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福寿仙》 2开篇 :洪荒纪事 金鳌虽被称之为岛,但实则却是由截教圣人通天施加大法力悬浮于东海之上,虽然单从高度上看来尚且及不上那昊天王母所居天宫,但在立于那云层翻涌星河倒悬的宽阔高台上时却仍是足以令人生出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错觉。由于这位于金鳌岛后方的露台地处偏僻,因此平素里一向是少有人来,然则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这片颇具规模的宽广露台上却赫然有一名身着道袍的女子独自一人静静地伫立在夜风之中。虽然其容貌仅仅只能用秀丽来形容,但身周的飘渺淡然的气质倒是令其多出了几分风雅妍丽之态――她正是通天教主八大入室弟子之一,龟灵圣母。 她自幼拜入截教圣人门下,深受师尊宠溺,论起教中排行更是只在大师兄多宝道人之后。虽说她根骨一般、资质也只是中上,但却偏偏早早地便成功凭借身上功德成就了大罗道果――或许在旁人看来她不过是天生运道极佳而已,又有谁想得到这位三教有数的福泽仙人竟是自后世转生而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来自于后世的她自然是知道由于其师尊通天圣人喜纳门徒且一向护短,不少截教弟子在顺风顺水之下难免添了些桀骜难驯的毛病。殊不知在天道之下不斩三尸者根本于蝼蚁无异,即便是圣人……也只能算是更为强壮的虫豸罢了。而此刻封神榜出,大劫已至。莫说他们这些修为至多不过大罗金仙级别的小辈,就算是圣人也无法独善其身。 虽然对洪荒传说并没有太深的了解,但那《封神演义》当中龟灵圣母最终的下场她又何尝不知。虽然逆天夺取功德实在是风险难测,但若不如此又如何能够成功博得一线生机?只可惜就算她从中辛苦斡旋,但三清却最终还是在天道的驱使之下走到了兄弟阋墙的局面。而明日……就是通天教主不顾她的劝阻在潼关之下摆下万仙阵与老子、原始、接引和准提四大圣人对战的日子。 想她为了分得仓颉造字之功德不惜忍辱以金仙实力化出妖身作为其字体承载之物,更是冒曝露身份之险对新生人族照顾指点良多。可不管她如此做三教之间的关系却依旧落到了今日不死不休的局面,难道天道大势当真是无法逆转半分?可即便当真是这样又如何?既然原著中就算只是因为间接导致了龟灵身亡西方教也尚需付出金莲三品为代价,那么想必她也可以神魂俱灭为代价换取西方教一个量劫之中无法大兴! 女子抬首望向虚空间的飘渺云层,心中的万千思绪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深沉的叹息。 翌日……便是决战之期了。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金鳌虽被称之为岛,但实则却是由截教圣人通天施加大法力悬浮于东海之上,虽然单从高度上看来尚且及不上那昊天王母所居天宫,但在立于那云层翻涌星河倒悬的宽阔高台上时却仍是足以令人生出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错觉。由于这位于金鳌岛后方的露台地处偏僻,因此平素里一向是少有人来,然则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这片颇具规模的宽广露台上却赫然有一名身着道袍的女子独自一人静静地伫立在夜风之中。虽然其容貌仅仅只能用秀丽来形容,但身周的飘渺淡然的气质倒是令其多出了几分风雅妍丽之态――她正是通天教主八大入室弟子之一,龟灵圣母。 她自幼拜入截教圣人门下,深受师尊宠溺,论起教中排行更是只在大师兄多宝道人之后。虽说她根骨一般、资质也只是中上,但却偏偏早早地便成功凭借身上功德成就了大罗道果――或许在旁人看来她不过是天生运道极佳而已,又有谁想得到这位三教有数的福泽仙人竟是自后世转生而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来自于后世的她自然是知道由于其师尊通天圣人喜纳门徒且一向护短,不少截教弟子在顺风顺水之下难免添了些桀骜难驯的毛病。殊不知在天道之下不斩三尸者根本于蝼蚁无异,即便是圣人……也只能算是更为强壮的虫豸罢了。而此刻封神榜出,大劫已至。莫说他们这些修为至多不过大罗金仙级别的小辈,就算是圣人也无法独善其身。 虽然对洪荒传说并没有太深的了解,但那《封神演义》当中龟灵圣母最终的下场她又何尝不知。虽然逆天夺取功德实在是风险难测,但若不如此又如何能够成功博得一线生机?只可惜就算她从中辛苦斡旋,但三清却最终还是在天道的驱使之下走到了兄弟阋墙的局面。而明日……就是通天教主不顾她的劝阻在潼关之下摆下万仙阵与老子、原始、接引和准提四大圣人对战的日子。 想她为了分得仓颉造字之功德不惜忍辱以金仙实力化出妖身作为其字体承载之物,更是冒曝露身份之险对新生人族照顾指点良多。可不管她如此做三教之间的关系却依旧落到了今日不死不休的局面,难道天道大势当真是无法逆转半分?可即便当真是这样又如何?既然原著中就算只是因为间接导致了龟灵身亡西方教也尚需付出金莲三品为代价,那么想必她也可以神魂俱灭为代价换取西方教一个量劫之中无法大兴! 女子抬首望向虚空间的飘渺云层,心中的万千思绪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深沉的叹息。 翌日……便是决战之期了。 ========== 新文,应该是综小说,可能会夹杂少许游戏或是漫画世界…… 原本是打算存稿来着,不知道啥时候自动发布了……而且发布时间不详……我到底还能上月榜嘛摔! 没存稿,不保证日更。居然在考试之前自动发布出来……难道这是天意吗? 3大唐壹 隋,大业八年。扬州城东部的一个废弃了许久的庄园之中。 虽然庄园年久失修,但位于角落处的一间半塌的茅屋倒还勉强能够容人住宿。此刻屋内唯一的一张茅草铺就的简陋床铺之上却赫然正侧卧着一位身着粗布长裙、双目紧闭的少女――而在那张勉强可称为“床”的草垛之旁却有两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围绕着那道蜷缩着的小小身形盘膝而坐,其间那名较为瘦弱的少年更是不时关切地伸手探一下少女额间的温度。 自屋顶缝隙间映入的皎洁月光直直地洒落在屋内三人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容颜之上。只见那两名少年虽然面容有些脏污,形容却是清朗毓秀,双目更是清明灵动之极,然而有所不足的却是在偶然目光相交之时两人的眼中总是不自禁地隐隐透出忧愁之意。 在小心翼翼地重新将搭在少女额上的手帕用凉水浸过并重新放好之后,其中那名较为壮硕的少年终究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说道:“都过去了一天一夜,灵儿却还未曾醒来……小陵,你说我们要不要试着带她去找大夫看看?” “我们这段日子攒下所有的钱财昨天都被言老大拿走了……城东医馆的王大夫又势利的很,怎么会愿意无偿给灵儿医病?”另一名相对瘦弱的少年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在下一刻却发现躺在身旁草垛上的少女双眸竟是毫无预兆地缓缓睁了开来,一时间忍不住惊喜地叫出了声,“灵儿,你醒了!” 少女似乎是反射性地低低答应了一声,待到目光恢复清明之后投向两人的视线却陡然带上了深深的陌生和茫然,半晌之后才沙哑着嗓音低低问道:“……你们是谁。” “你是灵儿啊……喂,小陵,她不会是昨天摔坏脑袋了吧。” 那身材较为健壮的少年顿时大惊失色,而那位容貌较为俊秀的少年也同样一脸惴惴不安地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并焦急地握上了她的肩膀:“灵儿,你不认识我们了吗?我是你的兄长徐子陵,他是寇仲……” 寇仲和徐子陵么……竟然是从未听过的名字呢,而且更古怪的是无论从面前这两人的身体内还是天地间她竟都没有感觉到半分灵气。按理说就算是在当真地脉在五圣大战中有所损伤这天地之间的灵气也决不至于衰竭到如此地步……难道说她现在所处的已不再是原先所在的世界了吗?脑中各种各样的想法一闪而过,女孩最终还是抬手阻止了犹自打算继续嘘寒问暖的两人并轻叩着额角开始慢慢地融合起了这仅仅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一生的记忆来。在半盏茶的时光过后,女孩终于吁出了一口长气并向身侧的两人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子陵哥,仲大哥,抱歉……刚才只是一时睡糊涂了而已,我已没事了。” “……灵儿你吓死我了。”寇仲大大地松了口气,在下一刻已是嬉皮笑脸地接道:“幸好你没事……如果你真的脑子糊涂了我和子陵估计会伤心死!” 虽然对方的话语中隐隐带着戏谑的意味,但现今占据了这少女身体的一道真灵、曾经的龟灵圣母又怎会错过其眼底一闪而逝的担忧和关心之意?虽然心中隐约觉得有些感动,但少女在略略定了定神后还是故作赧然地开口说道:“那个……我有些饿了。” 两名少年似乎终于放下了心来般齐齐松了口气,寇仲更是当下便笑着说道:“我想你也应该饿了,毕竟都一整日没进过食了。你好好休息,我和小陵这就去给你弄吃的,为了庆祝你的康复今天我们就奢侈一次吃一顿贞嫂做的菜肉包子好了!” 龟灵――或者应该说是现在的徐灵儿微笑着点了点头,暗地里却是忍不住大大地松了口气。即便是拥有了这具身体完整的记忆,这两名少年对此刻的她而言也不过只是略有些印象的陌生人而已,面对其如此热情的举动她自然还是难免有些尴尬的。而直到看着两名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那简陋的大门之外后她方才略有些吃力地盘膝坐定并静下心思索了起来。 虽说前一世她是由衣食无忧的现代社会莫名地穿越到了洪荒,但她倒也并未觉得这场长达数十个元会的生命有多少遗憾之处。毕竟她的修为远比原著中那龟灵圣母为高,更是早早地便通过聚集功德修出三花五气成就了大罗果位,若硬说有什么不足也只是因为她心中思虑过甚一直难以斩出三尸成就准圣罢了。可即便是这样的她却还是依旧如传说中一般在万仙阵一战中被准提圣人所擒并最终丧生在了那血蚊的手底――唯独让她觉得有些可惜的是已然魂飞魄散的她却是无法确认西方教是否会因为间接害死了她而霉运当头了。 按理说来在身受如此重创的情况下她理应是连真灵也难以剩下一丝的,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她更是从始至终都未曾做过夺舍或者附身的打算――但在她丧生之后为何会全无意识地再次附在了这具人族的身体之中?对于这一点即便是身为大罗金仙的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幸而拜在截教门下的龟灵多多少少也受了老子那道法自然和随遇而安思想的影响,即便是始终不得头绪却也不至于就此钻了牛角尖。因此不多一刻便打心底毫无芥蒂地接受了这“徐灵儿”的身份,毕竟就算在她附身之前这具身体中原先的魂魄便已轮回往生,但她终究也算是欠了这女孩儿一个因果,这份恩德最终也只能偿还在她的至亲好友身上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莫名地来到了此处……但她还是会好好地活着。毕竟就算是早已抱了为截教和视为亲父的师尊牺牲一切的打算,但她也依旧还是惜命的不是吗?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容色清冷的少女浅浅地挑起了眉梢,但最终眼底却还是划过了一抹细微的愁绪。 终究……天道不可违么?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隋,大业八年。扬州城东部的一个废弃了许久的庄园之中。 虽然庄园年久失修,但位于角落处的一间半塌的茅屋倒还勉强能够容人住宿。此刻屋内唯一的一张茅草铺就的简陋床铺之上却赫然正侧卧着一位身着粗布长裙、双目紧闭的少女――而在那张勉强可称为“床”的草垛之旁却有两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围绕着那道蜷缩着的小小身形盘膝而坐,其间那名较为瘦弱的少年更是不时关切地伸手探一下少女额间的温度。 自屋顶缝隙间映入的皎洁月光直直地洒落在屋内三人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容颜之上。只见那两名少年虽然面容有些脏污,形容却是清朗毓秀,双目更是清明灵动之极,然而有所不足的却是在偶然目光相交之时两人的眼中总是不自禁地隐隐透出忧愁之意。 在小心翼翼地重新将搭在少女额上的手帕用凉水浸过并重新放好之后,其中那名较为壮硕的少年终究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说道:“都过去了一天一夜,灵儿却还未曾醒来……小陵,你说我们要不要试着带她去找大夫看看?” “我们这段日子攒下所有的钱财昨天都被言老大拿走了……城东医馆的王大夫又势利的很,怎么会愿意无偿给灵儿医病?”另一名相对瘦弱的少年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在下一刻却发现躺在身旁草垛上的少女双眸竟是毫无预兆地缓缓睁了开来,一时间忍不住惊喜地叫出了声,“灵儿,你醒了!” 少女似乎是反射性地低低答应了一声,待到目光恢复清明之后投向两人的视线却陡然带上了深深的陌生和茫然,半晌之后才沙哑着嗓音低低问道:“……你们是谁。” “你是灵儿啊……喂,小陵,她不会是昨天摔坏脑袋了吧。” 那身材较为健壮的少年顿时大惊失色,而那位容貌较为俊秀的少年也同样一脸惴惴不安地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并焦急地握上了她的肩膀:“灵儿,你不认识我们了吗?我是你的兄长徐子陵,他是寇仲……” 寇仲和徐子陵么……竟然是从未听过的名字呢,而且更古怪的是无论从面前这两人的身体内还是天地间她竟都没有感觉到半分灵气。按理说就算是在当真地脉在五圣大战中有所损伤这天地之间的灵气也决不至于衰竭到如此地步……难道说她现在所处的已不再是原先所在的世界了吗?脑中各种各样的想法一闪而过,女孩最终还是抬手阻止了犹自打算继续嘘寒问暖的两人并轻叩着额角开始慢慢地融合起了这仅仅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一生的记忆来。在半盏茶的时光过后,女孩终于吁出了一口长气并向身侧的两人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子陵哥,仲大哥,抱歉……刚才只是一时睡糊涂了而已,我已没事了。” “……灵儿你吓死我了。”寇仲大大地松了口气,在下一刻已是嬉皮笑脸地接道:“幸好你没事……如果你真的脑子糊涂了我和子陵估计会伤心死!” 虽然对方的话语中隐隐带着戏谑的意味,但现今占据了这少女身体的一道真灵、曾经的龟灵圣母又怎会错过其眼底一闪而逝的担忧和关心之意?虽然心中隐约觉得有些感动,但少女在略略定了定神后还是故作赧然地开口说道:“那个……我有些饿了。” 两名少年似乎终于放下了心来般齐齐松了口气,寇仲更是当下便笑着说道:“我想你也应该饿了,毕竟都一整日没进过食了。你好好休息,我和小陵这就去给你弄吃的,为了庆祝你的康复今天我们就奢侈一次吃一顿贞嫂做的菜肉包子好了!” 龟灵――或者应该说是现在的徐灵儿微笑着点了点头,暗地里却是忍不住大大地松了口气。即便是拥有了这具身体完整的记忆,这两名少年对此刻的她而言也不过只是略有些印象的陌生人而已,面对其如此热情的举动她自然还是难免有些尴尬的。而直到看着两名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那简陋的大门之外后她方才略有些吃力地盘膝坐定并静下心思索了起来。 虽说前一世她是由衣食无忧的现代社会莫名地穿越到了洪荒,但她倒也并未觉得这场长达数十个元会的生命有多少遗憾之处。毕竟她的修为远比原著中那龟灵圣母为高,更是早早地便通过聚集功德修出三花五气成就了大罗果位,若硬说有什么不足也只是因为她心中思虑过甚一直难以斩出三尸成就准圣罢了。可即便是这样的她却还是依旧如传说中一般在万仙阵一战中被准提圣人所擒并最终丧生在了那血蚊的手底――唯独让她觉得有些可惜的是已然魂飞魄散的她却是无法确认西方教是否会因为间接害死了她而霉运当头了。 按理说来在身受如此重创的情况下她理应是连真灵也难以剩下一丝的,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她更是从始至终都未曾做过夺舍或者附身的打算――但在她丧生之后为何会全无意识地再次附在了这具人族的身体之中?对于这一点即便是身为大罗金仙的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幸而拜在截教门下的龟灵多多少少也受了老子那道法自然和随遇而安思想的影响,即便是始终不得头绪却也不至于就此钻了牛角尖。因此不多一刻便打心底毫无芥蒂地接受了这“徐灵儿”的身份,毕竟就算在她附身之前这具身体中原先的魂魄便已轮回往生,但她终究也算是欠了这女孩儿一个因果,这份恩德最终也只能偿还在她的至亲好友身上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莫名地来到了此处……但她还是会好好地活着。毕竟就算是早已抱了为截教和视为亲父的师尊牺牲一切的打算,但她也依旧还是惜命的不是吗?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容色清冷的少女浅浅地挑起了眉梢,但最终眼底却还是划过了一抹细微的愁绪。 终究……天道不可违么? ======== 龟灵圣母:出自许仲琳《封神演义》,原为截教通天教主门下四大弟子(也有说八大弟子,为多宝、金灵、龟灵、无当、赵公明、云霄、琼霄、碧霄)之一,法力高深,堪比大罗金仙。相传其原身为仓颉造字载体。最终于万仙阵外被准提所擒,最终被蚊道人吸净全身精血神魂俱灭,未曾得上封神榜。 4大唐贰 在随意地找了个借口将寇徐二人打发出门之后,回过神来的龟灵立时便抓紧时间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打起了坐来。早在附在这个身体中的第一时间她便已发现她此刻的真灵比起前生竟是衰弱了许多,苦苦修炼了十数个元会的法力更是因为换了个身体的缘故不见了半点踪迹――可以说现在的她除了拥有着另一世的记忆以及大罗金仙的修为之外根本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更何况根据那小小女孩的记忆,她现今所在的世界正处于最为危险的隋末战乱之年,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想要自保自是不能放弃一丝一毫的恢复力量的机会。 只可惜无论龟灵如何努力地使用师门秘法沟通天地并试图从中汲取灵力,汇聚到她身体内的灵力却始终都是微乎其微。在屡屡尝试未果之后,她最终还是不情愿地做出了结论――她前生的修行方法似乎并不适合在这个世界上使用,若是她继续循着前世的修真之路前行的话恐怕即便是耗费三年五载也未必会获得什么成就,更是有可能在这个身体寿算终结之前连金丹也无法结成。 面对如此严酷的现实,即便龟灵再如何豁达一时间心情也是不自禁地变得糟糕之极。虽说修为未失的她即便是失去了全身法力也不至于会变得全无自保之力。可自弱肉强食的洪荒一路走来的她早已习惯了倚仗自身的力量,又怎能容忍自己一日之间由堂堂的大罗金仙变为一名连金丹期修真者也未必及的上的弱者?毕竟即便是有着门派的庇佑,但被广大修仙者视为根本的却依旧是自身的实力!不是没有想过舍弃目前的身体重修鬼仙,但她此时的真灵已然很是虚弱,若是直接离开这个身体的话很有可能会直接魂飞魄散――这一点缘由却是不由得她不感到左右为难。 然而就在她心下犹豫的同时,一阵夹杂着市井俚语的谩骂却是陡然遥遥地自远处传了过来,仔细听去其中似乎还隐隐约约地夹杂着几抹几不可闻的闷哼之声。因为之前多多少少吸收了些天地之间的灵气,龟灵此刻的耳目倒是比方自附身时要灵敏了许多,因此倒是瞬间便将夹杂在其间的那两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辨认了出来――那夹杂在怒骂声中的点点□之声竟赫然属于不久之前出门给她找食物的寇仲和徐子陵。 虽然龟灵仅仅只保留了这具身体中的记忆而未曾继承其中的感情,但却并不代表她会放任被其纳入保护圈的存在当面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因此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抬步向屋外行去。然则在她匆匆踏出大门的瞬间一眼便看到在侧方那坍塌了一半的墙垛之下正有三名身着短衫的男子围着两名倒在地上的少年不住地拳打脚踢,但即便遭受了这样的痛苦,那两名已然被打得口角流血的少年却依旧仿佛顾忌到什么一般死死咬着牙不愿叫出声来。 虽说龟灵在长久的岁月间早已变得波澜不惊的心灵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轻易动摇,但在真正面临这样的情形时她终究还是感觉到了些许的不悦。然而就在她忍不住微眯起双眸面露不满之意的瞬间。那三人当中较为高壮的一名男子却是先行一步发现了她的存在并抬步走了过来,在下一刻已是笑嘻嘻地伸手向她的脸颊上抚了过去:“徐家妹子,这两个小子说你病了,不过现在看起来你似乎没什么事嘛,那么不如现在去酒馆陪我们哥几个好好喝上几杯如何?” “灵儿,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看见这番情形先前一直咬牙忍痛的徐子陵瞬间变了脸色,慌张地撑起身大声叫了起来。而寇仲更是当下便不管不顾地一头撞向了伸手压制着二人的另一名男子,丝毫不顾自己的鼻子和唇角处犹自在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 想不到她居然还有遭人调戏的一天啊……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个身体的前身貌似就是为了躲避这个人的戏侮不小心摔倒跌昏的?龟灵一语不发地定定盯着面前神情淫`邪的男子看了半晌,忽然毫无预兆地绽开了一抹淡淡的笑靥,虽说这具身体的身形尚未完全长成、容貌也只是清秀之姿,但在装入了龟灵这位拥有着大罗金仙修为的真灵后却是多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飘渺高华气质,一颦一笑之间却也着实是清丽动人。 虽然一瞬间恍惚地觉得面前的少女仿佛不容亵渎一般,但在色授魂予之下男子最终却还是继续向对方的脸孔探出了手去。然而就在寇徐二人几乎要心急如焚地大喊出声的瞬间,始终温和微笑着的少女却陡然右手一翻,在下一刻其不知何时握在掌心间的凳腿已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循着一个诡异的弧度狠狠地击上了对方的颈动脉。 寇徐二人顿时无比惊讶地张大了嘴,另两名男子更是死死盯着轰然倒地的同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不过这些地痞混混平素里毕竟是时常好强斗狠且对敌经验丰富,因此没过一会便回过了神并怒骂着向一脸闲适地站在一旁的少女冲了过来。 在大惊失色之下,徐子陵顿时想也不想地就地一个翻滚牢牢地抱住了其中一名男子的小腿。原本他已是抱定了强自忍耐对方踢打挣扎的主意,熟料就在下一瞬间被他抱住的那名混混已是陡然身躯一软,竟是与奔在前方的那男人一齐不知生死地倒在了地上――而这次他更是自始至终未曾看到他的妹妹究竟是如何出的手。 寇仲既似惊讶又似困惑地眨了眨眼,半晌之后方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把抓住了少女的右手:“哇……灵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猛了?难道是因为担心我们所以才突然爆发不成?” 龟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同时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被对方握住的手掌。虽然天仙以上的修行者彼此对战时多使用法诀法宝,但这却也并不代表着她就对武技一窍不通,事实上她的师尊通天教主对于这方面其实十分擅长,就连和她同为截教入室弟子的赵公明和金灵圣母亦是使用武技的好手。相比之下虽然她不像那几位师弟妹一般刻意修习过武术,但在失去法力的情况下对付这几个连三流武者都算不上的混混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在随意地找了个借口将寇徐二人打发出门之后,回过神来的龟灵立时便抓紧时间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打起了坐来。早在附在这个身体中的第一时间她便已发现她此刻的真灵比起前生竟是衰弱了许多,苦苦修炼了十数个元会的法力更是因为换了个身体的缘故不见了半点踪迹――可以说现在的她除了拥有着另一世的记忆以及大罗金仙的修为之外根本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更何况根据那小小女孩的记忆,她现今所在的世界正处于最为危险的隋末战乱之年,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想要自保自是不能放弃一丝一毫的恢复力量的机会。 只可惜无论龟灵如何努力地使用师门秘法沟通天地并试图从中汲取灵力,汇聚到她身体内的灵力却始终都是微乎其微。在屡屡尝试未果之后,她最终还是不情愿地做出了结论――她前生的修行方法似乎并不适合在这个世界上使用,若是她继续循着前世的修真之路前行的话恐怕即便是耗费三年五载也未必会获得什么成就,更是有可能在这个身体寿算终结之前连金丹也无法结成。 面对如此严酷的现实,即便龟灵再如何豁达一时间心情也是不自禁地变得糟糕之极。虽说修为未失的她即便是失去了全身法力也不至于会变得全无自保之力。可自弱肉强食的洪荒一路走来的她早已习惯了倚仗自身的力量,又怎能容忍自己一日之间由堂堂的大罗金仙变为一名连金丹期修真者也未必及的上的弱者?毕竟即便是有着门派的庇佑,但被广大修仙者视为根本的却依旧是自身的实力!不是没有想过舍弃目前的身体重修鬼仙,但她此时的真灵已然很是虚弱,若是直接离开这个身体的话很有可能会直接魂飞魄散――这一点缘由却是不由得她不感到左右为难。 然而就在她心下犹豫的同时,一阵夹杂着市井俚语的谩骂却是陡然遥遥地自远处传了过来,仔细听去其中似乎还隐隐约约地夹杂着几抹几不可闻的闷哼之声。因为之前多多少少吸收了些天地之间的灵气,龟灵此刻的耳目倒是比方自附身时要灵敏了许多,因此倒是瞬间便将夹杂在其间的那两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辨认了出来――那夹杂在怒骂声中的点点呻吟之声竟赫然属于不久之前出门给她找食物的寇仲和徐子陵。 虽然龟灵仅仅只保留了这具身体中的记忆而未曾继承其中的感情,但却并不代表她会放任被其纳入保护圈的存在当面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因此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抬步向屋外行去。然则在她匆匆踏出大门的瞬间一眼便看到在侧方那坍塌了一半的墙垛之下正有三名身着短衫的男子围着两名倒在地上的少年不住地拳打脚踢,但即便遭受了这样的痛苦,那两名已然被打得口角流血的少年却依旧仿佛顾忌到什么一般死死咬着牙不愿叫出声来。 虽说龟灵在长久的岁月间早已变得波澜不惊的心灵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轻易动摇,但在真正面临这样的情形时她终究还是感觉到了些许的不悦。然而就在她忍不住微眯起双眸面露不满之意的瞬间。那三人当中较为高壮的一名男子却是先行一步发现了她的存在并抬步走了过来,在下一刻已是笑嘻嘻地伸手向她的脸颊上抚了过去:“徐家妹子,这两个小子说你病了,不过现在看起来你似乎没什么事嘛,那么不如现在去酒馆陪我们哥几个好好喝上几杯如何?” “灵儿,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看见这番情形先前一直咬牙忍痛的徐子陵瞬间变了脸色,慌张地撑起身大声叫了起来。而寇仲更是当下便不管不顾地一头撞向了伸手压制着二人的另一名男子,丝毫不顾自己的鼻子和唇角处犹自在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 想不到她居然还有遭人调戏的一天啊……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个身体的前身貌似就是为了躲避这个人的戏侮不小心摔倒跌昏的?龟灵一语不发地定定盯着面前神情淫`邪的男子看了半晌,忽然毫无预兆地绽开了一抹淡淡的笑靥,虽说这具身体的身形尚未完全长成、容貌也只是清秀之姿,但在装入了龟灵这位拥有着大罗金仙修为的真灵后却是多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飘渺高华气质,一颦一笑之间却也着实是清丽动人。 虽然一瞬间恍惚地觉得面前的少女仿佛不容亵渎一般,但在色授魂予之下男子最终却还是继续向对方的脸孔探出了手去。然而就在寇徐二人几乎要心急如焚地大喊出声的瞬间,始终温和微笑着的少女却陡然右手一翻,在下一刻其不知何时握在掌心间的凳腿已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循着一个诡异的弧度狠狠地击上了对方的颈动脉。 寇徐二人顿时无比惊讶地张大了嘴,另两名男子更是死死盯着轰然倒地的同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不过这些地痞混混平素里毕竟是时常好强斗狠且对敌经验丰富,因此没过一会便回过了神并怒骂着向一脸闲适地站在一旁的少女冲了过来。 在大惊失色之下,徐子陵顿时想也不想地就地一个翻滚牢牢地抱住了其中一名男子的小腿。原本他已是抱定了强自忍耐对方踢打挣扎的主意,熟料就在下一瞬间被他抱住的那名混混已是陡然身躯一软,竟是与奔在前方的那男人一齐不知生死地倒在了地上――而这次他更是自始至终未曾看到他的妹妹究竟是如何出的手。 寇仲既似惊讶又似困惑地眨了眨眼,半晌之后方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把抓住了少女的右手:“哇……灵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猛了?难道是因为担心我们所以才突然爆发不成?” 龟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同时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被对方握住的手掌。虽然天仙以上的修行者彼此对战时多使用法诀法宝,但这却也并不代表着她就对武技一窍不通,事实上她的师尊通天教主对于这方面其实十分擅长,就连和她同为截教入室弟子的赵公明和金灵圣母亦是使用武技的好手。相比之下虽然她不像那几位师弟妹一般刻意修习过武术,但在失去法力的情况下对付这几个连三流武者都算不上的混混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5大唐叁 虽然年纪比寇仲小上一岁,但论起性格来徐子陵却是更为沉稳,因此在同样忍不住露出兴奋之色的同时面上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显出了一抹愁意:“虽然灵儿你大发神威打倒了他们,但是这一次我们便算是彻底得罪了言老大哩!毕竟他们三人可是言老大的左膀右臂,和我们这些不入流的跟班可是不能比的。[]” 虽然对对方自诩为“不入流”有些不满,但龟灵还是认真地提议道:“虽然现在他们三人只是昏过去了而已,但若你想避免此点大可杀人灭口然后连夜抛尸,之后就算是言老大当真问起你们也完全可以抵死不认。” 似乎完全未曾想到对方居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一般,两人顿时无比惊讶地呆滞在了当地。半晌之后徐子陵方自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来:“灵儿你是在开玩笑吧,这种事如果被人发现可是要以命相抵的啊……” “只须不被人发现不就是了。”龟灵漫不经心地随口说了一句,暗地里却是忍不住自嘲地浅浅勾起了唇角。她竟然一时间忘记了呢……就算身处乱世,却也并不代表几乎失去了全部力量的她有资格随心所欲地使用洪荒时处理事情的方式,而且平素里最多干些小偷小摸之事的寇仲和徐子陵也是绝不可能同意她的提议的。将面前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神情看在眼中,龟灵最终还是无奈地转开了话题问道:“那个整□迫你们偷盗的言老大似乎是竹花帮的外门弟子?” “对啊,而且听说言老大近几个月靠上了竹花帮的堂主,如果这件事被他知道了话我们绝对会被打得很惨。还有啊……王阿三这家伙一直都对你有所企图,如果他醒来之后再对你不利又该怎么办?毕竟这次他们只是一时大意你才能将他们打昏,下回我们肯定就没这么好运气哩!”寇仲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在下一刻却又恨恨地在先前那打算对龟灵动手动脚的男人背心处重重地踢了一脚。龟灵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半晌后才再次问道:“那么这扬州城内可有能够与竹花帮并驾齐驱的势力么?” 徐子陵似乎有些愕然地道:“当然有了,石龙道场不就是吗?那个石龙场主可是扬州城内的第一高手呢!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在闭目回想了一下那石龙道场的威名之后,龟灵方才淡淡地解释道:“我记得那石龙道场每月都会收一次弟子,而且这个月收弟子的时间似乎就在明日……如果你们能够进入那道场学武的话言老大想必就会投鼠忌器了吧。” 二人讶然地对视了一眼,最终寇仲还是呐呐地说道:“这个……我们也想好好地去那里学武啊,可是石龙道场非但只收取资质上佳的弟子,而且费用也并不便宜……” 龟灵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资质什么的你们不必担心,我可以保证你们两人的无论资质还是悟性都是极好的。至于费用的问题……我记得床头的那口箱子还有几张麻纸和炭笔吧,麻烦子陵哥帮我拿来可以吗?” 虽然三人的生活颇为贫寒,但因为平素里寇徐二人时常悄悄去学堂听课,因此最便宜的麻纸和炭笔倒是常备着的。而在将纸笔送到少女身旁之后,徐子陵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灵儿,你想做什么?” 龟灵笑而不言,径直伸手将对方拿的纸笔接过铺在院内那摇摇欲坠的案桌之上,不过片刻一篇千余字的文章便已一挥而就。在将仔细叠好后方自笑着说道:“那石龙道场应该有特定的练武时间罢?待到明日你们便挑了那个时间去拜见石龙并将这张纸当着众人之面奉上,只说这是送与他的束脩便好。” 接过纸张的寇仲好奇地展开扫了一眼,喃喃地读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灵儿,这是什么?怎么看起来倒像是那些道士和尚天天朗诵的经卷一般?” 龟灵并没有详加解释,仅仅只是微笑着说道:“你只需告诉石龙场主这是我们家传的武功密录便好。” “我们又何尝有什么武功秘录?而且灵儿你先前明明连字都不怎么会写……”说到此处徐子陵的声音蓦然一顿,继而却是和寇仲一同不自禁地变了脸色——若说先前徐灵儿突然性格大变还勉强说成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可过去的她根本就只能算作是勉强识字而已,又怎么可能写出这种明显演练多年娟秀却又不失大气的字体?面对两人投注而来的惊疑目光,龟灵却只是低低地叹着气说道:“我记得先前学堂里的先生也曾讲过几堂课的《庄子》……仲大哥你也曾给我讲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吧。” 寇仲不由怔怔地点了点头。(.)虽然发现她字体改变的时候他难免想到了魑魅魍魉之事上……但像讲庄子故事的这种事除了徐灵儿本人之外分明就不可能有他人知道不是吗?而与此同时徐子陵倒是先行反应了过来,微皱着眉开口说道:“你的意思难道是……” 龟灵认真地点了点头,微微叹息着道:“就是如此了,不管你们相不相信都好,在你们眼中我虽只是昏迷了一天……但我却已是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一段漫长的人生了。” 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有着天道的存在,但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是绝不会将附身之事轻易告知他人的——毕竟在那个世界的天道记录中龟灵原应早已神魂俱灭,现今的她也唯有作为“徐灵儿”方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但是除此之外她却也自始至终未曾想过要欺骗寇徐二人。将前生之事比作庄周梦蝶虽然并不算太过恰当,但是这般解释却已是她所能够做到的极限……如果他们当真无法接受此事的话她也只有先行独自离开,之后再寻机偿还两人因果了。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虽然年纪比寇仲小上一岁,但论起性格来徐子陵却是更为沉稳,因此在同样忍不住露出兴奋之色的同时面上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显出了一抹愁意:“虽然灵儿你大发神威打倒了他们,但是这一次我们便算是彻底得罪了言老大哩!毕竟他们三人可是言老大的左膀右臂,和我们这些不入流的跟班可是不能比的。” 虽然对对方自诩为“不入流”有些不满,但龟灵还是认真地提议道:“虽然现在他们三人只是昏过去了而已,但若你想避免此点大可杀人灭口然后连夜抛尸,之后就算是言老大当真问起你们也完全可以抵死不认。” 似乎完全未曾想到对方居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一般,两人顿时无比惊讶地呆滞在了当地。半晌之后徐子陵方自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来:“灵儿你是在开玩笑吧,这种事如果被人发现可是要以命相抵的啊……” “只须不被人发现不就是了。”龟灵漫不经心地随口说了一句,暗地里却是忍不住自嘲地浅浅勾起了唇角。她竟然一时间忘记了呢……就算身处乱世,却也并不代表几乎失去了全部力量的她有资格随心所欲地使用洪荒时处理事情的方式,而且平素里最多干些小偷小摸之事的寇仲和徐子陵也是绝不可能同意她的提议的。将面前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神情看在眼中,龟灵最终还是无奈地转开了话题问道:“那个整日逼迫你们偷盗的言老大似乎是竹花帮的外门弟子?” “对啊,而且听说言老大近几个月靠上了竹花帮的堂主,如果这件事被他知道了话我们绝对会被打得很惨。还有啊……王阿三这家伙一直都对你有所企图,如果他醒来之后再对你不利又该怎么办?毕竟这次他们只是一时大意你才能将他们打昏,下回我们肯定就没这么好运气哩!”寇仲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在下一刻却又恨恨地在先前那打算对龟灵动手动脚的男人背心处重重地踢了一脚。龟灵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半晌后才再次问道:“那么这扬州城内可有能够与竹花帮并驾齐驱的势力么?” 徐子陵似乎有些愕然地道:“当然有了,石龙道场不就是吗?那个石龙场主可是扬州城内的第一高手呢!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在闭目回想了一下那石龙道场的威名之后,龟灵方才淡淡地解释道:“我记得那石龙道场每月都会收一次弟子,而且这个月收弟子的时间似乎就在明日……如果你们能够进入那道场学武的话言老大想必就会投鼠忌器了吧。” 二人讶然地对视了一眼,最终寇仲还是呐呐地说道:“这个……我们也想好好地去那里学武啊,可是石龙道场非但只收取资质上佳的弟子,而且费用也并不便宜……” 龟灵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资质什么的你们不必担心,我可以保证你们两人的无论资质还是悟性都是极好的。至于费用的问题……我记得床头的那口箱子还有几张麻纸和炭笔吧,麻烦子陵哥帮我拿来可以吗?” 虽然三人的生活颇为贫寒,但因为平素里寇徐二人时常悄悄去学堂听课,因此最便宜的麻纸和炭笔倒是常备着的。而在将纸笔送到少女身旁之后,徐子陵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灵儿,你想做什么?” 龟灵笑而不言,径直伸手将对方拿的纸笔接过铺在院内那摇摇欲坠的案桌之上,不过片刻一篇千余字的文章便已一挥而就。在将仔细叠好后方自笑着说道:“那石龙道场应该有特定的练武时间罢?待到明日你们便挑了那个时间去拜见石龙并将这张纸当着众人之面奉上,只说这是送与他的束脩便好。” 接过纸张的寇仲好奇地展开扫了一眼,喃喃地读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灵儿,这是什么?怎么看起来倒像是那些道士和尚天天朗诵的经卷一般?” 龟灵并没有详加解释,仅仅只是微笑着说道:“你只需告诉石龙场主这是我们家传的武功密录便好。” “我们又何尝有什么武功秘录?而且灵儿你先前明明连字都不怎么会写……”说到此处徐子陵的声音蓦然一顿,继而却是和寇仲一同不自禁地变了脸色——若说先前徐灵儿突然性格大变还勉强说成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可过去的她根本就只能算作是勉强识字而已,又怎么可能写出这种明显演练多年娟秀却又不失大气的字体?面对两人投注而来的惊疑目光,龟灵却只是低低地叹着气说道:“我记得先前学堂里的先生也曾讲过几堂课的《庄子》……仲大哥你也曾给我讲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吧。” 寇仲不由怔怔地点了点头。虽然发现她字体改变的时候他难免想到了魑魅魍魉之事上……但像讲庄子故事的这种事除了徐灵儿本人之外分明就不可能有他人知道不是吗?而与此同时徐子陵倒是先行反应了过来,微皱着眉开口说道:“你的意思难道是……” 龟灵认真地点了点头,微微叹息着道:“就是如此了,不管你们相不相信都好,在你们眼中我虽只是昏迷了一天……但我却已是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一段漫长的人生了。” 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有着天道的存在,但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是绝不会将附身之事轻易告知他人的——毕竟在那个世界的天道记录中龟灵原应早已神魂俱灭,现今的她也唯有作为“徐灵儿”方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但是除此之外她却也自始至终未曾想过要欺骗寇徐二人。将前生之事比作庄周梦蝶虽然并不算太过恰当,但是这般解释却已是她所能够做到的极限……如果他们当真无法接受此事的话她也只有先行独自离开,之后再寻机偿还两人因果了。 ======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九阴真经开篇,源于老子道德经 6大唐肆 就算寇徐二人的接受能力再如何强大,在听到这闻所未闻之事后还是不由得一时间相顾骇然。在彼此面面相觑了半晌之后,徐子陵方才几乎是小心翼翼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开口问道:“那个……看你刚才动手时好像真的有几分高手的模样,莫非灵儿你在梦中度过的那一生是什么武术大家不成?” 龟灵稍稍愣了一下,摇头否认道:“哪里谈得上什么大家?在那个世界中比我厉害的人可是数之不尽,更何况我当初所修出的功力如今可是没有留下半分……”继而却又抬首望向似乎隐约露出了失望神情的两人温言接道:“不过虽说如此,指点你们修炼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是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说到此处,她却是忍不住有些微微地迟疑了起来。