洛克-福尔摩斯身后有整个英国政府,那么相对的,他也要有对等的势力才玩的起来。 看来他们真的认识很久了。 真爱总是由时间养成的。 …… 在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就能听到水潺潺的流动声,从墙壁的那一面传来。 那是塞纳河。 她走了很远才走到这个密室,看来这里已经接近塞纳河了。 …… 路德维希仰起头,在空旷的穹顶上扫视了一圈。 穹顶中央是那个巨大的圆盖,大得可以容下一辆马车,而穹顶上画着拿破仑在埃及金字塔边骑马的图像,戴着拿破仑经典的三角帽——这里本来应该画着上帝第一次接触亚当手指的壁画,这里却换成了拿破仑自己。 看来这也是一个想成神的男人。 被麦克罗夫特无时无地安装摄像头的习惯影响,她看画像时,第一个看的是画像的眼睛。 ——眼睛? 这上面拿破仑的眼睛是棕色的。 而实际上,拿破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其实我还好奇一件事。” 路德维希盯着屋顶,忽然勾起嘴角: “你想要对付的明明只有夏洛克,现在就应该杀了我出去找他,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和我纠缠?” “啊哦,看来摄像机被你发现了。” 亚图姆盖住她的眼睛: “不要往上看,不要让他看见你的眼睛……这一段视频是你留给夏洛克最后的纪念了,而你的眼睛对他的**力太大,若在死亡的过程中,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经受的痛苦就会更为痛苦。” 路德维希被他遮住眼,顿时沉在了黑暗里。 可她却笑了笑: “怪不得你总是想让我哭,原来是哭了才能死……真是恶趣味。” “当夏洛克为你亲自出现在地下赌.场时,我就知道你是夏洛克最重要的人……我只要拿捏住了你,就等于拿捏住了夏洛克。” 亚图姆轻轻地笑了: “**的我毁灭多么无聊,这段视频是我给他的大礼……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你痛哭流涕,精神崩溃,最后躺在我怀里死去,美丽的眼睛永远地阖上,血液流尽,失去气息……多么美妙。” “可我还是不明白。” 路德维希一丝挣扎都没有,乖乖地在亚图姆的掣肘下说: “你怎么知道我会独自前来?如果夏洛克和我一起来,你的计划可就失败了。” “不,我不知道你会一个人来……老实说,我有点意外,女人总是更习惯于躲在男人身后。” 亚图姆皱起眉,又展开: “夏洛克能来就更好了,我为他准备了金色的笼子,这样他就可以坐在笼子里看现场版。” 路德维希:“……” 你这么恶趣味,我也很意外啊。 她问这个问题并非毫无目的,至少她确定了两件事—— 亚图姆不知道《卢浮魅影》的事,否则他不会不知道她独自前来的理由。 她一直想知道棺材上锁着的,直通向穹顶蘑菇盖的锁链是干什么用的——现在她知道了,穹顶上藏着一个笼子。 因为这里四面空旷,只有蘑菇盖上能藏东西。 她眼前浮现出一张黑白照片……那是夏洛克在卢浮宫广场上拿给他的,她的出生照,也是唯一一张全家福。 头发乱糟糟的父亲,安静而美丽的母亲。 他们抱着襁褓里的路德维希,因她的出生,喜极而泣。 …… “痛哭流涕,精神崩溃?” 路德维希伸手拿开亚图姆遮住她眼睛的手。 她黑色的眼睛张开,长长的睫毛轻轻扇了一下——里面没有一丝惊慌失措。 “这可怎么办?你费劲心思为我讲述一个父仇母杀的孤儿故事,可我不为所动,更不要说精神崩溃痛哭流涕了……你接下来又打算怎么让我哭呢?” “也是,怎么办呢。” 他笑盈盈地说: “我本来不打算这么做,有些事情太残酷,不适合小女孩听,但是……” 亚图姆把指尖放在她眼角。 那离她的眼球太近了,近得只差一毫米,就可以刺进她的眼睛里。 路德维希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生怕动一下,那只手指就从她的眼角滑进她的眼睛。 毕竟,他用叉子舀出那个黑人眼球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 “……但是我怀念你的泪水。” 他的语气像是感慨,带 着戏剧里咏叹调的回声: “当你焚烧艾瑞希,那个你想象中前男友的身体时,她们就像是珍珠一样滑落你的脸颊……何必倔强呢?你哭的时候才是最美丽的,脆弱得完全勾起了男人的欲.望。” 亚图姆遗憾地说,指尖循着她脸上不存在的泪水的痕迹,轻轻滑到她的下巴: “我敢用这里所有的炸弹打赌,夏洛克在面对你的泪水的时候,一定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来自于身体最深处,叫嚣着想要把你压.在身下,占为己有。” 路德维希:“……” 强烈的冲动?身体深处?压.在身下?占为己有? ……还叫嚣? 这确定说的是夏洛克,不是邪魅皇帝什么的? 亚图姆微微笑了一下: “别露出这种表情,说到心意相通,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我和他是一样的人,可惜他被你绊住了脚。” 路德维希默不作声,像是讽刺。 亚图姆也不介意,他拍了拍她的头: “但是这也没关系,你现在不哭,很快也会哭的。” 她还是没有说话,方才被亚图姆打断的思绪重新回笼,停在亚图姆那句“你想象中前男友”上。 这句话,和夏洛克曾经说的话一模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 她可能被灌输记忆的事受到严密的守护,有麦克罗夫特和夏洛克两个人在,即便是亚图姆,也不可能钻到一点空子。 如果真相真的像她一直坚持的那样,为什么亚图姆会知道安和是她“想象中前男友”? 在这层层的剖析之下,最可能的答案是—— “哦,这当然是因为艾瑞希是我的人,他告诉了我一切,甚至你以为自己来自中国的事……否则我如何在夏洛克严密的控制之下知道这么多呢?” 亚图姆凑近她,笑的很是开心: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最后一个真相……你深爱的前男友欺骗了你,他是我的人。” 今天的亚图姆换了一张年轻而柔和的脸庞,看上去就像一个二十岁的少年。 神情也像。 他现在的表情简直天真又无辜: “我给你制造了一点记忆,你就信以为真,我给了一个符合你想象的男人,你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并且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转而怀疑为你付出了一切的现男友……” 他忽然按住路德维希的手腕,把她狠狠向后一压。 路德维希上半身倒在她父亲的棺材上,漆黑的长发散落开来: “这就是你——肮脏而愚蠢的人类,用固执和愚蠢一次次绊住一个聪明人的脚步,把一个犯罪天才变成苏格兰场的狗。” 之前她已经被撞了一次,此刻亚图姆把她压在铁索的凸起上,压迫着脊椎的神经。 路德维希疼得忍不住弯下腰,却弯不下去。 她背后有.枪,却拿不出来。 她长长的头发散乱得铺在脸上,看不清神情。 “我只不过施了一个小小的计策,就让你们的信任分崩离析……真抱歉,夏洛克阻止你去见艾瑞希最后一面的举动并非出于男人的嫉妒,而是为了救你——尽管他的确嫉妒。” 亚图姆笑了,双手撑在她两边,俯身望着她的脸: “本来我的计划无法如此顺利实施,但嫉妒使夏洛克丧失了判断力——在莎士比亚贩卖.器官的事情上,他已经发现了不对,却选择漠视,因为他太想把你前情人从你脑子里抹去了。” 他抬起一只手,慢慢地把遮住她脸的长发拨到一边: “艾瑞希是一个得力的属下,对于我不得不让他早于上帝的召唤而去这一点,我深感遗憾。” ——早于上帝的召唤而去? 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还保持着平静的路德维希,在听到这一句话后,慢慢抓紧了身后的木棺。 棺盖上冰冷的金属磨砺着她手腕上的骨头。 皮肤上渗出血丝,她浑然不觉,只是轻声说: “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点点小小的药剂注射,加快了他的死亡速度……他忠于阿蒙-拉神,心甘情愿为我们的伟大事业献身。” 他满不在乎地说: “不过就算没有我,他也是会死的,早晚的事。” 药剂注射。 路德维希想起,在她跨进病房的那一刹那,清清冷冷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就像笼着一层轻纱。 而那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把针管,从安和苍白的手臂上,拔出来。 …… 原来他不仅仅是死在异国他乡冰冷的病**。 原来他死于一个和他毫不相关的阴谋……原来因为她,他连死都不能安安稳稳,从从容容。 原来,他死于谋.杀。   …… 安和,安和啊。 …… “看吧,你要哭了。” 亚图姆愉快地笑了起来,手指拂过她微红的眼角。 “父母总是敌不过情人,新欢总是敌不过旧爱,这种事情不值得责怪……只是你说,当夏洛克看到你最后留给他的视频里你居然在为另一个男人哭泣,会怎么想呢?” 路德维希垂着眼睛,睫毛一动不动,像是静止了一般。 “我的朱丽叶,你现在开始恨我了吗?我说过你会被我弄哭的,我也说过我们是天生的仇敌……我从不出错。” 亚图姆微笑地等了一会儿,她依然毫无动静。 他皱起眉: “你为什么不说话?” 路德维希怔怔地望着穹顶上骑马的拿破仑,长长的黑色头发散乱地落在她父亲路德维希教授的棺木上。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 良久,才冷冰冰地开口道: “亚图姆,你惹到我了。” ... ... ... 第153章 一株百合花 “哦,我惹到你了吗?” 亚图姆垂下眼睛: “可是就算我惹到你,你能怎么样呢,朝我咆哮?尖叫?” 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从棺材上拉起来,朝她温柔地笑了: “还是像那些嫉妒而疯狂的女人一样,踢打,抓挠,把珍贵的古董当成一美元一只的中国碟子摔碎在墙上?” 他把路德维希的肩膀抬起,忽而又松手。 他的松手里带着向前推的力道。 路德维希又重重跌回棺材上,背后的枪与木质棺材碰撞发出声响,却又被她的头骨与铁索相撞的声音遮掩。 路德维希抿了抿嘴,觉得嘴里有血的味道。 女人和男人正面碰撞,多半是女人吃亏,因为体力天生的弱势。 但这也是公平的。 因为当她和夏洛克正面碰撞时,多半是夏洛克吃亏,因为爱情天生的弱势。 ……这样就够了,她不可能在哪里都站赢面。 仅管这次,无论能不能占到赢面,她都要占赢面。 …… “哦,瞧你的脸,都疼得发白了。” 亚图姆心疼地捧住她的脸,却丝毫没有管从她头发里渗出的血迹: “你还好吗?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下?” 躺?躺在哪里?把她父亲的棺木当成床,躺上去休息吗? 疼痛有益,使人清醒。 …… “我向来反感**上的折磨,因为它里头没有一点智慧的体现,只是一群莽夫的发明创造。” 亚图姆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藏在拿破仑眼睛里的摄像机,做了一个口型—— “我要灼烧你的心。” 随即他又低下头,带着温柔的笑意看向路德维希: “体罚是粗鲁的,可现在我发现,它在特定情况下不失为一个好手段……你说,如果我把你挂在铁链上,一点点地放干血,或者用刀片一片一片割下你的手臂上细腻的肌肤,夏洛克会不会彻底疯掉?” 他笑盈盈地叹了一口气: “哦……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给他看这个视频了。” “他会不会疯掉我不知道,但我确定你会彻底疯掉,因为夏洛克会剥下你的大脑皮层……他剥下过好几个大脑的皮了,手法相当熟练。” 路德维希半撑着身体坐起来,舔掉了牙齿上的血: “而且你无需虚张声势……你不可能杀我。” “我不可能杀你?你哪里来的自信?” 他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动脉上: “掐死你就像掐死一只小鸡那样容易,我甚至不需要用力。” “不,你不敢。”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 “你忘了吗?我可是祭品……祭品还没有摆上祭台,怎么能被你宰杀?埃及教会毕竟不是你的势力,说到底,他们依靠到你身边不过是因为他们需要你的智慧,和你利用他们对抗夏洛克是一个道理……” 她语气平静得,就像放在她脖子上的那根手指只是个摆设: “亚图姆,这不是你的势力,互相利用不是臣服而是交易……他们还需要我这个祭品,所以你不敢动我。” 亚图姆笑了: “甜心,我的目的是摧毁夏洛克,而当我杀死你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毁掉了……那我还留着埃及教会做什么?” “你忘记你自己说的话了么?你是自诩为神的男人,夏洛克不过是你拉拢不了又战胜不了,胆战心惊只好妄想把他毁掉……他是你的目的,但不是你的最终目的。” 她话没说完,脖子已经被亚图姆掐住。 亚图姆一手掐着她,却微微笑道: “继续。” “你确定?” 路德维希盯着他的眼睛笑了: “小心我把你从神坛上拉下来哦。” “多少人想要把我从神坛上拉下来,包括你的父亲,母亲和叔叔……但他们都死于非命,而且死法凄凉。” 亚图姆轻柔地说: “我不介意你成为你家第四个。” ……想要扰乱她的心智? 路德维希拍拍他掐在她脖子上的手: “想听就放松一点,掐这么紧我不好说话。” 她笑眯眯地说: “亚图姆先生,在你成神之前,我有三件……不,应当是四件事情,想要和你严肃认真地讨论一下。” 与此同时。 在亚图姆做神仙的路上出现的最大的绊脚石,夏洛克-福尔摩斯正大步奔跑在马路中央。 黎明将近,懒到骨头里的欧洲人却依然没有人在跑出租,至少在这个街区没有 有看见。 不远不近地,马路上驶来一辆私家车。 夏洛克站在马路中央,明晃晃的车灯照在他身上,喇叭声一响再响。 可没有避开,反而正对着车走去。 一阵令人牙酸的刹车声,险险停在他身前十公分处。 车主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打开车窗,朝他挥舞了一下拳头,说的居然是英: “**!你小子找死麻烦换条街……哦,上帝,我锁了车门你是怎么……” “那显然你的车门锁需要换了。” 夏洛克平静地把针别回衣角——他原本并不把开锁针藏在这里,但鉴于他的小女朋友好像偏爱他的衣角,这里同时也是她的手能够到的最方便高度。 所以,把针别回女朋友选定的位置而非自己习惯的位置,绝不是福尔摩斯先生下意识的迁就——他可是有缜密逻辑的男人,要相信这一定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但是此刻,这个缜密的男人行事风格有点急躁和粗暴。 他一手把车主人从驾驶座上像拎小鸡一样拎出来,一边言简意赅地说: “借车。” 车主人扒拉住车门不肯松手: “**!我见鬼的为什么要把车借给你……” “因为我手上握有你一个月前赌马输光了所有钱逼不得以只好借高利贷现在高利贷还不上于是你挪用了你上司的公款以及公款依然还不上于是你已经向你一位亲戚准确来说是你弟妹实施诈骗的事实证据。” 夏洛克一把扯开他的手,坐在驾驶室里,依然言简意赅: “无证驾驶,劳烦让让。” “……” 于是在凌晨的法国街头,上半身穿着得体的黑西装,下半身却套着一条夏威夷沙滩裤的法籍英国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车被一个半路不要命拦车的男人,以一种职业赛车手飙车的姿态,“嗖”地飞了出去。 这是把小轿车开成飞机的节奏,让人惊叹,简直帅呆!完全把他新买的这辆布加迪性能发挥到了极致! 男人就该这么开车! 可是,这个男人刚才说什么来着? 无,无……无证驾驶? 哦,**!他的新车! 夏洛克熟练地挂档,刹车,油门,离合。 这是他第一次开车,感觉不太好。 太慢了。 但是他开不快。 这种私家轿车的轮胎有局限性,从现在油缸产生的动力和速度整个的做功的差可以得到轮胎与地表摩擦消耗的热量,再结合轮胎的材质和摩擦系数……他再开快一点,轮胎就要冒烟了。 一般的家用车果然不是他的风格,他不开车是对的。 看来等他正在闹**革命的小女朋友回来,要让她学学开车了。 夏洛克向左打死方向盘,车险险地拐进另外一条道,呼啸着朝他们的来路飙去。 没错,是来路。 他女朋友的父亲显然是一位真正的教授和学者,除了本职历史,熟知各类学,密码学和宗教学知识。 还有及其重要的一点。 路德维希教授善于使用双关语。 他在不久前刚问了他的小女朋友一个问题,结果被她评价为“这种事情也值得你专门说出来问我”。 她错了,这个问题极端重要。 他问的是,在她父亲有极大烟瘾的情况下,为什么他留在他们自己家里的烟盒是全新的? 而她的回答是,因为他喜欢这个烟盒,所以没有使用。 她还补充了,路德维希教授喜欢的钢笔也藏在抽屉里,光洁如新。 …… 对于路德维希教授来说,喜欢的东西,不是拿来用的,是拿来收藏的。 于东西如此……那么,宗教呢? 他的书架上包罗万象,却惟独缺少了天主教……这并不是因为他特立独行,恰恰相反,他是天主教最忠实的信徒。 因为忠实,所以不研究。 因为热爱,所以只珍藏。 而在天主的福音里,苹果是一个特别的意象,正是夏娃偷吃了苹果,人类才被从伊甸园放逐。 于是世界开始了。 世界开始于一个苹果。 人类的旅途也开始于一个苹果。 苹果是□□,是大门,也是……入口。 一个漂亮的双关语。 夏洛克一脚油门踩到底,布加迪的车门因为太过快速的旋转,离心力作用,发出承受不住的咔咔的声响。 是的。 密室的另外一个入口,就在蓬皮杜艺术中心。 凌晨五点十三分。 巴黎的另外一端。 &n sp; “……就在你说我父母毕生的心愿是完成尼罗河祭祀唤醒诸神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样东西。” 路德维希靠在父亲的棺椁上笑了,嘴角还带着血迹: “我父亲的烟灰缸和钢笔,都是新的……他不使用它们,就像他的书架上看不到上帝一样。” 亚图姆挑了挑眉毛:“所以?” “咬人的狗不叫,我父亲太低调,以至于你们没有人知道他崇拜的根本不是埃及的太阳神,他崇拜的根本是天主教……天主教,你听得懂这三个字吗?” 路德维希勾起嘴角: “那么问题来了,崇拜着天主教的我的父亲,把唯一的女儿拿去当尼罗河的祭品?你在和我搞笑么?” 喜欢埃及化就一定要崇拜埃及教? 乍一听,好像很难从这个圈子里跳出来,但想明白了,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就凭借他书架上没有上帝和一个烟灰缸?甜心,亲情蒙蔽了你的眼睛,但我完全理解你不能接受自己是个弃子的心情。” 亚图姆俯视着她的脸: “等你到埃及,你就会明白自己是祭品的事实,你将会被捆绑在木架上接受焚烧……老实说,如果不是夏洛克拦住了你,你早已在艾瑞希暗示你去埃及救他时落入猎人的陷阱。” 他的意思是……安和那些关于埃及的隐晦不清的话,是在暗示她去埃及,好成为这些宗教狂热份子的活祭? 亚图姆带着轻蔑而怜悯的眼神,高高在上: “你说的对,我和教会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就算这样,我对他们的了解也比你多的多……羔羊。” 黑色的长发遮住了脸颊,沉默了一会儿,路德维希忽然笑起来。 亚图姆的手还放在她的脖子上: “你在笑什么?” “真是说的一口好故事啊,亚图姆,真实得就像你亲眼见过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一样。” 路德维希伸手把又落下来的长发拨到一边: “我父亲做教授去埃及研究历史的时候你才几岁?五岁?六岁?抱歉,如果是夏洛克和我说这些故事,我会相信的……但是你,我不信。” 她黑色的,波光潋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亚图姆: “因为他五六岁的时候,也比你二十多岁的时候强……你做事情的痕迹明显得连我都能看出来,竟然还敢自称犯罪天才?竟然还想和夏洛克并列成神?恕我直言,苏格兰场已经够没用了,而你,连苏格兰场都不如。” ……在不久之后,等雷斯垂德探长看到这段视频时,简直是一脸血。 苏格兰场一直在躺枪。 亚图姆微微笑着,眼神却有些阴沉了。 他温柔地拍了拍路德维希的脸颊: “我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因为你也说不长久了……honey,继续。” 我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即,我不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 路德维希扫了一眼亚图姆身后。 她手心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她在害怕——当然不是因为亚图姆。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除了艾瑞希是被你杀死那一段。” 路德维希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巨大的惊慌,把视线从前方黑色的衣角上不动声色地挪开。 若今天过后,她还活着。 那么在以后的日子,她应该再也不会怕鬼了。 …… “是吗?人们不相信是因为恐惧,而非有坚实的理由。” 亚图姆笑的更加开心了。 他的手指暧昧地划过她的锁骨: “如果艾瑞希是清白的,那么你说,我是如何知道你来自于中国的事?” “这就是我想和你讨论的第二件事。” 路德维希盯着他灰蓝色的眼睛,慢慢地说: “你还记得,我拿上楼的那株百合花吗?” ——百合花。 在她第一次去医院见安和之前,楼下有个生病的小姑娘,送给她一株百合花。 她当时就隐隐有些奇怪,因为小姑娘的母亲在给自己的女儿送了一株花后就走了……即便不爱自己的女儿,一般人为了不承担责任,也会等孩子父亲来后做完交接再离开,怎么会把小孩一个人扔在医院大厅里? …… “这件事我在你假装炸掉医院后才察觉到……夏洛克在接到你的威胁短信后立刻做出了反应,他对我有没有进入医院一清二楚,所以我想艾瑞希因为我的关系,大概早就受到了麦克罗夫特和夏洛克的严密监视。” 亚图姆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并不害怕她的反驳,似乎她越反驳,他获得的快感就越大。 ——看来他并不在乎这些事。 似乎只有当她说他不如夏洛克的时候他的脸色才沉下来。 ——得不到你,才想和你并驾齐驱? 真爱不解释。 “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下,你不可能钻到空子,能得知我和艾瑞希的谈话内容只有两条途径……一条就像你说的,艾瑞希根本就是你的人,而另一条泄密的途径……” 路德维希仰起头,漆黑的长发垂落在亚图姆的指尖: “是我。” 她即便怀疑自己也会怀疑安和……她永远不会怀疑他。 “你所知道的那些事,都是从我这里得到的。” 夏洛克能检验一切进入安和病房的人和物,却检验不了她带进去的一束花,以及花瓣深处安装的□□。 “艾瑞希的床单和被套每天都要换洗,抽屉里都是他自己的东西,墙壁上安窃听器会被夏洛克发现……” 只有那株百合。 “夏洛克怀疑过他是你的人,那个时候我思来想去,发现只有我带进去的那株百合,从头到尾,从盛开到枯萎,一直都在那里。” 安和到死都没有丢弃那株枯萎的百合花……它一直都在那里。 又是因为她。 信息被外泄,秘密被洞察,亚图姆依据她泄露出去的信息,制定了完整的计划……谋杀了安和。 很痛苦吧? 即便是吃安眠药死亡,死法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更何况那个医生打进安和手臂里的药,是要他在几秒钟内尽快死亡。 因为他死亡的时候,针头还没有被□□。 ……那该要多疼啊。 而这些,这一切,这所有的痛苦和离别……都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她。 …… 亚图姆伸出手,拇指从她脸颊边划过: “看,你哭了。” 哭? 不,她没有哭。 只是大滴的泪水凝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漆黑的眸子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就像漩涡一样要把人吸入那不露一丝光线的黑暗中。 她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盯着亚图姆,眸子里的光芒亮得可怕。 ——波光潋滟。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亚图姆俯下身,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睫毛上。 他的声音轻得仿佛一声叹息: “你哭泣的样子……没错,这就是我想看到的,不是羊羔宰杀前慌乱无措的眼神,不是人们死亡时悔恨恐惧的眼神,而是……你的眼神。” 他慢慢把路德维希扶起来,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脸: “告诉我,你现在,痛苦吗?” 痛苦? 当然痛苦,多痛苦啊。 思维都因痛苦喘不过气来,仿佛五脏六腑都灼烧成灰。 她的小哥哥死前平静的模样,淡薄的阳光,白色的床单,枯萎的百合花……这些场景像被人用刀子刻在她眼球一样,怎么挥都挥不去。 她坐在彩漆的棺木上。 而棺木里躺着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亲人。 她坐在那里,白色的宽大袖子像蝴蝶翅膀一样覆盖了棺木上人偶的眼睛。 “如果我说我痛苦。” 她静静地说。 她没有看着亚图姆,却看着亚图姆身后: “你现在是不是就要动手了?你不怕我死了你对你的组织交代不了吗?” “所有的罪责会被推到夏洛克身上……我可没有这么傻。 亚图姆笑了,他把她搂在怀里: “不要怕。” 路德维希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 “我说了要告诉你四件事,可现在还有两件事没有说……你答应过我要捍卫我说话的权利的。” 亚图姆微笑了一下,像大哥哥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那样,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没关系,我们有时间,你什么时候说完了,我们什么开始……你喜欢什么死法?我个人推荐小匕首。” “小匕首也可以,如果你打算直接往动脉去的话,我就不介意它体积小。” 路德维希点点头: “先来说我要说的事……你记不记得,你在把我引到地下赌场的时候,和我说过,神不会只有一张面孔。” 亚图姆亲密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 “嗯,我说过,可那又怎么样呢?” “当然不怎么样,只是突然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路德维希歪了歪头,笑了: “神不会只有一张面孔……所以我该叫你亚图姆,还是应该叫你……斯图亚特?” ... ... ...& nbsp; 第154章 斯图亚特 最初注意到那双眼睛,是什么时候? 地下赌场里,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张狂,鄙俗,无视一切。 他手里的火光,缓缓指向赌场里一张张沉浸在**里的面孔,说 —— “他们以为他们在赌牌?不,他们都是我的祭品。” 他灰蓝色的眼睛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望着她,那服帖的头发的样式,那年轻的脸庞,就像…… 就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那纯粹的灰蓝色显而易见戴了有色隐形眼镜,正常人的眼睛不会深邃到这种地步。 第二次注意到那双眼睛,是安和死的那天。 她坐在安和病房门口的等候椅上,一个自称是安和朋友的老医生走到她面前,与她聊起安和的往事,叫她不要忘记艾瑞希。 他的眼睛离她那样近,蔚蓝的眸子,就像是大海的波涛,在层层呼啸中泯灭她的意识。 ——他在对她催眠。 这件事情夏洛克之后才告诉她。 心理催眠要求催眠师与被催眠者对视,所以这一次,他一定没有带戴隐形眼镜。 所以,他眼睛原本的颜色,是蓝色的。 …… “我之前疑惑为什么卡米拉叔叔一定要我住在贝克街221b,后来才想到,或许这不是因为那里有他的初恋情人郝德森太太,而是因为贝克街里有夏洛克-福尔摩斯。” 路德维希笑了笑: “就让我自恋地认为卡米拉叔叔是想要保护我吧……毕竟福尔摩斯家智商上的名气比我一开始以为的大得多。” 亚图姆学着她歪了歪头: “还有呢?光这一点可不能推测出什么。” “光这一点当然不能,但是你露出了太多马脚……从罗马尼亚到伦敦希思罗机场的偶遇和搭讪太刻意了,一个秉持着贵族身份的人不会那样轻浮地搭讪路边遇见的陌生女人。” 路德维希盯着他,一眨不眨: “你亲自出马,是想要从我身上找到我父亲藏起来的东西,而当你发现我的目的地居然是贝克街时……” 她忽而玩起嘴角: “……你的一连串的计划启动了。” “啊哦,被你发现了,这可怎么办呢。” 亚图姆轻浮地撩起她的长发。 他打量她的目光,就像忽然发现家里的一个破碗其实是难寻的珍宝一样: “你比我想象得聪明一点……我现在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这是你极大的失误,斯图亚特先生,不要忘了生物都是物以类聚的。” 路德维希觉得肺部疼得像着火。 刚才撞的那两下,有点过头了。 但她还是笑盈盈地,毫不示弱地说: “猴子和猴子在一起,猪和猪在一起,蠕虫和蠕虫在一起……所以当我和夏洛克在一起的时候,你就不应该把我们看成两个物种。” 亚图姆松开她,拍了拍手: “真精彩。” “还有精彩的呢,不过完全是我的猜测,只是因为你的气质太过相像了……喂,在你诸多名字之后,真正的名字,是不是叫詹姆斯-莫里亚蒂?” 《福尔摩斯探案集》是否真的存在? 那要看剧情还在不在。 短暂的停顿。 亚图姆抬起眼睛,灰蓝色的眸子里什么情绪都看不见。 看不出是否震惊,看不出是否对这个名字熟悉,看不出赞同,也看不出否认。 他只是转身,从拿破仑的收藏品中移出一个蒙着天鹅绒的十字架——追溯起来,十字架并不是天主教原创的,它原本就是古埃及,古罗马和古巴比伦的酷刑工具。 黯淡的光线从金属圣杯的罩子上反射出来。 密室里阴森森的,只有一盏老式的油灯点亮在亚图姆手边,衬得天鹅绒缎子上陈旧的织锦也流光溢彩起来。 在扯掉深蓝色天鹅绒的那一刹,亚图姆回过头,微微地笑道: “神不只有一张面孔……谁知道呢?” 蓬皮杜艺术中心。 崭新的布加迪被人随意停放在道路中央,连车门都没有关,一副受尽折磨奄奄一息的样子。 夏洛克精确地估量了密室的方向,再次撬开了“莫蒂默的盒子”。 目标显而易见,非常明确。 像这样的地下商店,只有两个地方能通向更深的地下。 一个是便池,一个是排水口。 前一个夏洛克丝毫没有考虑……毕竟再神经质的教授,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从便池钻进下水道。 就在他熟练地转开开下水道的卡口时,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夏洛克掏出手机。 屏幕上,一行荧光的小字,正述说着一件他此刻最不想发生的事。 ——人员已到。 另,埃及教会内部叛.乱,拥立新主。mh …… 拿破仑密室里,正悠闲交谈的两人对外界突生的激变一无所觉。 不,大概只有一个人一无所觉。 “还有什么能比自己更让自己震惊的呢?斯图亚特先生?” 路德维希微微扬起身子,凑近他: “要我说,你这一辈子没有哪件事做的是成功的……你只是一个loser,这才是真相。” ——激怒他。 “loser?你男朋有听到这句话不会高兴的。” 亚图姆站在两人高的黑色十字架前,轻轻吹去落在宝石上的灰尘: “毕竟,输在神的手里是荣耀,而输在loser手里可就不好看了。”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抱有如此复杂的情感,惺惺相惜,赞赏,憎恨,厌恶……” 她微不可见地勾起嘴角: “但当我知道你和斯图亚特是一个人时,我明白了。” 这个时代,贵族已经没落,皇室已经衰微。 还有谁会在互通姓名的时候直接报出贵族姓氏而忽略名字?还有谁会在随手写的纸条上‘you’不写‘you’,偏偏要写成古典英‘thou’? 那是不甘心的人。 而不甘心,即不拥有。 …… “没有身份的人才在意身份,被踩在脚底的人最想出人头地,而越是卑微的人,就越是渴望众人朝拜……那想要成神的你是什么呢?” 路德维希笑了笑: “一个被遗弃的流浪汉,一个不被认同的高智商怪物……一个没有人爱的可怜儿?” 可怜儿。 亚图姆的神情冷了下来。 “可怜儿?能称得上是人的,在这个世界上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其余的人,包括你,都不过是愚蠢的金鱼而已。” 他放开手里的十字架,走到路德维希面前,俯视着她的脸轻声说: “你们是被统治,而不是被渴求的……认同?你会去找金鱼求认同吗?” “远古的还处在部落阶段的人们,为了增加生存的几率迫切加入某种关系或从属于某个群体……这是人进化的根源。” 路德维希歪着头: “人都是需要爱的,你脱不开这劣根性,亚图姆,因为再聪明你也是从猴子变过来的。” “猴子?” 亚图姆的手顺着她的手臂而下,滑过丝绸的衬衫……最后,精准地钳制住她的手腕。 “honey,别忘了,你的男朋友和我是一样的。” 而路德维希只是微笑着。 “你在嫉妒。” 她盯着他,慢慢地说: “你在嫉妒他,亚图姆,你一直在强调你们是一样的,但在你智商超群却被忽视,学识渊博却被冷落的时候,他已经拥有了世界上的一切。” 路德维希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对比之下,你多苍白啊……所以夏洛克成了你的执念,并列成神?不,你要的从来不是并列,如果不能把他变成你的附属,你就要费劲心思毁灭他。” 即便再深爱,也不能并列。 这种关系,就像皇帝拿破仑和他的皇后约瑟芬。 ……咦,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亚图姆猛得拉住她的衣领: “只要要我动一动手指,就能毁灭一座城市,只要我皱一皱眉头,人们就吓得发抖……而夏洛克?他一切的荣耀不过是因为他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哥哥麦克罗夫特。” 她的鼻尖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寸。 呼吸可闻。 “别天真了,没有谁手上的东西不是自己挣来的,哪怕它看上去是天赐的。” 路德维希被他从棺材盖上拉起来,半个身子都悬在空中: “恕我直言,就算你有一个兄长你们也是两败具伤的结局,你太过膨胀的表现欲让你们无法共存……” ——激怒他。 “表现欲?” 亚图姆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难道不是表现欲?” 路德维希艰难拉住亚图姆越掐越紧的手,笑得更开心了: “你以为你很聪明?可你编造的故事漏洞百出,你连杀我都只能可怜兮兮地找一个替罪羔羊以避免和你的教会正面对抗……你做成了什么事?” 她几乎贴着他的脸,眼睛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诮: “你一事无成。 。” ——她要激怒他,要拆穿他,要使他痛苦。 不是想看她哭吗? 那么,你就疼吧。 …… 《汉谟拉比法典》说,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痛苦还痛苦,以生命还生命。 他使她如此痛苦,他欠她一条生命……而这些,她总要以血还血,拿回来。 …… 亚图姆长久地盯着她。 只是他灰蓝色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到之前他玩世不恭的,仿佛猫在戏弄老鼠的神情。 “你的死前陈述结束了。” 他忽然揪住她的头发,把她从半人高的棺木上揪下来。 路德维希一下摔在地上,还来不及爬起,就被他扯着长发一路拖行,扔在镶满宝石的十字架下。 “只要我杀了你就等于杀了夏洛克,但不是我毁了他,而是你……在你选择独自一人赴死的时候,就已经杀死了他。” 路德维希从满是灰的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大脑皮层被人剖了一次。 可她却笑得眯起眼睛: “你看,你恼羞成怒了。” 长长的头发凌乱地铺在地上,她□□的小腿上满是血迹,衣襟上缠枝花纹也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 “杀死?” 她轻蔑地扬起下巴: “难道你以为夏洛克会殉情?太可笑了,他可不是你,眼界狭窄到只能看进一个人。” “不,他会的……夏洛克信守诺言,既然他已经对你承诺了‘永远的陪伴’,就会忠实地履行。” 亚图姆笑了,站在因为疼痛而蜷缩成一团的路德维希前,居高临下: “我真是同情他啊……他深爱的女人居然不知道他有多爱她。” 永远的陪伴? 夏洛克什么时候和她说过这种话,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亚图姆笑盈盈地俯下身。 他手里拿着一截锁链,似乎打算把她锁在十字架上。 古老的仪式,酷刑的开始。 “gameover……我赢了。” ……赢了? 不到最后,谁知道谁赢了? 就在“win”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的同时,路德维希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我要告诉你的第四件事是……” 她轻声说: “你身后,站着一只鬼。” ……鬼? 亚图姆拖长了音调: “哦,你已经恐惧到神智不清了吗?” 细长的匕首在他指尖反射出冷冷的光线,那是冷兵器的光辉——路德维希认得这把匕首,正是他舀出黑人眼睛,划破夏洛克脖子的那把。 他微微笑着蹲下,用刀尖挑起路德维希的下巴: “无需害怕,我的女孩,我不会对你施以太过残.酷的刑.罚,不过是切开你的脚踝,流光你的血液,就像罗马对待他们的圣人那样……” 他的话语停住了,他的笑容凝滞了。 在寂静的地下密室,他们都听见了,来自本不该出现色第三者的声音。 ——那是长袍划过地面,悉悉索索带动沙土的声音。 亚图姆慢慢转过头去。 而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秒,一把小型女式手.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 ... 第155章 幽灵夫人 一把左.轮,握在手里,可以轻易收割人的生命,就像收割成熟的稻草一样。 但如果握左.轮的人不会上.膛,不懂方向,甚至不清楚按哪里发射子.弹……那该如何是好? 亚图姆头转到一半,再也转不下去。 而身后衣服长袍拖行的沙沙声,也在路德维希掏出枪的那一瞬间,停止了。 一男,一女,一只鬼,现在正摆在一条线上。 螳螂捕蝉,便有黄雀在后。 作为这条食物链里最核心的一环,路德维希double小姐此刻的大脑里,正飞快地转动着—— 卧槽!记不住《枪王之王》,记住《上海滩》也好啊。 记不住周润发开.枪的动作,记住周星驰的也好啊。 上.膛到底怎么操作求图解!求百科!在线等! 但亚图姆显然是不知道她脑海里的小剧场的。 “甜心,杀.人是需要天赋的,而你显然不具备这一点。” 他看都没有看顶在自己额头上的枪,微微笑道: “我推你的力道可不轻,那下撞击损伤了你的内脏,你现在疼得不得了吧……还拿得稳.枪吗?” 他指的是他把她推倒在棺材上时,撞击锁链的那一下。 的确疼得很,那一下不仅撞到了她的头,还撞伤了她的背,她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她嘴里的血是从胸腔里涌出来的。 看来要落病根了。 路德维希却毫不在意地笑了: “能不能杀人……那要试试看才知道。” 她慢慢站起来,嘴角的血迹已经被她擦去,完全看不出身上哪里受了伤。 亚图姆的刀还抵在她的脖子上。 “你杀不了我的,我亲爱的小姐。” 他的神色那样平静,但在那双灰蓝色的眸子下,在那波澜不兴的水面下,却是隐隐的……疯狂。 ——他一直是疯狂的。 不过没有找到机会而已。 “因为今天我一定会杀了你……即便是与你同归于烬。” “那样值得吗?” 路德维希轻声说: “不如我们数一二三,一起放手……” “别天真了,火药永远比冷兵器有优势,当我松手的时候,你的子弹就会贯穿我的肩骨。” 亚图姆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能杀死被英国政府和夏洛克联手保护着的女人,我已经赢了……更不用说杀死你就等于杀死夏洛克,那我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路德维希果断把.枪收回来:“那就我先放手吧。” 亚图姆站着没动,也没转头:“很有勇气,你不怕我的小匕首在下一秒就贯穿你洁白的脖子吗?” “显然你没有这么做。” 路德维希盯着他,勾起嘴角。 她手里还握着枪,却当着亚图姆的面背过身去,正朝向她来时的那条隧道: “在没确定你身后的人是谁之前,你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但是我现在给你两秒钟看清你身后的人,你不用担心偷袭,因为即便我要转身向你开.枪,动作也不会比你更快。” 她说话和她转身的动作是同时进行的。 但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会开.枪的路德维希,却忽然熟稔地上.膛,朝她面前的隧道开了一.枪,随即立刻伏地,忍着胸口的剧痛朝边上一滚。 她滚进了她父亲和卡米拉叔叔的棺木下。 亚图姆的尖刀刺了一个空,深深地扎进路德维希父亲的棺木里。 ……然后,他估摸着在短期内刺不下第二刀了。 因为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声,隧道里的蝙蝠,被惊醒了。 这才是她的目的。 成千上百只蝙蝠,密密麻麻的绵延了十米长的隧道,此刻正拍动着翅膀,朝道路唯一畅通的方向飞来。 就像是遮蔽日月的滚滚黑云,这些吸血鬼一般的生物,发出尖锐的,高频率的尖叫,一波一波地从它们黑暗而湿热的巢穴中飞来,盘旋空阔的穹顶上。 它们在带着锋利的爪牙,搜寻着发出威胁震动的声源。 这群会飞的老鼠用的是超声波定位,当然分不出到底是谁开的.枪,只是感觉有障碍物矗立在广场中间,就一股脑儿的涌上去,潮水一般覆盖住了亚图姆。 她的确是不会上.膛的。 可就在她拿出.枪与亚图姆对峙的时候,亚图姆身后的卢浮宫木乃伊,却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对她比了一个上.膛的动作。 就像它之前,在它悄无声息的走到亚图姆身后隧道口时,朝她慢慢做了一个拉铁锁的动作一样。 她正是因为这个动作,才一直没有出声。 ……有没有思维如此清晰的亡灵? 还是所谓的 亡灵,不过是伪装成死者的生者? 但路德维希来不及想这些了。 她伏在父亲的棺木下,胸口疼得仿佛火烧,她看着被包围在蝙蝠群中的男人,只觉得牙齿里又充满了血。 他杀死了她在这里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她的……安和。 她缓缓地举起了.枪。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生命还生命。 《汉谟拉比法典》上黑色的抽象字,仿佛有生命的火焰一般,在她眼前跳动着。 不死,不灭。 枪.栓已经拉上,只要她扣动扳.机,这个男人,就能以血还血。 一只黑色的手忽然伸进来,握住了她的手。 手.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扳.机已经被按下一半。 可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黑色面具的幽灵,朝她摇了摇头。 “杀人是沉重的。” 在蝙蝠刺耳的叫声中,幽灵这样对她说——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会是谁? 面具的眼睛是镂空的,于是路德维希能借着昏暗的光线,清楚地看见,面具下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扮成幽灵的女人并不高大,她张开宽大的礼服袖子护住她的脸,飞快穿过蝙蝠密集的区域,回到她来时的隧道,行动利索到难以置信。 她站在隧道口,面具下的黑色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蝙蝠群中央的男人——他已经快要挣脱那些蝙蝠的纠缠,正大步向他们走来。 “你逃不掉的,不管你这个来路不明的朋友是谁。” 亚图姆脸上沾染了蝙蝠的血液,却依然保持着尊贵的风度,微微笑道: “我承认我被你摆了一道……可那又怎么样呢?什么都没有改变,因为这里的隧道都是直路,你可不能像你母亲一样躲进迷宫里了。” 他向她伸出手,就在他快要触到她发丝的时候,她身边的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来路不明的朋友”,忽然扯动了垂在隧道一边的锁链。 ——就像她朝她示意的第一个动作一样。 锁链连接着穹顶上巨大的蘑菇吊顶,在幽灵轻轻松松的拉扯之下,似乎转动了吊顶上的什么滑轮。锁链另一端捆住的两具棺木,居然摇摇晃晃地立起来。 随着一端被拉起,穹顶下方的锁链都动起来了,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网络。 而路德维希父亲和叔叔的棺木,就顺着架在空中的锁链,像滑行在履带上一样向他们这边撞来。 这是怎么做到的? 两具棺木,两具尸体,加起来至少四百斤重。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随着铁链被拉起,路德维希看清楚了……在巨大苍穹下,大得可以藏下一人高黄金笼子的蘑菇顶上,坚硬的杠杆随着角度的变化,逐渐显露它的面貌。 总共有四个杠杆。 而根据杠杆的分力作用,粗略计算两边杠长比,分到拿个女人手里的重量,大概只有二十斤不到。 ——物理拯救人类。 亚图姆因眼前突变的景象怔愣了一秒。 就因为这一秒,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巨大的棺木已经朝他撞来,他不得不闪身躲避。 轰隆隆的巨响,棺木越过他的头顶,严严实实地堵住了隧道口……也堵住了他的的去路。 …… 因他而消失的生命,终于在尸体都腐朽之后,再度挡在了他的面前。 …… 这辈子,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犯过的罪,杀过的人。 时间推移,星河日转。 但他们不会消失。 总有一天,他们会缠住你,绊住你,阻挡你前行……无论用何种方式。 …… 路德维希望着眼前黑色面具下的黑色眼睛,抿了抿唇: “……你好?” ……好吧,她还不如乐世微呢,简直蠢死了。 胸口还是疼的,但她选择了无视。 因为在紧张感降下来之后,她全身上下都是疼的。 幽灵夫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很熟悉。 ……她确定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她到底是谁? 路德维希仰头看了看隧道——那上面也铺着装液.体炸.弹的铜管,拿破仑真是下了血本,随时随地准备玉石俱焚。 “刚才多亏你了。” 她紧紧盯着那双眼睛,笑了笑: “你的眼睛我很熟悉……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带着面具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摘下脸上的面具, “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睁着 着眼睛说瞎话的典范……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的眼睛?我可一直都是戴帽子的。” 面具下的脸沟壑纵深,已经历经沧桑。 “你……” 路德维希张大了眼睛: “抱歉,夫人……但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扮成木乃伊跑进这里?” ... ... ... 第156章 路德维希夫人 纵然在木乃伊教她怎么用左.轮时,她已经知道这位不是敌人,没有恶意,此刻还是被来人真正的身份吓了一跳。 卢浮宫里的木乃伊,是住在她楼上的……老妇人? 老妇人脱掉累赘的黑色曳地礼袍,露出里面紧身的短装来。从脸上看她已经七十多岁了,但身材仍然保养良好,腰肢甚至是纤细的。 “我扮成木乃伊是为了引开卢浮宫那些愚蠢的保安的视线,如果你继承了你父亲的智力,应该已经发现这个密室有三条入口,其中一条就在卢浮宫停车场底下。” 不,她一点都没有发现。 路德维希默默地跟上她矫健的步伐——这位夫人现在看起来可一点都没有上次那步履蹒跚的老态。 “迪亚胆子太小了,所以一旦闹鬼的传言传开,他只能停止卢浮宫地下商场的修建计划。” 路德维希皱起眉:“迪亚?夫人……” “迪亚是卢浮宫现任馆长,以前给你爷爷当过一段时间邮差。” 老妇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深深地看着路德维希,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在开口的瞬间改变了主意: “你不必叫我夫人,你该叫我……你该叫我路德维希夫人。” 路德维希夫人? 路德维希跟上去,机车靴踩在石头铺就的地面上,发出嗒嗒的,马蹄一样的声响。 隧道两边一样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不过不再是拿破仑的大事记,而是各式各样的花。 雏菊,玫瑰,香草,还有……紫阳花? 为什么这种日本人喜欢的花会出现在拿破仑的密室里? “路德维希夫人,穹顶上的杠杠装置是你做的吗?” “这一点你也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十句话有三句话是在试探……当然是我做的,虽然我的博士学位是历史学的,但我最擅长的是物理,就像你父亲最擅长的是密码学一样。” 路德维希夫人转身盯着墙壁,手指仔仔细细地一寸一寸抚摸过去,忽然说: “卡米拉留给你的密码,最后一个是什么?” 卡米拉叔叔给她留的密码? 路德维希皱眉:“那不是路德维希教授给我留的密码吗?” 路德维希夫人抚摸的手指停下了。 路德维希教授? 她沉默了良久,才轻声说: “那是爸爸,维希。” 路德维希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路德维希夫人也没有再计较这个问题: “你爸爸绝不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你,他只做了密码的前半部分,一直到玻璃金字塔为止,上面有他给你留的话。” 她把耳朵贴在墙上,似乎在感受石头里风的脉络。 从侧边看,她的眼睛极其美丽和年轻。 除了那满脸的皱纹与花白的头发,她的眼睛就像是埃及最纯粹的黑曜石,掩盖在长长的睫毛下: “而你的好卡米拉叔叔在你父亲的密码上又加了暗示,打算引你到这里来,把你爸爸用生命守护的东西交给你。” 用生命守护的东西? 路德维希说: “最后一个密码,是‘摆渡人’。” “摆渡人?摆渡人?哦,他就喜欢出这种谐音和双关的东西,摆渡人,passsoul,那就没有错了,东西就藏在这一带。” passsoul。 经过那埋葬着灵魂的所在。 ——又是一个双关语,“埋葬灵魂的所在”不仅是指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还指他们自己骸骨放置的地方。 路德维希夫人敲了敲墙壁,喃喃地说: “按照埃及殉葬品离主墓室的距离,东西应该被藏在……” 嚓。 “……藏在这里。” 路德维希夫人满意地笑了,从腿上变戏法一样地扯出一把小凿子来。 嚓。 “告诉你一个在地底下生活的秘诀,下次爬下水道,一定要记得带凿子……” 路德维希朝她们来时的圆坛方向看了看……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们到底在这里藏了什么?” “那可是一个大东西,关系到拿破仑效仿亚历山大去埃及求取神谕时,得到的东西。” 神谕? 说到神谕,亚图姆倒是给过夏洛克一个,就是copy亚历山大得到的神谕。 “但那并不是一个预言什么的,而是一样拥有极大力量的东西,超越人们现存的认知。” 路德维希夫人勾了勾嘴角,凝视了墙壁一秒,忽然以一种堪称凶狠的姿态——手起凿子落。 路德维希:“……” 为什么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眼熟 熟? 她恍然间居然看见了自己切鱼肉的姿态……原来在夏洛克眼里,她煮饭的样子是这样的吗? 真是难为他了。 “你知道罗赛塔石碑吗?” “商伯良破译象形字的契机罗赛塔石碑?” “就是那个,我和你父亲补全了罗赛塔石碑丧失的部分,发现其中有一句话是‘诸神的名字向人类隐藏’。’ ……诸神的名字? 为什么这个搭配也这么耳熟? 而且听这位‘路德维希夫人’的语气‘我和你父亲补全’,似乎父亲在埃及的研究路上得力助手只有她一个一样。 那么,路德维希真正的母亲呢? 路德维希夫人已经把墙壁凿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她们已经可以看见,那里面露出盒子一角,复古而华丽的雕刻痕迹。 “这就是拿破仑从埃及得到的多东西,是这个密室真正守护的珍宝,外面那些赝品不过是障眼法。” 年迈的路德维希夫人凿起墙来,就像一个年轻人一样手法熟练,干劲十足: “那是一串黑色项链,上面刻着十四个神的……” ——嚓。 “等等。” 路德维希忽然按住路德维希夫人的手: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路德维夫人皱起眉:“什么什么声音?”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于是那来自一百米开外,石头摩擦的声音,更为明显了起来。 ……嚓。 ……嚓。 这回两人都听清楚了。 那是打火石摩擦的声音。 路德维希夫人忽然扔开手里的凿子: “他打算炸了这个密室!哦,上帝,教会寻找的东**在这里,他怎么可能炸掉密室?四面的门锁都只能从外往里开,这样他自己也会死。” 她站起来,喃喃地说: “教会那些人一定叛变了。” ——几分钟前夏洛克在蓬皮杜艺术中心收到的短信,终于以另一种方式,传到了他们手里。 路德维希夫人站起来,拉住路德维希就往前跑: “这是两层的隧道,不幸的是两层都埋了液.体炸.弹……哦,你是不是受伤了?我们需要跑快一点,希望他的打火石受了潮。” 长长的头发挡住了脑后的血迹,昏暗的隧道里,就算血流了一头,黑色和红色交织也辨认不清楚。 “伤得不重。” 路德维希加快了脚步,清楚地说: “我们必须跑出地道……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出口?” 液.体炸.弹太过**,而铜的导热性又良好,即便是打火石上那一点点的火星,也可以引.爆埋在她们头顶上的巨大铜管。 热浪和火焰将席卷一切,把这里埋藏的所有秘密和生命都清洗一空。 无论是有罪,还是无罪。 ……千算万算,她也没有算到,亚图姆真的会以自杀这种惨烈的方式,赢得他和夏洛克的战争。 老妇人拉住她的手,看向她的目光温和而镇定: “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跟我来。” 又是一个排水口。 路德维希站在那里,踮起脚尖,伸手推了推排水口的铁栏,推不开,摸索了一会儿,说: “这里有一个暗锁。” 路德维希夫人站在一边: “我不会开锁,你会吗?” “我会,但是……” 但是她没有工具。 怎么办?没有工具怎么办? ——嚓。 从隧道深处传来的,一下一下火石摩擦的声音如在耳畔,就像死神的催促声。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火石会被点亮。 或许是一分钟以后,也或许是下一秒。 路德维希觉得手指有点发抖,但是她竭力平静了下来。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等等。 那个她和夏洛克夜半遇到的,路虎的同班同学,送了她一件礼物……那是,一根发夹。 细长的,可以当作撬锁工具的发夹。 …… 路德维希立刻从裤子上拔.下那根一头镶水钻的发夹,发夹一头尖细,原来是分头发用的,现在派上了用场。 路德维希夫人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苍白,她顿了一下,忽然说: “维希,你还记得你的妈妈吗?” 路德维希正把发夹的一端伸进锁孔,有些含糊地说: “记得不是很清楚 。” 路德维希夫人沉默了一下: “这也不怪你,是我们无法保护你……我们一心想着守住拿破仑神谕的惊天秘密,守住那古老而强大的力量,却忘记了身在法国的你也在他们伸手可及之处……” 她平静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有点苍老,却又不像是一个老人的语气: “你父亲背叛了教会,教会于是把做成了祭品……我们亏欠你太多了,你怪我们吗?” ——嚓。 火石摩擦的声音还在继续,说明亚图姆还没有点燃火焰,路德维希全身心地投入在开锁大业中,良久才回了一声: “你说我父母?时间太久了,不怎么怪。” 要怪也不是她怪,是真正的路德维希怪……她曾经这样想。 但,真的吗? 咔嚓一声,锁解开了。 老妇人接过路德维希手里的发夹,而路德维希让在一边:“这里高度不是很高,你先踩着我的背上去。” “我的手臂肌肉萎缩了,站在你背上也撑不起自己……你先上去,然后再把我拉上去。” 这也是一个方法。 路德维希点点头,舔掉胸腔里又涌出的一丝血味,双手攀着那个狭小的洞.口,把自己的骨架硬生生地挤了进去。 这并不是很难。 只是很疼而已。 路德维希趴在排水口,刚想把手伸下去,老妇人却猛地在她伸手的瞬间,关上了排水口的铁栅栏。 又是一声“咔嚓”。 她单手利落地落了锁。 “来不及了。” 老妇人站在排水口下,脚边扔着她方才从路德维希手里拿过的发夹。 她隔着铁栅栏与她对视: “打火声已经停了……不用找,你身上已经没有开锁工具了……也不要拿石头,那没有用……你听我说。” 路德维希夫人握住那几根栏杆,语气仍是平静的: “世界上总有一些力量是现在的人们无法承受也无法解释的,它会带来太大的动荡,它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和你的父亲愿意用生命去保守这个秘密……” 不远处,已经传来隆隆的震动声。 那是已经膨胀的气体,在激荡着坚硬的铜管。 火,被点燃了。 “我知道我和你父亲亏欠你良多,从小到大你自己做所有的事,却从没有人夸奖你一句。我只能远远看着却不能告诉你真相,因为在世人认知中我已经死去……维希,我无法请求你的原谅,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够好了……到这里为止吧。” 路德维希没有看她,她用石块砸着那个古老排水口的锁孔,可是锁孔纹丝不定。 她咬着牙齿,血腥味一波又一波的灌满她的口腔: “距离炸.弹爆.炸还有时间,不要说废话……把你脚边的发夹给我。” “这里的炸.弹爆炸完以后,会烧着第二层密室炸弹的引线,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往左跑,那里通向蓬皮杜艺术中心,是第三个出口……” 路德维希盯着她黑暗中的脸庞: “我无需听和我无关的人的命令……把你脚边的发夹给我,现在,立刻。”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放弃。 “不,我们不是无关的……我们不是无关的维希。” 老妇人隔着栏杆拉住她冰冷的手指,语气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绝望的哀恸: “你知道你七岁那年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吗?” …… 远处隆隆的声响已经接近这里了,连大地都能隐隐感受到铜管在颤动,气体在激荡。 就等铜管内.壁无法承受内里拿不断膨胀的压强——嘭。 而黑暗中,路德维希夫人美丽的黑色眼睛忽然溢满了泪水,就像在黑色的帘幕上划出一道银亮的线。 “我无法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我一直爱着你……” 她仰起脸,泪水从她苍老的面颊上划过: “所以我把我的时间,我的岁月,我的生命……都给了你。”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炙热的浪潮席卷了昏暗的隧道,也映红了路德维希睁大的眼睛。 她睁大了眼。 她睁大了眼,看着火焰吞噬了路德维希夫人花白的头发,吞噬了她苍老的、却依稀看得出年轻时有多么精致的面容。 也吞噬了她黑色的美丽的眼睛。 ……和她如出一辙的黑眼睛。 她睁大了眼,看着她在火光中滑落,就像一只失去力气委顿的蝴蝶,紧握的手指也失去了力气,在火海里染上焦黑的痕迹。 空气中传来皮肉烧焦的气息。 烧焦的气息? 不,那不是什么气息…… /> 她说,她是她的母亲。 一百米外,夏洛克站在漆黑的隧道里,举着手机。 手机上只有一句话,正是亚图姆在地下赌场给他的,亚历山大预言的后半段。 —— “你将得到一切,但将失去生命。” 失去生命。 ……失去谁的生命? 惊雷一般的爆.炸声在他脚下炸.响,连耳膜都带着隆隆的回声,仿佛雷霆都在震怒一般。 似乎,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 ... ... 第157章 生离与死别 夏洛克在黑暗中站立了一秒。 这一秒里,他脸上没有表情,他喉咙里没有声音,他鼻腔里没有气息……连心跳声都消失,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他站在那里,大地鼓噪,热浪喧嚣。 他却静止了。 仅仅是一秒,又像是回溯了漫长,漫长的时光。 也不算多么漫长。 他最后见到她,她站在悬挂着白色窗帘的阳台上,朝他举起一包咖啡豆,白色的袖子垂到手腕,黑色的长发在风里微晃。 他第一次见到她,她站在贝克街门口,对初见的他气势磅礴地说:“不管你是什么物种,都给本阿姨死让开。” ……这些画面,在短短一秒钟里,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他的脑海。 就像暴雨中,电光劈裂天空,倏忽照亮黑色的海面。 随后是连绵不绝的,隆隆的雷声。 ……不,那不是雷声。 那是爆炸。 夏洛克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紧接着,黑色的大衣在他身后扬起,就像海面上陡然掀起的波涛。 她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她还有生还的几率。 ……几率是多少? 这个念头只是从他脑海里一晃而过,就直接被他扔进了大脑件粉碎机。 从构架上来看,隧道是z字形,作为密室的保护层,这一层一定也埋了装有液.体炸.弹的铜管,只是目前他还没有看到。 这种构架,爆.炸会蔓延到这一层来,铁板钉钉。 而计算硝.化甘油的燃烧速率和膨胀速度,综合隧道长度和铜导热的速率…… 她还有一分钟。 那么,他也还有一分钟。 生命的赛跑。 只不过,她是要从地狱里出来。 而他,是因为她,要闯进地狱。 另一头,路德维希从灰烬里抬起头。 火焰灼伤了她的手指,指尖已经有些焦黑,头发倒是奇迹般地没有被烧着,只不过因为高温,发尾的蛋白蜷缩起来,整整短了一大截。 但是……whocare? 她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她的胸腔本身就受了撞击,随后未燃烧完成的硫化物,碳粒和灰烬又随着爆炸的冲击力,直接冲入她的肺部。 现在几乎连喘气都喘不过来。 前方的黄色铜管已经看到了尽头……三十米,还有三十米,她就能走出爆炸的危险区域,会再受一点伤,但或许……或许能保住命。 ……或许? 那是乐观的估计罢了,事实上她是保不住的。 不是心灰意冷的放弃,而是基于客观事实之上做出的判断……即便她现在突然爆发,在剩下的几秒钟里跑了五十米,她也撑不过爆.炸时巨大的冲击和其后漫长的缺氧。 更何况,三十米,真是一段太长太长的道路。 她已经跑了太久,她已经跑不动了。 她站在隧道中央,慢慢地朝前走着,精疲力竭,没有倒下只是意志支撑。 而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意志。 死亡有什么可怕的呢?今天不死,她五十年以后也是要死的。 在这个世界她什么都没有,是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身,没有孩子,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唯一的朋友失踪,唯一的家人安和也早就因为她的倏忽死亡……她什么都没有,她甚至连没花完的钱都没有。 除了……除了夏洛克。 对了,她还有夏洛克。 可这只是她只是他短暂交往的女朋友,他的世界那么大,她只算在他生命里露了一次脸,能留下的印象寥寥,等烟花凋谢以后,她依然会像蜻蜓点过水面……波纹散尽,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喂,她到底来这个世界干嘛?剧情君,说好的酱油呢? …… 路德维希没有停下脚步,却也没有加快脚步。 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放弃。 但现实生活里,总有一些事情是无力回天的……比如股票要跳水,庄家要洗盘,比如火山爆发,雪山崩塌…… 又比如人不能超越的生理极限。 她已经到极限了。 如果真的无法避免死亡,她也更乐于从从容容地拥抱死亡……就像安和那样。 …… 不知走了多久,但其实只是短短的几秒,她已经可以听到身后气体撞击管道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分钟的时间,到了。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此时行走对于她来说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很快热浪就会席卷到她身上来,灼烧她的皮肉和五官。 漆黑的隧道已经被身后红热的铜管照亮,石砖堆砌的古老墙面,在火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油脂一般的光 光泽。 路德维希抬起头,望向遥远得不可触及的前方。 她的脸上忽然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因为,在她前方,在爆炸的冲击还无法到达的地方,夏洛克正向她跑来。 夏洛克? 这是幻觉,还是…… 她看着他黑色的衣角在他身后扬起,坚毅的下巴紧紧绷着。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越过安全的地带,奔赴她……也奔赴死亡。 他朝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她,灰色的眼睛不再平静。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从夏洛克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那是……恐惧。 夏洛克,居然在恐惧? 身后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可她什么都听不见,耳朵还因上一波爆炸嗡嗡作响,就像有一千面站鼓在她鼓膜边炸开,头晕脑胀。 炙热的风烧着了头发,灼痛了头皮。 路德维希站在那里,停住了脚步。 眼看夏洛克离她越来越近,眼看他就要跨进会被气压波及的危险区域…… 她慢慢地伸手,从背后,拿出了.枪。 …… 夏洛克的理智正因眼前的景象一点点崩塌。 他的小女朋友现在看起来非常不好,她右肩因为疼痛而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姿态,这是是撞伤了骨头,以她的忍痛能力,说不定撞裂了。 她曾经漆黑的,垂落腰肢的长发,如今整个被烧短了一截,并且只有一边的头发凝结住了……她显而易见撞到了头,按这种出血量,损伤度至少在脑震荡以上。 而伤显然不只他看到的这些,更深的伤口藏在身体深处,爆炸时的废气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入肺部,那才是致命的。 …… 夏洛克紧紧地盯着她被火焰熏花了的脸。 ——那是一张小小的,苍白的,却在身后逐渐迫近的冲天火光与滚滚烟尘中,出奇冷静的脸。 理智就快崩塌,但他的大脑还在飞快地运转着。 ——现在的距离是三十五米,左侧有一个小小的凹陷,那是中世纪的骑士堆放刀剑留下的习惯。 从爆.炸声的规律来看,铜管是分节的,只通过铜导热来引爆液.体……那么他还有时间。 他还有多少时间? 这已经无法计算。 因为在这种时候,只有生与死两种答案。 可她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她为什么不跑起来?她为什么拿出了枪?她为什么……把枪.口对准了他?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夏洛克却像是没看见她的动作一样,朝她大步而坚定地跑来。 路德维希的手微微下移,面无表情地扣.动了扳.机。 “砰!” 这是第一枚子.弹,打进了他小腿上的肌肉。 而夏洛克只是顿了顿,就继续朝她跑来,连速度都未见减弱。 血液顺着他黑色的裤脚流出来,滴在几百年未见光明的地砖上,就像蜿蜒而斑驳的图腾画。 “砰!” 这是第二枚子.弹。 这次她的方向更为精确——她打中了他的大腿动脉。 有了第一次枪.击的手感,她已经飞快地掌握了如何使用这种冰冷而炙热的机械,既不会受太重的伤,却足以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夏洛克一个趔趄,跪倒在积满了几个世纪灰尘的地上。 尘土扬起,火焰喷薄。 他竭力想要想要站起来,但是破损的动脉阻断了他的动作。 他只能伏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 可他还是来不及了。 因为那由无限膨胀的气体带来的高温火焰,正呼啸着,吞没了她的身体。 他看着她被涌动而庞大的气流高高地抛起,重重撞在坚硬的隧道顶上,她手里的枪和她的手一起撞了侧壁上。 “啪”地一声,枪在剧烈的撞击下碎成了两半。 而她,从两米高的地道顶端落下来,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玩偶一样,落在离他手指不远的地方。 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没有声息,没有脉搏。 只有鲜红的血液,在火光的映照下,从她头发里,慢慢地流出来。 五月春天的夜晚,枝头上开满樱花。 有一个日本女歌唱家刚刚死亡,而她在这个时候对他作出承诺。 他予以回应,于是合同成立。 尽管这显而易见是个不庄重的玩笑,因为率先发出邀请的人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永远?” ——“永远。” 没有签名的合同要作废。 /> 而没有主语的承诺,是个谎言。 …… 三个小时候,巴黎圣路易斯医院。 麦克罗夫特从会诊室里走出来,神情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他从不离手的小黑伞却没有被他拿在手里,而是被人以无法想象的力道折成了两截,此刻正可怜兮兮地躺在医院的垃圾桶里。 麦克罗夫特正从这个垃圾桶旁经过。 于是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助手小姐安西娅,非常识相地把boss随手丢弃的变异武器收起来,准备秘密销毁。 当然,这件事现在不重要。 麦克罗夫特站在病房门口。 他盯着那扇雪白的门,顿了足足两秒,才推门走进去。 病**正躺着夏洛克……说躺恐怕有点不太合适,因为夏洛克的两只手都被最先进的智能手铐紧紧捆在一起,放在被子下面。 “很抱歉我必须捆着你,由于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我不能让你亲手为路德维希小姐动手术。” 他伸手隔着薄薄的被子,在夏洛克腿上拍了拍: “你的腿没有大碍,由于你距爆.炸中心还有一点距离,身上其他地方也没有受伤,休息两天就会没事了,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 夏洛克慢慢抬起头: “她呢?” 麦克罗夫特坐到他病床侧边的长沙发上: “你说路德维希小姐?说到她,就不得不说到那两枚擦着你的腿骨经过的子.弹,它们精准地让你丧失了行动力,却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害……” 夏洛克打断他: “她呢?” 麦克罗夫特换了一个坐姿……这可不常见。 “……如果她以前没有使用过类似武器的话,我只能说,她是这方面的天才。” 他在夏洛克平静到可怕的目光下,交叉起十指,光明正大地避开了话题: “我从未这么庆幸有人朝你开了两.枪。从现场勘查的状况看,她是背对爆.炸中心,而你是正对,危险系数高了三点五倍,如果你当时真的就那样毫无防护地冲到她身边去,那你必死无疑……” 夏洛克坐在病**,放在被子下的手指好像一动不动。 “我不是等着你说这些废话的,麦克罗夫特。” 他的眼神让人心里发凉,却仍旧只有那两个字: “她呢?” 麦克罗夫特坐在沙发上,静默了良久,才慢慢地开口: “我已经告诉你答案了,夏洛克,当我在你的病房门口停顿的时候……你应该也已经猜出了结果。” 医院惨白的灯光下,麦克罗夫特的嘴一张一合,就像金鱼吐着气泡,只看见形状,却听不见响动。 “路德维希小姐死了。” 他望着他弟弟苍白的,平静的,实则近乎崩溃的脸,轻声说; “她死了,夏洛克。” ... ... ... 第158章 骗子 她死了。 夏洛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刚才麦克罗夫特那句话讨论的只是无数个平常案子中的一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哦,这家医院的庸医下的判断?显然他们的医学功底并不扎实。” 他深灰色的眼睛里蓄着风暴,却淡淡地说: “把她移到伦敦的医院去……不,把所有器材都搬到贝克街去,我要亲自治疗。” “我不会这么做的,你现在不清醒,我不能由着你发疯……” “不,我现在很清醒,从没有这么清醒过。” 夏洛克抬起头盯着他,手一直放在被子下: “死亡有很多种误判的可能性,心脏停搏并不能判断一切……”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你必须接受。” 麦克罗夫特静静地说: “但她在受到最后那下猛烈的撞击之前,亚图姆已经对她做了一些事……她重度脑震荡,肩骨碎裂,第一波爆炸的灰烬直接冲进了她的肺里,造成了严重损伤,更不要提她身上被烧伤的那些地方……” 安安静静的病房里,残酷的事实以一种叙述的语调,一点一点铺展开。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那里的,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右手肩膀碎掉的情况下举着手开锁的……她的意志力并不比中情局那些硬汉差,这值得尊敬,可意志力并不能让她起死回生。” 重度脑震荡?肩骨碎裂?烧伤? 夏洛克猛然闭上眼睛。 他似乎想要驱逐眼前浮现的那些可怕的画面,脑海里却不能抑制地回想起—— 漆黑的隧道,她浑身是伤,指尖焦黑,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下,血从她头顶流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痛苦。 那是怎样一种陌生而霸道的情绪? 怎么止都止不住,就像是一环套一环的化学连锁反应。 夏洛克良久才睁开眼睛,语气不容置喙: “她在哪儿?我要见她……现在,立刻。” “她现在在天堂。” 麦克罗夫特又重复了一遍: “她本可以不用死,如果不是她留在那里想要救出她的母亲卡洛琳女士浪费了时间……她几乎成功了。” “我问你的是,她现在,在哪儿。” 夏洛克想要站起来,但两边立刻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于是他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她在哪儿?麦克罗夫特,她最后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缺氧,现在极度需要有人给她灌新鲜的高压氧气……” “夏洛克!” 麦克罗夫特向来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种可以被称之为严厉的神色: “你的腿需要休养,躺下。” 只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一把手.枪已经抵住了他额头。 因为夏洛克的手被锁住,所以压住他的人只顾着处理他的肩膀,忽略了他那一双能打开世界上一切锁的手。 他的手放在被子下,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 不,他不仅解了锁,他还拼凑起了路德维希摔成两半的手.枪。 麦克罗夫特看上去并不意外: “这把锁是最新的,密码是十二进制,总共有二十八位……你从哪里找到了破绽?” “难不倒我。” 夏洛克平静的眼湖下,终于透露出隐隐的疯狂: “带我去见她。” “你疯了。” 麦克罗夫特静静地握住他拿枪的手: “你已经疯了,夏洛克。” 他的确已经疯了。 从他见到她尸体的那一瞬间起,他的理智,他的逻辑,他的判断力……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就已经通通消失了。 安西娅看了一眼麦克罗夫特,而后者正看着他弟弟笔直的背影,良久才说: “把门关上,让他们独处一会儿。” “可是福尔摩斯先生恐怕会对路德维希小姐的尸体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那就让他做。” 麦克罗夫特转身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件,签上自己的名字: “再怎么做,人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是,boss。” 门在夏洛克身后缓缓关上。 而眼前,他人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小女朋友,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嘴唇半抿着,就像……就像是已经死去了一般。 巴黎的阳光比伦敦热烈,没有终年不散的雾气,带着一种耿直而热烈的灿烂感,直直地照在她身上。 你是一个骗子。 路德维希小姐。 …… 夏洛克走到她面前,凝视了她一会儿。 他的步伐有些不稳,毕竟那两枪是结结实实地打入了他的肌肉。 无数次,她都是这样睡着,进入不安的梦境。 她每晚的噩梦之外他都站在她的床边,以相同的目光观察并纪录她梦里的反应,获得重要的心理分析资料。。 …… 他是她的医生,过去是,现在当然是。 点滴瓶挂在一边,针头已经被拔.出来了……为什么要拔.出来?她还受着伤。 她的手背上已经被注射了太多的针孔,没有空余的地方,夏洛克只好把针管插.进她的手腕静脉上。 血很快溢了出来。 她已经死了很久。 蜿蜒在白皙手腕上的血迹是暗红的,就像褪了色的大马士革玫瑰花汁。 夏洛克却像没有看见一样俯下身,把头贴在她胸前。 他听了一会儿心跳,站起来,为她做了几次心脏复苏,然后又俯下身听了一会儿,从一边护士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推车上拿出一支肾上腺素,熟练地装进针管,整支打进了她的心脏。 没有任何作用。 她依然悄无声息。 她睡的太沉了,他于是又装了一支。 就这么反反复复,路德维希的心脏被连续打入了四支肾上腺素,远远超过正常人施救时该用的剂量。 …… 你为什么不醒过来? 他的路德维希小姐胆大妄为,自以为是,比他更缺乏对伴侣定义的理解。 等她醒过来,他就要用锁链把她锁在贝克街。 他早就该把她锁起来了。 以免她总是把他踹到一边,独自跑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然后……永远不回来。 …… “够了,夏洛克,她已经死了,她在隧道里就已经窒息了……可为了安抚你,全法国最好的医生们整整抢救了三个小时的死人。” 麦克罗夫特大步走进来,一把夺过他手上第五支肾上腺素,同时单手牢牢控制住他力道精准的攻击。 很快苏格兰场的人走进来,再度把他的手锁上了……这回用的是更加坚固的镣.铐。 “你最好保持住清醒,夏洛克,因为受伤的你没有任何资本反抗我,失去理智就更不可能。” 麦克罗夫特站在他面前,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了的袖口,而安西娅已经拿着备用的黑色长雨伞站在他身后。 “我们现在送她回贝克街,回你们的家,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接受她已经死亡的现实并走出来,否则……” 他接过雨伞,于是他又成了大英政府麦克罗夫特: “否则,我不介意直接把她送入火葬场。” …… 这句话多么熟悉。 熟悉得就像利刃一样残虐着他的内心。 仿佛就在不久之前,就在她经历生离死别的伤痛时,他也是以这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对她说—— “明天早上八点以前,他必须接受焚烧,否则你就可以永远看见他了——以我实验室里标本的形式。” 她当时,是否也是在心中怀着巨大的痛苦,手指发抖,紧握成拳……却还要在压抑的平静中运送尸体,安排葬礼? …… 自己当时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与麦克罗夫特此刻转身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冷漠,无动于衷。 她痛苦的时候不会有他的拥抱,她哭泣的时候不会有他的安慰。 她是不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他面前才从不软弱,从不索求? ——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在她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拥抱的时候,他到底,对她做了一些什么? …… 夏洛克的手被人紧紧地钳制着,腿上缠着的纱布又被重新裂开的伤口染红。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狼狈和无力过。 却也从未如此清醒过。 他曾经是一个瞎子,如今才开始看清真相。 英国,贝克街221b。 他们可敬的房东郝德森太太已经从希腊回来了,但是当她满怀喜悦地打开门,想要和她出租客人里唯一的女性路德维希小姐分享她新学会的希腊小点心时,迎接的却是一具尸体。 或者,是两具。 其中一具,不过是在行走罢了。 麦克罗夫特亲自为夏洛克端来了一杯咖啡——当然不是他自己煮的,女助手安西娅煮好了端到他手上,他再纡尊降贵地端到夏洛克手上。 “看在你受到重挫的份上,要不要来一局游戏棋放松心情?” 夏洛克瞥了麦克罗 夫特一眼: “你很闲?” “我很忙,十分钟后我就要走。” 麦克罗夫特悠闲地坐在他对面,先喝了一口: “所以我只是表达我想安慰你的心情,显然你已经收到了……于是安慰结束。” 夏洛克:“……” 他黑色的雨伞一直放在手边: “很高兴接受了现实,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葬礼?需要我参加吗?” “如果你打算参加一个粉红色的葬礼的话。” 夏洛克接过咖啡,并没有提葬礼的准确日期: “比起在她的葬礼上看到你,我更希望你能把你的身躯从我眼前彻底搬走……它正在日益膨胀,我的眼睛就要装不下了。” “……看到你恢复了牙尖嘴利,我才相信你真的恢复了理智。” 麦克罗夫特举起自己手里的咖啡,做了一个cheers的动作: “死者是带不走活人的温度的……为了你的新生。” ... ... 第159章 伊西斯之结 夏洛克并没有举杯。 他只是靠在沙发上,凝视着自己的指尖。 他小女朋友的尸体就躺在他不远处的房间里,但他并没有去看一眼。 “在搜寻线索的过程中,我注意到她在撇下你独自赴约之前,在阳台上留了一瓶矿泉水和一瓶蜂蜜酒,这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什么寓意,你不必在意。” “是吗?” 麦克罗夫特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 “好吧,那我姑且当它没有什么寓意……另外我已经让人在泰晤士报上刊登你们即将结婚的消息。” 麦克罗夫特放下咖啡: “埃及教会的新主正是立威的时候,绝不会忍受他们等待了十年的纯洁‘祭品’居然要嫁人的事实。” “所以他们一定会望风而动,那时,你就可以收网,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夏洛克漫不经心地说: “结婚时间是什么时候?” “一周后……所以我希望她的葬礼也在一周后举行,否则容易露出马脚。” 一周后。 夏洛克抬起眼,淡淡地看了她的房间一眼。 门是敞开着的,她躺在**,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知不知道一周后是他们的婚礼? 如果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 好吧,他已经能想象出她不会很期待,逃跑的可能性更大。 …… 他又喝了一口咖啡——标准糖度,标准咖啡豆的量,口感顺滑,香气浓郁,比她煮得精致多了。 至少除了她,没人会尝试在咖啡里加醋加盐加胡椒。 ……哦,那真是地狱的折磨。 “你在想什么?” “什么?” 夏洛克被麦克罗夫特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回想,他不动声色地仰头喝完那些黑色的**: “没什么。” “夏洛克,我明白你急于粉碎亚图姆余党的心情,但老实说我并不希望利用你的婚姻来达成目的。” 麦克罗夫特抬了抬手,安西娅走过来又为夏洛克满上一杯: “现在消息还没有登上去,你还有反悔的机会……清除余党的手段多种多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用结婚的办法。” …… 为什么? …… 夏洛克垂下眼睛: “因为这是最快清除余党的办法。” “是吗?我差点以为你真的想和一个死去的女人结婚,然后在婚礼后,开着车和她一起卷进南太平洋的波涛里……” 麦克罗夫特盯着他,轻柔地说: “告诉我,你不会这么做的。” 夏洛克回视着自己的兄长。 良久,他才开口说: “当然不会。” “那就好。” 麦克罗夫特站起来: “我该走了……你或许该考虑把她送进冰箱,因为再过一会儿她该长尸斑了。” “……” 门再度被关上。 随着一声轻微的锁舌扣住的声音,贝克街再度陷入了沉默。 咖啡杯被留在茶几上,如果夏洛克不去收,它们就会被永远摆在那里,直到长出微生物来。 而紧接着,这间公寓也会开始陷落,逐渐回到她来之前无机物一样的状态。 她的痕迹会被掩盖,一丝不留。 夏洛克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在那个咖啡厅老板死的时候,她也是以这样的姿势,坐在这个位置上,凝视着她再也不会回来的朋友。 她的痛苦,他雪上加霜。 所以现在,风水轮转。 …… 他难以忍受似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那两个咖啡杯,打算到洗手池边把它们清洗干净——至少让她的痕迹消失得慢一些。 只是当他站在吧台边时,又停下了。 吧台,是她私人领地。 她无数次从睡眠中醒来,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长长的头发随意盘起,睡眼惺忪地去吧台边做早餐。 …… 夏洛克久久地立在盥洗池边。 他忽然把咖啡杯哐啷哐啷扔在洗碗池里,没有再看那些破碎的杯子一眼,大步跨出了这片让人窒息的坟场。 …… 你是一个骗子,路德维希小姐,你骗过了世界上最高明的侦探。 用过就扔 ,过河拆桥……谎话连篇。 …… 矿泉水和蜂蜜酒是她的小把戏。 她大概也知道她撇下他赴险的行为有多么恶劣,于是她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 如果她活着回来,就可以说她已经给了他提示,是他自己没有看出来,从而推卸所有的责任。 这是一个简单到粗劣的暗号,她现学现卖。 如果不是因为月光下她衣袖滑落到手肘,露出了一截伶仃而精致的手臂……他没有理由会忽略这么明显的暗号,除非他的大脑因什么空白了一秒。 水r. 蜂蜜酒,mean. 连起来就是……an. ……。 等我。 伦敦的雾气终年不散,连阳光也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把人笼在里面,像笼着一层轻纱。 轻飘飘地,就要消失。 夏洛克凝视着她没有血色的嘴唇,就像凋零后失去颜色的玫瑰花瓣。 他冰冷的手指,终于抚上她苍白的脸。 他慢慢地在她身边躺下来,一只手越过她的腰,握住她细瘦的手腕。 而另一只手慢慢地穿过她漆黑的长发,让她枕在他的手臂上。 “你说过让我在广场等你……你说过你一会儿就回来。” 他就这么把她冰冷的尸体紧紧地搂进怀里,把头埋在她已经感觉不到脉动的脖子旁,蹭了蹭她的头发,平静地说: “你是个骗子。” 他长久地抱着她,而她的侧脸在模糊的光晕中,就像要羽化了一般。 夏洛克一动不动地躺在她身边,长长的睫毛垂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伦敦另一头。 “福尔摩斯先生已经睡了,boss.” “睡着了?” “睡着了,boss。” 麦克罗夫特已经把桌上大批的件飞快地翻阅了一遍,推到一旁: “我只喝了一口咖啡已然感到困意,他喝了足足两杯,也该感到困了。” 安西娅小姐坐在麦克罗夫特工作室的一个角落里,职责是对着手机观看贝克街视频,并把消息及时传递到boss那里。 “您为他的牺牲,他会看见的。” 安西娅恭敬地说,心理却在腹诽——没错,boss为了欺骗弟弟把安眠药喝下去,居然自己也喝了一口,这真是无上伟大的情操,只是明天的工作都要由他们来做了。 因为boss要去睡觉了。 可就在她面色平静地看着视频时,正在办公的麦克罗夫特突然说: “不要腹诽,安德森。” “……” ……我叫安西娅,安德森是苏格兰场的法医。 可她只是顿了一下,举起手机: “您的母亲刚才发了短信要我质问您,为什么要给她第二个儿子下安眠药?” “告诉她,那完全是出于对她第二个儿子生命安全的考虑。” 麦克罗夫特头也不抬地说: “他对她承诺的事,每一件都会办到,所以既然他承诺了永远……” 他微微顿住了手上的笔,随即在剿灭教会的命令件上,流利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定就是实际意义上的,永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从东边慢慢升起,又从西边慢慢落下。 嘀嗒,嘀嗒。 贝克街的挂钟已经蒙上了夕阳橘黄色的影子,还在一分一秒不停歇的转着。 嘀嗒,嘀嗒。 伦敦已经沉入了夜色,而再过几个小时,阳光又将从太平洋东畔的海平线上升起,整个欧洲大陆,法国,英国,奥地利……又是一天黎明的来临。 时间夺走活人的生命。 ……那么,死人的呢? 斑斑驳驳的阳光,落在路德维希印着大朵阴暗花朵的缎面床单上。 窗外有叽叽啾啾的鸟鸣传来,有鸽子在他们的阳台上哒哒地磨了一会儿爪子,又拍起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 夏洛克从沉沉地梦境中醒来……梦里,她正站在灰色梧桐和青色忍冬青树下,穿着白色的缠花外套。 她在一片几近荒芜的寂静里站住了,回过头朝他笑了笑。 随后,她像蝴蝶张开翅膀一样,慢慢张开双臂,朝着空无一人的黑暗走去……她就那样沉入了永恒的黑夜,不见了。 ……不见了? 梦里的她更是十足的骗子,连形体都没有留下。 夏洛克收紧了手臂,想要把怀里的尸体搂得更紧一些……毕竟他现在拥有的只有这么一点东西,尽管是她丢弃的,不要的躯壳。   可是……可是…… 她人呢? 夏洛克倏忽睁开眼睛。 面前的**,已经空无一人。 巨大的恐慌向他袭来……她人呢?她去哪儿了?他不能弄丢了她,又弄丢了她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那是他仅有的珍宝。 即便不会哭,不会闹,也不会笑 他慢慢地伸出手,带着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惶恐的神色,摸了摸面前的床单。 只有空气。 忽然一阵小鸟拍动翅膀的声音惊醒了他,鸽子们把住户的窗户当成了自己的乐园,即便窗口站着人,也从不惧怕。 ……窗口,站着人。 夏洛克慢慢地抬起头。 然后他就看见,他一度以为永远失去的小女朋友,正站在窗边,就像蝴蝶张开翅膀一样,慢慢地,对着太阳举起手臂。 这是一个古老的埃及仪式。 几千年前,住在尼罗河畔的人们也曾作出同一个手势。 面对太阳,面对着阿蒙-拉神。 他们用这个手势表达最原始与最虔诚的谢意和尊重……感谢神为我们带来肥沃的土壤,让这大地上有人,有飞鸟,也有游鱼,充满生机。 感谢神赐予我们食物和美酒,荣耀……和生命。 那个时代,神与人和平共处,就像父亲与儿子。 …… 路德维希站在阳光下。 而轻得仿佛沉纱一般的阳光,从几千英尺的高空慢慢落下,就像真正的轻纱一样,笼住她的身体,被她伸长的手臂接住。 她微微眯起眼,任黑色的长发铺满了整个背脊,白色的绸缎与粉色的缠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而她右手的食指上,正戴着一枚银质戒指,上面用黑色的石头镶嵌着一个绳结,就像卡通小人垂着没有手指的手臂。 ——那是那个咖啡馆老板艾瑞希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在古代的埃及宗教,唯一能与太阳神阿蒙-并列的女神,只有伊西斯。 伊西斯——象征女性繁殖力的女神,那是世界得以延续的根本——创造生命。 除了被君士坦丁修改后的天主教,无论在哪个宗教的教义中,繁殖力都是神圣而崇高的,与生命力等义。 …… 安和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并不是什么卡通小人。 那是伊西斯之结。 在埃及也被叫做 ——生命之符。 ... ... 第160章 如果这是梦 “维希?” 夏洛克从**爬起来,声音轻得,就像一阵飘忽的风。 “是你吗?” 小心翼翼,生怕声音大一些,就要惊散魂灵。 可是路德维希还是听见了。 她微微回过头,朝他笑了笑: “是我。” 那是和他梦里一模一样的姿势。 在灰色的梧桐和青色的忍冬青树下,她在一片几近荒芜的寂静里停住脚步,也是这样,回过头,朝他笑了笑。 …… 死亡是不可逆的,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所以眼前的她不过是一个短暂的梦境…… 是一阵雾气。 不过是因他脑海里太过强烈的愿望而产生的幻觉……仅管这幻觉如此真实。 夏洛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背影。 太阳已经升起,而他的小女朋友也收回了手,转过身,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平静得就像昨天晚上只是度了一个假回来一样。 ……没有错,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色。 那是他的路德维希。 即便在他的梦里,她的面容也可以清晰至每一根发丝和每一根睫毛,举手投足,都带着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味道。 她有些疼似的按了按肩膀,然后走到他面前。 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早晨,她在经过他身边时,会像忽然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似的,倒退一步,侧着头,问他—— “?” …… 眼前她的步伐并不快,大概是他的大脑在构造这个梦境时已经考虑到了她在过度紧张后肌肉会乏力的情况。 她经过他身边,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 “先生,咖啡吗?” 夏洛克并没有回答。 