毕竟她还无法肯定这两人是否能够接受她方才所说的一切,现在和他们说这些是不是有些过于心急冒昧了?熟料迅速反应了过来的两人竟是双双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寇仲更是当下便神采飞扬地说道:“真是太好了!有灵儿你相助,我兄弟两人苦练几年至少也能够达到石龙场主的水准吧?” 就算这个身体和这两人的关系颇为亲近,但照龟灵先前所想寇徐二人在听闻这种不可思议之事后多多少少地也会对她心生龃龉才是,可是现今在一向颇为擅长察言观色的她看来两人对此事竟是分明未有丝毫介怀。似乎是将她的诧异之色看在了眼中,较为细心的徐子陵在与寇仲相视一笑后方自温言开口说道:“既然你得了这种奇遇,我们自然只会为你感到高兴……你不必多此一举地担忧什么。” 在对上两名少年没有半分怀疑之意双眸的刹那,即便以龟灵磨练千年的心境一时间也是不自禁地感觉到心内微暖。但最终她还是在两人灼灼的目光逼视下略有些赧然地撇开了头去,放缓了语气道:“此时已经三更,我记得石龙道场的那些弟子四更天便要开始练武了是吗?我们还是先将东西收拾好罢……毕竟今日离开后可是未必还有机会再回来了。” “的确如此……灵儿你先休息一下吧,接下来的事的我们两人来做就好。”寇仲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灵活的眼眸间却是难得地染上了几分忧色。(.)虽然这间破宅严格说来不过是三人临时的落足地,但要离开这住了许久的地方终究还是会有所不舍的。可即便如此,两人却依旧还是赶在天亮之前快手快脚地将一些常用的物事捡拾了起来,而当三人相携来到石龙道场门前的时候地平线上也已隐约露出了一抹晨光。 寇仲歪着头仔细倾听了半晌自院内遥遥传出的练武之声半晌,在向徐子陵和龟灵打了个手势后却是径自小跑着登上了道场外的石阶并向着立于门前的两名身着青衫的男性弟子恭敬地道:“在下三人有要事拜见石龙场主,不知两位可否帮忙通报一声?” 在少年开口说话之时两名弟子已是同时循声投来了一道视线,然而其中一名年纪较轻的弟子却只略瞟了面前之人的衣着一眼便一脸不屑地撇开了头去,想来不外乎是将他当作了妄图凭借运气拜师的混混了。而另一位较为老成的弟子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寇仲几眼之后却是慢吞吞地答道:“石场主已经搬出去很久了,平素无事时也不会前来道场……你们找场主有何要事?” “这个……”寇仲一时间不由哑然。虽然并非未曾考虑过碰壁的可能性,但石龙根本不在道场之内这件事倒的确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方才斟酌着缓缓说道:“在下有一本家传的武功秘录想要请场主一览……” 两名守门弟子顿时愣住,继而竟是齐齐地放声大笑了起来。那名年轻弟子更是边笑边喘着道:“像你们这般的小混混会身怀顶级的武功秘录?居然还说是家传……若你们当真有那等物事可不早就成了高手了罢,还需穿着这种破衣烂衫来我石龙道场寻求庇护么?” 少年的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他倒也早已习惯了他人的鄙薄和不屑,当下也只是勉强陪着笑道:“我们兄妹三人自幼贫困,也没什么机会识字,那秘录却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看懂,或许那秘录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但说不准便会对石场主有什么启发呢?还望两位能够行个方便,将石场主的府邸所在告知与我……” 将对方苦苦恳求的窘态看在眼中,立于阶下的少女不自禁地眸光微沉。[]洪荒年间得道的她非但身为通天最为得力和宠爱的弟子之一,更又身负莫大功德,因此即便是对妖族最为不喜的原始圣人也从来未曾对她恶言相向,论起傲气她更是从来不输于任何一名三教弟子……这样的她又如何甘心袖手看着亲近之人受此侮辱?但思及自身此刻情况,她最终也只是微皱着眉开口阻止道:“仲大哥,不必再问下去了,我们自去西城寻找石场主宅邸便好。” 寇仲与立于少女身旁的徐子陵顿时齐齐叹了口气,一时之间却均有些愁眉不展。龟灵平素时常待在屋内不明情况也就罢了,他们二人却知道那位于城西的宅院足有数千座,若是一户户寻下去却是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若是换作平时慢慢打听自然也可,但如今被他们留在破院中的那三人随时都会醒来,待到那时说不准他们便会被言老大派人抓了去!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身着青色长袍的身影却霍然自街旁的拐角处漫步而来。而那两位满面傲色的弟子在看到此人时却立时目光一亮,迅速上前躬身道:“场主!”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就算寇徐二人的接受能力再如何强大,在听到这闻所未闻之事后还是不由得一时间相顾骇然。在彼此面面相觑了半晌之后,徐子陵方才几乎是小心翼翼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开口问道:“那个……看你刚才动手时好像真的有几分高手的模样,莫非灵儿你在梦中度过的那一生是什么武术大家不成?” 龟灵稍稍愣了一下,摇头否认道:“哪里谈得上什么大家?在那个世界中比我厉害的人可是数之不尽,更何况我当初所修出的功力如今可是没有留下半分……”继而却又抬首望向似乎隐约露出了失望神情的两人温言接道:“不过虽说如此,指点你们修炼却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是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说到此处,她却是忍不住有些微微地迟疑了起来。毕竟她还无法肯定这两人是否能够接受她方才所说的一切,现在和他们说这些是不是有些过于心急冒昧了?熟料迅速反应了过来的两人竟是双双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寇仲更是当下便神采飞扬地说道:“真是太好了!有灵儿你相助,我兄弟两人苦练几年至少也能够达到石龙场主的水准吧?” 就算这个身体和这两人的关系颇为亲近,但照龟灵先前所想寇徐二人在听闻这种不可思议之事后多多少少地也会对她心生龃龉才是,可是现今在一向颇为擅长察言观色的她看来两人对此事竟是分明未有丝毫介怀。似乎是将她的诧异之色看在了眼中,较为细心的徐子陵在与寇仲相视一笑后方自温言开口说道:“既然你得了这种奇遇,我们自然只会为你感到高兴……你不必多此一举地担忧什么。” 在对上两名少年没有半分怀疑之意双眸的刹那,即便以龟灵磨练千年的心境一时间也是不自禁地感觉到心内微暖。但最终她还是在两人灼灼的目光逼视下略有些赧然地撇开了头去,放缓了语气道:“此时已经三更,我记得石龙道场的那些弟子四更天便要开始练武了是吗?我们还是先将东西收拾好罢……毕竟今日离开后可是未必还有机会再回来了。” “的确如此……灵儿你先休息一下吧,接下来的事的我们两人来做就好。”寇仲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灵活的眼眸间却是难得地染上了几分忧色。虽然这间破宅严格说来不过是三人临时的落足地,但要离开这住了许久的地方终究还是会有所不舍的。可即便如此,两人却依旧还是赶在天亮之前快手快脚地将一些常用的物事捡拾了起来,而当三人相携来到石龙道场门前的时候地平线上也已隐约露出了一抹晨光。 寇仲歪着头仔细倾听了半晌自院内遥遥传出的练武之声半晌,在向徐子陵和龟灵打了个手势后却是径自小跑着登上了道场外的石阶并向着立于门前的两名身着青衫的男性弟子恭敬地道:“在下三人有要事拜见石龙场主,不知两位可否帮忙通报一声?” 在少年开口说话之时两名弟子已是同时循声投来了一道视线,然而其中一名年纪较轻的弟子却只略瞟了面前之人的衣着一眼便一脸不屑地撇开了头去,想来不外乎是将他当作了妄图凭借运气拜师的混混了。而另一位较为老成的弟子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寇仲几眼之后却是慢吞吞地答道:“石场主已经搬出去很久了,平素无事时也不会前来道场……你们找场主有何要事?” “这个……”寇仲一时间不由哑然。虽然并非未曾考虑过碰壁的可能性,但石龙根本不在道场之内这件事倒的确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在沉吟了片刻之后方才斟酌着缓缓说道:“在下有一本家传的武功秘录想要请场主一览……” 两名守门弟子顿时愣住,继而竟是齐齐地放声大笑了起来。那名年轻弟子更是边笑边喘着道:“像你们这般的小混混会身怀顶级的武功秘录?居然还说是家传……若你们当真有那等物事可不早就成了高手了罢,还需穿着这种破衣烂衫来我石龙道场寻求庇护么?” 少年的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他倒也早已习惯了他人的鄙薄和不屑,当下也只是勉强陪着笑道:“我们兄妹三人自幼贫困,也没什么机会识字,那秘录却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看懂,或许那秘录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但说不准便会对石场主有什么启发呢?还望两位能够行个方便,将石场主的府邸所在告知与我……” 将对方苦苦恳求的窘态看在眼中,立于阶下的少女不自禁地眸光微沉。洪荒年间得道的她非但身为通天最为得力和宠爱的弟子之一,更又身负莫大功德,因此即便是对妖族最为不喜的原始圣人也从来未曾对她恶言相向,论起傲气她更是从来不输于任何一名三教弟子……这样的她又如何甘心袖手看着亲近之人受此侮辱?但思及自身此刻情况,她最终也只是微皱着眉开口阻止道:“仲大哥,不必再问下去了,我们自去西城寻找石场主宅邸便好。” 寇仲与立于少女身旁的徐子陵顿时齐齐叹了口气,一时之间却均有些愁眉不展。龟灵平素时常待在屋内不明情况也就罢了,他们二人却知道那位于城西的宅院足有数千座,若是一户户寻下去却是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若是换作平时慢慢打听自然也可,但如今被他们留在破院中的那三人随时都会醒来,待到那时说不准他们便会被言老大派人抓了去!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身着青色长袍的身影却霍然自街旁的拐角处漫步而来。而那两位满面傲色的弟子在看到此人时却立时目光一亮,迅速上前躬身道:“场主!” 7大唐伍 寇徐两人略显讶然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目光间俱是满满的喜色――虽然二人并未亲眼见过石龙其人,但从这两名弟子的称呼中又怎会推测不出这青衣人的身份?见那位青衣男子仅仅只是平和地向两名弟子点了下头便欲向院内走去,立于一旁的徐子陵立时小跑上前向对方略拱了下手:“请问阁下可是石龙场主?小子徐子陵有礼了。(.好看的小说)” 听见对方这番不伦不类的问候,石龙一时间不由哑然失笑。不过他素来尊崇道家无为思想,脾性亦是颇为温和,因而在沉吟了一瞬之后却还是抬手阻止了沉下脸色张口欲骂的看门弟子并抬首对上了面前那张虽然带着恭谨之意却依旧显得不卑不亢的容颜:“正是,不知小兄弟找我有何事?” 虽然对方的态度也算得上和颜悦色,但徐子陵却依旧被对方无意识间放出的属于一流高手的气势骇得心中微惊,可在身侧少女带着催促之意的目光之下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寇仲方才的话语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兄妹三人有一本家传的武功秘录想要请场主一览。” 石龙稍稍怔了一下,继而却是露出了一抹恍然的神情。因他成名日久,平素里倒也时常会有些想要拜师或是有事强求之人巴巴地送上金银或是各色宝物作为晋身之资,因此听到对方所言倒也不觉太过意外。不过他在一瞥之下却发现面前三人非但打扮比起乞儿来也好不了多少,身上更是均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功夫,因此却当下却是并没有将几人手中那多半是誊录着上不了台面的粗陋功夫的卷册放在眼中,仅仅只是秉着江湖救急的打算略有些冷淡地说道:“几位能够来此也算有缘……等会便去账房处领上些银钱罢,也算是老夫的些许心意。” 将对方虽可算是礼贤下士却也隐约带着施舍鄙薄之意的话语听在耳中,徐子陵一时间却是觉得有些哑然无语,然而就在他发愣的当口石龙却已是脚步不停地绕开了他向院内行去。龟灵略有些恼怒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抢在对方的背影没入大门之前开口说道:“……石场主慢行。” 虽然并未将面前的三人放在眼中,但石龙在听到呼唤时还是下意识地转回了头来。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却恍惚地发现那立于阶下的少女一瞬间竟仿佛骤然与四周的景物融合成了一处,一眼扫去竟是飘渺虚无得宛若不存在一般。可当他真正定睛望去之时却发现那少女却赫然依旧立在原地盈盈浅笑,片刻之际却又显得与常人丝毫无异了。然而就在他心中暗自惊讶的同时,少女却已轻笑着温言道:“那秘录上的功夫我也勉强试着练过……不过现在看来我似乎练的不太对,不知道能否请石场主加以指正?” 石龙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虽说此刻他仍旧不认为对方手中的那份所谓的“武功秘录”有多么神妙,但方才发生在面前少女身上的异变终究还是将他的兴致勾了起来。而在极有风度地将三人带到道场之后的静室中并分宾主坐定之后,石龙方才温然微笑着捋着长须问道:“不知三位可否将那‘秘录’取出给老夫一观?” 龟灵向几乎迫不及待地便要将叠好的纸张向对方递上的寇仲打了个眼色,毫不客气地开口问道:“秘笈之事不需急于一时……请恕小女子无礼一问,石场主修习的可是道家的功夫?” 石龙诧异地挑了挑眉,一时间却是暗自对面前之人生出了少许警惕之心。在扬州城附近知道他天性好道且修习的也是道家功夫的人的确并不算少,但这件事却也绝不是这位一看即知出身贫寒的少女能够轻易看出并道破的――若是换作往常也就罢了,但偏偏一年之前他方自凑巧得到了即便是当今圣上杨广也一心觊觎的道家秘宝《长生诀》!俗话说怀璧其罪,在这样的敏感时期他又怎会相信面前之人对自己并无所图?思及此处,石龙已是不知不觉地敛去了那份温厚宽和的长者姿态,望向几人的目光也倏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虽然石龙并未刻意对几人放出内劲,但围绕在其身周的那份独属于高手的威压却也绝非是完全不懂武艺的寇徐二人能够经受的起的。而就在他们禁不住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同时,龟灵依旧身形不动地傲然与面前的男子对视,一如既往地轻笑着说道:“罢了……虽然场主已然认定我几人心怀不轨,但还是先看看这份秘录再作计较罢。” 石龙面沉如水地盯着面前神色安然的少女看了半晌,最终还是伸手将寇仲强撑着递来的秘笈接过并用最快的速度浏览了一遍。既然被誉为扬州城内的第一高手,石龙自也不缺乏评价武学的眼光,因此在粗粗一看之下便已发现自己手中的赫然是一篇极为精妙的内劲功夫,更难得的却是这份秘笈明显与他所修习的道家武学同出一脉,在相互印证之下他竟是对那始终不甚明了的《长生诀》也渐渐地有了些新的体悟。而就在他如痴如醉地沉浸在秘笈中的同时,少女却骤然轻咳着打断了他的思绪,同时似笑非笑地问道:“场主可已看完了?不知您对这份武学秘录有什么想法呢?” 这份内功心法与道门武学一脉相承,但却又绝不似《长生诀》那般晦涩难懂,严格来说即便称之为妙到极巅也并不夸张,若是能够潜心修习他倾此一生定然能够到达绝顶高手的境界,可相反如果被人知道这份秘录的存在却也同样会招惹极大的祸端……毕竟这世上从来不缺乏贪婪趋利之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石龙面色变了数变,最终还是凭着坚定的意志收起了心中一闪而逝的杀人灭口的想法实话实说地道:“这秘笈对我而言价值极高……不知姑娘想凭此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寇徐两人略显讶然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目光间俱是满满的喜色――虽然二人并未亲眼见过石龙其人,但从这两名弟子的称呼中又怎会推测不出这青衣人的身份?见那位青衣男子仅仅只是平和地向两名弟子点了下头便欲向院内走去,立于一旁的徐子陵立时小跑上前向对方略拱了下手:“请问阁下可是石龙场主?小子徐子陵有礼了。” 听见对方这番不伦不类的问候,石龙一时间不由哑然失笑。不过他素来尊崇道家无为思想,脾性亦是颇为温和,因而在沉吟了一瞬之后却还是抬手阻止了沉下脸色张口欲骂的看门弟子并抬首对上了面前那张虽然带着恭谨之意却依旧显得不卑不亢的容颜:“正是,不知小兄弟找我有何事?” 虽然对方的态度也算得上和颜悦色,但徐子陵却依旧被对方无意识间放出的属于一流高手的气势骇得心中微惊,可在身侧少女带着催促之意的目光之下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寇仲方才的话语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兄妹三人有一本家传的武功秘录想要请场主一览。” 石龙稍稍怔了一下,继而却是露出了一抹恍然的神情。因他成名日久,平素里倒也时常会有些想要拜师或是有事强求之人巴巴地送上金银或是各色宝物作为晋身之资,因此听到对方所言倒也不觉太过意外。不过他在一瞥之下却发现面前三人非但打扮比起乞儿来也好不了多少,身上更是均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功夫,因此却当下却是并没有将几人手中那多半是誊录着上不了台面的粗陋功夫的卷册放在眼中,仅仅只是秉着江湖救急的打算略有些冷淡地说道:“几位能够来此也算有缘……等会便去账房处领上些银钱罢,也算是老夫的些许心意。” 将对方虽可算是礼贤下士却也隐约带着施舍鄙薄之意的话语听在耳中,徐子陵一时间却是觉得有些哑然无语,然而就在他发愣的当口石龙却已是脚步不停地绕开了他向院内行去。龟灵略有些恼怒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抢在对方的背影没入大门之前开口说道:“……石场主慢行。” 虽然并未将面前的三人放在眼中,但石龙在听到呼唤时还是下意识地转回了头来。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却恍惚地发现那立于阶下的少女一瞬间竟仿佛骤然与四周的景物融合成了一处,一眼扫去竟是飘渺虚无得宛若不存在一般。可当他真正定睛望去之时却发现那少女却赫然依旧立在原地盈盈浅笑,片刻之际却又显得与常人丝毫无异了。然而就在他心中暗自惊讶的同时,少女却已轻笑着温言道:“那秘录上的功夫我也勉强试着练过……不过现在看来我似乎练的不太对,不知道能否请石场主加以指正?” 石龙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虽说此刻他仍旧不认为对方手中的那份所谓的“武功秘录”有多么神妙,但方才发生在面前少女身上的异变终究还是将他的兴致勾了起来。而在极有风度地将三人带到道场之后的静室中并分宾主坐定之后,石龙方才温然微笑着捋着长须问道:“不知三位可否将那‘秘录’取出给老夫一观?” 龟灵向几乎迫不及待地便要将叠好的纸张向对方递上的寇仲打了个眼色,毫不客气地开口问道:“秘笈之事不需急于一时……请恕小女子无礼一问,石场主修习的可是道家的功夫?” 石龙诧异地挑了挑眉,一时间却是暗自对面前之人生出了少许警惕之心。在扬州城附近知道他天性好道且修习的也是道家功夫的人的确并不算少,但这件事却也绝不是这位一看即知出身贫寒的少女能够轻易看出并道破的――若是换作往常也就罢了,但偏偏一年之前他方自凑巧得到了即便是当今圣上杨广也一心觊觎的道家秘宝《长生诀》!俗话说怀璧其罪,在这样的敏感时期他又怎会相信面前之人对自己并无所图?思及此处,石龙已是不知不觉地敛去了那份温厚宽和的长者姿态,望向几人的目光也倏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虽然石龙并未刻意对几人放出内劲,但围绕在其身周的那份独属于高手的威压却也绝非是完全不懂武艺的寇徐二人能够经受的起的。而就在他们禁不住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同时,龟灵依旧身形不动地傲然与面前的男子对视,一如既往地轻笑着说道:“罢了……虽然场主已然认定我几人心怀不轨,但还是先看看这份秘录再作计较罢。” 石龙面沉如水地盯着面前神色安然的少女看了半晌,最终还是伸手将寇仲强撑着递来的秘笈接过并用最快的速度浏览了一遍。既然被誉为扬州城内的第一高手,石龙自也不缺乏评价武学的眼光,因此在粗粗一看之下便已发现自己手中的赫然是一篇极为精妙的内劲功夫,更难得的却是这份秘笈明显与他所修习的道家武学同出一脉,在相互印证之下他竟是对那始终不甚明了的《长生诀》也渐渐地有了些新的体悟。而就在他如痴如醉地沉浸在秘笈中的同时,少女却骤然轻咳着打断了他的思绪,同时似笑非笑地问道:“场主可已看完了?不知您对这份武学秘录有什么想法呢?” 这份内功心法与道门武学一脉相承,但却又绝不似《长生诀》那般晦涩难懂,严格来说即便称之为妙到极巅也并不夸张,若是能够潜心修习他倾此一生定然能够到达绝顶高手的境界,可相反如果被人知道这份秘录的存在却也同样会招惹极大的祸端……毕竟这世上从来不缺乏贪婪趋利之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石龙面色变了数变,最终还是凭着坚定的意志收起了心中一闪而逝的杀人灭口的想法实话实说地道:“这秘笈对我而言价值极高……不知姑娘想凭此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 虽然养肥再杀我没啥意见……但是为啥连沙发都没人坐,吾好伤感…… 8大唐陆 由于视线一直未曾从石龙面上挪开,龟灵自是清楚地将对方目中那一闪而过的迟疑和随之露出的坦然之色看在了眼中,顿时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点了点头。(.无弹窗广告)她当然知道自己手中的这份功法足以让任何一个江湖人士为之疯狂。可自家人知自家事,就算她此刻身无半点法力也依旧有在一流高手面前自保的信心――而这也是她敢于将这烫手之物示于人前的原因。可对于石龙而言面前三人却是既无半点背景也无任何反抗之力,若是他想要杀人灭口并将秘录据为己有的话实在是轻易之极,但在这等情况下他竟然依旧能够强自忍下贪欲并冷静以待,这份心性气度虽然还谈不上完美无缺,但在常人中也算是十分难得了。思及此处,龟灵索性毫无回避之意地对上男子犹自带着征询之意的双眸,微笑着开口说道:“我兄妹三人如今无处容身,只是想请石场主暂时收留罢了。” 石龙略定了定神,一时之间却是对自己方才无下意识地生出的那一丝贪婪之心感到有些惭愧,在听得此言后更是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在我这道场中暂住?” 龟灵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她的要求当真仅此而已?石龙垂首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颇为诚恳地道:“或许姑娘不清楚这秘录的意义,但若仅仅用这般条件交换我却是占了大便宜了。我石龙一生无愧于天地,实是不愿做出此等不公的交易。若是三位不弃……我可将三位收为入室弟子,这份秘录待我研究透彻后也大可全无遗漏地传授给三位。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略顿了顿后又笑着接道:“老夫虽无大才,却也不愿随意收些平庸之辈作为传人,因此目前膝下还无一名弟子。此次却也并非是尽数看在那秘笈的份上,实在是见三位资质根骨均是上佳才动了那收徒的心思……你们大可好好地考虑一番。” 他此刻已然看出面前这一行人在多数情况下竟都是由这位年纪较轻的少女在拿主意,因此由始至终倒是将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龟灵的身上。而在听闻此言的瞬间两名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少年却是觉得自己仿若被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在了头上,一时间竟是有些欢喜得呆了――他二人虽说不在贱藉,但凭借他们那贫寒的家世以及混混的身份若无意外的话就连成为道场中的普通弟子也是奢望,可今日石龙这位公认的扬州第一高手竟然出言要收他们做入室弟子? 然而与几乎已经欣喜若狂的两人相比,龟灵却是考虑得却是更深了些。由于她的道行早已到了沟通天地的地步,对常人的心绪波动极其敏感。因此自然一眼便看出面前男子待己方三人并没有什么不利的心思。而虽然面前之人的武功还未臻绝顶,但若只是作为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没有半点武学基础的普通人的启蒙导师却也着实是绰绰有余了。不过倘若只是一般的传道授业的导师也就罢了,但听石龙之意却是要选择二人做他的衣钵传人! 虽然年纪略大了些,但就算称寇徐两人为未经雕琢的璞玉也并不夸张,毕竟这两人的资质比上那三教的外门弟子也是不差半分的――可虽然她对这个时代算不上太过了解,但想来此时的规矩和洪荒时也不会有太大区别,在师尊未亡故的情况下弟子不经其同意自然是不能修习他派功夫的,若他们当真就此拜在石龙门下的话会不会对他们未来的成就有所限制?非但如此……寇徐二人日后的命运也可算作是牢牢地与面前的男子缚在了一起。 即便这个世界上的灵气再如何匮乏,早已体会过“道”之魅力的龟灵都绝不会放弃那茫茫的修仙之途……但毕竟人各有志,她也不会因此便强求两人和她选择同样的道路。不过不管寇徐二人是想要习得绝世武功潇洒一生还是在这乱世中封侯拜相甚或开辟一番新天地,难道凭她之力还无法照拂不成?思及此处,龟灵忍不住为自己先前钻牛角尖的行为哑然失笑,当下也并没有贸然代二人做出决定,仅仅只是若无其事地回首问道:“子陵哥,仲大哥,你们意下如何?” 虽然心中兴奋之极,但两名少年却还是凭着经久的默契第一时间便抬头向少女望了过去。然而在下一刻两人却诧异地发现对方目中既无鼓励之色亦无阻挡之意,似乎当真只是单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一般。在彼此交换了个眼色之后,两人终究还是不愿放过这一大好的机会,齐齐地抱拳说道:“既蒙石场主不弃,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 石龙顿时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在面带关怀地询问了两人姓名身世后方自再次抚须转向少女问道:“那么徐姑娘你又作何决定呢?” “……我已有师。(.无弹窗广告)”龟灵歉然摇了摇头,眼中却是不自禁地露出了些许怀念和濡慕的意味。她自幼跟随通天圣人修行,虽然名义上两人是一对师徒,但论及彼此间的情分和亲生父女也没什么两样,而八大入室弟子之间更是宛若亲生的兄弟姐妹一般。若非如此一向笃信无为的她又怎会在天道的间隙中辛苦算计挣扎,甚至不惜为截教牺牲性命魂飞魄散?看见其如此表现,石龙虽心中仍旧好奇也不好再问,只是略带感慨地颔首道:“那便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今次能得仲儿和子陵两位佳徒我也该知足了。虽然我江湖中人不好奢华,但此次毕竟是我首次收徒,还是待得择个吉日再行那师徒之礼罢。” 龟灵欣然点了点头,目光却偶然落至了一旁门扉内的那影影绰绰的神龛之上――由于那小小的神像上并未附有神祗的一线灵识,她一时间却是未能辨认出那具神像的真实身份,在犹豫了一瞬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我倒是也曾听闻过场主好道的传闻……不知那神龛上供奉着的是哪位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由于视线一直未曾从石龙面上挪开,龟灵自是清楚地将对方目中那一闪而过的迟疑和随之露出的坦然之色看在了眼中,顿时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自己手中的这份功法足以让任何一个江湖人士为之疯狂。可自家人知自家事,就算她此刻身无半点法力也依旧有在一流高手面前自保的信心――而这也是她敢于将这烫手之物示于人前的原因。可对于石龙而言面前三人却是既无半点背景也无任何反抗之力,若是他想要杀人灭口并将秘录据为己有的话实在是轻易之极,但在这等情况下他竟然依旧能够强自忍下贪欲并冷静以待,这份心性气度虽然还谈不上完美无缺,但在常人中也算是十分难得了。思及此处,龟灵索性毫无回避之意地对上男子犹自带着征询之意的双眸,微笑着开口说道:“我兄妹三人如今无处容身,只是想请石场主暂时收留罢了。” 石龙略定了定神,一时之间却是对自己方才无下意识地生出的那一丝贪婪之心感到有些惭愧,在听得此言后更是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在我这道场中暂住?” 龟灵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正是。” 她的要求当真仅此而已?石龙垂首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颇为诚恳地道:“或许姑娘不清楚这秘录的意义,但若仅仅用这般条件交换我却是占了大便宜了。我石龙一生无愧于天地,实是不愿做出此等不公的交易。若是三位不弃……我可将三位收为入室弟子,这份秘录待我研究透彻后也大可全无遗漏地传授给三位。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略顿了顿后又笑着接道:“老夫虽无大才,却也不愿随意收些平庸之辈作为传人,因此目前膝下还无一名弟子。此次却也并非是尽数看在那秘笈的份上,实在是见三位资质根骨均是上佳才动了那收徒的心思……你们大可好好地考虑一番。” 他此刻已然看出面前这一行人在多数情况下竟都是由这位年纪较轻的少女在拿主意,因此由始至终倒是将大部分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龟灵的身上。而在听闻此言的瞬间两名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少年却是觉得自己仿若被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在了头上,一时间竟是有些欢喜得呆了――他二人虽说不在贱藉,但凭借他们那贫寒的家世以及混混的身份若无意外的话就连成为道场中的普通弟子也是奢望,可今日石龙这位公认的扬州第一高手竟然出言要收他们做入室弟子? 然而与几乎已经欣喜若狂的两人相比,龟灵却是考虑得却是更深了些。由于她的道行早已到了沟通天地的地步,对常人的心绪波动极其敏感。因此自然一眼便看出面前男子待己方三人并没有什么不利的心思。而虽然面前之人的武功还未臻绝顶,但若只是作为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没有半点武学基础的普通人的启蒙导师却也着实是绰绰有余了。不过倘若只是一般的传道授业的导师也就罢了,但听石龙之意却是要选择二人做他的衣钵传人! 虽然年纪略大了些,但就算称寇徐两人为未经雕琢的璞玉也并不夸张,毕竟这两人的资质比上那三教的外门弟子也是不差半分的――可虽然她对这个时代算不上太过了解,但想来此时的规矩和洪荒时也不会有太大区别,在师尊未亡故的情况下弟子不经其同意自然是不能修习他派功夫的,若他们当真就此拜在石龙门下的话会不会对他们未来的成就有所限制?非但如此……寇徐二人日后的命运也可算作是牢牢地与面前的男子缚在了一起。 即便这个世界上的灵气再如何匮乏,早已体会过“道”之魅力的龟灵都绝不会放弃那茫茫的修仙之途……但毕竟人各有志,她也不会因此便强求两人和她选择同样的道路。不过不管寇徐二人是想要习得绝世武功潇洒一生还是在这乱世中封侯拜相甚或开辟一番新天地,难道凭她之力还无法照拂不成?思及此处,龟灵忍不住为自己先前钻牛角尖的行为哑然失笑,当下也并没有贸然代二人做出决定,仅仅只是若无其事地回首问道:“子陵哥,仲大哥,你们意下如何?” 虽然心中兴奋之极,但两名少年却还是凭着经久的默契第一时间便抬头向少女望了过去。然而在下一刻两人却诧异地发现对方目中既无鼓励之色亦无阻挡之意,似乎当真只是单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一般。在彼此交换了个眼色之后,两人终究还是不愿放过这一大好的机会,齐齐地抱拳说道:“既蒙石场主不弃,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 石龙顿时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在面带关怀地询问了两人姓名身世后方自再次抚须转向少女问道:“那么徐姑娘你又作何决定呢?” “……我已有师。”龟灵歉然摇了摇头,眼中却是不自禁地露出了些许怀念和濡慕的意味。她自幼跟随通天圣人修行,虽然名义上两人是一对师徒,但论及彼此间的情分和亲生父女也没什么两样,而八大入室弟子之间更是宛若亲生的兄弟姐妹一般。若非如此一向笃信无为的她又怎会在天道的间隙中辛苦算计挣扎,甚至不惜为截教牺牲性命魂飞魄散?看见其如此表现,石龙虽心中仍旧好奇也不好再问,只是略带感慨地颔首道:“那便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今次能得仲儿和子陵两位佳徒我也该知足了。虽然我江湖中人不好奢华,但此次毕竟是我首次收徒,还是待得择个吉日再行那师徒之礼罢。” 龟灵欣然点了点头,目光却偶然落至了一旁门扉内的那影影绰绰的神龛之上――由于那小小的神像上并未附有神祗的一线灵识,她一时间却是未能辨认出那具神像的真实身份,在犹豫了一瞬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我倒是也曾听闻过场主好道的传闻……不知那神龛上供奉着的是哪位神明?” ====== 石龙这个人……已经算得上很伟大的了。原著里也曾经为了不让杨广得到长生诀变成“永远不死的暴君”慷慨赴死…… 9大唐柒 虽然对对方那不似常人的好眼力感到有些好奇,但石龙却还是温和地开口答道:“老夫身负武学虽是家传,但所习道学却是袭自正一派分支一系……因此室内所供奉的是我派道祖、在殷商末年肉身封神的龙虎玄坛真君。[.超多好看小说]” 龟灵情不自禁地睁大了双眸,一时之间心中又觉惊讶又觉喜悦。要知在那原本的神话传说中她那位赵公明师弟可是实实在在地身殒并登上了那封神榜的,因此虽说在封神一役中她藉由那份对未来的先知先觉将之救了下来,但在此之后却依旧一直因为担忧天道不可改变而心中戚戚,可是如今石龙却说他是“肉身封神”?那么这是不是说明了她当初的牺牲和一系列的谋划似乎也并非全无价值?不过室内那座留着三缕长须、法相森严的神像又和她那位年少得道、桀骜不羁的赵师弟又哪里有半分相似之处了? 思及此处,少女却是不自禁地敛起了眼底的那抹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寂寥神色,唇角也扬起了一抹夺人心目的灿烂笑容。而即便观人无数,在对方无意间露出的这一姿态落入眼中的刹那石龙也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一时之间除了认定面前的少女绝非常人外更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即便慈航静斋的仙子也不过如此”的想法……可若是这少女自幼便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也就罢了,但对方那身破旧的衣着以及略显粗糙的肌肤却又偏偏与那份高华的气质全不搭调! 将对方的纠结疑惑神色看在眼中,回过神来的龟灵一时间却是觉得有些好笑。虽然起初她的确仅仅只是抱着借石龙武场栖身的打算,但此刻看在他勉强也算得上是截教一系的份上她自然是不吝于多给他些好处,以她的骄傲性子自然是做不出在后辈面前做小伏低的事来,因此当下也只是略显矜持地岔开了话题说道:“原来如此……我对道之一途倒是有着些许明悟,若是石场主不介意的话我们闲时也可相互探讨一番。” 石龙顿时忍不住诧异地挑起了眉,虽然他也隐隐觉得对方并不像是看上去那般简单,却是无论如何看不出面前这娇怯怯的姑娘和那些有道全真有何相似之处。但转念想起佛门的涅槃重生和道门的附身转世之论,心内倒是不由得渐渐地生出了一些荒谬诡异的念头来。然而就在他打算详加询问的当口,一道恭谨的男音却骤然自静室门外传了进来:“场主,有人递来拜贴。” 虽然因为突然被打断了谈话而略感不悦,但石龙最终还是没有多言地招呼屋外的弟子将拜贴递上,继而更是没有丝毫忌讳地将那张通红的纸张当着三人之面展了开来。虽然龟灵对此并不在意,但依旧有着少年心性的寇徐二人却是不由自主地将余光投向了石龙手中那薄薄的纸张——然而在目光落至拜贴落款处的“华阴杨玄感”五字上时,先前一心想着加入义军出人头地、对各地名流也颇有研究的寇仲却是忍不住低低啊了一声,难言激动之色地道:“居然是那位杨素将军之后?” 被自家兄弟一语揭破了两人的偷看之举,徐子陵一时间不由觉得尴尬之极。然而石龙却似乎对寇仲的失态之举并未在意,仅仅只是状似心事重重地吩咐道:“你们三人先到前方的道场中转转罢,拜师之事待到老夫接待贵客后再谈不迟。” 将对方前所未见的沉重迟疑之态看在眼中,寇徐二人忍不住惊讶地彼此对视了一眼,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双双答应了一声并拉着若有所思的龟灵转身向外走去。然而就在三人经过走廊的时候却远远看到一名身着青色丝袍、容貌俊逸的青年正侧对着三人走来的方向负手而立。 虽然此人看上去似乎像是在细心欣赏着垂于厅上的一副精致的水墨画卷,但神情动作间却偏偏隐然透出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可即便在他露出这种类似于懈怠的神情之时身上的贵族气质却依旧显露无疑——虽然已得了石龙收徒的承诺,但依旧依旧习惯性地将自己视为小混混的寇徐二人看见此番情形顿时连大气不敢出一声,想也不想地便一左一右地扯着身旁的少女打算静悄悄离开此处。然而就在此时,青年那对深沉得映不出人影的眸子却毫无预兆地向三人所立的方向转了过来。 以青年的身份原本绝不至会对这寇仲和徐子陵这两名衣着破敝且身无武功的少年另眼相看,但在其目光偶然自与两人并肩而立的少女面上掠过之时却陡然呼吸一窒,随即眼中更是亮起了一抹类似于难以置信的神色。(.)在两名少年反应过来之前,原本远远立在侧厅一角的青年更已是瞬间闪至了三人面前并快速伸手扳向了少女幼细的肩膀。 “你做什么!” 两名少年顿时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向以兄长自居并将保护三人中的唯一女孩视为自己责任的寇仲更是立时便将面前的青年视为了类似于登徒子的存在并怒喝出了声来。而在同一时间徐子陵也同样反应疾速地抬手想要抓住对方向龟灵伸出的右手,熟料在下一瞬间他只觉得臂弯一酸,伸出一半的手臂已是无力地软软垂落了下去。 然而在两人惊骇的注视之下,青年却仿佛并没有伤害少女的意思,在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对方的脸孔半晌后竟是骤然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容,同时如释重负地喃喃道:“灵儿……果然是你,大哥知道你定然不会有事。” “……我并不认识你。”龟灵微皱着眉注视了对方半晌,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并平静地接道:“是否有什么误会?我想你大概是认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虽然对对方那不似常人的好眼力感到有些好奇,但石龙却还是温和地开口答道:“老夫身负武学虽是家传,但所习道学却是袭自正一派分支一系……因此室内所供奉的是我派道祖、在殷商末年肉身封神的龙虎玄坛真君。” 龟灵情不自禁地睁大了双眸,一时之间心中又觉惊讶又觉喜悦。要知在那原本的神话传说中她那位赵公明师弟可是实实在在地身殒并登上了那封神榜的,因此虽说在封神一役中她藉由那份对未来的先知先觉将之救了下来,但在此之后却依旧一直因为担忧天道不可改变而心中戚戚,可是如今石龙却说他是“肉身封神”?那么这是不是说明了她当初的牺牲和一系列的谋划似乎也并非全无价值?不过室内那座留着三缕长须、法相森严的神像又和她那位年少得道、桀骜不羁的赵师弟又哪里有半分相似之处了? 思及此处,少女却是不自禁地敛起了眼底的那抹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寂寥神色,唇角也扬起了一抹夺人心目的灿烂笑容。而即便观人无数,在对方无意间露出的这一姿态落入眼中的刹那石龙也不由得稍稍愣了一下,一时之间除了认定面前的少女绝非常人外更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即便慈航静斋的仙子也不过如此”的想法……可若是这少女自幼便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也就罢了,但对方那身破旧的衣着以及略显粗糙的肌肤却又偏偏与那份高华的气质全不搭调! 将对方的纠结疑惑神色看在眼中,回过神来的龟灵一时间却是觉得有些好笑。虽然起初她的确仅仅只是抱着借石龙武场栖身的打算,但此刻看在他勉强也算得上是截教一系的份上她自然是不吝于多给他些好处,以她的骄傲性子自然是做不出在后辈面前做小伏低的事来,因此当下也只是略显矜持地岔开了话题说道:“原来如此……我对道之一途倒是有着些许明悟,若是石场主不介意的话我们闲时也可相互探讨一番。” 石龙顿时忍不住诧异地挑起了眉,虽然他也隐隐觉得对方并不像是看上去那般简单,却是无论如何看不出面前这娇怯怯的姑娘和那些有道全真有何相似之处。但转念想起佛门的涅槃重生和道门的附身转世之论,心内倒是不由得渐渐地生出了一些荒谬诡异的念头来。然而就在他打算详加询问的当口,一道恭谨的男音却骤然自静室门外传了进来:“场主,有人递来拜贴。” 虽然因为突然被打断了谈话而略感不悦,但石龙最终还是没有多言地招呼屋外的弟子将拜贴递上,继而更是没有丝毫忌讳地将那张通红的纸张当着三人之面展了开来。虽然龟灵对此并不在意,但依旧有着少年心性的寇徐二人却是不由自主地将余光投向了石龙手中那薄薄的纸张——然而在目光落至拜贴落款处的“华阴杨玄感”五字上时,先前一心想着加入义军出人头地、对各地名流也颇有研究的寇仲却是忍不住低低啊了一声,难言激动之色地道:“居然是那位杨素将军之后?” 被自家兄弟一语揭破了两人的偷看之举,徐子陵一时间不由觉得尴尬之极。然而石龙却似乎对寇仲的失态之举并未在意,仅仅只是状似心事重重地吩咐道:“你们三人先到前方的道场中转转罢,拜师之事待到老夫接待贵客后再谈不迟。” 将对方前所未见的沉重迟疑之态看在眼中,寇徐二人忍不住惊讶地彼此对视了一眼,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双双答应了一声并拉着若有所思的龟灵转身向外走去。然而就在三人经过走廊的时候却远远看到一名身着青色丝袍、容貌俊逸的青年正侧对着三人走来的方向负手而立。 虽然此人看上去似乎像是在细心欣赏着垂于厅上的一副精致的水墨画卷,但神情动作间却偏偏隐然透出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可即便在他露出这种类似于懈怠的神情之时身上的贵族气质却依旧显露无疑——虽然已得了石龙收徒的承诺,但依旧依旧习惯性地将自己视为小混混的寇徐二人看见此番情形顿时连大气不敢出一声,想也不想地便一左一右地扯着身旁的少女打算静悄悄离开此处。然而就在此时,青年那对深沉得映不出人影的眸子却毫无预兆地向三人所立的方向转了过来。 以青年的身份原本绝不至会对这寇仲和徐子陵这两名衣着破敝且身无武功的少年另眼相看,但在其目光偶然自与两人并肩而立的少女面上掠过之时却陡然呼吸一窒,随即眼中更是亮起了一抹类似于难以置信的神色。在两名少年反应过来之前,原本远远立在侧厅一角的青年更已是瞬间闪至了三人面前并快速伸手扳向了少女幼细的肩膀。 “你做什么!” 两名少年顿时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向以兄长自居并将保护三人中的唯一女孩视为自己责任的寇仲更是立时便将面前的青年视为了类似于登徒子的存在并怒喝出了声来。而在同一时间徐子陵也同样反应疾速地抬手想要抓住对方向龟灵伸出的右手,熟料在下一瞬间他只觉得臂弯一酸,伸出一半的手臂已是无力地软软垂落了下去。 然而在两人惊骇的注视之下,青年却仿佛并没有伤害少女的意思,在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对方的脸孔半晌后竟是骤然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容,同时如释重负地喃喃道:“灵儿……果然是你,大哥知道你定然不会有事。” “……我并不认识你。”龟灵微皱着眉注视了对方半晌,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并平静地接道:“是否有什么误会?我想你大概是认错人了。” ============ 师妃暄算得上是伪仙女?果然咱家女儿更有神棍相吧== 10大唐捌 “我又怎会将一母同胞的亲妹认错?”男子一时间不由失笑,在仔细端详少女半晌后却又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年纪和她差了几岁,容貌也不一样……不过还不至于让我认不出来。” 连年纪和容貌对不上号这种事情都能忽略?其实这位贵族公子的脑袋根本就不甚清醒吧!寇仲和徐子陵一脸绝望地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却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出声呼救还是想法子逃离――看这人的模样似乎身手颇好,若是当真激怒了对方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地拔出剑来直接送他们三人上西天? 然而就在两名少年惴惴不安的同时,龟灵却陡然伸出手去按住了两人的肩膀,投向对面男子的目光间却是不自禁地带上了些许狐疑之意。虽然她能够肯定自己在此之前并未见过这人,但是冥冥间却又总觉得这人和她似乎是有因果相连的……可是即便她知道这一点却又因为身无半点法力,因此就算在心中卜算琢磨了半晌却依旧不得其果。 就在她犹自垂首沉思之时,匆匆更换过衣衫的石龙已是快步自内厅走了出来。在看到几人隐约露出的对峙之态时他先不由略觉愕然,继而却是立时走上前来向那男子抱拳一揖并歉然开口道:“劳玄感将军久候了,实在是抱歉之极。” “石场主,许久不见。”杨玄感笑吟吟地躬身回以了一揖,看似与石龙的关系倒像是颇为熟稔一般。由于先前便已有了思想准备,寇徐二人倒也并未对此表露出什么惊讶之意,但两人眼中的警惕疑窦之色却也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减少半分。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中,石龙在暗自疑惑的同时还是开口打圆场道:“我这两名弟子和侄女可是得罪了玄感将军?看在他们年幼无知的份上还请将军勿要怪罪。” “怎会?只是这位姑娘与我那自幼失散的妹子长得极像……因此在下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倒是让石场主见笑了。”杨玄感意味深长地瞥了犹自微蹙着眉梢的少女一眼,眸中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了几分,继而却是径自望向了一旁的男子岔开了话题说道:“一直听闻扬州瘦西湖水用于烹茶味道极佳,不知在下可有幸一尝?” “那是自然。”虽然心中疑虑未消,但石龙还是微笑着抬手将面前的青年向用于待客的静室中让去。(.无弹窗广告)而在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之后寇仲方自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小陵,为何他会说灵儿是他的妹子?难道灵儿……” “怎么可能!灵儿是我的母亲十月怀胎所生,从她出生开始我兄妹两人便从来未曾远离过。”徐子陵断然否认了对方的猜测,但随即两人却是不约而同地抬首向由始至终都一语未发的少女望了过去――毕竟在不久之前龟灵身上也曾发生过那般不可思议之事,就算她当真再化身变成杨家的小姐似乎也并不是令人觉得太过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龟灵顿时从两人的灼灼逼视下回过了神来,沉吟片刻后方自缓缓摇了摇头――虽然她能够肯定她由现世到洪荒的记忆都没有半点缺失,但那最为神秘的时间、空间两大法则即便是圣人之能也难以完全掌握,又怎是她这失去了法力的区区大罗金仙能够轻易窥得端倪的?她目前能够确定的只有这名为杨玄感的男子的确是与她有着因果纠缠,可具体情况却并非是现在的她能够轻易得知的。 不待两名少年再次发问,龟灵却已向他们做出了一个阻止的手势,继而更是在侧厅蒲团盘膝坐了下去并径自阖上了双目。就算这个世界中的灵力实在是稀缺之极,但早已习惯了依靠自我实力的她终究还是会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淬炼身躯争取早日恢复法力。然而就在她沉浸于沟通天地当中几乎要陷入物我两忘境界的同时,一抹凝聚成一整束的清澈灵气却骤然落入了她发散开来的灵识当中。 虽说这灵力团中所蕴含的灵气量放在洪荒间也不过和最低级的灵果没什么两样,但在这灵力缺损的空间内却是显得和黑夜中的唯一一颗星辰一样耀眼夺目,而发现了此点的龟灵也立时便饶有兴趣地驱使着自己的一丝真灵缓缓贴近了过去。待到临近之时她才忽地发现那道灵气竟赫然竟是由一本置于密格中的绢册内发出,而那册子的封面之上则是用洪荒时所使用的甲骨文书写着“长生诀”三个大字。 在粗略地用灵识浏览了一遍那蕴有灵力的书册之后,龟灵已是对其没了多少兴趣――在洪荒年间无论何教何派入门法门均是大同小异,因此她一望便看出了这本《长生诀》根本是由某位修道者编纂的修真入门法门。只可惜虽然这本书上所言并无什么谬误,但倘若是放在那灵气充沛的洪荒之年还可,若是按照这个时代的灵力含量算来恐怕即便是苦苦修练到阳寿耗尽也无法筑基! 不过那本书倒是由洪荒年间传下的灵蚕丝制成,勉强也可算得上是一间鸡肋无比的法器,若是能够将其中的灵气吸收为己用的话倒是可以稍许恢复她枯竭的法力。可是按照那书册所放置的位置看来石龙似乎倒是对其相当重视的,虽然汲取灵气并不会使书册损坏……但是似乎这件事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就在龟灵一边暗自思索一边打算将放出的那丝真灵收回的时候,那间密格却已是陡然被人自外打了开来,继而那本绢册更是被探入的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了出去。与此同时石龙略显艰涩的声音也骤然传了过来:“这《长生诀》原本便是杨公之物,在下能够持有其一年已是极具运道。既然玄感将军到此……在下自该原物奉还。”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怎会将一母同胞的亲妹认错?”男子一时间不由失笑,在仔细端详少女半晌后却又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年纪和她差了几岁,容貌也不一样……不过还不至于让我认不出来。” 连年纪和容貌对不上号这种事情都能忽略?其实这位贵族公子的脑袋根本就不甚清醒吧!寇仲和徐子陵一脸绝望地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却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出声呼救还是想法子逃离――看这人的模样似乎身手颇好,若是当真激怒了对方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地拔出剑来直接送他们三人上西天? 然而就在两名少年惴惴不安的同时,龟灵却陡然伸出手去按住了两人的肩膀,投向对面男子的目光间却是不自禁地带上了些许狐疑之意。虽然她能够肯定自己在此之前并未见过这人,但是冥冥间却又总觉得这人和她似乎是有因果相连的……可是即便她知道这一点却又因为身无半点法力,因此就算在心中卜算琢磨了半晌却依旧不得其果。 就在她犹自垂首沉思之时,匆匆更换过衣衫的石龙已是快步自内厅走了出来。在看到几人隐约露出的对峙之态时他先不由略觉愕然,继而却是立时走上前来向那男子抱拳一揖并歉然开口道:“劳玄感将军久候了,实在是抱歉之极。” “石场主,许久不见。”杨玄感笑吟吟地躬身回以了一揖,看似与石龙的关系倒像是颇为熟稔一般。由于先前便已有了思想准备,寇徐二人倒也并未对此表露出什么惊讶之意,但两人眼中的警惕疑窦之色却也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减少半分。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中,石龙在暗自疑惑的同时还是开口打圆场道:“我这两名弟子和侄女可是得罪了玄感将军?看在他们年幼无知的份上还请将军勿要怪罪。” “怎会?只是这位姑娘与我那自幼失散的妹子长得极像……因此在下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倒是让石场主见笑了。”杨玄感意味深长地瞥了犹自微蹙着眉梢的少女一眼,眸中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了几分,继而却是径自望向了一旁的男子岔开了话题说道:“一直听闻扬州瘦西湖水用于烹茶味道极佳,不知在下可有幸一尝?” “那是自然。”虽然心中疑虑未消,但石龙还是微笑着抬手将面前的青年向用于待客的静室中让去。而在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之后寇仲方自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小陵,为何他会说灵儿是他的妹子?难道灵儿……” “怎么可能!灵儿是我的母亲十月怀胎所生,从她出生开始我兄妹两人便从来未曾远离过。”徐子陵断然否认了对方的猜测,但随即两人却是不约而同地抬首向由始至终都一语未发的少女望了过去――毕竟在不久之前龟灵身上也曾发生过那般不可思议之事,就算她当真再化身变成杨家的小姐似乎也并不是令人觉得太过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龟灵顿时从两人的灼灼逼视下回过了神来,沉吟片刻后方自缓缓摇了摇头――虽然她能够肯定她由现世到洪荒的记忆都没有半点缺失,但那最为神秘的时间、空间两大法则即便是圣人之能也难以完全掌握,又怎是她这失去了法力的区区大罗金仙能够轻易窥得端倪的?她目前能够确定的只有这名为杨玄感的男子的确是与她有着因果纠缠,可具体情况却并非是现在的她能够轻易得知的。 不待两名少年再次发问,龟灵却已向他们做出了一个阻止的手势,继而更是在侧厅蒲团盘膝坐了下去并径自阖上了双目。就算这个世界中的灵力实在是稀缺之极,但早已习惯了依靠自我实力的她终究还是会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淬炼身躯争取早日恢复法力。然而就在她沉浸于沟通天地当中几乎要陷入物我两忘境界的同时,一抹凝聚成一整束的清澈灵气却骤然落入了她发散开来的灵识当中。 虽说这灵力团中所蕴含的灵气量放在洪荒间也不过和最低级的灵果没什么两样,但在这灵力缺损的空间内却是显得和黑夜中的唯一一颗星辰一样耀眼夺目,而发现了此点的龟灵也立时便饶有兴趣地驱使着自己的一丝真灵缓缓贴近了过去。待到临近之时她才忽地发现那道灵气竟赫然竟是由一本置于密格中的绢册内发出,而那册子的封面之上则是用洪荒时所使用的甲骨文书写着“长生诀”三个大字。 在粗略地用灵识浏览了一遍那蕴有灵力的书册之后,龟灵已是对其没了多少兴趣――在洪荒年间无论何教何派入门法门均是大同小异,因此她一望便看出了这本《长生诀》根本是由某位修道者编纂的修真入门法门。只可惜虽然这本书上所言并无什么谬误,但倘若是放在那灵气充沛的洪荒之年还可,若是按照这个时代的灵力含量算来恐怕即便是苦苦修练到阳寿耗尽也无法筑基! 不过那本书倒是由洪荒年间传下的灵蚕丝制成,勉强也可算得上是一间鸡肋无比的法器,若是能够将其中的灵气吸收为己用的话倒是可以稍许恢复她枯竭的法力。可是按照那书册所放置的位置看来石龙似乎倒是对其相当重视的,虽然汲取灵气并不会使书册损坏……但是似乎这件事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就在龟灵一边暗自思索一边打算将放出的那丝真灵收回的时候,那间密格却已是陡然被人自外打了开来,继而那本绢册更是被探入的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了出去。与此同时石龙略显艰涩的声音也骤然传了过来:“这《长生诀》原本便是杨公之物,在下能够持有其一年已是极具运道。既然玄感将军到此……在下自该原物奉还。” 11大唐玖 虽然并不是刻意偷听两人谈话,但龟灵却还是立时反射性地将放出的一线真灵收了回来――毕竟用真灵窥探他人隐私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举动,若是运道不佳地被人发现更是会失了自己以及师门的面皮。(.无弹窗广告)然而在她习惯性地按照洪荒年间的规矩行事后才骤然想起自己实在是太过于杞人忧天了,在现今这样灵气微薄的环境当中即便是想要筑基也是千难万难,此时此世能够察觉到她真灵在一旁窥伺的又有几人? 待到龟灵暗自失笑着睁开眼时,却发现原本站在一旁的寇仲和徐子陵已经似乎生怕会打搅到她一般抱着蒲团远远地坐到了厅堂的另一侧,两人在压低声音絮絮叨叨之际却也不时偷偷向自己的方向瞥来一两眼,目光中除了担忧之意更是隐隐带上了几丝畏惧的意味。 看见此番情形,她在心中好笑之际也不由得颇感无奈――倒不是说她非要刻意摆出一副万物不萦的清高之态。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二世为人,因此对待人族非但丝毫不如其他妖族那般轻视,更是对其隐隐有着一份真切的感情存在。可仙人自有威仪,她自得道以来身处高位数十元会,就算此刻法力已不在,但一时间倒还当真是无法放下身段来与这严格来说只能算是萍水相逢的两名少年真心亲近。就算是对这两人而言日夕相处的亲人的性格突然从听话乖巧一晃而变得威严之极,就算他们未曾对她心生龃龉终究也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吧? 但是此等情状却也并非她能够改变,因此也只能暂时将此事放在了一边。当下也只是长身走到了两人身旁,略带感慨地道:“虽说先前我主张你们加入这家道场不过是看中了石场主足以与竹花帮匹敌的权势而已,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自己太过于思虑不周了。” 寇徐两人不由得齐齐一愣,徐子陵更是当下便忍不住面带诧异地问道:“呃?灵儿你为何会这么说?” 龟灵倒也并不在意两人是否会怀疑她的消息来处,当下便毫无隐瞒地道:“石场主身怀异宝,如此下去必会遭人觊觎,到那时恐怕会连累到你们……就算场主愿意将重宝让出难免也会受人猜忌,总之日后此地定然不会太过平安。”略顿了顿又再次提议道:“虽然石场主已同意收你们为徒,不过你二人毕竟还是尚未正式拜于他门下,不若等到场主面见客人之后我们便就此辞别了罢?” “那怎么行!”不待徐子陵发话,寇仲倒是先行一脸不满地跳起了身来,在对上少女平静无波的目光时又是忍不住尴尬一笑,一本正经地道:“虽然石场主对我们那般和蔼多是看在灵儿你的面上,可是先前却是从未有人这般重视过我们……不管怎么说石场主也算是对我们有着‘知遇之恩’了罢?我们怎么能够这么不顾义气地离开?而且先前我和小陵可是已经答应拜师了,大丈夫又如何能够轻易出尔反尔?” 龟灵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也只能就此作罢不谈此事。然则就在此时,一道自前门处传来的轰然巨响却陡然响彻了广大的院落,在下一刻更是随之传来了众弟子的惨呼怒喝之声。 寇徐二人虽然自幼混迹市井却也毕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当下倒是被自前方传来的乱七八糟的喧嚣之声狠狠地吓了一跳。而就在两人相顾愕然的同时,一把低沉浑厚的男音已是自前院的方向传了过来:“宇文化及求见石龙场主。” 她仅仅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处所好好修行罢了,为什么会被扯入这种麻烦里?早知如此她还不如拼得真灵损耗直接对竹花帮的帮主下手呢!龟灵略觉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一时间不由觉得大为头痛。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青年的朗笑声却是陡然自内院中传了出来:“原来是宇文大人――杨玄感有礼了。” 似乎未曾料到对方居然会在此处出现,屋外的男声在停滞了一瞬后才堪堪恢复了先前的从容洒然:“原来是杨将军……不知将军为何会在此地?” “先父与石场主交情莫逆,在下前来此处自是为了拜会故人。”虽然宇文化及的话语间带着明显的试探意味,但自室内传出的男声却是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就是不知宇文大人为何会如此无礼地冲入我这长辈的道场之中?若是阁下依礼送上拜帖莫非石场主还会有不见的道理么?哦……在下几乎忘记了,阁下先祖乃是匈奴胡人,倒是未必精通我华夏礼制。” “杨玄感!”屋外之人明显因为对方的讽刺而恼羞成怒,略顿了顿才冷笑着接道:“哼……我宇文家先祖确是胡人,不过阁下似乎莫忘记了汝之义兄亦是我宇文家之人。(.好看的小说)” “义兄心怀我华夏大义,自是与尔等不同。”虽然口吻依旧傲然,但青年的语声中倒是首次多出了一抹怀念的意味。而在听闻此言后宇文化及却同样为之一窒,最终竟是并未辩驳对方的话语,仅仅只是凉声接道:“听闻石场主年前偶得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今次本官正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讨要此物的。” 虽说此刻道场中的那数十名弟子并无几人听说过这《长生诀》之名,不过此时虽然天下烽烟四起,但隋炀帝杨广之名在这些平民当中倒还是颇有几分分量,因此在听闻此言后顿时倒抽凉气之声四起。杨玄感似乎稍稍沉吟了一下,继而却陡然出乎意料地答道:“宇文大人恐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长生诀原本便是我杨家之物,只不过是暂时借给石场主一阅罢了。不过既然陛下有需,在下身为臣子自然理应将之献给君上。宇文大人不妨先行回京,待到三月之后陛下千秋时我便将此物进上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虽然并不是刻意偷听两人谈话,但龟灵却还是立时反射性地将放出的一线真灵收了回来――毕竟用真灵窥探他人隐私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举动,若是运道不佳地被人发现更是会失了自己以及师门的面皮。然而在她习惯性地按照洪荒年间的规矩行事后才骤然想起自己实在是太过于杞人忧天了,在现今这样灵气微薄的环境当中即便是想要筑基也是千难万难,此时此世能够察觉到她真灵在一旁窥伺的又有几人? 待到龟灵暗自失笑着睁开眼时,却发现原本站在一旁的寇仲和徐子陵已经似乎生怕会打搅到她一般抱着蒲团远远地坐到了厅堂的另一侧,两人在压低声音絮絮叨叨之际却也不时偷偷向自己的方向瞥来一两眼,目光中除了担忧之意更是隐隐带上了几丝畏惧的意味。 看见此番情形,她在心中好笑之际也不由得颇感无奈――倒不是说她非要刻意摆出一副万物不萦的清高之态。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二世为人,因此对待人族非但丝毫不如其他妖族那般轻视,更是对其隐隐有着一份真切的感情存在。可仙人自有威仪,她自得道以来身处高位数十元会,就算此刻法力已不在,但一时间倒还当真是无法放下身段来与这严格来说只能算是萍水相逢的两名少年真心亲近。就算是对这两人而言日夕相处的亲人的性格突然从听话乖巧一晃而变得威严之极,就算他们未曾对她心生龃龉终究也会觉得有些不自在吧? 但是此等情状却也并非她能够改变,因此也只能暂时将此事放在了一边。当下也只是长身走到了两人身旁,略带感慨地道:“虽说先前我主张你们加入这家道场不过是看中了石场主足以与竹花帮匹敌的权势而已,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自己太过于思虑不周了。” 寇徐两人不由得齐齐一愣,徐子陵更是当下便忍不住面带诧异地问道:“呃?灵儿你为何会这么说?” 龟灵倒也并不在意两人是否会怀疑她的消息来处,当下便毫无隐瞒地道:“石场主身怀异宝,如此下去必会遭人觊觎,到那时恐怕会连累到你们……就算场主愿意将重宝让出难免也会受人猜忌,总之日后此地定然不会太过平安。”略顿了顿又再次提议道:“虽然石场主已同意收你们为徒,不过你二人毕竟还是尚未正式拜于他门下,不若等到场主面见客人之后我们便就此辞别了罢?” “那怎么行!”不待徐子陵发话,寇仲倒是先行一脸不满地跳起了身来,在对上少女平静无波的目光时又是忍不住尴尬一笑,一本正经地道:“虽然石场主对我们那般和蔼多是看在灵儿你的面上,可是先前却是从未有人这般重视过我们……不管怎么说石场主也算是对我们有着‘知遇之恩’了罢?我们怎么能够这么不顾义气地离开?而且先前我和小陵可是已经答应拜师了,大丈夫又如何能够轻易出尔反尔?” 龟灵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也只能就此作罢不谈此事。然则就在此时,一道自前门处传来的轰然巨响却陡然响彻了广大的院落,在下一刻更是随之传来了众弟子的惨呼怒喝之声。 寇徐二人虽然自幼混迹市井却也毕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当下倒是被自前方传来的乱七八糟的喧嚣之声狠狠地吓了一跳。而就在两人相顾愕然的同时,一把低沉浑厚的男音已是自前院的方向传了过来:“宇文化及求见石龙场主。” 她仅仅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处所好好修行罢了,为什么会被扯入这种麻烦里?早知如此她还不如拼得真灵损耗直接对竹花帮的帮主下手呢!龟灵略觉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一时间不由觉得大为头痛。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青年的朗笑声却是陡然自内院中传了出来:“原来是宇文大人――杨玄感有礼了。” 似乎未曾料到对方居然会在此处出现,屋外的男声在停滞了一瞬后才堪堪恢复了先前的从容洒然:“原来是杨将军……不知将军为何会在此地?” “先父与石场主交情莫逆,在下前来此处自是为了拜会故人。”虽然宇文化及的话语间带着明显的试探意味,但自室内传出的男声却是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就是不知宇文大人为何会如此无礼地冲入我这长辈的道场之中?若是阁下依礼送上拜帖莫非石场主还会有不见的道理么?哦……在下几乎忘记了,阁下先祖乃是匈奴胡人,倒是未必精通我华夏礼制。” “杨玄感!”屋外之人明显因为对方的讽刺而恼羞成怒,略顿了顿才冷笑着接道:“哼……我宇文家先祖确是胡人,不过阁下似乎莫忘记了汝之义兄亦是我宇文家之人。” “义兄心怀我华夏大义,自是与尔等不同。”虽然口吻依旧傲然,但青年的语声中倒是首次多出了一抹怀念的意味。而在听闻此言后宇文化及却同样为之一窒,最终竟是并未辩驳对方的话语,仅仅只是凉声接道:“听闻石场主年前偶得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今次本官正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讨要此物的。” 虽说此刻道场中的那数十名弟子并无几人听说过这《长生诀》之名,不过此时虽然天下烽烟四起,但隋炀帝杨广之名在这些平民当中倒还是颇有几分分量,因此在听闻此言后顿时倒抽凉气之声四起。杨玄感似乎稍稍沉吟了一下,继而却陡然出乎意料地答道:“宇文大人恐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长生诀原本便是我杨家之物,只不过是暂时借给石场主一阅罢了。不过既然陛下有需,在下身为臣子自然理应将之献给君上。宇文大人不妨先行回京,待到三月之后陛下千秋时我便将此物进上如何?” ======== 那位宇文家的义兄是谁?我觉得肯定有人猜得到…… 12大唐拾 宇文化及再一次沉默了下去,半晌之后才语声冷肃地接道:“杨将军……你是下定决心要替石龙揽下这场麻烦了?” 屋内男声丝毫没有迟疑地笑道:“宇文大人为何如此指责?这长生诀原就是我杨家之物,在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宇文化及一向自视甚高,朝内官位更是高于对方一级,自然不会因杨玄感一言便便轻易退却,当下索性不再与之客气,径直放冷了声音说道:“本官并非不信阁下之言,但此事毕竟为本官职责所在……还请杨将军将长生诀交由本官带回京都!” 杨玄感此次却是难得地略顿了一瞬,继而言语中竟是破天荒地多出了一抹讥嘲的意味:“在下已明言三月之后会亲自将书送入皇城,莫非宇文大人连这短短一段时日也等不得么?不过四大奇书一向闻名于世,宇文大人身为习武之人想要先行一睹为快也是极为正常之事……若阁下实言告知的话在下将此书借出让你先行一观又有何不可?” 不知是否是因为被人道破了自己的心声,宇文化及在略略一窒后语声却是更寒了几分:“既然杨将军有心将此物作为陛下千秋贺礼,又为何不让在下代为转交?莫非杨将军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将宝书觐上?” 他略停了停后又再次接道:“哼……本官先前一直听闻杨将军自前往黎阳赴任以来一直着力于收缴钱粮、锻炼兵士,对陛下之命也时常阳奉阴违,莫非阁下根本就是想趁此机会行那不忠之事?”此言却是直斥对方想要犯上作乱了。 杨玄感言语中笑意顿时一收,口吻也是随之倏然冷了下来:“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杨家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即便宇文阀势大,也无权对我行此污蔑之事!” 见两厢已然闹僵,宇文化及索性也不再顾及什么,径直冷笑着道:“既然杨将军执意如此,那我二人便以江湖规矩做过一场,那长生诀便归于胜者所得,阁下觉得如何?” “求之不得……听闻宇文大人乃如今宇文家第一高手,在下早想领教!”杨玄感毫不在意地长笑了一声,在刻意加重强调了“如今”两字后身形已是自前厅处直穿而出,待到说到下半句话时身着青衫的身影已径直自前院的围墙处掠了出去,几乎便在顷刻之间宇文化及那颀长的身形便已随之跟了过去。 龟灵自窗子的缝隙中定定地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愈发不安,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长身站了起来。[.超多好看小说]此刻因为亲见武功高手而一脸兴奋激动之色的寇徐二人也齐齐回过了神来。寇仲更是当下便忍不住好奇地开口问道:“灵儿,你方才所说的‘异宝’莫非就是他们所说的那《长生诀》么?那可是什么了不起的武功秘录?” 龟灵微微颔下了首去,实话实说地道:“的确是此物……不过长生诀在他人看来或许价值连城,但在我看来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那都只能算是鸡肋一般的物事而已。” 两人顿时露出了恍然之色,在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徐子陵又继续问道:“既然杨将军替师……石场主揽下了此事,那么道场是不是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龟灵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问道:“就算那样又如何?若是你得到一份极其宝贵的武功秘录你会如何做?” 寇仲毫不犹豫地道:“自然先要及时背下,然后再誊抄出一份手抄本或者制作拓本才是最为保险……”说道此处不由愕然,“莫非有人会怀疑石场主留有副本?” 龟灵点了点头,眼底却是浮起了淡淡的嘲讽之色:“正是,虽然长生诀并非常人能够复制,但自石场主得到它的那一日起便注定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寇徐二人顿时相顾愕然,片刻之后神情却俱是渐渐坚定了起来。徐子陵在略略犹豫了一瞬后方自开口说道:“场主对我们有知遇之恩,不管怎样我兄弟二人都是要陪他面对一切的……但是灵儿你大可不必留在此处和我们一起面对危机。不如我们先去向石场主借些盘缠,再找个安全的村落将你安置下来可好?” “……此事晚些再说。” 虽然早已打定了庇护两人的主意,但是一心修行的龟灵却也并不想无谓地介入这些麻烦的事情当中,在心中厌烦之下索性暂时选择了拖延――毕竟她虽然因为占据了徐灵儿身躯之事对寇徐二人心怀愧疚,却也并不代表着她需要将所有与两人有关之人尽数纳入自己的保护圈当中――而相比起两人此刻她却是对那名叫做杨玄感的男子更为在意。 虽然没有半点与之相关的记忆,但是她自见过对方以来却始终隐隐觉得有天机牵引、心血来潮之相――虽然此刻她因为法力不足难以算出具体因由,但她与对方有着极大的因果纠缠却是无疑之事,若是一直无法弄清楚此事真相的话恐怕修为难有进益。(.)思及此处,她在沉吟了片刻后还是径直向面前两人开口嘱咐道:“你们在此处等候,我出去一趟。” 寇徐二人登时吓了一跳。虽然他们知道龟灵武功不俗,但却也绝不认为其有与整个竹花帮对抗的能力,此时他二人还未正式加入石龙武馆,若是被言老大发现她行踪的话岂非危险之极?然而当他们意欲出言阻止的时候眼前的少女却已如飘絮般腾身而起落到了足有一人多高的围墙之外,转瞬之际便已飘然去了。 = 虽然杨玄感和宇文化及两人已离开了半刻之久,但龟灵却是仅仅只花费了片刻便利用神识找到了位于扬州城外的两人的行踪――若是换作洪荒之时就算她想要用神识看清千万里外的东西自然也不在话下。只可惜即便大罗金仙的真灵力量再如何强大,在此刻全无法力的情况之下也只能查探到里许之内的情状,因此虽然知道凭借自己此刻的情况偷窥高手对战颇为危险,但为了看清两人动手时的情状龟灵还是冒险向两人身旁贴近了过去。 然而还不待她真正靠近两人对战之处,便已被自远处袭来的两股冰寒入骨和灼热无匹的真气激得全身不适,因此最终也只能远远停下脚步并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探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宇文化及再一次沉默了下去,半晌之后才语声冷肃地接道:“杨将军……你是下定决心要替石龙揽下这场麻烦了?” 屋内男声丝毫没有迟疑地笑道:“宇文大人为何如此指责?这长生诀原就是我杨家之物,在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宇文化及一向自视甚高,朝内官位更是高于对方一级,自然不会因杨玄感一言便便轻易退却,当下索性不再与之客气,径直放冷了声音说道:“本官并非不信阁下之言,但此事毕竟为本官职责所在……还请杨将军将长生诀交由本官带回京都!” 杨玄感此次却是难得地略顿了一瞬,继而言语中竟是破天荒地多出了一抹讥嘲的意味:“在下已明言三月之后会亲自将书送入皇城,莫非宇文大人连这短短一段时日也等不得么?不过四大奇书一向闻名于世,宇文大人身为习武之人想要先行一睹为快也是极为正常之事……若阁下实言告知的话在下将此书借出让你先行一观又有何不可?” 不知是否是因为被人道破了自己的心声,宇文化及在略略一窒后语声却是更寒了几分:“既然杨将军有心将此物作为陛下千秋贺礼,又为何不让在下代为转交?莫非杨将军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将宝书觐上?” 他略停了停后又再次接道:“哼……本官先前一直听闻杨将军自前往黎阳赴任以来一直着力于收缴钱粮、锻炼兵士,对陛下之命也时常阳奉阴违,莫非阁下根本就是想趁此机会行那不忠之事?”此言却是直斥对方想要犯上作乱了。 杨玄感言语中笑意顿时一收,口吻也是随之倏然冷了下来:“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杨家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即便宇文阀势大,也无权对我行此污蔑之事!” 见两厢已然闹僵,宇文化及索性也不再顾及什么,径直冷笑着道:“既然杨将军执意如此,那我二人便以江湖规矩做过一场,那长生诀便归于胜者所得,阁下觉得如何?” “求之不得……听闻宇文大人乃如今宇文家第一高手,在下早想领教!”杨玄感毫不在意地长笑了一声,在刻意加重强调了“如今”两字后身形已是自前厅处直穿而出,待到说到下半句话时身着青衫的身影已径直自前院的围墙处掠了出去,几乎便在顷刻之间宇文化及那颀长的身形便已随之跟了过去。 龟灵自窗子的缝隙中定定地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愈发不安,片刻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长身站了起来。此刻因为亲见武功高手而一脸兴奋激动之色的寇徐二人也齐齐回过了神来。寇仲更是当下便忍不住好奇地开口问道:“灵儿,你方才所说的‘异宝’莫非就是他们所说的那《长生诀》么?那可是什么了不起的武功秘录?” 龟灵微微颔下了首去,实话实说地道:“的确是此物……不过长生诀在他人看来或许价值连城,但在我看来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那都只能算是鸡肋一般的物事而已。” 两人顿时露出了恍然之色,在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徐子陵又继续问道:“既然杨将军替师……石场主揽下了此事,那么道场是不是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龟灵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问道:“就算那样又如何?若是你得到一份极其宝贵的武功秘录你会如何做?” 寇仲毫不犹豫地道:“自然先要及时背下,然后再誊抄出一份手抄本或者制作拓本才是最为保险……”说道此处不由愕然,“莫非有人会怀疑石场主留有副本?” 龟灵点了点头,眼底却是浮起了淡淡的嘲讽之色:“正是,虽然长生诀并非常人能够复制,但自石场主得到它的那一日起便注定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寇徐二人顿时相顾愕然,片刻之后神情却俱是渐渐坚定了起来。徐子陵在略略犹豫了一瞬后方自开口说道:“场主对我们有知遇之恩,不管怎样我兄弟二人都是要陪他面对一切的……但是灵儿你大可不必留在此处和我们一起面对危机。不如我们先去向石场主借些盘缠,再找个安全的村落将你安置下来可好?” “……此事晚些再说。” 虽然早已打定了庇护两人的主意,但是一心修行的龟灵却也并不想无谓地介入这些麻烦的事情当中,在心中厌烦之下索性暂时选择了拖延――毕竟她虽然因为占据了徐灵儿身躯之事对寇徐二人心怀愧疚,却也并不代表着她需要将所有与两人有关之人尽数纳入自己的保护圈当中――而相比起两人此刻她却是对那名叫做杨玄感的男子更为在意。 虽然没有半点与之相关的记忆,但是她自见过对方以来却始终隐隐觉得有天机牵引、心血来潮之相――虽然此刻她因为法力不足难以算出具体因由,但她与对方有着极大的因果纠缠却是无疑之事,若是一直无法弄清楚此事真相的话恐怕修为难有进益。思及此处,她在沉吟了片刻后还是径直向面前两人开口嘱咐道:“你们在此处等候,我出去一趟。” 寇徐二人登时吓了一跳。虽然他们知道龟灵武功不俗,但却也绝不认为其有与整个竹花帮对抗的能力,此时他二人还未正式加入石龙武馆,若是被言老大发现她行踪的话岂非危险之极?然而当他们意欲出言阻止的时候眼前的少女却已如飘絮般腾身而起落到了足有一人多高的围墙之外,转瞬之际便已飘然去了。 = 虽然杨玄感和宇文化及两人已离开了半刻之久,但龟灵却是仅仅只花费了片刻便利用神识找到了位于扬州城外的两人的行踪――若是换作洪荒之时就算她想要用神识看清千万里外的东西自然也不在话下。只可惜即便大罗金仙的真灵力量再如何强大,在此刻全无法力的情况之下也只能查探到里许之内的情状,因此虽然知道凭借自己此刻的情况偷窥高手对战颇为危险,但为了看清两人动手时的情状龟灵还是冒险向两人身旁贴近了过去。 然而还不待她真正靠近两人对战之处,便已被自远处袭来的两股冰寒入骨和灼热无匹的真气激得全身不适,因此最终也只能远远停下脚步并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探了过去。 ========= 新抽法!留言回复抽成火星文!貌似留言系统也有问题了…… 在修复前回复不了评论了……哭~ 13大唐拾壹 虽然杨玄感比起宇文化及要先行一步离开,但不知是因其并不擅长轻身功夫还是刻意放缓了步伐,两人到达城外的时间倒是不分轩轾。虽然两人也算是同朝为官,但一为京官,一为外吏,平素能够见面的机会倒也并不太多,因此在寻到了一处适合对战之处后两人倒是均未急着动手,反而先行彼此端详打量了起来。 相比起看上去年仅二十五左右的青衫男子,身着华贵丝袍的宇文化及却是明显年长了几岁――若是换作那些科举入仕之辈凭这三十许岁的年纪自然无法身为一朝高官,但他出身宇文阀嫡系,更为北周皇裔,因此非但自弱冠之年便借祖荫入朝为官,此时更是已官拜从二品高位。 此时正逢乱世,因此上至皇族下至百姓大多尚武,各大门阀后裔亦多深谙武艺――而这宇文化及非但是江湖传闻中自宇文阀主宇文伤以下第一位将家传“冰玄劲”练至极巅之人,更是在五年某件事发生之后渐渐地被人尊称为宇文阀第一高手,因此在宇文阀内部除阀主宇文伤外地位无人能够出其之右。而也正因这般,他近年以来已是少有与高手动手的机会。因此今日一战虽是因《长生诀》而起,却也恰恰算是合了他的心意。 可即便他心底再如何兴奋开怀,神情间却并未露出半分端倪。而在静静打量了对面的敌人片刻之后,杨玄感反而出乎意料地先行向一脸警戒之色的男子郑重地施了一个士族之间的抱拳礼,神情洒然地道:“虽说宇文家与我杨家可算世交,只可惜义兄回归宇文阀时武功已成,因此在下竟是从未亲眼见识过宇文家绝学,着实是可惜之极……在下不才,今日倒是想以手中长剑一会宇文阀的绝技‘冰玄劲’!” “杨将军过谦了。你既与太师大人同出一门,武艺学识自然是非同凡响。” 虽然对方口中所提“义兄”的确是他宇文家之人,但却是出身旁系,因此身为嫡系的宇文化及在提起此人时难免还是有几分不自在,因此在凉凉地谦虚了一句之后他却已是毫不犹豫地先行抬掌向对方击了过去――此刻虽是夏日,但他掌力到处非但寒气勃发,四周的草叶上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了细小的冰凌! 虽然事发突然,但杨玄感却是丝毫不惧地踏前一步,手中长剑陡然反撩而上――青年剑刃所到之处一道灼热无比的气劲顿时轰然爆发了开来,在下一刻竟是硬生生地和对面袭来的冰寒内劲交织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旋。继而以两人所立之处为中心,方圆近百米之内的树枝和碎石已是纷乱一片地向四面八方远远地飞了开去。(.无弹窗广告) 转眼之际数十招已过,虽然两人的内劲招式均是在伯仲之间,但正处于实力巅峰时期且经验较为丰富的宇文化及却终究是渐渐地占到了上风,在志得意满之际忍不住出言讽刺道:“杨家炎阳真气果然是非同凡响,不过若你技尽于此的话这长生诀今日必定是本官囊中之物。” “谁胜谁败,还待战后方知!”杨玄感毫不在意地随口回了一句,原本蕴含劲气的剑刃之处竟是陡然直直地扬起了一丝肉眼可见的青绿色火焰――见原本目不可见的内劲居然化为了实体,即便以宇文化及的见识在看到这般情形时也不由心中愕然,胆寒之下竟是不敢直晏其锋芒,身形向后飞速飘退。然而杨玄感手中利刃却仿若毒蛇般迅速直绞而上,几乎在刹那间便已引燃了对方的衣襟! 宇文化及大惊之下立时反手一挥,转瞬之际衣襟处泛起的绿火已被冷气扑灭,然而即便他手中动作已然奇快无比衣袂之处却还是难免破损了一块,更是露出了结实的腹肌、形容狼狈之极。他出身士族,一向言行缜密、打扮得体,在此之前更是从未经历过如此尴尬的情况,当下忍不住恨声骂道:“杨玄感,你胆敢如此辱我,我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只是意外而已,宇文大人何必如此在意?”朗笑声中,青年已是丝毫未停地近身贴了过去,原本包裹在剑身之外的青绿色火焰更是渐渐地延长了出去,最终仿佛尺许长的剑芒一般萦绕在了剑尖之处。 在对方几近全力的抢攻之下,原本占了上风的宇文化及一时间竟是有些左支右绌了起来――除此之外虽说他有寒冰真气护体,就算肌肤赤`裸在外倒也不虞烧伤,但是却仍是觉得心中万分地不自在,当下忍不住心中暗骂不休。在思忖片刻后他最终还是强抑下了愤怒之意,一边飞身后退一边冷声道:“今日便暂时到此,待到他日再战!《长生诀》先行暂存你手中也是无妨……待到回京之时我必然不忘告知圣上你今日之举!” “宇文大人慢走,在下便不远送了。” 虽然此等胜法明显不甚光彩,但杨玄感却依旧全然不以为意,在注视着对方的背影没入远处密林后才转向侧方笑道:“灵儿既已到此,为何不现身相见?” 虽然惊异于对方的感知力之强,但龟灵还是自数百米外的一棵参天大树后漫步踏了出来,在向青年微微颔首后方才颇为笃定地道:“你方才所用的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炎阳真气’……而是道术罢。” 杨玄感随手还剑回鞘,略带戏谑地道:“果然瞒不过灵儿你啊……我全无道骨,就算苦练十年也只有这等水准,倒是让你见笑了。不过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我这一身本事不都是义兄和你所教么?” 龟灵微微皱了皱眉,却也并未对其说法提出什么异议,仅仅只是摇着头缓缓道:“你所言那些事我一概不知……或许是契机未到罢。” 虽然她说的云淡风轻,但杨玄感倒是不由为之一怔,略有些疑惑地道:“虽然我自诩绝不会认错你的身份,不过你对我的疏离态度却又不似作伪……莫非你当真将前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可是那失却之阵却又似乎并无这般大的威力……” “……失却之阵?那是何物?” 仿佛自知失言一般,一直神色随意的青年倒是首次微微变了脸色,但不过片刻却又轻松一笑道:“一言难尽,你说的对,既然你忘却了自然有忘却的缘由,倒是不必太过在意……总之你只需记得你是我世间唯一至亲便已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虽然杨玄感比起宇文化及要先行一步离开,但不知是因其并不擅长轻身功夫还是刻意放缓了步伐,两人到达城外的时间倒是不分轩轾。虽然两人也算是同朝为官,但一为京官,一为外吏,平素能够见面的机会倒也并不太多,因此在寻到了一处适合对战之处后两人倒是均未急着动手,反而先行彼此端详打量了起来。 相比起看上去年仅二十五左右的青衫男子,身着华贵丝袍的宇文化及却是明显年长了几岁――若是换作那些科举入仕之辈凭这三十许岁的年纪自然无法身为一朝高官,但他出身宇文阀嫡系,更为北周皇裔,因此非但自弱冠之年便借祖荫入朝为官,此时更是已官拜从二品高位。 此时正逢乱世,因此上至皇族下至百姓大多尚武,各大门阀后裔亦多深谙武艺――而这宇文化及非但是江湖传闻中自宇文阀主宇文伤以下第一位将家传“冰玄劲”练至极巅之人,更是在五年某件事发生之后渐渐地被人尊称为宇文阀第一高手,因此在宇文阀内部除阀主宇文伤外地位无人能够出其之右。而也正因这般,他近年以来已是少有与高手动手的机会。因此今日一战虽是因《长生诀》而起,却也恰恰算是合了他的心意。 可即便他心底再如何兴奋开怀,神情间却并未露出半分端倪。而在静静打量了对面的敌人片刻之后,杨玄感反而出乎意料地先行向一脸警戒之色的男子郑重地施了一个士族之间的抱拳礼,神情洒然地道:“虽说宇文家与我杨家可算世交,只可惜义兄回归宇文阀时武功已成,因此在下竟是从未亲眼见识过宇文家绝学,着实是可惜之极……在下不才,今日倒是想以手中长剑一会宇文阀的绝技‘冰玄劲’!” “杨将军过谦了。你既与太师大人同出一门,武艺学识自然是非同凡响。” 