路德维希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于是自顾自地点点头,抬脚朝外走去: “好,那么喝牛奶。” …… ——如果这是梦。 就在她要经过他身边时,他忽然一把拽住她没有受伤的手,狠狠地往下一拉,路德维希还来不及惊呼,就被紧紧他护在怀里,相拥着倒在**。 “先……” 她背上被火焰灼伤的伤口蹭到棉质的衣料,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夏洛克并没有给她喊疼的机会。 因为下一秒,骤雨一般的吻已经落在她脸上。 她的挣扎是蝼蚁的挣扎,她的闪避是徒劳的闪避,她的手推着他的胸膛,就像螳臂当车。 这样不堪一击。 这样柔弱的一个人,他只需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折断她的四肢……如果他要,她会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可她却从他手里溜了出去,毫不犹豫地就把他踢到了一边,像一尾鱼一样狡猾而无情。 她拒绝他的帮助。 她离开了他……然后再也不回来。 夏洛克盯着身下的女人,沉沉的眼湖里蓄着风暴,就像大海掀起了几千米高的巨浪,昭示着海啸。 ——如果这是梦。 “撕拉”一声,他粗暴地扯.开了她的衣服。 路德维希受伤的肩膀疼极了,挣扎着想要从**爬起来,却被夏洛克不费吹灰之力地压制住。 她的衣服被他仍在一边。 于是她并不温热的身体,她精致的锁骨,她的起伏,还有……她身上累累的伤痕。 这曾经隐秘的一切,终于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伤疤。 碰撞的淤青,火焰的灼伤……他伸出手,慢慢得拂过她腰侧最长的那条伤疤。 这些伤口在她身上生出了刺,狠狠地刺伤了他的眼睛。 ——如果这是梦。 路德维希的挣扎好像停了一会儿。 可就在夏洛克放开她的一只手,抚摸她的伤疤时,路德维希忽然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本金属包角的典藏集,朝他脖子上砸来。 夏洛克并没有躲避,任由那本书砸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红色的划痕。 “我告诉过你。” 他慢慢地看向她: “如果要攻击,就要攻击最脆弱的地方,手下留情只能招致反扑……可显而易见,你忘记了。” 他伸手抚在她的唇角: “不过也对……你从来不会记得我的话。” 就在她抛下他的前一分钟,他还在和她说,这可以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不必强撑着却不松口。 可她从来不记得他的话。 > 或者说,她从来不在乎他的话。 她独自决定,独自冒险,独自死亡……这些都不干他一点事,她的决定他从来插不上手。 ……可结果是怎么样的呢? 如果不是这个梦。 如果不是这个梦……他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 路德维希被他的眼神盯得全身发凉,在他没有说话,手上也没有用力的空档,用力地挣脱了他的钳制,翻身朝床的一边爬去,想要爬出这个地方。 却因这个动作,把她裸.露的的背脊,完全露在了夏洛克眼前。 ——她是从身后经受爆炸的。 最后那下致命的撞击,也是撞在背上。 …… 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夏洛克盯着那些伤疤。 慢慢的,慢慢的……他眼里的海啸终于抵挡不住他长久的压抑,爆发了出来。 他握住路德维希的腰,狠狠往回一拽,路德维希就被他拉回了身下的位置。 他这次没有顾及她的伤了。 路德维希身后的伤口重重地撞到粗糙的被单,几乎像是被剖去了一层皮一样。 她忍不住扬起脖子,因为疼痛。 “你又想到哪里去?” 夏洛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不过抱歉,这里是我的地盘,所以我哪里都不会让你去。” 他的梦境,当然是他的地盘。 至少在他的梦里,他可以随心所欲……至少在他的梦里,她不能拒绝他。 “疼吗?” 他修长而细腻的手指从她的唇角,一路抚到下巴,然后是形状精致的锁骨……可是他并没有就此停下。 他的手指滑向了更深的深处。 那是隐秘的所在,是她无法拒绝他的地方。 “原来你知道疼吗?” 他忽然用力咬住了她的脖子: “不,你不知道什么是疼痛……否则你就不会独自把我扔在卢浮宫广场上,自己一个人去送死。” 那才是疼。 他以前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在短短一秒钟,就把你的心变成荒漠。 风吹过沙丘,吹过枯萎的矮树,心里冷到极致,又焦渴到冒烟。 却连一滴可以解渴的水都没有。 …… 路德维希仰着脖子,想要躲避他近乎残.虐的亲吻……已经放弃了挣扎,在漫长的求生之后,她实在是没有力气来应付黑化了的男朋友。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日本浮世绘一般的窗帘被风吹起,窗帘上印着松枝和波浪,风吹过,窗帘起起伏伏,于是那波浪也仿佛涌动了起来。 “所以你打算强.暴我以讨回你的公道?” “强.暴?” 夏洛克从长久的吻里浮出水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用和他现在动作毫不相符的冷静语气说: “没关系……因为我不介意你事后强.暴回来。” 事后? 不,没有事后了。 从她停止呼吸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她所有的“以后”。 现在的她不过是他的梦。 他随时都有可能醒来,而她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或许是一分钟后,也或许是下一秒。 多么脆弱的关系啊……在她死后,他才发现,他竟然没有在她的生命力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短短的交往的时光,能留下什么呢? 即便她还活着,这样短暂的相交她转眼也会忘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 她能记得的,在心里盘旋不去,印象最深刻的人,仍旧只有那个死在她眼前的咖啡厅老板。 ——不是他。 永远不会是他。 这种认知带来的空洞感,让他无法忍受。 所以他总要留下些什么。 即便是在梦里,即便是在自己的脑海里……而这多么可悲。 路德维希仰面躺在**,黑色的长发缠着被单上的花枝。 她雪白的,满是伤痕的身体铺陈在浅白色杏花的锦上,仿佛带着某种他不可抗拒的**力,让他难以抑制地吻了下去。 吻。 他们之间的亲吻太过寥寥。 而他似乎决心在今天全部补齐。 他拉起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牵扯到她的头顶,从她的手腕的内里,顺着触感细腻的手臂,流连过她手臂尾端柔软的凹陷处,一路亲吻到她的腰侧。 她的腰也是细而软的……他轻轻在那上面咬了 一口,随即曲起她的腿。 她只有腿上没有受什么伤。 他效仿着自己对她手臂做的事,一手握着她的脚腕,从她脚腕的内侧,一直吻到她修长双腿的尽头。 但那只是双腿的尽头。 而人的尽头很长。 所以他并没有就此停下。 …… 路德维希侧着头,静静地望着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阳光,又逐渐暗弱下去……那是一阵一阵的云,被吹散了,又来了一阵,于是落在**的光影也变换不定。 夏洛克忽然掰过她的脸: “看着我。” 路德维希只是看了他两秒,又侧过头去,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是那短短几秒秒,她却看清了他的眼神——如果有可能,她绝不想在他脸上第二次看见这样的神情。 他的眼睛,是大海。 如今,大海碎了。 但在表面上,她的脸仍旧是平静的,她的眼神仍旧是清明的,没有一丝情.欲。 于是夏洛克吻住了她的眼睛。 他一边亲吻她像蝴蝶一样的睫毛,一边用手指代替了他的吻,重复着他之前的动作。 技巧熟稔到让人难以置信。 可是,无论他怎么动作,她依然没有为他睁开眼睛,也没有丝毫的回应。 ……连梦里都是这样。 好像是在和他交往,好像对他全盘接受,好像从不挣扎……但如果他真的某一天离开她,她也只会那样漫不经心地抬起眼,朝他笑一笑。 然后……转身离开。 然后,再也不回来。 …… 黎明已经来临,梦境就要过去,而他很快就要醒来。 ……如果这是一个梦。 夏洛克捉住了她的脚腕,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把她的笔直而修长的腿,慢慢地折到她的身侧。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眼角。 然后,他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沉下了身体。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却又不容拒绝,像是在一寸一寸地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柔软的气息……以及在那层层馥郁的气息之下,她坚硬到不可摧毁的内心。 爱情,这是一个寻宝游戏。 感情是,身体也是。 …… 路德维希仰起下巴,疼极了似的,手指因为疼痛而蜷缩起来,指甲就要深深地陷进自己的手心。 可他却像是早有预料她会这么做,在她弄伤自己之前,已经用手指间入了她的手指。 ——于是,五指紧密地相交。 “睁开眼睛,看着我。” 路德维希侧过头,夏洛克吻在她的眼角上: “维希,睁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 她把半边脸埋进了枕头,默不作声,眼角已经有了湿意。 夏洛克并没有因为唇齿间的咸意而放缓动作。 “我的理智正在同你一起消失……你死了,它也不见了。” 他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指,轻声说: “我已经疯了……你知道吗?” …… 他的语气那样平静。 就像是人徒步走过了沙漠,于是再看见死亡也漫不经心。 ……是什么重伤了他,让这个骄傲不可一世的人,也拥有了这样的语气?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经历的一切——痛苦,焦灼,恐惧,还有……愧疚。 终于一起涌上心头。 路德维希微微仰起脸,并没有寻找,轻易就触碰到了夏洛克正吻着她的嘴唇。 ——好像他一直都等在那里。 只要稍稍她回一回头,只要她迈那么小小的一步,她就能找到他,就能得到他。 …… 夏洛克被她吻住,从不停歇的大脑又出现了一次短暂的空白……这使他在她身体里的动作也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这个吻稍纵即逝。 但她并没有像她第一次主动吻她时那样,吻过了就离开,而是曲起身子,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 “对不起。” ... ... 第161章 奇迹 伦敦,早晨七点三十分。 从海洋的东岸开始,阳光开始光临这片古老的欧洲大陆。 埃及的太阳神阿蒙-拉和希腊罗马的三位太阳神同时走过天际,不幸撞车,人仰马翻。 于是今天,伦敦阴。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白金汉宫开始上班了。 麦克罗夫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并没有如安西娅设想的那样睡上整整一个上午,尽管剂量上已经达到了,但显然福尔摩斯家的人精力充沛非常人能及。 安西娅紧跟着他走进来,端着电脑继续处理她的紧急特派任务——在办公室的一角头盔boss的弟弟睡觉。 平时感觉冷冰冰,看你就像看金鱼的boss弟弟,在面对他的小女朋友时绝对经历了完全变态进化,情商一下猛涨五百五,虽然仍旧呈现负数值,但在他高智商的辅佐下,贝克街的日常简直甜瞎眼。 所以这是一份很危险的工作。 安西娅淡定地想—— boss就不怕她爱上夏洛克然后伸出姐弟恋的魔爪吗。 麦克罗夫特按惯例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边,从堆积成山的件中信手抽出了一份: “别傻了,安德森,就算你脱光衣服在夏洛克面前跳钢管舞,他也不会对你感兴趣……我派过至少一打身材级别在f以上的女性对他进行色.诱,但无一例外铩羽而归。” 他看也没看安西娅,补了一句: “更别说你了,安德森,他对男人不敢兴趣。” 安西娅沉默了一会儿:“……我是女的,boss.”而且我和你共事三年了。 麦克罗夫特看都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说: “是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 安西娅立刻机智地改变了立场,并为boss在人名和性别方面罕见的选择性失忆找了一个完美的台阶。 她正色道: “自从我做了变性手术以后,我时常把自己当成女的。” …… “性别的确需要适应。” 麦克罗夫特拉开椅子坐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他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钢笔,懒洋洋地在件批示上写了一句—— 婚礼一切流程按皇室标准准备。 “夏洛克醒了吗?” “贝克街自动屏蔽装置启动了,我正在试图破解密码。” 安西娅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 她忽然皱起眉: “boss,我找不到昨天晚上的视频。” “这并不奇怪。” 他沉吟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婚纱从法国定制。 “你们所有人的智商加起来也比不上夏洛克的反侦察能力,被他事前程序屏蔽是正常的。” “不,boss,不是单方面的程序屏蔽……我们的监控器一直开着,如果贝克街启动反侦察程序,我们这边会显示出来。” 安西娅的手下意识地摸着她的黑莓手机: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就像是有人昨天晚上把我们这边的监控器关了一样。” “不可能,至少昨天晚上,世界上没有人能破解我的办公室安保措施。” 因为昨天晚上夏洛克睡着了。 “不必大惊小怪,这十有八.九是我亲爱的弟弟发明的新游戏。” 麦克罗夫特继续写着婚礼物品清单: “今天早上的录像还在吗?” “在。” 麦克罗夫特手里的笔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晚上的视频被夏洛克屏蔽了,早上的却还在? 难道他早上醒来后又把反侦察软件关上了?哦,这可不符合他弟弟的风格。 “从什么时候开始?” “清晨六点十分。” 麦克罗夫特落笔: “打开看看。” “是。” 安西娅打开今天清晨六点十分的视频。 在她原先的预计里,她至多以为她会看到的仍旧是福尔摩斯先生抱着路德维希小姐的尸体睡觉的画面。 但是…… “bo……boss。” 安西娅瞪着电脑上的视频,嘴巴因为震惊而无法合拢。 麦克罗夫特淡淡地说: “安德森,如果你每报告一件事,都要等着我来问的话,那恐怕我不得不解雇你了。” “哦,我的上帝啊。” 安西娅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麦克罗夫特说了什么,依旧瞪着电脑: “福尔摩斯先生正在和……路,路德维希小姐睡觉。” 她的原话用的短语是“sleepwith”。 r /> 多重意义的表达,既可以说是单纯的“和某人睡觉”,也可以说是……你懂的。 于是麦克罗夫特只是简单地思考了一下新娘在婚礼上的出场方式……尽管不可能真的会有新娘出场,但他向来追求尽善尽美。 “显而易见,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就睡在一起……夏洛克是抱着她的尸体入睡的。” “不,boss。” 安西娅梦游一般地喃喃说道: “福尔摩斯先生,正在强.奸路德维希小……” ——“呲啦”。 麦克罗夫特的纯金笔尖在能保持两百年的无酸纸上戳了一个洞。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奸.尸?” “……奸.人。” 安西娅有些恍惚地说: “至少……这具尸体会动。” 麦克罗夫特快步走到安西娅身边,抽过她手里的电脑。 但是他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把电脑合上了。 然后他转头,用轻柔地语气对安西娅说: “你看到哪里了?” 安西娅还处于恍惚的状态: “福尔摩斯先生撕下路德维希小姐的衣服。” “正在?” “不,刚刚撕完。” “很好。” 麦克罗夫特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立刻通知所有实验室的科研人员聚集开会,帮我安排去贝克街的时间,另外……” 他大步朝办公室外走去,顺手拿起他的黑色长雨伞: “……记得在你下班之前把你的眼球挖出来用盒子盛好放在我的办公桌面上。” 麦克罗夫特没有停留: “友情提醒,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看过这段视频……否则我恐怕还要接收你的舌头,安德森先生。” 被瞬间从恍惚状态拉回正常残酷世界的安西娅: “……” 好吧,这以上的内容都不重要。 最为重要的是……无论阳光有没有普照大地,古老的欧洲大陆的生物钟,也已经苏醒了。 也就是说……梦醒了。 贝克街221b。 梦醒后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正躺在与他气质十分不相符的印花床单上,半支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安静沉睡的小女朋友。 她已经睡了整整十个小时,那么他也以这个姿势,在这里等了整整十个小时——没有实验,没有可思考的案件,他以巨大的耐心等着她醒来。 她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是听话的。 一旦她醒来,又会充满了各种“自己的主意”。 夏洛克没有看表,却准确地知道……三分钟到了。 他轻轻地把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下,以确认她的气息还在,每隔三分钟一次。 ——在经历过她的死亡以后,只要几分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确认她的气息,他就会陷入一种难以克制的恐慌里。 太阳升起,又被云层遮蔽,现在已经落下。 已经是晚上了 再长的梦,也该醒来了。 可她还没有消失,她还有呼吸,她的睫毛还在睡梦里不安地微微翕动……她活着,这毋庸置疑。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已经死了,却又在阳光里活了过来。 手机屏幕亮了亮,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生平第一次,把手机调了静音。 短信是麦克罗夫特发来的,他显然气急败坏,虽然他的措辞依然优守礼: “诚意拜访,或许你该给我开个门,夏洛克。mh” 夏洛克皱了皱眉,显然不喜欢麦克罗夫特此时打扰他的短信: “方便请自便。sh”如果他能打开他设下的二十三重小机关的话。 当他发现自己醒来,他的小女朋友却还没有像清晨的露水那样在阳光下蒸发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他需要做一点防护措施,以防他太过热衷于政治的哥哥把他的小女朋友当成最新型的生化武器关起来。 麦克罗夫特最后总是能打开他的机关的,但至少不是现在。 他的动作极其轻微,但路德维希还是被惊醒了。 她习惯性地伸出手臂,想要够到一边的闹钟看看时间,却忘了自己的肩膀碎了一块骨头。 在她的动作弄伤自己之前,夏洛克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腕: “现在是下午六点二十五分,按你的习惯才没有精确到秒……你还想要什么?” 路德维希收回手,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疼的。 “我睡了多久?” “十个小时零五分钟。” 十个小时零五分钟。 现在是下午六点二十五分,减去她熟睡的十个小时零五分……也就是说,她在今天早上八点左右才得以睡觉…… 也就是说,夏洛克折腾了她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怪不得她睡了这么久,精神状况却比她早晨醒来时差多了,而且全身疼痛。 “你是个强.奸犯,先生。” 路德维希闭上眼睛,完全不想睁开: “请从我**下去,我不想与你为伍。” “请恕我直言,只有开头能称得上是‘强.奸’,后面……顶多称之为‘和.奸’。” 夏洛克平静地说,眼睛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她下一秒就会不见了一样: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疼?胸闷?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要不要喝一点水?” “……” 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会儿: “你又被附身了……所以睡过就是不一样,嗯?” 夏洛克:“……” “我哪里都不舒服。” 她闭着眼睛,她的声音有些微弱和沙哑——这是肺部呛伤的后遗症: “和.奸?我可没有要求你玩那些花样,你后面居然用衬衫绑住了我的手……你当你在演《野兽派》么?不要狡辩了,你那就是强.奸。” “……” 好吧,他后面的确有些过火。 在他的小女朋友主动攀附上他的脖子,吻住他时,他因她的回应而彻底失去了理智。 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 夏洛克小心地避开她身上的伤口,把她抱在怀里: “就当这是我的错。” 路德维希并没有拒绝: “本来就是你的错。” “……” 他勉强地说: “就当本来就是我的错。” “所以我们扯平。” 夏洛克皱起眉:“扯平?” “我骗了你,但你当了强.奸犯……我们扯平,以后你不许用我扔下你这件事为条件要我答应你什么。” 夏洛克抱着她,沉默了良久,才轻声说: “这是不能扯平的,维希。” 他收紧了手臂: “我动作粗暴,是因为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我在做梦,而梦里的你,不会受伤,也不会再死第二次。” “死?” 路德维希抬起眼,似乎不能理解夏洛克的话: “我死了?” “当然,你心脏停跳了,脑电波也消失了。” 夏洛克看着她的眼睛……她在他怀里就是小小的一团,看起来一捏就散了: “你不知道?” 她心脏停跳了? 怪不得他如此失控。 “我不知道,我没有印象,我最后的记忆是我朝你开.枪的那一段。” 路德维希思索了一会儿,发现夏洛克并没有回应她,只好仰起脸: “先生?” 夏洛克正盯着她,眼神平静,但……那种失控的,让她害怕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与夏洛克争论安和的问题时,也曾出现这样的感觉。 “如果你下次再敢把枪.口对准我,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理由,或什么目的。” 夏洛克平静地说: “那我只能承诺你……后果会比今天严重的多。” “……我会注意的。” 在显而易见的危险面前,路德维希很识相地表了态: “后面就没有了,我再醒来,就发现自己站在窗户边,而太阳正在升起……” 夏洛克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腾出一只手,拧开了台灯: “你是怎么醒来的?” “我感觉到阳光落在我的眼睛上。” “戒指呢?” “那不是你给我戴上的吗?” 路德维希举起手。 尽管指尖被烧焦了,灯光下那只手的形态依然纤细美好——只除了那只碍眼的,丑陋的黑色石头戒指。 “我醒来时就发现它戴在我的手指上了。” 夏洛克盯着那枚戒指,没有说话。 他脑海里转动着各种让她把戒指脱下来的方法,但无一例外被他驳回了。 ——他不敢让 她把那枚戒指脱下。 因为他在惧怕。 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人的生理极限,真的可以在死后数个小时再度唤醒生机? “我死了多久?” 夏洛克搂紧了她的腰,低声说: “没多久……几分钟而已。” “几分钟?那也很不容易了。” 路德维希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笑了笑: “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现在,请叫我奇迹。” 夏洛克在昏暗的光线里注视了她很久,才轻轻地抱紧她: “嗯……你是个奇迹。” ... ... 第162章 爱心早餐与吃货 早晨路德维希小姐醒来的时候,发现了了两个不同寻常的事实。 第一,这是夏洛克的房间。 第二,房间里正充斥着面包和蜂蜜的香味。 所以她是被饿醒的。 夏洛克正坐在她的床边翻阅书籍,看到她醒来了,就俯身触了触她的额头。 路德维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翻了一个身: “这是什么宗教祈福仪式吗?” “可以这么说,在很多宗教里碰触额头的确是祈福行为。” 夏洛克触碰完之后离开了她,客观地评价说: “但在这个动作更大的用途是对比我们的温差以确定你是否还在发烧,你低烧持续了一个晚上。” “……” 和夏洛克呆久了,导致她什么东西都会往复杂里想。 “我怎么在你房间?” 夏洛克盯着面前的书籍入了迷: “鉴于你床单现在的卫生状况和完好程度并不适合睡眠。” “……” 卫生状况她能理解,完好程度……这是怎么回事? 路德维希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摆放的二十多本书,显而易见都是夏洛克一个晚上看完的,也显而易见她没有一本能看懂,只能从封面上看出,这些大概都是医学类书籍。 她估算了一下夏洛克的看书速度: “你昨天晚上没睡觉?” “我经常晚上不睡觉。” 她昨天晚上发的可不仅仅是低烧而已,伤口引起的炎症导致了她严重的脱水……更何况,他现在仍有他一眨眼睛,她就会消失的错觉。 夏洛克放下书,手臂自然地从身后搂住她,却看见她被被子掀起的一截衣袖里,她白皙的手臂上,各种尖锐碎石划伤的痕迹,和……小块青紫。 这可不全是石头弄出来的。 “你应该告诉我你是个virgin,这样我的学习方向就会有所变化。” 他抱紧她,语气有点懊恼: “下一次我会注意一点的。” 路德维希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指他在他们第一次做.爱中动作粗暴。 “没关系,你不用介意。” 路德维希不以为意地反手握住他的手,半玩笑半安抚地拍了拍: “反正没有下一次了。” 夏洛克:“……” 隔了良久,他才轻声说: “amisobad?” 语气有点犹豫,还带着淡淡的……不确定,这可不像是不可一世的夏洛克的语气。 看来在远离了理智的主场,在他还没有完全熟练的性.爱方面,他也会像一个第一次破.处的大男孩一样,流露出不自信来。 ……完蛋了,她好像玩笑开过头了。 “当然没有下一次了。” 路德维希捉住夏洛克的手腕,反而用更为确定的语气说: “因为现在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其实是个亚洲人,而你是个欧洲人,所以我们尺寸完全不匹配,简直是不同物种……” 这句是大实话。 ——喂,跨物种不能谈恋爱的好吗?会裂的好吗?求分手好吗? …… 这是在变相安慰他? 夏洛克勾了勾嘴角。 他的语气还是轻而委屈的,就像饿了却被主人遗忘了食物,而不断在主人脚边喵喵叫祈求注意力的大猫一样。 但在路德维希看不见的背面,他脸上露出来的表情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不能把这件事情怪在我身上,基因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我不反对你以此去质问我的父母。” “……” 路德维希被他从未见过的委屈语气弄得毛骨悚然,几乎就要招架不住,但她还是义正严辞地指责道: “那你也欺骗了我……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一个virgin,你根本身经百战花样百出。” “我当然是一个virgin,学习能力是我的天赋,我无法控制它……这也不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夏洛克单手搂住她,在她背后不动声色地发了一条短信给郝德森太太: “她醒了。sh” 已经被调成无声的手机屏幕迅速地亮了一下: “撒娇和示弱是强势男人对付女人的最好手段,而食物是对付路德维希小姐最好的手段——亲爱的,你准备好爱心早餐了吗?” …… 夏洛克收起手机,把头埋进路德维希小姐有点烧焦的长发里蹭了蹭: “你剥夺了我virgin的身份,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 这话 话题没法继续了。 再继续她就要被他难得一见的“柔弱”弄崩溃了。 路德维希拿开夏洛克的手,想从他怀里钻出来。 只可惜她力气太小,刚挣扎了一下就被夏洛克迅速而强势地压了下去。 ……怎么这会儿又强势了? “外面很冷。” ……这特么是五月份冷个毛线啊。 但路德维希并没有这样说,她只是通情达理地与他商量: “但我想起来,你能滚一滚,滚到一边去么?” “……” 夏洛克以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她: “饿了?” “当然,我现在看到你的脖子就想到白水煮生蚝肉。” “生蚝?” 夏洛克眯起眼睛: “……无论从材质还是形状,这两者一点关联性都没有,维希,你不能把那种没有大脑的无脊椎软体动物和我类比……” “那可不一定。” 路德维希从**微微支撑起身体: “至少一样白。” “……” 随即他从另外一个床头柜端起一个巨大的餐盘,递到路德维希手上。 里面琳琅满目的至少有三种风格的早餐,看样子是有日式,意大利式和丹麦式,因为路德维希看到了丹麦而且搭配十分华丽,华丽到每一块白酱瓜都被雕刻成了完美六边形镂空雪花。 “……” 这怎么下口? “不用这么看着我,鉴于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之前还经历了过于消耗体力的事情,再综合你平时的用餐习惯,我当然能预测到你什么时候会饿醒。” …… 怪不得风车面包还是热的。 福尔摩斯先生这两天又中降头了。 不过刺激太大容易发生变异,她能理解。 “我不喜欢在**吃东西。” 路德维希从**慢慢地爬起来,把餐盘放到一边,在床边寻找鞋子: “很多邪恶的事情都是从**吃东西这个坏习惯开始的,尤其是奶油,冰淇淋,布丁,香蕉,红酒,和你喜欢的樱桃小蛋糕。” 夏洛克:“……” 另外,他是不是该告诉他的小女朋友,在他为了学习麦克罗夫特所说的“恋爱必经过程”,完整地研究完了她推荐的“audio和”以及“波多.野结衣作品集”之后,她这些自以为隐晦的、他听不明白的话……他其实都能听懂? 好吧,这么危险的事还是算了。至少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还能“不经意”地获得关于她“喜欢的风格”的资料。 不过……奶油? 夏洛克默默地端起餐盘跟在女朋友后面,皱起眉……他不喜欢奶油。 不过红酒和樱桃小蛋糕似乎不错。 路德维希走得很慢,站在地上使她晕眩,而夏洛克也只是慢慢地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并没有上前扶住她的意思。 她不喜欢太过周到的服务。 这一点他在威尔维佳西餐厅就看出来了。 路德维希拉开椅子坐下来: “这种级别的手艺肯定不是郝德森太太做的……你居然叫了外卖?” 夏洛克在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如果伦敦出现这种级别的烹饪大师,麦克罗夫特就不用愁午餐的问题了。” 那就是老约翰做的了。 路德维希拿起被管家先生贴心放在餐盘边周全的西餐工具全套,为这位老人点了个赞。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准确地猜中了她在想什么: “不,约翰已经老了,他的刀法没有这么精致。” 居然连老约翰都达不到? 那么,可能帮她做这顿精致到不可思议早餐的对象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 卧槽!怎么可能! 路德维希震惊地抬起头。 夏洛克紧紧地盯着她,勾了勾嘴角,似乎很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然后—— 他就看到,他的小女朋友利落地端起盘子就往垃圾桶走去。 边走还边坚决地说: “麦克罗夫特送来的东西是人吃的么?找了小白鼠测毒性么?……算了太麻烦了,倒了。” 夏洛克:“……” 动员了英国最顶尖的技术人员和黑客,刚刚恢复与贝克街视频联系的麦克罗夫特: “……” 贝克街好虐。 夏洛克抿紧了嘴唇,不再看她,只是淡淡地说: /> “如果你真的倒了,你就失去了你的男朋友给你做的第一顿早餐。” “……你说谁做的?” 路德维希的手一下子顿在半空: “你做饭?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如果你觉得伦敦还有谁的雕刻技术还能媲美你的伴侣的话。” 夏洛克语气倨傲: “不过是最简单的化学实验罢了,我能重新组合碳原子构架把它们从碳变成钻石,没理由不能做饭——这不过是重新组合氯化钠,谷氨酸钠,和葡萄糖高分子化合物……” …… “……你直接说盐,味精,糖就可以了。”味精是她从中国城买泡面时一起买的。 路德维希梦游一般地盯着手里堪称艺术品的酱瓜,仍陷在“夏洛克帮她做了一顿早餐”的冲击里出不来。 她家福尔摩斯先生这次降头中的有点过火。 夏洛克进厨房?哦,太阳系爆炸了吗? …… “鉴于我们还好好坐在这里,太阳系显然还在绕着地球公转。” 无需抬头瞥一眼,夏洛克精准地猜出了她的心理。 就是顺序有点不对。 夏洛克所谓的“恶补”天学知识就是把“太阳绕地球公转”改成了“太阳系绕地球公转”。 很好,这种**型的进步,成功地把她拉回了地球。 “我只是有点……难以置信,这是事后福利?” “你觉得这是福利,那这就是福利。”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眼睛。 姿态是他一贯参杂着高傲的漫不经心: “如果你愿意用身体.交换一次伦敦最高级别的早餐,身为福利施予者,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 “我看起来这么没骨气?” 路德维希微笑着打断了他: “呵呵,别做梦了。” 夏洛克:“……” 麦克罗夫特及麦克罗夫特身后还没来得及撤走的黑.客走狗们: “……” boss的弟弟,世界第一咨询侦探,他们花了大半辈子也没有在黑.客技术上打败,导致已经成为他们毕生梦想的男人……居然在女朋友面前完全没有地位感。 贝克街真的好虐。 …… 路德维希坐回位置,拿起一边的叉子,想起她一分钟前还在为老约翰的贴心和周到点赞……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她大脑里转着别的事,漫不经心地叉起一块酱瓜,吃了一口。 然后她顿住了。 下一秒她抬起头,隔着桌子握住夏洛克的手,殷勤地,真诚地,笑眯眯地说 —— “先生,你之前那个用身体换早餐的提议,还做不做数?” 夏洛克:“……” 麦克罗夫特及麦克罗夫特身后还没来得及撤走的黑.客走狗们: “……” 于是,就在路德维希小姐身体状况好了那么一丢丢的时候,这个曾让麦克罗夫特手下爆.破组和狙.击队失去存在感的吃货,终于又毫无节操地重现江湖。 而千里之外,正在密西西比河“被迫度假”以不打扰二人世界的郝德森太太,愉快地笑了起来。 ... ... ... 第163章 预言 ——做不做数? 夏洛克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神情有点高深莫测。但这一次,他很矜持地没有作声。 从买方市场转到卖方市场,供求关系发生改变,卖家自然要自提身价,这个她能理解。 反正他们已经有了第一次,就算她不交换,他们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能捞一点是一点。 于是路德维希把夏洛克的手贴在脸旁边,温柔地蹭了蹭,又问了一句: “做不做数?” “……” 这是被她前后略大的转变噎了一下的夏洛克。 而麦克罗夫特身后的众走狗们统一的心声则是——“太无耻了!” 至于麦克罗夫特,他只是抚着下巴,脸上是和夏洛克如出一辙的高深莫测。 除非他特意透露,否则没有人知道英国政府在想些什么。 …… 而贝克街221b的桌子边。 夏洛克感受着那细腻的肌肤从他手背上划过。 他撇过头,冷淡地说: “如果你表现出十足的诚意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 十足的诚意? 路德维希立刻说: “下次你用衬衫绑着我的手时,我决不挣扎,完全配合以及迎合。” ……如果这只**性大于一切的小野猫,会像她说的那样,乖乖地被他绑住双手,穿着他白色的,略显宽大的衬衫,躺在深蓝色杏花的床单上,黑色长发铺了一床…… 而她收起爪子,完全地听从,顺从,以及服从…… 夏洛克一秒都没有犹豫:“成交。” 用如此简单的化学实验赢得她如此大的让步,夏洛克觉得一本万利。 至于她语句里小小的字游戏…… 他当然有办法搞定。 路德维希笑眯眯地时收回手,眼前的大餐她终于可以毫无忌惮的开动,不用担心今天吃完了明天没的吃。 ……至于她的承诺? 她玩了一个小小的字游戏。 喂,她只是说绑着的时候不挣扎……但是她可没有说她会让他绑,不是吗? 至于“绑之前”能不能挣扎…… 她说了吗?说了吗? …… 协议达成后,两个人都自以为获得了自己所要的,一个心满意足地吃起了早餐,一个心满意足地看着女朋友吃起了早餐。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当你遇上一个显而易见比自己聪明的人时,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 早餐吃完以后,路德维希小姐在福尔摩斯先生的坚持下,拖着带病的身体帮他处理完了他不屑于做的书整理工作,才被放去继续卧床养病。 对于这件事,他们发生了如下的对话—— 路德维希:“我是病号!” 夏洛克:“方便请整理壁炉左侧的卷宗。” 路德维希:“你不能这么对我!” 夏洛克:“不方便也请整理。” 路德维希(女王地扬起下巴):“明天咖啡没得喝了。” 夏洛克(淡淡地收起书):“明天早餐减分量。” “……” 于是路德维希女王乖乖地去整理书了。 隔了很久她才反应过来——她是用身体换夏洛克的早餐,可她什么时候说了今天晚上要做? 不要自作主张啊喂! 每一天,路德维希小姐能对付福尔摩斯先生的花招都在以加速度公式在减少。 …… 而在路德维希睡着以后,夏洛克终于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他亲爱的哥哥大人: “亚图姆余党残部位于阿尔及利亚。sh” 一秒都没到,短信已经回过来: “要事相商,开门。mh” “请自便。sh” 这回,麦克罗夫特的短信隔了一会儿。 然后门打开了。 因为夏洛克的手机里,静静地躺了一条增加了两个字的短信—— “婚礼要事相商,开门。mh” 麦克罗夫特坐在贝克街的沙发上,面前没有咖啡,连一杯水都没有。 恐怕只有在贝克街,英国政府才会受到这样的怠慢。 他看着夏洛克悄无声息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这才关上门走过来。 麦克罗夫特:“她睡着了?” 夏洛克淡淡地说:“我以为这可以推理出来。” &n bsp; “的确。” 麦克罗夫特点了点头: “而我还可以推理出来,你现在需要每隔二十分钟就去确认一下她有没有呼吸,甚至连晚上都因为恐惧而无法闭眼。” “是十五分钟。” 夏洛克在他对面坐下来,并没有否认麦克罗夫特说的“恐惧”一词: “而且我的关注点并不仅限于她是否活着,还包括她是不是在房间——贝克街是二楼,她只要把被子和床单绑在一起就可以逃出去,轻而易举。” “所以你计算了她做这一切的最快速度,是十五分钟?” 麦克罗夫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同时也递给夏洛克一杯: “我不得不说,你有点神经过敏了夏洛克。” “我可不这么认为。” “你昨天在两个小时的尽情欢.爱后,还连夜设计出了最新型的监控装置……连我的人都无法靠近,她更没有可能会跑出去。” “我也曾以为她不可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瞒过我,撒谎,演戏,把我独自仍在空无一人的卢浮宫……我也曾以为她不可能离我而去。” 夏洛克端起水杯,却没有喝: “可是她做到了。” 麦克罗夫特沉吟了一会儿,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小的胶卷。 “这是亚图姆留下的胶卷,我本来不想给你,因为里面清楚的展示了你小女朋友受伤的详细过程。但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的小女朋友在卢浮宫单人探险游戏里展示的应变能力和推理能力,比和你在一起时优秀得多。” 他把胶卷推到夏洛克面前: “她几乎和你同时发现了她父亲崇拜天主教的事实,这在平时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夏洛克盯着自己手里咖啡杯,清澈的水掀起细微的涟漪。 “我以为你是来和我商量婚礼事宜的。” “新娘也是婚礼的重要内容,夏洛克,我想没有一个新娘需要在婚礼前用锁链锁住,而现在贝克街的防逃跑措施简直可以称得上世界之最。” 麦克罗夫特优地放下杯子: “显然你也发现了,你的女朋友向你隐藏了实力,她平常向你展示的只是她想向你展示的,说不定她一开始来贝克街就是设计好的……而目的,就是要利用你破解她父亲留下的密码。” 他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弟弟: “毕竟她十年来一直都知道有人跟踪她,不是吗?她说她不记得以前的事,她说她是从中国来的……可这些都是她说的。我曾以为她不可能骗过我们,但现在看来,我们恐怕低估她了。” 夏洛克沉默了良久。 杯子里粼粼的水光落在他的脸上,就像一条浮动的河流流过了他的面颊。 “我并没有这么说。”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 “的确,她身上有太多谜题,我至今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选择扔下我,她主意的改变似乎只是在转瞬之间……她一定知道什么事,但是她不愿意告诉我,而是选择独自承担。” 他这一点的推理完全正确,但是他无法想到真相——他的小女朋友以为自己穿进了一部电影里。 她甚至以为,他也是一部书里的人物。 无论夏洛克的思维有对么缜密,观察有多么敏锐,他永远都不可能猜到这一点。 而路德维希也永远不会告诉他。 …… “夏洛克,她瞒着你的可不止这么一点点……她不会开摩托却在第一次开摩托的时候成功穿越了大街小巷,她的子.弹精准地击穿了你却没留下后遗症,这可不是一个没有训练过的人能做到的事,除非她是器械方面的天才。” 麦克罗夫特看着自己弟弟平静的脸: “而世界上的天才太少了,除了你我,我还没能找到第三个……亚图姆算四分之三个。” 可夏洛克只是无动于衷地笑了笑: “so?” “我只是在你彻底陷进去之前,给你一点小小的,善意的提醒。” 麦克罗夫特放下杯子: “你也察觉到了她隐瞒的事情不是吗?你怀疑她的来历和他对你的感情,所以你害怕她再次逃跑……毕竟她已经毫无缘由地离开了你一次。” “麦克罗夫特,你没有经历她的死亡,所以你不明白。” “我没经历?夏洛克,我当时就在现场。” 麦克罗夫特看着他: “你看见她死了,我也看见了,现在我的科研队正在加班加点地研究人的死亡极限,今年圣诞节我不得不全体加薪。” 夏洛克现在倒是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 他姿态优,无懈可击: “我们每天都在看见各种各样的人死去,可这并不是经历,麦克罗夫特,看见死亡和经历死亡是两码事。” “那只好等赫拉斯太太死去时再说了。” &n bsp;麦克罗夫特敲了敲手指: “老实说,她是我平生仅见的最不可思议的谜题,没有之一。” …… 最不可思议的谜题。 不仅对于他,这也是他平生仅见的,最不可思议的谜题。 在她身上发生了他无法掌控也无法理解的事情,他迫切地想要弄清楚她是如何死而复生,会不会有后遗症,以及……会不会再度死去。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她只是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 但在麦克罗夫特面前,夏洛克并没有流露出这些情绪,只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 “你感到惊异,就像小亚细亚北部的稗斯尼亚国人也永远不会知道,有一天海洋会上升,钢铁做的飞鸟会从云端飞过,而我们可以探听每一个细胞分裂的声音一样。” 他顿了一下。 像是在说服麦克罗夫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们今天看到的神迹,只不过是明天的科学而已。 …… “为了科学和全人类的福祉。” 麦克罗夫特举起杯子: “如果你能把她借给我一个星期,那将十分慷慨。” 夏洛克:“……” 麦克罗夫特:“你无需这么看着我……好吧,三天也行。” 夏洛克淡淡地拿出手机,而麦克罗夫特气定神闲,并没有阻止。 两秒钟后,夏洛克: “恭喜你,你上西班牙通缉榜榜首了。” “……为什么是西班牙?你改风格了。” 夏洛克热衷于让他在伊朗臭名昭著,而按他的惯性曲线,下一个国家应该是法国。 于是他在伊朗打好的招呼失去了作用。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夏洛克理所应当地说: “鉴于我再过不久就要和一位法籍的女人结婚,在此时和法国闹出纠纷是不明智的。” “……一位?” “一位。” “一位女人”,而不是“一个女人”。 无论她身上有多少事值得怀疑,她在最后关头朝他开了两枪,而不是任由他帮她挡住身后的火焰和硝.烟。 从他们被意大利黑手党追杀,她把他锁在院子里独自应战时,他就知道——她完全划分清楚责任,从无拖累。 这不是他想要的。 可也足够令人尊重。 …… “你正在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夏洛克。” 麦克罗夫特的手指轻轻放在下巴上: “亲近的人防不胜防,而唯一能阻止他们叛变的方法,就是把他们变成不亲近的人。” “叛变?她不会再有机会。” 夏洛克慢慢勾起了嘴角: “我不会让相同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两次。”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斩草除根才是办法。” 麦克罗夫特微笑了一下: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这才是真理。” “这个问题无需讨论,麦克罗夫特。” 夏洛克静静地看着他: “她已经来到了贝克街,而我不打算再让她离开……这就是我的答案。” 麦克罗夫特沉默了一会儿: “即便违背她的意志?” 夏洛克淡淡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即便违背她的意志。” “allright,看来我的预言实现了。” 他在第一次请他的r-inw喝茶的时候,就已经预言过“夏洛克恐怕就不会让你离开贝克街”。 麦克罗夫特手指轻轻敲打在膝盖上,嘴角慢慢牵起一个微笑。 怎么看怎么老谋深算: “很好,现在我们可以讨论结婚问题了……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夏洛克抬起眼睛。 