虽然对方口中所提“义兄”的确是他宇文家之人,但却是出身旁系,因此身为嫡系的宇文化及在提起此人时难免还是有几分不自在,因此在凉凉地谦虚了一句之后他却已是毫不犹豫地先行抬掌向对方击了过去――此刻虽是夏日,但他掌力到处非但寒气勃发,四周的草叶上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了细小的冰凌! 虽然事发突然,但杨玄感却是丝毫不惧地踏前一步,手中长剑陡然反撩而上――青年剑刃所到之处一道灼热无比的气劲顿时轰然爆发了开来,在下一刻竟是硬生生地和对面袭来的冰寒内劲交织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旋。继而以两人所立之处为中心,方圆近百米之内的树枝和碎石已是纷乱一片地向四面八方远远地飞了开去。 转眼之际数十招已过,虽然两人的内劲招式均是在伯仲之间,但正处于实力巅峰时期且经验较为丰富的宇文化及却终究是渐渐地占到了上风,在志得意满之际忍不住出言讽刺道:“杨家炎阳真气果然是非同凡响,不过若你技尽于此的话这长生诀今日必定是本官囊中之物。” “谁胜谁败,还待战后方知!”杨玄感毫不在意地随口回了一句,原本蕴含劲气的剑刃之处竟是陡然直直地扬起了一丝肉眼可见的青绿色火焰――见原本目不可见的内劲居然化为了实体,即便以宇文化及的见识在看到这般情形时也不由心中愕然,胆寒之下竟是不敢直晏其锋芒,身形向后飞速飘退。然而杨玄感手中利刃却仿若毒蛇般迅速直绞而上,几乎在刹那间便已引燃了对方的衣襟! 宇文化及大惊之下立时反手一挥,转瞬之际衣襟处泛起的绿火已被冷气扑灭,然而即便他手中动作已然奇快无比衣袂之处却还是难免破损了一块,更是露出了结实的腹肌、形容狼狈之极。他出身士族,一向言行缜密、打扮得体,在此之前更是从未经历过如此尴尬的情况,当下忍不住恨声骂道:“杨玄感,你胆敢如此辱我,我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只是意外而已,宇文大人何必如此在意?”朗笑声中,青年已是丝毫未停地近身贴了过去,原本包裹在剑身之外的青绿色火焰更是渐渐地延长了出去,最终仿佛尺许长的剑芒一般萦绕在了剑尖之处。 在对方几近全力的抢攻之下,原本占了上风的宇文化及一时间竟是有些左支右绌了起来――除此之外虽说他有寒冰真气护体,就算肌肤赤`裸在外倒也不虞烧伤,但是却仍是觉得心中万分地不自在,当下忍不住心中暗骂不休。在思忖片刻后他最终还是强抑下了愤怒之意,一边飞身后退一边冷声道:“今日便暂时到此,待到他日再战!《长生诀》先行暂存你手中也是无妨……待到回京之时我必然不忘告知圣上你今日之举!” “宇文大人慢走,在下便不远送了。” 虽然此等胜法明显不甚光彩,但杨玄感却依旧全然不以为意,在注视着对方的背影没入远处密林后才转向侧方笑道:“灵儿既已到此,为何不现身相见?” 虽然惊异于对方的感知力之强,但龟灵还是自数百米外的一棵参天大树后漫步踏了出来,在向青年微微颔首后方才颇为笃定地道:“你方才所用的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炎阳真气’……而是道术罢。” 杨玄感随手还剑回鞘,略带戏谑地道:“果然瞒不过灵儿你啊……我全无道骨,就算苦练十年也只有这等水准,倒是让你见笑了。不过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我这一身本事不都是义兄和你所教么?” 龟灵微微皱了皱眉,却也并未对其说法提出什么异议,仅仅只是摇着头缓缓道:“你所言那些事我一概不知……或许是契机未到罢。” 虽然她说的云淡风轻,但杨玄感倒是不由为之一怔,略有些疑惑地道:“虽然我自诩绝不会认错你的身份,不过你对我的疏离态度却又不似作伪……莫非你当真将前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可是那失却之阵却又似乎并无这般大的威力……” “……失却之阵?那是何物?” 仿佛自知失言一般,一直神色随意的青年倒是首次微微变了脸色,但不过片刻却又轻松一笑道:“一言难尽,你说的对,既然你忘却了自然有忘却的缘由,倒是不必太过在意……总之你只需记得你是我世间唯一至亲便已够了。” ----------------------------------- 其实杨玄感是腹黑型的……咳咳。 可能本文的年代设定与真实历史年代有差别,不过原著也没有太依照史实,所以大家就华丽丽地无视这一点不算bug的bug吧…… 14大唐拾贰 虽然截教门下八大弟子彼此之间的交情比起亲生的兄弟姊妹更深,但龟灵在现世幼年失怙、前至洪荒年间更是天生地养,这“至亲”一说却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听过――即便徐子陵和寇仲二人待她极好,但那也俱是因为她所附身躯之故,与她本身却是并无什么关系的。 虽然她此刻实力比之常人也高不了多少,但拜仅比准圣低上一线的修为所赐感知力却是敏锐之极,自是当下便听出了对方所说之言俱是语出肺腑,并无丝毫虚妄之处,因而心内震动之下一时间竟是不自禁地注视着面前之人怔怔无语。 将少女难得一见的失态神情看在眼中,杨玄感却是忍俊不禁地扬起了唇角。在视线落至少女勉强蔽体的破旧衣服上时目中不由闪过一抹怜惜之色,放柔了声音道:“你曾经说过这个‘灵’字乃是你师尊所赐,因此你无论身份如何变化都会一直使用这个称呼……不过你此刻的情形究竟应该算是转世还是附身?方才我所见到的那两名少年不会便是你今世的亲人罢?” “……我此刻的名字叫做徐灵儿。”见自己从未向他人说起过的秘密被人一语道出,龟灵在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并岔开话题后倒是对面前之人愈发信任亲近了几分。而看出了此点的杨玄感也只是洒然一笑,继而却是陡然眯着眼望向悬于当空的烈日出于意料地问道:“灵儿,你觉得我可有为帝之命?” 若是换作旁人在听闻此言后多半会勃然变色,但如龟灵这般的修道之人一向是不将除了三皇五帝之外的俗世帝王放在眼中,因此却也并不觉得对方话语有什么大逆不道之处。因此仅仅只是敷衍地说道:“我又并非麒麟,又如何能够辨别皇者之气?” 面对她明显的推诿之言,青年却偏偏露出了一副深以为然的神色,但片刻之际却又重新露出了一抹坚定的笑容:“果然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愿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啊……不过就算你这般说我还是想要勉力一试!” 虽然心性修养俱是极佳,但龟灵在听到这令她感觉到极为亲近的男子道出此言后却还是难以抑制地生出了一丝惊讶之意。前生之时她也曾粗读过史书,虽因相隔时日太长而将内容尽数忘却……但又怎会不知这隋朝过后定然是那李唐天下? 既然此刻天道大势已定,那么无论杨玄感再如何才华过人或是野心勃勃,恐怕他未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就算她有心相助,但改朝换代之时必会有劫数现世,如今法力未复的她可是丝毫没有把握护他周全! 一瞬之间,她竟是隐隐分辨不出心内蓦然升起的那份担忧之意到底是因为冥冥间的那份难以消弭的因果还是自己的真实心愿……但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却是她并不想让面前的男子有什么万一。(.)可若是她为了劝解对方曝露天机的话或许并不会对她这个拥有大罗修为的仙人有什么影响,但却必定会对身为凡人的杨玄感寿算有碍,除此之外却也是显得太过于交浅言深了,因此当下也只是试探性地问道:“那么……你想要怎么做?” 杨玄感略略沉吟了片刻,竟是丝毫没有隐瞒地开口答道:“前几日杨广遣我前往黎阳行督粮之事,想必他在半年之内会前往高丽进行第二次亲征――我当藉此机会扣下粮草并据黎阳为要塞自立,继而截断杨广归国之路并挥兵攻入京都。”他在提起当今圣上之时竟是殊无半点敬意,想来在说这些话之前已是经过深思熟虑。 龟灵不由得微怔了一下,虽然对对方向自己和盘托出的行为略觉感动,但继而心中却也是不自禁地隐隐生出了一丝类似于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或许杨广征讨高丽之举的确是可以用好大喜功、穷兵黩武来形容,但杨玄感借机做出这种类似于拖后腿的行径却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毕竟就算杨广再如何荒谬昏聩也是当今的华夏君王,而那高丽却是番邦异族!若是杨广受此影响兵败于高丽之手,杨玄感此举又与叛国何异?恐怕最终非但不能成事更会背上千古骂名! 虽然龟灵不至于因此便对其心生不满,但一时间却也不由得隐隐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似乎看出了对方神情不对,青年不由略觉惊讶地问道:“莫非我此举有何不妥之处?我向来鲁莽少思,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你尽可直言。” 龟灵微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委婉地提醒道:“若是你只占据黎阳一处还好……但长安兵富城坚,绝非轻易便能够攻下,而且你你此举实有帮助番邦之嫌,无论事成与否都必然会遭人攻讦。你当真决定如此做?” 杨玄感明显未曾想到这一点,在听闻此言后登时面色一变。在沉默了半晌后却忽地转了话题苦笑着说道:“六年前父亲病亡之时我正率兵在外,待我赶回吊祭父亲时我杨家家私却大多已被杨广没入内库……可笑杨广还当我年纪幼小、茫然不知!虽然父亲表面上是患急病而亡,但他一向功高震主受杨广所忌,照我看来此事却是颇多蹊跷。只恨我归来之日父亲尸骸已然入土,苦无证据之下我也只能就此作罢。” 虽然对杨素其人毫无印象,但在对方说及此处时龟灵心中却也是隐约生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哀恸之意。然而不待她继续深思,青年已是神情凝重地沉声接道:“……我今时此举并未单单只是为了逐鹿天下,最主要的目的却是为父报仇。未料到我虽准备日久,但却还是遭人所算……若不是妹妹及时提醒,我几乎便要犯下弥天大错!” 龟灵不由怔了一下,沉吟着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算计与你,想要令你身败名裂么?” 杨玄感冷哼了一声,永远自信从容的脸孔上竟是首次露出了一抹凛然杀意,语声冷肃地道:“正是。[]我一心起事,因此在听闻此法后却是未曾多做计量,却不知自己竟是早已堕入了他人的计谋当中!” 停了一停又再次冷笑着接道:“父亲在临亡之际曾将万贯家财以及数不尽的兵器宝藏尽数封入了他事先筑好的密库之内,不过此事却是仅只有我兄妹二人以及父亲的一名至交知晓――而那向我献策之人便是父亲那位至交好友!若非那密库内的机关破法只有我一人知道,恐怕如今我早已被他暗中加害了罢。果然是财帛动人心……看来他非但想借我之手取出重宝,更是打算害得我起事失败从而将那些物事尽数据为己有!” 龟灵不由暗自心惊,在犹豫了片刻后方自问道:“你所说的究竟是何人?” 青年抬手缓缓抚摩着腰间剑柄,目中神情说不出的晦暗阴冷:“……正是那劝说杨广征讨高丽的天子近臣,现任尚书左丞的裴世矩!”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虽然截教门下八大弟子彼此之间的交情比起亲生的兄弟姊妹更深,但龟灵在现世幼年失怙、前至洪荒年间更是天生地养,这“至亲”一说却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曾听过――即便徐子陵和寇仲二人待她极好,但那也俱是因为她所附身躯之故,与她本身却是并无什么关系的。 虽然她此刻实力比之常人也高不了多少,但拜仅比准圣低上一线的修为所赐感知力却是敏锐之极,自是当下便听出了对方所说之言俱是语出肺腑,并无丝毫虚妄之处,因而心内震动之下一时间竟是不自禁地注视着面前之人怔怔无语。 将少女难得一见的失态神情看在眼中,杨玄感却是忍俊不禁地扬起了唇角。在视线落至少女勉强蔽体的破旧衣服上时目中不由闪过一抹怜惜之色,放柔了声音道:“你曾经说过这个‘灵’字乃是你师尊所赐,因此你无论身份如何变化都会一直使用这个称呼……不过你此刻的情形究竟应该算是转世还是附身?方才我所见到的那两名少年不会便是你今世的亲人罢?” “……我此刻的名字叫做徐灵儿。”见自己从未向他人说起过的秘密被人一语道出,龟灵在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并岔开话题后倒是对面前之人愈发信任亲近了几分。而看出了此点的杨玄感也只是洒然一笑,继而却是陡然眯着眼望向悬于当空的烈日出于意料地问道:“灵儿,你觉得我可有为帝之命?” 若是换作旁人在听闻此言后多半会勃然变色,但如龟灵这般的修道之人一向是不将除了三皇五帝之外的俗世帝王放在眼中,因此却也并不觉得对方话语有什么大逆不道之处。因此仅仅只是敷衍地说道:“我又并非麒麟,又如何能够辨别皇者之气?” 面对她明显的推诿之言,青年却偏偏露出了一副深以为然的神色,但片刻之际却又重新露出了一抹坚定的笑容:“果然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愿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啊……不过就算你这般说我还是想要勉力一试!” 虽然心性修养俱是极佳,但龟灵在听到这令她感觉到极为亲近的男子道出此言后却还是难以抑制地生出了一丝惊讶之意。前生之时她也曾粗读过史书,虽因相隔时日太长而将内容尽数忘却……但又怎会不知这隋朝过后定然是那李唐天下? 既然此刻天道大势已定,那么无论杨玄感再如何才华过人或是野心勃勃,恐怕他未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就算她有心相助,但改朝换代之时必会有劫数现世,如今法力未复的她可是丝毫没有把握护他周全! 一瞬之间,她竟是隐隐分辨不出心内蓦然升起的那份担忧之意到底是因为冥冥间的那份难以消弭的因果还是自己的真实心愿……但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却是她并不想让面前的男子有什么万一。可若是她为了劝解对方曝露天机的话或许并不会对她这个拥有大罗修为的仙人有什么影响,但却必定会对身为凡人的杨玄感寿算有碍,除此之外却也是显得太过于交浅言深了,因此当下也只是试探性地问道:“那么……你想要怎么做?” 杨玄感略略沉吟了片刻,竟是丝毫没有隐瞒地开口答道:“前几日杨广遣我前往黎阳行督粮之事,想必他在半年之内会前往高丽进行第二次亲征――我当藉此机会扣下粮草并据黎阳为要塞自立,继而截断杨广归国之路并挥兵攻入京都。”他在提起当今圣上之时竟是殊无半点敬意,想来在说这些话之前已是经过深思熟虑。 龟灵不由得微怔了一下,虽然对对方向自己和盘托出的行为略觉感动,但继而心中却也是不自禁地隐隐生出了一丝类似于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或许杨广征讨高丽之举的确是可以用好大喜功、穷兵黩武来形容,但杨玄感借机做出这种类似于拖后腿的行径却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毕竟就算杨广再如何荒谬昏聩也是当今的华夏君王,而那高丽却是番邦异族!若是杨广受此影响兵败于高丽之手,杨玄感此举又与叛国何异?恐怕最终非但不能成事更会背上千古骂名! 虽然龟灵不至于因此便对其心生不满,但一时间却也不由得隐隐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似乎看出了对方神情不对,青年不由略觉惊讶地问道:“莫非我此举有何不妥之处?我向来鲁莽少思,若是有什么不对之处你尽可直言。” 龟灵微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委婉地提醒道:“若是你只占据黎阳一处还好……但长安兵富城坚,绝非轻易便能够攻下,而且你你此举实有帮助番邦之嫌,无论事成与否都必然会遭人攻讦。你当真决定如此做?” 杨玄感明显未曾想到这一点,在听闻此言后登时面色一变。在沉默了半晌后却忽地转了话题苦笑着说道:“六年前父亲病亡之时我正率兵在外,待我赶回吊祭父亲时我杨家家私却大多已被杨广没入内库……可笑杨广还当我年纪幼小、茫然不知!虽然父亲表面上是患急病而亡,但他一向功高震主受杨广所忌,照我看来此事却是颇多蹊跷。只恨我归来之日父亲尸骸已然入土,苦无证据之下我也只能就此作罢。” 虽然对杨素其人毫无印象,但在对方说及此处时龟灵心中却也是隐约生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哀恸之意。然而不待她继续深思,青年已是神情凝重地沉声接道:“……我今时此举并未单单只是为了逐鹿天下,最主要的目的却是为父报仇。未料到我虽准备日久,但却还是遭人所算……若不是妹妹及时提醒,我几乎便要犯下弥天大错!” 龟灵不由怔了一下,沉吟着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算计与你,想要令你身败名裂么?” 杨玄感冷哼了一声,永远自信从容的脸孔上竟是首次露出了一抹凛然杀意,语声冷肃地道:“正是。我一心起事,因此在听闻此法后却是未曾多做计量,却不知自己竟是早已堕入了他人的计谋当中!” 停了一停又再次冷笑着接道:“父亲在临亡之际曾将万贯家财以及数不尽的兵器宝藏尽数封入了他事先筑好的密库之内,不过此事却是仅只有我兄妹二人以及父亲的一名至交知晓――而那向我献策之人便是父亲那位至交好友!若非那密库内的机关破法只有我一人知道,恐怕如今我早已被他暗中加害了罢。果然是财帛动人心……看来他非但想借我之手取出重宝,更是打算害得我起事失败从而将那些物事尽数据为己有!” 龟灵不由暗自心惊,在犹豫了片刻后方自问道:“你所说的究竟是何人?” 青年抬手缓缓抚摩着腰间剑柄,目中神情说不出的晦暗阴冷:“……正是那劝说杨广征讨高丽的天子近臣,现任尚书左丞的裴世矩!” ===================== 裴世矩……就是大唐双龙传里的石之轩化名。 在原著开始时已是建业十三年左右,那时候杨玄感已经兵败身亡,因此杨素所留下的宝库才会被称为“杨公宝库”为世人所争夺,如果杨素留有继承人的话显见是不会这样…… 15大唐拾叁 虽然对这个名字殊无半点印象,但龟灵还是默默地将之记在了心中。半晌之后方才抬首注视着面前的青年询问道:“既然此刻宇文化及已然退去,不知杨将军之后有何打算?” 杨玄感皱了皱眉,无奈地开口更正道:“若是你不习惯叫兄长直接称我名姓也可,莫要那般生分地称呼我……”略顿了顿后又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模样的物事向她递了过去,“这《长生诀》原是父亲搁置于府内密室中的重宝之一,先前父亲也曾对我提起过过要将此物送予你参详,不过先前我们一家人分离两地、聚少离多,却是一直未有机会……熟料父亲亡故之后府中乱作一片,此物竟是在那时被下人窃走最终落至了石龙的手中。或许这书册上的内容对你无用,不过此物上灵气颇为充沛,你不如暂且将之随身携带,想必会对你的修行有些好处。” 虽然早已察觉到了自对方身上传出的浓郁灵气,但龟灵听到此言还是忍不住讶异地挑起了眉梢:“杨……大哥居然将如此重要之物交由我保管?” “这又有甚么了?你我自幼年起便不分彼此,更不必说父亲所留一切原本都属你我二人共同拥有了。”杨玄感故作不豫地摇了摇手,继而却又冷笑着接道:“只可惜此物无法放于你身旁太久。原本我是打算直接返回黎阳就此起事,不过看来三月之后我倒是得前往京都1一趟将此物献于昏君了。若是换作他物随意伪造一本也就罢了,但这长生诀水火不侵,一时间倒是难以仿造……不过无须多久为兄定会让那昏君将此物连同他所占所有家产原物奉还!” 将面前青年志得意满信心十足的模样看在眼中,龟灵在暗自叹息了一声后倒也并未多加劝说。毕竟人各有志,既然对方已将逐鹿天下视为平生所愿,她又何必妄加阻拦?然而在她犹自沉默不语之时杨玄感却已自顾自地笑着开口相邀道:“我黎阳督粮之事已了,接下来我会前往京都述职……灵儿你不妨随我一道前去如何?” 龟灵不由微怔了一下,一时间却是沉吟难答。虽然她对面前之人颇具亲近之感更从未怀疑过对方会对己不利,但是在此之前却也从未想过要随对方一道离开扬州。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犹疑,杨玄感立时再接再厉地劝说道:“我自然知道妹妹你一心苦修,不愿到处奔波浪费时间。但我杨府在京都附近颇有几处产业,其间也不乏灵气较为充裕之处,若你在那些地方修炼定然能够事半功倍。[.超多好看小说]若你滞留此处,诸事繁杂,那么何时才能到达那破碎虚空之境?” 虽然并不认为对方所言的“灵气充裕之处”会是什么真的洞天福地,但龟灵在听闻此言后倒也不由略略动心,沉吟着开口问道:“你所言的那‘破碎虚空之境’究竟为何物?” 杨玄感不由展颜笑了起来,略带调谑地道:“这不是妹妹你的毕生追求么?怎么又回过头来询问为兄?古籍记载,武学修至极巅者可破除世间桎梏。羽化升仙前往异界……名为破碎虚空。”虽然先前他一直觉得这只是神话传言,做不得真,但在经历三年前之事后却是再也不会做此想法了――毕竟连神州结界和魔界这种东西都是真实存在,又遑论是那神话传说中的仙界? 听起来那“破碎虚空”似乎和得道升仙极为相似……可此时已并非洪荒年间,倘使凡人想要升仙按理说非但至少需拥有地仙修为,更需得那昊天大帝允许并派遣仙官加以引导方可进入天界,凭借此间的微薄灵气想要达到以上条件根本是千难万难,难道单凭武学一途当真能够做到此点?龟灵不由面带惊疑地紧紧皱起了眉,虽然此事真假一时之间难以证明,不过对曾经身为大罗金仙的她而言在修为达到准圣之前都已无须再多费力气感应天道,而此地能够吸收的灵气也颇为有限,即便拿出大把时间来试验武道双修之途也并无不可。 思及此处,龟灵不由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但待到想要开口答应对方之时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般欲言又止。将对方的迟疑神情看在眼中,杨玄感在思索了片刻后却是开口猜测道:“你是担心石龙会因长生诀之事受到牵累么?” 龟灵颔首承认了对方的揣测,颇有些无奈地道:“正是,我今生的那两位兄长已然拜他为师,我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杨玄感微微沉吟了半晌,沉声劝慰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忧,如今扬州一带还算安定,即便是那宇文化及也是借了昏君之名才敢如此嚣张行事――既然我已公然道明自己已将《长生诀》取走,石龙此劫便已算是过了。虽然之后他难免还会因宝书之事受人为难,但那些江湖上的成名之人却也多是看不上他手中不知有无的副本的……趋利贪婪者或许无可避免,可不管如何石场主在这扬州一带也算是颇有威名,又怎会对付不了那些心怀恶意的宵小之辈?” 略顿了顿后又再次接道:“我杨家在扬州城内也有不少产业和部属,若你无法放心的话我大可命那些负责打理产业之人对他们多加照拂……你觉得这样如何?” 听他如此一说,龟灵倒也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杞人忧天了――自洪荒年间起她便一心追求天道,虽说如今不明原因地流落在了这个时代,但她却仍然是盼望早日恢复修为乃至进益为准圣的,只可惜她目前所处的这个空间灵气薄弱之极,若是想要完全恢复法力的话恐怕也只有通过破碎虚空的方式离开此世一途。既然此刻她已决定行那武道双修之举,而这扬州一地也确实正如杨玄感所言那样并不是什么修炼的好地方,那么听从面前这疑似前世兄长之人的安排倒也并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当下便下定决心道:“杨大哥考虑的十分妥帖……我这便返回城内和他们道别,之后便随你前往京都。”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对这个名字殊无半点印象,但龟灵还是默默地将之记在了心中。半晌之后方才抬首注视着面前的青年询问道:“既然此刻宇文化及已然退去,不知杨将军之后有何打算?” 杨玄感皱了皱眉,无奈地开口更正道:“若是你不习惯叫兄长直接称我名姓也可,莫要那般生分地称呼我……”略顿了顿后又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模样的物事向她递了过去,“这《长生诀》原是父亲搁置于府内密室中的重宝之一,先前父亲也曾对我提起过过要将此物送予你参详,不过先前我们一家人分离两地、聚少离多,却是一直未有机会……熟料父亲亡故之后府中乱作一片,此物竟是在那时被下人窃走最终落至了石龙的手中。或许这书册上的内容对你无用,不过此物上灵气颇为充沛,你不如暂且将之随身携带,想必会对你的修行有些好处。” 虽然早已察觉到了自对方身上传出的浓郁灵气,但龟灵听到此言还是忍不住讶异地挑起了眉梢:“杨……大哥居然将如此重要之物交由我保管?” “这又有甚么了?你我自幼年起便不分彼此,更不必说父亲所留一切原本都属你我二人共同拥有了。”杨玄感故作不豫地摇了摇手,继而却又冷笑着接道:“只可惜此物无法放于你身旁太久。原本我是打算直接返回黎阳就此起事,不过看来三月之后我倒是得前往京都1一趟将此物献于昏君了。若是换作他物随意伪造一本也就罢了,但这长生诀水火不侵,一时间倒是难以仿造……不过无须多久为兄定会让那昏君将此物连同他所占所有家产原物奉还!” 将面前青年志得意满信心十足的模样看在眼中,龟灵在暗自叹息了一声后倒也并未多加劝说。毕竟人各有志,既然对方已将逐鹿天下视为平生所愿,她又何必妄加阻拦?然而在她犹自沉默不语之时杨玄感却已自顾自地笑着开口相邀道:“我黎阳督粮之事已了,接下来我会前往京都述职……灵儿你不妨随我一道前去如何?” 龟灵不由微怔了一下,一时间却是沉吟难答。虽然她对面前之人颇具亲近之感更从未怀疑过对方会对己不利,但是在此之前却也从未想过要随对方一道离开扬州。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犹疑,杨玄感立时再接再厉地劝说道:“我自然知道妹妹你一心苦修,不愿到处奔波浪费时间。但我杨府在京都附近颇有几处产业,其间也不乏灵气较为充裕之处,若你在那些地方修炼定然能够事半功倍。若你滞留此处,诸事繁杂,那么何时才能到达那破碎虚空之境?” 虽然并不认为对方所言的“灵气充裕之处”会是什么真的洞天福地,但龟灵在听闻此言后倒也不由略略动心,沉吟着开口问道:“你所言的那‘破碎虚空之境’究竟为何物?” 杨玄感不由展颜笑了起来,略带调谑地道:“这不是妹妹你的毕生追求么?怎么又回过头来询问为兄?古籍记载,武学修至极巅者可破除世间桎梏。羽化升仙前往异界……名为破碎虚空。”虽然先前他一直觉得这只是神话传言,做不得真,但在经历三年前之事后却是再也不会做此想法了――毕竟连神州结界和魔界这种东西都是真实存在,又遑论是那神话传说中的仙界? 听起来那“破碎虚空”似乎和得道升仙极为相似……可此时已并非洪荒年间,倘使凡人想要升仙按理说非但至少需拥有地仙修为,更需得那昊天大帝允许并派遣仙官加以引导方可进入天界,凭借此间的微薄灵气想要达到以上条件根本是千难万难,难道单凭武学一途当真能够做到此点?龟灵不由面带惊疑地紧紧皱起了眉,虽然此事真假一时之间难以证明,不过对曾经身为大罗金仙的她而言在修为达到准圣之前都已无须再多费力气感应天道,而此地能够吸收的灵气也颇为有限,即便拿出大把时间来试验武道双修之途也并无不可。 思及此处,龟灵不由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但待到想要开口答应对方之时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般欲言又止。将对方的迟疑神情看在眼中,杨玄感在思索了片刻后却是开口猜测道:“你是担心石龙会因长生诀之事受到牵累么?” 龟灵颔首承认了对方的揣测,颇有些无奈地道:“正是,我今生的那两位兄长已然拜他为师,我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杨玄感微微沉吟了半晌,沉声劝慰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忧,如今扬州一带还算安定,即便是那宇文化及也是借了昏君之名才敢如此嚣张行事――既然我已公然道明自己已将《长生诀》取走,石龙此劫便已算是过了。虽然之后他难免还会因宝书之事受人为难,但那些江湖上的成名之人却也多是看不上他手中不知有无的副本的……趋利贪婪者或许无可避免,可不管如何石场主在这扬州一带也算是颇有威名,又怎会对付不了那些心怀恶意的宵小之辈?” 略顿了顿后又再次接道:“我杨家在扬州城内也有不少产业和部属,若你无法放心的话我大可命那些负责打理产业之人对他们多加照拂……你觉得这样如何?” 听他如此一说,龟灵倒也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杞人忧天了――自洪荒年间起她便一心追求天道,虽说如今不明原因地流落在了这个时代,但她却仍然是盼望早日恢复修为乃至进益为准圣的,只可惜她目前所处的这个空间灵气薄弱之极,若是想要完全恢复法力的话恐怕也只有通过破碎虚空的方式离开此世一途。既然此刻她已决定行那武道双修之举,而这扬州一地也确实正如杨玄感所言那样并不是什么修炼的好地方,那么听从面前这疑似前世兄长之人的安排倒也并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当下便下定决心道:“杨大哥考虑的十分妥帖……我这便返回城内和他们道别,之后便随你前往京都。” ========== 1京都,即隋朝大兴城,唐朝长安城。原本历史上隋炀帝还有一次迁都,不过既然是小说就无视这一点好了。黄易小说里也没提过。 龟灵那么容易相信杨玄感是因为大罗金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感应天地探知因果……她感觉得到对方和自己关系不俗。 16大唐拾肆 见面前少女终于被自己说服,杨玄感一时间不由大喜过望,对龟灵提出的那向寇徐二人道别的小小要求自然也是无有不允,当下两人便向扬州城内回转而去。[.超多好看小说]然而当两人沿着城内大道缓缓行至石龙道场门前之时,龟灵却是远远地便看到了那两道守在道场的石阶之前的满脸焦急之色熟悉身影,当下倒是不由自主地心中微暖。 在注意到并肩行来的少女和青年后寇徐二人先是不自禁地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但在片刻之后两名少年最终还是喜形于色地迅速冲上前一左一右地拉着少女上下检视了起来。在确定对方安然无恙后徐子陵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略有些后怕地道:“灵儿,你怎地敢如此胡闹?幸好你没事……” 相比起一心只关心自家妹妹安危的徐子陵,性格更为圆滑的寇仲倒是立时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自己的好友加以提醒,同时面向含笑站在一旁的青年抱拳赔笑道:“杨将军……多谢你照顾家妹,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 听闻对方称呼杨玄感登时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最终却还是洒然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并未做什么……而且即便是让我照顾她我亦是甘之如饴。”随即却在两人充满惊骇的目光中转向身旁的少女很是熟稔地道:“我便不妨碍你们叙别了。方才我离去时太过急切,此刻还是先去向石场主道个别为好。”继而竟是一言不发地施施然抬步向道场内行去。 寇徐二人一时间不由张口结舌,待到青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后徐子陵才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住了少女的胳膊急声问道:“灵儿,他方才说的叙别是什么意思?还有……他为什么会对你如此另眼相看?” “正如你所想的那般……我已决定了要随杨将军前往京都。”龟灵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对于对方的另一个问题却是并没有详加解释,略顿了顿后又顶着两人难以置信的目光再次开口问道:“你们是否愿意随我一道去?杨将军在朝中颇有几分能量,不管你们是打算修文还是习武得他照应想必都能搏个好前程。” 徐子陵立在原地愣怔了半晌,结结巴巴地问道:“灵、灵儿你这是何意?以杨将军的年纪想必已有妻有子,而且你们的身份士庶有别……莫非你要做他的媵妾不成?” 龟灵倒是未料到对方居然会作此想法。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个身子不过只十一二岁,就算本朝再如何笃行早婚这个年纪也未免太夸张了些罢?然而就在她打算出言辩驳的时候,寇仲更是一脸愤然地拉着她的手抢声问道:“难道是那个男人以我们为要胁逼迫于你?灵儿你万万不能就此屈服,大不了我们三人一起浪迹天涯便是……我便不信以天下之广大没有我兄妹三人的容身之处!” 龟灵一时间不禁对两人强大无比的想象力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才叹着气道:“并非如此,杨大哥只是觉得我与他幼妹颇为相似……” “当真如此?可是那不过只是他一面之词而已吧,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待她话音落下,寇仲已是半信半疑地再次开了口。龟灵虽是觉得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但最终还是放缓了声音正色截口道:“仲大哥你想多了,这世上无人能逼迫我做什么。虽然我亦不愿与你们分别,但是人各有志,即便是我……也有无论如何都想要追求的东西。” 寇徐二人颇有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均是不出意外地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满满的颓然之色。片刻之后寇仲方才苦笑着开口说道:“灵儿你自前夜醒来之后便突然身怀绝技,更是仿佛对世上一切都洞若观火、无所不知一般,若非有你相助我们也无法被石场主收作弟子。虽然我们两人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恐怕传说中的神仙人物也不过便是像你这般了。” 接收到好友投来的目光,徐子陵也随之叹着气接口说道:“我和小仲虽然每日都幻想着出将拜相,但是事实上却并没什么大志向,整日价只觉得能够饮饱食足便好,这两日的机遇在我们看来已是仿若做梦一般。其实我们两人也早知道你不会长期屈就于此……更不会对你做出此等决定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身为兄长的我们却要被你这个妹妹照拂……实在是觉得有些不甘心罢了。” 龟灵抬首对上两人没有半分阴霾的目光,心中一时间倒是颇觉歉然。然而就在她张口欲言的同时寇仲却已信心满满地笑着接道:“小陵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啦。要是放在以往也就罢了,既然如今我们好运道地得此契机,若是再无法青云直上便太过丢人了――灵儿你只管去做你想做之事,我相信我们兄妹三人终究有再次聚首的一日!”继而神情却又骤地一转,略带担忧地压低了声音问道:“不过那个杨将军当真值得信任么?我们的妹子如此乖巧美丽,千万不要被哪个心怀叵测之辈拐骗了去……”孰料他话音还未落下,一道意味不明的男声已是倏然自门口传了过来:“想不到寇兄居然如此看待在下一片真心……杨某还真是伤心至极。” 在背后说人坏话居然被抓了个现行,寇仲一时之间不由尴尬无比。而就在他干笑着打算开口辩驳的同时缓步行到三人面前的青年却已郑重无比地一字字道:“寇兄无需这般担忧,杨某在入京之后自会告祭先祖收灵儿为我杨家养女,自此将她视为嫡亲之妹看待。”以他身份原本绝不需对寇徐二人如此客气,之所以特意解释也俱是因为爱屋及乌之故。 两人倒是未曾料到对方居然会做出如此承诺,而徐子陵虽是对对方自作主张地给自己的妹妹改换门楣一事并不是太过赞同,但在自知无力改变对方决定之下也只能无奈地抱拳说道:“……多谢杨将军抬爱,在下代家妹谢过。” 虽然将对方神情间透出的几分不情不愿看在了眼中,但杨玄感却只淡淡一笑便再未多说什么,继而却是陡然伸出手向侧方的拐角处扬了扬:“天凡即已前来,为何不上前叙话?”而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名容貌英俊,神情间却颇有几分阴鸷之意的弱冠少年却是陡然快步自拐角处的阴影中踏了出来,在向青年躬身施礼后方自恭声说道:“大人正与贵客谈话,天凡不敢随意叨扰。”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见面前少女终于被自己说服,杨玄感一时间不由大喜过望,对龟灵提出的那向寇徐二人道别的小小要求自然也是无有不允,当下两人便向扬州城内回转而去。然而当两人沿着城内大道缓缓行至石龙道场门前之时,龟灵却是远远地便看到了那两道守在道场的石阶之前的满脸焦急之色熟悉身影,当下倒是不由自主地心中微暖。 在注意到并肩行来的少女和青年后寇徐二人先是不自禁地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但在片刻之后两名少年最终还是喜形于色地迅速冲上前一左一右地拉着少女上下检视了起来。在确定对方安然无恙后徐子陵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略有些后怕地道:“灵儿,你怎地敢如此胡闹?幸好你没事……” 相比起一心只关心自家妹妹安危的徐子陵,性格更为圆滑的寇仲倒是立时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自己的好友加以提醒,同时面向含笑站在一旁的青年抱拳赔笑道:“杨将军……多谢你照顾家妹,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 听闻对方称呼杨玄感登时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最终却还是洒然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并未做什么……而且即便是让我照顾她我亦是甘之如饴。”随即却在两人充满惊骇的目光中转向身旁的少女很是熟稔地道:“我便不妨碍你们叙别了。方才我离去时太过急切,此刻还是先去向石场主道个别为好。”继而竟是一言不发地施施然抬步向道场内行去。 寇徐二人一时间不由张口结舌,待到青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后徐子陵才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住了少女的胳膊急声问道:“灵儿,他方才说的叙别是什么意思?还有……他为什么会对你如此另眼相看?” “正如你所想的那般……我已决定了要随杨将军前往京都。”龟灵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对于对方的另一个问题却是并没有详加解释,略顿了顿后又顶着两人难以置信的目光再次开口问道:“你们是否愿意随我一道去?杨将军在朝中颇有几分能量,不管你们是打算修文还是习武得他照应想必都能搏个好前程。” 徐子陵立在原地愣怔了半晌,结结巴巴地问道:“灵、灵儿你这是何意?以杨将军的年纪想必已有妻有子,而且你们的身份士庶有别……莫非你要做他的媵妾不成?” 龟灵倒是未料到对方居然会作此想法。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个身子不过只十一二岁,就算本朝再如何笃行早婚这个年纪也未免太夸张了些罢?然而就在她打算出言辩驳的时候,寇仲更是一脸愤然地拉着她的手抢声问道:“难道是那个男人以我们为要胁逼迫于你?灵儿你万万不能就此屈服,大不了我们三人一起浪迹天涯便是……我便不信以天下之广大没有我兄妹三人的容身之处!” 龟灵一时间不禁对两人强大无比的想象力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才叹着气道:“并非如此,杨大哥只是觉得我与他幼妹颇为相似……” “当真如此?可是那不过只是他一面之词而已吧,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待她话音落下,寇仲已是半信半疑地再次开了口。龟灵虽是觉得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但最终还是放缓了声音正色截口道:“仲大哥你想多了,这世上无人能逼迫我做什么。虽然我亦不愿与你们分别,但是人各有志,即便是我……也有无论如何都想要追求的东西。” 寇徐二人颇有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均是不出意外地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满满的颓然之色。片刻之后寇仲方才苦笑着开口说道:“灵儿你自前夜醒来之后便突然身怀绝技,更是仿佛对世上一切都洞若观火、无所不知一般,若非有你相助我们也无法被石场主收作弟子。虽然我们两人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恐怕传说中的神仙人物也不过便是像你这般了。” 接收到好友投来的目光,徐子陵也随之叹着气接口说道:“我和小仲虽然每日都幻想着出将拜相,但是事实上却并没什么大志向,整日价只觉得能够饮饱食足便好,这两日的机遇在我们看来已是仿若做梦一般。其实我们两人也早知道你不会长期屈就于此……更不会对你做出此等决定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身为兄长的我们却要被你这个妹妹照拂……实在是觉得有些不甘心罢了。” 龟灵抬首对上两人没有半分阴霾的目光,心中一时间倒是颇觉歉然。然而就在她张口欲言的同时寇仲却已信心满满地笑着接道:“小陵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啦。要是放在以往也就罢了,既然如今我们好运道地得此契机,若是再无法青云直上便太过丢人了――灵儿你只管去做你想做之事,我相信我们兄妹三人终究有再次聚首的一日!”继而神情却又骤地一转,略带担忧地压低了声音问道:“不过那个杨将军当真值得信任么?我们的妹子如此乖巧美丽,千万不要被哪个心怀叵测之辈拐骗了去……”孰料他话音还未落下,一道意味不明的男声已是倏然自门口传了过来:“想不到寇兄居然如此看待在下一片真心……杨某还真是伤心至极。” 在背后说人坏话居然被抓了个现行,寇仲一时之间不由尴尬无比。而就在他干笑着打算开口辩驳的同时缓步行到三人面前的青年却已郑重无比地一字字道:“寇兄无需这般担忧,杨某在入京之后自会告祭先祖收灵儿为我杨家养女,自此将她视为嫡亲之妹看待。”以他身份原本绝不需对寇徐二人如此客气,之所以特意解释也俱是因为爱屋及乌之故。 两人倒是未曾料到对方居然会做出如此承诺,而徐子陵虽是对对方自作主张地给自己的妹妹改换门楣一事并不是太过赞同,但在自知无力改变对方决定之下也只能无奈地抱拳说道:“……多谢杨将军抬爱,在下代家妹谢过。” 虽然将对方神情间透出的几分不情不愿看在了眼中,但杨玄感却只淡淡一笑便再未多说什么,继而却是陡然伸出手向侧方的拐角处扬了扬:“天凡即已前来,为何不上前叙话?”而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名容貌英俊,神情间却颇有几分阴鸷之意的弱冠少年却是陡然快步自拐角处的阴影中踏了出来,在向青年躬身施礼后方自恭声说道:“大人正与贵客谈话,天凡不敢随意叨扰。” ============================ 嗯……最后出来的这个少年是李天凡,李密的儿子, 李密在加入瓦岗前是在杨玄感手下做事的……这个是史实。 其实历史上李密死的时候只有三十来岁,按理说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儿子…… 不过既然黄易说是有,那就是有吧…… 推论《大唐》剧情是616年(大业13年)开始,【原著中有说过:“去年李密投瓦岗……”】离现在还有三四年……因此第一卷历史+原创剧情会比较多。 ……乃们不要老霸王咱啊口胡! 17大唐拾伍 杨玄感似是对对方的恭敬态度颇为满意,当下便笑着向几人介绍道:“此人为我部将,姓李名天凡――近年来我杨家在扬州城内的一应产业都是由他负责照料,若徐兄和寇兄在我们离开之后有何为难之事大可寻他帮忙。” 虽然寇徐两人均因为近在眼前的离别而提不起精神,但在对方盛情之下也只得心不在焉地诺诺应下。而李天凡表面上虽则依旧谦恭有礼,但在对方漫不经心的神情看在眼中后扫向两人的余光中却也难免多出了些许不满的意味,只可惜杨玄感和龟灵在不经意间均是将这种种的细枝末节之处忽略了过去。 将名义上的两名兄长那与年龄严重不符仿若弃犬一般的哀怨表情看在眼中,龟灵一时间倒是既觉愧疚又觉好笑。思及自己自打拿到《长生诀》起始便一直未停止自其间汲取灵气,因此在确认自己体内的法力比起起初已然壮大了不少后微一沉吟便拉着两人走到了一旁的僻静之处,低低地开口嘱咐道:“可能会有些难受,你们忍耐些个。”继而不待两人开口发问已是骤然踮起脚来抬手按上了他们的顶心。 “嗯?灵儿你要做什么?”寇仲倒是未曾在意面前少女对自己做出的几乎可称之为冒犯的动作,仅仅只是好奇地开口问道。熟料就在下一瞬间,一股剧烈的刺痛感却陡然伴随着数不清的画面和语句循着顶心直直地冲入了脑海之中,一时间他只觉得头颅竟是仿若快要炸裂开来了一般,在猝不及防之下竟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而徐子陵的反应比他也好不了多少,虽然强抑着并未哀呼出声,却也是忍不住抱着头颅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龟灵面色微白地收回了按在两人头顶的双手,身形也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晃――方才她虽是成功地凭借着好不容易凝聚出的少许法力施展法诀将自己记忆中的一些养生法门以及武学心得以醍醐灌顶之术直接输入了二人的头脑之中,但自身却也虚耗极大。而将这一切远远看在眼中的杨玄感立时抛下正恭谨地向其禀报着什么的李天凡快步走上前来扶住了少女的右肩,略带指责意味地俯身在其耳边低声道:“凭你现在的身体现在使用道术太勉强了,非要赶在这一时半刻么?” “无事的,我心中有数。”龟灵神色复杂地瞥了放在自己肩头的纤长手掌一眼,恍惚之间竟隐隐地有了自己正与那些师兄弟姊妹相处的错觉,但最终还是抬首向对方展颜一笑――她自知自己所使之术固然是便利之极,但凭借凡人体质接受灌顶却难免会有些痛苦。见自己在做完这一切半晌之后两名少年竟还是一脸痛苦地捂着额角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忍不住略带担忧地开口问道:“你们感觉如何了?” “头痛的厉害……灵儿你刚才做了什么?”徐子陵用力摇了摇犹自隐隐作痛的头颅,讷讷地低声问道。然而在下一刻却陡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我脑袋里好像多了些东西……” “你们自己知道便好,莫要对他人多言了。”龟灵摇首打断了对方的话语,在微一迟疑后索性在身旁青年反应过来之前踏前一步将体内残余的些许灵气一股脑地输入了二人体内。 与方才的痛苦截然不同,两人这次却觉得身上暖烘烘的极其舒服,因此面上却也是不自禁地露出了享受的神色。而在做完这一切后龟灵却是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幸而杨玄感在旁扶住才并未跌倒――她前前后后的一系列行径已是毫无意外地将她体内好不容易储存的那些法力再次耗费一空了。 杨玄感微皱着眉注视着虽然面色苍白一片却依旧一副行若无事之态的少女,一向从容倜傥的面孔上首次露出了一抹类似于气急败坏的表情。但他却又无法为之迁怒于寇徐两人,在暗自咬了咬牙后索性抬手呼哨了一声将属于自己的那匹全身漆黑没有一丝杂毛的战马自街角处召了过来,继而更是不待两名少年回过神来便已揽着怀中少女飞身跃上了马背,待到挽起缰绳后方才转过头来向立于一旁的少年交代道:“天凡,我先行一步――扬州城内的一应事务就麻烦你了,这两人若是遇到什么难事的话也烦劳你照应一下。” “将军尽管放心。”李天凡不卑不亢地向马上的青年躬身一揖,投向两名少年的目光中却是不自禁地多出了一抹疑惑的意味。虽然他限于眼界并不清楚龟灵方才对两人做了什么,但却也看得出这两个小子显然是得了不少好处――可是这两名小混混到底何德何能居然能得他的上司如此另眼相看? 虽然将下属的不解神色看在眼中,但杨玄感却也是全无解释的心情,不过片刻之际便已携着怀中的少女径自驾马奔出了扬州城门。而原本因为虚耗过甚一直闭目养神的龟灵在踏出城门之后却陡地睁开了双眼,抬首望向板着脸孔的青年笑着说道:“以杨将军的身份地位前往京都居然仅此一人一马?未免也太过于寒酸了些罢。而且你居然这般将我带出城来……莫不是想要诱拐么?” 杨玄感不由微微一窒,在下一刻才发现两人此刻姿态实在是有些过于亲密了――幸而他虽然心下难免赧然,却也听得出对方的言语是调侃居多,并没有什么怪罪自己的意思。当下倒也略略放下了心来,放缓了马速没好气地道:“若你只是用醍醐灌顶之术送他们几分安身立命之本也就罢了……可是你此刻体内法力稀薄得几乎消失,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辛苦耗费力气为他们易筋伐髓?难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要早早进入六道轮回么?” 虽然对于对方的关怀颇为感动,但龟灵却始终只是笑而不语。杨玄感恨恨地瞪了少女一眼,最终也只能无奈地转开了头去,放缓了语声道:“我一向不喜奢华,因此出游时多数都是单人独马。不过你此刻身体虚弱恐怕难以支持……待到前方县城当中我还是给你安排辆马车代步罢。” “不必……骑马便可以。不过杨大哥你可以给我准备一匹马么?总是这般由你带着实在是不成样子。”龟灵饶有兴趣地坐在马鞍上环视着四周,同时随意地回答了对方一句――在洪荒时她出游或是自行驾云、或是骑乘灵兽,因此这一趟旅程对她而言倒也算是极其新鲜的体验。然而就在她左顾右盼的当口,却遥遥地看到前方竟有数道黑色的烟气和火光自前方的村落中高高窜起,直冲云霄,不由略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些烟火是什么?看上去并不似村内炊烟呢。” 作者有话要说:杨玄感似是对对方的恭敬态度颇为满意,当下便笑着向几人介绍道:“此人为我部将,姓李名天凡――近年来我杨家在扬州城内的一应产业都是由他负责照料,若徐兄和寇兄在我们离开之后有何为难之事大可寻他帮忙。” 虽然寇徐两人均因为近在眼前的离别而提不起精神,但在对方盛情之下也只得心不在焉地诺诺应下。而李天凡表面上虽则依旧谦恭有礼,但在对方漫不经心的神情看在眼中后扫向两人的余光中却也难免多出了些许不满的意味,只可惜杨玄感和龟灵在不经意间均是将这种种的细枝末节之处忽略了过去。 将名义上的两名兄长那与年龄严重不符仿若弃犬一般的哀怨表情看在眼中,龟灵一时间倒是既觉愧疚又觉好笑。思及自己自打拿到《长生诀》起始便一直未停止自其间汲取灵气,因此在确认自己体内的法力比起起初已然壮大了不少后微一沉吟便拉着两人走到了一旁的僻静之处,低低地开口嘱咐道:“可能会有些难受,你们忍耐些个。”继而不待两人开口发问已是骤然踮起脚来抬手按上了他们的顶心。 “嗯?灵儿你要做什么?”寇仲倒是未曾在意面前少女对自己做出的几乎可称之为冒犯的动作,仅仅只是好奇地开口问道。熟料就在下一瞬间,一股剧烈的刺痛感却陡然伴随着数不清的画面和语句循着顶心直直地冲入了脑海之中,一时间他只觉得头颅竟是仿若快要炸裂开来了一般,在猝不及防之下竟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而徐子陵的反应比他也好不了多少,虽然强抑着并未哀呼出声,却也是忍不住抱着头颅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龟灵面色微白地收回了按在两人头顶的双手,身形也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晃――方才她虽是成功地凭借着好不容易凝聚出的少许法力施展法诀将自己记忆中的一些养生法门以及武学心得以醍醐灌顶之术直接输入了二人的头脑之中,但自身却也虚耗极大。而将这一切远远看在眼中的杨玄感立时抛下正恭谨地向其禀报着什么的李天凡快步走上前来扶住了少女的右肩,略带指责意味地俯身在其耳边低声道:“凭你现在的身体现在使用道术太勉强了,非要赶在这一时半刻么?” “无事的,我心中有数。”龟灵神色复杂地瞥了放在自己肩头的纤长手掌一眼,恍惚之间竟隐隐地有了自己正与那些师兄弟姊妹相处的错觉,但最终还是抬首向对方展颜一笑――她自知自己所使之术固然是便利之极,但凭借凡人体质接受灌顶却难免会有些痛苦。见自己在做完这一切半晌之后两名少年竟还是一脸痛苦地捂着额角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忍不住略带担忧地开口问道:“你们感觉如何了?” “头痛的厉害……灵儿你刚才做了什么?”徐子陵用力摇了摇犹自隐隐作痛的头颅,讷讷地低声问道。然而在下一刻却陡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我脑袋里好像多了些东西……” “你们自己知道便好,莫要对他人多言了。”龟灵摇首打断了对方的话语,在微一迟疑后索性在身旁青年反应过来之前踏前一步将体内残余的些许灵气一股脑地输入了二人体内。 与方才的痛苦截然不同,两人这次却觉得身上暖烘烘的极其舒服,因此面上却也是不自禁地露出了享受的神色。而在做完这一切后龟灵却是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幸而杨玄感在旁扶住才并未跌倒――她前前后后的一系列行径已是毫无意外地将她体内好不容易储存的那些法力再次耗费一空了。 杨玄感微皱着眉注视着虽然面色苍白一片却依旧一副行若无事之态的少女,一向从容倜傥的面孔上首次露出了一抹类似于气急败坏的表情。但他却又无法为之迁怒于寇徐两人,在暗自咬了咬牙后索性抬手呼哨了一声将属于自己的那匹全身漆黑没有一丝杂毛的战马自街角处召了过来,继而更是不待两名少年回过神来便已揽着怀中少女飞身跃上了马背,待到挽起缰绳后方才转过头来向立于一旁的少年交代道:“天凡,我先行一步――扬州城内的一应事务就麻烦你了,这两人若是遇到什么难事的话也烦劳你照应一下。” “将军尽管放心。”李天凡不卑不亢地向马上的青年躬身一揖,投向两名少年的目光中却是不自禁地多出了一抹疑惑的意味。虽然他限于眼界并不清楚龟灵方才对两人做了什么,但却也看得出这两个小子显然是得了不少好处――可是这两名小混混到底何德何能居然能得他的上司如此另眼相看? 虽然将下属的不解神色看在眼中,但杨玄感却也是全无解释的心情,不过片刻之际便已携着怀中的少女径自驾马奔出了扬州城门。而原本因为虚耗过甚一直闭目养神的龟灵在踏出城门之后却陡地睁开了双眼,抬首望向板着脸孔的青年笑着说道:“以杨将军的身份地位前往京都居然仅此一人一马?未免也太过于寒酸了些罢。而且你居然这般将我带出城来……莫不是想要诱拐么?” 杨玄感不由微微一窒,在下一刻才发现两人此刻姿态实在是有些过于亲密了――幸而他虽然心下难免赧然,却也听得出对方的言语是调侃居多,并没有什么怪罪自己的意思。当下倒也略略放下了心来,放缓了马速没好气地道:“若你只是用醍醐灌顶之术送他们几分安身立命之本也就罢了……可是你此刻体内法力稀薄得几乎消失,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辛苦耗费力气为他们易筋伐髓?难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要早早进入六道轮回么?” 虽然对于对方的关怀颇为感动,但龟灵却始终只是笑而不语。杨玄感恨恨地瞪了少女一眼,最终也只能无奈地转开了头去,放缓了语声道:“我一向不喜奢华,因此出游时多数都是单人独马。不过你此刻身体虚弱恐怕难以支持……待到前方县城当中我还是给你安排辆马车代步罢。” “不必……骑马便可以。不过杨大哥你可以给我准备一匹马么?总是这般由你带着实在是不成样子。”龟灵饶有兴趣地坐在马鞍上环视着四周,同时随意地回答了对方一句――在洪荒时她出游或是自行驾云、或是骑乘灵兽,因此这一趟旅程对她而言倒也算是极其新鲜的体验。然而就在她左顾右盼的当口,却遥遥地看到前方竟有数道黑色的烟气和火光自前方的村落中高高窜起,直冲云霄,不由略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些烟火是什么?看上去并不似村内炊烟呢。” 18大唐拾陆 “如今天下纷乱,想必那里定然是流民或者乱军在行那烧杀抢掠或是浑水摸鱼之举了……先前我还以为此处治安尚好,未料到这扬州附近百姓也不得安生,还真是可悲可怜之极。” 虽然口中说着悲天悯人的话语,但青年的眼底却俱是满满的薄凉之意,手中更是丝毫不停地拨转了马头打算绕开村子继续向前行去――若是放在往常生性便颇为好事的他或许并不会介意上前查探一番,但此时此刻他却是不得不为耗尽法力全无半点自保之力的自家妹子多加考虑。 既然身为原住民的杨玄感尚且对近在眼底的惨剧表现的如此漠然,龟灵在略微犹豫了片刻后倒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算贵为圣人也不过是天道之下较大的蝼蚁罢了。天道和大道若有所感,恐怕也只会将这些普通的百姓及丧生在战场上的兵士视作大劫当中毫无半点地位的牺牲品罢? 即便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但她最终却还是赶在杨玄感打马离开之前习惯性地向村内的方向放出了一丝神念――对于她而言使用神念根本就是如同呼吸一般平常之事,即便是法力不足也绝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负担。然而在看清村内情形后她却是忍不住略带诧异地开口问道:“里面那队与乱军对峙的隋军的领队之人与你容貌颇有些相似,莫非是你的兄弟不成?” “……我并无什么兄弟。”似乎早已对对方的手段心知肚明一般,青年倒是并未追问为何她会知道村内发生的一切,仅仅只是淡淡张口给予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但在稍顿了一瞬后却又略略垂下了隐约带着焦躁和不耐之色的双眸,沉吟着缓缓问道:“他的腰际可有标记着‘杨’字的玉佩?” 龟灵控制神念在对方腰间盘桓了一周,继而肯定地点了点头。青年霎时间眉头皱得更深,斟酌着继续问道:“里面情形如何?那些隋军可能应对?” 在迟疑了一瞬之后,少女微阖着双眸如实答道:“双方加起来只有百十人,隋军那方似乎是因为忙于守护几辆马车而落于下风。” 杨玄感顿时发出了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但最终还是低低向怀内的少女交代了一句小心,继而竟是直直地驾马沿着通往村口处得蜿蜒小路向村内冲了进去。而方自转过了一丛小小的树林正前方的空地处一队约莫二三十人的隋兵和七八十名衣着破旧、宛若流民的兵士战作一团的景象便已落入了两人的眼中。(.好看的小说) 虽说那些隋军一律佩带的是制作精良的制式武器和装备,但由于双方人数差距过大外加其忙于将五驾颇为沉重的马车护卫在其间,一时间却仍是只能堪堪落在下风。虽然展露在两人面前的不过只是一场百余人的争斗,但过程却依旧是血腥之极,待到两人纵马来到近前之时非但原本荒芜的地面早已被鲜红的颜色染满,更是不时有鲜血淋漓的残肢碎肉自战团中被抛飞出去。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自村口传来的马蹄声,被那队隋军保护在中间的年轻军官在百忙之间迅速转首向两人瞥来了一眼,然而在看清来人容颜的刹那其面上的焦虑之色却一瞬间转作了欣喜,在下一刻更是毫不犹豫地叫出了声来:“……大哥!” “……谁允许你那般称呼我?”杨玄感神色沉冷地勒停了马匹,在下一刻已是丝毫不给面子地冷冷呵斥出声。那不过弱冠之年的军官在听闻此言的瞬间眼底的怨毒之色一闪而过,但不过片刻间却又恢复了一派和煦温然,更是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般欠身略带恭维之意地沉声道:“杨将军既然来到,此间再无可忧之事。” 杨玄感一言不发地径直翻身跃下了马背,在将龟灵安置在了一旁的马车之旁后方自转身用平静无波的目光凝注着敌方的一名类似于头领的身着轻铠的壮年男子冷声问道:“你等是何来历?为何会在此处与我麾下兵士动手?” 那头领虽然也算是战场里打滚的人物,但是在杨玄感这名一流高手刻意的气劲锁定之下一时间却仍是惊骇欲绝,半晌之后方才颤抖着身躯讷讷答道:“我等俱是江淮军杜总管麾下……阁下是何人?” “黎阳……杨玄感。你等江淮军可是刻意要与我杨氏一门作对?”伴随着铿的一声轻响,青年腰间剑刃已自霍然自机括中弹出了少许。对上对方杀意凌然的视线,众江淮军一时间不由大为骇然――这队隋军并未打有代表身份的旗帜,他们之所以会主动攻击对方也不过是因为看中了他们的随身辎重而已,又怎会如对方所言那般是故意要与之作对?这杨玄感虽然年纪比起字号历阳总管的杜伏威小了几岁,但非但武术战功尽皆闻名于世,更是在朝堂之上占据高位,这样的人物又怎是他们这区区几十人能够力敌? 不过只是霎时之间,江淮军诸人便已纷乱成了一片,更是有数名立于后方的不少军士当下便不顾一切地转身欲逃。而杨玄感却由始至终未曾向对面投去一眼,仅仅只是自顾自地用平静的口吻淡淡说道:“江淮军一向擅行强取豪夺之事,莫非你等此次竟是将目标放在了我军辎重之上?原本这也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此处距离扬州只有数十里……你们此番却是过界了。” 在下一瞬间,青蓝色的身影已是瞬间闪入了对面的人群当中。虽然仅仅只是身着一翎没有丝毫防护能力的丝绸长衫,手持的更是不善驰骋战场的长剑,但青年却依旧仿若进入无人之境一般,所到之处江淮军俱是在青蓝色的火焰之下或是惨叫着被抛飞了开去、或是因躲之不及被灼伤致死,不过片刻间对面便已再无一人能够安然站立。在目瞪口呆了半晌之后,一众隋军已是纷纷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更是确认了己方已然胜利的第一时间神情恭谨地向面前的上司单膝跪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如今天下纷乱,想必那里定然是流民或者乱军在行那烧杀抢掠或是浑水摸鱼之举了……先前我还以为此处治安尚好,未料到这扬州附近百姓也不得安生,还真是可悲可怜之极。” 虽然口中说着悲天悯人的话语,但青年的眼底却俱是满满的薄凉之意,手中更是丝毫不停地拨转了马头打算绕开村子继续向前行去――若是放在往常生性便颇为好事的他或许并不会介意上前查探一番,但此时此刻他却是不得不为耗尽法力全无半点自保之力的自家妹子多加考虑。 既然身为原住民的杨玄感尚且对近在眼底的惨剧表现的如此漠然,龟灵在略微犹豫了片刻后倒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算贵为圣人也不过是天道之下较大的蝼蚁罢了。天道和大道若有所感,恐怕也只会将这些普通的百姓及丧生在战场上的兵士视作大劫当中毫无半点地位的牺牲品罢? 即便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但她最终却还是赶在杨玄感打马离开之前习惯性地向村内的方向放出了一丝神念――对于她而言使用神念根本就是如同呼吸一般平常之事,即便是法力不足也绝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负担。然而在看清村内情形后她却是忍不住略带诧异地开口问道:“里面那队与乱军对峙的隋军的领队之人与你容貌颇有些相似,莫非是你的兄弟不成?” “……我并无什么兄弟。”似乎早已对对方的手段心知肚明一般,青年倒是并未追问为何她会知道村内发生的一切,仅仅只是淡淡张口给予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但在稍顿了一瞬后却又略略垂下了隐约带着焦躁和不耐之色的双眸,沉吟着缓缓问道:“他的腰际可有标记着‘杨’字的玉佩?” 龟灵控制神念在对方腰间盘桓了一周,继而肯定地点了点头。青年霎时间眉头皱得更深,斟酌着继续问道:“里面情形如何?那些隋军可能应对?” 在迟疑了一瞬之后,少女微阖着双眸如实答道:“双方加起来只有百十人,隋军那方似乎是因为忙于守护几辆马车而落于下风。” 杨玄感顿时发出了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但最终还是低低向怀内的少女交代了一句小心,继而竟是直直地驾马沿着通往村口处得蜿蜒小路向村内冲了进去。而方自转过了一丛小小的树林正前方的空地处一队约莫二三十人的隋兵和七八十名衣着破旧、宛若流民的兵士战作一团的景象便已落入了两人的眼中。 虽说那些隋军一律佩带的是制作精良的制式武器和装备,但由于双方人数差距过大外加其忙于将五驾颇为沉重的马车护卫在其间,一时间却仍是只能堪堪落在下风。虽然展露在两人面前的不过只是一场百余人的争斗,但过程却依旧是血腥之极,待到两人纵马来到近前之时非但原本荒芜的地面早已被鲜红的颜色染满,更是不时有鲜血淋漓的残肢碎肉自战团中被抛飞出去。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自村口传来的马蹄声,被那队隋军保护在中间的年轻军官在百忙之间迅速转首向两人瞥来了一眼,然而在看清来人容颜的刹那其面上的焦虑之色却一瞬间转作了欣喜,在下一刻更是毫不犹豫地叫出了声来:“……大哥!” “……谁允许你那般称呼我?”杨玄感神色沉冷地勒停了马匹,在下一刻已是丝毫不给面子地冷冷呵斥出声。那不过弱冠之年的军官在听闻此言的瞬间眼底的怨毒之色一闪而过,但不过片刻间却又恢复了一派和煦温然,更是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般欠身略带恭维之意地沉声道:“杨将军既然来到,此间再无可忧之事。” 杨玄感一言不发地径直翻身跃下了马背,在将龟灵安置在了一旁的马车之旁后方自转身用平静无波的目光凝注着敌方的一名类似于头领的身着轻铠的壮年男子冷声问道:“你等是何来历?为何会在此处与我麾下兵士动手?” 那头领虽然也算是战场里打滚的人物,但是在杨玄感这名一流高手刻意的气劲锁定之下一时间却仍是惊骇欲绝,半晌之后方才颤抖着身躯讷讷答道:“我等俱是江淮军杜总管麾下……阁下是何人?” “黎阳……杨玄感。你等江淮军可是刻意要与我杨氏一门作对?”伴随着铿的一声轻响,青年腰间剑刃已自霍然自机括中弹出了少许。对上对方杀意凌然的视线,众江淮军一时间不由大为骇然――这队隋军并未打有代表身份的旗帜,他们之所以会主动攻击对方也不过是因为看中了他们的随身辎重而已,又怎会如对方所言那般是故意要与之作对?这杨玄感虽然年纪比起字号历阳总管的杜伏威小了几岁,但非但武术战功尽皆闻名于世,更是在朝堂之上占据高位,这样的人物又怎是他们这区区几十人能够力敌? 不过只是霎时之间,江淮军诸人便已纷乱成了一片,更是有数名立于后方的不少军士当下便不顾一切地转身欲逃。而杨玄感却由始至终未曾向对面投去一眼,仅仅只是自顾自地用平静的口吻淡淡说道:“江淮军一向擅行强取豪夺之事,莫非你等此次竟是将目标放在了我军辎重之上?原本这也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此处距离扬州只有数十里……你们此番却是过界了。” 在下一瞬间,青蓝色的身影已是瞬间闪入了对面的人群当中。虽然仅仅只是身着一翎没有丝毫防护能力的丝绸长衫,手持的更是不善驰骋战场的长剑,但青年却依旧仿若进入无人之境一般,所到之处江淮军俱是在青蓝色的火焰之下或是惨叫着被抛飞了开去、或是因躲之不及被灼伤致死,不过片刻间对面便已再无一人能够安然站立。在目瞪口呆了半晌之后,一众隋军已是纷纷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更是确认了己方已然胜利的第一时间神情恭谨地向面前的上司单膝跪倒了下去。 ============ ps:杜伏威应该是出生于598年,即是说《双龙》剧情开始时他只有二十左右,比杨玄感年纪还小些……不过既然黄易说他那时候已经成名多年,那就算是成名多年了吧,所以我让他提前当上历阳总管了。 如果本文中有什么与历史不符之处……大家忽略吧忽略吧…… 19大唐拾柒 有了那些跪倒在地的隋军的比照,犹自站立在原地的龟灵以及那位带队的军官却是显得颇为鹤立鸡群了――而那名年轻军官自打确认自己已然安全之后目光便一直未从面前的少女身上挪开,待到那些江淮军尽数伏诛之后方才走上前去向杨玄感躬身一揖,轻笑着开口说道:“多谢兄……杨将军相助了,否则今日末将危矣。”继而又踏前一步略略压低了声音接道:“这位女子可是杨将军在扬州新纳的媵妾?将军之眼光果然是不同凡响,这女子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姿。” “慎言!女儿家名声怎容你当众随意污蔑?”青年微皱着眉冷横了他一眼,丝毫不顾对方陡然转白的面色冷声呵斥道:“护送辎重不过只是区区小事,你居然会出此纰漏……若不是我今日凑巧从此路过后果必将不堪设想!待到将马车护送至扬州后你自回黎阳军中领取二十军棍!” “……是。”少年军官周身一震,最终虽仍是低眉顺目地答应了下来,但却并未让任何人看到其眼中满满的怨毒之色。杨玄感却是全然不在意对方心中想法,只是径自开口问道:“今日之事详情究竟为何?你们为何会在此与江淮军对上?” 那少年军官稍稍犹豫了一下,神情尴尬地道:“三日前我带军自黎阳出发,星夜兼程,眼见明日正午便可到达扬州……我眼见军士们太过疲累,所以才让做主他们来此村庄中暂歇,熟料竟因为一时大意中了江淮军的埋伏。” 虽然早知对方所言定然有不尽不实之处,但杨玄感却也并未再继续追问下去,仅仅只是指着前方冒着黑烟的几栋茅屋皱眉问道:“这些屋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忘记了我黎阳军素有不可随意扰民的军令么?” “这些屋子是江淮军所毁……与末将无干。”少年军官苦笑着连连摆手,继而慌不迭地对身旁的几名军士下令道:“你们去那屋中看看,若是仍有百姓存活的话立时加以援手。” 见几名军士迅速领命而去,杨玄感方才稍稍缓和了面色。在略一沉吟后方自走到少女身旁低声问道:“灵儿……此刻天色已晚,我们便在此处暂时休息一宿,待到明日再行赶路如何?” “杨大哥拿主意便好,我并无意见。”龟灵随意地摇了摇头,继而却抬手指向了侧方的一栋虽然破旧不堪却并未燃着的茅屋开口提醒道:“这村中三十余人多已丧于江淮军之手……不过那栋屋内似是仍有一人存活。” “哦……是么?那你便随我去看看罢。”杨玄感微微皱了皱眉复又松开,最终还是反手拉着少女缓步向那屋中行去。出身士族且身为武将的他自然绝非是生性仁义、爱民如子,但深谙兵法战略的他却也深知若想成大事必先整肃军纪,因此却是一向严禁麾下军士杀戮百姓及行扰民之事。此村之毁虽是江淮军所为,但不管如何都与他麾下军士有些关系,因此在这些军士面前他自是要以身作则、绝不能就此放任这村中百姓不管。 然而当两人踏入房屋中之时却不由齐齐一怔――两人眼前这不大却颇为整洁的屋子非但布置得宛若新房一般,那落于房屋一角的大床之上更是赫然躺着一名十六七岁的美貌女子。而待二人仔细看去之时却发现那名女子非但手足俱被红绫紧紧缚在床头之上,樱唇更是被布紧紧堵住,而其在呜呜挣扎间泪珠更是不时沿着绝美的脸庞涔涔滑落。女子的衣衫和乌发俱是凌乱一片,仿佛在二人到来之前已是惨遭人轻薄了一般。 由于先前并未用神识看过屋中景象,因此龟灵在看清屋内情形时倒是不由得稍稍愣怔了一下。虽然与这女子素不相识,但在目睹同性遭此惨事时她却还是难免生出了几丝怜惜同情之心,当下便上前将缚在对方四肢上的红绫解了开来。 杨玄感虽然不愿让自己未曾婚配的妹妹涉入此肮脏之事,但此处除其之外却也再无其他女性,因此在略一犹豫之下却也并未阻止对方的动作。而那女子在匆匆整理好了衣衫后却并未如她所想的那般嘤嘤哭泣,反是强抑悲伤走上前来盈盈向两人拜倒,双目含泪道:“贱妾白清儿……拜见两位恩人。” 虽然隋唐时期男女风气开放,但杨玄感自恃身份之下却也并未太过关注面前的女子,当下只轻轻嗯了一声便转开了头去。而龟灵在认真地上下打量了这位容貌美艳、肌肤胜雪的女子几眼之后心中却渐渐地生出了些许疑惑之意,但表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地随意问道:“白姑娘可是这村中之人?” “不,妾身原是洛阳人士……”女子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又再次施了一礼方自站起了身来继续开口说道:“妾身不幸幼年失怙,幸而家严病故之前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可是妾身方才过门夫君便暴病身故,公婆只说妾身克死夫君,最后竟是将妾身卖给了牙婆……在辗转流落扬州后妾身只道自己会不幸流落至那烟花之地,熟料最终却被这村中的两名兄弟买来作为了妻子。(.)” 虽然心存疑窦,但龟灵在对方这无懈可击的一番解释之下倒也不好插口,因此一直听到了最后方才诧异地挑了挑眉:“你方才说……两名兄弟买你为妻?” 女子点了点头,凄然苦笑道:“贫家中多有一户一妻或是兄弟合妻……这也并非是什么少见之事。反正妾身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即便受此侮辱也只有一死罢了。” 龟灵微皱着眉注视着面前的女子,一时之间却是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开口相劝。而杨玄感此时自觉因一时大意让自家妹子污了耳朵,心中懊恼之下却是一脸不虞地冷冷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白姑娘你不必再说了――我自会遣人将你送至扬州,替你重新安排户籍,之后你是死是活便与我们再无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有了那些跪倒在地的隋军的比照,犹自站立在原地的龟灵以及那位带队的军官却是显得颇为鹤立鸡群了――而那名年轻军官自打确认自己已然安全之后目光便一直未从面前的少女身上挪开,待到那些江淮军尽数伏诛之后方才走上前去向杨玄感躬身一揖,轻笑着开口说道:“多谢兄……杨将军相助了,否则今日末将危矣。”继而又踏前一步略略压低了声音接道:“这位女子可是杨将军在扬州新纳的媵妾?将军之眼光果然是不同凡响,这女子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姿。” “慎言!女儿家名声怎容你当众随意污蔑?”青年微皱着眉冷横了他一眼,丝毫不顾对方陡然转白的面色冷声呵斥道:“护送辎重不过只是区区小事,你居然会出此纰漏……若不是我今日凑巧从此路过后果必将不堪设想!待到将马车护送至扬州后你自回黎阳军中领取二十军棍!” “……是。”少年军官周身一震,最终虽仍是低眉顺目地答应了下来,但却并未让任何人看到其眼中满满的怨毒之色。杨玄感却是全然不在意对方心中想法,只是径自开口问道:“今日之事详情究竟为何?你们为何会在此与江淮军对上?” 那少年军官稍稍犹豫了一下,神情尴尬地道:“三日前我带军自黎阳出发,星夜兼程,眼见明日正午便可到达扬州……我眼见军士们太过疲累,所以才让做主他们来此村庄中暂歇,熟料竟因为一时大意中了江淮军的埋伏。” 虽然早知对方所言定然有不尽不实之处,但杨玄感却也并未再继续追问下去,仅仅只是指着前方冒着黑烟的几栋茅屋皱眉问道:“这些屋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忘记了我黎阳军素有不可随意扰民的军令么?” “这些屋子是江淮军所毁……与末将无干。”少年军官苦笑着连连摆手,继而慌不迭地对身旁的几名军士下令道:“你们去那屋中看看,若是仍有百姓存活的话立时加以援手。” 见几名军士迅速领命而去,杨玄感方才稍稍缓和了面色。在略一沉吟后方自走到少女身旁低声问道:“灵儿……此刻天色已晚,我们便在此处暂时休息一宿,待到明日再行赶路如何?” “杨大哥拿主意便好,我并无意见。”龟灵随意地摇了摇头,继而却抬手指向了侧方的一栋虽然破旧不堪却并未燃着的茅屋开口提醒道:“这村中三十余人多已丧于江淮军之手……不过那栋屋内似是仍有一人存活。” “哦……是么?那你便随我去看看罢。”杨玄感微微皱了皱眉复又松开,最终还是反手拉着少女缓步向那屋中行去。出身士族且身为武将的他自然绝非是生性仁义、爱民如子,但深谙兵法战略的他却也深知若想成大事必先整肃军纪,因此却是一向严禁麾下军士杀戮百姓及行扰民之事。此村之毁虽是江淮军所为,但不管如何都与他麾下军士有些关系,因此在这些军士面前他自是要以身作则、绝不能就此放任这村中百姓不管。 然而当两人踏入房屋中之时却不由齐齐一怔――两人眼前这不大却颇为整洁的屋子非但布置得宛若新房一般,那落于房屋一角的大床之上更是赫然躺着一名十六七岁的美貌女子。而待二人仔细看去之时却发现那名女子非但手足俱被红绫紧紧缚在床头之上,樱唇更是被布紧紧堵住,而其在呜呜挣扎间泪珠更是不时沿着绝美的脸庞涔涔滑落。女子的衣衫和乌发俱是凌乱一片,仿佛在二人到来之前已是惨遭人轻薄了一般。 由于先前并未用神识看过屋中景象,因此龟灵在看清屋内情形时倒是不由得稍稍愣怔了一下。虽然与这女子素不相识,但在目睹同性遭此惨事时她却还是难免生出了几丝怜惜同情之心,当下便上前将缚在对方四肢上的红绫解了开来。 杨玄感虽然不愿让自己未曾婚配的妹妹涉入此肮脏之事,但此处除其之外却也再无其他女性,因此在略一犹豫之下却也并未阻止对方的动作。而那女子在匆匆整理好了衣衫后却并未如她所想的那般嘤嘤哭泣,反是强抑悲伤走上前来盈盈向两人拜倒,双目含泪道:“贱妾白清儿……拜见两位恩人。” 虽然隋唐时期男女风气开放,但杨玄感自恃身份之下却也并未太过关注面前的女子,当下只轻轻嗯了一声便转开了头去。而龟灵在认真地上下打量了这位容貌美艳、肌肤胜雪的女子几眼之后心中却渐渐地生出了些许疑惑之意,但表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地随意问道:“白姑娘可是这村中之人?” “不,妾身原是洛阳人士……”女子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又再次施了一礼方自站起了身来继续开口说道:“妾身不幸幼年失怙,幸而家严病故之前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可是妾身方才过门夫君便暴病身故,公婆只说妾身克死夫君,最后竟是将妾身卖给了牙婆……在辗转流落扬州后妾身只道自己会不幸流落至那烟花之地,熟料最终却被这村中的两名兄弟买来作为了妻子。” 虽然心存疑窦,但龟灵在对方这无懈可击的一番解释之下倒也不好插口,因此一直听到了最后方才诧异地挑了挑眉:“你方才说……两名兄弟买你为妻?” 女子点了点头,凄然苦笑道:“贫家中多有一户一妻或是兄弟合妻……这也并非是什么少见之事。反正妾身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即便受此侮辱也只有一死罢了。” 龟灵微皱着眉注视着面前的女子,一时之间却是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开口相劝。而杨玄感此时自觉因一时大意让自家妹子污了耳朵,心中懊恼之下却是一脸不虞地冷冷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白姑娘你不必再说了――我自会遣人将你送至扬州,替你重新安排户籍,之后你是死是活便与我们再无干系。” 20大唐拾捌 白清儿顿时周身一颤,但最终还是强压下了眼底的耻辱不平之色凄然向两人福了一福,面带倔强地低低开口道:“妾身即已与人拜堂成亲,自该认命……不劳两位贵人照拂。妾身只是冒昧地问一句,方才这李家的两兄弟被几名军士拖了出去,不知现今他们人在何处?不管如何……那两人都是妾身拜过堂的正经夫君。” 即便杨玄感素来心志极坚,但在听闻对方所言后还是不由心中略略一软。然而就在他打算开口回答的瞬间,那名少年军官却倏然推开门走进了房中,隔得老远便已笑着开口说道:“兄长,小弟已带人将这村内搜索了一遍。那些江淮军已将此村之人尽数屠杀,未留一个活口。” 白清儿登时身躯巨震,在下一刻已是陡然软软地向地面倒了下去。而此刻那名少年军官也已注意到了房内这位被阴影遮挡了面容的美貌女子,在眼中闪过一抹与其俊秀面孔绝不相符的痴迷淫`秽之色之后竟是立时踏前一步扶住了对方的香肩,同时急急地开口说道:“小心!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杨玄感皱眉扫了对方一眼,目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但最终还是未曾再次更正其称呼,仅仅只是轻描淡写地吩咐道:“你先去遣人去将那些尸首掩埋,以免造成时疫。” 少年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恬着脸答道:“小弟已派人去做了,除此之外我也已派人去打扫村中未曾被焚毁的那几间屋子以供兄长和这位姑娘居住……那个……兄长,不知道这位小姐可是此村中的遗存百姓?不知您打算如何安排这位小姐?” “暂时交由你照顾……待到明日你们前往扬州时便顺路将她带到城中安居。”杨玄感神情莫测地瞥了白清儿一眼,在下一刻已是径直拉着身旁的少女踏出了小屋。而当两人重新踏入村内另一间已由军士洒扫干净的小屋并在桌旁落座之后,龟灵方才沉吟着开口问道:“杨大哥你这样做真的合适么?那位少年军官望向那位白姑娘的目光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甚正派呢。” 杨玄感稍稍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微皱着眉道:“方才那人名为杨玄奖,是我同父异母的庶弟,虽然有些不学无术,但平素里除了贪好美色外也无太大劣迹,实是不足为虑。至于为何要将那白清儿交由他照顾……为兄却不信你未曾看出那女子并不似她表露出的那般无害弱小。” 龟灵倒是并不诧异于对方能看出此点,仅仅只是略带好奇地问道:“我只觉得那白清儿有些古怪罢了,却是看不出她的具体来路。莫非杨大哥竟能看出她的身份不成?” “她应该是魔门中人――数年前我曾凑巧见过一名阴癸派的女子,而这白清儿给我的感觉却与那位女子一般无二,就是不知她二人究竟是否是同门了。”杨玄感不动声色地轻叩着桌角,继而唇边却倏然扬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看来魔门似乎对父亲所留下的宝库十分感兴趣,竟然不惜让弟子扮作民妇前来施此美人计……我又岂非能辜负对方的一派好意?” 龟灵对这个世界所谓的“魔门”却是丝毫没有半点认知,又心知对方自有分寸,因此在随口提醒了一声后便也不再多说,仅仅只是沉吟着开口问道:“若是杨大哥你不介意的话可否将你家中情形向我透露少许?虽然此时我已将那些忘了个干净……但说起来这些事似乎也并非与我完全无干呢。” 见少女非但主动问起家中之事,言语中更是隐隐有承认自己身份的意思,杨玄感一时间倒是不由得颇为惊喜,在略略思忖了片刻后方自沉吟着说道:“你在转世之前是与我一胎所生的孪生妹妹,而我们的母亲则是父亲之嫡妻……可惜在生下我二人后便难产过世。而父亲在母亲亡故后虽并未续弦,但膝下却还有六位姬妾所生之庶子。那杨玄奖虽不成器……却已算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一人了。” 虽然龟灵并未经历过这等后宅斗争,但单看对方神情却也想象的到其幼年时在家中必然是过得万分艰难,当下心中却是难免生出了些许恻隐之意。而杨玄感在沉默了片刻后却陡地洒然一笑,既似自嘲又似戏谑地接道:“父亲心在庙堂,又时常率军出征,自然对后院之事少有涉猎。在你我幼时那些姬妾更是从未少给我们下绊子,若不是你天生便拥有前生记忆,又有父亲师弟杨义臣不时护佑,恐怕你我早已丧生在后宅斗争中也未可知。幸而在我十二岁时与义兄一同在剿灭南陈一战中得杨广赏识,更以弱冠之年在朝堂中占得高位,之后方成功地一步步将这杨家家主之位收入了囊中。” 说到此处他却又蓦地展颜一笑,淡淡地开口接道:“说实话……在幼年之时我不知多少次地庆幸有你相伴在旁。” 龟灵怔怔抬首对上了对方真挚的双眸,只觉得心底一股温暖之意油然而生。虽说先前她的确是因为断定对方与她结有不小的因果方才会随之前往京都……但在此之前她却也从未如此真切地感觉到面前之人确实是与她血脉相连的至亲!在垂首思忖了片刻之后,她最终竟是忽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改换了称呼低声道:“那我还真是荣幸之极了……大哥。” 青年蓦地长身站起,眸中惊喜之色一闪而过,片刻后方自故作冷静地颔首道:“你愿意这般称呼我……实在极好。”略顿了顿后却又陡然正色接道:“为兄也算是粗通道术,自然知道如你这般的修道之人绝不能妄沾因果,因此无论我心中所期之事是否能成,我都绝不想麻烦牵累你半分!因此我希望你今日在此应诺我一事――你绝不可碍于你我兄妹情分参与我争霸大业,即便我他日当真在战场中战死,你也不可无视自身安危、逆天道大势!” 作者有话要说:白清儿顿时周身一颤,但最终还是强压下了眼底的耻辱不平之色凄然向两人福了一福,面带倔强地低低开口道:“妾身即已与人拜堂成亲,自该认命……不劳两位贵人照拂。妾身只是冒昧地问一句,方才这李家的两兄弟被几名军士拖了出去,不知现今他们人在何处?不管如何……那两人都是妾身拜过堂的正经夫君。” 即便杨玄感素来心志极坚,但在听闻对方所言后还是不由心中略略一软。然而就在他打算开口回答的瞬间,那名少年军官却倏然推开门走进了房中,隔得老远便已笑着开口说道:“兄长,小弟已带人将这村内搜索了一遍。那些江淮军已将此村之人尽数屠杀,未留一个活口。” 白清儿登时身躯巨震,在下一刻已是陡然软软地向地面倒了下去。而此刻那名少年军官也已注意到了房内这位被阴影遮挡了面容的美貌女子,在眼中闪过一抹与其俊秀面孔绝不相符的痴迷淫`秽之色之后竟是立时踏前一步扶住了对方的香肩,同时急急地开口说道:“小心!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杨玄感皱眉扫了对方一眼,目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但最终还是未曾再次更正其称呼,仅仅只是轻描淡写地吩咐道:“你先去遣人去将那些尸首掩埋,以免造成时疫。” 少年笑嘻嘻地点了点头,恬着脸答道:“小弟已派人去做了,除此之外我也已派人去打扫村中未曾被焚毁的那几间屋子以供兄长和这位姑娘居住……那个……兄长,不知道这位小姐可是此村中的遗存百姓?不知您打算如何安排这位小姐?” “暂时交由你照顾……待到明日你们前往扬州时便顺路将她带到城中安居。”杨玄感神情莫测地瞥了白清儿一眼,在下一刻已是径直拉着身旁的少女踏出了小屋。而当两人重新踏入村内另一间已由军士洒扫干净的小屋并在桌旁落座之后,龟灵方才沉吟着开口问道:“杨大哥你这样做真的合适么?那位少年军官望向那位白姑娘的目光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甚正派呢。” 杨玄感稍稍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微皱着眉道:“方才那人名为杨玄奖,是我同父异母的庶弟,虽然有些不学无术,但平素里除了贪好美色外也无太大劣迹,实是不足为虑。至于为何要将那白清儿交由他照顾……为兄却不信你未曾看出那女子并不似她表露出的那般无害弱小。” 龟灵倒是并不诧异于对方能看出此点,仅仅只是略带好奇地问道:“我只觉得那白清儿有些古怪罢了,却是看不出她的具体来路。莫非杨大哥竟能看出她的身份不成?” “她应该是魔门中人――数年前我曾凑巧见过一名阴癸派的女子,而这白清儿给我的感觉却与那位女子一般无二,就是不知她二人究竟是否是同门了。”杨玄感不动声色地轻叩着桌角,继而唇边却倏然扬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看来魔门似乎对父亲所留下的宝库十分感兴趣,竟然不惜让弟子扮作民妇前来施此美人计……我又岂非能辜负对方的一派好意?” 龟灵对这个世界所谓的“魔门”却是丝毫没有半点认知,又心知对方自有分寸,因此在随口提醒了一声后便也不再多说,仅仅只是沉吟着开口问道:“若是杨大哥你不介意的话可否将你家中情形向我透露少许?虽然此时我已将那些忘了个干净……但说起来这些事似乎也并非与我完全无干呢。” 见少女非但主动问起家中之事,言语中更是隐隐有承认自己身份的意思,杨玄感一时间倒是不由得颇为惊喜,在略略思忖了片刻后方自沉吟着说道:“你在转世之前是与我一胎所生的孪生妹妹,而我们的母亲则是父亲之嫡妻……可惜在生下我二人后便难产过世。而父亲在母亲亡故后虽并未续弦,但膝下却还有六位姬妾所生之庶子。那杨玄奖虽不成器……却已算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一人了。” 虽然龟灵并未经历过这等后宅斗争,但单看对方神情却也想象的到其幼年时在家中必然是过得万分艰难,当下心中却是难免生出了些许恻隐之意。而杨玄感在沉默了片刻后却陡地洒然一笑,既似自嘲又似戏谑地接道:“父亲心在庙堂,又时常率军出征,自然对后院之事少有涉猎。在你我幼时那些姬妾更是从未少给我们下绊子,若不是你天生便拥有前生记忆,又有父亲师弟杨义臣不时护佑,恐怕你我早已丧生在后宅斗争中也未可知。幸而在我十二岁时与义兄一同在剿灭南陈一战中得杨广赏识,更以弱冠之年在朝堂中占得高位,之后方成功地一步步将这杨家家主之位收入了囊中。” 说到此处他却又蓦地展颜一笑,淡淡地开口接道:“说实话……在幼年之时我不知多少次地庆幸有你相伴在旁。” 龟灵怔怔抬首对上了对方真挚的双眸,只觉得心底一股温暖之意油然而生。虽说先前她的确是因为断定对方与她结有不小的因果方才会随之前往京都……但在此之前她却也从未如此真切地感觉到面前之人确实是与她血脉相连的至亲!