麦克罗夫特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 “夏洛克,你们还有四天结婚……可你向她求过婚了吗?” 夏洛克:“……” ... ... ... 第164章 早婚不利 路德维希醒来的时候,又是一天的傍晚,看来她睡眠的长度创造了新高。 她伸出一只手臂,盖在苍白到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手指慢慢地拂过眼睛。 她依旧觉得疲惫。 这两天每天都是这样,除了早餐和晚餐,其他时间都在睡觉……而且无论怎么睡都睡不饱。 夏洛克把扶手椅搬进了房间,于是他现在每天都蜷缩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书。 他听到路德维希醒来,就抬起头: “饿了?” “饿了。” 显而易见,目前身体仍极度虚弱的路德维希小姐只有被饿醒这一种清醒方式。 路德维希乖乖地点点头,手习惯性地称在身体两侧。 她丝毫不知道,就在她醒来,坐起身这短短半分钟里,她已经触发了第一个监控装置——一道极细的红外线光已经穿过她的身体。 夏洛克收起书。 他白色的衬衫衬着墨绿色的亚麻扶手椅,有一种复古的旧时代感。 “桌子上有晚餐。” 路德维希正慢慢地试图单手从**爬起来。 闻言,她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做的?” “老约翰送来的。” 再珍贵的美食也会因为泛滥而廉价,他不会如此不明智。 夏洛克放下书,双手合在下巴上,盯着他的小女朋友慢慢地下床,又慢慢地沿着墙壁走出他的卧室。 她没有喊疼,他也没有去扶她。 但他看的出来,她现在应该是全身上下都在疼——这不同寻常,即便有些受损的肌肉是在短暂的休息之后才会蔓延起疼痛感,但也不会反在治疗和休息后虚弱成这样。 连着两天,他都试图叫醒她,可她就像灵魂沉溺在梦里出不来一样叫不醒。 除了呼吸尚存,白天的她和死人并没有差别。 他的小女朋友无论从作息规律还是脸色上,都快变成吸血鬼了。 ……这是怎么回事? 路德维希端着餐盘蜷缩在沙发上。 为了防止英国政府穷极无聊的监视,贝克街的窗帘一直处于严密关闭的状态,窗外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夏洛克拉开椅子,拿了一叠卷宗坐在她对面。 路德维希并没有吃很多,夏洛克瞥了桌上剩下的饭菜一眼,再珍贵的美食也会因为泛滥而廉价,他不能自降身价地为她频繁下厨。 ——好吧,他顶多为她制作明天的早餐。 就在路德维希用纸巾擦了擦嘴,又打算去睡的时候,就听到夏洛克快速翻动书页的哗哗声,以及紧随其后的,那声波澜不惊的: “方便请整理壁炉边的件。” 路德维希:“……” 他顿了一下,没等她出声,又补了一句: “当然,不方便也请。” 路德维希困倦地按了按太阳穴,靠在门边: “……你还是不是我男朋友?” 天知道她现在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别的男人或许观察不到,但这是夏洛克不需要眼睛就能推理出来的事实。 “男朋友?” 夏洛克盯着卷宗。 他眼睛就像无机的宝石一样,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华美感: “我们并没有订婚,所以到目前为止,我还算是你男朋友。” 他还没有求婚,所以他们没有订婚,只是快结婚了而已,不能说是未婚妻和未婚夫的关系。 ——到前为止。 平躺碍于胃部消化食物,她不能总是用完餐就去睡觉——但夏洛克显然并没有和人解释他每个举动意义的习惯。 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在桌上敲了敲。 求婚。 …… 时间回到十个小时前。 麦克罗夫特和夏洛克正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不要告诉我你根本没有想到求婚这回事,虽然我已经猜到了。” “这是多此一举。” 夏洛克皱起眉: “既然已经注定要结婚,为什么还要返回去求一次婚?” “在这一点上,我的想法和你一致。” 麦克罗夫特点了点头: “可问题是,她的想法未必和我们一致,如果你不求婚,你怎么知道她接不接受你为她提供的婚姻?” “哦,麦克罗夫特,结婚在我们开始这段关系的那天就已经注定了。” 夏洛克毫不在意地笑了: “她承诺的是‘永远’,永远的陪伴当然包括结婚,我现在所 做的正是在完成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哦,夏洛克。” 麦克罗夫特挑起眉毛: “你别忘了,她说的‘永远’是没有主语的,她可以在这个‘永远’前加上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但是她后来默认了我们的情侣关系,即默认‘永远’。” 夏洛克微微抿了一口水,语气愉悦: “如果她知道,她将在四天后和我走入婚姻殿堂……她会欣然接受。” “……” 麦克罗夫特单手撑住额头: “……所以你的自信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推理。” 夏洛克背靠着沙发。 白衬衫,黑西装……他修长的身姿在半明半寐的光线中显出一种让人窒息的性感来: “首先,她没有理由拒绝我……因为她想要的一切,我都拥有。” 她需要金钱,他拥有。 她热爱冒险,而他是刺激的造物主。 她崇拜知识,而他的知识储备并不比她依赖甚重的维基百科更少——她离不开维基百科,当然也离不开他。 她喜欢音乐,而显而易见,他的小提琴时常让她驻足。 她对美丽的男人没有抵抗力,比如上原二郎,比如那个咖啡厅老板……而综合人们历来对他的评价,他并不缺乏这一方面的资源。 他们还可以再细微一些。 如果她想要环游世界,他也已经事先用双足丈量过城市,荒漠和草原,足以做她最完美的向导。 …… 她想要的,他都拥有。 完全的契合。 只要她要,他的一切就都是她的。 永远都是她的。 在这样巨大的**面前,有哪个女人,会拒绝? 人做事需要动机,犯罪有动机,杀人有动机。 而她没有拒绝他的动机。 所以拒绝,不可能。 …… 麦克罗夫特沉默了好一会儿。 考虑到这是他弟弟第一次谈恋爱,他决定不那么苛求……至少这个理由看上去还算合理。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路德维希小姐的确没有理由拒绝这桩婚事……不是么? “有一有二,你第二个理由是什么?” “第二条理由是和第一条理由平行的,根据你实验室的心理专家调查来的数据,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婚姻里,影响女方判断的因素有百分之七十八是来源于情侣间感情的牢固程度……” 麦克罗夫特扬起眉,打断他: “我以为我实验室里的数据是完全密封的。” “哦,那种防守不堪一击,我花了三秒钟就把资料偷出来了。” 夏洛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基于这个数据,她也应当会把她对我的感情纳入考虑范围之内。” …… 如果郝德森太太在这里,如果郝德森太太会用中国网络语体,她一定会说:“卧槽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特么还需要偷资料才能知道?” …… 可郝德森太太不在这里。 衷心祝福尔摩斯们一切顺利。 …… “而如果她真的考虑到这一点,我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夏洛克眯起眼睛。 这让他看上去带上了几分懒洋洋的味道。 “因为——她爱我。” 她爱他,爱到骨子里。 ……哦,这简直显而易见,毋庸置疑。 在他以为他的小女朋友死亡的那段时间里,他逐渐开始意识到,他之前对她做的一些事有多么冷漠和残酷。 紧接着他意识到其它一些事。 他意识到她要准备学业,要准备两个人的三餐,要洗两个人的碗筷,要处理两个人的衣物,要打扫被他时不时的爆炸弄得不堪入目的起居室。 而在此之外,还要陪他一起经历那些血腥的案发现场,因为他自作主张地把她绑在身边,成了他的贴身助理。 而最后,他意识到,他过分**的小女朋友,今年只有十八岁,而且极端讨厌打扫房间。 …… 可她为什么愿意为他做这些?为什么愿意为他忍受这么多? 当然是因为……她爱他。 这是他在那段痛苦的煎熬中得出的结论。 —— 他曾以为她并不那么爱他。 至少不像他爱她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激素失控,深入骨髓 ,却无能为力。 他曾是一个瞎子。 如今才看清真相。 ——真相? 如果此刻背对着他的路德维希听到他这一段推理,一定会默默捂住脸,再把残酷的真相永远留在心底的。 ——喂,你家养了一只喵,你会叫你家喵去拖地剪草坪叠被子吗?吃完饭要不要你家喵去洗个碗呢? 对于这种生物,喊它们做家务白搭啊,能不饿死都万幸好吗?自理行为在它们能力范围之外啊口胡! …… 麦克罗夫特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 然后他说: “……我们不要讨论求婚的事情了,好吗?” “我本来就没想讨论这个问题——因为毫无必要。” 夏洛克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目光笃定,似乎一切都已经在掌控中——哦,不,她从来都在他的掌控中,一些小小的失误不算。 “因为我突然记起还有一件事,比求婚重要的多。” 麦克罗夫特从小黑包里拿出一大叠外观精美的纸,卷口用火漆封好。 “新娘的婚纱,我提供了路德维希的照片,托各个国家的品牌以她的身材和气质设计的一百多个婚纱款式……我知道你不喜欢瓦伦蒂诺,所以排除了这一家。” 瓦伦蒂诺是之前夏洛克第一次带路德维希去威尔威佳吃西餐时,他给她买的第一条裙子的牌子。 就在那个晚上,他采取了特殊手段,使她成了他的贴身助理。 显而易见她完全不能接受那种拘束的款式,因为除了那个晚上她短暂地穿了一会儿,夏洛克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穿过。 ……路德维希小姐永远不会告诉福尔摩斯先生,她只是把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卖了,然后换成了他们一年买洋白菜的钱。 啊,乐世微的戒指钱也是从那里来的。 学费负担也轻了很多呢……如果夏洛克不给她改申请的话。 礼物真是一个好东西。 …… “你最好在傍晚之前确定其中一款,或及时提出新的想法和要求 麦克罗夫特看着他弟弟的脸,微微笑起来: “否则新娘就要在婚礼上裸奔了。” …… 画面转回到傍晚的贝克街。 路德维希正在整理壁炉边的卷宗,忽然在层层的凶杀,失踪,爆炸件里,发现了一大叠色彩花纹都十分精美而浪漫的纸张。 她回过头: “福尔摩斯先生,你遇上婚纱抢劫案了吗?” 夏洛克目光专注地盯在手中的化学反应结论分析上——尽管他从他的小女朋友靠近壁炉起,就一直没有翻过页。 “没有,这只是一个款式参考。” “参考?” 路德维希皱起眉: “你有亲戚要结婚吗?还是赫拉斯太太又打算和你父亲重婚了?” “不,的确有人要结婚了,但不是妈妈,是……” 是我们。 夏洛克平静地看着手里的件,从路德维希的角度看去,他此刻的形象简直完美诠释了“认真工作的男人最美丽”这句话。 但是这位拥有杰出语言天赋的男人,今天却突然卡壳了。 路德维希也没在意,只当他的贵族亲戚不方便说。 “算了,反正你的亲戚我也不认识。” “不,你很熟悉。” 夏洛克放下卷宗,十指合起放在下巴下……只有他飞快思考的时候才会使用这个姿势。 “其实是……” 其实是你要和我结婚了。 就在三个全天加一个黑夜之后。 …… 其实是谁? 路德维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个名字很拗口吗?”难道他的亲戚是土耳其人? “……有点。” 夏洛克盯着桌上的饭菜残渣,就像路德维希吃剩的面包里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 “我祖母十九岁嫁给了我的祖父,我□□母十五岁嫁给了我的□□父……对此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 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这个话题? 难道是因为这次结婚的新娘年纪太小?那她就不好直接评价了。 “十九岁结婚?那是老式的习惯吧。” 她不以为意地把手里上百套让人眼花撩乱的昂贵设计放回原处,模棱两可地说: “时代风俗不足为奇,在遥远的东方还有八岁结婚的新娘。” 可这一次,夏洛克却意外坚持要得到确切答案: “所以你赞同?”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然不赞同。” 路德维希回头瞥了夏洛克一眼,有点奇怪地说: “当然,这是个人意见……三十岁之前,自己的生活还没有过够,世界还没有看完,结婚就太亏了。” 夏洛克:“……” ……三十岁? 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毕竟有年轻的新人要结婚了,这么说太煞风景。 于是她又礼貌地补了一句: “我是坚持三十五岁之前不结婚的,观点不能代表主流观点,所以不用参考……如果有人结婚,替我祝福他们,还是会幸福的。” 夏洛克:“……” ... ... 第165章 婚纱那件小事 她爱他,所以一旦她得知他已经布置好了他们的婚礼,一定会欣然接受,欣喜若狂。 ……欣喜若狂。 他只要像宣布案件真相一样,把婚礼时间宣布出来,justsayit……然后按照正常世界里的正常发展,下一秒,他就应该张开手臂迎接扑进他怀里的新娘。 夏洛克把卷宗移到一边,站起来。 窗帘掩着半明半寐的光线,他身姿修长,靠在桌边,抬起一只手: “今天并不是占星术上的重要日子,但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我们就要……” 我们就要结婚了。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 但是夏洛克忽然意识到,当他面对着那双静静望向他的,清澈的黑色眼眸时,他雄辩的口才忽然化成了灰。 他忽然意识到,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路德维希因为他反常的说不出话来的情况皱眉时,夏洛克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 “” 夏洛克:“……” 即便隔着无线电,夏洛克依然能感受到麦克罗夫特一如既往的笑容面具下,那看好戏的眼神。 麦克罗夫特的监控器防不胜防。 但这还不算完,没过一秒,又一条短信接踵而至: “老实说,你很久没让我这么舒心过了。mh” “……” 夏洛克直接把手机扔回裤子口袋里。 “其实这次要结婚的人,姓福尔摩斯……” 他抿了抿嘴唇,像下定决心似的,再度抬起头。 然后他就看见,他的小女朋友路德维希朝他笑了笑。 黑色扑克梅花的墙纸钱,她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纤长的腿**,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靠在深红色的壁炉砖块上。 她在等着他说下去……她朝他微微一笑。 …… 于是…… 于是,他又卡在了一半。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 “看来这个名字真的很拗口……先生,不要为难自己了,我不会嫌弃你口齿不清的。” 眼前的场景很有意思,毕竟很少能见到一个福尔摩斯露出这种……紧张的神情。 没错,她的福尔摩斯先生在紧张。 尽管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路德维希很给面子地没有继续盯着他,而是转过身去。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 而她已经把那一叠婚纱设计图放到一边去了……至少今天,婚纱要搞定。 …… “结婚的的确是一个福尔摩斯,而且很难启齿。” 夏洛克迅速找到了一个既能掩饰他之前说不出口的举动,又能使路德维希乖乖挑婚纱的借口。 他走到她身边,手越过她的肩膀把那叠设计图抽.出来: “老实说,麦克罗夫特突然要结婚的事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希望借鉴你的眼光为新娘挑选一件婚纱,我们需要在今天晚上搞定。” 已经处理完公务,正悠闲坐在办公室边喝着咖啡看贝克街日常,边听雷斯垂德汇报近况的麦克罗夫特: “……” 而在贝克街。 路德维希在沉寂三秒后,手里的卷宗“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麦克罗夫特……要结婚了?” 卧槽!这绝比不可能! 她受到了惊吓,东西也忘了捡: “他要和一个女人……结婚了?” ……为什么麦克罗夫特结婚,她的反应这么大? 夏洛克皱起眉,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又听到路德维希难以置信地说: “麦克罗夫特结婚了……雷斯垂德怎么办?” 夏洛克:“……” …… 白金汉宫办公室。 因为雷斯垂德也是监视贝克街的一员,所以没有戴耳机的麦克罗夫特:“……” 他未来r-inw的爆料略劲爆。 他和……雷斯垂德? 而不小心被无辜波及的雷斯垂德,反倒在麦克罗夫特的目光下镇定地举起了双手: “长官,我向上帝发誓,我什么都没干。” …… 白金汉宫刚刚经历了一场精神上的浩劫,而贝克街似乎并没有受到路德维希不小心说漏嘴的言论的影响。 贝克街正陷在一种浓郁的,要结婚的氛围里。 就是结婚的对象有点不对。 “新娘不高的话……这件好不好 ?” 路德维希指着画册上范思哲的设计师出品的一套前短后长的超长裙摆婚纱说: “至少裙摆短一点,我一直很喜欢黑色锁链凉鞋,那是机车风格的,搭配起来应该会有很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挑着一条,只是因为这一条是这些婚纱里最低调的一条。 其它的……特么太闪瞎眼了。 就让她当那些宝石是玻璃做的吧,否则仇富心理好强烈。 …… “你要用机车凉鞋配婚纱?” 夏洛克并不苟同: “你平常这么穿就算了,婚礼上绝对不能出这种混搭的差错。” “这不是差错,这是风格好吗?” 路德维希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而且又不是我结婚,我结婚绝不会穿这么俗气的婚纱的。” “那你会穿什么?” “我八岁的时候就和闺蜜商量好了,我以后要穿牛仔裤和朋克夹克进教堂,她会打扮成中世纪的德拉库拉吸血鬼先生做新娘。” “……你是要把婚礼过成万圣节吗?” 而且她哪里来的闺蜜?这应该是她不小心说出的词。 路德维希蜷缩在沙发上,而夏洛克从背后揽住她——手长的优势就在这里,即便怀里多了一个人,他依然能把手里的纸张摆在两人都恰到好处的位置上。 其实路德维希拿设计稿会更方便观看,可是她懒。 “有谁规定不能把婚礼过成万圣节吗?我最讨厌做循规蹈矩的事情了。” “即将结婚的福尔摩斯先生绝不会同意的。” 夏洛克看了怀里的人一眼——她的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于是他收紧了手臂,继续不动声色地混淆了新郎的身份: “万圣节不符合他的美学。” “那就这套吧。” 路德维希意兴阑珊地随便又指了一套: “八米长的裙摆,钻石,玛瑙,干花,够高调,符合麦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的美学了吗?” “并不合适。” 夏洛克瞥了她又瘦了一圈的手臂一眼: “新娘的手臂过于纤细,所以这套繁杂的衣袖和叠纱就显得累赘了。” “……” 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下: “所以我现在在和夏洛克-福尔摩斯探讨服装搭配的心得?” 夏洛克也沉默了一会儿: “这的确是不太可能发生的情况……但凡事总有意外。” 他快速地翻动了几页,忽然停下来,指着其中一条说: “这条?” “……” 路德维希捂住眼睛: “你确定这条真的是条裙子?抱歉,我只看到裙摆。” 一整面都是蜿蜒的裙摆。 如果做成成衣,这条婚纱的裙摆……得有十二米长吧。 “维希,你故意挡住了裙身。” 夏洛克淡淡地拿开了她“不经意”恰好遮住裙腰的手: “这位设计师曾经给我母亲设计服装,擅长处理细节,戏剧性很强。” “的确戏剧性很强。” 路德维希点点头,忍不住笑了: “新娘上场,在红地毯上走着,走着,走着……终于走到神坛边,一看,咦,门关不上了,因为裙摆还卡在教堂门口……多有戏剧性啊。” 夏洛克:“……这条略过。” 可路德维希已经趴在他怀里笑得直不起腰来。 ……好吧,他知道她笑点低。 夏洛克看着她苍白的手指抓着自己的衬衫,肆无忌惮地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里闷笑……忽然就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是鲜活的,鲜活的路德维希。 虽然不知道他还需要多久,但是死亡的阴影,总有一天会从他记忆宫殿的上方散去。 …… 夏洛克纵容她在她肩膀上笑了一会儿,在他的衬衫彻底变得不能见人之前,把她的脸掰过来: “这件?” “我和你们福尔摩斯家的审美观有差异的,为什么一定要问我?” 可是路德维希小姐不打算配合了: “新娘和新郎就算很忙,也该腾出时间来给自己挑挑婚纱,要么就接受婚礼上裸奔,你随便给他们挑一件,说是我的意见就好。” 路德维希笑了笑,试图从夏洛克怀里挣脱出来。 但是夏洛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别乱动。” /> 她就立刻乖乖不乱动了。 这并不是因为她现在变得听话了,而是……某种危险的心灵感应。 乱动,会出事。 现在的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摆脱了“帝国第一处男”的称号,威胁力不可同日而语。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只是轻轻的。 但是从整体结构上来看,这只手放的地方却很微妙,完全阻断了她的退路……她根本不敢站起来。 因为只要她一站起来,那只手就会因为她的动作往下滑。 …… 谁敢说福尔摩斯先生耍流氓?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 …… “这件事我无法替你代劳。” 夏洛克微笑了一下: “你总要自己挑一条。” 路德维希瞥了他一眼,哗哗地翻了几页,然后指着一条还算顺眼的,随口说: “就这条吧。” 夏洛克看着那条裙子,觉得差强人意。 因为那条婚纱太简单了。 婚礼的地点安排在白金汉宫,这条婚纱虽然不失优,但仍旧和皇宫的氛围不搭。 “你确定?” “确定,让我起来。” 夏洛克放开手,勉强地说: “好吧,如果你喜欢的话。” 如果她喜欢的话,那么这么一点瑕疵,他也不是不能忍受。 “这是什么话?又不是我结婚。” 路德维希从夏洛克身上爬下来。 她本来的方向应该是房间,但她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看见夕阳的余晖,透过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仅有的一处缝隙,落在地毯上。 她顿了顿,忽然折回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夏洛克紧紧地盯着她这一串有些不同寻常的举动。 “你在干什么?” 可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站在窗前,面对着即将沉下去的,火一样赤红的夕阳,慢慢地举起了手。 仪式。 前两天夏洛克为了防止英国政府的偷窥,把贝克街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什么能唤醒她胸腔里古老的冲动。 而现在,她见到太阳了。 墨绿色的窗帘外,半个伦敦都沉在火光里,枝叶,楼道,行人匆匆的脸。 而鸽子的翅膀上带着火焰,从天空中飞过。 古老的太阳神,还未消散的气息。 昼夜轮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人类还没有开始的时候,行星,时间,生命与最微观的原子,遵循的都是同一个仪式。 …… 夏洛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她的身影笼在那片火光里,像是下一秒,就要随火光的消失而消失。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像是有什么力量指引着她一样。 夏洛克的手动了动,似乎想要把她从他不能理解的古老仪式里拉回来,拉进他的怀里……拉进他能掌握的地方。 可他终究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做完这一切。 随后她放下手,转过头,对他说: “先生,今天晚上,我想回一趟法国。” ... ... 第166章 希希公主 法国,圣拉查尔火车站。 “虽然当你穿上这件德国产的衣服时,我已经猜到你想来法国做什么。” 当夏洛克和路德维希并排从圆柱大厅走出来时,他说: “但我仍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你非要在今天晚上九点来。” “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本可以七点出发,但你非要等到九点。” 路德维希走在夏洛克右手边,手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戴着一顶涂鸦的画家帽。 “而我更不能理解的是……” 她把放在夏洛克口袋里的手扯出来,顺便扯出了夏洛克的手。 这并不是她故意。 两人的手上,一个乌黑的手铐赫然在目,正好把两人的手腕铐在一起。 “……身为合法公民,我是为什么要和你戴这种东西?” 九点钟的车站门口人不多,但并不是门可罗雀,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注意到他们联系紧密的手腕。 而夏洛克根本无意回答,他只是站在路边,等待着一辆恰好经过的出租车。 法国人是很懒的。 别指望他们在太阳落山后还能好好工作,所以他们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打到的士。 …… 路德维希嘲讽地笑了一声: “福尔摩斯先生,你癖好这么重,你哥哥知道吗?” 一个警卫保安走过来,用法语说: “小姐,你是否需要帮助?” 路德维希不耐烦地摆摆手: “没看到我们在s.m么?双方自愿的性.虐是合法的,你别插话。” 警卫:“……” 夏洛克:“……” 他的小女朋友在自黑上一向很有天赋,如今又进步了。 而警卫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洛克一眼,慢慢地踱步走了。 那眼里不仅有了然,还有……同情。 路德维希一瞬间女王气场太强大,而夏洛克在锁住路德维希后为了不和她发生正面冲突,特意收敛了气势……他估计以为夏洛克才是被s.m的那个。 …… 戴着手铐确实太高调了一点,路德维希在短暂的怒过后,就绷着脸不说话了,只是继续把手放在夏洛克的口袋里。 夏洛克自然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他无需开口做解释,因为他很清楚她绝不会生气很久。 如果他让她生气很久,她大概会干脆地一走了之而不是在这里冷嘲热讽。 他已经能想象出,如果她真的一走了之,在被他追回来的时候也会理直气壮地说: “人生那么短,而人寻找快乐和自由是无罪的,即便因此蔑视法律,痛苦和自己的生命。” ——所以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逃跑,出门一定要锁上。 “你穿的太短了。”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你的衣橱里明明衣服不多,可你每次都能创造出更短的纪录。” “我当然比不上你整整三柜子一模一样的白衬衫……而且哪里短?” 路德维希踢了踢腿。 晒过太阳之后,她的精神好了很多: “我穿的明明是长裤。” “你左腿穿的的确是,但你右腿的裤子和你的袜子一起私奔了。” “……” 这身衣服是她在德国买的,在她察觉到跟踪她的人也到了德国之后,她扮成夜店舞女混了出去,然后去了瑞典。 她衣服不多,每一件都有一个故事,每一件都舍不得丢弃。 这件衣服一直陪着她经历那场深夜逃亡,质感上,的确相当……hot。 可是她是去见父亲……坏女孩见父亲才带感,不是么? …… 路德维希微微一笑,姿态慵懒地伸了伸裸.露的白皙长腿: “那么现在你可以选择性过滤了。” 夏洛克:“……” 路德维希长得或许不是最漂亮惊艳的,但她的确十分懂得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 不远处已经有两个等车的德国男人朝这边看来。 等等……德国男人? 而她身上这件衣服是德国产的,风格也和平时迥异。 …… 夏洛克忽然随手打开路边正缓慢靠停的一辆私家车的门,路德维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洛克推了进去。 路德维希惊魂甫定: “哦,出什么事了?” 夏洛克在她身边坐下,也朝她微微一笑: “抱歉,外面的空气太不新鲜了。” & nbsp; 路德维希:“……” 晚风吹拂的地方空气不好,难道车里的空气更好? 这时—— “上帝听见了我的声音。” 驾驶座的年轻男孩回过头来,愉悦地眯起眼睛: “嘿,维琪,我们又见面了。” 路德维希:“……塞万提斯?” 其实路德维希每一次说道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很想加一句:“嘿,你的唐-吉柯德还好吗?” “从你车里香水味的残留看来,你这一周车后座上出现过三个不同肤色的女孩,你偏爱其中的黑人,因为皮椅上她的体味残留最重,但我需要提醒你她恐怕有传染性炎症。” 夏洛克还盯着窗外的德国男人,语气漫不经心: “最后,方便请去卢浮宫,我们赶时间。” 路德维希:“……”这是把她的同学当司机使唤了么?好在她和同学不熟。 塞万提斯:“……” 他转头朝路德维希笑道: “你们还在一起吗?” “恐怕是的。” “这样啊。” 塞万提斯发动引擎,很有风度地笑了笑: “看在你的份上,我暂时就不揍他了。” 路德维希:“……” 福尔摩斯先生法国大革命一般嚣张的欠揍气质真是宝刀未老。 …… 口袋里,夏洛克并没有看手机屏幕,却无比准确地打出三个词: “余党德国。sh” 不出一秒,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开始收网。mh” …… 车开得很慢,但总还是要到目的地的。 但这一次,塞万提斯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再拉着路德维希剖白心迹,他只是望着她笑了,说了一句: “我喜欢你的衣服。” ——衣服? 他的手稳稳地扶着方向盘,手上四万英镑的江诗丹顿表已经换掉了,现在他戴的是一个普通的日本牌子。 ——日本牌子? 托她父亲和世微的福,他对日本牌子的手表相当**。 路德维希淡淡地扫了一眼,回了一个微笑,什么也没说。 车驶远了,可她仍站在原地。 夏洛克站在街边,街灯朦朦胧胧地映在他脸上,顺着长长的街道,一路延伸向天际繁星闪烁处。 他静静地问:“哪里不对吗?”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 夏洛克几乎不存在疑问句,他的疑问句也向来不是真的疑问句。 他问,是在他已经知道答案的基础上,要你承认而已。 …… 路德维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自然地把手放进夏洛克的大衣口袋里。 而卢浮宫,已经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 她来看她父亲给她留的最后的讯息。 她的母亲在拿破仑密室里说路德维希教授给她留的密码只有前半段,一直到卢浮宫前玻璃金字塔为止。 她的父亲,一定给她留下了什么话。 在唯一的,视若珍宝的小女儿九岁生日时,他回到巴黎,却因四处躲藏不能现身,于是他一路留下了记号,并拖自己的学生给她带来挂坠盒,作为记号的引导。 …… 路德维希站在玻璃大金字塔前,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是不是又忘记带黑光灯了?” 夏洛克淡淡地说: “你说过你公寓里有黑光灯,你也说过你的公寓离这里只有十五分钟,我可以陪你回去拿。” “……不要翻旧账,先生。” 夏洛克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大理石一般的侧脸看不出情绪: “不久前发生的事不能称之为旧账。” “好吧,都是我的错。” 鼻尖嗅到危险的气息,路德维希立刻麻利地承认错误: “我以后……我以后会尽量不欺骗你的。” 尽量? 夏洛克无动于衷: “口头上的承诺缺乏诚意。” “你不要口头上的承诺?” 路德维希皱起眉,装出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我已经同意你用衬衫捆住我了,再表示诚意的话……喂,你喜欢手铐吗?皮鞭小黑屋蜡烛油什么的就太重口了。” 夏洛克:“……” &nbs p;她声音并不高,但广场上很静。 一对遛狗的老夫妻正好从广场上经过,谴责地看了夏洛克一眼。 这…… 皮鞭,小黑屋,蜡烛油? 他刚成年的小女朋友某方面的知识储备的确令人……叹为观止,绝不仅限于她推荐的那几个人。 而且毫不避讳,相当大胆。 “哦,你只剩下这一种表诚意的方法了吗?卖身?” 夏洛克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而且卖的还都是空头支票。” “……我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 路德维希朝夏洛克眨眨眼: “在别的男人面前,我有两样东西可以拿出手,一样是智慧,一样是身体……” ——对付因为曾经的遗弃而惶惶不安的猫,最好的方法,就是顺毛顺毛再顺毛。 无论这只猫的体积有多大,智商有多高。 “……但在你巍峨的智慧面前,我的智商直接被清零,所以我只能用后者……” 这种变相的夸奖,路德维希小姐是要多少有多少,完全没节操。 对付大侦探福尔摩斯先生,需要千百种方法。 但对付她的男朋友,夏洛克喵,一种方法全部搞定。 …… 路德维希还在为黑光灯的事发愁,身边因长时间的沉默而古典气质爆棚的男人,忽然用修长的手指递过来一只小型黑光手电筒。 路德维希惊讶地看着他。 “我已经说过了,在你换上这身衣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来法国做什么。” 福尔摩斯先生冷淡地别过脸: “哦,即便你把惊讶的表情收起来,也无法遮掩你过于薄弱的观察力。” “……” 路德维希打开黑光手电筒,柔和的紫外线光在玻璃胶体上产生丁达尔效应,光亮的紫色通路在巨大的金字塔上四散射开,及其壮观。 光线映亮了她的眼睛。 她父亲路德维希教授在她九岁生日时时,花了这么多波折却仍旧无法当面告诉她的话,被他用黑光笔写在了她家门口的金字塔上,又在每一场雨后,被她母亲反复描绘。 十年。 当初做这些事的那些年轻的、才华横溢的学者们都已经死去,他们在爆炸中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世界上大部分人觉得日月星辰与自己并不相干,因为他们自己的小生活已然是整个世界。 这个想法也没错。 但也有一些人,他们终生为科学而奋斗,他们的生活荒无人烟。 他们放弃自己的生命,为了更多人的生命,他们放弃了自己孩子,为了更多人的孩子。 …… 时光淘沙一样淘走了他们的生命。 只剩下这么短短一句话,穿过了那些孤独而缺失的岁月,来到她面前。 —— “希希公主,爸爸爱你。” ... ... 第167章 一列火车 路德维希教授学识渊博,受人尊敬,他在埃及化上的造诣只有商伯良可以比拟,他的著作之丰令人惊叹,堆叠起来足有半人高,而更加难得的是,这些书每本都是精品。 但路德维希觉得,她父亲之所以能有这么高的成就,完全得益于打字机的发明。 因为他的字……太丑了。 长时间的沉默后,夏洛克打破了寂静: “他的笔迹和你很像。” 路德维希:“……听到这个评价我没有觉得很高兴哦。” “尤其体现在你们都喜欢把大写a的尾巴打个勾。” 夏洛克并没有介意她的打断。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 “如果我能够早一点认识你,维希。” 路德维希笑了笑: “如果你早几年认识我,我们恐怕会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打起来……我小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我喜欢拿匕首的感觉。” ……不,你现在也喜欢。 夏洛克想起她用小刀处理生鱼片的样子,明智地决定不对此发表意见。 “但我至少可以借你一点钱,让你去买一本好一点的练字模版,因为从你字体的架构来看,你仿的是他的风格……简直是一场灾难。” “……” 路德维希没有反驳他,反正夏洛克不是真的嫌她字丑,他只是看她沉默太久。 她在金字塔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黑色的夜幕下,金字塔上的字闪烁着淡紫蓝色的奇异荧光,笔画相连。像她在海拔四千米高的山上看到的星空,在澄净的夜空中闪烁成一片。 这是她九岁的生日礼物,她迟来了太久。 现在她的母亲卡洛琳也死了,再没有人来描这些字,不用多久,它们就会完全消失。 完全消失。 …… 路德维希微微笑了一下,转过身,语气轻快: “我们走吧。” 夏洛克盯着她,并没有动: “如果你需要借我的手臂哭一会儿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借出它们……” “不,我不需要。” 路德维希又看了玻璃金字塔一眼——她关了黑光灯,那些字在自然光波段下,已经看不见了。 “有人爱我,我为什么要哭?倒是你……喂,你现在能把我手上的手铐解开了吗?我父亲看到你这么虐待他的女儿,会追着你跑三条街的。” “那么请转告路德维希先生,他最好自带gps。” 夏洛克看着她,勾了勾唇角: “因为从他女儿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程度来看,他恐怕不用追我三条街就会迷路了。” 路德维希:“……我方向感很好,谢谢。” “是吗?” 夏洛克扬起眉毛: “那么请方向感很好小姐告诉我,现在南面在哪儿?” 路德维希:“……” 手腕上的钢环相碰,叮当作响。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把她锁住,所以她更要解开它。 就在这里,在她离开他的地方。 …… 路德维希扬起头:“解。”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夏洛克轻声说: “鉴于你前科严重,路德维希小姐,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我同时也不再信任你的言行。” 只要夏洛克愿意,一件事情他可以永远不忘记。 他会永远记住她是如何撒谎,又是如何借着谎言离开他身边。 …… 喂,难道以后出门都要这么绑着? 路德维希很想问一句:“先生,你跟着我去超级市场吗?”或者更狠一点:“先生,你跟着我去女厕所吗?” 但她是绝不会在夏洛克翻旧账的时候主动去撞枪口的。 那太不要命了。 所以她只是晃了晃手,微微笑起来: “可如果我们绑着手,当我在大街上想双手拥抱你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 语言,是迂回的。 而我们通常称这种迂回为——花言巧语。 …… 夏洛克看着她,眯起眼睛,似乎在评估她的信用度。 “我现在就想拥抱你,先生。” 路德维希抱着手臂,微微歪了歪头: “就解开一小会儿。” 他沉默了一会儿,瞥了一眼他们相连的双手。 毕竟 是金属制的东西,她纤细的手腕已经被磨的有点发红。 “好吧,但只有一小会儿。” 夏洛克终于松口,即便语气仍旧略微勉强: “而且你不能离开我直径三……” 他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的路德维希小姐已经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米外的地方。”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五月的风带着塞纳河的水气和蔷薇的清香,从远处吹拂而来。 已经快到夏天了。 夏洛克慢慢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 “你还好吗?” “还好,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我的病好了,你不用再逼我吃药了。” …… 有好一会儿,夏洛克没有说话。 随后,他低沉如同大提琴一样的声音从浓郁的夜色里弥漫开来: “为什么?” 路德维希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声音轻得就像风在低吟: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空旷的卢浮宫广场,巨大的金字塔边,夏洛克抱着她: “嗯。” “梦里,我坐上了了一列火车……车上只有唯一的一个乘客,叫塞吉-甘斯布。”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 “这列火车会开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 路德维希趴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 “然后有一天,我醒过来了……醒来的那一刹,那我以为火车和乘客都是一个梦……” 她的指甲慢慢陷进夏洛克羊绒大衣的褶皱里,闭上的眼睛也已经张开。 遥不可及的星光落在她的眼眸,而她垂下睫毛: “却发现这些都是真的……我真的在一列火车上,身边的风景是陌生的,前进的方向也是陌生的,而我已经……停不下来……” 夏洛克没有说话。 路德维希松开他,慢慢开始朝后退去。 一步,两步,三步…… 夏洛克说不允许她离他三米之外,可她已经超出了这个界限。 她在离他四五米的地方停住了。 然后,她朝夏洛克伸出手。 …… 老流浪艺人蜷缩在卢浮宫辉煌的罗马柱下,手里抱着一把破吉他,正叮叮咚咚地弹着寂寞的调子,就像几千年前的吟游诗人那样。 只是君主再也不需要靠他们赞美女神的诗篇。 …… 夏洛克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她停在半空中的手。 “你说火车上只有唯一的一个乘客,叫塞吉-甘斯布……那么你是谁?乘务员,还是……”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 “……列车长?” 路德维希看着他。 良久,她笑了笑,收回伸在空中的手: “我忘记了……忘记了。” “我伸手的时候你不抓,我不伸手的时候你却抓着不放……喂,先生,我要上车。” “我只承诺你解开一小会儿。” 夏洛克松开她的手腕,看着她爬进出租车里,随后自己也坐进来: “而且并不迟。” “不,迟了,我的手逾时不候。” 路德维希朝他微微一笑: “拜拜。” 夏洛克:“……” 这次他们没有从来路走,路德维希坚持要从左岸走,因为她饿了,而塞纳河左岸有一个她很喜欢的二十四小时书屋餐厅,叫“休憩者”。 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拉丁区很多商店都已经关门,她以前常去的书店和**小剧院倒还有几家开着。 车缓缓驶过圣热曼区,不远处可以看到教堂的尖顶,正矗立在熙熙攘攘的小巷子里,周围是鳞次栉比的画廊和书店。 “那是圣叙尔皮斯大教堂。” 夏洛克忽然轻声说: “这原本不是天主教堂,而是女神伊西斯的神殿。” 诸神因为人类而混战,最终天主教赢得了胜利,旧的神殿被推倒,新神立在原先的废墟上。 路德维希看向窗外: “最近伊西斯出现的次数好多。” “因为我们解决的案件和埃及有关。” 夏洛克的手习惯性地握着她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戒指横亘在他们中间: “说到这个,你手上的戒指代表的就是伊西斯之结,和埃及的‘安卡 ’是一个意思,都代表生命。” 生命? 路德维希抽出手,慢慢地摩挲了一下那枚戒指,没有说话。 她并不知道这是一个结,一个宗教符号。 “那个咖啡厅老板在送你生日礼物的时候,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安和和她……说了什么? ——“在这一切看似无序的表象下,藏着严酷的规则。就像一片树叶要凋零,那么,即便在明媚的春日,它也只能枯萎……” 安和当时站在老式木梯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地笑了,说: “如果你遇到,那么,记得永远不要去触碰它。” …… 他送了她一枚代表生命的戒指。 他二十多岁就莫名衰竭的身体。 ……还有,她这里的母亲为了延续她的生命而衰老的容颜。 这些,都仿佛走马灯剧场一样晃过她的眼。 ——没有哪段生命,来得毫无代价。 …… 路德维希抬眼望向窗外繁星闪烁的夜幕……每一颗星星都像是安和的眼睛,清澈得,就像是高山上皑皑的白雪,在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光泽。 …… 而她只是望着那遥远的,无法触及的夜空,轻声说: “我忘记了……忘记了。” 当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从未如此清醒的意识到,向路德维希小姐宣布结婚的事应该被提上日程了。 因为昨天晚上他毫不知情的未婚妻还在兴致勃勃地计划在后天去德国看啤酒展,大后天再赴希腊……当然是她一个人的旅行。 ——很好,他们大后天结婚。 她一考完试,心立刻飞向了整个世界,半点都没有在她的情人身上停留。 夏洛克拉开窗帘。 清晨薄薄的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落在他熟睡的小女朋友身上。 她白皙的皮肤就像要在阳光里融化的牛奶糖。 夏洛克眯起眼睛等了一会儿,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走到床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路德维希慢慢动弹了一下,睫毛也动了动。 ——睡美人这是要起床了? 路德维希无意识地伸出手,手臂挡在眼睛前,然后……头侧过去,又睡着了。 夏洛克高深莫测地看着她的动作——好吧,他估计错误。 这位不走寻常路线的睡美人显然打算赖床。 但至少他能够确定,阳光的确和他女朋友的精神状态有莫大的关系……因为他前两天根本无法让她在睡梦中动弹一下。 好吧,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他会善解人意地不叫醒她。 所以他只是走出房间,从书架上拿出氯酸钾,挑了一些氯酸钾放在试管里,加热后,又漫不经心地往试管里扔了一颗……方糖。 加热后的氯酸钾是危险的。 ——“嘭!” 加热的氯酸钾释放氧气,方糖又是含碳可燃物质,两者相加……爆炸了。 “哦,天哪,出了什么事?” 路德维希裹着被单,一下子从**蹦起来,光脚跑到门口。 而夏洛克正怡然自得地站在桌边看方糖在试管里燃烧。 “……先生,化学博士叫人起床的方式真是不同寻常,哈?” “叫你起床?不,我只是在做实验而已,并无意打扰你的睡眠……哦。” 他盯着她的脚皱起眉: “回去把鞋子穿上。” “你显而易见计算了我做早餐的时间并精心策划这场闹剧就为了能使唤我在七点半你的专属早餐时间之前把早餐端到你面前。” 路德维希看了看挂钟,下了结论: “你这个禽.兽。” 禽.兽平静地拿起今天的报纸,坐在沙发上: “证据呢?” 路德维希:“……” 当福尔摩斯打算不动声色地使唤你的时候,怎么可能给你留证据?破案天才都是犯罪专家。 于是犯罪专家福尔摩斯先生抬起头朝她礼貌地一笑: “但既然你已经醒了,不妨顺手做个早餐。” 路德维希:“……” ... ... ... 