在垂首思忖了片刻之后,她最终竟是忽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改换了称呼低声道:“那我还真是荣幸之极了……大哥。” 青年蓦地长身站起,眸中惊喜之色一闪而过,片刻后方自故作冷静地颔首道:“你愿意这般称呼我……实在极好。”略顿了顿后却又陡然正色接道:“为兄也算是粗通道术,自然知道如你这般的修道之人绝不能妄沾因果,因此无论我心中所期之事是否能成,我都绝不想麻烦牵累你半分!因此我希望你今日在此应诺我一事――你绝不可碍于你我兄妹情分参与我争霸大业,即便我他日当真在战场中战死,你也不可无视自身安危、逆天道大势!” ================================= 玄感哥……其实是妹控。 存稿箱又抽抽显示不出来了,试着手动更新…… 21大唐拾玖 凭龟灵的察言观色能力自能轻易看出对方的一言一行俱出自真心实意,一时间倒是不由得讷讷难言――不得不说之所以她一直迟迟不愿承认自己与对方的关系除了缘于女性天生的那份矜持之外也的确是有不愿介入对方逐鹿天下一事的顾虑在内,可如今在她还未来得及委婉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前对方竟然已提前为她考虑得如此周详,这自是令她觉得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愧疚。[]半晌之后方才低声开口说道:“我自有分寸。” 虽然对对方这含糊的答案并不算太过满意,但将其隐藏的很好的不容置疑的神色看在眼中,熟知自家妹子脾性的杨玄感在低低喟叹了一声后倒也并没有再行多言,只是望向少女的目光中又再添了几分温和的神色。龟灵不由暗自松了口气,避重就轻地岔开了话题问道:“黎阳与扬州相隔颇远,怎地需要大哥你为他们提供辎重了?” 杨玄感重新悠然拂袖坐定,毫不隐瞒地冷笑着道:“说是辎重……其实只是送给那扬州守备李梓的贿赂罢了,虽说他亦算是父亲之门人,但若是想让其听命于我自是要不时给他些好处方可。” 继而抬首扫了微露疑惑之色的少女一眼,缓缓开口接道:“这扬州一地非但交通发达,目前朝中更有传闻道那昏君将会移宫到此……若是在此处不留耳目实是不妥,不过那扬州总管尉迟胜是宇文阀门人,因此我杨家便只有退而求其次拉拢这李梓了。” 龟灵略一沉吟便即恍然,心中对这争权夺利之事不由更多了几分厌烦不喜。而杨玄感似乎也并不想让她对这些俗事涉猎太多,仅仅只是笑着开口说道:“一日折腾下来你定也累了罢。此地条件简陋,却是无处让你沐浴更衣了……不过这内屋收拾似乎的还算妥帖,你只管进去安睡便是,等到那些军士弄好饭食后我再叫你起来罢。” 经灵气改造过身体后她不管怎样也算得上身轻体健,哪里又有那么脆弱不堪了?龟灵不由哑然失笑,但最终还是不忍拂逆对方的好意起身向屋内走去。然而就在此刻,几道凄厉的惨呼声却陡然伴随着劲气的交击声倏然毫无预兆地自虚掩的大门外传了进来。 两人不由同时略带讶然地转首向外望去,而在龟灵打算用神识查探的瞬间却被身旁的青年按住了肩膀:“不必了……我出去看看便是。”不待对方再次开口已是神情冷肃地握紧剑柄快步走出了门去。 虽然此刻已然入夜,但杨玄感在踏出屋外后却还是第一时间便借着微弱的月光将屋外的情形看了个通透――虽然他涵养甚佳,但当他看到屋外那原本正在生火造饭的二十几名隋军尽数扑倒在地不知生死,而他血缘上的庶弟更是形容狼狈地被一名头戴高冠、形容朴拙的中年男子踏住了胸口跌在地上的景象时却还是不由心中大怒。 虽然他并未见过面前此人,但黎阳军中素来重视情报一事,杨府中更是留存有大量各地高手名人的画像,外加上面前之人的容貌又颇具特色,因此他在仔细端详了对方的容貌半晌后却是陡然想起了一人来,当下便略略收敛了怒气试探性地问道:“‘袖里乾坤’杜伏威?” “正是老夫。”男子转首略瞟了对方一眼,言语中却俱是傲慢和高高在上的意味,“阁下又是隋军的哪位将领?小子相貌堂堂,却甘为朝廷走狗……着实是可惜之极。” 青年眼中怒意闪过,继而却是蓦然展颜一笑,“人各有志……便如杜总管你出身寒门却一力逐鹿天下一般,在下也甘作朝廷贤臣、维护正统。” 虽然听出了对方言中的嘲讽意味,但杜伏威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仅仅只是板着脸孔冷声道:“阁下不愿告知名姓也无妨……老夫前来此处只是为了调查我江淮军百人队至此不知所踪一事,不知阁下对此有何解释?” 杨玄感定定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半晌,继而竟是忽地朗声大笑了起来:“杜总管也不必故弄玄虚了――那些江淮军的确是在下所屠,但此事不过发生在两个时辰之前,我却不知江淮军何时如此消息灵通了!既然阁下早已盯上了杨某,此刻又何必故作不识?不过杜总管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狠辣之极,不过只是为了试探在下实力以及寻一公然对我黎阳军动手的理由而已……竟是连牺牲麾下整个百人队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男人立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没有半分表情的面上竟是缓缓地露出了一抹古怪异常的笑意:“杨将军果然不愧是以一己之力统领黎阳军之名将、昏君近臣,此等察颜观色之功实非常人能及。既然阁下已然看出我之来意,那么我们便索性说开了罢,老夫所求不多……仅只有《长生诀》一书以及杨素公所留下的宝藏的下落而已。[]” 杨玄感心中一震,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仅仅只是轻笑着道:“想不到江淮军竟然在扬州城内也拥有眼线……不错,《长生诀》目前的确在我手中。不过身为人子的我尚且不知家父留有宝藏,不知杜总管是从何处得知这荒谬之言的?”略顿了顿后又再次不失嘲讽地冷笑接道:“退一步言……就算当真家父留有重宝也当归我这嫡长子继承,就算我有什么万一在下也仍有六名庶弟,无论怎样也轮不到外人前来逼问此事罢?还是说杜总管打算自承是家父的孝子贤孙?” “大胆!”纵使杜伏威再如何老辣沉着,此刻眼中也不自禁地露出了滔天怒意――他虽然出身草芥,但却一向处事沉稳,因此在得知了杨公宝库以及长生诀之事后却是不惜调集数十名军士试探对方实力,直至确认了自身实力在对方之上方始露面讨要宝藏。以他的想法原是打算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先行擒下杨玄奖作为人质,继而再或是威逼利诱或是严刑逼供徐徐图之,却未料到杨玄感却出乎意料地对自己的庶弟全不关心。可虽说如今他还未来得及从对方口中问出自己想要知道之事,但这却并也不代表他会随意纵容忍受后辈子弟对自己的冷嘲热讽! 作者有话要说:凭龟灵的察言观色能力自能轻易看出对方的一言一行俱出自真心实意,一时间倒是不由得讷讷难言――不得不说之所以她一直迟迟不愿承认自己与对方的关系除了缘于女性天生的那份矜持之外也的确是有不愿介入对方逐鹿天下一事的顾虑在内,可如今在她还未来得及委婉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前对方竟然已提前为她考虑得如此周详,这自是令她觉得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愧疚。半晌之后方才低声开口说道:“我自有分寸。” 虽然对对方这含糊的答案并不算太过满意,但将其隐藏的很好的不容置疑的神色看在眼中,熟知自家妹子脾性的杨玄感在低低喟叹了一声后倒也并没有再行多言,只是望向少女的目光中又再添了几分温和的神色。龟灵不由暗自松了口气,避重就轻地岔开了话题问道:“黎阳与扬州相隔颇远,怎地需要大哥你为他们提供辎重了?” 杨玄感重新悠然拂袖坐定,毫不隐瞒地冷笑着道:“说是辎重……其实只是送给那扬州守备李梓的贿赂罢了,虽说他亦算是父亲之门人,但若是想让其听命于我自是要不时给他些好处方可。” 继而抬首扫了微露疑惑之色的少女一眼,缓缓开口接道:“这扬州一地非但交通发达,目前朝中更有传闻道那昏君将会移宫到此……若是在此处不留耳目实是不妥,不过那扬州总管尉迟胜是宇文阀门人,因此我杨家便只有退而求其次拉拢这李梓了。” 龟灵略一沉吟便即恍然,心中对这争权夺利之事不由更多了几分厌烦不喜。而杨玄感似乎也并不想让她对这些俗事涉猎太多,仅仅只是笑着开口说道:“一日折腾下来你定也累了罢。此地条件简陋,却是无处让你沐浴更衣了……不过这内屋收拾似乎的还算妥帖,你只管进去安睡便是,等到那些军士弄好饭食后我再叫你起来罢。” 经灵气改造过身体后她不管怎样也算得上身轻体健,哪里又有那么脆弱不堪了?龟灵不由哑然失笑,但最终还是不忍拂逆对方的好意起身向屋内走去。然而就在此刻,几道凄厉的惨呼声却陡然伴随着劲气的交击声倏然毫无预兆地自虚掩的大门外传了进来。 两人不由同时略带讶然地转首向外望去,而在龟灵打算用神识查探的瞬间却被身旁的青年按住了肩膀:“不必了……我出去看看便是。”不待对方再次开口已是神情冷肃地握紧剑柄快步走出了门去。 虽然此刻已然入夜,但杨玄感在踏出屋外后却还是第一时间便借着微弱的月光将屋外的情形看了个通透――虽然他涵养甚佳,但当他看到屋外那原本正在生火造饭的二十几名隋军尽数扑倒在地不知生死,而他血缘上的庶弟更是形容狼狈地被一名头戴高冠、形容朴拙的中年男子踏住了胸口跌在地上的景象时却还是不由心中大怒。 虽然他并未见过面前此人,但黎阳军中素来重视情报一事,杨府中更是留存有大量各地高手名人的画像,外加上面前之人的容貌又颇具特色,因此他在仔细端详了对方的容貌半晌后却是陡然想起了一人来,当下便略略收敛了怒气试探性地问道:“‘袖里乾坤’杜伏威?” “正是老夫。”男子转首略瞟了对方一眼,言语中却俱是傲慢和高高在上的意味,“阁下又是隋军的哪位将领?小子相貌堂堂,却甘为朝廷走狗……着实是可惜之极。” 青年眼中怒意闪过,继而却是蓦然展颜一笑,“人各有志……便如杜总管你出身寒门却一力逐鹿天下一般,在下也甘作朝廷贤臣、维护正统。” 虽然听出了对方言中的嘲讽意味,但杜伏威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仅仅只是板着脸孔冷声道:“阁下不愿告知名姓也无妨……老夫前来此处只是为了调查我江淮军百人队至此不知所踪一事,不知阁下对此有何解释?” 杨玄感定定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半晌,继而竟是忽地朗声大笑了起来:“杜总管也不必故弄玄虚了――那些江淮军的确是在下所屠,但此事不过发生在两个时辰之前,我却不知江淮军何时如此消息灵通了!既然阁下早已盯上了杨某,此刻又何必故作不识?不过杜总管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狠辣之极,不过只是为了试探在下实力以及寻一公然对我黎阳军动手的理由而已……竟是连牺牲麾下整个百人队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男人立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没有半分表情的面上竟是缓缓地露出了一抹古怪异常的笑意:“杨将军果然不愧是以一己之力统领黎阳军之名将、昏君近臣,此等察颜观色之功实非常人能及。既然阁下已然看出我之来意,那么我们便索性说开了罢,老夫所求不多……仅只有《长生诀》一书以及杨素公所留下的宝藏的下落而已。” 杨玄感心中一震,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仅仅只是轻笑着道:“想不到江淮军竟然在扬州城内也拥有眼线……不错,《长生诀》目前的确在我手中。不过身为人子的我尚且不知家父留有宝藏,不知杜总管是从何处得知这荒谬之言的?”略顿了顿后又再次不失嘲讽地冷笑接道:“退一步言……就算当真家父留有重宝也当归我这嫡长子继承,就算我有什么万一在下也仍有六名庶弟,无论怎样也轮不到外人前来逼问此事罢?还是说杜总管打算自承是家父的孝子贤孙?” “大胆!”纵使杜伏威再如何老辣沉着,此刻眼中也不自禁地露出了滔天怒意――他虽然出身草芥,但却一向处事沉稳,因此在得知了杨公宝库以及长生诀之事后却是不惜调集数十名军士试探对方实力,直至确认了自身实力在对方之上方始露面讨要宝藏。以他的想法原是打算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先行擒下杨玄奖作为人质,继而再或是威逼利诱或是严刑逼供徐徐图之,却未料到杨玄感却出乎意料地对自己的庶弟全不关心。可虽说如今他还未来得及从对方口中问出自己想要知道之事,但这却并也不代表他会随意纵容忍受后辈子弟对自己的冷嘲热讽! 22大唐贰拾 电光火石之际,两人的身形已同时飞掠而起自并在半空中轰然交错,虽然杜伏威看似身无兵刃,但其双袖迎上青年手中长剑的瞬间却赫然传出了铿然的金属交击声响――他擅使一对奇门臂铠,常常将之贴身携带隐于袖中用于对战,而这却也是他被江湖人称之为“袖里乾坤”的最大原因了。 不过只是刹那之间,两人已然交换了数招。由于杜伏威此时正值壮年,其单论功力一项却是比宇文化及更为深厚几分,而杨玄感虽然功力也算不俗,但其所使剑法却是自千军万马间磨砺而出,非但气势一往无回、比起单打独斗更是较利于群战。因此两人对战时甫一看去似乎是旗鼓相当,但随着时间推移和气势减弱杨玄感一方的局势必然会渐转不利。 而此刻先前一直被杜伏威踏在脚底的杨玄奖也终于找到爬起身来的机会,但不知是被人封住了气血还是点了穴道,不管他如何屡屡尝试却总是方始坐起便不由自主地重新跌倒了下去,然而就在他犹自拼力挣扎的当口,即将摔倒的身躯却蓦然被一只纤细的手掌托了起来。 少年不由稍稍愣怔了一下,而在看清对方竟然是随着自己兄长前来此地的那位不明身份的少女后白`皙的脸庞却是忍不住蓦地一红――虽然心中惭愧懊恼欲死,但不管他平素里再如何不着调此刻也难以对这位甘冒大险前来战圈相救自己的女子生出任何恼恨之意,当下仅仅只是苦笑着向其点了点头:“多谢姑娘了。” “……不必。”龟灵淡淡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未曾从眼前的战局中移开。而因杨玄奖根骨并不出众,严格论起来也勉强只能算得上江湖中的三流高手,对于面前两人战局形式自也是看不通透――虽然他与杨玄感感情淡漠,但却也清楚地知道若是嫡兄落败自己定然也讨不到好,当下忍不住急急开口问道:“姑娘懂得武功?不知我的兄长有几分胜算?” “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待到气势转衰的那一刻便是大哥落败之时。”龟灵随意地将心中所想毫不隐瞒地道了出来,面上神色却依旧是一派漠然,待到面前少年忍不住面露惊惶之色的同时方才悠悠接道:“……不过若是大哥伺机使出术法的话胜败倒未可知。” 杨玄奖登时大喜过望,一时间倒是未曾留意对方口中对杨玄感的称呼,慌不迭地追问道:“你所说的术法是何物?我怎地从来未曾听说过?” 龟灵只略瞟了他一眼便转开了视线,暗地里却微微皱起了眉。(.好看的小说)既然她的兄长能够凭借自身才智将灵气与内力结合得如此完美,又怎会仅仅只懂得这一种以灵气御剑的方式?恐怕正是因为不信任这个庶弟、不愿让其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所以他才迟迟不愿使出绝技罢。 思及此处,她索性趁着对方转首望向战场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抬指向其颈项间气血交际之处直点而下,而以杨玄奖体内的那些许内劲原本便不足护体,经此一点自是立时便软倒在地失去了意识。而待杨玄感百忙间用余光瞟来之时却是不由心中暗喜,手底原本仅能左支右绌的守势也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 将对方的转变看在眼中,杜伏威不由心中微凛,在略瞟了一旁的少女一眼后却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口中更是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想不到杨将军居然还是个风`流人物……有佳人在侧竟连身手亦是勇猛了不少!” 面对对方的讽刺杨玄感却是冷笑不语,右手微抬间剑尖之处竟是凭空生出了数以千万计的碧绿色树叶,看见这诡异无比的情形杜伏威不由心中一惊,第一时间便反射性地抬起双臂挡在了身前。熟料这些来历不明的叶片在将他的视线牢牢遮蔽的同时其边缘处更是锋锐得宛若利刃一般,在一时不慎间他竟是被其在四肢及胸腹的不致命处割出了几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虽然杜伏威身经百战、见识广博,但这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情形却委实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当下忍不住大惊开口道:“这些物什究竟是从何而来!” “只不过是不上台面的小小伎俩罢了,杜总管又何必如此大惊失色?”虽然杨玄感摆出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那团诡异的树叶却是始终随着他的剑尖所指处环绕不休。见那些锋锐无匹的叶子径直扑面而来,杜伏威骇然之下立时挥出衣袖同时飘身飞退,而那些叶片在与其臂铠撞击的瞬间更是赫然发出了金铁交击之声! 虽说那些树叶极难防范,但幸而其持续时间并不算长,不过片刻之际便已散去无踪。而在发现自己已然脱离危险后杜伏威方才终于腾出空来暗自喘了口气,可就在这时,青年摊开的掌心间却蓦然亮起了明灭不定的绿色光晕,在下一刻那些闪烁着的绿光竟是在杜伏威充满了惊愕的目光注视间再次化为了实质化的叶片。 虽然杜伏威一向不信鬼神,但在亲眼目睹了这般诡异情形后却也是心中巨震,神思一转间竟是毫不犹豫地离开战圈骤然飞身而起向立在一侧的少女抓了过去。 相比起这老谋深算的黑道巨擎,杨玄感毕竟经验稍浅,因此在惊骇之下只得匆匆抬手一剑向其后心处刺了过去。但他的轻身功夫却是明显及不上杜伏威经数十年磨练后的速度,虽然已算是反应神速却还是被对方先行一步来到了少女身边。 面对这迎头而来的饱含雷霆万钧之势的一掌,龟灵除了在其造成的罡风下微微眯起了双眸外竟是没有露出半分惧色。而杜伏威原本的目的便只是想凭她为质而并非杀人灭口,外加又早看出对方身无半点武功,因此在掌力贴近其身躯之时掌间力道也是瞬间减弱了八分。熟料就在他手掌拍上对方胸口的刹那却陡然觉得手下一空,手掌所触之地更是仅仅只发出了一声如击败絮的砰然闷响,而那名少女除了借着他的掌击之力后退了一步外赫然竟是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就仿佛他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掌根本就只如常人轻轻推了一下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电光火石之际,两人的身形已同时飞掠而起自并在半空中轰然交错,虽然杜伏威看似身无兵刃,但其双袖迎上青年手中长剑的瞬间却赫然传出了铿然的金属交击声响――他擅使一对奇门臂铠,常常将之贴身携带隐于袖中用于对战,而这却也是他被江湖人称之为“袖里乾坤”的最大原因了。 不过只是刹那之间,两人已然交换了数招。由于杜伏威此时正值壮年,其单论功力一项却是比宇文化及更为深厚几分,而杨玄感虽然功力也算不俗,但其所使剑法却是自千军万马间磨砺而出,非但气势一往无回、比起单打独斗更是较利于群战。因此两人对战时甫一看去似乎是旗鼓相当,但随着时间推移和气势减弱杨玄感一方的局势必然会渐转不利。 而此刻先前一直被杜伏威踏在脚底的杨玄奖也终于找到爬起身来的机会,但不知是被人封住了气血还是点了穴道,不管他如何屡屡尝试却总是方始坐起便不由自主地重新跌倒了下去,然而就在他犹自拼力挣扎的当口,即将摔倒的身躯却蓦然被一只纤细的手掌托了起来。 少年不由稍稍愣怔了一下,而在看清对方竟然是随着自己兄长前来此地的那位不明身份的少女后白`皙的脸庞却是忍不住蓦地一红――虽然心中惭愧懊恼欲死,但不管他平素里再如何不着调此刻也难以对这位甘冒大险前来战圈相救自己的女子生出任何恼恨之意,当下仅仅只是苦笑着向其点了点头:“多谢姑娘了。” “……不必。”龟灵淡淡摇了摇头,目光却始终未曾从眼前的战局中移开。而因杨玄奖根骨并不出众,严格论起来也勉强只能算得上江湖中的三流高手,对于面前两人战局形式自也是看不通透――虽然他与杨玄感感情淡漠,但却也清楚地知道若是嫡兄落败自己定然也讨不到好,当下忍不住急急开口问道:“姑娘懂得武功?不知我的兄长有几分胜算?” “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待到气势转衰的那一刻便是大哥落败之时。”龟灵随意地将心中所想毫不隐瞒地道了出来,面上神色却依旧是一派漠然,待到面前少年忍不住面露惊惶之色的同时方才悠悠接道:“……不过若是大哥伺机使出术法的话胜败倒未可知。” 杨玄奖登时大喜过望,一时间倒是未曾留意对方口中对杨玄感的称呼,慌不迭地追问道:“你所说的术法是何物?我怎地从来未曾听说过?” 龟灵只略瞟了他一眼便转开了视线,暗地里却微微皱起了眉。既然她的兄长能够凭借自身才智将灵气与内力结合得如此完美,又怎会仅仅只懂得这一种以灵气御剑的方式?恐怕正是因为不信任这个庶弟、不愿让其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所以他才迟迟不愿使出绝技罢。 思及此处,她索性趁着对方转首望向战场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抬指向其颈项间气血交际之处直点而下,而以杨玄奖体内的那些许内劲原本便不足护体,经此一点自是立时便软倒在地失去了意识。而待杨玄感百忙间用余光瞟来之时却是不由心中暗喜,手底原本仅能左支右绌的守势也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 将对方的转变看在眼中,杜伏威不由心中微凛,在略瞟了一旁的少女一眼后却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口中更是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想不到杨将军居然还是个风`流人物……有佳人在侧竟连身手亦是勇猛了不少!” 面对对方的讽刺杨玄感却是冷笑不语,右手微抬间剑尖之处竟是凭空生出了数以千万计的碧绿色树叶,看见这诡异无比的情形杜伏威不由心中一惊,第一时间便反射性地抬起双臂挡在了身前。熟料这些来历不明的叶片在将他的视线牢牢遮蔽的同时其边缘处更是锋锐得宛若利刃一般,在一时不慎间他竟是被其在四肢及胸腹的不致命处割出了几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虽然杜伏威身经百战、见识广博,但这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情形却委实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当下忍不住大惊开口道:“这些物什究竟是从何而来!” “只不过是不上台面的小小伎俩罢了,杜总管又何必如此大惊失色?”虽然杨玄感摆出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那团诡异的树叶却是始终随着他的剑尖所指处环绕不休。见那些锋锐无匹的叶子径直扑面而来,杜伏威骇然之下立时挥出衣袖同时飘身飞退,而那些叶片在与其臂铠撞击的瞬间更是赫然发出了金铁交击之声! 虽说那些树叶极难防范,但幸而其持续时间并不算长,不过片刻之际便已散去无踪。而在发现自己已然脱离危险后杜伏威方才终于腾出空来暗自喘了口气,可就在这时,青年摊开的掌心间却蓦然亮起了明灭不定的绿色光晕,在下一刻那些闪烁着的绿光竟是在杜伏威充满了惊愕的目光注视间再次化为了实质化的叶片。 虽然杜伏威一向不信鬼神,但在亲眼目睹了这般诡异情形后却也是心中巨震,神思一转间竟是毫不犹豫地离开战圈骤然飞身而起向立在一侧的少女抓了过去。 相比起这老谋深算的黑道巨擎,杨玄感毕竟经验稍浅,因此在惊骇之下只得匆匆抬手一剑向其后心处刺了过去。但他的轻身功夫却是明显及不上杜伏威经数十年磨练后的速度,虽然已算是反应神速却还是被对方先行一步来到了少女身边。 面对这迎头而来的饱含雷霆万钧之势的一掌,龟灵除了在其造成的罡风下微微眯起了双眸外竟是没有露出半分惧色。而杜伏威原本的目的便只是想凭她为质而并非杀人灭口,外加又早看出对方身无半点武功,因此在掌力贴近其身躯之时掌间力道也是瞬间减弱了八分。熟料就在他手掌拍上对方胸口的刹那却陡然觉得手下一空,手掌所触之地更是仅仅只发出了一声如击败絮的砰然闷响,而那名少女除了借着他的掌击之力后退了一步外赫然竟是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就仿佛他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掌根本就只如常人轻轻推了一下一般。 ========== 杨妹控用的是木系道术……玩过天之痕的应该知道,就是陈靖仇用的那个初级单体攻击“叶舞术” 23大唐廿壹 见面前的纤弱女子在自己足足承载了三成功力的一掌下竟是仿若未曾受到丝毫伤害,杜伏威面上神色登时变得古怪之极。(.无弹窗广告)不管先前他对魑魅魍魉之事再如何不屑,在目睹了此等诡异情形时却也不禁心内悚然一片,而在他犹自惊讶之时青年掌间饱含劲力的长剑却也已后发而至地贴近了他的背心。 然则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杜伏威那比常人所穿更为宽大的双袖却是倏然向后甩出。虽然他此举只是为了抵御来自背后的攻击而已,可熟料就在此刻,那原本踉跄退后的少女竟是骤地欺身而近,原本背在身后的右手也同时向前倏然挥出。 在杜伏威充满难以置信之意的目光注视之下,少女右掌心内的一抹朱红色的印记骤地一闪,在下一刻一道清亮的水花已是骤然自其间涌出并在短短的瞬息之间凝成了一支浅蓝色的半透明箭矢,继而那抹水箭更是循着一道极其玄妙的弧度向着门户大开的胸膛要害处刺了过去。 若是换作一般高手必然躲不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但杜伏威毕竟成名日久、功力极深,当下竟是在此间不容发之际在杨玄感直刺而来的剑脊上略一借力,径直向侧方飘飞了开去。而他这一妙至极巅的躲避动作却是令得击向他前心后背的两招尽皆刺了个空。而杨玄感在刺出一剑后却是顾不得继续追击,在下一刻已是径直奔到少女身旁上下打量着她一脸焦急地问道:“……灵儿,你可有受伤?” 龟灵缓缓摇了摇头,转目间却看到杜伏威竟已当机立断地转身向村口的方向飞掠而去,心知无论如何也已追之不及,不由在心中暗自慨叹了一声——以她的眼光自然看得出若是杨玄感方才若是不顾一切地继续抢攻的话多半能够轻易重伤敌人,可最终却是因为心系自己的安危而导致功亏一篑!虽然她很感激对方如此看重关怀自己,可倘若他在战场上还这般因为顾忌太多而决断失误的话岂非危险之极? 而杨玄感却是完全未曾注意到她眼中的忧虑之色,直到看清了其画在左掌之上的朱红色符咒方才低低地吁了口气:“幸好你无事……”略顿了顿后却又愤然接道:“杜伏威那厮方才竟敢击你胸口……简直便是老不正经、无耻之尤!” 她现在附身的这个身体不过十一二岁,且因营养不良的缘故根本未曾发育……论起身体年纪来杜伏威更是几乎便可做她的祖父了,在这生死一发之际她的这位兄长到底是在胡思乱想什么?龟灵颇为无语地扫了青年一眼,待到目光落至自己手掌中的暗红色符字上时唇角却不自禁地漾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方才用于抵御杜伏威攻击的“借物代形符”和用于控制水箭的“玄水符”均是她事先用自己的鲜血并加上自《长生诀》中汲取的灵气事先画在掌心当中的。这符咒之术虽是源于道门,但却只有那些略有法力的凡人用于施展低微法术时方会用上。而地仙之上的修道者俱可直接汲取天地间的灵气,又哪里看得上这样的符箓小道?而她前世甫一化形即为真仙,若不是通天教主向喜杂学她也绝不会对此有所涉猎,熟料今日竟是要藉此来作为保命之术了。 杨玄感却以为她此刻是在因为杜伏威的逃离而心中不虞,当下便收敛了怒容笑着安抚道:“杜伏威逃了便逃了,虽然他武功尚可,但却人品低劣、不善用兵,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虑。不过以你此刻情况使用‘借物代形’这般的高端符咒可有什么后患?” 话音方自落下,却见对方的罗袖之上竟是隐隐沁出了血红的颜色,当下不由面色一变,迅速伸手将少女的右手一把抓起并丝毫不顾男女之别地将其袖口一把揽起——只见纤细的手臂之上一道寸许长的伤口赫然在目,此刻竟还在淋淋沥沥地淌着鲜血!杨玄感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恨恨地从怀中取出手帕按上了对方的伤口,同时没好气地问道:“为何要用自己的鲜血刻画符咒?” “我此刻法力不足,若是使用黑狗血或朱砂符咒威力会减弱许多,更何况此处也并无道具可用……放心吧,伤得很轻,不打紧的。”龟灵安抚地向青年展颜一笑,在看着对方为自己裹好伤口后方才笑着接道:“大哥治伤的手法相当不错,在战场上应也没少受过伤罢?” “我的确没少受伤,不过男子和女子能一样么?倘使你将来遍身是疤嫁不出去的话莫是想让我养你一辈子么?”虽然口中责怪不停,但青年手中的动作却仍是极尽轻稳,丝毫没有让她感觉到半分多余的痛楚。龟灵忍俊不禁地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忍不住笑着说道:“可是我原本便没打算要嫁人呢,若大哥不愿养我的话我也唯有找个荒无人烟的名山大川隐居避世了……还是说大哥你想将我当做联姻的筹码嫁入其他阀门?”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说笑,但杨玄感却还是忍不住紧紧地皱起了眉,半晌之后方才低低地叹了口气,放正了神色道:“灵儿……不要这般说,我是永远不会逼迫与你的。”他犹自记得在她十二岁之时他们的父亲便已独断专行地为她定下了婚约,在此过程中更是从来未曾询问过她的意见。他虽也曾极力反对,但最终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利益的筹码。若不是他们的父亲病亡之事使得此亲事不了了之……恐怕她除了嫁入宋阀便只有离家出走一途了罢。而如今虽然她只是顺口一言,却着实是令他觉得心中涩痛难当。 “抱歉……是我失言了。”将对方的颓然神色看在眼中,龟灵顿觉心中歉疚难当。而杨玄感在微微失神了片刻后却是失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不过只是玩笑之语,我又怎会怪你?你只需好好记得我承诺的一切便是,若是我食言的话无论你如何惩戒与我都无妨。”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今后我索性专门寻个册子记着,免得你贵人多忘事。”少女轻笑着摇了摇头,在下一刻却倏然微微眯起了双眸,冷笑着开口说道:“偷觑了这么半晌,总算肯离开了。” 杨玄感稍稍一愣,继而却骤地反应了过来:“……是白清儿?” 龟灵点了点头,语带赞誉地道:“她的隐匿功夫很是高明,若是换作一般的武功高手根本不可能发现她躲在一旁偷觑……”继而语声中却是陡然多出了一抹调谑之意,“你苦心隐瞒的真实实力已被她看到,可需杀人灭口?” 杨玄感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淡淡道:“这倒不必……原本我便已猜到她会从旁窥看,我也没打算隐瞒于她。” 龟灵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几眼,忽地拉长了声音问道:“白清儿容貌的确算是上佳,莫非大哥你怜香惜玉了不成?” 面对自家妹子的调谑,杨玄感一时间不由哭笑不得,颇为无奈地道:“怎会?我只是觉得让魔门对我的实力有一定的了解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而已。父亲留下宝库之事原本所知者寥寥,可是此刻杜伏威竟是公然找上了门来……若是从前我或许还会以为是那建库之人泄了机密,但现今想来此事恐怕十有八九是裴世矩泄露出去的了。反正他们此时已然盯上了我们手中的长生诀和宝库,就算无法令得他们不对我动手,至少也要让他们觉得与我为敌殊为不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愿随意得罪我才好。” 略顿了顿后又冷笑着接道:“魔门中人虽大多看似诡秘残忍,但其间倒也并非全是穷凶极恶之辈。大多人也不过只是平素行事更为不折手段罢了,就算是那众人公认的名门正派行事又能光明坦荡到哪里?不外乎都是弱肉强食、争名夺利那一套!若是硬要说二者有什么区别……只是那些所谓的正派行事时更为隐秘低调、所使用的理由也更为冠冕堂皇而已。” 龟灵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既然被人传为魔门,那想必其中之人即便身无大恶,也不会少行了那些倒行逆施、残杀无辜之举。而那些正派中人无论是装腔作势抑或是故作公允,行事之间想必还是会有所顾忌。因此当下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大哥此言恐怕有些偏激了罢。” 杨玄感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道:“我到并不认为我说的有多么偏激。便如那被称作正道圣地的慈航静斋每逢乱世便会派遣弟子前来俗世寻找所谓的真命之主……区区妇孺又懂得什么世间大势?可偏偏那些女子不但整日价被追捧为‘仙子’,更能每每凭得美色令得众多名门公子、世家名将为其倾倒乃至自愿放弃争夺天下,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正道行径?” 作者有话要说:见面前的纤弱女子在自己足足承载了三成功力的一掌下竟是仿若未曾受到丝毫伤害,杜伏威面上神色登时变得古怪之极。不管先前他对魑魅魍魉之事再如何不屑,在目睹了此等诡异情形时却也不禁心内悚然一片,而在他犹自惊讶之时青年掌间饱含劲力的长剑却也已后发而至地贴近了他的背心。 然则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杜伏威那比常人所穿更为宽大的双袖却是倏然向后甩出。虽然他此举只是为了抵御来自背后的攻击而已,可熟料就在此刻,那原本踉跄退后的少女竟是骤地欺身而近,原本背在身后的右手也同时向前倏然挥出。 在杜伏威充满难以置信之意的目光注视之下,少女右掌心内的一抹朱红色的印记骤地一闪,在下一刻一道清亮的水花已是骤然自其间涌出并在短短的瞬息之间凝成了一支浅蓝色的半透明箭矢,继而那抹水箭更是循着一道极其玄妙的弧度向着门户大开的胸膛要害处刺了过去。 若是换作一般高手必然躲不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但杜伏威毕竟成名日久、功力极深,当下竟是在此间不容发之际在杨玄感直刺而来的剑脊上略一借力,径直向侧方飘飞了开去。而他这一妙至极巅的躲避动作却是令得击向他前心后背的两招尽皆刺了个空。而杨玄感在刺出一剑后却是顾不得继续追击,在下一刻已是径直奔到少女身旁上下打量着她一脸焦急地问道:“……灵儿,你可有受伤?” 龟灵缓缓摇了摇头,转目间却看到杜伏威竟已当机立断地转身向村口的方向飞掠而去,心知无论如何也已追之不及,不由在心中暗自慨叹了一声——以她的眼光自然看得出若是杨玄感方才若是不顾一切地继续抢攻的话多半能够轻易重伤敌人,可最终却是因为心系自己的安危而导致功亏一篑!虽然她很感激对方如此看重关怀自己,可倘若他在战场上还这般因为顾忌太多而决断失误的话岂非危险之极? 而杨玄感却是完全未曾注意到她眼中的忧虑之色,直到看清了其画在左掌之上的朱红色符咒方才低低地吁了口气:“幸好你无事……”略顿了顿后却又愤然接道:“杜伏威那厮方才竟敢击你胸口……简直便是老不正经、无耻之尤!” 她现在附身的这个身体不过十一二岁,且因营养不良的缘故根本未曾发育……论起身体年纪来杜伏威更是几乎便可做她的祖父了,在这生死一发之际她的这位兄长到底是在胡思乱想什么?龟灵颇为无语地扫了青年一眼,待到目光落至自己手掌中的暗红色符字上时唇角却不自禁地漾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方才用于抵御杜伏威攻击的“借物代形符”和用于控制水箭的“玄水符”均是她事先用自己的鲜血并加上自《长生诀》中汲取的灵气事先画在掌心当中的。这符咒之术虽是源于道门,但却只有那些略有法力的凡人用于施展低微法术时方会用上。而地仙之上的修道者俱可直接汲取天地间的灵气,又哪里看得上这样的符箓小道?而她前世甫一化形即为真仙,若不是通天教主向喜杂学她也绝不会对此有所涉猎,熟料今日竟是要藉此来作为保命之术了。 杨玄感却以为她此刻是在因为杜伏威的逃离而心中不虞,当下便收敛了怒容笑着安抚道:“杜伏威逃了便逃了,虽然他武功尚可,但却人品低劣、不善用兵,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虑。不过以你此刻情况使用‘借物代形’这般的高端符咒可有什么后患?” 话音方自落下,却见对方的罗袖之上竟是隐隐沁出了血红的颜色,当下不由面色一变,迅速伸手将少女的右手一把抓起并丝毫不顾男女之别地将其袖口一把揽起——只见纤细的手臂之上一道寸许长的伤口赫然在目,此刻竟还在淋淋沥沥地淌着鲜血!杨玄感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恨恨地从怀中取出手帕按上了对方的伤口,同时没好气地问道:“为何要用自己的鲜血刻画符咒?” “我此刻法力不足,若是使用黑狗血或朱砂符咒威力会减弱许多,更何况此处也并无道具可用……放心吧,伤得很轻,不打紧的。”龟灵安抚地向青年展颜一笑,在看着对方为自己裹好伤口后方才笑着接道:“大哥治伤的手法相当不错,在战场上应也没少受过伤罢?” “我的确没少受伤,不过男子和女子能一样么?倘使你将来遍身是疤嫁不出去的话莫是想让我养你一辈子么?”虽然口中责怪不停,但青年手中的动作却仍是极尽轻稳,丝毫没有让她感觉到半分多余的痛楚。龟灵忍俊不禁地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忍不住笑着说道:“可是我原本便没打算要嫁人呢,若大哥不愿养我的话我也唯有找个荒无人烟的名山大川隐居避世了……还是说大哥你想将我当做联姻的筹码嫁入其他阀门?”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说笑,但杨玄感却还是忍不住紧紧地皱起了眉,半晌之后方才低低地叹了口气,放正了神色道:“灵儿……不要这般说,我是永远不会逼迫与你的。”他犹自记得在她十二岁之时他们的父亲便已独断专行地为她定下了婚约,在此过程中更是从来未曾询问过她的意见。他虽也曾极力反对,但最终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利益的筹码。若不是他们的父亲病亡之事使得此亲事不了了之……恐怕她除了嫁入宋阀便只有离家出走一途了罢。而如今虽然她只是顺口一言,却着实是令他觉得心中涩痛难当。 “抱歉……是我失言了。”将对方的颓然神色看在眼中,龟灵顿觉心中歉疚难当。而杨玄感在微微失神了片刻后却是失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不过只是玩笑之语,我又怎会怪你?你只需好好记得我承诺的一切便是,若是我食言的话无论你如何惩戒与我都无妨。”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今后我索性专门寻个册子记着,免得你贵人多忘事。”少女轻笑着摇了摇头,在下一刻却倏然微微眯起了双眸,冷笑着开口说道:“偷觑了这么半晌,总算肯离开了。” 杨玄感稍稍一愣,继而却骤地反应了过来:“……是白清儿?” 龟灵点了点头,语带赞誉地道:“她的隐匿功夫很是高明,若是换作一般的武功高手根本不可能发现她躲在一旁偷觑……”继而语声中却是陡然多出了一抹调谑之意,“你苦心隐瞒的真实实力已被她看到,可需杀人灭口?” 杨玄感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淡淡道:“这倒不必……原本我便已猜到她会从旁窥看,我也没打算隐瞒于她。” 龟灵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几眼,忽地拉长了声音问道:“白清儿容貌的确算是上佳,莫非大哥你怜香惜玉了不成?” 面对自家妹子的调谑,杨玄感一时间不由哭笑不得,颇为无奈地道:“怎会?我只是觉得让魔门对我的实力有一定的了解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而已。父亲留下宝库之事原本所知者寥寥,可是此刻杜伏威竟是公然找上了门来……若是从前我或许还会以为是那建库之人泄了机密,但现今想来此事恐怕十有八九是裴世矩泄露出去的了。反正他们此时已然盯上了我们手中的长生诀和宝库,就算无法令得他们不对我动手,至少也要让他们觉得与我为敌殊为不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愿随意得罪我才好。” 略顿了顿后又冷笑着接道:“魔门中人虽大多看似诡秘残忍,但其间倒也并非全是穷凶极恶之辈。大多人也不过只是平素行事更为不折手段罢了,就算是那众人公认的名门正派行事又能光明坦荡到哪里?不外乎都是弱肉强食、争名夺利那一套!若是硬要说二者有什么区别……只是那些所谓的正派行事时更为隐秘低调、所使用的理由也更为冠冕堂皇而已。” 龟灵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既然被人传为魔门,那想必其中之人即便身无大恶,也不会少行了那些倒行逆施、残杀无辜之举。而那些正派中人无论是装腔作势抑或是故作公允,行事之间想必还是会有所顾忌。因此当下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大哥此言恐怕有些偏激了罢。” 杨玄感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道:“我到并不认为我说的有多么偏激。便如那被称作正道圣地的慈航静斋每逢乱世便会派遣弟子前来俗世寻找所谓的真命之主……区区妇孺又懂得什么世间大势?可偏偏那些女子不但整日价被追捧为‘仙子’,更能每每凭得美色令得众多名门公子、世家名将为其倾倒乃至自愿放弃争夺天下,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正道行径?” ============= 肿么这么难得吐出来哟……jj…… 24大唐廿贰 龟灵微微皱了皱眉,沉吟着道:“慈航静斋?此名倒是有些西方教……佛门的味道。” 杨玄感低低嗤笑了一声,语带讽刺地道:“可不就是个尼姑庵么?那些入世的弟子也多是自称为出家人或是带发修行者,但却是从来不会因自己的身份而少使诱惑伎俩,若是那被诱惑的男子是魔门中人,那些尼姑还每每给自己的行径冠上个‘以身殉魔’的美名。” 若这慈航静斋当真是如此行事……倒也怨不得她的兄长会如此形容了。虽说对于那在封神之战中几乎将她的师尊逼迫至穷途末路的西方教她实在是殊无半点好感。不过如果她未曾记错的话……那古代传说中倒也有老子将她的师兄多宝化胡为佛一说,虽然在她离开洪荒之时此事尚未发生,但谁又知道那佛门高高在上的现在佛究竟是不是她的那位师兄呢?思及此处,龟灵便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转开了话题问道:“既然大哥你将这名门正派贬得一无是处,又对白清儿如此宽容,莫非你竟有与魔门联手之意不成?” 面对对方的追问,青年只是浅浅一笑道:“我自是不可能加入魔门或是受他们控制,不过若只是一般的生意往来、互为谋利倒也并无不可。” 可若那魔门当真如他所言一般,那么与之合作岂不等若与虎谋皮?虽然心中担忧,但龟灵在暗自叹了口气后倒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径直走上前去俯身自昏倒在地的杨玄奖颈侧输入了一道灵力,同时淡笑着随口问道:“方才我将他击昏也是迫不得已,你不会怪我罢? “难得你与我如此心有灵犀,我又怎会怪你?”杨玄感不禁摇首失笑,余光扫到地上悠悠转醒的少年时却又恢复了肃然的神情,淡淡开口问道:“可有哪里不适?” 杨玄奖神情恍惚地手撑地面爬了起来,一边摇着头一边很是困惑地喃喃道:“真是奇了……我明明并未受伤,方才又怎会莫名其妙地失去意识?”片刻之后却又骤然一脸惊恐骇然地左顾右盼了起来,“对了……杜伏威呢?” “已然被我击退了。”杨玄感随手还剑回鞘,见周围那些军士均已再无半点声息、显然均是被杜伏威一击毙命,当下忍不住微微地皱起了眉梢,略一沉吟后开口向少年吩咐道:“车内应该携有信鸽罢?你去给李梓送一封信,让他率兵前来此处将这些东西带回扬州并将这些士兵妥善安葬。” “……是,兄长。”见令自己无力还手的敌人竟是被对方轻易击退,杨玄奖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感觉复杂之极,也不知是嫉妒多些还是敬佩多些。