第168章 三枚戒指 夏洛克-福尔摩斯并不是一个一定要吃早餐的人。 认真计算起来,他也从没有使唤过她做任份外的何事。 做饭多做一份,咖啡多泡一杯,这些寻常小事都是在她实在看不下去他几天不吃饭的情况下顺手做的。 ……所以,夏洛克居然特地把她叫醒做饭,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路德维希从着手准备食材开始,就一直处在警惕状态。 她站在冰箱门前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那扇门。 然后……她惊呆了。 卧槽夏洛克的冰箱不可能这么干净! 人头呢?手指呢?大小肠呢? 这些东西都被清理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篮子深红色的樱桃,左边和右边分别放着一瓶玛格丽特鸡尾酒和一瓶蜂蜜酒。 路德维希犹豫地取出那篮漂亮到**的樱桃: “先生,这是你准备的?” 夏洛克冷淡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公寓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郝德森太太在度假,当然是我准备的。” 当然是他准备的人,他早上可是亲自发短信给他万能的老管家约翰,让他在女主人路德维希起床之前送来。 “好吧,你准备的。” 路德维希对于“准备”的定义显然和夏洛克不一样,所以她现在正在艰难地脑补夏洛克去二十小时便利店买盒装樱桃的魔幻情景。 她掂量了一下水果篮子的分量: “够做一罐樱桃酱了。” 夏洛克盯着报纸: “鸡尾酒,樱桃,蜂蜜酒……你只想到做樱桃酱?” “抱歉,我不是甜点师,并不清楚酒和樱桃搭配能产生怎样的奇迹。” 路德维希从盒子里挑了一颗放进嘴里: “现在越来越多的樱桃只是看着鲜艳却缺乏口感……你挑的不错,不想吃果酱就留着当水果吧。” 她说着就要把樱桃放回冰箱。 夏洛克从报纸上抬起头,看着她的动作。 他似乎想说什么,因为他的嘴唇动了动……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手机屏幕迅速亮了一下。 毫无疑问,这是来自英国政府的亲切问候—— “很高兴你终于沦落到求婚的地步了,夏洛克。mh” “……” 没有等他回话,又一条短信接踵而至: “尽管你说‘求婚事累赘的’,以及‘她爱我,所以她会欣然接受’时的确定语气犹在耳畔。mh” “……” “我们需要合作。mh” “……” 夏洛克一言不发地把手机扔回裤子口袋。 …… 求婚。 是的,他在求婚。 不是他预想的直接通知她结婚时间,再等着她欣喜若狂地扑进自己怀里。 而是……求婚。 戒指就装在他的口袋里。 只等着她发现,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拿出来。 玛格丽特鸡尾酒,margarita,樱桃,cherry,蜂蜜酒,mead。 第一个单词的开头和第二个单词的结尾,加上最后一个单词的谐音,连起来,就是—— 。 他还特地用了她曾经用过的密码组合方式,甚至为了降低难度专门使用了蜂蜜酒,以唤醒她“这是一个密码”的意识。 但是…… 他的小女朋友显然又把智商调低了。 …… 路德维希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 夏洛克“刷”地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这么简单的密码她没有理由发现不了,看来她刚睡醒的时候有点后知后觉的迟钝……好在并没有迟钝太久,还能救。 路德维希自再度打开冰箱门后就没有再说话。 而且她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站在冰箱门口二十三秒。 …… “先生?” 夏洛克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报纸,下巴紧紧地绷着: “嗯?” 路德维希:“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举动……” “老实说我也不是很能理解我现在的举动因为在我看来这是顺理成章和理所应当的所以你并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仍然给你选择的机会。” 夏洛克飞快地打断她。 随即他转身背对着路德维希: “你只需要说‘接受’或者‘不接受’就好。” &nbs p; 路德维希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我不接受。” 夏洛克:“……” “因为这毫无道理……你把冰箱里的人头清理掉了,这很好,但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朗姆酒一起扔掉?” 路德维希坚决地说: “我不会接受的,先生,我一下子还没发现这个……你知道那瓶朗姆酒多贵么?” 夏洛克慢慢转过头: “所以你在冰箱门口站了二十三秒是在寻找你失踪的朗姆酒?” 他的确把她的朗姆酒处理掉了,因为怕干扰她的视线,影响她破解他的求婚密码。 “当然。”否则她站在冰箱门口还能做什么? “除此之外你什么都没有看见?” 路德维希莫名其妙: “看见什么?” “没什么。” 夏洛克单手抖开报纸: “……抱歉我似乎高估你了。” 他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掏出手机,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痛下决心一般地发过去两个字。 “合作条件?sh” 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白金汉宫里的英国政府迅速地回了两条过来: “据闻你的女朋友变成了一块太阳能电池板?mh” 夏洛克:“……” “她正是我寻找的人才,如果她有兴趣参与撒哈拉沙漠生物供电项目,那将非常慷慨。mh” 夏洛克:“……” 撒哈拉生物供电项目?这个生物的名称叫路德维希double吗? 这个话题没法谈了。 于是合作再次崩。 …… 早上喂饱夏洛克后,路德维希走回自己的房间,锁上门。 锁上门后,又在门与墙壁的缝隙处,悄无声息地搭了一个钢环,这样即便夏洛克突然撬开锁,钢环也能挡住他几秒。 那是夏洛克用来铐住她的手铐,据说很高科技,她就拿来玩了。 房间依旧是一片脏乱……好吧,她早有预料,夏洛克可不会帮她换床单,即便换床单的根本原因是他。 路德维希走到抽屉边,拉开床头柜第一个抽屉。 这个抽屉装着她所有的首饰,平时的摘还有随笔集,但她并没有注意这些,而是巴抽屉里的本册都拿出来放在一边。 抽屉空了。 但只是表面。 路德维希从桌上的日历簿上撕了一张纸,又用剪刀剪成细长的形状。 然后她把抽屉整个的拿出来,倒过来,再把纸条插.进抽屉后一个微不可见的缝隙里。 她按着纸,慢慢地把抽屉又倒过来,取下了抽屉底部的第一层板。 一般来说抽屉底部还有一层板,但路德维希稍微改动了一下,从另外一个抽屉上拆了一层板下来,安在了这层抽屉上。 形成了一个极薄的隔层。 木板被掀开,可以清楚地看到沿着抽屉的边缘埋着一圈**的细铜丝,用保鲜膜包着,保鲜膜里灌着油。 铜丝一端接着插座直接导过来的电压,整个装置只有两个可视作开关的接口。 第一个接口连着被掀开的木板,木板下安装着她从绝缘刀上拆出的高密度电阻,平时就靠这个电阻阻断电流流通。 而另一个接口,就是刚才路德维希从抽屉背面塞进卡纸的地方,这种覆膜的油性纸有一定绝缘作用,但是并不能长期使用,所以被她做成了‘钥匙’。 如果有人事先没有关闭另一个‘开关’,而强行掀开木板,整个装置就会通电。 铜丝越细电阻越大,电阻越大热量越大……这样一来,她用保鲜膜包裹在铜丝周围的油性液.体就会被点燃。 没错,那些油性液.体,是汽油。 …… 感谢她但中学物理老师,所有的这一切组合成了一个简单的闭合电路装置。 而这层层严密保护的中心,是一枚戒指。 灰色的,低调的……和她放在地中海柜子上供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整枚戒指上毫无装饰,只有小鸟的眼睛上镶着一颗小小的钻石,静悄悄地凝视着春华秋实,冬雪夏雨,岁月过去。 ……这是那枚用安和的骨灰做成的戒指? 不,这就是安和。 或者说,这才是安和。 …… 时间回到安和葬礼那天。 她与能看见死者亡灵的殡葬师乔-爱丽丝单独呆在房间里,对她说,我需要你帮我做两枚骨灰戒指,一模一样的戒指。 两枚戒指……这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 …… 如果时间再往前回溯一点,回溯到她为安和的葬礼接待宾客时。 她曾经这样问夏洛克 ——“我明天能不能不吃药?” 而夏洛克斜斜地靠着墙壁,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轻声给了她回复: “维希,精神性药物和法律,是一样的。” …… 是一样的……都为了约束人的行为而存在,有既定的用法和用量。 以及,不能因为同情而更改。 …… 当人面对自己无法选择命运时,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抗争,二是离开。 她永远没办法抵抗夏洛克。 所以那个时候的她,只是对夏洛克笑了笑,回答说:“没关系,即便你不同意,事情也会有解决的方法。” ——解决方法。 当她无法拒绝被当成神经症患者的命运时,离开就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 路德维希静静地盯着自己手上那枚低调的戒指——她的安和。 乔-爱丽丝把事情做的很漂亮,地中海柜子上她日日看着的那一枚用鸡骨灰做的赝品,和这枚几乎一模一样,肉眼根本无法分辨真假。 她特地买昂贵的柜子,特地买水晶的戒指托……不过都是为了让夏洛克知道她有多么重视那枚赝品。 因为重视,所以不会轻易丢弃,只要戒指还摆在柜子上,夏洛克就会相信她没有离开。 ——这一点在她考完试的那天晚上得到了验证。 那天晚上她故意近十点才回到贝克街,这是试探。 期间夏洛克并没有寻找她……试探成功。 她从十二岁就开始用□□辗转世界各地,故技重施轻而易举。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夏洛克拖着她去法国办案,如果不是她完美主义病发作想要和他办完最后一个案子……她恐怕已经离开了。 尽管现在看来,当时离开才是明智之举。 因为只有离开,真相才会沉在水底……只有离开,火车才会停下来。 …… 一门之隔。 福尔摩斯兄弟还在就求婚的事进行着激烈的谈判。 “只要她五毫升血,你就能够交换到我实验室最新成果《论催眠与求婚成功概率关系》。mh” “一毫升。sh” “四毫升,不能更少。mh” “一毫升。sh” “吝啬可不是美德,夏洛克,爸爸妈妈会失望的,四毫升。mh” “如果我用美德对付你他们才会失望,一毫升。sh” “附赠专业求婚人力支持,四毫升。mh” “你也明白结婚对我并不是那么重要,一毫升。sh” 结婚,宴请宾客,交换戒指……boring,不值得她一毫升的血。 大概结婚过程中唯一能让吸引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就是能得到路德维希小姐的誓言。 夏洛克手里把玩着一枚小小的灰色戒指……和路德维希此刻在房间里正拿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被路德维希严密藏着的代表安和的戒指,她柜子上摆着一枚,她手上有一枚。 …… 而此刻,夏洛克手上,又多了一枚。 ... ... 第169章 一条被单 路德维希从抽屉边站起来,安和的骨灰纂在手心。 她走到绘着地中海航海图的柜子边,凝视了柜子上的赝品几秒,终于伸出手。 假的被拿下来。 真的被换上去。 一列火车要驶向远方,可以没有乘客,可以没有乘务员……但是一定要有一个列车长,鸣响火车启动时的第一声鸣笛。 她想要离开,不过是坚信着自己没有神经症,不过是不想像一个失去健全人格的人一样被迫吃药……不过是,还沉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谎言里,出不来。 可现在,她的病好了,她的梦醒了。 那这枚戒指…… 路德维希站在窗前,手轻轻一抛。 手里一模一样的赝品戒指,随着她的动作从她手心里滑出,顺着一个漂亮的抛物线,飞向路中央。 一辆小型运货车从公园的中心路上开过,戒指“叮当”一声落在它红色的铁皮上。 司机毫无所觉,货车呼啸着,载着她回到正常生活的最后一把钥匙,去向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 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 夏洛克太聪明了。有时这种聪明让人毛骨悚然。 她时常觉得,她自以为保护得周全的东西,夏洛克早已经全盘知晓。 他不说,可能是时候未到,也可能是他的礼貌。 但她今天动作太大,就算夏洛克之前不知道,今天也该知道了……知道,她曾想永远离开。 ——喂,刚把戒指扔了断了后路,她就开始后悔了怎么破。 路德维希把地上散乱的她的衣物拾起来,刚想把床单也拿下来,好一起送去干洗店,却忽然发现……床单不一样了。 花纹还是白色杏花没有错,床单绑带处被她用钢笔不小心划到的黑色墨迹还在,床单上的折痕也完全符合。 夏洛克良心发现把她的床单拿去干洗了? 不,相信这种事还不如相信夏洛克和麦克罗夫特在一起了……啊哦,这也不行,麦克罗夫特要结婚了,新娘只有一米六几,不可能是夏洛克。 不过,这条床单一定不对。 路德维希拆开被单的里层。 这条床单有一角不知怎么开了线,于是她缝了两针。 她仔仔细细地沿着缝线的地方看了一遍……她记忆力良好,几乎能肯定这一层缝线和她之前缝的样子一模一样,连每一针偏斜的角度模仿都一样。 没错……模仿。 针脚能模仿,但是最后打劫的地方是没办法做到一模一样的。 路德维希眯起眼睛……有人偷了她的被单。 …… 一墙之隔,夏洛克坐在苏格兰场临时办事处兼英国政府紧急会议室的沙发上,脚搁在茶几上,却丝毫无损他的贵族形象。 他静静地注视着那枚戒指。 忽然手指一转,那枚戒指就像变魔术一样,从他指尖消失了。 这是他为求婚练习的小小戏法,郝德森太太推荐。 …… 她的誓言是世界上最牢固的枷锁。 而他必须把这个枷锁套在她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拿走钥匙。 他手指再度灵巧地一转,戒指重新出现在他指尖。 因为…… 他的路德维希小姐,真的太喜欢跑来跑去了。 …… 就在他看着戒指若有所思的时候,路德维希的房门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锁链声……她上锁,打开抽屉,又关上抽屉。 这些声音,她以为他听不到。 他也的确听不到。 不过只是耳朵听不到,他脚下的茶几可什么动静都听到了。 夏洛克食指在戒指身上敲了敲。 他鞋子搁在茶几上,细微到难以察觉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固体传声比空气传声灵敏几倍。 只要一根铜管,一端连着她房间,一端连着茶几,郝德森太太的隔音层会为固体传声提供高保真——他锯了一整天的小提琴木头才成功使郝德森太太做起隔音层。 不同的材质,不同的音调,会有不同的振幅和频率,而这其间包含着复杂的计算公式。 只要掌握了规律,他什么都听得见。 …… 路德维希打开门的时候,正看见夏洛克把手里拿着的一个小玩意平静地放回裤子口袋。 她也没有在意,靠在门口说: “先生,你知道我的床单跑到哪儿去了吗?” 夏洛克看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 “显而易见你的床单还在**。” “不,那不是我的床单。” /> 路德维希抱着手臂,斜斜靠在一边: “有人把它偷走了,又换了一条一模一样的。” “偷走了?” 夏洛克皱起眉: “谁?” “你。” 看看他无辜的表情……她的先生为什么不去挑战奥斯卡呢? “你换掉了它。” 夏洛克的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 “为什么是我?” “因为那是你第一次做.爱使用的床单,而你有收集纪念品的嗜好。” 路德维希笑了笑: “不要忘了,你的抽屉里摆满了你每一个案件的纪念品。” “哦,维希,我说的不是可能性,而是证据。” 夏洛克抬起头,朝她微微一笑: “如果说可能性,那么来过这个房间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我,雷斯垂德,麦克罗夫特,多诺万斯,安西……” 路德维希:“……我睡觉时英国把它的首脑会议室搬到这里来了么?还有多诺万斯是谁?” “哦,你的记忆力退化了吗维希,多诺万斯在你鲁莽地闯进地下赌场那次还在。” 路德维希:“……” 那是多诺万,先生。 夏洛克大概已经把可怜的多诺万小姐的名字从他脑海里清除掉了。 或者从来没有记得过。 夏洛克一边继续看手机,一边像他平时分析案情一样分析道: “当然,也不排除你本人收藏了这条床单却想通过诬陷我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毕竟这也是你第一次做.爱时使用的床单,有数据表明女人通常比男人更重视童贞,这是来自基督教义的影响,性是原罪,尤其对女人而言……” “……” 为什么拿个床单能扯到基督教? 路德维希捂住额头,坚决地打断他: “把床单交出来。” 这样一条床单如果放在别人手里,实在太过尴尬。 “这我办不到,因为现在并没有切实证据表明床单在我这里,而我这两天根本连贝克街的门都没有出。” 他皱起眉,像是对她随便定罪的态度很不满: “哦,维希,对案件认真一点,如果你是大不列颠的掌权者,我敢保证英国监狱里的冤狱情况会上升到一半以上,这可不利于国家稳定,南边蠢蠢欲动的报纸一定会就我们的冤狱率大做章,然后法国媒体会趁虚而入以人权问题反对我们的关税协定,而一旦关税变动,西班牙停止买进俄罗斯的石油造成中东油价上升……” 他的手指在茶几上敲了敲: “战争一触即发。” 路德维希:“……” 她现在相信麦克罗夫特和夏洛克是亲兄弟了。 她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床单,可中东却因此爆发了战争……她太酷炫了简直不能和自己做朋友。 “okay,okay,床单我不要了。” 她在夏洛克继续他的战争论前截住了他的话头,像女王一样地扬起下巴: “既然你诚心诚意,我允许你收藏它。” 那个表情就像是说—— “你这个鱼唇的人类。” “……” 生平第一次被当成愚蠢的人类……不,是生平第一次被当成人类的夏洛克: “在你拿出坚实的证据之前,我拒绝被定罪。” “我不会自不量力到去寻找一个福尔摩斯的罪证的。” 路德维希站在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又顺手倒了一杯递给夏洛克: “我活得很好,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找羞辱呢?” 夏洛克接过杯子,堪比伽马射线的视线淡淡地从路德维希脸上掠过。 ——她又在撒谎。 她可从来不惧怕和他比智商,她手上针对他的各种小计策简直层出不穷。 她大概十分不习惯两个人呆在一个屋檐下对方智商却比自己高的事实,这从她越来越快的阅读速度就可见一斑。 ——天生不甘于落伍的人,每一天都像麦苗抽穗一样飞快成长。 他的小女朋友,会越来越聪明。 …… 夏洛克握着杯子笑了笑: “你不尝试,怎么知道找不出我的破绽?” 路德维希眯起眼睛: “这是在考我?” “不算考,只能算是逻辑练习。” 逻辑练习? 路德维希忽然一笑。 她慢慢地走过来,坐在他腿上,手圈住他的脖子。 “那么,我答对了,有什么奖励?” 她俯下身,一条**的腿曲在他身边,长长的头发落在他脸上,精致的锁骨从衬衫里露了出来,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凹陷。 纤细的手指慢慢抚过他的嘴角。 随即顺着他的衬衫滑倒他的腰。 风光旖旎。 她在挑.逗,毋庸置疑。 “奖励,先生?” “……” 女人在挑.逗你时,向你寻求奖励……她想要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夏洛克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除了眼神莫测,夏洛克此刻表现出的温顺简直闪瞎了屏幕前麦克罗夫特的狗眼。 没错,是温顺。 他高冷的弟弟现在的举动简直就像在说——“路德维希小姐,请随便为所欲为。” 但夏洛克显然不打算这么没骨气。 他只是毫无挣扎地默许路德维希侵犯他的领地,并淡淡地抿了抿唇,说: “奖励,你说了算。” ……好吧,这句话表达的意思和“为所欲为”没什么差别。 “那我就说了哦?” 路德维希微微勾起腿,于是整个人就像坐在夏洛克腰上一样。 宽大地白衬衫遮住了她的身线,她的声音轻地就像呢喃。 “当你让我“找出你的破绽”时,你就已经露出破绽了,因为有破绽才能找破绽……这是你在故意提醒我给我降低难度?” 她的手指游移在他胸口,冰冰凉凉,像一条带毒的蛇。 夏洛克盯着她: “如果我说是?” “那我只好表达感激。” 她朝前蹭了一点点,白色衬衫遮住的曲线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撩起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她什么都没有露出来。 路德维希慢慢俯身,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她贴着他的唇角说: “你的破绽在于说有多少人来过贝克街的时候,报人名的顺序……你把雷斯垂德放在了麦克罗夫特前面,这可不寻常。” 她拿起夏洛克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她完全掌控了局势。 当然,这是在夏洛克默许的情况下。 “让我来猜一猜,因为被单上有血迹所以需要经过一些化学处理,你不能把被单藏在家里因为会被我发现,你平常在茉莉-琥珀女士那里处理尸体,她有所有你需要的药剂,又刚好是雷斯垂德的同事……” 她牵着夏洛克的手,慢慢下滑到自己的脖子。 她闭着眼睛,慢慢扬起下巴。 于是她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白皙的,纤细的,天鹅一样优美的。 她的睫毛颤动,微微伏在他身上,一副在他的手指下无比乖顺的样子,享受着他的抚摸。 “你当然不会说床单是我的,你只是把它封在证据袋里,让雷斯垂德把它带到了茉莉琥珀女士那里……对不对?” 他的手指从她的脖子滑倒了锁骨。 “……基本正确。” 在这种情况,不正确也会变成正确的。 夏洛克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丝毫没有掌握主动权的意思,尽管她的动作慢的像是一种折磨——而他必须在这种折磨下保持冷静。 福尔摩斯遵守信用,他“你说了算”,那就是“你说了算”。 “所以你要什么奖励?” 路德维希的手停下来。 她忽然弯起嘴角。 那不是情人间的微笑。 那是狡黠的,小狐狸得逞了计谋后的微笑。 夏洛克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他的小女朋友毫无留恋地从他身上爬下来,之前缱绻的表情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那么……”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发丝和衬衫微乱,神情却是坦坦荡荡的,就像之前对他上下其手的人不是她一样。 路德维希无辜地朝他一笑: “请不要大意地包下这个星期的晚饭吧。” 夏洛克:“……” ... ... 第170章 捉奸成单 他的小女朋友路德维希出门去买新床单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她房间里的床只是一个摆设,新床单是毫无必要的开销。 或许她该学一学如何勤俭持家。 现在贝克街只有他一个人,深色的窗帘被她走前拉上,白天客厅里也开着灯,半明半暗地笼着客厅。 空气仿佛陷进了某种寂静。 一种他最善于驾驭的东西。 手机被他仍在一边,手机屏幕朝下,忽然亮了亮,他没有理会,于是一分钟之后,客厅里响起了麦克罗夫特咏叹调一般的语气。 “看来你遇到你人生中最大的挑战了,弟弟。” 夏洛克顿了一会儿: “如果你再在我的公寓安装你的无线电装置,那么我敢保证你即将遇到你人生中最大的挑战,麦克罗夫特。” “哦,夏洛克,自从你出生后,我随时随地都在面临人生中的最大挑战,不介意更多一点。” 麦克罗夫特毫不介意地笑了: “从你的试探结果看来,她是真的没有看出你在求婚。” 夏洛克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没错,他刚才在试探。 床单的事情只是一个幌子,既然她已经主动贴近他,他不妨顺水推舟,看看她是否真的对他的求婚毫不知情……还是,她只是在拖延时间寻找更温和的拒绝方式。 而结果—— “她一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对密码的敏锐程度就消失了。” 夏洛端起她之前为自己倒的水,抿了一口: “她尽管敏锐却有局限,能破解密码,但未必能找到密码。” 就像床单的事情,他从一开始就露出了破绽,但她看不见,因为她根本不会去想这是一个破绽,正常世界里没有那么多需要破解的东西。 这就能解释她为什么轻易解开了亚图姆的谎言,却无法看破他简单的求婚密码。 氛围决定思路。 她已经从充满阴谋的氛围里出来,她又回到了寻常世界。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麦克罗夫特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有一些慢悠悠的: “容我提醒你,婚礼在后天。” 夏洛克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知道在后天。”而且他脑海里已经有了计划。 “需要我帮忙吗?” 麦克罗夫特那头传来放下杯子的声音: “一本万利的交易,夏洛克,我已经给了你最大让利,简直是亏本甩卖。” 夏洛克走到壁炉边,麦克罗夫特还在继续说: “只要她三毫升的血液,你就能获最得专业的求婚技术指导,来自于好莱坞十个知名导演的创意集锦……你还在犹豫什……” 话音没落,他的声音已经在半空中萎顿下来,就像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样消声了。 夏洛克手里拿着一个从壁炉后拆下的微型感应供电装置,走回沙发边,毫不在意地把它扔进垃圾桶。 很好,世界清静了。 没有电,再高端的设备也就成了废铁。 他坐在沙发上,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那枚灰色的骨灰戒指。 鸟,水潭,树枝……完完全全是她的风格,看来她为这枚戒指花了不少心力,亲力亲为地设计了图案。 他把玩着那枚戒指,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午后浓郁的阳光照射进来,质地就像牛奶咖啡。 婚礼就在后天。 他必须有所行动。 如果平常的密码不行……他只好换一个思路。 夏洛克拿起手机,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拨下一串号码。 —— 76541-12579 ——“太痴情的男人是没有女人会喜欢的,男人因为适当的放纵更具魅力。” 在这场大戏开始的时候,有一个伪装成女服务员的女人,在royal餐厅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压在他的咖啡杯下,对至今只看了她一眼的他说: “我等着你的电话……我知道你一定会给我打电话。” 她的微笑,不仅仅是美丽。 她穿着服务生廉价的工作服,却如同珍珠一般绽放出华贵的光彩。 她的笑容就像水面上荡漾开的波纹: “记住我的名字,艾琳……艾琳-埃德勒。” …… 美丽的女人不能使他热爱,聪明的女人不能使他疯狂,就算两者兼备,也不能使他心神荡漾。 他就像希腊石座上不朽的雕像,冰冷,坚硬,无情。 夏洛克-福尔摩斯不爱女人。 只是他爱的路德维希,恰好是个女人。 &n bsp; 所以,当谜题揭开,他已经没有必要记得对方姓名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单方面尴尬的情况—— 嘟嘟嘟…… 艾琳:“我说过,你一定会打电话给我的,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那么你的预感成真了,艾普林小姐。” 艾琳:“……艾普林是谁?” 福尔摩斯先生:“你。” 艾琳:“……抱歉,我叫艾琳。” …… 而街道另一头,路德维希正推着推车,懒洋洋地行走在超级市场的蔬菜区。 她穿着简单,福尔摩斯先生的白衬衫宽大得让她不用穿裤子,除此,她只有脚上松松汲着一双精致的山茶花木头拖鞋。 路德维希小姐总有办法用“性感”来遮掩她懒得换衣服的事实。 黑色的长发被她撩到耳后,于是墨绿色翡翠耳钉成了她全身唯一的装饰。 她漫不经心地拿起一边的洋白菜扔到购物车里去,又斜斜倚在推车上,一根一根挑选茄子。 ——这也是路德维希小姐的天赋。 她买白菜的姿态,就像在豪华vip厅挑选珠宝。 只是,当她收好茄子打算继续前行的时候,忽然被人打断了。 一个衣着考究姿态优的男人扶住了她的推车把手: “小姐,我知道你是福尔摩斯先生的女朋友。” 他凑近她,压低了声音: “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 贝克街的窗边,夏洛克俯视着不算热闹也不算冷清的街道。 直到街道尽头,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的身影。 女人带着大檐帽,身姿窈窕而优。 她从街道尽头慢慢走来,就像一路拨开了伦敦层层叠叠的雾气似的,身影是从模糊的剪影里逐渐清晰起来。 艾琳-埃德勒在贝克街221b的门口站定。 她用手扶住帽檐,轻轻抬起头。 希腊血统赋予她深邃的面孔,她的睫毛那么长,每一下都能扇起小股气流,然后扇进男人的心里。 这是能勾引国.王的女人。 而此刻,这个能勾.引国王的女人,正站在古老的贝克街上,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成了她的背景。 夏洛克举着手机,深深地凝视着她,就像凝视情人一样,眼眸里含着浓郁的光芒。 “你终于来了,我等待了你许久。” 他慢慢地笑了: “艾普林小姐。” 楼下的艾琳小姐,隔着一扇窗户,隔着一层楼层与夏洛克对望,笑容就像水波一样荡漾——再加上夏洛克深情的目光,远远看上去,这一对简直美得可以入画。 而电话里—— “抱歉,我再说一遍,我叫艾琳。” …… humanerror. 女人有相同的弱点,路德维希也不会例外——女人对于情人的占有欲,使她们失去理智,处于下风。 他对于求婚结果的不确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路德维希从未展示过感情上的破绽——她从不吃醋,极少撒娇,对钱的兴趣很大,但对他信用卡的兴趣很小。 没表露,不代表不存在。 在她意志坚忍的时候就像一块磐石,死亡都无法使她妥协,这从她朝他开的两枪就知道了。 他妄图用一顿烛光晚餐打动她的希望渺茫。 所以他要逼她露出破绽,这样他才能够粉粹她三十五岁前不结婚的逻辑,趁虚而入,顺理成章。 当然,既然现成的嫌疑人来了,那就顺便破破案。 …… 五十米远处。 路德维希抱着手臂看着眼前情深意切的画面。 半晌。 她转过头,对身后不由分说把她拉到这里来的男人说: “你到底要我看什么?” “小姐,你的眼睛出问题了吗?” 男人捂住额头: “你的男朋友和我的妻子搞到一起去了,你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哪里搞到一块儿去了?捉.奸在床才叫‘搞到一块儿去’,就算是你妻子你也不能干涉她交友自由好吗。” 路德维希把他推开: “让让,我的白菜还没有付账……” “这个时候你居然有心情管白菜?” 男人忽然拉住她: “快快快看看看,我妻子上楼去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现在可以去捉.奸在床了,这可是法庭证据,没有争得爱情,至少要争得财产。”   他一脸痛苦: “哦,我以为她爱我!……哦,你带了照相机吗?” “……” 路德维希回过头一看,那位和夏洛克隔着窗户对视,微笑,默契爆棚的美丽小姐的身影正消失在贝克街221b的门口。 “你去捉吧,祝你好运。” 她无所谓地转身: “我还没有结婚,不存在法律问题。” “可那是你男朋友。” “嗯,所以我对他的人品没有任何的疑问。” 路德维希耸了耸肩,笑了: “不过我还没有被人劈过腿,这太遗憾了,人这辈子总要感受一次被劈腿和劈腿才圆满。” 男人:“……” 他雇主的女朋友的大脑回路他有点不能理解,他恐怕不能圆满完成任务了。 于是他背着手,迅速地发了一条短信给他的雇主—— “夫人拒绝捉奸,坚持买完白菜。” …… “不过,如果我男朋友真的是你的情敌……” 路德维希若有所思地说: “你就不要挣扎了,感谢上帝吧。” 男人:“……为什么?” 路德维希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福尔摩斯先生真的看上你太太,联邦政府一定会带着大笔钱来收买你。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告别一夫一妻制,迎来一群女人的生活了。” 男人:“……” 路德维希转身笑了笑,打算继续她的采购大计。 冰箱没填满的时候,谁管出轨的事情? 可是显然有人不打算让她如愿。 “这是你的男朋友,小姐,我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他们两个人行为不轨。” 男人把手机塞过来: “这是我妻子和你男朋友发的短信截图。” 路德维希看都没有看,只是收起了笑容: “其实我不明白你,你既然娶了你的妻子,至少你爱过她,那你为什么一定要亲眼见证自己爱过的人的不忠?” 感受到手机震动了一下,大概是他的雇主回短信了。 “我也不明白你,小姐。” 男人语气并不怎么好: “你真的爱你的男朋友?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如果你爱他,为什么能坐视他和别的女人谈笑声风?” “爱?” 路德维希笑了: “爱回馈爱,痛苦回馈痛苦,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当然。” “但我不是这么想的,如果我的伴侣不忠实于我,那不是他的错,而是我的……我无权干涉他的决定。” 路德维希笑盈盈地拉着他的领带。 举止轻浮,就像挑逗: “我爱夏洛克,但他是自由的。” 男人被自己雇主的女朋友轻佻地拉住了领带,觉得压力很大。 但他放在口袋里的手依然尽忠职守地把刚才录下的音频发了出去。 “友情提示,先生。” 路德维希把他的领带缠绕在手指上,往下一拉,领带泛黑的边缘就露了出来: “如果要从一个流浪汉迅速变成业界精英,你需要更多准备,至少你的领带不能是米黄色的,因为你脖子上没有处理干净的油脂和汗液会粘在领带上——会戴江诗丹顿表的人怎么可能流黑汗呢?” 路德维希松开他,随即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还有你的指甲,你显然刻意清洗了你的指甲,但是你不该刻意清洗之前污垢残留的地方,因为它们显得更干净了,颜色产生了差异,是个败笔。” 男人:“……” 这才是她之前挑.逗动作的真相?为了查看他领带内部? “还有最后一点。” 路德维希微微笑了,转身朝他挥了挥手: “你的雇主应该提醒你,身为他的女朋友,我的智商也是门萨俱乐部最顶层的那五十分之一。” 男人:“……” 他看着这位小夫人离开的背影,拿出手机。 里面有他的雇主刚才回他的短信—— “你被识破了,撤离。sh” …… 贝克街221b。 夏洛克摘下耳机,重新直视坐在他面前被他怠慢许久的女人。 的确是怠慢。 如此美丽的女士,她面前居然没有一杯水。 而她不以为意。 r /> “你恐怕已经猜出我叫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了……而在我们开始谈话之前,我忍不住要戏剧化一点。” 夏洛克垂下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灰色的戒指,放在茶几上: “你是否认识这枚戒指,艾普林夫人? ... ... ... 第171章 艾琳 世界上的事大多一箭双雕。 每一秒钟事件的集合就像水纹在湖面上散开一样,彼此影响,层层叠加。 没有无辜者。 在一个案件里,所有露面的人,就像是湖里的一滴水,他们彼此牵制影响,震动加强或是抵消,最后重归平静。 …… “真让我伤心。” 艾琳望着桌上的戒指,挑起眉毛: “我以为你是来请我喝咖啡的。” “我的确是请你来喝咖啡的,但是很遗憾,泡咖啡的人坚持呆在超级市场选购植物根.茎。” 夏洛克的语气可听不出半点遗憾。 他只是看了看表: “我偏向于速战速决。” 超级市场离这里并不远,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的小女朋友一会儿敏锐一会儿迟钝毫无规律,被识破已经使他陷入了被动的境地,他当然不能让这个女人再出现在她面前。 “速战速决?” 艾琳笑了,浓黑的眼线使她的眼睛显得更为深邃: “真是粗暴的男人,告诉你一个秘密,女人,至少我,更喜欢在缓慢的研磨中被进.入……漫长的折磨才能带来极致的高.潮。” 夏洛克不置可否:“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这枚戒指。” 艾琳随意拿起那枚戒指: “我只知道你特地把我叫来贝克街,却在整整十分钟里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哦,夏洛克,一直盯着手机而漠视女性可不是绅士的做法,什么短信令你如此重视?” 手机在夏洛克灵巧的手指间打了一个转: “有一列火车开到马路上去了,我正试图让她重新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艾琳:“她?” 夏洛克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他只是直起身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如果你坚持你不记得这枚戒指,那么……” 他把那张白色的,简约的,已经被人捏得皱巴巴的名片扔在艾琳面前: “你总该记得这个。” 那是一张殡仪馆的名片。 他的小女朋友曾握着这张名片,坐在他现在坐着的位置上,坐了一天一夜。 她在清晨拨通了这家殡仪馆的电话。 然后,她的朋友被送进了火葬场。 ——。 这是艾琳-埃德勒的游戏。 路德维希为了摆脱夏洛克的流浪汉跟踪,偷偷从医院太平间逃出来的那个晚上,她遇见了殡葬人乔-爱丽丝。 显然他的小女朋友帮了这位神奇的据说能看见鬼魂的殡葬人一个小忙,于是乔-爱丽丝顺势给了她这张名片,承诺在未来为她做一件事情。 没错,顺势。 这张名片设计的相当简单,除了殡仪馆的名称,上面只有三个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smith71092-88324 0-73244-42374 75001-58294 …… “最近伦敦死亡率上升了,托阿蒙-拉神的福。” 夏洛克看着她的脸,微微地笑了: “艾普林夫人,你的殡仪馆生意还好吗?” …… 艾琳似乎已经不想去计较夏洛克的称呼问题,也不想继续否认了。 既然证据已经列明,答案已经摊开,再否认,就是愚蠢。 所以她只是拾起桌上的名片,眨了眨美丽的眼睛,轻声说: “看吧,高.潮来了。” “恕我直言,这称不上高.潮,因为你的密码设计得太过粗糙。” 夏洛克从她手里抽.出名片: “你玩了一手大牌,一个巧妙的计策,企图借我的手除去亚图姆……如果不出我所料,你正为你的计策得意洋洋,沾沾自喜。” “得意?这点我不能苟同,夏洛克。” 艾琳收起笑容: “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女人是得意不起来的。” “人骨子的特性是不会因为环境的骤变而改变的,艾普林夫人,不甘寂寞的人依然不甘寂寞,狂妄的人也依旧狂妄……而这两样你都具备。” 雪白的名片被他夹在手指间,他淡淡地说: “你自认为自己这一手玩得太过漂亮,所以你忍不住要在这个计划上烙下你的名字……就在这张名片上。” 这张名片,是一个密码。 夏洛克笑了笑: “老实说,你的密码设计并不专业,破绽太多,我破解它只花了三 秒。” 艾琳看着他: “我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因为零。” 名片被他抵在下巴下: “整张名片上只有第二个名字的电话号码前有零,这不合常理。” 在英国,只有从国外打英国的号码加零。 艾琳挑眉: “说不定我在开展海外业务呢?” “哦,殡仪馆可做不成跨国规模。” 夏洛克嘲讽地笑了一下: “人骨归故土,尸体运送时间也有局限性,所以你们没有理由在名片的手机号之前加国家区号……当然,这可能是打字员的谬误,但是如此明显的错误概率太小。” 艾琳单手支住下巴,目光专注地看着他,见到他停下来,就笑了笑: “为什么停?我还在等你指控我,夏洛克。” “那你要失望了,因为我无法指控你。” 因为从头到尾,这位心计深沉的女人都只是在推波助澜……她甚至没有杀一个人,却轻易促成了整件事。 夏洛克淡淡地说: “在这张名片上,只有第三个号码是真正的号码,前两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字密码,基于最简单的二十六个字母——哦,十个数字对应十个字母,不是往左推就是往右推,缺乏新意的设计,一眼就可以看的出来。” “不,先生,这是推不过去的……如果字母是对应电话号码上的数字的话的首字母是h,对应电话号码的第一位7,往二十六字母表左边推七位是a,往右边推七位是o,这没有问题。” 艾琳画着精致指甲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手背: “但如果顺序是向左第二个e对应的9,向左没有对应数字……如果推算的顺序是向右,那么smith的s对应的是8,向右也没有对应数字。” 她手上金色的手环镶嵌着红色的宝石,就像她此刻的神情一样迷人: “向左向右可都说不过去……我的侦探。” …… 的确说不过去。 如果所有的线索都仅限于这一张名片的话,这就是一个死密码。 …… “那是因为,电话号码可不仅仅只有两个。” 夏洛克看着她的眼睛,丝毫没有理会她那句余韵深长的“我的侦探”: “还有一个……是你给我的,在royal餐厅,你给了我一个手机号码。” …… 世界上每一秒钟发生的事情都是注定的,包括巧合。 巧合也是注定的巧合。 他在royal餐厅遇见这个女人,绝不是意外。 就如她所说,她只是来考一考他,看一看夏洛克-福尔摩斯是否名副其实。 她的确是来考他的。 故意伪装成服务员,又故意在服务员的伪装下穿.插.着多重伪装。 不过是为了确认,他是否真的能帮她对抗亚图姆。 …… “76541-12579,这是你留给我的手机号。” 夏洛克准确地报出这串数字: “前半段数字对应这张名片上第二个名字,而后半段数字对应smith。” “我真高兴你把我的手机号码背得如此纯熟。” 艾琳温柔地笑了笑: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这串手机号码的数字太过整齐,这是一个大破绽。” 一般人们的电话号码是随机的。 可是这一串。 第一段数字从大到小,第二段数字从小到大……随机的数字能排成这样的概率太低。 “为什么是反着来的?” “还是因为0。” 夏洛克举起她的名片: “我第一眼看出来的是smith,这个是按字母顺序推理的……而你在这个名字上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你把姓和名的顺序反了一下,理由仍是数字之前多出来的那个零。” 浓郁如同咖啡的阳光从窗台上洒进来,笼在他白色的衬衫上,于是篇他的衬衫,也像是带着咖啡香。 夏洛克-福尔摩斯破案时的样子,是女人的□□。 令人目眩神迷。 …… “0在很多教义里的含义并非代表虚无,而代表循环,有时这两者本身就是等意的。循环的最终结果是交换——结尾换到开头,开头换到结尾。” 他放下名片,平静地说: “循环是无限的,显而易见,你为了偷懒把这个密码简化了,因为你用一个手法交换了三次顺序。” 艾琳坐在沙发上。 她的位置在夏洛克对 面,于是她就可以完完全全地看见,落日的余晖,是如何一点一点笼罩住这个拥有世界上最性感大脑的男人。 …… “你本来可以做的更加精致,但懒惰是人的天性,尤其对于女人来说……只有少数女人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艾琳支着下巴,目光就像粼粼的水面: “比如你的未婚妻?” 他顿了顿:“她是其中之一。” “你不说了吗?可以为我解释一下吗?”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男人缺乏耐心可不是好习惯,会惹女人讨厌的。” “哦。”夏洛克说:“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的确,你不像是会考虑这些的男人。” 艾琳点点头: “可你的未婚妻也是女人。” “……你用12579分别对应smith里的第一,第二,第五,第七和第九个字母,分别是h,e,n,m,t,再对应的电话号码里第一,第二,第五,第七和第九个数字……这个不用我给你数,是7,1,2,8,2。” 艾琳笑了,这回她接着他的话说: “然后用提取出来的位数向左推……h在字母表向左推七位是a,e向左推一位是d,n向左两位是l,m向左推八位是e,t向左两位是r……adler?” “没错,埃德勒。” “那smith呢?……你说这是反着来的。” “你做的密码,却要我来解释给你听?” 夏洛克微笑了一下: “抱歉,我的语言是付费的,免费解说到此为止。” 这个世界上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夏洛克的免费指导。 他是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收费昂贵。 …… “这么说我需要付费了?可你能向我要什么呢?” 艾琳的手指抚过自己嫣红的嘴唇: “我现在可是一无所有……除了自己。” “但你显然在爱情上经验丰富。” 夏洛克勾起唇角: “放心,不会是多么贵重的报酬,我只会在事后向你索取一些经验而已。” …… 反过来alina,再从右往左对应第七,六,五,四,一位数,是e,n,a,l,a,字母表上从左向右推名片上手机号码的对应数字,就是‘’。 再联系上之前得出的adler。 adler. 艾琳-埃德勒。 这个女人,以一种及其迂回的方式,把自己的名字,镌刻在自己引以为豪的作品上。 …… 艾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 “我会给你报酬。” 她的回答显然在夏洛克的意料之中,因为他在她沉默的时候,已经拿起了桌上的那枚灰色戒指,放在指尖把玩。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直到我看见了这个。” ——灰色戒指。 这枚仿制的戒指做的太过精细,连细微处的皱褶都和她手里那枚真品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小殡仪馆的作品? “我未婚妻的小把戏被你趁虚而入,你知道她想要离开,而这枚仿制的戒指则是她离开的关键,所以你决定助她一臂之力。” 艾琳看了夏洛克好一会儿,撑着下巴笑了: “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亚图姆手里握有你的把柄,这就是你为什么说自己被逼到了绝境。” 夏洛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她买东西早就该回来了。 所以,她在故意给他留时间? “你知道维希如果离开我身边,十有八.九会落入埃及教会手里,所以你想借此激化我和亚图姆之间的矛盾……想借我的手,杀了亚图姆,获得自由。” 看似什么都没做,但却什么都做了。 卷在这一切事件当中,推波助澜,不可或缺的女人…… 叫艾琳-埃德勒。 …… 真相揭开的那一刻都是寂静的。 贝克街里只余阳光慢慢走过的声音。 “多么可惜啊。” 宽大的帽檐下,她细致的妆容染上了落日的余光: “你能一眼道破真相,可你未必能看清自己深爱的女人……说起来,她可比你我更高竿,我们只是算计别人,可她却能算计自己。” 夏洛克坐在她水一样的目光下,纹丝不动。 “看你的神情,你似乎已经知道了一些事?” 