而在目睹着他略有些踉跄地返身走向那几架马车之后杨玄感却是立时便拉着自家妹子返回了屋内,竟是艺高人胆大到丝毫不担心杜伏威会去而复返。 因几人落足的这村落距扬州也不过数十里之遥,那李梓在收到书信后倒也毫不迟疑地立时便亲自率人驾快马来迎,故而不过第二日的正午时分几人便已将一切交接完毕。而那李梓一向贪财好色,在偶然看到白清儿容颜时当下便仿若整只眼睛都粘了上去一般定定地挪不动脚步了。 将其目不转睛之态看在眼中,杨玄感在心中暗笑之下索性顺水推舟地拜托对方将白清儿带回扬州安置,在此期间更是将女子不时向自己投注而来的似有似无的哀怨目光无视了个彻底――至于白清儿之后要如何设法脱身便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了,反正想来魔门也不至于会轻易地对一地守备下手。虽然明显对白清儿很是不舍,但因兄长在侧,杨玄奖最终还是不敢多言地单人独骑转返黎阳而去。而在与李梓道别之后杨玄感、龟灵二人则是再一次起程西行转向大兴。 虽然扬州距大兴不过千余里地,但因顾及到龟灵此时所附身体犹是虚弱,在杨玄感特意放缓了行路速度后两人却是整整花费了半月时日方始到达了目的地。虽然在商朝年间龟灵也曾多次到过朝歌,但作为隋朝国都的大兴却是远比朝歌更为繁华。非但四周围城城坚壁厚、街上的建筑物更是鳞次栉比。更是处处俱有行旅往来、商人互市,单从面前这番繁华无比的景象竟是丝毫看不出这庞大的国家已然到了大厦将倾之时。 似是因杨家在城内多有耳目,当两人纵马来到东城占地广阔的杨府之时倒是立时便有下人打开大门前来相迎。见一向不好美色的家主竟是破天荒地带着一位容貌只能算是清秀的稚女返回家中,两人神情间更是颇有亲昵之态,众下人投向两人的目光中不由多出了几许惊讶好奇之色。然而因杨玄感一向御下甚严,却是谁也不敢将心中的疑窦随意宣之于口。 当两人并肩行至后堂之时,一名年约四旬、容貌美艳的女子却是施施然地自后院行了过来。虽然按其年龄打扮看来多半是杨素的姬妾一流,但在看到杨玄感时女子竟是半点没有回避的意思,仅仅只是略略一福并用熟稔的口吻招呼道:“少将军回来了。” “……原来是萧夫人。”杨玄感略扫了对方一眼,却是并没有抬手还礼,仅仅只是不冷不热地接道:“不知夫人有何要事?夫人身份贵重,前来前堂却是颇为不妥。” 女子面上笑意陡地一僵,但不过片刻间便已调整好了情绪,笑吟吟地解释道:“抱歉……妾身只是有要事想和少将军说、因此有些过于迫不及待罢了。在少将军你前往黎阳督粮期间,独孤家曾送信让妾身前往独孤家参加独孤凤小姐的及笄宴会。在妾身看来独孤凤小姐非但生得沉鱼落雁,更是武功文采无一不佳,少将军实在有福。” 见面前青年仍然一无表情地定定望着自己,眼中神色既似嘲讽又似了然。女子唇角的笑意一时间却是险些挂不住,半晌之后方才轻叹着接道:“妾身虽只是少将军你的庶母……但大人和姐姐均不幸早亡,因而少将军终身一事却也只有由妾身越俎代庖了。少将军你已二十有五,若是放在平常人家早该娶亲生子,因着大人早早便替你定下婚约,而独孤凤小姐又尚且年幼方才一直拖了下来,此刻既然独孤家已有暗示,少将军你理当择一吉日下聘、早日完婚才是。” “此事我知道了,夫人请回吧。”杨玄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在沉默了半晌后方自不置可否地随口说了一声。而女子在满意地微微颔首后目光却骤然转至了站在青年身旁的龟灵面上,见对方似乎并没有与自己见礼的打算,眼中却是不自禁地闪过一抹怨毒的神色,略顿了顿后却是陡然换作了告诫的口吻淡淡道:“虽然以少将军身份无论纳妾还是找通房都只是小事……但在独孤小姐过门之前还是收敛些较好。” “……夫人过虑了。”将对方尖刻的言语听在耳中,杨玄感不由眉头一皱,面上神情也不禁冷了几分,“她是我的义妹徐灵儿……待得他日我会以家主身份祭告先祖将灵儿收为我杨家养女,认在我亡母名下。” 女子面色不由一变,在上下冷冷打量了少女半晌后方自转身大步向后堂行去。而在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杨玄感方才淡淡对龟灵解释道:“此人为父亲侧室,也是萧皇后的远房亲眷,父亲对她颇为宠爱,除了次子杨玄奖和五子杨万石外,其余四名庶子都是由她所出。我亦是看在四名庶弟的份上才将她留在了京都府内,平日相处时只需面上过得去便好,若是她当真对你有碍的话……也不必有所顾忌。” 他的意思是说如果她来找自己麻烦的话可以随意令其消失了?龟灵自然不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物身上投下多少心力,当下仅仅只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沉吟着问道:“那她说的那名独孤凤小姐是……” 杨玄感似乎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开口答道:“……是独孤阀主独孤峰之女,亦是父亲生前为我定下的妻室。” 龟灵顿时了然一笑,颔首道:“原来如此……不过大哥你如此年纪也的确是该成家立业了。若是那位独孤凤小姐当真如萧夫人所言那般优秀,大哥你早日娶她进门倒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杨玄感嘲讽地挑起了唇角,冷笑着开口说道:“在我朝女子十二三岁便可嫁人,士族中更流行早婚。可是这数年以来独孤阀非但从来未提起结亲之事,就连和我同朝为官的独孤盛也一向与我不睦、平素更是对我避之犹恐不及。他们此举还不是看我杨门在父亲病逝后有所没落,想要让我知难而退、令得这门婚事不了了之?若不是杨广此次委以我督粮重任,近来又令我身兼礼部尚书一职,那独孤家又怎会主动提起此亲事?莫说我从未见过那独孤凤,就算此女当真千好万好也只能算作独孤家放入我杨家内部的眼线而已……此等妻室,要来何用?” 作者有话要说:龟灵微微皱了皱眉,沉吟着道:“慈航静斋?此名倒是有些西方教……佛门的味道。” 杨玄感低低嗤笑了一声,语带讽刺地道:“可不就是个尼姑庵么?那些入世的弟子也多是自称为出家人或是带发修行者,但却是从来不会因自己的身份而少使诱惑伎俩,若是那被诱惑的男子是魔门中人,那些尼姑还每每给自己的行径冠上个‘以身殉魔’的美名。” 若这慈航静斋当真是如此行事……倒也怨不得她的兄长会如此形容了。虽说对于那在封神之战中几乎将她的师尊逼迫至穷途末路的西方教她实在是殊无半点好感。不过如果她未曾记错的话……那古代传说中倒也有老子将她的师兄多宝化胡为佛一说,虽然在她离开洪荒之时此事尚未发生,但谁又知道那佛门高高在上的现在佛究竟是不是她的那位师兄呢?思及此处,龟灵便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转开了话题问道:“既然大哥你将这名门正派贬得一无是处,又对白清儿如此宽容,莫非你竟有与魔门联手之意不成?” 面对对方的追问,青年只是浅浅一笑道:“我自是不可能加入魔门或是受他们控制,不过若只是一般的生意往来、互为谋利倒也并无不可。” 可若那魔门当真如他所言一般,那么与之合作岂不等若与虎谋皮?虽然心中担忧,但龟灵在暗自叹了口气后倒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径直走上前去俯身自昏倒在地的杨玄奖颈侧输入了一道灵力,同时淡笑着随口问道:“方才我将他击昏也是迫不得已,你不会怪我罢? “难得你与我如此心有灵犀,我又怎会怪你?”杨玄感不禁摇首失笑,余光扫到地上悠悠转醒的少年时却又恢复了肃然的神情,淡淡开口问道:“可有哪里不适?” 杨玄奖神情恍惚地手撑地面爬了起来,一边摇着头一边很是困惑地喃喃道:“真是奇了……我明明并未受伤,方才又怎会莫名其妙地失去意识?”片刻之后却又骤然一脸惊恐骇然地左顾右盼了起来,“对了……杜伏威呢?” “已然被我击退了。”杨玄感随手还剑回鞘,见周围那些军士均已再无半点声息、显然均是被杜伏威一击毙命,当下忍不住微微地皱起了眉梢,略一沉吟后开口向少年吩咐道:“车内应该携有信鸽罢?你去给李梓送一封信,让他率兵前来此处将这些东西带回扬州并将这些士兵妥善安葬。” “……是,兄长。”见令自己无力还手的敌人竟是被对方轻易击退,杨玄奖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感觉复杂之极,也不知是嫉妒多些还是敬佩多些。而在目睹着他略有些踉跄地返身走向那几架马车之后杨玄感却是立时便拉着自家妹子返回了屋内,竟是艺高人胆大到丝毫不担心杜伏威会去而复返。 因几人落足的这村落距扬州也不过数十里之遥,那李梓在收到书信后倒也毫不迟疑地立时便亲自率人驾快马来迎,故而不过第二日的正午时分几人便已将一切交接完毕。而那李梓一向贪财好色,在偶然看到白清儿容颜时当下便仿若整只眼睛都粘了上去一般定定地挪不动脚步了。 将其目不转睛之态看在眼中,杨玄感在心中暗笑之下索性顺水推舟地拜托对方将白清儿带回扬州安置,在此期间更是将女子不时向自己投注而来的似有似无的哀怨目光无视了个彻底――至于白清儿之后要如何设法脱身便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了,反正想来魔门也不至于会轻易地对一地守备下手。虽然明显对白清儿很是不舍,但因兄长在侧,杨玄奖最终还是不敢多言地单人独骑转返黎阳而去。而在与李梓道别之后杨玄感、龟灵二人则是再一次起程西行转向大兴。 虽然扬州距大兴不过千余里地,但因顾及到龟灵此时所附身体犹是虚弱,在杨玄感特意放缓了行路速度后两人却是整整花费了半月时日方始到达了目的地。虽然在商朝年间龟灵也曾多次到过朝歌,但作为隋朝国都的大兴却是远比朝歌更为繁华。非但四周围城城坚壁厚、街上的建筑物更是鳞次栉比。更是处处俱有行旅往来、商人互市,单从面前这番繁华无比的景象竟是丝毫看不出这庞大的国家已然到了大厦将倾之时。 似是因杨家在城内多有耳目,当两人纵马来到东城占地广阔的杨府之时倒是立时便有下人打开大门前来相迎。见一向不好美色的家主竟是破天荒地带着一位容貌只能算是清秀的稚女返回家中,两人神情间更是颇有亲昵之态,众下人投向两人的目光中不由多出了几许惊讶好奇之色。然而因杨玄感一向御下甚严,却是谁也不敢将心中的疑窦随意宣之于口。 当两人并肩行至后堂之时,一名年约四旬、容貌美艳的女子却是施施然地自后院行了过来。虽然按其年龄打扮看来多半是杨素的姬妾一流,但在看到杨玄感时女子竟是半点没有回避的意思,仅仅只是略略一福并用熟稔的口吻招呼道:“少将军回来了。” “……原来是萧夫人。”杨玄感略扫了对方一眼,却是并没有抬手还礼,仅仅只是不冷不热地接道:“不知夫人有何要事?夫人身份贵重,前来前堂却是颇为不妥。” 女子面上笑意陡地一僵,但不过片刻间便已调整好了情绪,笑吟吟地解释道:“抱歉……妾身只是有要事想和少将军说、因此有些过于迫不及待罢了。在少将军你前往黎阳督粮期间,独孤家曾送信让妾身前往独孤家参加独孤凤小姐的及笄宴会。在妾身看来独孤凤小姐非但生得沉鱼落雁,更是武功文采无一不佳,少将军实在有福。” 见面前青年仍然一无表情地定定望着自己,眼中神色既似嘲讽又似了然。女子唇角的笑意一时间却是险些挂不住,半晌之后方才轻叹着接道:“妾身虽只是少将军你的庶母……但大人和姐姐均不幸早亡,因而少将军终身一事却也只有由妾身越俎代庖了。少将军你已二十有五,若是放在平常人家早该娶亲生子,因着大人早早便替你定下婚约,而独孤凤小姐又尚且年幼方才一直拖了下来,此刻既然独孤家已有暗示,少将军你理当择一吉日下聘、早日完婚才是。” “此事我知道了,夫人请回吧。”杨玄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在沉默了半晌后方自不置可否地随口说了一声。而女子在满意地微微颔首后目光却骤然转至了站在青年身旁的龟灵面上,见对方似乎并没有与自己见礼的打算,眼中却是不自禁地闪过一抹怨毒的神色,略顿了顿后却是陡然换作了告诫的口吻淡淡道:“虽然以少将军身份无论纳妾还是找通房都只是小事……但在独孤小姐过门之前还是收敛些较好。” “……夫人过虑了。”将对方尖刻的言语听在耳中,杨玄感不由眉头一皱,面上神情也不禁冷了几分,“她是我的义妹徐灵儿……待得他日我会以家主身份祭告先祖将灵儿收为我杨家养女,认在我亡母名下。” 女子面色不由一变,在上下冷冷打量了少女半晌后方自转身大步向后堂行去。而在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杨玄感方才淡淡对龟灵解释道:“此人为父亲侧室,也是萧皇后的远房亲眷,父亲对她颇为宠爱,除了次子杨玄奖和五子杨万石外,其余四名庶子都是由她所出。我亦是看在四名庶弟的份上才将她留在了京都府内,平日相处时只需面上过得去便好,若是她当真对你有碍的话……也不必有所顾忌。” 他的意思是说如果她来找自己麻烦的话可以随意令其消失了?龟灵自然不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物身上投下多少心力,当下仅仅只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沉吟着问道:“那她说的那名独孤凤小姐是……” 杨玄感似乎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开口答道:“……是独孤阀主独孤峰之女,亦是父亲生前为我定下的妻室。” 龟灵顿时了然一笑,颔首道:“原来如此……不过大哥你如此年纪也的确是该成家立业了。若是那位独孤凤小姐当真如萧夫人所言那般优秀,大哥你早日娶她进门倒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杨玄感嘲讽地挑起了唇角,冷笑着开口说道:“在我朝女子十二三岁便可嫁人,士族中更流行早婚。可是这数年以来独孤阀非但从来未提起结亲之事,就连和我同朝为官的独孤盛也一向与我不睦、平素更是对我避之犹恐不及。他们此举还不是看我杨门在父亲病逝后有所没落,想要让我知难而退、令得这门婚事不了了之?若不是杨广此次委以我督粮重任,近来又令我身兼礼部尚书一职,那独孤家又怎会主动提起此亲事?莫说我从未见过那独孤凤,就算此女当真千好万好也只能算作独孤家放入我杨家内部的眼线而已……此等妻室,要来何用?” 25大唐廿叁 龟灵不置可否地淡淡笑了笑,倒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在这一路上她早已将杨玄感视作了与自己的师兄弟姊妹别无二致的亲人,但她也深知这世上有些事却是连最为亲密的血肉至亲也不能随意代为决定的。见对面的少女始终默然不语,杨玄感在洒然一笑后却也自顾自地转开了话题道:“此事暂且不提……此刻天色还早,若灵儿你现在还不累的话不若我带你去一处看看罢,待你看后定会觉得此行不虚的。” 龟灵暗自里舒了口气,顺着对方的话头饶有兴趣地问道:“我的确并不怎么觉得累……不过大哥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杨玄感笑而不语,径直前行引路带着少女穿过回廊来到了侧方一处并不起眼的院落之中,在看着对方将院落细细打量了个通透后方自神秘兮兮地问道:“你可发觉这院子与他处有何不同?” “……此地的灵气的确是比他处充沛少许,不过论起程度来却也极其有限,莫非这附近有什么灵草仙药种植不成?”龟灵将视线自一旁的花圃中收了回来,颇为随意地开口问道。而面对其猜测杨玄感却只是摇首一笑,径直拉着她走到了院角的一口清幽的水井之旁,笑吟吟地道:“并非如此……此院的奥秘尽在此井当中。” 龟灵踏前一步俯首向井下望了一眼,只见入目之内碧光盈盈,更是有一股清幽的灵气扑面而来,一时间忍不住心中愕然。虽说这井水的质量尚不能与洪荒时的任一口灵泉相比,但若长期饮此水却也足以令一名普通人延年益寿、疾病少生了。可世间这般的水源往往都是存在于那灵力充沛的名山大川之间,又怎会处于这样的一口普通的水井当中?而待她再次细细看去之时却见那井壁之上竟赫然用根根铁片仔细地钉成了一具梯子的形状,显而易见正是供人落足之用。 接收到少女带着征询之意的目光,杨玄感索性也不再继续卖关子,笑着向其挥了挥手道:“我想让你看的那处所便在这水井下方……随我下来罢,小心足下。” 虽然心知井下必然有着蹊跷之处,但因生□洁的缘故龟灵却是并不太愿意下到井底――反正凭她的本事想要知道井底情形只需用神识扫描一番便好,又哪里需要做出这等不符身份的事来?只可惜在她开口拒绝之前杨玄感却已先行一步潇洒之极地直接纵身向井底跃了下去,看到这样的情形龟灵也只有无声地叹息着跟了上去,幸而在她小心翼翼地来到水井的半中央时杨玄感却已细心地在井壁之处用道术设下了几块可供落足的木桩,因此最终倒也并未发生弄湿衣衫这样的尴尬事情。 在扶着少女站定之后,杨玄感却是伸手在脚底的一处颇为隐秘的旮旯处随意一拨,继而伴随着一道嘎嘎的机括滑动的声响,两人脚下的水面竟是凭空降落了三尺下去,而两人身侧的那满布青苔的井壁更是渐渐地向后方滑了开来,露出了一个足可容一名成年人弯腰通过的洞窟来。 似是因为时有人进出又有灵泉在旁的原因,洞内所透出的空气非但并不污浊,其间更是夹杂着灵气的淡淡清甜。在发觉到这一点时龟灵倒是终于对洞中的物事有了些兴趣,当即便随着前方的青年快步走了进去。而在两人均走入门中后那道石门却又毫无预兆地自动在两人身后合上了。 当少女迈进门内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条尽数由花岗岩铺就的隧道,而墙壁之上更是隔不了多远便极尽奢华地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这条位于地底的漆黑通道照的纤毫毕现。 如夜明珠这般的稀缺之物在此时多是作为献给君王的贡品存在,就算是各间阀门巨富也至多藏有一颗两颗,单从此地这些几可以复数计算的珠子便可看出当年杨素就算是称作富可敌国也并不为过。而杨玄感却似是早已看惯了此间景象,在迈入洞中之后先是熟门熟路地顺手自墙上摘下一颗珠子擎在手中当作火把使用,待到少女走到自己身旁后方才平静地开口解释道:“此处便是那杜伏威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杨公宝库’了……那些人俱以为这宝库多半是在黎阳附近,却不知那宝库非但位于京都地底,其中一个入口更是隐藏在我杨府之中。” 龟灵了然地点了点头,对此却也并没有多言一句。这些宝物虽然看似华美不凡,但在洪荒年见就算只是区区地仙也是可毫无阻碍地做到点石成金,因此在她看来这些凡间的奇珍异宝论起实际上的意义和垃圾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杨玄感却也似乎很清楚自家妹子的想法,在随口道出了此言后也是一语不发地继续引着她沿着弯弯绕绕的通道直向地底而去,而沿路的十数道机关都是在顷刻间便被他以熟稔的手法轻易打开,而他在做完这一切后却也没有忘记向龟灵详加解释机关的操纵方法――而在向前行进了约有半个时辰之后,一片碧波荡漾的地底湖泊却是蓦然展现在了两人的视野当中。望着面前那一汪明显是与那口水井同出一源的湖水以及与之相伴而筑的庞大地宫,龟灵一时间不由惊异地睁大了眼,半晌之后方才难以置信地喃喃说道:“这种地方居然会有……灵湖?” “正是,想必你待在此处修行效果和那些名山大川也没有太大区别罢。”杨玄感淡淡点了点头,一直挂在唇角的笑意不知何时却已消失无踪,再次开口时语声中更是带上了一抹寂寥的意味,“其实我将你带来此处并非只是为了让你看这灵湖而已……” 龟灵微微一怔,不自禁地转眸循着对方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那约有里许方圆的湖泊的中央之处赫然筑有一间颇为雅致的小亭,水边更有一道曲曲绕绕的小桥通往其间。而那间小亭之中则赫然搁着一张白玉所制的床榻,遥遥更是隐约可以看到一名女子仰躺在其上。 虽然可以用神识轻易地看到那女子的容貌,但龟灵在恍惚了一瞬后却是不由自主地缓步走了过去,而当那张二十岁左右、与她前世化形时极为相似的容颜落入视线的那一刻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开口道:“这具身体难道是……” “没错……正是你前世所使用的身体。”随着她走上前来的青年苦笑着伸手贴上了榻上女子苍白的脸颊,略有些黯然地道:“当初我亲眼看着你重伤濒死,却是无力相救……在和义兄商议后却也只想到了将你的身体用寒玉床暂行保存这唯一一个办法,熟料在将你搬到此处后我却发现你的真灵竟然已脱离了身体。在这五年间我一直都在设法寻找你的下落,未料到你最终竟是附身在了他人的身躯之上、甚至还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不过只要你仍然好好地活着便很好了。” 龟灵不由得沉默了下去,片刻之后方才叹着气道:“居然用寒玉来保存我的身体么?说起来还实在是有些浪费呢。不过虽说这具身体的确比我此刻所用的要好上不少,只可惜生机早尽……若是想要重新附身其上至少以我此刻的法力还是无法做到的。” 杨玄感立时便听出了对方话中隐含的意思,当下忍不住眼睛一亮,神情急切地问道:“……灵儿你的意思莫非是将来你还有可能重新换回这具身体当中么?”接收到少女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忍不住面上一红,低低地解释道:“我只是随意问问罢了……” 将对方难得一见的雀跃和赧然表情看在眼中,龟灵不由得低低地笑了起来,了然地点着头道:“这具身体与你血脉相连,你想让我重新附身在上面自然是无可厚非……其实我原本也并不太习惯现在的这具身体,若是将来有机会的话能换回来自是最好的。对了,此地灵气充裕、对修行极为有利,从今日开始我便住在此处好了。” 杨玄感不由愣了一下,微皱着眉问道:“此地一应生活物品倒是颇为齐全……但是毕竟及不上府内舒适,灵儿你当真要住在此处?此地距府中也不过半个时辰路程,若只是单为修行的话你每日早上来到此处便是……” 龟灵笑着摇了摇头,神情间却没有半分动摇,“修行一事哪里又有什么朝行夕止了?就算是连这闭关一年半载也是正常。更何况那长生诀上的灵气已被我汲取了个干净,若是留在外面法力恐怕不会有丝毫进益。而且若是我日日从此机关进出,若是不小心被他人看到又怎么办?” 见青年面上仍有犹豫之色,略顿了顿后又轻叹着再行接道:“虽然目前我还未达到辟谷之境,但是五谷杂粮吃得太多也不利修行,想来从此处灵湖中每日汲取灵气也足够我日常所需了。而且此地机关操纵方法我均已记住,当可来去自如……而且此刻我几乎可算是手无缚鸡之力,想要安生立命也唯有好好修行一途了。大哥你先回去罢!有事只管前来寻我,若是我有能力相助的话绝不推脱。” 作者有话要说:龟灵不置可否地淡淡笑了笑,倒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在这一路上她早已将杨玄感视作了与自己的师兄弟姊妹别无二致的亲人,但她也深知这世上有些事却是连最为亲密的血肉至亲也不能随意代为决定的。见对面的少女始终默然不语,杨玄感在洒然一笑后却也自顾自地转开了话题道:“此事暂且不提……此刻天色还早,若灵儿你现在还不累的话不若我带你去一处看看罢,待你看后定会觉得此行不虚的。” 龟灵暗自里舒了口气,顺着对方的话头饶有兴趣地问道:“我的确并不怎么觉得累……不过大哥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杨玄感笑而不语,径直前行引路带着少女穿过回廊来到了侧方一处并不起眼的院落之中,在看着对方将院落细细打量了个通透后方自神秘兮兮地问道:“你可发觉这院子与他处有何不同?” “……此地的灵气的确是比他处充沛少许,不过论起程度来却也极其有限,莫非这附近有什么灵草仙药种植不成?”龟灵将视线自一旁的花圃中收了回来,颇为随意地开口问道。而面对其猜测杨玄感却只是摇首一笑,径直拉着她走到了院角的一口清幽的水井之旁,笑吟吟地道:“并非如此……此院的奥秘尽在此井当中。” 龟灵踏前一步俯首向井下望了一眼,只见入目之内碧光盈盈,更是有一股清幽的灵气扑面而来,一时间忍不住心中愕然。虽说这井水的质量尚不能与洪荒时的任一口灵泉相比,但若长期饮此水却也足以令一名普通人延年益寿、疾病少生了。可世间这般的水源往往都是存在于那灵力充沛的名山大川之间,又怎会处于这样的一口普通的水井当中?而待她再次细细看去之时却见那井壁之上竟赫然用根根铁片仔细地钉成了一具梯子的形状,显而易见正是供人落足之用。 接收到少女带着征询之意的目光,杨玄感索性也不再继续卖关子,笑着向其挥了挥手道:“我想让你看的那处所便在这水井下方……随我下来罢,小心足下。” 虽然心知井下必然有着蹊跷之处,但因生性爱洁的缘故龟灵却是并不太愿意下到井底――反正凭她的本事想要知道井底情形只需用神识扫描一番便好,又哪里需要做出这等不符身份的事来?只可惜在她开口拒绝之前杨玄感却已先行一步潇洒之极地直接纵身向井底跃了下去,看到这样的情形龟灵也只有无声地叹息着跟了上去,幸而在她小心翼翼地来到水井的半中央时杨玄感却已细心地在井壁之处用道术设下了几块可供落足的木桩,因此最终倒也并未发生弄湿衣衫这样的尴尬事情。 在扶着少女站定之后,杨玄感却是伸手在脚底的一处颇为隐秘的旮旯处随意一拨,继而伴随着一道嘎嘎的机括滑动的声响,两人脚下的水面竟是凭空降落了三尺下去,而两人身侧的那满布青苔的井壁更是渐渐地向后方滑了开来,露出了一个足可容一名成年人弯腰通过的洞窟来。 似是因为时有人进出又有灵泉在旁的原因,洞内所透出的空气非但并不污浊,其间更是夹杂着灵气的淡淡清甜。在发觉到这一点时龟灵倒是终于对洞中的物事有了些兴趣,当即便随着前方的青年快步走了进去。而在两人均走入门中后那道石门却又毫无预兆地自动在两人身后合上了。 当少女迈进门内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条尽数由花岗岩铺就的隧道,而墙壁之上更是隔不了多远便极尽奢华地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这条位于地底的漆黑通道照的纤毫毕现。 如夜明珠这般的稀缺之物在此时多是作为献给君王的贡品存在,就算是各间阀门巨富也至多藏有一颗两颗,单从此地这些几可以复数计算的珠子便可看出当年杨素就算是称作富可敌国也并不为过。而杨玄感却似是早已看惯了此间景象,在迈入洞中之后先是熟门熟路地顺手自墙上摘下一颗珠子擎在手中当作火把使用,待到少女走到自己身旁后方才平静地开口解释道:“此处便是那杜伏威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杨公宝库’了……那些人俱以为这宝库多半是在黎阳附近,却不知那宝库非但位于京都地底,其中一个入口更是隐藏在我杨府之中。” 龟灵了然地点了点头,对此却也并没有多言一句。这些宝物虽然看似华美不凡,但在洪荒年见就算只是区区地仙也是可毫无阻碍地做到点石成金,因此在她看来这些凡间的奇珍异宝论起实际上的意义和垃圾也并没有什么两样。 杨玄感却也似乎很清楚自家妹子的想法,在随口道出了此言后也是一语不发地继续引着她沿着弯弯绕绕的通道直向地底而去,而沿路的十数道机关都是在顷刻间便被他以熟稔的手法轻易打开,而他在做完这一切后却也没有忘记向龟灵详加解释机关的操纵方法――而在向前行进了约有半个时辰之后,一片碧波荡漾的地底湖泊却是蓦然展现在了两人的视野当中。望着面前那一汪明显是与那口水井同出一源的湖水以及与之相伴而筑的庞大地宫,龟灵一时间不由惊异地睁大了眼,半晌之后方才难以置信地喃喃说道:“这种地方居然会有……灵湖?” “正是,想必你待在此处修行效果和那些名山大川也没有太大区别罢。”杨玄感淡淡点了点头,一直挂在唇角的笑意不知何时却已消失无踪,再次开口时语声中更是带上了一抹寂寥的意味,“其实我将你带来此处并非只是为了让你看这灵湖而已……” 龟灵微微一怔,不自禁地转眸循着对方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那约有里许方圆的湖泊的中央之处赫然筑有一间颇为雅致的小亭,水边更有一道曲曲绕绕的小桥通往其间。而那间小亭之中则赫然搁着一张白玉所制的床榻,遥遥更是隐约可以看到一名女子仰躺在其上。 虽然可以用神识轻易地看到那女子的容貌,但龟灵在恍惚了一瞬后却是不由自主地缓步走了过去,而当那张二十岁左右、与她前世化形时极为相似的容颜落入视线的那一刻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开口道:“这具身体难道是……” “没错……正是你前世所使用的身体。”随着她走上前来的青年苦笑着伸手贴上了榻上女子苍白的脸颊,略有些黯然地道:“当初我亲眼看着你重伤濒死,却是无力相救……在和义兄商议后却也只想到了将你的身体用寒玉床暂行保存这唯一一个办法,熟料在将你搬到此处后我却发现你的真灵竟然已脱离了身体。在这五年间我一直都在设法寻找你的下落,未料到你最终竟是附身在了他人的身躯之上、甚至还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不过只要你仍然好好地活着便很好了。” 龟灵不由得沉默了下去,片刻之后方才叹着气道:“居然用寒玉来保存我的身体么?说起来还实在是有些浪费呢。不过虽说这具身体的确比我此刻所用的要好上不少,只可惜生机早尽……若是想要重新附身其上至少以我此刻的法力还是无法做到的。” 杨玄感立时便听出了对方话中隐含的意思,当下忍不住眼睛一亮,神情急切地问道:“……灵儿你的意思莫非是将来你还有可能重新换回这具身体当中么?”接收到少女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忍不住面上一红,低低地解释道:“我只是随意问问罢了……” 将对方难得一见的雀跃和赧然表情看在眼中,龟灵不由得低低地笑了起来,了然地点着头道:“这具身体与你血脉相连,你想让我重新附身在上面自然是无可厚非……其实我原本也并不太习惯现在的这具身体,若是将来有机会的话能换回来自是最好的。对了,此地灵气充裕、对修行极为有利,从今日开始我便住在此处好了。” 杨玄感不由愣了一下,微皱着眉问道:“此地一应生活物品倒是颇为齐全……但是毕竟及不上府内舒适,灵儿你当真要住在此处?此地距府中也不过半个时辰路程,若只是单为修行的话你每日早上来到此处便是……” 龟灵笑着摇了摇头,神情间却没有半分动摇,“修行一事哪里又有什么朝行夕止了?就算是连这闭关一年半载也是正常。更何况那长生诀上的灵气已被我汲取了个干净,若是留在外面法力恐怕不会有丝毫进益。而且若是我日日从此机关进出,若是不小心被他人看到又怎么办?” 见青年面上仍有犹豫之色,略顿了顿后又轻叹着再行接道:“虽然目前我还未达到辟谷之境,但是五谷杂粮吃得太多也不利修行,想来从此处灵湖中每日汲取灵气也足够我日常所需了。而且此地机关操纵方法我均已记住,当可来去自如……而且此刻我几乎可算是手无缚鸡之力,想要安生立命也唯有好好修行一途了。大哥你先回去罢!有事只管前来寻我,若是我有能力相助的话绝不推脱。” ========== 发文两天下面空空荡荡……让咱情何以堪?-- 26大唐廿肆 杨玄感似乎也早对自家妹子修炼狂的性子有所了解,在发现劝说无果之后最终也只能苦笑着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而自此龟灵也便当真安心地在这所谓的“杨公宝库”中住了下来。[.超多好看小说] 因着早已习惯了洪荒之时的简朴生活,龟灵对生活条件倒是并不太注重——事实上在包括她在内的那些洪荒大能看来只需周遭环境灵气充沛,便是天被地床也是可苦修不辍的。虽说这地宫原本便是按照要塞的模样布置,因此非但粮草衣被俱备,便是连一般的生活用品也是一应俱全,在龟灵看来这样的生活条件自然已可算作极为不错了。然而杨玄感却非但隔个一两日便会以担心她孤单的理由前来探视一番,更是以女子需要娇养的借口亲手将各式各样的衣物书籍甚至脂粉首饰连连不断地搬了进来——而他的这些几乎可称之为骚扰的行径却是令得一心苦修的龟灵在心中感动之下却也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转瞬之间一月时光便过,由于在这月余间龟灵非但寸步未离地宫之内,更是从未停止过自灵湖中汲取灵气,原本因为更换身躯而耗损一空的法力倒是逐渐地充沛了起来。虽然还未到能够随意施展仙家术法的地步,至少在施展普通的符箓之术之时却是再不需用自己的鲜血为引了。若是放在洪荒之时或许她此刻的修行效率实在是谈不上高,但事实上在这灵气微薄的世界上这样的法力汲取速度却已可算是极快的了,可以说只需在此处潜心苦修个十年八年的话结出金丹甚或是凝出元婴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虽然知道自己修真有望,但龟灵却也并未因此便放松武功的修行——毕竟这个世界的灵气储备太过荒芜,就算只是想修至地仙恐怕也需千年之久,如若当真能够通过破碎虚空的方式前往其他灵气充沛的世界的话修行的效率必将提升许多。由于她所附身的这具身体正处于练武的最佳年纪、又有极高深的心法武功作为辅助,因此修练武功的速度倒是比起修道更快上了不少,一月之后她就算是不使道术单凭武功也已足可与江湖上的二流高手比肩,这样的习武速度就算与那些极富天资的名门子弟相比亦可算是首屈一指了。 由于杨广一心想要二征高丽、建立功勋,被其指派去督粮的杨玄感在接下来的时日中非但需要忙于公事,更是需与诸如裴世矩一流的政敌斗智斗勇,一时间倒是愈发地忙碌了起来,因此倒是渐渐地从一两日一来改至了三四日才来一趟,而这也令得忙于修炼又天性喜静的龟灵暗自里舒了口气,毕竟她与杨玄感虽是兄妹,但严格论起来却还算不得太过熟稔,就算是当真觉得不胜其扰也是不好直言的。 只可惜虽然杨玄感减少了前来打搅的次数,她平静到几近乏味的生活终究却还是在某一日间被一位不速之客打乱了——虽然那人明显轻身功夫极高、一路上更是极其小心,但在其不慎触碰到位于地宫一侧的另一个入口处的机关时正处于修炼状态的龟灵还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不妥。 幸好她修为颇高、心智坚定,因此倒是并不会因为在汲取灵气的过程中受人打扰而遭到反噬,因此当下也只是平静如故地停下了修炼并自那位于灵湖上的亭子中施施然站了起来。而当她转身将视线投向那隐隐传来脚步声的另一条通道的刹那,一名头戴着缀有轻纱的斗笠、身着白色武士服的高挑女子的身形也恰好出现在那洞口之处。 那女子先是因为眼前瑰奇的场景愣怔了一瞬,在目光落至亭中时却又不由身躯一僵,在脚步微顿了一瞬后立时反射性地抬手握上了腰际的剑柄,上下打量了龟灵几眼方才冷冷地开口问道:“阁下是何人?” 虽然这女子的汉语说的已算是颇为标准,但咬字韵律间却仍是显得有些僵硬。若是他人或许会以为其是因为平素多说方言所致,但龟灵却只是转瞬间便已看出了对方的外族身份,当下神情也不禁略略冷了下来,语带嘲讽地笑道:“呵……此地宫处为我家族产业,阁下这个不速之客却偏偏前来逼问我的身份,此举岂非可笑之极?” 女子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便已反应了过来:“你……难道是杨家之人?” “哦……先前我还以为你是误入此处,看来你似乎是有备而来啊。”龟灵随意地点了点头,浅笑着接道:“虽然不知阁下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入库方法……但既然你身为异族胆敢只身来到中土便应早有觉悟了吧,毕竟当今圣上对如你们这般的异族可是并不如何仁慈呢。” “哼……此等蛮横残忍的昏君怎配被人以圣上相称!”似是对她的称谓极其不满,白衣女的声音霎时间竟是再次转冷了几分,脚尖轻点之下身形竟是瞬间飘飞至了小亭当中。在看清那玉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时先是微微一怔,在发现其已全无生息后却是立时转开了注意力,抽出腰间长剑直直抵上了少女的咽喉冷声问道:“既然你自称杨家之人,定然熟知这宝库构造——告诉我那杨素所藏秘宝究竟在何处?” 少女垂首随意扫了喉间锋利的剑刃一眼,面上却是殊无半点惧意,仅仅只是一派闲适地淡淡问道:“这位姑娘……我可以将你的行径视作恃强凌弱或是打家劫舍么?” 听闻此言,白衣女先是不由自主地心中大怒,然而在对上少女似笑非笑的双眼时却又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以她的眼力自是一眼便看出了面前少女虽然也勉强算是身有武功,但与她相比起来却是低微之极。而对方倘使真如其言那般是杨家之人,她此举倒也的确是与入室劫盗无疑!而在想通此点之后,她只觉得心中惭然之意油然而生,但最终还是低低地叹息着道:“此举与我国本性命攸关……便是有违武道者德行也是顾不得了。杨小姐你最好还是照实相告罢,不要迫得我对你用刑。” “这般说来……今日你定然是不会令我生离此处了罢。既然横竖是死,那么我何必又要冒大不韪将秘宝所在之处相告呢?我可不想成为家族的罪人呢。”龟灵不动声色地挑起了唇角,心中却已是对面前这孤陋寡闻的异族蛮夷女子鄙薄之极——若对方只是为了保存民族国本欺辱弱小倒还算是情有可原,但这女子竟而只顾着不断逼问自己宝藏所在之处,但却是始终未曾看出这地宫内最有价值的物事便是眼前的这一汪湖水和这张寒玉床! 见对方在自己的威逼之下依旧摆出了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白衣女一时间倒是也不由伤透了脑筋——不得不说虽然她心中对所有的华夏族人都憎恶至极,但若是想要毫无顾忌地对这个明显还只能算是个孩子的少女下手却还是需要克服些心理障碍的。然而就在她绞尽脑汁地考虑着该如何是好的同时,被她用剑抵住咽喉的少女却倏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探出了右手,一把便将她头顶的斗笠掀了开来。 霎时之间,白衣女那张明显具有异族风格的玉容倏然毫无掩饰地显露在了夜明珠的冷光之下,而其神情间却是带着满满的愕然之色——她自进入中原后也未少与高手交手,自是知道自己的身手足可与华夏族一流高手比肩,但是今日面对这少女突如其来的动作她却偏偏半点都未曾反应过来!如果对方方才不是掀开自己斗笠而是直接用利器刺向自己要害的话……她甚至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有能力与对方同归于尽! 在下意识地斜身退开一步之后,白衣女望向面前少女的目光中再没有了一丝半分的小觑之意,抵在对方喉间的长剑更是毫无停留地向其要害处直削了下去。她所持长剑虽非宝器却也是极为锋利,而动作也是迅若鬼魅、狠辣之至,眼见那状似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女顷刻之间便要丧生在其手中,熟料在剑刃与对方身躯相触的瞬间竟而发出了叮的一声仿若金铁交击的轻响,而那眼见便要丧生在剑底的少女也只是毫无损伤地略退了一步,身周的莹蓝色光晕一展即收,甚至还有余裕轻笑着问道:“看姑娘的容貌莫非是高丽国人?那么你想必是因不忿当今圣上征讨高丽才会前来我中土伺机作乱的吧。” 见自己堪称万无一失的一剑竟被对方以如此诡异的法子挡下。白衣女不由身躯巨震,一时间只觉得满心茫然无措。她虽武功高绝,却也终究只是个年轻的女子,当下竟是不由自主地颤声问道:“为何会如此……你莫非是鬼魅一流么!” 作者有话要说:杨玄感似乎也早对自家妹子修炼狂的性子有所了解,在发现劝说无果之后最终也只能苦笑着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而自此龟灵也便当真安心地在这所谓的“杨公宝库”中住了下来。 因着早已习惯了洪荒之时的简朴生活,龟灵对生活条件倒是并不太注重——事实上在包括她在内的那些洪荒大能看来只需周遭环境灵气充沛,便是天被地床也是可苦修不辍的。虽说这地宫原本便是按照要塞的模样布置,因此非但粮草衣被俱备,便是连一般的生活用品也是一应俱全,在龟灵看来这样的生活条件自然已可算作极为不错了。然而杨玄感却非但隔个一两日便会以担心她孤单的理由前来探视一番,更是以女子需要娇养的借口亲手将各式各样的衣物书籍甚至脂粉首饰连连不断地搬了进来——而他的这些几乎可称之为骚扰的行径却是令得一心苦修的龟灵在心中感动之下却也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转瞬之间一月时光便过,由于在这月余间龟灵非但寸步未离地宫之内,更是从未停止过自灵湖中汲取灵气,原本因为更换身躯而耗损一空的法力倒是逐渐地充沛了起来。虽然还未到能够随意施展仙家术法的地步,至少在施展普通的符箓之术之时却是再不需用自己的鲜血为引了。若是放在洪荒之时或许她此刻的修行效率实在是谈不上高,但事实上在这灵气微薄的世界上这样的法力汲取速度却已可算是极快的了,可以说只需在此处潜心苦修个十年八年的话结出金丹甚或是凝出元婴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虽然知道自己修真有望,但龟灵却也并未因此便放松武功的修行——毕竟这个世界的灵气储备太过荒芜,就算只是想修至地仙恐怕也需千年之久,如若当真能够通过破碎虚空的方式前往其他灵气充沛的世界的话修行的效率必将提升许多。由于她所附身的这具身体正处于练武的最佳年纪、又有极高深的心法武功作为辅助,因此修练武功的速度倒是比起修道更快上了不少,一月之后她就算是不使道术单凭武功也已足可与江湖上的二流高手比肩,这样的习武速度就算与那些极富天资的名门子弟相比亦可算是首屈一指了。 由于杨广一心想要二征高丽、建立功勋,被其指派去督粮的杨玄感在接下来的时日中非但需要忙于公事,更是需与诸如裴世矩一流的政敌斗智斗勇,一时间倒是愈发地忙碌了起来,因此倒是渐渐地从一两日一来改至了三四日才来一趟,而这也令得忙于修炼又天性喜静的龟灵暗自里舒了口气,毕竟她与杨玄感虽是兄妹,但严格论起来却还算不得太过熟稔,就算是当真觉得不胜其扰也是不好直言的。 只可惜虽然杨玄感减少了前来打搅的次数,她平静到几近乏味的生活终究却还是在某一日间被一位不速之客打乱了——虽然那人明显轻身功夫极高、一路上更是极其小心,但在其不慎触碰到位于地宫一侧的另一个入口处的机关时正处于修炼状态的龟灵还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不妥。 幸好她修为颇高、心智坚定,因此倒是并不会因为在汲取灵气的过程中受人打扰而遭到反噬,因此当下也只是平静如故地停下了修炼并自那位于灵湖上的亭子中施施然站了起来。而当她转身将视线投向那隐隐传来脚步声的另一条通道的刹那,一名头戴着缀有轻纱的斗笠、身着白色武士服的高挑女子的身形也恰好出现在那洞口之处。 那女子先是因为眼前瑰奇的场景愣怔了一瞬,在目光落至亭中时却又不由身躯一僵,在脚步微顿了一瞬后立时反射性地抬手握上了腰际的剑柄,上下打量了龟灵几眼方才冷冷地开口问道:“阁下是何人?” 虽然这女子的汉语说的已算是颇为标准,但咬字韵律间却仍是显得有些僵硬。若是他人或许会以为其是因为平素多说方言所致,但龟灵却只是转瞬间便已看出了对方的外族身份,当下神情也不禁略略冷了下来,语带嘲讽地笑道:“呵……此地宫处为我家族产业,阁下这个不速之客却偏偏前来逼问我的身份,此举岂非可笑之极?” 女子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便已反应了过来:“你……难道是杨家之人?” “哦……先前我还以为你是误入此处,看来你似乎是有备而来啊。”龟灵随意地点了点头,浅笑着接道:“虽然不知阁下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入库方法……但既然你身为异族胆敢只身来到中土便应早有觉悟了吧,毕竟当今圣上对如你们这般的异族可是并不如何仁慈呢。” “哼……此等蛮横残忍的昏君怎配被人以圣上相称!”似是对她的称谓极其不满,白衣女的声音霎时间竟是再次转冷了几分,脚尖轻点之下身形竟是瞬间飘飞至了小亭当中。在看清那玉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时先是微微一怔,在发现其已全无生息后却是立时转开了注意力,抽出腰间长剑直直抵上了少女的咽喉冷声问道:“既然你自称杨家之人,定然熟知这宝库构造——告诉我那杨素所藏秘宝究竟在何处?” 少女垂首随意扫了喉间锋利的剑刃一眼,面上却是殊无半点惧意,仅仅只是一派闲适地淡淡问道:“这位姑娘……我可以将你的行径视作恃强凌弱或是打家劫舍么?” 听闻此言,白衣女先是不由自主地心中大怒,然而在对上少女似笑非笑的双眼时却又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以她的眼力自是一眼便看出了面前少女虽然也勉强算是身有武功,但与她相比起来却是低微之极。而对方倘使真如其言那般是杨家之人,她此举倒也的确是与入室劫盗无疑!而在想通此点之后,她只觉得心中惭然之意油然而生,但最终还是低低地叹息着道:“此举与我国本性命攸关……便是有违武道者德行也是顾不得了。杨小姐你最好还是照实相告罢,不要迫得我对你用刑。” “这般说来……今日你定然是不会令我生离此处了罢。既然横竖是死,那么我何必又要冒大不韪将秘宝所在之处相告呢?我可不想成为家族的罪人呢。”龟灵不动声色地挑起了唇角,心中却已是对面前这孤陋寡闻的异族蛮夷女子鄙薄之极——若对方只是为了保存民族国本欺辱弱小倒还算是情有可原,但这女子竟而只顾着不断逼问自己宝藏所在之处,但却是始终未曾看出这地宫内最有价值的物事便是眼前的这一汪湖水和这张寒玉床! 见对方在自己的威逼之下依旧摆出了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白衣女一时间倒是也不由伤透了脑筋——不得不说虽然她心中对所有的华夏族人都憎恶至极,但若是想要毫无顾忌地对这个明显还只能算是个孩子的少女下手却还是需要克服些心理障碍的。然而就在她绞尽脑汁地考虑着该如何是好的同时,被她用剑抵住咽喉的少女却倏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探出了右手,一把便将她头顶的斗笠掀了开来。 