艾琳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 “我羡慕 你的妻子,夏洛克,但我也同情你。我和亚图姆打了十年的交道,对埃及教会的了解似乎比你深一些。” 艾琳坐在洒满阳光的窗台对面,慢慢地笑了: “最后一个真相……夏洛克,你真的知道,你要娶的人是谁吗?” ... ... 第172章 宣誓仪式 ——“你在世界由谎言堆砌,而侦探的任务,就是在谎言中寻找真相。” 路德维希回来的时候,贝克街里只有夏洛克一个人。 太阳已经快落下去了,而他坐在阳光的剪影里,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 刚打算说出口的问候词被她压回嗓子里,路德维希轻手轻脚地锁了门,走到吧台边,把食材一样一样地摆在水池边,没有发出一点响动——当夏洛克-福尔摩斯安静下来的时候,就说明他在思考。 闲人勿扰。 可她的体贴似乎并没有被沙发上蜷缩着的某只大型猫科动物接受。 没等她把好不容易付完帐的洋白菜拿出来,就听沙发上的某只食肉野生动物懒洋洋地开口了: “hello,wig。” 路德维希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k.” “我并没有爵位,用sir称呼我是不恰当的,你的英语细节方面有待加强。” 夏洛克漫不经心地说: “所以,你回来了?” 路德维希把超级市场已经清洗好的蔬菜从保鲜膜里拿出来,听到夏洛克的话就笑了笑: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不回来了?” “那可说不准。” 他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慢慢喝完了最后一口: “我的女朋友热衷于挑战人类极限,她打算在大雪封山的十一月从阿尔卑斯山徒步走去阿塞拜疆,打算在离北极圈只有三百五十公里,最低气温只有零下七十多度的奥伊米亚康冬泳……” 路德维希:“……人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先生,你能不提这些事了么?” 可夏洛克并没有理会她,只是继续说: “我从不怀疑只要我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能跑去非洲猎杀大象。” “……我觉得大象猎杀我更为恰当。” 路德维希走到夏洛克面前,蹲下: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夏洛克坐的位置是背光的,光从他身后斜斜拉长了空间,他的脸有一半笼在黑暗里,似乎也变成了那千百个影子里的一个。 “因为我今天破了一个案子。” 路德维希:“那不是很好?” “的确很好,之前我已经拼凑出了拼图的大部分,得出的结论出乎我的意料……为了证实它,我差一个证人,这是拼图的最后一块。” 他看着她,轻声说: “而今天,这个证人出现了。” 证人出现,验证了他的猜想,肯定了他的结论,但仍然……出乎意料。 长久的沉默。 “那不是很好?” 路德维希忽然微微笑了: “规则是残酷的,语言是轻佻的,真相是……不可捉摸的。” 她蹲在他面前,手枕在他的膝盖上: “他们认为你在追逐真相,但我以为你在追逐谜题,先生,对你来说,能一眼看破的真相是无趣的,你爱的就是这种不可捉摸和出人意料。” 夏洛克看着她。 他逆光,而她正面着光。 于是她的整张脸都笼罩在那无与伦比的金辉中,长长睫毛的影子,像小扇子一样落在她眼底。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只是他们心照不宣。 …… “所以,先生,这才是真相。” 她轻轻地笑了,站起来,退后一步。 她的声音轻得就像一片树叶落了地,又被风扬起: “你爱谜题,你爱意料之外,你爱不可捉摸……你爱我。” …… 晚餐当然不是夏洛克做的。 就在她拿出她的单反小牛头打算将夏洛克烹饪这一彗星撞地球的事件完完整整,从头到尾地拍摄下来时,老约翰忽然及时杀到,为他们带来了美酒和菜肴。 路德维希:“先生,你说好你下厨的。” “我当然信守诺言。” 夏洛克微微一笑: “如果你希望我下厨,我就为你下厨。” 老约翰:“哦,小夫人,您不喜欢老约翰的手艺了吗?” 这位勤劳而正直的老管家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他的失落: “如果您不喜欢,我就把这些菜撤下去。” 路德维希:“……不,当然喜欢,请留下来吧,我们晚上就吃这个。” …… 于是在厨房的掌勺权上,福尔摩斯先生再度大获全胜。 …… 一枚一摸一样的戒指 ,如此明显的破绽,她应该早就发现了。 可她漠视了这个破绽,因为这枚赝品戒指对她还有用。 有用就留着,没用,就扔得毫不犹豫……他的小女朋友总是把过河拆桥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他不再逼她吃药,亚图姆失踪,戒指失去了作用。 所以她今天早上才会堂而皇之地躲进自己的房间里,看似背着他,实则明目张胆地扔掉那枚仿制的戒指。 那是她在提醒他,这里有蹊跷。 而她今天故意晚回,是在给他时间处理这个蹊跷。 …… 被老管家喂完食后,夏洛克坐在自己的扶手椅上,一眨不眨地盯着虚空。 看上去他只是在发呆。 但是案件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楚地在他脑海里显现出来。 她的噩梦,隧道,寻找,眼球震颤,她梦里的花朵,拿破仑密室的壁画……还有那个咖啡馆老板托莎士比亚带给她的遗言。 环环相扣。 就像火车一截车厢扣着一截车厢。 只等列车长拉下手闸,鸣笛响起……火车开动。 …… 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夏洛克把手机拿出来,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没有尸体。mh” 一段难捱的沉默后。 夏洛克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婚礼提前。sh” …… 路德维希走到吧台边为自己煮了一壶咖啡: “你的神情不同寻常,先生,又出什么事了吗?” “一点小事。” 夏洛克的手指在手机上上敲了敲,随即他把手机扔回自己的口袋: “从你的动作顺序推断,你只打算倒自己的那杯咖啡?” “恭喜你答对了。” 路德维希靠着吧台,微微一笑: “我只是觉得你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动一下,比如给自己煮一壶咖啡什么的。” 但反常地,夏洛克并没有对她的论调举出长篇大论的论据进行反驳。 他只是盯着她,像是下了极大决心: “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从你的表情看起来,这件事似乎不简单。” “的确不简单,老实说这件事情和我们两个的关系很大,虽然不会对我们现在的生活造成实质上的改变,但是名义上的变化不可避免。如果今晚上和明天发生什么你意料之外的事情,请务必保持镇定和清醒的头脑……” 路德维希拿出杯子帮夏洛克倒了一杯咖啡。 多么贤惠的举动。 她从罐子里静悄悄地放了一勺白色晶状体进去。 夏洛克式语速练习卡在了一半,他盯着路德维希的动作: “这是你第三次在我的咖啡里加盐了,再偷偷摸摸都是没有用的,因为我已经看见了。” “谁偷偷摸摸?我明明光明正大。” 路德维希把咖啡放在夏洛克面前,勾起唇角: “生活需要更多可能。” 夏洛克:“……” 所以说,永远不要吝惜用最坏的恶意揣测路德维希小姐的“贤惠”。 夏洛克停顿了一下,端起咖啡。 咖啡加盐并不过分,在一些地区,□□本来就是与盐同食的。 “……综上,明天会有一个和你有关的宣誓仪式,你不得不去走个过场。无论发生什么请维持心情平稳,过于欣喜或过于愤怒的情绪都会使计划失败,所以……” 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一口咖啡含在他嘴里,由于味觉上的细微差异,使他无法把这口咖啡咽下去。 她在咖啡里放的,不是食盐。 路德维希笑眯眯地看着他: “所以呢?你是咽下去呢,还是咽下去呢,还是咽下去呢?” “……” 夏洛克当然会选择咽下去。 “抱歉我不能在纵容你的恶作剧了,路德维希小姐。” 他放下咖啡杯,神情高冷: “你在我的咖啡里放醋已经穷极无聊,可你这次居然在咖啡里放了□□。” □□,无毒无臭。 只是……好咸。 “这可不是恶作剧,先生,□□可以促进你钠离子和钾离子的平衡,神经传递链会更为敏锐,我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才做了这个小小的试探。” 试探? “从我把食盐替换成□□,到把□□放进你的咖啡杯,我露出的破绽可不 止一点点,但你完全没有感觉到。” 路德维希抱着手臂: “你的判断水准大大下降,为什么?因为明天的‘宣誓仪式’干扰了你的心神?那这个仪式该有多危险啊。” “不,这个仪式一点都不危险。” 夏洛克不置可否: “你只要站在那里,跟着提示说两句话就好……” 路德维希打断他: “和埃及教会有关,对不对?” 宣誓仪式。 她本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在埃及教会中“祭品”的身份。 夏洛克顿了一下:“对。” 他和麦克罗夫特要借着这场婚礼清扫亚图姆的余党,这当然和埃及教会有关。 “但这不是宣誓仪式的主要目的,维希,那是顺带的,我的主要目的是……”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拒绝参加。” 路德维希慢慢地笑了笑: “我的母亲在几天前死在了我面前,我也刚刚死里逃生……抱歉,先生,我不是蜘蛛侠,也不姓福尔摩斯,我的身体没办法恢复得那么快,可以像你这样迅速地投入下一场冒险中。” 她抬了抬手臂: “我的骨头碎了,还疼着,恐怕不得不为贴身助理的身份请几天假。” 夕阳已经落下去了,窗户打开着,露出天边隐隐的几颗疏星。 “不需要用到你的手臂,会有驾驶工具来接你。” 夏洛克沉默了一下,语气却十分坚持: “我保证,仪式相当简单,你只要换件衣服,露个面,笑一笑,再说两句话就好……其它的都交给麦克罗夫特。” 他亲爱的兄长在他的婚礼里可是占尽了油水,没理由不操劳一下。 “啊哈,狼来了。” 路德维希微笑: “你忘记了吗?你还和我说过麦克罗夫特是政府小官员,福尔摩斯庄园是小公寓呢。我后来去你家一看,哎呀,真的好小。” “……” 夏洛克只好使出屡试不爽的杀招: “你是我的助理,维希,我已经驳回了你的假期,你有法定义务参加这次仪式。” “是吗?” 路德维希现在不受这个威胁了: “不要逼我辞职,我的老板,在我还在好声好气和你请假的时候。” “你无法辞职。” 夏洛克笃定地说: “我们合同上写的违约金是十万英镑,你把自己卖了也无法获得十万英镑。” “你忘了吗?我继承了艾瑞希的遗产。” 艾瑞希的遗产? 夏洛克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 “你要用那个男人留给你的钱了吗?哦,维希,有点骨气,你说过不用那笔钱的,如果你身上钱不够的话完全可以找我,我们不缺现金也不缺存款,如果你的消费超过上限,我还可以申请国库支付。” 他的语气理所应当: “所以你没有必要动用死者的钱,维希,不谈我帮麦克罗夫特做的那些事,单说这些年我为英国政府节省下的研发费用,就足以让你挥霍至死。” …… 国库支付。 福尔摩斯先生真是酷炫得不能做朋友。 …… 虽然和土豪说话心很累,但表面上,路德维希还是说: “是你不缺钱,先生,可我缺。” 她抱着手臂,笑得更开心了: “我的确说过不想用这笔钱,但我没说我不能借。” 夏洛克:“……” 人已经死了,借和用有什么区别? “我先借来用,等我死了之后再用我的遗产补他给我遗产……喂,你别这么看着我,这件事我已经从小干到大了,不在乎再来一次。” 她从小到大借安和的钱,都说好用她死后的遗产还。 她的无耻就是被他这么惯出来的。 路德维希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对着安和的骨灰戒指说: “喂,艾瑞希,你借你可怜的老朋友一点钱赎身吗?……很好,他说他借,要多少借多少。” 夏洛克:“……抱歉,我没听见他说话。” “你当然听不见。” 路德维希眨了眨眼: “如果我的现男友和我的朋友心有灵犀,我岂不是要祝你们永远幸福?” 夏洛克:“……” ... ... 第173章 十四个神 事情谈到这份上,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下谈去了。 因为再继续下去,说不定她真的会动用那个咖啡厅男老板的遗产……然后用旧情人的钱到未婚夫手上赎自己的身。 哦,这件事太荒谬了,绝对不容许发生。 “好吧,如果你坚持不‘主动’参加这次仪式。” 夏洛克转过身: “你现在有钱了,自然不在乎和我一纸契约,即便你的雇主只需要你在宣誓仪式上说一到三个词。” 路德维希挑眉: “别装可怜,先生,十九世纪的工会还批准产假呢,而我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他们比你人性化多了。” 夏洛克把手抵在下巴下,一动不动地盯着虚空: “如果你是产假,那么我也会批准。” 路德维希:“……” 先生,呵呵你一脸好吗。 “鉴于你残忍地拒绝了你的本职工作——无论是哪种本职工作,拒不配合你合法配偶的合理请求,我只能……” 只能采取强硬手段,强制配合。 路德维希正倚着窗户。 本来她背对着他,闻言转过头,端着咖啡笑眯眯地说: “只能什么?” 夏洛克:“……只能再次呼吁合法且合理的咖啡待遇,维希,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成分正常的咖啡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路德维希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一下,再度转身,望向窗外无垠的夜空。 天空如帘幕,从看不到边际的尽头垂下。 “先生。” 路德维希手肘扶在窗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没几颗星星的夜空: “你说,二零零八年会发生什么事?” “现在是二零零三年,维希,我对五年之后会发生的谋杀案没有兴趣,它们无法解决我此刻无聊的深洞。” “嗯,我明白你的生命中只有活人和死人,就像狗的世界只有黑与白。” “抱歉,我并没发现你把我类比成犬科哺乳动物测意义何在。” 夏洛克已经习惯了她出其不意的毒舌,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回敬到: “鉴于我们正在一起,如果你更喜欢把和我做.爱的过程叫做‘□□’的话,那么我也不介意这个无伤大的比喻。” “……” 好吧,和夏洛克-福尔摩斯比毒舌,她完败。 路德维希顺手把咖啡杯放在窗框上,杯子摇摇欲坠,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用小指开盒,食指和中指取烟,夹出一支,含在嘴里。 夏洛克:“……” 她动作熟稔,绝不是新手。 夏洛克看着她,顿了一会儿才说: “我从不知道你会抽烟。” “我一年就抽几根而已,和不抽没什么区别,你看不出来是正常的,不是推理失误。” 她夹烟的动作很漂亮。 有种老电影里才有的,致的落魄感。 但这并不能掩盖她才刚刚十八岁就开始抽烈性烟的事实。 夏洛克:“路德维希小姐,我想你还记得你的肺部在几天前收到过严重损伤,显而易见你清楚香烟烟雾里氮氧氧化物会给你的呼吸道带来的损害,而其中的胺将大大毒害你的细胞,癌细胞变异的可能性会从正常人的平均值提高到……” 路德维希抿着烟,用手指夹住。 她俯下身,笑了一下: “先生,借个火。” 夏洛克:“……” 他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斜过身子帮她点着,淡淡地说: “只能一根。” 路德维希笑了笑,转身看向漆黑的夜空: “先生,不得不说在一些特定的场合里,你真像我爸爸。” “这是个可怕的念头,路德维希小姐。” 夏洛克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轻声说: “父亲和丈夫承担了相似的义务,却是完全不同的角色,你不能混淆它们。” 伦敦星空稀疏,夜里也像笼着雾气,淡灰色的烟雾从她指尖袅袅升起……的确就像她说的,她没有烟瘾,以她这种抽烟的方法,一支烟她抽不了几口。 …… 她对他微笑时,是十八、九岁;沉默以对时,像二十三、四岁;开玩笑时,又回到十岁儿童,任性,张扬,不计后果。 当她拿杯子喝酒时,她一下子就老了。 而当她手里夹着一根烟,望向窗外时,她的年龄就成了模糊的东西。 …… “按你一年抽五根烟来算,要达到你现在吞吐咽雾的熟练程度,至少需要五年,也就是说,你十三岁就开始抽烟了。” 夏洛克收起打火机: “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我的小姐。” “因为当时我不认为我是十二岁,我以为我是二十二岁……你明白的,我的记忆里多出了十年的经历。” 十年。 “那现在呢?” 夏洛克盯着她,不露情绪地说: “你现在认为自己是几岁?” 一截烟灰从她指尖完整地掉落下来,像一截苍白的鬼影子。 “现在?现在我也说不好。” 路德维希转过身来,侧脸对着夏洛克: “你看,我的脑子里装了二十七年的事情,我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不是。而在它们带给我经验和人生观上的改变之后,我又发现那些多出来的故事,就像读了一本书,实际上我的人生只过了十八年。” 她抱着手臂,慢慢地把烟凑近自己,却没有放进嘴里: “这个情况下,你告诉我,我到底几岁?” …… “当然是十八岁。” 夏洛克十指指尖相触……这是他打算用逻辑给人洗脑时的标志,可惜路德维希并不知道这一点。 “以你的逻辑,我读完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我就该一百二十一岁了,麦克罗夫特一年走完了大部分人花一辈子才能走完的路,他不会高兴自己变成吸血鬼的。” 他语气淡淡: “我们是以时间而不是以经历判断年龄,恕我直言,如果要用经历来衡量,和麦克罗夫特比起来,你还是个婴儿。” “……我不知道你对麦克罗夫特的评价这么高,你哥哥打开监控器的时候一定会感动到哭的。” 路德维希觉得三观都不好了: “还有你什么时候翻了我的书?” “我对麦克罗夫特没什么好评价,用他打比喻纯粹是为了保持谦虚的美德,毕竟自我夸奖是低级趣味。” 夏洛克挥了挥手: “至于书……没理由你能翻我的书架,我却不能翻你的书架。” …… 连西班牙小说都开始看了,看来福尔摩斯先生在学上的造诣将一往无前。 …… 指尖那一点红色明明灭灭,就要烧到手指。 贝克街是没有烟灰缸的,路德维希直接把它按灭在了窗框上。 …… 她没有再说话,但夏洛克似乎并不打算让这个话题像这支被掐灭的香烟一样过去。 “你一年只抽几根烟,今天就浪费了一根。” 夏洛克看着她把烟头丢进垃圾桶: “你在心神不宁,维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发生什么事。” 她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背靠着窗户。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的头发像融进了夜色里: “我只是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总觉得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明天当然会发生一些事。 比如结婚。 比如全伦敦第一例在结婚前对自己的婚礼一无所知的新娘就要诞生了。 她的直觉有时比野兽更敏锐。 只是…… 他已经错过了求婚的最佳时间,如果他现在说“我们明天结婚”,他恐怕不得不花费一个晚上把她绑在贝克街里,第二天再守着她进教堂,连眼睛都不能眨。 于是他去对付新娘,麦克罗夫特去对付女王……亚图姆的余党谁来对付? …… 夏洛克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 “但这不是真正让我觉得不安的事。” 路德维希盯着指尖那一剪火光,黑色的眼眸显得更黑了: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但她并没有就她梦里的内容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身,再度看向窗外,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先生,你说,二零零八年会发生什么呢?” …… 她总是喜欢站在这个位置,望着窗外。 看似是在眺望远方……其实不过是在注视那个咖啡馆老板留给她的咖啡馆罢了。 …… “有几件事是我可以肯定会在二零零八年发生的。” 夏洛克的眼神有些幽深: “麦克罗夫特的发际线会后移,体重会增加五磅,雷斯垂德会和玛丽分手,郝德森太太会和一个已婚之夫坠入新的恋情并经历一场残酷的背叛。” 路德维希:“……” 五年后的二零零八年真是太黑暗了。 /> “而更为肯定的是,你目光此刻的落脚点,那个咖啡厅老板给你留的咖啡厅的屋顶花园会杂草丛生,如果你不打算请人修剪那些半常绿灌木的话。” …… 安和的咖啡厅,屋顶花园种着小丛灌木,在三四月份时,会开紫色的花朵,她在刚来伦敦的时候还看见过那些花。 那时她还不知道艾瑞希就是安和。 ……等等,开紫色花的半常绿灌木? 紫阳花不也是开紫色花的半常绿灌木吗?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似的,刚才夏洛克说的话,和安和托莎士比亚给她带来的遗言,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件事,忽然就被她联系在了一起。 …… ——“他说,如果你以后还去我店里买东西,就让我告诉你他最喜欢的日本作家是渡边淳一,但这位作家的笔现在还没有磨练出来,如果再给他五年,他的作品将出乎你的意料。” ——“郝德森太太会和一个已婚男人坠入新的恋情并经历一场残酷的背叛。” …… 二零零八年。渡边淳一。已婚男人。新的恋情。背叛。 还有……紫阳花。 夏洛克的话是引子,一旦把这一切联系在一起,安和最后留下的话就不再难解。 …… 在他们两人共同的记忆里,在五年之后,还未开启的二零零八年,渡边淳一出版了一部关于婚外情的小说——《紫阳花日记》。 安和费尽心思想要留给她的,不是书,也不是新的密码。 是紫阳花。 …… 紫阳花被东方人所喜爱,可西方这种绣球型的花朵并不多见。 他为什么要说紫阳花? 在欧洲什么地方,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里,她看过紫阳花? …… “哦,维希,我只是提醒你整理花园而已,你露出的表情太过震惊了。” 她的神情震惊,可夏洛克却没有半点吃惊的样子。 就像她在他们的谈话中突然沉思,又在沉思后露出一副惊愕表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 夏洛克微微笑了: “你想到什么了吗?” “啊?” 路德维希的思绪被他打断,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不,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她当然想到了什么……她想起来她在欧洲的什么地方看过紫阳花了。 就在不久之前。 不是在她反反复复,匪夷所思的梦里,而是在卢浮宫之下,在拿破仑的密道中。 隧道两边一样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不过不再是拿破仑的大事记,而是各式各样的花。 雏菊,玫瑰,香草,还有……紫阳花。 她当时正跟在她母亲后面,还疑惑了一下,为什么这种日本人喜欢的花会出现在拿破仑的密室? 现在想来,壁画上这簇紫阳花或许根本不是几百年前的陈迹,而是安和后来自己绘在壁画上的图案,为了掩人耳目才做旧成几百年前的样子。 紫阳花,是安和留给她的地标。 而地标之下,一定埋藏着什么。 …… 藏着什么呢? “……我和你父亲补全了罗赛塔石碑丧失的部分,发现其中有一句话是‘诸神的名字向人类隐藏’……” 诸神的名字? 她母亲在地道里说的话,仿佛回声一般在她脑海里响起。 …… “……这就是拿破仑从埃及得到的多东西,是这个密室真正守护的珍宝,外面那些赝品不过是障眼法……” “……那是一串黑色项链,上面刻着十四个神的……” …… 她想起来了。 路德维希站在原地,只觉得全身冰凉。 …… 在安和生命最后的两天里,他曾粗略地提及的一样东西,被她重视过,最后又因安和的死而被她故意漠视了。 那是一条项链。 “一个日本学考古的朋友请我去上埃及做翻译,在街头遇见一个卖首饰的人,看见他有一对项链很漂亮,就顺便和他买了过来……会到这里,大概是项链的附加效应吧。” 安和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毫不在意。 他只是躺在病**,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轻轻地笑了: “毕竟是法老戴过的项链,上面还刻了埃及十四个神的名字,贵重一些理所应当……世界上有那么多事情无法解释,想明白了,也就不奇怪了。” …… 她想起来了。 > 当线索被串联在一起,当真相像是水中的船锁一样,拉开尘封的闸门时……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拿破仑密室真正守护的,被她父母用生命埋藏的珍宝,是一条项链。 一条黑色的,刻着埃及十四个神名字的项链。 ... ... 第174章 一条短信 ——“世界上总有一些力量是现在的人们无法承受也无法解释的,它会带来太大的动荡,它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和你的父亲愿意用生命去保守这个秘密。” 路德维希手里夹着烟,窗外的空气里带着潮意。 那是从五月的海洋上吹来的风,已经深入陆地,却仍带着最初风起的地方,那基围虾,牡蛎,和盐的气息。 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而夏洛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出他意料之中的话。 “我要去一趟法国,先生。” 路德维希忽然把烟按灭在茶几上,于是茶几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黑印子。 她走到衣帽架旁边,从他的大衣边拿下自己的包。 “我突然想起我上次离开时冰箱里还有食物没有收起来,灯也没有关……我回去收拾一下。” 夏洛克坐在沙发上,眼神从她身上撤下: “今天和明天都不太可能。” 路德维希穿外套的手顿了顿:“为什么?” “因为麦克罗夫特封锁了从英国到法国的所有线路,除非你乘坐直升飞机飞过去。” 封锁? 路德维希皱眉:“出了什么事,先生?” “一点小事。” 夏洛克勾起唇角: “一条一条钓鱼太慢了,我们决定撒网,而如果想一举网住所有的鱼,就要先把河流围住,使它变成鱼塘。” 他抬起头: “你很急?” …… “……不急。” 路德维希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包放回去: “过两天去也是一样的。” ……她母亲说,这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力量。无法解释,无法承受,象征动荡。 所以她要瞒住,如果她瞒得住的话。 夏洛克或许对这些东西不以为然。 那么,麦克罗夫特呢? …… 浴室里一片平静,没有水声。 他的小女朋友洗澡的时候,总喜欢泡在水里伪装尸体,如果他不打断她,她可以一动不动地在浴缸里呆两个小时。 据她说,她喜欢在水里思考。 但显然,她奇特的思考方式并不利于她养伤……再泡一会儿,她肩膀上受伤的骨头里就要长出苔藓来了。 …… 浴室外一片平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看来福尔摩斯先生又进入冥想状态了。 路德维希躺在浴缸里放松身体,看上去懒洋洋的,但她的大脑里正进行着飞快的运算。 忽然,她放在浴池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路德维希拿起手机,看到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词。 “” “……” 路德维希立刻从水里站起来,把水龙头打到最大,哗哗的水声掩盖了她出浴池的声响。她迅速披上浴袍,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头柜边,拿起.枪。 自她学会用.枪之后,夏洛克就在她床头为她备了一把小巧的女用.枪,后坐.力很小她可以轻而易举地使用。 他始终没有问她为什么会用.枪。他没问,她也就没说。 但现在…… 路德维希举起枪,蹑步走到门边。 门外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顿了一下,枪.上.膛,咔嗒一声,她随即一脚踹开门。 枪.口正对着夏洛克。 他正安安稳稳,毫发无伤地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虚空中的一点,双手相合放在下巴下。 “你好,维希。” 他并没有看她: “你为什么要把枪.口对着我?” 路德维希:“……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从客观物质上来说,这里有我们两个人,但如果你的第二人格再度出现,那么这里就有三个。” 夏洛克纹丝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而且身为你的合法伴侣,我不得不提醒你,麦克罗夫特的监控正开着,鉴于他现在正主持医保集会,应该派了人在监控器前盯梢。” “……” 路德维希慢慢拉紧了因踢门而散开的浴袍,并没有放下.枪。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先生。” “哦,维希,把.枪放下,你想谋杀我吗?” “我很想,先生。” 路德维希仍举着.枪: “你给我发了一条‘救命’的短信,我持.着.枪冲出来救你……你却坐 在沙发上发呆?哦,先生,不要告诉我你是软组织挫伤起不来了。” 枪.在她手指上打了一个转,她把它塞进浴袍的腰带里。 在她枪.击过夏洛克之后,她不敢把枪.口对准他太久,尽管只是玩笑。 …… 她平复了一下方才紧张的呼吸: “这种狼来了的把戏总有一天会出问题的。” “help可不仅仅只有救命一个含义。” 夏洛克平静地说: “帮我发两条短信,一条发给雷斯垂德,一条发给麦克罗夫特……” “等等。” 路德维希打断他,难以置信地说: “你特地把我从浴缸里拽出来,就是想让我给你发短信?先生,你有空使唤我却没空发短信?” “因为使唤你我只需要打一个词,而通知雷斯垂德和麦克罗夫特则需要十六个词。” “……” 路德维希出离了愤怒: “手机就在你口袋里好吗?” “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除了撒网捕鱼,我还有一条鱼要钓,这条鱼狡猾,**,不受拘缚……想要把这条鱼收进网里可不容易。” 夏洛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他幽深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就像绳索一晃而过: “而在钓鱼之前,我自然要思考怎么做钓竿。” “……你真有闲情逸致。” 路德维希按住太阳穴,从夏洛克口袋里拿出他黑色的万能小手机: “再有下一次你就等着在咖啡里喝出氰.化.钾吧……发什么?” “通知雷斯垂德明天早上五点围住目的地,至于麦克罗夫特……” 夏洛克顿了顿: “告诉他不要用车接人。” 尽管麦克罗夫特不太可能把人看丢……但对象是她,绝不能大意。 “你天天和麦克罗夫特发短信,信箱里居然是空的。” 路德维希打开夏洛克的手机: “这就是麦克罗夫特的实验室新研发的无痕短信么?” “不是他研发的,是他改良的,能在手机里停留两分钟。” 夏洛克忽然皱起眉: “你发完了?” 路德维希丢下手机,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嗯。” 不,她没发完……她按动的次数不对。 没等夏洛克拿起手机,又一条短信到了。 不过不是麦克罗夫特发来的,而是银行发来的。 “……” 夏洛克盯着银行的短信,良久,才说: “你给麦克罗夫特发了什么?” 路德维希端起杯子:“怎么了?” 他眼神莫测: “他刚才关了监控,我的监测器警报熄了,而且他还向我每张□□里都打了一大笔钱。” “……噗。” 路德维希放下杯子,立刻转身背对着夏洛克。 夏洛克只能看见她的肩膀不断耸动: “抱歉我被呛住了,让我笑一会儿……先生,现在短信还没有消失,你为什么不去看一看呢?” ……因为他的预感太过不详。 夏洛克打开路德维希替他给麦克罗夫特发的短信。 ……然后他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 收件人:mh 发件人:sh 内容:“” …… 夏洛克脸上的表情就像看见猛犸象闯进了贝克街。 而路德维希……抱歉,他的小女朋友已经笑瘫在桌子边了。 “先生,爱情是超越性别和血缘的,麦克罗夫特显而易见已经回应了你的爱……beshy.” “……” 夏洛克收起手机,语气轻柔: “你玩笑开大了,路德维希小姐。” 敏锐地感受到身后传来丝丝缕缕危险的气息,路德维希拔腿就想跑: “啊,今天晚上太阳真好……我再去洗个澡。” 夏洛克当然不会让她的逃跑计划如此轻易得逞。 他只是轻轻反手一拉,路德维希就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压在了沙发上。 “冷静,冷静。” 路德维希穿的是浴袍,被这样一闹,浴袍已经松松地散开。 > 她一边抑制不住笑,一边又挣扎着想从夏洛克的怀里爬出来: “我会去解释的……我发誓。” 夏洛克一只手就握住她乱动的双臂,不为所动地看着她螳臂当车: “解释什么?” “短信是我发的,和你没关系……” 他另一只手已经扯开了她浴袍的绑带,插.在绑带里的.枪一下子滑到了地上。 而他还在好整以暇地说: “哦,你发了什么?” 感觉到他地一只手已经慢慢地滑进她的浴袍……他修长的手指,按动琴弦一般,从她的胸侧,顺着她的腰往下滑。 路德维希手挣脱不开,而他的手逡巡她的身体如同逡巡领地,根本就没有停止的趋势。 反而慢慢地,慢慢地,陷.进她的身体深处。 湿软而温热,而他的手指冰凉。 路德维希忍不住扬起脖子。 雪白的浴袍褪到手臂上,黑色的,泼墨一般的长发还是湿.的,此刻四散开来,几缕蜿蜒在她白皙的肩膀上。 黑色的,白色的,分明的,历历在目的。 一根手指……随后是两根手指。 夏洛克已经放开她的一只手,顺着她另外一只手的手臂下滑,握住了她的手腕。 而他另一只手正陷在她的双腿间,被她修长的肢体下意识地缠绕。 完全掌握不了主动权……这种感觉就像浮在水面上的一叶独木舟,没有船桨,没有帆,能决定方向的只有海浪。 这种感觉太讨厌了。 夏洛克慢慢地贴着她的脸侧,吻到她的唇角,轻声说: “你发了什么?” 情.欲于她是陌生的,路德维希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他的手上: “……什么什么?” 于是第三只手指陷了进去。 他轻而易举地掌控着她的身体,她的节奏,和她的呼吸……尽管她仍下意识地想要夺取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可是他不会允许。 对于学习能力极强的福尔摩斯来说,不存在‘处男’两个字,也不存在‘生手’这一说。 而对于无时无刻警惕着的路德维希……除去她平时刻意表现出的随和和温顺,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柔软的。 …… 嫉妒,愤怒。慌乱,柔软。 这两者是最好找出一个女人情感破绽的地方。 如果嫉妒与愤怒行不通……那么他只好出此下策了。 …… “你发给麦克罗夫特的短信。” 夏洛克从上而下俯视着她,又轻柔地重复了一遍: “你发了什么?” “我爱你。” 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她只是想起来了,就说了出来: “我发了我爱你……” …… 挂钟的时针咔嗒一声,到整点了。 …… 夏洛克看着她的眼睛,幽深的眼眸下是万顷的潭水,深不见底。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动作。 他只是等待。 路德维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也忽然意识到他要她说的是什么。 良久的沉默。她慢慢地抬起手臂,抱住他的脖子。 白色的浴袍还半挂在她的手臂上。 “你不必这样,先生。” 晚风轻轻吹拂着窗帘,窗外飘来街道上白色玫瑰的清香。 她把下巴搁在夏洛克肩膀上,平静地,清楚地说: “我爱你。” …… 如何捕获一头美丽的兽? 敲碎牙齿,拔去利爪,毁去巢穴。 如果这些都舍不得呢? 那只好,断去她的退路。 举措之一,是拖延她可能逃跑的时间。 如果她据不接受明天的婚礼,那么她就一定会逃跑。 所以他为他挖出新的谜题——他是她的心理医生,清楚她梦里的意向,他有她和艾瑞希在医院里谈话的录音,再加上麦克罗夫特负责拿破仑密室的清理…… 他当然在她之前就发现了那条项链。 那么即使她逃婚成功,也不会走远,这条项链的存在牵绊住了她,她一定会回到法国。 …… 举措之二,是获得她的承诺。 她从不轻易承诺,但承诺过后也不轻易反悔,这从她接受他对她第一次告白的误解就可以看出来。 所以,只要她把承诺说出了口,就等于把枷锁,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 而举措之三…… 凌晨三点。 夏洛克打开了抽屉,她的.枪,她的手机,她的匕首,她的溶解剂……还有她各式各样的小工具。 他的举动没有刻意轻手轻脚的感觉,偏偏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路德维希还在熟睡着。 夏洛克站在床边,凝视了她一会儿。 然后他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这是举措之三。 就算不舍得把自己捕获的兽拔去利爪,至少也要定期修修指甲。 ... ... 第175章 路德维希小姐的婚事{壹} 今天,伦敦的清晨,是个谜。 她醒来时,贝克街221b一片寂静,没有嘶嘶的爆炸声,没有夏洛克华丽的提琴声……连鸟鸣都没有。 今天的鸟都去哪儿了? 路德维希在**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白衬衫垂到膝盖上方十公分处,只松松地扣了几颗扣子,光着腿就跳下床。 没关系,这是她的正常打扮,扣子多扣几颗就可以直接出门了。 夏洛克的床恐怕是贝克街221b唯一保持着素色的地方。 回想她刚来到贝克街的时候,还揣测给她开门的黑头发男模特是不是夏洛克……而现在,她居然已经从夏洛克卧室里走出来了。 人和人的关系的转变,真是难以预料。 她从夏洛克床头书柜里拿出他惯用的笔,在日历本上划了一个叉。 这是她每天早晨醒来都要做的事,以提醒她安和给她的生命又被她消磨了一天。以提醒她,她活着的代价,如此深重。 …… 路德维希赤着脚走出房间,掀开客厅的窗帘……夏洛克没有藏在窗帘里。 她又走到自己房间,蹲下看了看床底……很好,他也没有蜷缩在床底下观察昆虫。 衣柜里也没有夏洛克的身影……她的先生做重大思考决定时,一定要呆在某个封闭的空间里,简直像薛定谔的猫一样,她不打开盒子就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或者像薛定谔推论的那样,盒子里的夏洛克喵既是死的又是活的。 …… 她检查完了贝克街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夏洛克的身影。 福尔摩斯先生不在家? ……福尔摩斯先生终于不在家了? 路德维希慢慢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再度确认家里的每一个阴影处都没有夏洛克的大衣衣摆。 福尔摩斯先生不在家有木有!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有木有!她早就看夏洛克雪白雪白的一点花纹都没有的床单和墙壁不顺眼了有木有!今天一定要趁机换掉有木有! 天知道从她死过一次开始,夏洛克就没有主动离开贝克街过……他这么不自觉她怎么放假!求假期有木有! …… 好吧,尽管内心的咆哮体如江河泛滥,表面上,路德维希小姐只是温柔地笑了。 夏洛克最好三天……不,五天不要回来。 墙壁上的墙纸一个月不换多糟心?这些阴暗的大花朵她看腻了,五天她就能把这些日本花团墙纸换成非洲金黄金黄的大香蕉图案。 请福尔摩斯先生不要大意地拯救世界去吧,至于贝克街……放着她来。 …… 她打开冰箱,从里面端出昨天买的吐司,打了一个鸡蛋在上面,直接放进微波炉里,夹上蔬菜就成了简单的三明治。 可是……她的手机去哪了? 难道是昨天和福尔摩斯先生在沙发上的时候掉进了沙发里? 路德维希叼着三明治,翻开沙发垫,又跪在地上检视沙发底。 远处隐隐有轰鸣声传来,她也没有在意,只当又是伦敦街头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飙摩托。 只是…… 轰鸣声为什么越来越大了? 为什么……像是朝这边来了? 路德维希皱起眉,暂且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把玻璃窗连着紧闭的窗帘一起拉开…… 仿佛就是骤然间的事。 巨大的风挟裹着玫瑰花瓣呼啸着涌进窗户,窗帘被高高地掀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子被风吹着摔在地毯上……路德维希白色衬衫衣角掀起,松松束着的头发一下子被吹散了,黑色绸缎一样散开。 玫瑰花的香气,铺天盖地。 纷纷扬扬的花瓣就像是雪花一样从天上落下来,又旋转着从窗户里飞进来,落在她头发上,停留在她赤着的脚边。 不过半分钟,贝克街的地上就铺了一层厚厚的深红色柔软花瓣。 而在这样宏大的浪漫前,路德维希只觉得……妈妈,头要被吹掉了。 她抬手遮住脸,以免被风里夹杂而来的玫瑰花瓣割伤……特么在这样巨大的风力下,玫瑰花瓣就是暗器一样的存在啊口胡! 这特么哪里来的花? 南太平洋的风团是都涌进贝克街来了吗?! …… 而等她终于适应了今天反常的风速,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 一架直升机,正悬在她窗户外。 ……特么这居然真的是直升机。 ……这特么在逗她么。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直升机的登机门口出现了麦克罗夫特优而多肉的身影。他与平时的穿着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在于……他在西装口袋里别了一朵白色的玫瑰。 ……麦克罗夫特居然会戴花? &nbs p; 他篡位成功了?大不列颠终于改姓福尔摩斯了吗? 路德维希嘴里叼着三分之二片吐司三明治,皱起眉,刚想说话,就听麦克罗夫特提高了音量的声音: “哦,亲爱的维希,我想我已经代表福尔摩斯家,表现出了最高的诚意。” 他站在飞机上,扶着机舱门,微微一笑。 他隔着一扇窗户朝她伸出手: “恭喜你们今天结婚了,我受夏洛克的嘱托,来接你去婚礼现场。” 路德维希:“……” 铺天盖地的花瓣,清香溢满了街道。 直升机的螺旋桨仿佛雷鸣一般在耳畔轰鸣,整齐有素的仪仗队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开着车队停在贝克街221b楼下。 ……一切都在有预谋地闪瞎路人的眼。 而在这无可阻挡的高调与华丽前,他们的主角路德维希double小姐,穿着没熨过的皱巴巴的白衬衫,头发乱糟糟地散在脑后,光着脚出现在万众瞩目之下……目瞪口呆。 她嘴里叼着的吐司三明治,终于抵抗不了地球重力的**,“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 “综上,明天会有一个和你有关的宣誓仪式,你不得不去走个过场。无论发生什么请维持心情平稳。” ……卧槽。 所以,夏洛克口中和她有关的宣誓仪式,是她自己的婚礼? 他要她在自己的婚礼上……走个过场? “我保证,仪式相当简单,你只要换件衣服,露个面,笑一笑,再说两句话就好……其它的都交给麦克罗夫特。” ……卧槽。 换件衣服,笑一笑,说两句话……再联想起之前她和夏洛克一起挑婚纱…… 她早该发现的。 但路德维希心里还抱着千分之一的希望,抬起头问: “这不是真的婚礼,对吧?” 坐在她对面的麦克罗夫特握着他的黑色雨伞,如同握着手杖: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亚图姆余党还在,而我的身份是他们的祭品……你和夏洛克是不是打算以这个婚礼为诱饵,把他们一网打尽?” “哦,我亲爱的r-inw,在七点之前,你们的婚礼的确是一个诱饵,夏洛克凌晨四点就行动了,七点他和雷斯垂德逮捕了埃及教会所有的余党,包括他们潜逃到古.巴的前首领亚图姆。” 麦克罗夫特挑起眉毛: “所以在七点之后,你们的婚礼,就只是你们的婚礼。” ……亚图姆被抓了? 路德维希不动声色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所以这场婚礼,你们早就设计好了?” “不,婚礼是一周前开始准备的,有些仓促但场面绝不会小,毕竟上次在白金汉宫举行的婚礼,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而至今没有皇室以外的人在宫里举行过婚礼。” 麦克罗夫特手指在雨伞伞柄上敲了敲: “更何况,夏洛克煞费苦心为你们的婚礼找到了最好的策划师,她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在整条街上撒玫瑰花瓣也是她的注意,显然你被震惊到了。” 艾琳-埃德勒。 她在被夏洛克拆穿谎言后,夏洛克向她索取的报酬,是—— “但你显然在爱情上经验丰富。” 夏洛克勾起唇角: “放心,不会是多么贵重的报酬,我只会在事后向你索取一些经验而已。” …… “所以对于这次婚礼的隆重程度,你完全不用担心。” 麦克罗夫特接过新的女助理递过来的咖啡: “我说了,福尔摩斯家会表示出迎娶你的最高诚意。” ……真的是好高的诚意啊。 路德维希看着绑住自己双手的手铐: “夏洛克知道你把我铐住了吗?” “如果你在贝克街不以换衣服为借口试图从你房间的窗户爬下去的话,我也不会对一个有身份的小姐如此粗暴。” 麦克罗夫特惋惜地吹了一口咖啡: “你可是路德维希教授的女儿,我可不敢对你掉以轻心。” “帮我松开吧。” 路德维希伸出手: “我现在在飞机上,总不可能跳飞机,而夏洛克如果知道你是用手铐把我拷来的,恐怕你的泳照会永远占据法国通缉榜单第一名。” “……” 麦克罗夫特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可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在飞机落地之后逃跑呢?” “我问你,我逃跑了之后,会被抓回来吗?” 麦克罗夫特笑了:“当然,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你恐怕离不开贝克街了。” /> “那我为什么还要跑呢?” 路德维希淡淡地说: “到目前为止,夏洛克身上并没有什么我难以忍受的缺点,相反,他比世界上大部分男人都更完美。如果不嫁给他我也会嫁给别人,而世界上比他学识和见识更高的人恐怕不多。” 她单手支着下巴: “人经历了最好的就不会再想要差的……我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呢?” 麦克罗夫特放下咖啡杯:“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为什么在贝克街还好试图爬窗?” “因为婚礼的时间比我想象的稍微早了两年。” 她叹了一口气: “我只有十八岁,阁下,你得容许我受到惊吓。” …… 直升机慢慢地降落在白金汉宫的草坪上。 麦克罗夫特站起来: “帮她把手铐解开,卢森。” 路德维希平静地看着麦克罗夫特新的美貌女助理上前,轻轻为她解开手铐。 她嘴角慢慢露出一丝微笑—— 很好,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你完蛋了。 …… 麦克罗夫特从飞机上走下来,路德维希却没有跟上。 他停住脚步。 路德维希伸出**的长腿,轻描淡写地说: “我没鞋子,你把我架上飞机的,你忘了么?” “……” 这里离新娘的更衣室还有五分钟的车程,但路德维希离车只有两步远。 于是他朝在场唯二的女性,他的女助理卢森说: “卢森,把你的鞋给她。” 卢森:“……” 她立刻脱下了脚上十公分的高跟鞋。 她甚至蹲了下来,恭敬地帮路德维希穿上了鞋子。 路德维希伸着腿,身上的白衬衫因为她爬窗的动作,不仅皱巴巴,还脏兮兮。 可她受到这样殷情的服务,却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只是抬起头,挑起眉毛说: “看来成为福尔摩斯夫人就是不一样,是不是?” 麦克罗夫特没有回答。 他笑了笑: “那么路德维希-福尔摩斯夫人,我们现在可以上车了吗?” 白金汉宫。 一路上,路德维希并没有看窗外,看起来已经彻底安分了……如果想要逃跑,至少要记道路,不是吗? 他们的车穿过维多利亚女王纪念堂,一路来到皇宫后的一处灰色建筑里。 看来这里就是新娘的更衣室和化妆室了。 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司机下车,替他们打开车门,麦克罗夫特先走了下来。 路德维希穿着十公分的细跟高跟鞋,扶着司机的手,歪歪扭扭地从车里走出来。 ——麦克罗夫特和司机都下车了。 说明这辆车不会再开走。 路德维希看上去真的一点都不会穿高跟鞋,尤其是穿高跟鞋走坡面,姿态简直惨不忍睹。 她没走两步,脚忽然一崴,整个人摔向地面。 司机先生及时扶住了她,路德维希惊魂甫定地拉住他的衣服: “今天肯定不是良辰吉日……福尔摩斯阁下,你确定我们不推迟婚礼吗?” “英国议员几乎全体出动,皇室成员也有参加……我个人不主张推迟。” 麦克罗夫特盯着她的脚踝: “卡特,背她进去,冰敷,卢森,马上叫医生。” 路德维希立刻说:“不需要,先生,我只是小小地扭了一下。” “当然需要。” 麦克罗夫特走近她,牵起她的手,屈身吻了一下: “你是我弟弟选定的妻子,是福尔摩斯家年龄最小的新成员,一旦你承认了这个身份,就会察觉到它的珍贵和分量……它独一无二,维希。” 他随即后退了一步,意味深长: “进去吧……你的化妆师正在等候你。” …… 路德维希被抱进去后。 卢森光着脚走过来: “老板,小夫人并没有打消掉逃跑的念头。” 她原来是军情六处的心理研究员。 麦克罗夫特笑了:“我当然知道,她不是一个会轻易屈服的女人。” 卢森皱起眉: “需要我通知卡特把手铐再铐上吗?” “不需要。” 麦克罗夫特收起雨伞,向皇宫走去: r /> “太过一番风顺的旅途,就没有戏看了,不是吗。” ... ... 第176章 路德维希小姐的婚事{贰} 白金汉宫的化妆间。 路德维希赤着脚,盘腿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卢森十公分的高跟鞋早已被她踢到一边。 化妆间里没有一个人,司机把她放下就走了,医生也被她打发了出去。 她面前是镶嵌式化妆桌,边角缀着白色的郁金香,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一场婚礼似的,光装眼影的水晶小盒子就满满地排了三百多只,而她右手边有一个圆形的天鹅绒展示台,新娘的珠宝盛在珐琅瓷里,被熏香的乳白色灯泡照着,闪耀得让人眼睛发疼。 展示台没有上锁。 路德维希盯着里面鸽子蛋一般的钻石耳钉,小小的银质小鸟立在钻石上,就像凝视着秋天澄澈湖面上,自己的倒影一般。 怎么觉得这枚耳钉有点眼熟? 不过夏洛克请来的珠宝设计师不错,是她喜欢的风格。 ……那么,偷一只? 不不不,做人不能这样。偷一只太困扰了,要偷偷一对。 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婚礼的路德维希double小姐,静悄悄地,不动声色地掀起防弹玻璃,企图偷走自己家的珠宝。 ……她出来得匆忙,没带钱包,现在缺钱着呢。 就在她微微打开玻璃,想要把手伸进去的时候,耳边突然冒出一个出其不意的,柔和的男声: “早上好,我尊贵的夫人。” ——“啪。” 路德维希立刻关上盖子——卧槽,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他已经走到她身后,可她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但她很快发现她关玻璃盖的动作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她皱起眉,用一种矜持的语调说: “这些就是全部的珠宝?” 身后的男人手搭在她的椅背上,陌生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 “不,这里只是宣誓仪式上用的珠宝,宴会上的珠宝在另一间更衣室里……夫人都不喜欢吗?” ……卧槽,这里都可以开一家珠宝店了,她果然是个穷酸的人。 土豪们白白。 ……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 路德维希打开盖子,手指掂起一串滚圆的镶祖母绿的珍珠项链,语气不屑: “今天星期几?” “星期五,夫人。” “哦,所以世界上的暴发户们都在星期五爬出来了吗?” 她冷笑了一声,拈起那枚祖母绿放到眼前看了看,不屑地说。 “如果这种品味的东西就是福尔摩斯家的最高诚意……那还是算了吧。” 所以我不是小偷哦,本姑娘看不上这些东西,懂吗? 但是…… 卧槽,刚才离太远了心痒痒,凑近了她就看清楚了,这么大的祖母绿居然是真的!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才够——这么大的祖母绿是真的!真的!真的! 她超级喜欢祖母绿的有木有! …… “当然不是。” 男人笑了笑,手指轻巧地从她手里接过那串祖母绿珍珠项链。 然后,毫不在意地扔进了垃圾桶: “您不喜欢的,就绝不会出现在您眼前——抱歉,我可不敢做主,这是福尔摩斯先生的意思。” 路德维希:“……” 福尔摩斯先生? 敢问哪个福尔摩斯先生? 喂,她现在爬过去从垃圾桶里把那串花纹惊艳的祖母绿捡起来还来得及吗?求不败家好吗? …… 他修长的手指拢起她的头发: “夫人喜欢什么样的发型?” 路德维希还沉浸在一串稀世珍宝被扔进垃圾桶的震撼里: “随便。” “那就盘起来吧。” 他温和地说,拉开巨大复古梳妆台一边的抽屉,里面摆着一整排的香水: “我需要通过您选择的香水气息来确定您底妆的颜色……您喜欢哪一款口味的香水呢?” 路德维希:“随便。” “这里可没有一款叫‘随便’的香水。” 设计师幽默地开了一句玩笑,从木质雕花的抽屉里拿出一瓶淡棕色水晶瓶装的香水。 “那我推荐这一款的lentisque,极致冷艳的香调,现在已经停产了,这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黄连木和雪松的香气,有烟熏的缭绕感……” 他贴近她的耳边: “就像下过雪后,空气澄净的松山……非常适合您的气质。” 木质花冷冷的香调含着马蹄脂的气息。 白到苍茫的底色里,却透着一抹深到浓黑的绿色。   ……的确,很适合她。 路德维希恍惚地盯着垃圾桶: “抱歉……您说什么?” 设计师:“……” 男人把她的脸转过来,路德维希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应该说,这是一看就知道是做时尚设计的男人,因为即便穿着剪裁服帖的西装,他全身上下也无一不透露出搭配感的气息。 手表和领巾都是黑白条纹,复古的眼镜搭配深墨绿色的领结,成了全身唯一的点缀……而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手腕上的表指针上那一点是红色的。 喂,绿色不和红色搭,那还叫绿色么? 只是一眼,路德维希就给眼前男人的穿着打了九分。 这种浓浓的vintage色彩感,完全是她的菜。 他脸上的棱角温和,眼睛狭长,如果不是他唇边两撇胡子,他德国容克军团一般的气质,简直称得上迷人英俊。 “请对自己的婚礼认真一点,夫人。” 他淡淡地说: “毕竟,这不是福尔摩斯先生一个人的婚礼。” ……要这是夏洛克一个人自攻自受的婚礼,她也就不用这么发愁了,好吗? 而且她已经相当认真了。就在司机抱着她走到楼上来的那几秒,她已经完美地计算了这个楼层的高度,以及一路上有几个可以供她逃走的窗户。 就连坐在车上的时候,她也没有歇着。 在麦克罗夫特眼皮子底下她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望向窗外,但是她已经通过车速和时间的关系,大致计算出了他们走了多少米,以及多少米后在什么地方朝什么方向转了一个弯。 谁说记路一定要用眼睛? 瞧她多认真啊。 有一个十八岁就把她的手铐上拖去教堂的crazy到一定境界的未婚夫,不认真就要犯婚姻法了……她的法定婚龄当然按天.朝的来。 …… 路德维希微微笑了一下: “化妆的事,您认真你就好了,我完全相信福尔摩斯知人善任的能力……您想怎么化就怎么化。” “那么,请仰起脸。” 路德维希温顺地仰起脸,心里恶意地想着——如果她化一个白脸红唇阔眉的日本艺妓妆,穿着婚纱走上英国的婚礼殿堂,出现在众议员之前…… 麦克罗夫特的仕途会不会到此为止? 设计师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刚想为她的脸打上爽肤水和润肤液……却久久没有动作。 路德维希勾起唇角。 设计师停了下来,又叹了一口气: “夫人,你今天洗脸了吗?” ……洗脸? 机会来了。 “当然没有,我早上出门得太匆忙了。” 路德维希眼前一亮,立刻站起来: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洗手间洗把脸,一会儿就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 这句话已经是她第二次说了。 第一次说之后,她差点永远没有回来。 …… “不需要这么麻烦,我的夫人。” 他按住她的肩膀,温和地把她拉回到座位上……他的动作是如此温柔,和强迫丝毫不沾边,以至于路德维希根本没有发现她的手臂正完全处于他的掣肘下动弹不得。 他从一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湿巾: “今天您可以随意使唤我,把我当作您的私人所有物。” 他牵其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眼眸深深: “能为您效劳,是我极大的荣幸。” 路德维希:“……” 怎么办?她对这种温尔的男人完全没有办法。 冰凉的纸巾从她脸上敷过,脸上的灰尘被拂走了……随后是底妆,眼液,深灰色的眼影拖着绿色的眼尾。 男人的手法熟练。 他描绘她的眉眼,就像画师在细致而耐心地描绘一朵玫瑰的纹路。 冰冰凉凉的手指染着嫣红,抹过她的脸颊……于是她白的底色上也有了色彩。 这种感觉是熟悉的。 似乎在她刚来贝克街没多久的时候,他们被黑手党追杀到小巷子里,夏洛克为了满足“她对于伪装情节侦探小说的热衷”,用手指给她上过一次彩妆。 但当时,夏洛克的动作到帮她上唇彩的时候就被她打断了……那时他们还不够熟,现在则是熟过头。 …… 他抬起她的下巴,慢慢把口红抹在她唇上。 她并不适合浅淡的颜色。 她的人生,也从来不能用“浅淡”来形容……大起大落的颠簸,大起大落的色彩,与她是绝配。 …… &n bsp; 专业的化妆师,专业的狙.击手,专业的化学家,他们的手都是细腻的,因为他们都依靠触感生存。 眼前男人的手指保养良好,并没有一般男人的粗糙感,也欧洲男人特有的多毛,而是一双干净的,修长的手。 这点和夏洛克倒是很像。 ……等等,和夏洛克很像? 路德维希蓦然睁开眼睛。 恰好,化妆师也已经为她收完尾,他的指尖在她脸上微微停留了一下,才起身,把旋转的镜子转向她。 “怎么样?” 他凝视着她在镜子里的倒影,微微一笑: “还喜欢吗?” 路德维希丝毫没有去关注镜子里的自己……她盯的是眼前的化妆师。 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就像雨后初露阳光的大海那样深沉的蓝色。 ……但是这可能是有色隐形眼镜。 他的脸棱角温和,和夏洛克的骨架并不相似,至少从面相上来看,她完全认不出这是夏洛克。 ……夏洛克擅长易容。 但她没有仔细见过他易容后的样子,唯一的一次也不过稍加修饰了头发和皱纹。 …… 路德维希眯起眼睛。 她忽而拿起桌上的眉笔,笑了笑: “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威廉……威廉-斯考特。” 男人顿了一下: “恕我直言,今天是你的婚礼,夫人,这个妆也将是你人生中意义最重大的一次……你不打算看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吗?” 路德维希瞥了一眼镜子,赞叹道: “哦,威廉,你的化妆的技艺真是太让人惊叹了。” 她的惊叹还不到一秒,就立刻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说: 看你的长相,你应该有德国人的血统……德国人向来不愿意和英国人打交道的,你怎么会来到英国呢?” “不,夫人,我一直都是一个英国人。” 威廉的嗓音比夏洛克高一些,不像他的低音炮那样让人难以抗拒,威廉是温和的男声。 “是么?可我听你的口音里还有一点日耳曼语的味道。” “那是因为我的祖母说德语,可我是在英国长大的。” 他垂下眼睛,把他特地移到她面前的镜子扶正。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拢起她的长发,再慢慢地盘起。 滑凉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就像黑色的绸缎。 哦,绸缎的尾巴有点分叉。 不过在他向她的护发素里加了乳油之后,她头发上的分叉情况要好多了。 他没有用任何工具,也没有用大把的夹子和发胶做出复杂至极的发髻……他只是简单单地把头发盘起来,从一边取出一根祖母绿的发簪,把她的头发别好。 ……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她把头发盘起来的样子。 那还是在福尔摩斯庄园,她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 他看了看镜子,微微挑了挑眉毛,又从一边拿起一串珍珠盘在她头发上。 …… 路德维希现在看着镜子了。 但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镜子里映出的房间概况。 她还没有确定威廉是不是夏洛克。 如果他真的是夏洛克……卧槽,白金汉宫的工匠是有多省事啊,这么大的房间只给两个窗户真的好吗!躲都没地方躲,让国王和女王们怎么偷.情。 不,等等。 她眼角瞥向一边的换衣间。 英国的建筑讲究对称,尤其是宫殿这种雄伟的地方。 如果左手边有两扇窗户。 那么右手边,在新娘的更衣室里,一定还有另外的两扇窗户。 ... ... 第177章 这绝逼不是婚礼 威廉-斯考特绝对是路德维希见过的最会化妆的人之一。 另一个是夏洛克,他只用一只复古口红,就能以不同深浅的色彩为她做出顶级的彩妆效果。 但威廉是不一样的。 他给她化的妆容,就像是深秋至初冬的田野,皑皑的山林,树叶上覆了一层薄霜,有些寒凉,却带着秋天熟透了的气息。 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在她看到镜子里自己倒影的那一刻,仍是被惊艳了一下。 ……这样两个风格迥异的人,会不会是一个人? 路德维希盯着他的眼睛: “妆化好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换衣服?” “当然。” 威廉走到她面前,像十九世纪的贵族那样,行了一个屈膝礼。 然后他转身,两只手朝两边打开更衣室白色雕花的大门。 灯光随着他拉开门的动作,一盏一盏地亮起。 照亮了她的眼睛。 而在灯光的最深处,摆放着一条婚纱。 正是她自己挑选的那条。 一样,又不一样。 显然夏洛克做了一些设计上的改变,使得她原来因为“最低调”才随手指的这条裙子,成了最不低调的一条。 在画册上看见设计稿永远不如亲眼见到这么有震撼力——画上的珠宝和刺绣是画出来的,要画多大画多大,要画多闪画多闪,你甚至可以把天山的星星摘下来,放在画上。 但如果,画中的设想,在你眼前,变成现实呢? …… 她该怎么形容眼前的景象? 那是星空。 夏洛克把星空……搬到了他新娘的婚纱上。 …… 路德维希看着那条,据说属于她的婚纱,半晌没有说话。 威廉似乎对她脸上震惊的神色很满意。 他微微笑了一下,从婚纱边拿起一双白色的绸缎镶花凉鞋,轻轻放到路德维希面前。 “请换上你的鞋子,夫人……夫人?” 路德维希仍旧难以置信地看着婚纱。 威廉:“……” 虽然说这条他亲自设计的裙子的确很让人震撼没错……但是她震惊的时间是否太久了一点? 为什么他觉得她都快哭出来了……哦,这是太感动了吗? …… 路德维希看着已经打开的更衣室大门。 卧槽。 拓麻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在极其讲究对称的英国传统建筑里,更衣室居然没!有!窗!户! 知道真相的她眼泪掉下来。 …… 威廉拎着鞋子: “夫人是对这双鞋不满意吗?” 路德维希心思根本不在鞋子上: “当然不是,我不能更满意了。” …… 从窗户里爬出去这一条是行不通了。 她呆在这个房间没有丝毫逃跑的机会,如果她不想十八岁就成为已婚夫人的话,就只有……转移阵地。 可是,转移到哪里去呢? …… 正在她沉浸在思绪里的时候,突然感觉到…… 有一只手,抬起了她的脚腕。 路德维希:“……” 喂,她只穿了一件衬衫,连裤子都没穿……这是在赤.裸.裸地耍流氓好吗? 威廉一只手握着她的脚腕,另一只手从梳妆台上抽了两张湿巾。 “新娘的脚怎么能脏成这样呢?” 他半蹲下来,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 半晌,他皱起眉: “哦,福尔摩斯家已经穷到买不起女主人的一双鞋了吗?” 路德维希:“……” 她一路都是光脚踩在机舱的地毯上,有点灰尘是正常的好吗?这种谴责的语调是怎么回事? 威廉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修长的手指拈着洁白的湿巾……慢慢拭净了她脚趾上的灰尘。 他的动作细致而耐心。 就像他正面对的,是一枚被托在天鹅绒丝盘上的珍珠一样。 轻柔,缓慢……珍重。 路德维希单手支着下巴,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沉默地看着眼前身材修长的男人半跪在地上,拿起一边白色的绸缎高跟鞋,握着她纤细的足,慢慢伸进鞋子里。 ……吊着的心完全落了下来。 这个人,一定不是夏洛克,她不用担心了。 ……至于理由? ? 喂,夏洛克-福尔摩斯帮她擦脚,还帮她穿鞋?这种事公元前都不可能发生,更不要说公元后了。 就算脑子秀逗了,她也不会相信威廉是夏洛克了。 …… 威廉帮她穿好鞋后,仍握着她一只脚的脚踝没有放下。 他微微皱起眉: “您的脚踝受伤了吗?” “小伤。” 路德维希毫不介意地说: “有付出才有回报,上帝不会白白让我扭伤脚的。” 威廉的眼神里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不过他并没有放开路德维希受伤的那只脚踝,而是从梳妆台抽屉里拿了一瓶精油,倒了一些在掌心上,慢慢在她脚踝上揉开。 这真是个好男人哪。 化妆,盘发,擦脚,穿鞋……现在连推拿都会了。 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夏洛克,她说话也放松了很多: “你知道吗?” 她支着下巴,一边思考着落跑大计,一边随口说: “要不是因为这是我的婚礼,我都想和你求婚了……喂,威廉,要么我们私奔吧。” 这只是一句玩笑。 纯粹是用夸张的手法对威廉替她做的一切说一声谢谢而已。 但是威廉握着她脚踝的手却顿住了。 “求婚?” 他抬起头,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随后,他慢条斯理地抬高手,然后……松开。 那只扭伤了脚,”啪嗒”一声,毫无悬念地摔在在地上。 路德维希:“……” 疼疼疼……疼死了…… 威廉站起来,退后了一步,看着她突然笑了: “这可是您说的,我就当您已经和我求婚并请求和我私奔……而我答应了。” “……你真幽默。” 路德维希揉着脚踝: “你妈妈没告诉过你,什么叫男女之间善意的玩笑吗?” “哦,我母亲向来不会开玩笑,如果她说结婚,那就是结婚。” 威廉把她拉到婚纱前,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 “福尔摩斯先生会在半个小时之后赶来婚礼现场,我们需要在那之前排练一下婚礼仪式,时间紧迫,请尽快换上,婚礼会场就在楼下。” 他抬起头: “我会在神像前等您。” 路德维希:“……” 半半半……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她要在半个小时之内逃离白金汉宫?这是要cos007的节奏啊…… 等等。 如果他在一楼门口等她,她岂不是有机会爬窗户了? …… 等她真正仔细去看婚纱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年轻太天真了。这条婚纱的裙摆至少有五米长,但全是镂空缀花的设计。 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娇贵,这条裙子根本不能承受她的重量最为爬窗的绳索。 而这幢宫殿中央是螺旋形的大楼梯,一楼是空旷的大厅。 也就是说,只要她走出房间,就能被一楼的人看见。 …… 果然,夏洛克会选定这里作为新娘的化妆间不是没有理由的,特么她所有后路都被堵死了。 换个衣服都要烧死大半脑细胞真的好吗,夏洛克绝逼不是她的男朋友。 路德维希三下五除二穿上婚纱,来不及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直接打开门。 她之前是从侧门进入这幢宫殿的,现在,她要从正面下去。 婚礼现场和化妆室在一栋楼里……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为今之计,只能先乖乖配合,等离开这个地方,再图大计。 她踩着白色绸缎镶花高跟鞋,走到巨大的橡木螺旋楼梯口。 像是很不习惯这种高跟鞋一样,她扶着楼梯,一步一步从深黑色烤漆楼梯上走下来。她白色的皮肤衬在黑色的木质底色上,泼墨一般的长发简单地盘起,上面缀着的那串白色珍珠就像是浮在墨上一样。 空旷的大殿空无一人,两股螺旋楼梯最后汇合到一处,墙上悬挂着两人高的耶稣受难神像油画。 巍峨的悬崖上,耶稣垂着头,走向死亡,也走向新生。 他张开双臂,就像张开翅膀。 而她从神像上走来。 她身后,雪白的镂空裙摆缀着小朵的蔷薇,长长地铺在印花的地毯上,就像用白色繁花织就的锦缎。 威廉-斯考特站在楼梯下,慢慢地抬起头。 他深深地凝视着正从楼梯上向他走来的新娘,微微地勾起唇角。 然后……他朝她伸出手。 “欢迎见证您的婚礼,夫人。” …… 没错,婚礼。 从走下螺旋楼梯的那一刻,她才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等待她想出破解方法的案件,不是过家家,而是一场婚礼…… 一场真正的婚礼。 而她现在正站在一场婚礼上,新娘该站着的地方。 等到时间一到,神父就会站在神像下,宣布誓词,新娘和新郎互相许诺,交换戒指……婚礼结束。 大厅中央铺着一条长长的地毯,地毯两边是神像石柱和宾客的椅子。客人们还没有来,所有椅子都空着,想必这些尊贵的客人正被麦克罗夫特招待着。 …… 不,不要乱了阵脚,李维希。 还没有到婚礼,这只是一场彩排。 她还有时间。 威廉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把她牵到神坛前: “好巧,今天仍然是在下为新娘解说婚礼流程。” 路德维希:“……您真是辛苦了。” 一个人兼任化妆师发型师服装搭配师,还要解说婚礼流程……夏洛克是缺人了还是缺钱了? “相信我,这场婚礼,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合适的解说人了。” 威廉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道: “到时候,证婚人会站在这个地方,说出一段这样的话……” 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说: “路德维希-路德维希小姐,您是否愿意嫁给福尔摩斯先生,允诺永远的忠诚和坚定,并终生不主动离开?” “……” 路德维希顿了一下: “威廉,婚礼的誓词不是这样的吧。” 难道不是爱他,尊重他,无论贫病或死亡么? “太过花哨的誓词是累赘的,这段誓词是福尔摩斯先生亲自说的。” 威廉轻快地说: “您只要说‘是’或者‘不是’就好。” “……” 福尔摩斯的行事风格果然是万年不变的不走寻常路。 这只是一场排练,她需要毫无心理负担地说“是”,这个哪里都跟着她的威廉才会放松警惕。 她才有机会逃跑。 路德维希捂住额头,忍住浓浓的吐槽**,说了一句: “是。” “很好,福尔摩斯先生的回答也是‘是’。在你们两人做了初步的承诺后,证婚人就会继续说……” 威廉笑的更加轻快了: “路德维希小姐,一旦您违反您的誓言,将面临一千万英镑的赔偿金……” 路德维希:“……” 婚礼誓言自带赔偿金? 这特么在逗她么? “……即便如此,您也坚持要对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许下一生不变的永久的承诺吗?” “……” 一千万英镑压在头上,还坚持个毛线啊。 路德维希笑容灿烂: “不。” “夫人,您应该说‘是’的,这种婚后许诺有法律效率,相当于财产分割,对您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威廉似乎料到她会拒绝,并不在意,只是勾起唇角: “因为福尔摩斯先生许诺的赔偿金,是他名下的所有财产。” “……” 路德维希按住太阳穴: “威廉,你确定福尔摩斯先生是这么安排的?没有哪个牧师会说出这样的誓词吧。” 在神圣的耶和华面前谈人间的货币,简直是渎神。 “哦,您怎么会这么想?您的婚礼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安排牧师,那太古板了。” 威廉愉快地说: “而且麦克罗夫特先生坚持要代替牧师为你们主婚。为了获得这个位置,他已经向您和您的未婚夫支付了丰厚的报酬。” 路德维希:“……” 平静,平静……看在自由女神的份上,她现在绝不能掀桌。 不仅不能掀桌,她还要更加配合,这样才有逃跑的机会。 于是她微微笑了: “一千万英镑就一千万。” 威廉长久地盯着她。 随后他扬起眉: “也就是说,您的回答是‘是’?” ……反正只是彩排,怎么说都无所谓,不是么? 路德维希干脆地说: “是。” /> …… 神坛边围绕着大捧的白蔷薇,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穹顶之下,若有若无,仿佛臆想。 阳光从彩绘教堂玻璃上透进来,在堆雪一般的裙摆上投下彩色的光斑。 空旷的厅堂里,肃穆的神像下,新娘向新郎许下一生的承诺……附带一千万英镑的赔偿金。 这个婚结得真是不能更好。 …… “福尔摩斯先生的回答当然也是‘是’,那么宣誓环节就完成了,接下来是……” 威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看了看: “交换戒指。” 路德维希:“……这个就算了吧。” “当然不行,仪式必须做完全套,虽然其中有些步骤毫无意义,但显然女人们对此十分注重。” 威廉从另外一边的裤子口袋里找了找,掏出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透明的戒指。 大概是用整块水晶或者整块玻璃做的,花纹好像很细致,但路德维希没心情细看了——她快没时间了。 “那么交换戒指吧,假设你是新郎,请快一点,威廉-斯考特先生。” 路德维希伸出左手: “交换完彩排就结束了是吗?” “嗯。” 威廉拿起她的左手,慢慢在她的无名指上套上水晶的戒指。 纤细而白皙的手指,与雕刻着细细树枝的戒指。 如此相得益彰。 他握着她的手,专注地看了一会儿。 他的时间掐的很好,及时地在路德维希不耐烦之前放下了她的手。 “彩排结束,你的任务也结束了,斯考特先生。” 路德维希试图把那枚戒指摘下来,却发现戒指卡在了她的手指上。 她也没去在意。 反正她不打算参加接下来的部分了,戒指戴着就戴着吧。 路德维希双手交握,作出一副明明紧张却不想被人看出的样子: “洗手间在哪儿?” 威廉挑眉,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 “左边拐角处,” “那么你在这里等我。” 路德维希提起裙摆歪歪扭扭地朝左边的长廊走去: “我一会儿就回来。” 威廉拉住她的手臂: “不,夫人,我被嘱咐了要寸步不离。” “如果我去洗手间您也寸步不离的话,这就不仅仅是工作问题了,而是道德尺度问题。” 路德维希回头,扬起下巴: “况且我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还扭了脚,连路都走不稳,再加上五米长的裙摆……哦,我能跑到哪里去?您指望我飞出去吗?” 威廉探究地看着她,掂量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地放开她的手臂: “好吧,不过您得保证就去一会儿。” “当然,我不会呆很久的。” 路德维希成功脱开他的手,真心实意地微笑了一下: “我一会儿就回来。” …… 威廉-斯考特站在神坛上,目光注视着她的背影。 他微微地勾起唇角,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闲庭信步一般,举步朝右边的长廊走去。 玻璃在地上投下的,梵蒂冈教堂特有的彩绘花纹,和走廊边画像上神像的目光,都被他踩在脚底,毫不在意地一一碾碎。 他在一朵不小心落在地上的玫瑰花前停住脚步。 然后,他蹲下来,把那朵玫瑰花捡起,轻轻地放到一边石雕男人的伸出的手心里。 ……… 他无视众人,无视立法……无视神明。 却为了一朵玫瑰花,驻足屈身。 …… 威廉-夏洛克-斯考特-福尔摩斯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黑色手机。 一段短短的音频,被上传到了一个不知姓名的账号上。 与此同时,一条简短的短信,也被发送到距离此两百米远处正忙着招待宾客,花了大代价只为当主婚人的麦克罗夫特手机上—— “婚礼结束。sh” ... ... ... 第178章 这绝逼不是私奔 两条相对的走廊,一条向左,一条向右。 问逃婚技巧哪家强? 路德维希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有一点颤巍巍的,她提着裙摆,慢慢走过威廉-斯考特为她指明的,通向洗手间之路。 ——即通向自由之路。 这个场面让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汉献帝刘协,彼时他坐在马桶盖上,对刘皇叔说:“这个厕所,才是我的皇位。” ——忽然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很高端洋气上档次啊,热泪盈眶有木有。 脚踝隐隐作痛,并不严重。她转过威廉说的拐角,走到了他视线不可及处。 然后,她停住脚步,顿了顿。 紧接着,她重新迈开腿。 只是,从这一秒开始,她走路的姿势已经和之前生疏不稳的样子迥然不同。她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就像穿着球鞋一样平稳。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她简直跑起来。 ——谁说她不会穿高跟鞋? 在巴西的酒吧里,她能踩着足足十四公分,且细得像一条钉子一样的鞋跟跳舞好吗? 十公分,那不和玩笑似的么。 路德维希边跑,边把手从衣领处深了进去。 夏洛克帮她改良后的嫁衣,保守到连胸口都用细纱遮住了,比安和为她设计的那件保守得多。 但是越保守,布料就越多。 而布料越多,就越好藏东西。 …… 路德维希从胸口掏出一把钥匙来。 那是送她来这里的司机的钥匙。 下车时,她摔倒了一下,而就在被她身边的司机扶住的时候,她从他口袋里拿到了轿车钥匙。 ——当然是真的摔倒,也当然是真的扭伤了脚。 面对麦克罗夫特这样智商堪称变态的怪物,她不对自己狠一点,怎么骗的过呢? 凡事都有代价,但也会有报酬。 上帝绝不会让她白白扭伤脚。 …… 空无一人的昏暗走廊上,路德维希身上白色的嫁衣,就像是暗的底色上唯一一抹亮光,白到耀眼。 但这抹亮光,在下一个瞬间,跃上了窗户。 那真是一个很漂亮的动作,拖地长裙,复古窗框,和画框里的美人。 只可惜……高度不够。 路德维希趴在窗户下,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运动能力低下的事实,然后四肢并用地爬上了窗户,又四肢并用地爬下来。 这是一楼,她尚且爬得如此艰难……她之前是抽的什么风想要从二楼爬下来? 不行,逃婚结束后,必须练肌肉。 …… 穿着这么一条高调的裙子,她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爬到宫殿外面,路德维希反倒跑的堂堂正正理直气壮了。 好在车离她爬出来的窗户并不远。 当时下车的时候,麦克罗夫特和司机都下来了,她由此断定麦克罗夫特招待客人的地方并不远。 而麦克罗夫特会允许这个司机抱她进化妆间,这个司机想必是他比较亲信的人。 也就是说,这辆车是麦克罗夫特的专属车。 所以只要麦克罗夫特还在白金汉宫里招待他的议员们,那辆车就一定还在原地没有走。 …… 路德维希把钥匙插.进车门锁孔,门开了。 她坐在驾驶座上,目视前方,微微一笑……她成功了。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毛茸茸的小问题,那就是…… 机动车,怎么开? 路德维希握着方向盘:“……” 卧槽,求来一本说明书!在线等! …… 就在她低头找哪个是刹车哪个是油门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而清的陌生男人声音: “右边的是油门,左边的是刹车。” 不,这已经不算是陌生男人的声音了,她刚刚才从这个男人身边离开。 “……威廉?” 路德维希慢慢抬起头,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威廉穿着黑色的西装,当他把领口微微竖起的时候,几乎和背后的黑色皮椅融为一体 “等人。” 威廉轻松地说: “倒是您,身为福尔摩斯夫人,不好好呆在房间里,跑到车里来做什么?” “我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落在家里了,没它我不能结婚,得回去一趟。” 路德维希探过身子替威廉打开车门: “所以你下车。” 威廉:“……讲点道理,夫人。” “我一向讲道理。” 手不够长,路德维希伸脚把门踢开了一点,开始把威廉往外推: “所以你下车。” 威廉掰住车门框,语气坚决,一副死也不下车的样子: “不,这不是正当理由,没听到正当理由之前我是不会下车的。” 正当理由? 路德维希面无表情地拔下头上的发簪,黑色的长发就像散开的缎子一样垂下。 她开始撬威廉掰着门框的手: “正当理由就是你太重了,耗油,不知道中东和英国关系不好油价越来越贵了么?” 威廉:“……” 仗着威廉不敢何她动手,路德维希下手开始暴躁了起来……按威廉说的,福尔摩斯先生半个小时之后会来,现在顶多还剩五分钟。 再不走,她就没时间了。 可就在她威逼不成打算暴力解决的时候,威廉忽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手里的发簪抽走了,另一只手顺势握住她推着门的脚,轻轻收在自己的腿上。 同时鞋尖一勾……门关上了。 路德维希还没反应过来,形势就已经大逆转。 她望着自己突然空了的掌心愣了一下。 这一串动作太漂亮了,简直行云流水,威廉的身手很不错……不,应该说是相当不错。 这样一个人,居然只是一个化妆师? …… 威廉锁上门,朝路德维希微微一笑: “我们出发吧。” 路德维希:“我们?” 威廉挑眉:“你不是说有东西落在家里,没它你就不能结婚?” “这我知道。” 路德维希皱起眉: “可为什么是……我们?你跟来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我需要对你寸步不离。” “威廉,人应该在工作尺度内适当偷懒,你看你都老成什么样了,我完全分不清你是二十岁还是四十岁。” “夫人,我一向认真负责。” 威廉勾起唇角: “这些可都不是‘正当理由’。” ……要正当理由是吧? 路德维希面无表情地把一边肩带拉到手臂上: “如果你不下车,我就冲进麦克罗夫特的政要招待会,哭着说你试图非.礼。” “……” 威廉把她的肩带拉上去: “他不会相信的。” “我为什么要他相信?” 路德维希挑起眉: “麦克罗夫特当然能看出这是我的把戏,但是碍于议员们都在场,他就算为了面子也会把你……” 开除。 可是她说不下去了,因为……从车窗后视镜里,她已经看到一列巡逻小分队匆匆跑进她刚刚差出来的宫殿里。 她抬眼看了看仪器表上的时间……她真的没时间了。 威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您没时间了,夫人。” ……那也是因为她身边这个男人坚持不下车。 路德维希手放在方向盘上,却没有踩油门。 她不确定威廉是否真的相信了她的说辞,他随时可以和夏洛克或麦克罗夫特联系……那她还跑什么跑? “其实你不必如此挣扎。” 威廉微微笑了起来,手指不动声色地敲击着椅垫: “毕竟你已经向我请求私奔而我也答应了,不是吗?” 路德维希:“……” 这个男人的大脑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反正已经逃婚了,私奔就私奔吧,谁在乎这个名头呢。 路德维希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踩着十多公分完全违规的高跟鞋,一脚踏下了油门。 车轰然发动,朝前开去。 “麦克罗夫特现在正被财政部的人缠住脱不了身,但以他的速度,离脱身也不远了。” 尤其在他知道他已经擅自结完婚之后。 威廉靠着椅背,悠闲地抬手看了看时间:“你还有两分钟夫人,白金汉宫的出口在右边,你能在两分钟里学会开车吗?” 路德维希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笑了笑:“行不行要试试看才知道。” …… 十秒过后。 威廉:“白金汉宫的出口在右边。” 路德维希:“我知道 道。” 威廉:“可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路德维希盯着前方,平静地说:“我知道,我还在熟练方向盘的使用方法。” 威廉:“……” 按她的学习速度,恐怕财政部的人不足以拖住麦克罗夫特……他需要再做一点小动作。 当然,他也可以和她换一个位置,替她开。 但…… 显然,这位刚刚正式冠上他姓氏的小姐,更喜欢自己解决问题。 或许麦克罗夫特当年私下接见阿布沙耶夫武装头目的事可以派上用场了,这件事至少能拖到他十分钟。 他的手放在裤子口袋里,飞快地打出一行字,发了出去。 …… 与此同时,路德维希“呼”地把方向盘向右打到底,车子唰一下冲了出去。 车窗开了一条缝,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她黑色的长发扬起,掠过他的眼睛,落在他脸颊边。 “看,我说了吧。” 她坐在驾驶座上,笑得眯起了眼睛: “很多事要试过才知道。” …… 他们的私奔计划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就在路德维希快要开出白金汉宫的时候,被守门的警察拦住了。 “请出示您的证件。” 路德维希把窗户拉下来一些,露出一双眼睛: “出去也需要证件吗?” “平常是不需要的,但是今天需要。” 警察温和地说: “因为今天这里有一场盛大的婚礼,我们被通知需要登记人员。” “证件在我未婚夫那里,我知道今天这里有一场婚礼,因为我就是新娘。” 路德维希垂下眼,把窗户整个地摇下来。 等她再抬起眼睛时,眼睛里已经盈满泪水: “哦,怎么办,我把结婚戒指落在家里了……” 威廉:“……” 好吧,他的小妻子说谎做戏从不眨眼,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 路德维希把戴着戒指的那只手藏在裙摆下面,单手捂住脸,伏在方向盘上说: “我准备了这么久,竟然要耽误在一枚戒指上吗?” 她的语气并不激动,神情也并不夸张,她自始至终都是镇定的,也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让警察开门的话。 警察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却因为这种单薄的镇定,更激发了男人的对于柔弱女人的怜悯心。 “您先不要伤心,伦敦就这么大,您一定来得及的。” 年轻的警察手忙脚乱地递过来一张纸巾: “其实检查证件也不是那么必要,您的照片就摆在大门口呢,我完全确定您的身份,不需要多此一举。” 他按下手中门关的控制器按钮,潇洒地挥了挥手: “走吧,走吧,爱情是不能因为一扇门被阻拦的。” 路德维希用纸巾掩住眼泪已经干了而且怎么憋都再憋不出来的眼角。 而威廉-斯考特从头到尾都没有插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她深情并茂的表演,嘴角微微勾起。 手指的掩护下,路德维希慢慢地笑了一下。 ……通关成功。 车朝着白金汉宫外飞快地开去。 与此同时,另一列由雷斯垂德探长打头的,三辆黑色轿车组成的临时警队,正从白金汉宫的大门口驶出来。 ... ... ... 第179章 这绝逼不是绑.架 如果一个没有学过声乐的人,在简单的摸索后忽然飙出了华丽高音,我们称之为—— 奇迹。 而当完全不会开车的路德维希double小姐第一次开车就开上险而又险的开峡□□时,夏洛克想说的只有—— “哦,不,夫人,方向盘不是这么抓的……你已经向左打了一圈半,现在只要回半圈……那是油门不是刹车,如果你坚持加速,明天报纸头条就会是私奔双双落崖……” 夏洛克支住额头。 在他波澜壮阔的一生里,从来没有遇过这么让他头疼的时候。 没错,他在头疼。 各种离奇的凶杀案无法使他动容,智商卓绝的对手打乱不了他的思维,神一般的兄长也顶多给他惹一些小麻烦,但从来撼动不了他的理智。 但此刻,他居然因为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头疼了。 “我们刚出白金汉宫的时候,你的车开得很稳,现在却越开越没章法了……” 他及时止住她企图在急转弯加速超越的疯狂举动: “你的水平还没到这个地步,请认真开车,夫人。” “我很认真,威廉。” 路德维希望着前方笑了: “我只是在尝试不同的组合方式能带来的效果而已,我有分寸。” “你的‘分寸’有点宽泛。” 夏洛克的手并没有从她的手腕上放开,防止她突发奇想来一个飞跃大峡谷: “老实说,比起物理上的极限运动,我更喜欢思维上的极限运动……” “可我喜欢物理上的极限运动……南太平洋上,那些原始部落用藤蔓绑在腿上,从高高的木头架子上跳下来,头倒插.进沙土。”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而现代人不那么做,现在人飙车。” 她现在的表情,就像是古代的将士看见一匹好马,人类对坐骑和速度的追求,从古到今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她之前不知道车是这样一个好东西呢? 路德维希抚着方向盘,感受着指尖下,那皮质的触感,轻声说: “我喜欢这个。” “这是鞣制的全粒牛皮,从它的纹理上来看,是产自法国中西部的夏洛来牛。” 夏洛克看了一眼麦克罗夫特的真皮方向盘: “如果你喜欢,可以把家里的地毯换成这种牛皮,但恐怕气味会有点大……” “不,威廉,我说的是车。” 在一条长直道上,路德维希放开双臂,任车自己向前: “我决定了,我不买房子了,我要先买跑车!” “你有买房子的打算?” 夏洛克慢慢地看向她,问道: “在哪里买?” “新西兰,法国,巴西,俄罗斯……随便哪里都好。” 天空是晴洗的蓝色,有淡淡的云朵聚集起波纹。 正是五月份的云朵。 清透的,雪白的,软的。 路德维希完全地打开窗,深吸了一口山谷间的空气……他们已经开了很远了。 “等我走到一个地方,觉得这个地方足以让我为它停留,那我就留下来。” 新西兰,法国,巴西,俄罗斯……没有英国。 夏洛克转头望着前方,淡淡地说: “你要自己买房子的事,你和你丈夫商量过了吗?” “我的丈夫?” 路德维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谁?” 夏洛克:“……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唯一能成为你丈夫的男人,名字应该叫做夏洛克-福尔摩斯。” “哦,威廉,旅行这么私人的事,和信用卡密码一个保密级别,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 路德维希摆了摆手: “他参与我的爱情,参与我的部分生活,这已经足够了,出发之前我会和他打声招呼的。” 如果她不想把旅行变成异国杀人案件一日游的话,还是对夏洛克提出的十一月双人环游世界计划持保留意见的好。 而且她已经比夏洛克好很多了。 他拉着她结婚,特么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夏洛克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这一切你都不打算和他商量,也不打算妥协,你们又该如何处理相左的意见?” “嗯,这倒是个问题,人们多少都要在关系中妥协,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六十……或者那些陷入深爱的男人女人,他们妥协得可不止百分之九十。” 路德维希眯起眼睛,风呼呼地刮过耳际。 这样快的速度,带给人窒息和飞翔的错觉。 仿佛下一秒, 轿车就会生出翅膀,腾空而起。 …… “但是‘妥协’这个词一点都不适合夏洛克……他不存在中间数,只有零和百分之百两种选项。打个比方,如果他不同意我去印度,而我觉得他比埃及重要,那么不需要商量,我会听他的。” 这是百分之百。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她没有说。 如果她觉得什么事情比他更重要,那么她的数据就是零……比如卢浮宫那一次。 即,没有妥协,只有选择。 路德维希微微笑起来: “夏洛克是独一无二的,不是吗?” …… 夏洛克垂下眼睛,嘴角微不可见地扬起。 只是,还没等他做出回应,就又听路德维希说: “所以关于结婚这件事,我的选择是百分之零,没可能性,决不同意,不管他们花了多少钱,也不管麦克罗夫特吩咐他的女秘书做了多少事。” 十八岁结婚不在她的人生计划内,至于麦克罗夫特会亏多少……喂,哪条海运法规告诉你,合同签订之前就把货物运到对方公司门口,对方公司就一定要接受且为你的运费买单? 成年人做事不自己承担责任的吗? 虽然她隐隐觉得,会让自己亏就不是麦克罗夫特了。 她笑眯眯地说: “我要在他的咖啡里放氰.化.钾……他死定了。” 夏洛克:“……” 天上的云朵慢慢聚集起来,漫天的云朵就如波涛。 而波涛下的湛蓝天空,就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五月松涛的气息,路德维希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忽然说: “威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是……广告喇叭? “恭喜你终于听到了,但那不是广告喇叭,是警方喊话,从四十二秒前就开始了。” 夏洛克平静地说: “鉴于我绑架了白金汉宫半个世纪以来唯一一位新娘,并且放了整个英国内阁鸽子。” “……绑架?” 路德维希眨眨眼: “这不对,麦克罗夫特应该知道是我把你拐走的。” “他当然知道。” 而且他还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拐新娘事件。 因为拐走新娘的人正是新郎。 …… “但是那样的说辞就无法合法出动苏格兰场的警察,他向来善于利用手头资源,规避意外风险带来的损失。” 承认带走新娘的是自己的弟弟,他就不可避免地要向皇室和内阁道歉……麦克罗夫特绝不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但如果声明这是一起绑架案,他就是受害者了。 身份大反转,不仅不需要承担责任,还能因负责守卫的人办事不力获得抚慰和赔偿。 至于路德维希在白金汉宫门卫处表演的那一幕…… 显而易见,那是歹徒用刀抵着新娘,胁迫她的结果。 …… “你忘了雷斯垂德现在还只是苏格兰场代理负责人吗?那是因为原负责人后台强大,麦克罗夫特一直在找他的破绽,你的逃婚恰好可以被他利用。” 夏洛克淡淡地说: “我和你保证,等你再次见到雷斯垂德时,他已经是苏格兰场正牌探长了。” 从此,英国警方最后一个堡垒也被福尔摩斯的长子收入囊中。 …… 路德维希顿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里面弯弯绕绕的关窍想透。 “所以我逃一次婚,麦克罗夫特反而会因此受益?” “他当然会因此受益。” 夏洛克理所应当地说: “这个世界上,除了死亡和牙龈萎缩不可逆转,每一件事都会有转机,只要利用的方式得当,都能成为获益工具。” “……” 这种忙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心真是好累。 身后的警察喊话声越来越近了,从后视镜里,已经可以看到雷斯垂德从车顶天窗里探出了半截身子,正高举着喇叭大声说些什么。 “你们英国警察的话筒质量有待改善。” 风声太大,路德维希听得含糊: “他在说什么?” “先别管话筒,按雷斯垂德的行事风格,他绝不会在背后傻傻地追,一定会安排一辆车从前面堵截……虽然这也很傻。” 路德维希:“……” 为雷斯垂德探长点个蜡。 果然,威廉话还没有落,路德维希就看到前方道路上有两个小黑点出现了。 “后有包抄,前有堵截,旁边是悬崖……” 威廉勾起嘴角,转头看着路德维希的侧脸: “你打算怎么办?” 除了跳崖,她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就是被雷斯垂德截获,然后给他打电话。 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呢? 逆着风,路德维希眯起眼睛: “威廉,你看过《headwordd》吗?” headwordd……头字d。 抱歉她小学英语老师死得早,翻译没教好。 “……这种完全不通逻辑的书名,显而易见不在我的阅读范围之内。” 夏洛克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路德维希仰起头笑了。 然后,她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夏洛克:“……” 嘿,你喜欢飙车吗? 你玩过飘移吗? 你会玩吗? ——这一切,都要试试看才知道。 路德维希方向盘向右一个大转弯,轮胎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对方黑色的车子闪避不及,也是一个急转,两辆车几乎是擦着车身而过。 而另一边就没那么好运了,路德维希的右车门直接擦过了山上突出的岩石,黑色精致的车身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技艺不精所致。 “啊哦。” 路德维希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看到的划痕: “看来我又要多打一份工给麦克罗夫特修车了。” 威廉盯着前方再度开来的第二辆车: “没想过让你的丈夫给你付吗?” “丈夫?这是我的失误造成的损失,和他有什么关系?” 路德维希稳住车身: “而且他还不是我的丈夫谢谢。”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威廉的语气有些冷: “这是在悬崖边,你刚才的举动很有可能会送命。” 她根本无需这么冒险。 她只要停下来,借用雷斯垂德的手机给他打一个电话,他就可以赶来。 之后她想去哪里旅行都可以……他将会是她最好的向导。 可她偏偏不。 一样的习惯,放在他自己身上,他习以为常,但出现在她身上,就变得碍眼。 …… “我不会送命的,如果我觉得无法控制了,就会停下来,任性和冒险只要在尺度之内就不算过分。” 路德维希笑了: “至于意外事件……我走在大街上还有可能被车撞呢,更何况,没有一点危险的道路走起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第二辆车越来越近,路德维希紧握着方向盘,眼睛闪闪发亮: “威廉,这一次我可能要撞车了,做好准备了吗?” 夏洛克:“……” 看来他的小妻子对要撞车这件事有着极大的热忱。 雷斯垂德不会用相同的办法堵住他们两次。 第二次,他一定会前后同时围堵……以她现在的技巧是绝对躲不过的。 她也发现这一点了,所以才会说“这一次我可能要撞车了”。 但…… 如果她不想停下,就不停下吧。 这不是妥协,而是选择。 对比之下,总有些更重要的事,所以没有必要纠结该付出多少,或该后退多少。 要么一拍两散,要么……百分之百。 …… 后方雷斯垂德的车和前方来的车形成了一个犄角,眼看着路德维希就要无路可走地踩刹车,夏洛克忽然伸手握住了方向盘。 他这次的动作完全放开了。 也因此,路德维希得以看见,一枚小小的灰色袖扣,正扣在威廉的衬衫袖口上。 闪亮的小小纽扣,就像流星划过眼睛一样,从她眼前晃过。 灰色的石头,晶莹剔透,宝石里沉淀的纹路,就像是湖面里深深浅浅的水藻。 一只小小的银质小鸟栖息在枝头,头微微垂落,凝视着灰色水潭上自己的倒影。 这是…… 这特么不是她省了一年的饭钱给她家福尔摩斯先生买的袖扣吗? ... ... ... 第180章 这绝逼不是终章 自她被手铐铐到白金汉宫结婚之后,一个个如今看来显而易见的细节一个个地涌进了她的脑海。 宫殿门口,麦克罗夫特那句意味深长的“你的化妆师在等你。” 化妆室里,她思索出炉时,威廉那句“请认真一点,毕竟这不是福尔摩斯先生一个人的婚礼。” 麦克罗夫特车里,她被威廉吓一跳时,威廉说,他在“等人。” 以及在她第一面看见威廉时,他那句无比自然的—— “早上好,我尊贵的夫人。” mdy. 英语的微妙就体现在它的含糊上,这个搭配,可以像“ss”那样,表示对有身份的人的敬称。 也可以字面翻译为“我的夫人”。 威廉等的人,就是她。 …… 轮胎发出尖锐的哀鸣声,夏洛克方向盘猛的相左一拉,同时后退。 于是在窄窄的悬崖路上,他们的车向后打了个大弯,几乎原地三百六十度绕过了两辆轿车形成的犄角。 夏洛克的车同时与两辆车擦肩而过。 雷斯垂德的车“嘭”地撞到了一起,引擎盖上冒出白色的烟雾,看来是再走不动了。 而他们仍向前驶去。 路德维希愣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个词: “酷。” 夏洛克收回手,勾起嘴角。 可还没等他张口,就听见路德维希平静地继续说: “真酷,是不是?威廉-斯考特先生?” 她顿了顿,慢慢地说: “或者我该叫你……夏洛克-福尔摩斯?” 夏洛克:“……”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敏锐地从自己妻子语气尾调细微的转变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处境,很不妙。 “关于结婚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但我并没有骗你,维希。” 夏洛克立刻说: “你应该在结婚前弄清楚你丈夫的全名,我的全名就是威廉-夏洛克-斯考特-福尔摩斯。” “抱歉吗,太长了。” 她这辈子记得的最长的名字就是《哈利-波特》里的阿不思-铂希瓦尔-弗朗弗里克-布兰恩-邓布利多教授。 ……这个名字已经把她的脑容量都挤没了。 剩下的部分,能记得“夏洛克”就不错了。 路德维希皱起眉: “而且我看过你的护照,上面写的只有夏洛克-福尔摩斯。” “你运气好才能看到这个名字。” 夏洛克一连理所应当: “不算在欧洲的其他国家,我在英国的身份就有十七个……哦,维希,你不能对我这么粗暴。” “为什么不能?我现在结婚了,可连我丈夫是十七个人里的哪一个都不知道。” 路德维希手上拿着夏洛克的假胡子,轻飘飘地吹了一口气: “嗯,粘性挺好的。” 夏洛克:“……” 粘性好,所以……疼。 路德维希被她撞花了的豪车,幽幽地说: “现在你可以解释了,我等着呢。” 夏洛克刚笑了笑,就听路德维希冷若冰霜地笑了一声…… 于是他识相地把笑容又收了回去。 在他准备婚礼时,他地母亲赫拉斯太太告诫过他,永远不要和女人正面对抗。 因为他一旦这么做,他的母亲就会和他的夫人联起手来对抗他。 她的理由是——福尔摩斯家的男人太过强大,为了种族的延续,屈指可数等于二的女人们必须团结起来。 ……他似乎亲手把自己推进了一个大坑,而且这个大坑还不浅? 好吧,这个暂且不谈。 “最初这个婚礼是为了对付亚图姆和他的余党,关于亚图姆,我考虑了三十七种捉捕他的方法,但最后确定了这一种,因为没有什么比借力打力更来得有效率。而其它三十六种方法的排除,我是通过考察埃及教会的组织结构……” “先生。” 路德维希要笑不笑地打断他: “我在问你毫无征兆地把我拉进婚姻泥淖的理由。” 不是听他如何分析埃及教会企业组织结构漏洞对爆.炸案成败关系的。 “我正在解释,埃及教会管理混乱是促成我们婚姻的直接□□之一,尤其是他们组织成员的化水平过高,而除亚图姆之外的组织领导者化水平过低。” 夏洛克淡淡地说。 路德维希又笑了一下。 “……” 他明智地转移了话题: “当然,这个 个不是重点。” 路德维希点点头: “还好这不是重点。” 否则场面就会像被姨妈血染红的春天一样美丽动人了。 “哦,我们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无论你愿不愿意我们已经结婚了,这是既定的事实,你不承认也没有办法补救……” 夏洛克扭头看向窗外: “而且除了你对法定婚姻的偏见,我也找不到你拒绝我的理由……无理由的抗拒就是无理取闹了,维希。” 无理取闹? 路德维希笑了: “先生,你知道为什么人吃饱了就想富裕,富裕了就想权贵,权贵了就想艺吗?” 夏洛克:“……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人的思维是一步一步往下的,像台阶一样。所以你这么早就和我结婚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她扶着方向盘: “你看,没恋爱的时候想着恋爱,恋爱的时候想着结婚……那我现在结婚了,就只好想着如何离婚了。” 她挑了挑眉毛: “喂,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离婚好?” 夏洛克:“……” 哦,这个思想太危险了,必须清除。 “看看未来,维希,结婚不会对我们现在的生活造成太大的改变,但将来就不一样了,你可以随意使用我的信用卡,也不必再支付房租,我们随时随地可以出去旅行,如果你想在俄罗斯买房子的话,我记得我在那里还有一处打牌赢来的别墅……” 路德维希:“呵呵。” “……” 好吧,他的夫人对他的信用卡没有半点兴趣。 这并不是出于清高,而是源于成就感。 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享受生活,而另外一部分人享受成就感。 就像书,要么偷,要么自己买……别人买给你的有什么意思? 房子也一样。 越是难以获得的东西,越是想自己获得。 富足的生活,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事。 …… “那么看看其它方面,我书房里藏有几个世纪以来的原本书,你身为我的妻子就可以随便翻阅……” 路德维希:“这种事我只要办一张巴黎国家图书馆的卡就行了。” 脑子进水了才特地为这种事去结个婚。 夏洛克笑了: “哦,他们可不会让你随便翻阅古书。” “我已经在随便翻阅了。” 路德维希面无表情地说: “图书馆馆长儿子就是塞万提斯,你见过的,追我的那个,我以为我办的是普通卡,后来才知道是顶级卡。” 夏洛克:“……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 夏洛克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采取如此激进的方式与你达成婚姻,最主要是因为……” 他直视着前方: “是因为……” 说话从来如行云流水让人反应不过来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罕见地,卡壳了。 路德维希平静地握着方向盘: “因为什么?” 如果夏洛克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那么路德维希此刻的举动,就可以被理解为,是在诱导逼迫自己的男友说“我爱你”。 但遗憾地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永远无法被定义为“普通男人”。 所以路德维希现在问的“是什么”,单纯就是为了探听真相。 和福尔摩斯们相处久了,就会逐渐明白,除了感情和生活自理不是他们的area,其余的事,他们做什么都是一箭三雕。 夏洛克会是因为什么理由才这么急于和她结婚? 因为她父亲的迷还没有解完,他怕她再做出什么举动? 毕竟她父亲的挂坠盒上,那句“神殿之下”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或者,她之前的怀疑成真,夏洛克知道的事比她目前能肯定的多得多……他怀疑到她身上来了,才故意和她结婚? 或许借婚礼把埃及教会一网打尽或许只是表层原因,而他真正的动机,是试探她在埃及教会中的位置。 ……这么一想很说的通啊。 毕竟亚图姆没死,拿破仑密室里摄像头拍摄下的一切,都只是她和亚图姆两个人在一唱一和而已。 唯一的证人,她的母亲也死在了地道里。 死无对证。 谁能证明密室里的一切不是她和亚图姆两个人故意做出的戏码?毕竟他们已经知道她能对自己多狠了。 ……等等。 &nbs 如果他真的在怀疑她的话,那么他拿走他的手机是为了…… 她放在车子上的手,慢慢地握紧了。 她发给乐世微的短信,都在手机上。 …… 夏洛克抿了抿唇,痛下决心一般说: “其实我急于和你结婚是只是出于……” 只是是出于我个人的愿望。 这个愿望如此迫切,以至于他罔顾了她的意愿,在明知道她认为“婚姻只是财产保护,结婚才是污蔑感情”的情况下,仍旧高调地和她举行了婚礼。 路德维希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腾出一只手: “手机。” “……” 夏洛克抿住嘴唇,没有再说话。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她的手机,放在她的手心里。 路德维希的手机没有设手机锁,因为设了也是白设。 她直接解开2003年最基础的屏保。 然后,她就看到自己的手机上,多出了一条不知来源的未读短信。 字数不多,只有短短一行—— “back?。” 你回来了吗? 我的……朱丽叶。 …… 发信时间是一个小时以前。 按麦克罗夫特所说的,在早上七点之前,埃及教会余党和亚图姆已经全部被捕,以亚图姆的性格,也不会托人发短信。 她回来了吗? 她当然回来了。 一列行驶中的火车,没有列车长怎么行? 但话说回来,如果短信是亚图姆发的…… 那麦克罗夫特逮捕的,又是谁? ... ... ... 第181章 福尔摩斯夫人日常 就在她看短信的这短短几秒,这条短信就像阳光下的干冰一样挥发到空气中,消失了。 无痕短信。 她在夏洛克那里也见过,因为2003年这种技术还没有普及,她还特地问了这是不是麦克罗夫特实验室研发的新技术。 夏洛克说过这是麦克罗夫特改良的技术。 改良,即不独家。 而她打开手机时无痕短信还在,夏洛克并没有私自看她的信息记录。 ……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 路德维希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你刚才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 他想说很多,但其中百分之九十,或许永远无法达到她的耳边。 尽管他们近在咫尺。 夏洛克沉默地盯着前方——他的夫人路德维希最需要学会的,是如何去依赖自己的丈夫。 良久,他轻声开口: “大部分人,包括我自己,都以为福尔摩斯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是最理智的音符……是。” 路德维希长长的睫毛抬起,放在方向盘上无意识敲击的手指也顿住了。 ……在语言和语言的罅隙间,时光是漫长的。 仿佛过了很久,她才听到夏洛克继续说: “但与你结婚的理由,推翻了我长久以来对自己所有的认知。” 全无章法,失却逻辑。 她从不依靠,从不配合,就像山间捉摸不定的风一样,清晨阳光出来,露水蒸发,她转瞬就会消失。 联系他们两人的只有那短短时日里的感情。 而感情是雾气。 她死去的时候,他才惊觉,只有感情维系的关系是多么单薄无依。 一旦她消失了,雾气也就消散了,除了记忆,没有什么能证明他们在一起过,甚至等贝克街回到她来之前的样子后,就没有什么能证明她在贝克街住过。 焦躁和不确定缠住了他,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纽带。 这个世界上,能拴住她的东西太少。 而婚姻是其中最坚固的一道锁链。 并非因为她尊崇法律,而是她对亲人的看重。 …… 他们的视线里已经出现了一角蓝色。 那是大海。 湛蓝的天空下,在如波涛一般的云朵间,高高的山峰矗立在那里,已经不知矗立了多少亿年。 路德维希没有说话,一时间耳边只有风声。 …… “在我们之前因为你想去埃及的事发生争执的时候,你质问我,有没有尝试过一夕之间失去一切,亲人,朋友,爱,梦想……我当时无法理解你为什么明知会失败,也要不计成本地救那个咖啡馆老板。” 夏洛克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侧过头望着她的侧脸: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他低沉的声线,即便在这样大的风里,也能准确地穿透空气,直达心底: “因为就在几天之前的法国,我也曾在一夕之间,失去一切。” …… 理智? 这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最大的谎言。 因为他已经把他所有的赌注,孤零零地扔在了一个女人面前。 从此以后,失去她,他就失去了全部。 …… 视线中蓝色越来越大。 那是伦敦往东的多佛港。 过了多佛港,就是英吉利海峡。 而过了英吉利海峡,就是大西洋……占据地表面积八千多万平方千米的大西洋。 …… “你知道吗?先生,婚姻在我看来这是一种虚伪的制度。” 路德维希忽然说: “两个人相爱却无法互相信任,才会去选择婚姻,用外力给自己上一道枷锁,提防着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一旦感情破灭,那么仍有法律来保障财产。” 这样的爱情,太不彻底。 这样的举动,也太过可笑。 “所以我从来没想过结婚,比起这种制度监督下虚伪的忠诚,我更喜欢一辈子自由自在地同居。” 夏洛克垂下眼睛。 敛去了刀锋一般的犀利,漂亮的睫毛遮住了他秋水一般的眼眸……一如他的母亲。 她说的一切,他都清楚,在遇到她之前,他同样对婚姻制度嗤之以鼻。 所以…… 她仍旧拒绝? > …… “所以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路德维希的语气毫无商量余地: “你的藏书和信用卡完全不能赔偿我的损失,你至少要负责教会我飙车……” 夏洛克蓦地转头望着她的侧脸: “你同意了?” 阳光从山谷间洒下,落在她的睫毛上,她漆黑的眼睛像是墨水灌注的潭水,平静而难以估测。 “否则我怎么办?” 她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被你弄的负债累累,一不小心就要赔偿一千零十万英镑,还能到哪里去……卧槽,我都忘了你还干了这个,太混帐了福尔摩斯先生。” “你不会有机会赔偿的。” 夏洛克立刻说: “飙车太容易了,如果你想学习小提琴,剑术,拳击,数学,化学,或者世界上随便哪种语言,我们可以省下很大一笔请家教的钱……” 路德维希:“……” 请家教? 为什么她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不是在娶妻子,而是在养孩子呢? “其实这是双赢。” 夏洛克靠在椅背上,神情不动。 裤子口袋里攥紧的手指,却完全松开了。 他看着远处辽阔的天空。 那里是峡谷中间,空旷的,仿佛拔地而起一般的高山与旷野。 如此壮丽。 只要越过这片荒野,他们就能看见大海。 …… “你不会花任何成本,毫无代价就能得到夏洛克-福尔摩斯。” 而他,不过赔进了自己,就获得了……整个世界。 …… 一本万利的双赢买卖,不是吗? …… 路德维希张开嘴,刚想反驳,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汽笛。 早在蒸汽机发明的时候,这种悠长而古老的声响,就已经在这片海港边响起了,一直响了几个世纪。 ——那是货轮的鸣笛声。 一代一代老船长死去,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 除了船。 “多佛港!” 路德维希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惊喜地叫出声来: “多佛港!先生,那是大西洋!” 夏洛克看着她: “按你以前的旅行计划,大西洋你至少已经看过十七次了。” “可是每一次见到她,仍然让人心潮澎湃,她的年龄和地球一样长,再看一百七十次也不嫌多。” 比起波澜壮阔的海洋,恋爱算什么?结婚算什么? 都不过是渺小的草芥罢了。 …… 他们前方的道路上,慢慢显出两条岔道来。 如果朝右走,他们可以回到伦敦威斯敏斯特区,也就是白金汉宫,说不定还能赶上自己婚宴的晚饭。 但如果朝左走…… 他们就可以开到英吉利海峡,从那里度过大西洋,一路前往法国,比利时……开向整个欧洲。 再远一点,就是整个世界。 …… “你现在的心情很好?” “不计你逼婚的话,我现在的心情会更好……这辆车有敞篷模式吗?” “有。” 夏洛克帮她打开车顶盖。 她长长的,星空一般的婚裙,因着车外的小气压,一下子飞扬起来。 “趁着你心情好,我还有一件事情告诉你。” “说。” “其实从法律上,我们早就结婚了。” ——咔。 路德维希刚刚养长的指甲断在了方向盘上。 …… 夏洛克在她开口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地说: “当时我正追踪一对假扮成夫妻的前波兰间谍最后一路查到他们结婚时的电子登记我想既然已经入侵了英国婚姻登报系统为了避免我们结婚时还要再进入这个系统再登记一次的麻烦就顺便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钩稽了一下……” 路德维希:“……”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夏洛克斟酌了一下用词: “很早。” “多早?” 夏洛克沉吟了一会儿,以一种为她讲解化学知识的,极其专业的口吻说: &n bsp; “比最早迟一点,比最迟早一点。” 他坐在那里,双手合拢放在下巴下,一如既往cos企图用手指自杀的大猫: “恰恰在最恰如其分的时候,我做了一件最恰如其分的事。” 路德维希:“……” 她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去福尔摩斯第二庄园的那段时间里,夏洛克有一次和她谈起“利比多”,说过“如果你激素水平正常,内分泌没有紊乱,也没有同性倾向的话,你对你的合法配偶产生力比多是正常需求。” 她当时还小天真的问了一句: “结婚才是合法配偶,我们什么时候是合法配偶了?” 夏洛克从不乱说话,除了他不得不乱说话的时候。 难道他们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 ……卧槽。 路德维希又想起,在赫拉斯太太为她举办生日晚会的那个晚上,她见到麦克罗夫特,他张口就是—— “r-inw.” ……卧槽。 身为英国的隐形国王,麦克罗夫特会是乱说话的人么?她甚至怀疑麦克罗夫特连标点符号都是有引申意义的。 所以…… “福尔摩斯先生。” 路德维希平静地勾唇笑了一下: “你信不信我只要五秒钟,就能做一件震惊英国政府的大事?” 夏洛克心理再度升起不祥的预感: “什么大事?” 路德维希平静的面容,在下一秒破碎了。 她简直出离了愤怒: “和你同!归!于!烬!啊!” “……” 看来他的小夫人这次真的受到了刺激。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传来,夏洛克迅速握住方向盘的一边: “哦,维希,你不能这么乱来,前面是码头,如果你不打算去海里游泳的话,最好放慢速度……” ……不能乱来? 她糊他一脸大姨妈好吗? 最乱来的人,没资格说话! …… 世界这么大,这么大,最高的山峰和最低的峡谷,相差的风景足以走一辈子。 更不要说,地球之外还有广阔的宇宙,以后有机会,也一定要去走一走。 ……为什么会有人想呆在家里呢?为什么会有人一辈子都不想出去看一看呢?这个世界,无论在精神还是物质上,都是这样波澜壮阔。 所以,她不用思考。 路德维希在愤怒得完全失去理智的时候,依然下意识地朝右边的岔道前进。 …… 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一望无际的空旷荒野。 天上白色的云朵,被风吹成一条一条的形状,就像一波一波的浪潮,与远处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相互应和。 他们朝宽阔的海岸线开去。 路德维希长长的裙摆,从敞开的车顶上飞扬出来。上面星空一般的花纹,精细的花朵织成锦缎,就像要起飞的蝴蝶。 ……波涛,海鸥,天空,大海。 ——全剧终 ... ... ... 第182章 番外 壹 1.关于课业 “当花朵开在果实上方的时候,你跳着绳……” 路德维希坐在客厅自己的扶手椅上,手里捧着一卷韩原诗集。 她读完这一句,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她坚决地翻了一页,继续用不流畅的韩轻声念起来: “草,倒伏了……倒伏的草,终于哭了,因天空的阴沉恸哭着……又一次倒伏了……” 路德维希:“……” “我决定换研究方向。” 半晌,她捂住额头,把手里的书摔在沙发上: “韩国化实在太博大精深了我不能理解,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夏洛克-福尔摩斯正坐在餐桌边,桌上摆着玲琅满目的化.学试.剂。 他正完全地沉浸在化.学的世界里。 所以听见这位小夫人的话,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你换不换都是一样的,韩国化包括在亚洲化之中,所以就算你不研究韩国方向,你的期末语言学作业依然包含这一项。” 路德维希:“……我可以和我的语言学教授打个商量么?” 夏洛克修长的手指,正慢慢调动着显微镜上的细准焦螺旋。 淡淡的阳光透过深蓝色底子的窗帘,在他白色的衬衫上落下斑斑驳驳的,杏花的影子。 他专注在自己的实验上,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恐怕你的语言学教授不会同意。” 路德维希:“为什么?他只有我一个学生,点个头就行了,而剑桥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人被迫修高丽语言化,这太不公平了。” “的确只是举手之劳。” 夏洛克勾了勾嘴角: “但鉴于他唯一的学生拒绝了他小小的,合理的请求,这个忙他不太想帮。” 路德维希:“……” 小小的,合理的请求? 太过分了。 她跳下扶手椅,刚刚光脚踩在地毯上,就听夏洛克头也不抬地说: “哦,福尔摩斯家的女主人已经穷到连一双鞋都不舍得穿了吗?” “……” 路德维希只好趴下来,从沙发底下勾出自己失踪已久的猫咪拖鞋。 猫咪是黑色的猫咪,目光冷峻,神情傲慢。 最重要的是,和某位先生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生活和学习的双重智商碾压下,她总是要找一个办法把夏洛克-福尔摩斯踩在脚底。 ……好吧,这就是一种心理安慰。 路德维希穿好鞋,坐到夏洛克对面,神情严肃: “我们谈谈。” 夏洛克眼皮都没有抬:“抱歉,我很忙。” “这种小实验我晚上帮你搞定。” 路德维希按住夏洛克正盯着的显微镜目镜: “现在,我们谈谈。” “……” 好吧,实验做不下去了。 夏洛克终于抬起眼睛,正视他的夫人: “谈判是需要诚意的,我可丝毫没看见你拿出诚意来。” “如果你要的诚意不是我翘掉下学期的课陪你去巴格达住半年的话,我会很有诚意。” 路德维希收回手: “现在伊拉克正在和美联邦打.仗好吗?说不定明天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就会发生爆炸,再加上那边恐怖组织如此盛行……如果你坚持要去,请买你一个人的机票,因为总要留一个人在英国帮你备好灵堂,我一点都不想让麦克罗夫特主持我们两个人的葬礼。” “世界已经和平了太久,这是难得的机会去见识一场战.争,你不该拒绝。” 夏洛克平静地说: “这就是我不明白的事,你明明不害怕,却非要做出一副害怕得不得了的样子?” ……因为我不是福尔摩斯,不能再一个小时里搞定一学期的课程。 翘半年的课,她就要挂全科了。 战争再美丽,也比不上挂科的严酷。 当然,她是不会把这么丢人的话说出口的。 …… “我们各退一步,professorholms。” 路德维希双手交叉,一副谈判精英的架势: “我会在假期的两个月里,陪同我冷漠傲慢毫无人情味的语言学教授去巴格达进行他荒谬的‘小语种研究计划’,而对应的,我希望我的语言学教授也能够减轻一点我的作业负担。” 她盯着他: “在一个月里流利掌握四门亚洲语言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教授。” “就是因为超出你的能力范围我才这么布置的。” ” 福尔摩斯教授眼皮都没有抬: “两个月太短了,五个月。” “……两个半月。” “看来谈判失败。” 夏洛克勾起唇角: “那么还是维持六个月不动。” “……” 路德维希: “你不能这么对我,教授。” “我当然能。” 夏洛克无动于衷: “我的请求在合理范围之内,无论是出于你导师的身份,老板的身份,还是……丈夫的身份。” …… 没错,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及其无耻地成为了她的导师。 还是她十分期待的语言学的导师。 他不仅欺骗她选了他的课,还擅自锁定了她的课程表……否则她早就把他的课给退了好吗? …… 夏洛克似乎十分清楚自己的夫人现在正在想些什么。 “哦,这可不是欺骗,我只是开了一门课,是你自己选择了我。” 他挑了挑眉: “要知道,我是剑桥选课率最高的老师之一,我完全是看在我们的婚姻关系上,才勉为其难地在三百二十名候选者中选中了你,简直有悖我的职业道德。” 路德维希:“……” 如果雷斯垂德探长听见您居然还有职业道德这种东西,一定会对着你的脑袋来一枪的。 …… “我没有做任何强迫的举动,虽然锁定你课程的时间比正常情况早一点也是在条款允许的范围内。” 夏洛克语气纹丝不动: “老实说你选择我使我十分苦恼,为了显示对你的‘特别关照’,我不得不拒绝了一批专业素质极强的学生……” 路德维希:“……” 不用雷斯垂德探长拔枪了,她现在就想来一发。 她会选择夏洛克,是因为她不知道夏洛克居然瞒着她毕业,一跃成为教授,还无耻地化名为普诺修斯。 若是知道夏洛克在她选课前的晚上,坐在沙发上轻描淡写的那句“普诺修斯教授学识渊博,从跨领域角度上来说很适合你”说的是他自己的话…… 她打死也不会选的好吗! …… “比起一般的语言学教授,我的确学识渊博,他们可不会一边教导你二十六种语言一边辅导你堪比小学生的化学和数学。” 夏洛克收拾好桌上的化学药剂: “知足吧,维希,上学期我给了你极高的成绩。” “……八十六算高?我所有题都答对了!,而且你出的题目根本不能以常理度量。” 八十六是她的卷面成绩,成绩单上是a。 “应该是‘所有的标准答案’都答对了,但毫无创新和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严格按你的表现评分,你只能拿六十八……六十八里面还有感情分。” 夏洛克抬头微微一笑: “出于对你自尊心的照顾,我实在不愿意告诉你,在我淘汰了那么多选这门课的优秀学生只选择了你一个后,我收到了多少义正严辞的投诉信。” 路德维希:“……” 他说的好有道理。 我竟无法反驳…… 夏洛克轻飘飘地又加了一句: “而且恕我直言,你的逻辑学成绩已经拉低了我们家的平均加权。” 路德维希:“……” 她逻辑学……几乎满分。 依然是a。 但是和福尔摩斯全家a的情况上来看,她的确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 男朋友全家都是学霸怎么破? 每天都被打击得失意体前屈怎么破? 她活的太low了,真的好想扯三尺白绫一了百了啊。 …… 夏洛克在剑桥的人气高到让她不敢想象。 他今年刚刚获得讲师资格,第一次开课就收获了剑桥有史以来最快满课的记录。 但是,夏洛克人气高绝不是因为他“学识渊博”。 因为那些选他课的人,除了女学生只有同.性恋……无一不是冲着他的脸来的。 …… 所以当剑桥的林荫大道上有女生拦住她的去路,询问她和“普诺修斯教授”的关系时,她都是微微一笑,温柔而流畅地说: “他是我叔叔。” 再补一句: “目前单身。” 如果被问到她和夏洛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她也会大言不惭地说: “那是玻璃,我们小时候感情很好,套错手指了。” …… 连路德维希都难以置信,这样拙劣的谎言,那群剑桥的高材生,居然……信了。 喂,这智商真的不是水做的吗。 …… 托夏洛克和剑桥水一样智商的福,她在女生中简直处于众星拱月的状态,每天都有各种贿赂送到她的手里。 贝克街221b的住户们从此没有自己买过蛋糕。 …… 在和夏洛克相处的日子里,路德维希学会的最有用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在败阵的时候维持自己高冷的形象。 “在你的固执己见下,我很遗憾谈判破裂了。” 路德维希扬起下巴: “所以你去你的非洲,我拿我的offer……你放心,我会在你成为原始部落人种之前帮你备好明世界的剃胡刀的。” 她慢条斯理地笑了笑: “不用夸我,我就是这么的细致周到。” …… 夏洛克表情挣扎,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但是,秉着他身为她导师的责任,在一番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冷淡地,尽量委婉地说: “我完全相信你能拿到耶鲁毫无含金量的offer,但在我陪同你迁往美联邦留学之前,我必须告诉你一个事实……” 路德维希高贵冷艳: “什么事实?” “伊拉克在亚洲南部,阿拉伯半岛,总之……不在非洲。” 某位高贵冷艳小姐: “……” 她璀璨夺目又洋气的人生,居然次次败在东西南北上…… 现在扯白绫还来得及吗? ... ... 第183章 番外 贰 2关于床 某一天早晨,夏洛克七点准时从外面回来,准备接他的学生路德维希小姐一起去上课时,就看到他的夫人正把自己的铺盖从他房间里卷走,搬到他们公寓的临时卧室里。 夏洛克:“……你想做什么?” 路德维希整个人都淹没在蚕丝被里: “显而易见,换房间。” 夏洛克站在房间门口,神情高深莫测: “哦,维希,你想把我从我自己的房间里赶走?” “不,要走的人是我。” “我不接受。”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说: “不用我提醒你我们已经结婚了,分房睡是不合理且不道德的。” “这个要看观念,在中世纪,不分房睡才是不合理的。” 路德维希放下被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更何况,我受不了每天穿两层衣服睡觉的感觉了……我要求回到高质量的睡眠,我要**。” 两层衣服? 路德维希小姐背对着夏洛克,准确地猜出了福尔摩斯先生的问题: “当然是两层,一层是睡衣……一层是你,我受够了。” “……” 夏洛克斜斜地倚在房间门口,看着她重新铺好床,并没有出手阻止: “这不是理由,你在我房间也可以**。” …… 当着夏洛克的面**? 路德维希回眸一笑: “先生,大白天不要耍流氓。” 夏洛克:“……” 他当时为什么要买下两个房间的公寓? 哦,他细心地考虑到了他时常熬夜做实验,为了不打扰他妻子的睡眠,他需要一个临时卧室。 但现在看来,这是一个及其错误的决定。 他看了她的动作半晌,随后平静地离开了门: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 路德维希看着印花的蚕丝被愣了一下。 这么简单? 居然这么简单? 那她前两天是纠结个甚啊,早就该搬出来了好吗? 当天下午。 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成功晋级为副教授,在不用辅导他的学生的时候,自然可以自由自在。 而路德维希路德维希小姐还要苦逼地按时上课。 她提着晚餐要用的培根和肉酱回到他们在剑桥旁的公寓时,就看见夏洛克正在一条引.线上点火,引.线的另一端就停在桌子上,被一个钢化玻璃罩罩着。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看来他又在做小规模的爆炸试验。 路德维希见怪不怪地把食材放在吧台上: “鉴于你承诺今天晚上补上欠我的晚餐,请保留厨房完好。” “当然。” 夏洛克点燃引.线。 真的是极其微小的爆炸,玻璃罩只是震动了一下。 路德维希捧了一本书,整个人蜷进沙发。 然后…… 就听“嘭”的一声巨响。 这一次可不仅仅是玻璃罩震动了,整个公寓都震动了起来,简直地动山摇。 路德维希捧着书:“……” 她坐在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她早上刚刚铺好的床……塌了。 …… “远程可控爆.炸。” 夏洛克语气愉悦地摘下防强光的眼镜: “我把玻璃罩里爆.炸的次声波频率控制在特定范围内,而另一端在接收到这个波长后,就会自动引燃。” 路德维希:“……” 所以恰好炸掉了她的床? 要她相信他不是故意的……就让乐世微门门挂科。 …… 夏洛克快步走到临时卧室观看他的试验成果: “非常精确……维希,这是跨时代的成果,次声波不容易被抵消,有了这个技术,我们就能……” 路德维希:“……” 抱歉,她活得很low,不懂什么是跨时代的技术。 她只知道…… 夏洛克把她的床给炸了。 …… 路德维希平静地拿起书:“晚上去给我买一张床。” “哦,维希,比起新型武器的研发,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事……” & nbsp;路德维希:“雕花四柱大床。” “……” 夏洛克不动声色地从桌上倒了一杯水: “这恐怕有点难……你知道我刚刚交了噪音罚单,清空了我的信用卡。” 路德维希眼睛盯着书,伸出手从夏洛克放在一边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他的钱包。 然后她瞥了一眼。 然后她愣住了。 夏洛克的钱包里,只剩下……一百二十五英镑。 ……喂,说好的嫁土豪呢? 大明湖畔的土豪们今天都死光了吗? “我不管这些。” 路德维希把他的钱包扔到一边: “那张床是我买的,现在你把我的床毁了,杀人偿命,你要赔我。” “那么我申请破产。” 夏洛克轻描淡写地说: “用我的房子抵偿债务如何?如果你愿意,下午雷斯垂德就会把证件办好送到你面前,我的全部房产上将会写上你的名字。” 路德维希:“……” 她要夏洛克的房产干嘛? 她要的只是一张床而已。 …… 路德维希抬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会儿夏洛克。 而夏洛克站在那里,修长的手指端着澄澈的水杯,毫不在意地任她打量。 路德维希忽然说: “把你的衣服脱了。” 夏洛克:“……” 他顿了一会儿,走到沙发边,从沙发旁拿起一张报纸,淡淡地说: “你要做什么?” ……难道他的小夫人在樱桃小蛋糕,香蕉和红酒之后,又发明了新的小游戏? 路德维希摸着下巴,沉吟了两秒: “裤子也脱了。” 夏洛克:“……” 他拿着报纸坐下来,离路德维希不远不近,恰好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他冷淡地说: “先说你行为的目的。” 路德维希:“……先生,你报纸拿反了。” “……显然你的密码学知识仍十分欠缺。” 夏洛克平静地看着报纸: “从艺复兴时期的弗洛伦萨开始,镜像密码,也就是反着写字母的密码就开始盛行起来,我需要随时随地熟练掌握这种密码的” “……我就当我相信了。” 路德维希指着他的裤子: “喂,快点,衣服裤子一起。” “……” 夏洛克抬手解开衬衫上第一粒纽扣,又顿住了。 ……不对。 这不是一场求欢。 因为她并没有和他商量明天早上的菜谱。 …… 他不动声色地问: “你要用我的衣服做什么?” ……做什么?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她的目的当然是—— “卖了买床。” 夏洛克:“……” 路德维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是很通情达理的,房子就算了,但是你的衣服都没有logo,如果它们卖不出去的话……” 她微微一笑: “我只好把你抵给我们学院的白富美克莉丝汀……她愿意出两万英镑,只要我为她和你牵线搭桥。” 夏洛克:“……” 事实证明,就算不在贝克街,只要呆在路德维希double小姐身边,就一样虐。 ……这真是一个负心的故事。 3关于婚姻关系 在剑桥,因着某位囧货的插科打诨,几乎没有人知道路德维希小姐和福尔摩斯先生是夫妻。 尽管他们带着一样的戒指,路德维希也能眼睛不眨地把戒指说成是家族证明。 而夏洛克反常地没有对他妻子的胡作非为表示一点点的不满。 所以在他们的公寓里,时常发生这样的情况—— “来自索非亚的短信——‘普诺修斯教授,我十分期待下学期可以选修您的课程,我对语言学的兴趣因您而起。有一些小小的额学术上的疑问,希望可以在明天晚餐时和您共同探讨。’……” 夏洛克收回手机,平静地说: “看来你又把我的手机号卖给了不相关的女人。” “索非亚不是不相关的女人,她是你上一个案子唯一的证人。” &n bsp;路德维希飞快地列完了今天的时间计划表,站起来: “你以为我是怎么让她出来作证的?你的电话号码可比现金好用的多。” 夏洛克:“……你下午没有课,你去哪儿?” “三年级的学长邀请我去旁观他们的橄榄球赛。” 路德维希穿好鞋子: “我去露个脸。” ……学长?橄榄球赛? 看来他的小夫人在那些愚蠢的金鱼男学生中很受欢迎。 夏洛克不动声色地瞥了她的背影一眼,没有说话。 “啊,还有,我晚上不回来了,学院里今天晚上联谊。” ……联谊? 看来他的小夫人在伪装单身方面做过了头。 夏洛克收回目光,淡淡地说: “祝愉快。” “谢谢。” 第二天傍晚,路德维希把研究报告送去她的导师普诺修斯-夏洛克-福尔摩斯教授那里。 门是从外面锁的。 一般情况来说,这就代表了房间里没有人。 但对于夏洛克……这只是他拒绝无关人士拜访的小技巧罢了。 虽然她至今不知道夏洛克是如何在人在办公室里时,把门从办公室外锁上的。 …… 路德维希拿出钥匙,打开门。 夏洛克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阅读一本厚到发指的书籍。 夕阳浓郁的光芒,从老式门窗里照射进来,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整个人就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而语言学教授宽大的办公桌上,摆满了化.学试.剂。 听到响动,他头也不抬地说: “不用关门,我们等会儿就走了。” 于是路德维希只是轻轻掩上了门。 她把研究报告放在夏洛克面前,拿起夹在耳朵上的铅笔: “教授,有几个关于利安语的问题我不是很懂。” 夏洛克收起书:“比如?” “比如《福音》里对玛丽亚的描述是‘同伴’,有婚姻伴侣的意思。” 她俯下身,翻开报告,漆黑的长发落在白皙的手背上: “可我参考了《圣经》最早的亚兰语版本,那里并没有体现出这层含义……” …… 她一条一条,抽丝剥茧一般地分析。 有时语言的探究就像破案,要综合多方的线索,推理,否定,最后才能知道,那掩埋在时光之后的真相。 …… “啊,所以您的意思是,罗马版本刻意掩盖了《圣经》真正的意思?” “准确地算起来,那是在十字军东征之前的事。” 夏洛克淡淡地说: “那段时间罗马的法律非常有意思。” “我明白了。” 路德维希阖上本子: “那我先走了教授?” …… 夏洛克顿了一会儿: “我帮你解决了困惑,你就这么走了吗?” 路德维希:“……” 你是我的老师,难道我问问题还要费用吗? 她笑了笑,细心地抚平本子上的折角: “我想费用已经包含在学费里了教授……再见。” …… 夏洛克望着她整理书籍的清瘦侧影,忽然说: “维希。” 路德维希转头: “又怎么……唔。” 没有等她把话说完整,夏洛克已经吻住了她。 而下一秒,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抱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书哗啦啦地被扫到一边,有一只试管掉到了地上……而他浑然不觉。 “你只给了我一门课的学费,而我至少教了你七门课……” 他把她的吊带从肩膀上拉下,语气平静: “这可不公平。” 路德维希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夏洛克站在她的双腿间,吻住她的脖子,她只好把头向后仰: “这件事情你不能找我……找院长去。” “……” 夏洛克眯起眼睛: “卡迪许院长已经六十三岁了……你确定要我找他……” 他修长的手指从握住她的脚踝,慢慢向上摸索: “做这件事?” “……那也回家,回家! ” 路德维希手掌撑着桌子,她的丝绸外套已经滑倒手肘,里面的亚麻小吊带也落下了一半。 她不得不用手拉住衣领……虽然这样看上去更加欲盖弥彰: “我现在是你的学生,教授。” 他搂住她的腰,让她更为紧密地贴紧他。 语气就像给她纠正语法上的错误一样道貌岸然: “不,你现在是我的妻子,维希。” 路德维希:“……” 她今天不应该穿亚麻的吊带长裙。 手太容易伸进去了。 …… 不过,今天夏洛克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还是单纯想研究一下教授和他的女学生的学院风爱情? …… 没等她细想,路德维希很快知道了夏洛克的目的。 因为门口传来了“啪”的一声——那是书本落地的声音。 门没关!! 路德维希慢慢地看向门口。 他们上一个案子唯一的女证人,被她用夏洛克手机号码收买的那个索菲亚,正神情惊惶地站在夏洛克办公室的门口。 …… 原来是这样。 路德维希醍醐灌顶。 这一切都是夏洛克设计好的。 掩上的门,忽然而来的性.爱,还有……忽然而来的索菲亚。 昨天索菲亚约了夏洛克一起吃晚饭,探讨“学术问题”,这种短信自她来到剑桥后的推波助澜下,夏洛克每天都要收一打,所以她很习惯地忽略过去了。 …… 夏洛克还专门和她念了这条短信……不过是为了推卸责任罢了。 人可不是他找来的。 人家在前一天就发了短信预约。 所以这一切都是巧合。 …… 索菲亚难以置信地看着夏洛克和路德维希此时的样子……路德维希坐在办公桌上,衣服被扯到手肘,而夏洛克还若无其事地搂着她,正微妙地站在她的两腿间。 索菲亚捂住脸,随后放开。 她平静地说了一句:“打扰了。” 然后……她替他们掩上了门…… 路德维希:“……” 她想起她之前,眼睛都不眨地回答索菲亚以及夏洛克一大批后援团们: “普诺修斯教授?啊,我叔叔现在单身……” 这…… 她还收了那么多的蛋糕小贿赂。 这…… 夏洛克不会做事倍功半的事……所以他挑选索菲亚来目击这件事,一定是因为…… 索菲亚嘴巴最大。 这…… 夏洛克把一时接受不能以至于惊呆了的路德维希从办公桌抱到地上,微微勾起唇角: “怎么办?你想好解释方法了吗?”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眼神呆滞: “没有。” 没有解释方法。 …… 夏洛克优地理了理自己的衬衫袖口。 和路德维希一身的凌乱不同,夏洛克在经历了激烈的索取后,衣服仍整齐精致一尘不染。 “那我劝你早一点做出解释——在流言开始之前。” 他拉起路德维希戴着婚戒的手。 这枚婚戒的开口被他特别设计过,只能戴进去,无法脱出来。 …… “因为我想,你更乐意听到我们是正当的婚姻关系,而不是……” 他微微笑了笑,轻声说: “叔侄乱.伦。” 路德维希:“……” 于是,在夏洛克-福尔摩斯教授的拨乱反正下,路德维希小姐再一次面临极大的人际危机。 喜大普奔。 而无论如何,日子,总是一天一天过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