霎时之间,白衣女那张明显具有异族风格的玉容倏然毫无掩饰地显露在了夜明珠的冷光之下,而其神情间却是带着满满的愕然之色——她自进入中原后也未少与高手交手,自是知道自己的身手足可与华夏族一流高手比肩,但是今日面对这少女突如其来的动作她却偏偏半点都未曾反应过来!如果对方方才不是掀开自己斗笠而是直接用利器刺向自己要害的话……她甚至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有能力与对方同归于尽! 在下意识地斜身退开一步之后,白衣女望向面前少女的目光中再没有了一丝半分的小觑之意,抵在对方喉间的长剑更是毫无停留地向其要害处直削了下去。她所持长剑虽非宝器却也是极为锋利,而动作也是迅若鬼魅、狠辣之至,眼见那状似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女顷刻之间便要丧生在其手中,熟料在剑刃与对方身躯相触的瞬间竟而发出了叮的一声仿若金铁交击的轻响,而那眼见便要丧生在剑底的少女也只是毫无损伤地略退了一步,身周的莹蓝色光晕一展即收,甚至还有余裕轻笑着问道:“看姑娘的容貌莫非是高丽国人?那么你想必是因不忿当今圣上征讨高丽才会前来我中土伺机作乱的吧。” 见自己堪称万无一失的一剑竟被对方以如此诡异的法子挡下。白衣女不由身躯巨震,一时间只觉得满心茫然无措。她虽武功高绝,却也终究只是个年轻的女子,当下竟是不由自主地颤声问道:“为何会如此……你莫非是鬼魅一流么!” 27大唐廿伍 龟灵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超多好看小说]她目前虽因缺乏法力而无法用出高等道术,但此刻所使的这符箓之术却也是堂堂正正的玄门术法,哪里又有半点鬼魅的阴气来着?而那白衣女在面露骇然之色后却又迅速稳住了情绪,持剑护在身前冷声喝道:“你等中土之人惯会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你莫以为这般便可令我知难而退了么?” 虽然女子的神情间似乎再看不到半分恐惧之色,但在龟灵看来她这样的表现根本便只能算得上是色厉内荏而已,当下索性直接无视了对方的自说自话直接抬步向其贴近了过去。而白衣女虽然心中仍自慌乱,但她毕竟是高丽有数的高手,在见到敌方贴近之时几乎想也未想地便反手一剑撩了过来。 女子挥剑的速度虽并不太快,但其剑势所行的轨迹却是玄奥之极。仿佛在那一刹那之间便已将少女接下来的所有去路尽皆牢牢堵住了一般,若是对方不立时停下脚步的话说不得在下一刻便会一头撞上对方的剑尖。而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口,龟灵却骤然身形微侧自剑锋的间隙险险闪过,甚至还犹有余裕饶有兴趣地道:“哦……莫非你能够预先看出我的动作不成?你这剑法倒是颇为有趣。” 虽然少女看似是以妙到极巅的身法躲开了临面而来的剑锋,但白衣女却心知自己的每招每式均是环环相扣,若仅仅只是用以力相拼的方式从中脱身也就罢了,倘使是如她这般安然无恙地躲开的话根本就只有完全看破了自己的攻击并找到其间破绽一途!方才对方不惧刀剑或许还可勉强解释为借助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手段,但此刻避开她的独门剑法显见便是靠着真真正正的本事了,在看到这番景象之后白衣女又怎会不知自己是看走了眼?因着她原本便不想被人所知自己前来地宫之事,因此在确定了自己一时间奈何不了对方后终究还是选择了飘身后退,落至岸边之后更是丝毫没有停留地转身向那来时的通道处飞掠而去。 熟料就在她转至那通道入口之处的刹那,一道身影却倏然自墙角的阴影之处闪了出来并斜斜一掌击在了对方的颈侧之上,而白衣女却是明显未曾料到在这地宫中竟会有他人从旁暗算,猝不及防之间甚至不及回首望去便已委顿在地失去了意识。而那位隐藏在阴影处的男子也随之踏了出来,在垂首冷睨了那昏迷不醒的女子一眼后方才转向少女的方向开口问道:“灵儿,你可受了伤?” 龟灵很是无语地摇了摇头。虽然早在杨玄感进入地宫时便已发现了他的踪迹,除此之外她也清楚地知道或许是因习惯了沙场作战的缘故,她的这位兄长平素里为人行事非但多是更为看重结果,各式各样阴狠残忍的手段也是从来未少使用过,但在看到对方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意思地趁着这女子离开的时候从旁偷袭时她却还是不由侧目以对。不管怎么说这名白衣女子的容貌都算是上佳,以她的眼光看来就算是比起那些天宫内的仙子亦是不遑多让……然而面对这样的美女他竟是半点都没有手下留情?在沉默了片刻后方自指着那女子开口问道:“我记得大哥你曾说过熟知这库内机关布置的只有你我二人吧?为何这女子会出现在此处?” 杨玄感稍稍沉吟了一下,却并未当即回答对方的问题,在俯下`身子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那白衣女的容貌后方自颇为笃定地颔首道:“这女子应是此次高丽国派来的使团中的一员,按照方才所用的武技看来……她多半是出自高丽第一高手傅采林门下。(.好看的小说)因我身兼礼部侍郎一职,在奉杨广之命接待客人时也曾见过她一面,不过前次见面时我却是未曾看出她竟是身负武功呢。” 略略停顿了片刻才再次苦笑着接道:“此处虽然还不算这地宫的核心,但这些番邦蛮夷一向对机关之术一窍不通,想要在没有机关密图的情况下找到入口并安然无恙地来到此处根本便不可能。起先我也以为这世上熟知这地库秘密的只有我二人而已……不过现在想起来或许还有一人有可能将库内的机关透露出去。” 龟灵嗯了一声,微皱着眉沉吟道:“……你说的难道是那设计或是筑造密库之人么?” 杨玄感低低叹了口气,道:“正是,这筑造密库之人不必说早已被父亲灭了口,可是这宝库的设计者在将此库图纸交出后却是凭空失踪了,迄今为止也是不知生死,如果他仍存于世的话无论是将机关之术传给了他人或是留下了图纸复本都是极有可能的。” “……那么大哥你的意思是说这密库已不能算安全了吗?” 杨玄感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在这月余间我已悄悄将库内半数宝物通过另一条通道移出了京都,不过其中的那些兵器之类的物事却是不好随意移动。而且若是有一日我能够兵临大兴城下,留在此处的这些兵刃辎重也能派的上用场。可是若是想保全这些东西……却是需颇费一番脑筋。”说罢似乎是在懊恼自己未曾及时告知对方此事一般略有些歉然地瞥了少女一眼,在接收到到对方表示不在意的一抹微笑后方自轻叹着接道:“还有这名女子……虽然我也知她潜入此处定然是不怀好意,但此次招待高丽使臣一事却偏偏归我负责,若是她凭空消失或是因事丧生的话我恐怕也脱不了干系……还真是麻烦之极。” 龟灵垂首想了想,笑着提议道:“此事容易……我可运法暂时扰乱她的魂魄,令她在这月余间记忆混乱神思恍惚。想必这高丽使节也不可能在京都待上整整一月罢?待到大哥你交了此次职务便不必再对她手下留情了。而如若只是想要令人无法进入此处也并不难,待得我再汲取月余灵气便可在几处库门用法力设下障壁,到那时他人便无法轻易进入了。” 青年顿时眼睛一亮,道:“我几乎忘记了你还有这么便利的法子……不过随意使用法力可会对你此刻身体有碍?”见少女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方才颔首笑着接道:“此次这些高丽使节却是未必能够生离京都了——杨广一心二征高丽,一应准备都已做好,恐怕这月余间便要起拔,又怎会因高丽派遣使臣前来便随意拖延时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这么做也好,想来多多少少也可减免些麻烦。” 龟灵点了点头,径自走到那女子身旁抬手将一道灵气自其额际处输了进去——因着她这法门只能对未成正果的凡人奏效,因此就算是所用法力极少也只被修道者将之为视为鸡肋一般,未料到此时此刻却是派上了大用场了。半晌之后方才直起了身笑道:“我已将她魂魄暂时扰乱,在这一两月间她大概都会有些浑浑噩噩……不过他人就算觉得不对约莫也只会以为她生了什么怪病罢,就算她清醒过来大概也只会以为今天的事只是南柯一梦而已,大哥你只管将她送回那些高丽使臣身边便是。” “如此便好。”杨玄感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略略沉吟了片刻后方自开口提议道:“若是这密库之图当真落于他人之手,那么恐怕接下来还会有人私自潜入,而你却还需一月以后方能在此处设下阻碍,这样未免太不安全……不若在此其间你先挪至府内修炼,将此库暂时封闭如何?” 因着先前便看过对方手中的总机关图,龟灵自是知道一旦封闭宝库便等若将几处库门完全封死,若是想要再次进入的话便必须潜至京都跃马桥将位于那处的总机括拨动方能重新开启——虽然这般做很是麻烦,但她却知道这般做的确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因此在略略思忖了一会后却也点了点头:“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封闭宝库也可……不过我便不需离开了,大哥你大可将我一并封在库中,一月后再自外将宝库打开便是。” “……那怎么成?”杨玄感霍然动容,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此事毋须再提!我是绝不会让你一人留在此处的!” 龟灵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耐心地劝说道:“反正我也不需进食,此处物事也一应俱全,一月不出又有什么大不了了?而且外部灵气比此处贫乏许多,那长生诀中的灵气又早被我吸收了个干净,若是不在这灵湖旁修炼的话想要积累出足以制出法阵的法力至少还需要三月之久……难道你便不担心夜长梦多?” 杨玄感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别说三月,就算是更久又如何?就算是需要就此放弃此地我也绝不会同意!”略顿了顿又苦笑着接道:“那昏君前日里钦点了杨玄纵和杨万石两人一并随军,看来他已是下定决心要支持我的那两位庶弟了……此时非但朝中风声鹤唳,我更要面对内忧外患,莫非你便丝毫不担心我就此一去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龟灵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目前虽因缺乏法力而无法用出高等道术,但此刻所使的这符箓之术却也是堂堂正正的玄门术法,哪里又有半点鬼魅的阴气来着?而那白衣女在面露骇然之色后却又迅速稳住了情绪,持剑护在身前冷声喝道:“你等中土之人惯会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你莫以为这般便可令我知难而退了么?” 虽然女子的神情间似乎再看不到半分恐惧之色,但在龟灵看来她这样的表现根本便只能算得上是色厉内荏而已,当下索性直接无视了对方的自说自话直接抬步向其贴近了过去。而白衣女虽然心中仍自慌乱,但她毕竟是高丽有数的高手,在见到敌方贴近之时几乎想也未想地便反手一剑撩了过来。 女子挥剑的速度虽并不太快,但其剑势所行的轨迹却是玄奥之极。仿佛在那一刹那之间便已将少女接下来的所有去路尽皆牢牢堵住了一般,若是对方不立时停下脚步的话说不得在下一刻便会一头撞上对方的剑尖。而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口,龟灵却骤然身形微侧自剑锋的间隙险险闪过,甚至还犹有余裕饶有兴趣地道:“哦……莫非你能够预先看出我的动作不成?你这剑法倒是颇为有趣。” 虽然少女看似是以妙到极巅的身法躲开了临面而来的剑锋,但白衣女却心知自己的每招每式均是环环相扣,若仅仅只是用以力相拼的方式从中脱身也就罢了,倘使是如她这般安然无恙地躲开的话根本就只有完全看破了自己的攻击并找到其间破绽一途!方才对方不惧刀剑或许还可勉强解释为借助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手段,但此刻避开她的独门剑法显见便是靠着真真正正的本事了,在看到这番景象之后白衣女又怎会不知自己是看走了眼?因着她原本便不想被人所知自己前来地宫之事,因此在确定了自己一时间奈何不了对方后终究还是选择了飘身后退,落至岸边之后更是丝毫没有停留地转身向那来时的通道处飞掠而去。 熟料就在她转至那通道入口之处的刹那,一道身影却倏然自墙角的阴影之处闪了出来并斜斜一掌击在了对方的颈侧之上,而白衣女却是明显未曾料到在这地宫中竟会有他人从旁暗算,猝不及防之间甚至不及回首望去便已委顿在地失去了意识。而那位隐藏在阴影处的男子也随之踏了出来,在垂首冷睨了那昏迷不醒的女子一眼后方才转向少女的方向开口问道:“灵儿,你可受了伤?” 龟灵很是无语地摇了摇头。虽然早在杨玄感进入地宫时便已发现了他的踪迹,除此之外她也清楚地知道或许是因习惯了沙场作战的缘故,她的这位兄长平素里为人行事非但多是更为看重结果,各式各样阴狠残忍的手段也是从来未少使用过,但在看到对方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意思地趁着这女子离开的时候从旁偷袭时她却还是不由侧目以对。不管怎么说这名白衣女子的容貌都算是上佳,以她的眼光看来就算是比起那些天宫内的仙子亦是不遑多让……然而面对这样的美女他竟是半点都没有手下留情?在沉默了片刻后方自指着那女子开口问道:“我记得大哥你曾说过熟知这库内机关布置的只有你我二人吧?为何这女子会出现在此处?” 杨玄感稍稍沉吟了一下,却并未当即回答对方的问题,在俯下`身子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那白衣女的容貌后方自颇为笃定地颔首道:“这女子应是此次高丽国派来的使团中的一员,按照方才所用的武技看来……她多半是出自高丽第一高手傅采林门下。因我身兼礼部侍郎一职,在奉杨广之命接待客人时也曾见过她一面,不过前次见面时我却是未曾看出她竟是身负武功呢。” 略略停顿了片刻才再次苦笑着接道:“此处虽然还不算这地宫的核心,但这些番邦蛮夷一向对机关之术一窍不通,想要在没有机关密图的情况下找到入口并安然无恙地来到此处根本便不可能。起先我也以为这世上熟知这地库秘密的只有我二人而已……不过现在想起来或许还有一人有可能将库内的机关透露出去。” 龟灵嗯了一声,微皱着眉沉吟道:“……你说的难道是那设计或是筑造密库之人么?” 杨玄感低低叹了口气,道:“正是,这筑造密库之人不必说早已被父亲灭了口,可是这宝库的设计者在将此库图纸交出后却是凭空失踪了,迄今为止也是不知生死,如果他仍存于世的话无论是将机关之术传给了他人或是留下了图纸复本都是极有可能的。” “……那么大哥你的意思是说这密库已不能算安全了吗?” 杨玄感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在这月余间我已悄悄将库内半数宝物通过另一条通道移出了京都,不过其中的那些兵器之类的物事却是不好随意移动。而且若是有一日我能够兵临大兴城下,留在此处的这些兵刃辎重也能派的上用场。可是若是想保全这些东西……却是需颇费一番脑筋。”说罢似乎是在懊恼自己未曾及时告知对方此事一般略有些歉然地瞥了少女一眼,在接收到到对方表示不在意的一抹微笑后方自轻叹着接道:“还有这名女子……虽然我也知她潜入此处定然是不怀好意,但此次招待高丽使臣一事却偏偏归我负责,若是她凭空消失或是因事丧生的话我恐怕也脱不了干系……还真是麻烦之极。” 龟灵垂首想了想,笑着提议道:“此事容易……我可运法暂时扰乱她的魂魄,令她在这月余间记忆混乱神思恍惚。想必这高丽使节也不可能在京都待上整整一月罢?待到大哥你交了此次职务便不必再对她手下留情了。而如若只是想要令人无法进入此处也并不难,待得我再汲取月余灵气便可在几处库门用法力设下障壁,到那时他人便无法轻易进入了。” 青年顿时眼睛一亮,道:“我几乎忘记了你还有这么便利的法子……不过随意使用法力可会对你此刻身体有碍?”见少女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方才颔首笑着接道:“此次这些高丽使节却是未必能够生离京都了——杨广一心二征高丽,一应准备都已做好,恐怕这月余间便要起拔,又怎会因高丽派遣使臣前来便随意拖延时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这么做也好,想来多多少少也可减免些麻烦。” 龟灵点了点头,径自走到那女子身旁抬手将一道灵气自其额际处输了进去——因着她这法门只能对未成正果的凡人奏效,因此就算是所用法力极少也只被修道者将之为视为鸡肋一般,未料到此时此刻却是派上了大用场了。半晌之后方才直起了身笑道:“我已将她魂魄暂时扰乱,在这一两月间她大概都会有些浑浑噩噩……不过他人就算觉得不对约莫也只会以为她生了什么怪病罢,就算她清醒过来大概也只会以为今天的事只是南柯一梦而已,大哥你只管将她送回那些高丽使臣身边便是。” “如此便好。”杨玄感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略略沉吟了片刻后方自开口提议道:“若是这密库之图当真落于他人之手,那么恐怕接下来还会有人私自潜入,而你却还需一月以后方能在此处设下阻碍,这样未免太不安全……不若在此其间你先挪至府内修炼,将此库暂时封闭如何?” 因着先前便看过对方手中的总机关图,龟灵自是知道一旦封闭宝库便等若将几处库门完全封死,若是想要再次进入的话便必须潜至京都跃马桥将位于那处的总机括拨动方能重新开启——虽然这般做很是麻烦,但她却知道这般做的确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因此在略略思忖了一会后却也点了点头:“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封闭宝库也可……不过我便不需离开了,大哥你大可将我一并封在库中,一月后再自外将宝库打开便是。” “……那怎么成?”杨玄感霍然动容,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此事毋须再提!我是绝不会让你一人留在此处的!” 龟灵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耐心地劝说道:“反正我也不需进食,此处物事也一应俱全,一月不出又有什么大不了了?而且外部灵气比此处贫乏许多,那长生诀中的灵气又早被我吸收了个干净,若是不在这灵湖旁修炼的话想要积累出足以制出法阵的法力至少还需要三月之久……难道你便不担心夜长梦多?” 杨玄感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别说三月,就算是更久又如何?就算是需要就此放弃此地我也绝不会同意!”略顿了顿又苦笑着接道:“那昏君前日里钦点了杨玄纵和杨万石两人一并随军,看来他已是下定决心要支持我的那两位庶弟了……此时非但朝中风声鹤唳,我更要面对内忧外患,莫非你便丝毫不担心我就此一去不回?” 28大唐廿陆 龟灵怔怔地望着面前故作哀伤之态的青年,一时间倒是既觉好气又觉好笑。她与杨玄感虽相处不多,但却又怎会不知道她的这位兄长一向性格坚韧且高傲之极,又哪里是这种随意向他人诉苦之人?可今日他竟而为了此等小事放低姿态至此……这几乎已可称作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罢。可正因如此她反是愈发不好推却对方好意,在踌躇半晌后终究是捡拾好了东西随着杨玄感一同暂时离开了她整整待了一个月的地宫。 虽说杨玄感有着辣手催花的先例在前,但当龟灵真正看到他将那高丽美女如同抗麻袋般搭在肩头时的场景时还是不由自主地久久无语——而在两人重新回到那小院内的屋中坐定之后杨玄感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样第一时间便唤来了心腹并毫不客气地吩咐对方将自地宫中带出的傅君婥暗地里送往了城外,虽然他未忘记吩咐部下保护她的生命安全,不过却也只仅此而已……至于这失去意识的异族美女究竟是否会因被随意抛弃在荒郊野外吃什么亏似乎根本由始至终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 直到做完这一切后青年方自仿若摆脱了烫手山芋般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重新转向身旁的少女道:“今夜我便亲自前往跃马桥将宝库关闭,你只管慢慢修行便是,在库门处布阵之事也不需急于一时。” 龟灵抬首瞟了他一眼,随手捋着散落的长发似笑非笑地道“哦?可是方才大哥你可是将此时局势说的很是紧张啊……既然如此,我难道不应日夜辛苦修炼争取早日功成吗?毕竟只有我努力修行提高实力方能相助与你罢。” 杨玄感登时窒住,半晌之后方才尴尬地干笑道:“方才我的确是有小小夸张之处,灵儿你不必太过在意我的话……只需按部就班便好。” 龟灵浅浅勾起了唇角,倒也并未继续取笑对方。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一名府内的家丁却陡然慌慌张张地踏入了两人落座的侧厅之内,神情急切地道:“大人,宫内传来口谕……三日后圣上将挥兵高丽,请大人您紧急调集粮草送至军营!” 杨玄感不由面色一变,当下便霍然长身站了起来。龟灵不由皱了皱眉,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先前不是说要想出征至少还需月余准备么,为何他会突然决定三日后开拔?这般急迫难道便不会来不及么?” 杨玄感挥手命那家丁退了下去,颇为轻蔑地冷嗤道:“杨广非但昏聩之极,行事决断更是一向兴之所至,亲征高丽一事他早在数月前便已开始准备,突然做出此等决定又有什么奇怪的了?至于临时调兵遣将、征运钱粮是否来得及?这些事自然不须由他来操心……照我看来他之所以如此做说不得根本就是故意想要看我们这些臣子的热闹罢!” 龟灵微微怔了一下,略有些担忧地道:“杨广行事竟而如此离谱?既然他三日后便要出征,那么现今你再紧急运粮入营当真来得及么?” 杨玄感摇了摇头,冷着脸开口说道:“我先前便已将大部分粮草都运到城内,将之转运至兵营内也费不得什么功夫。只是那些武将士兵却要大大为难了,如此仓促出征,一应兵器辎重都未到位……不知此次又有多少军士会因水土不服或是其他缘由丧生异国他乡。” 在确认对方不至会被牵累之后龟灵倒是略略放下了心来,思及对方先前曾经说过杨玄纵和杨万石将会随军一同前往,忍不住略有些疑惑地问道:“……莫非你是在担忧你的两位兄弟的安危么?” 杨玄感似乎怔了一下,继而却是一脸不屑地冷笑道:“怎会?我早早便已说过了罢,我在这世间的亲人唯有你一人而已……恐怕就算我当真起兵我的这几位‘兄弟’定然也不会站在我的这一方罢。[.超多好看小说]不向杨广出卖与我便已算是万幸之事了。” 听闻此言,龟灵倒是更觉不解,微皱着眉接道:“那你此刻又在感慨些什么?我可不觉得以你的性子会在意那些兵将的生死……就算你此次已不打算按照先前的打算起兵,可是你心中应该还是在期望着杨广兵败身死一去不回罢?” 杨玄感顿时愣住,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苦笑出声。正如对方所言的那样,虽说他在平素带兵时也并不吝于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但事实上根本便是作态居多,毕竟在统帅下属时除了以利相诱之外拉拢人心这一点却也是极其重要,可归根究底这些举动却都不能与己方的利益相悖——正如先前他麾下兵士虽被杜伏威辣手所杀,但他却绝不会因此贸贸然地刻意报复对方。但是他却未料到他的这一番做派竟是被龟灵如此轻易地便看了个透彻! 在沉默了片刻后,青年索性笑着颔首承认道:“你说的没错,虽然我此次不会从中作梗,但我也的确盼望着那昏君能够败亡身死!毕竟若是幼帝登位那么天下局势将更乱几分,如同我们这般的朝堂重臣以及权贵阀门更是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 龟灵默然点了点头,却是并未对对方所言话语发表任何评论。实际上如她这般的修道者原本便不会太过在意这些凡间的争斗,就算是杀戮千里、流血成河又如何?一朝不成大道便终归会再入六道轮回,就算伤亡再甚也只能算作是天命难违罢了。而她虽是因来自后世的缘故比起普通的仙人多出了几许民族的观念,但正因如此她反而应该远远避开这一滩泥潭才是……天道有感,若是她当真在这两国战役间参上一脚而又不慎沾得因果的话岂非再难窥得大道?无论说她是明哲保身也好、懦弱无为也罢,像这般置身事外才是最为理智的举动。 见对方似乎并无开口的打算,杨玄感在略略沉吟了一瞬后却是自顾自地转了话题说道:“对了……先前我可是答应过你的那位兄长要收你做杨家养女好好照顾的,不如待得我忙完这几日便带你去祖祠祭拜如何?虽然府内中人顾着我家主身份不会多言什么,但你这般身份不明地留在此处终归还是不太方便,若是伤及闺誉的话更是得不偿失。” 虽然龟灵的脾性比起洪荒间那些傲慢无礼一怒杀人的修道者已不知好了多少,但在听闻跟此言后却仍是觉得心中颇为不耐,当下便淡淡地开口说道:“他人妄言,何必在意……” “我知道你并不在意……但你总是不能终此一生都觅地苦修再不现世罢?你要行走世间终归是还需个合适的身份的。”不待她话音落下,杨玄感便已径自苦口婆心地开口劝道。龟灵顿时眼角一跳,方自开口欲言,面前青年却已一阵风般地飞掠出了门去,还不忘远远地抛来一句笑言道:“我忙着要去督粮……此事就这般说定了。你便在此处暂时居住,平日里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管家便好。” 龟灵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却还是忍不住浅浅地勾起了唇角。环目一扫之下却发现自己目前所处的这位于那口水井邻院的小小套间内非但一应物事俱全,布置的更是颇为雅致,想来正是杨玄感特意为自己所准备的住处,当下也不由心中颇为满意。然则就在她打算返回内室中再接再厉地努力修炼之时,一道颇为轻佻的年轻男子声音却骤然自外院传了过来:“此地便是兄长金屋藏娇之处?也不知那位女子到底是何等佳人,竟是让弟弟看上一眼也是不成么?” “三哥还是莫要这么说……若是此话传入兄长耳中便不好了。不是说那女子是兄长的义妹么?若是这般我们也该将她当做亲妹看待才是。”在片刻之后另一道男声又即响起,随即龟灵面前的厅门竟是陡然被人自外推了开来。龟灵微皱着眉注视着面前两名二十岁左右、轮廓间与杨玄感略有几分相似之处的青年,心中倒也隐隐对对方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而见面前少女始终不言不语,先行开口的那名身着青色绸衫的青年索性踏前一步傲然自我介绍道:“我名为杨玄纵、他是杨万石,在府中分别排行三、四。你便是一月前兄长自扬州带回的那女子?就算你身份甚低,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在府内住了月余……不会兄长从未在你面前提到过我们兄弟几人吧?” 虽然对面前两名虽然容貌眼熟却明显神情不正的青年没有半点好感,但看在对方与杨玄感拥有一半相同血脉的份上龟灵却还是无视了对方的无礼言语漠然问道:“……你二人来此有何要事?” “我们来此自是为了公事……具体事宜便不是你这内宅女子有资格知晓的了。”杨玄纵左右环视了一下室内场景,在确认了杨玄感并不在此处后语声中更是多出了几许轻蔑和暧昧的意味,“居然这种未长大的女子自扬州城内千里迢迢带回,想不到我们那位一本正经的兄长的爱好还真是与众不同啊……据说你还是他的义妹?莫非他根本便是对那个死去的女人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肮脏心思,从而才将你当做她的替身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龟灵怔怔地望着面前故作哀伤之态的青年,一时间倒是既觉好气又觉好笑。她与杨玄感虽相处不多,但却又怎会不知道她的这位兄长一向性格坚韧且高傲之极,又哪里是这种随意向他人诉苦之人?可今日他竟而为了此等小事放低姿态至此……这几乎已可称作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罢。可正因如此她反是愈发不好推却对方好意,在踌躇半晌后终究是捡拾好了东西随着杨玄感一同暂时离开了她整整待了一个月的地宫。 虽说杨玄感有着辣手催花的先例在前,但当龟灵真正看到他将那高丽美女如同抗麻袋般搭在肩头时的场景时还是不由自主地久久无语——而在两人重新回到那小院内的屋中坐定之后杨玄感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样第一时间便唤来了心腹并毫不客气地吩咐对方将自地宫中带出的傅君婥暗地里送往了城外,虽然他未忘记吩咐部下保护她的生命安全,不过却也只仅此而已……至于这失去意识的异族美女究竟是否会因被随意抛弃在荒郊野外吃什么亏似乎根本由始至终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 直到做完这一切后青年方自仿若摆脱了烫手山芋般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重新转向身旁的少女道:“今夜我便亲自前往跃马桥将宝库关闭,你只管慢慢修行便是,在库门处布阵之事也不需急于一时。” 龟灵抬首瞟了他一眼,随手捋着散落的长发似笑非笑地道“哦?可是方才大哥你可是将此时局势说的很是紧张啊……既然如此,我难道不应日夜辛苦修炼争取早日功成吗?毕竟只有我努力修行提高实力方能相助与你罢。” 杨玄感登时窒住,半晌之后方才尴尬地干笑道:“方才我的确是有小小夸张之处,灵儿你不必太过在意我的话……只需按部就班便好。” 龟灵浅浅勾起了唇角,倒也并未继续取笑对方。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一名府内的家丁却陡然慌慌张张地踏入了两人落座的侧厅之内,神情急切地道:“大人,宫内传来口谕……三日后圣上将挥兵高丽,请大人您紧急调集粮草送至军营!” 杨玄感不由面色一变,当下便霍然长身站了起来。龟灵不由皱了皱眉,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先前不是说要想出征至少还需月余准备么,为何他会突然决定三日后开拔?这般急迫难道便不会来不及么?” 杨玄感挥手命那家丁退了下去,颇为轻蔑地冷嗤道:“杨广非但昏聩之极,行事决断更是一向兴之所至,亲征高丽一事他早在数月前便已开始准备,突然做出此等决定又有什么奇怪的了?至于临时调兵遣将、征运钱粮是否来得及?这些事自然不须由他来操心……照我看来他之所以如此做说不得根本就是故意想要看我们这些臣子的热闹罢!” 龟灵微微怔了一下,略有些担忧地道:“杨广行事竟而如此离谱?既然他三日后便要出征,那么现今你再紧急运粮入营当真来得及么?” 杨玄感摇了摇头,冷着脸开口说道:“我先前便已将大部分粮草都运到城内,将之转运至兵营内也费不得什么功夫。只是那些武将士兵却要大大为难了,如此仓促出征,一应兵器辎重都未到位……不知此次又有多少军士会因水土不服或是其他缘由丧生异国他乡。” 在确认对方不至会被牵累之后龟灵倒是略略放下了心来,思及对方先前曾经说过杨玄纵和杨万石将会随军一同前往,忍不住略有些疑惑地问道:“……莫非你是在担忧你的两位兄弟的安危么?” 杨玄感似乎怔了一下,继而却是一脸不屑地冷笑道:“怎会?我早早便已说过了罢,我在这世间的亲人唯有你一人而已……恐怕就算我当真起兵我的这几位‘兄弟’定然也不会站在我的这一方罢。不向杨广出卖与我便已算是万幸之事了。” 听闻此言,龟灵倒是更觉不解,微皱着眉接道:“那你此刻又在感慨些什么?我可不觉得以你的性子会在意那些兵将的生死……就算你此次已不打算按照先前的打算起兵,可是你心中应该还是在期望着杨广兵败身死一去不回罢?” 杨玄感顿时愣住,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苦笑出声。正如对方所言的那样,虽说他在平素带兵时也并不吝于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但事实上根本便是作态居多,毕竟在统帅下属时除了以利相诱之外拉拢人心这一点却也是极其重要,可归根究底这些举动却都不能与己方的利益相悖——正如先前他麾下兵士虽被杜伏威辣手所杀,但他却绝不会因此贸贸然地刻意报复对方。但是他却未料到他的这一番做派竟是被龟灵如此轻易地便看了个透彻! 在沉默了片刻后,青年索性笑着颔首承认道:“你说的没错,虽然我此次不会从中作梗,但我也的确盼望着那昏君能够败亡身死!毕竟若是幼帝登位那么天下局势将更乱几分,如同我们这般的朝堂重臣以及权贵阀门更是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机会。” 龟灵默然点了点头,却是并未对对方所言话语发表任何评论。实际上如她这般的修道者原本便不会太过在意这些凡间的争斗,就算是杀戮千里、流血成河又如何?一朝不成大道便终归会再入六道轮回,就算伤亡再甚也只能算作是天命难违罢了。而她虽是因来自后世的缘故比起普通的仙人多出了几许民族的观念,但正因如此她反而应该远远避开这一滩泥潭才是……天道有感,若是她当真在这两国战役间参上一脚而又不慎沾得因果的话岂非再难窥得大道?无论说她是明哲保身也好、懦弱无为也罢,像这般置身事外才是最为理智的举动。 见对方似乎并无开口的打算,杨玄感在略略沉吟了一瞬后却是自顾自地转了话题说道:“对了……先前我可是答应过你的那位兄长要收你做杨家养女好好照顾的,不如待得我忙完这几日便带你去祖祠祭拜如何?虽然府内中人顾着我家主身份不会多言什么,但你这般身份不明地留在此处终归还是不太方便,若是伤及闺誉的话更是得不偿失。” 虽然龟灵的脾性比起洪荒间那些傲慢无礼一怒杀人的修道者已不知好了多少,但在听闻跟此言后却仍是觉得心中颇为不耐,当下便淡淡地开口说道:“他人妄言,何必在意……” “我知道你并不在意……但你总是不能终此一生都觅地苦修再不现世罢?你要行走世间终归是还需个合适的身份的。”不待她话音落下,杨玄感便已径自苦口婆心地开口劝道。龟灵顿时眼角一跳,方自开口欲言,面前青年却已一阵风般地飞掠出了门去,还不忘远远地抛来一句笑言道:“我忙着要去督粮……此事就这般说定了。你便在此处暂时居住,平日里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管家便好。” 龟灵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却还是忍不住浅浅地勾起了唇角。环目一扫之下却发现自己目前所处的这位于那口水井邻院的小小套间内非但一应物事俱全,布置的更是颇为雅致,想来正是杨玄感特意为自己所准备的住处,当下也不由心中颇为满意。然则就在她打算返回内室中再接再厉地努力修炼之时,一道颇为轻佻的年轻男子声音却骤然自外院传了过来:“此地便是兄长金屋藏娇之处?也不知那位女子到底是何等佳人,竟是让弟弟看上一眼也是不成么?” “三哥还是莫要这么说……若是此话传入兄长耳中便不好了。不是说那女子是兄长的义妹么?若是这般我们也该将她当做亲妹看待才是。”在片刻之后另一道男声又即响起,随即龟灵面前的厅门竟是陡然被人自外推了开来。龟灵微皱着眉注视着面前两名二十岁左右、轮廓间与杨玄感略有几分相似之处的青年,心中倒也隐隐对对方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而见面前少女始终不言不语,先行开口的那名身着青色绸衫的青年索性踏前一步傲然自我介绍道:“我名为杨玄纵、他是杨万石,在府中分别排行三、四。你便是一月前兄长自扬州带回的那女子?就算你身份甚低,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在府内住了月余……不会兄长从未在你面前提到过我们兄弟几人吧?” 虽然对面前两名虽然容貌眼熟却明显神情不正的青年没有半点好感,但看在对方与杨玄感拥有一半相同血脉的份上龟灵却还是无视了对方的无礼言语漠然问道:“……你二人来此有何要事?” “我们来此自是为了公事……具体事宜便不是你这内宅女子有资格知晓的了。”杨玄纵左右环视了一下室内场景,在确认了杨玄感并不在此处后语声中更是多出了几许轻蔑和暧昧的意味,“居然这种未长大的女子自扬州城内千里迢迢带回,想不到我们那位一本正经的兄长的爱好还真是与众不同啊……据说你还是他的义妹?莫非他根本便是对那个死去的女人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肮脏心思,从而才将你当做她的替身了么?” 29大唐廿柒 虽然对之前的事几乎一无所知,但这却也并不妨碍龟灵理解对方言语中的隐喻之意,当下心中不由骤地一冷——怨不得杨玄感一直对这几位所谓的兄弟不屑一顾,这杨玄纵竟能当着她这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道出如此的阴损毒辣之言,更遑论他口中污蔑的那两人根本便是他的亲生兄姊!而站在他身旁的杨万石虽然由始至终未发一言,却也绝没有半点阻止对方的意思,眼底更是闪动着隐隐的快意。如同这般的情形早已不是简单的阋墙两字能够形容……恐怕便是真正的仇人也未必能够做出这般的举动来罢? 见面前少女半晌未言,杨玄纵眼中的自得之意不由更深。然而就在他打算再次开口嘲讽的同时却只觉眼前一花,在下一刻一道瑰丽的鞭影竟是陡然凌厉无匹地迎头砸了上来——毕竟也曾在战场上打磨过身手,在此间不容发之际杨玄纵竟仍是勉强后跃躲开了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击,可即便如此在他重新踉跄站定之时背心也已被冷汗浸透,当下忍不住抬首向着面前的少女怒声喝道:“大胆!你可知庶民刺杀士族当判死罪!” “三……三哥!”立在他身旁的杨万石虽是好运地未被笼罩入对方的攻击范围,但此刻却是突然颤抖着伸出手去扯了扯对方的衣袖并用另一只手指向了少女的右手。而当杨玄纵一脸不耐地抬首望去之时却惊恐地看到对方手中所提着的那半透明的物事赫然正在正午的日光下依稀倒映着粼光——那竟是由一股澄澈的清水所凝成的诡异长鞭! 虽然这二人也是杨家之人,但却明显对道术一无所知,在看见此等情形时当即便不由自主地乱了分寸。而龟灵也趁着其两人一派混乱的当口毫不客气地贴身而近,手中水鞭陡然如毒蛇般盘旋而起将两人团团缠绕了个结实,而在猝不及防之下两人更是当下便撞成了一团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眼见杨玄纵还未回过神来,杨万石反是先行大声开口叫道:“徐姑娘,我兄弟二人并无恶意,并非是有心冒犯与你!请你手下留情!” 龟灵面无表情地垂首望向了那张比起杨玄纵来更多出了一份恳切和忠厚的年轻面孔,冷冷地道破了对方的意图:“你如此大声说话可是想要引起外面下人的注意?不必多此一举了……我已设下了静音法阵,外面的人是听不见此处的声音的。” 从未接触过道法的杨万石自是难以理解对方言中之意,一时间却是忍不住愕然无语。而此刻杨玄纵也终于回过了神来,当下竟是顾不得自己已被对方所擒,恨恨地开口道:“杨玄感竟如此大胆无耻……非但耽于美色、更是将你这等妖孽带回族中!如他这等人又怎堪负家主重任?” “……三哥噤声!”见面前的少女始终不发一言,杨万石不由愈发地觉得心惊胆战。而此刻又突然听得这位一向冲动的兄长道出了如此言语,登时忍不住大惊失色。而少女却仿佛根本未曾听到对方的斥责之言一般,仅仅只是神色漠然地淡淡说道:“既然你们二人突生急病,那么此次还是老实在家中修养罢……就算是一直病势无法愈可也是无妨,想来大哥也是不会介意多养你们两位闲人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杨玄纵顿时气急败坏地抬起了头来,然则就在下一瞬间他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凉意更是在短短的几息间便扩散至了四肢百骸,而在那凉气到处所有的感觉竟而迅速消褪无踪,待到其想要惊呼出声之时更是发现自己的四肢和舌头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是僵硬得无法动弹了。而在两人惊恐难当的同时,少女那寒冷如冰的声音却又再一次蓦然传入了两人耳中:“我封住了你们除了听觉之外的所有感觉,此次便算作略施薄惩……如何处理你们待到大哥回来再行由他决定。”略顿了顿后却又再次接道:“其实你们倒是提醒了我……我实在是没必要在这内宅间浪费光阴。在大哥回来之前我索性便先出去游玩几日好了,待到我回来后再考虑是否要为你们解除封印罢。” 先前他们还可以盼望着自己的兄长公干归来……但此刻看来莫非这女子一日不回来他们便要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不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正进行着无谓挣扎的两人顿时身躯一僵,但此刻已几乎五感全失的他们又能做些什么?最终却也只有无可奈何地听着对方的脚步逐渐远去了。而相比起郁闷惊惧难当的二人,龟灵在给杨玄感简单留下了一封书信后却是公然自大门离开了这座庞大的府邸,其间更是毫不客气地将数位试图阻止的家丁部将远远抛在了身后。 虽然早已习惯了与世隔绝的修炼,但不得不说在相隔一月重新看到街上人声鼎沸的繁华景象时龟灵还是不自禁地心情一松——或许是因为所有女性拥有着潜在的逛街爱好,在略一回忆杨玄感这一路之上介绍的大兴城情状后她倒是第一时间便决定了接下来的目的地,当下便十分干脆地转身向商旅最为聚集的城内东市上走去。 她一路上并未刻意用神识扫描周遭场景,再加上对京都道路原本便并不甚熟,因此虽然知道东市大略位置,在走过了几道街后却还是全无意外地走入了岔路——不过她原本便是为了散心而来,因而对此倒也并不在意,仅仅只是一边左顾右盼地望着周遭景象一边慢悠悠地向前行去。然而在她再次漫无目的地拐过一个街角之后,一栋装潢大气却颇为破败的府邸却霍然出现了她的视线当中——待到她好奇地抬首望去之时,却发现那府邸原本挂有匾额的位置此时却是空无一物,大门更是被两根明黄色的封条交叉封了个严实。 既然在离府之时便将这次的大兴城一游视为了难得的放松机会,龟灵自然也不会刻意压制自己的好奇心,当下便径直将神识探了进去,然则待到她看清那府内小门中留存的“太师府”三字时却是不由自主地心神一震,心中更是莫名地生出了一抹唏嘘怀念之意。而就在她仍自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向内查探的同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却倏然自街角悠悠传了过来:“几年未曾前来大兴……这座府邸却是破败了不少。” 这女子的声音虽然极轻,但龟灵经灵气梳理过的身体虽然仍未臻先天之境,但毕竟比常人要耳聪目明了许多,自然绝不会错过对方的言语。而当她不动声色地将神识收回的同时一道带着慨叹之意的青年声音却又再次响了起来:“的确,宇文大哥为世人牺牲良多,熟料竟是被杨广污蔑成叛乱之臣。最后非但被迫远离家国,更是自己的府邸也无法保全……着实是可悲可叹之极。” 听闻此言龟灵顿时心中一动,当下便径自抬步向正在喁喁私语的青衫青年和红衣女子所在的街角走了过去。因着她一向不喜奢华,此刻也只是如普通百姓一般身着荆钗布裙,因此那二人一时间似乎也只是将她当作了过路的行人,那位年约二十、相貌俊逸的青年在其靠近时甚至还主动侧身让开了路径并抬首向她歉然一笑。 以龟灵感觉之敏锐自是轻易便看出了这面前二人都是修习道术之人,甚至那名青年的道术水准放在凡间还可算是相当不弱,便是杨玄感也未必便能及得上对方。只可惜不知是因为太缺乏对敌经验还是警惕心,这一男一女竟是直到她靠近了他们方圆丈许之内也没有任何反应——这不禁令得并未刻意收敛体内灵气的龟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然则就在双方终于擦肩而过的刹那,龟灵却是蓦地感觉到两股浑厚无比的灵气袭面而来,当下不由心中微微一凛。以她的眼光自是转瞬间便已猜出了对方身上定然是带着了不起的灵宝,而那宝物中所蕴的灵气更是比那本她已归还给杨玄感的《长生诀》还要浑厚不少!虽然在她若有所思地转首望去之时恰好和那位青年打了个照面,然而对方却是丝毫未曾露出警惕之色,仅仅只是略一愕然便温和地笑着问道:“这位小妹妹可是有什么事么?” 在听闻此言后龟灵不由略略迟疑了一下,而正在她考虑着是否要直言相询的时候注意力却是陡然被自对街处转出的一架马车吸引了过去——虽然那驾马车看来平凡之极,但是在车辆颠簸之际自窗缝间露出的那张玉容却赫然属于不久前她才与之打过交道的傅君婥。因着先前杨玄感也曾说过若是她出事自己将会有麻烦,龟灵在斟酌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别在面前的男女两人身上用灵气做了个印记,在确保了自己随时能够找到两人的踪迹后方自微笑着向青年摇了摇头,径自转身向对街的那驾马车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虽然对之前的事几乎一无所知,但这却也并不妨碍龟灵理解对方言语中的隐喻之意,当下心中不由骤地一冷——怨不得杨玄感一直对这几位所谓的兄弟不屑一顾,这杨玄纵竟能当着她这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道出如此的阴损毒辣之言,更遑论他口中污蔑的那两人根本便是他的亲生兄姊!而站在他身旁的杨万石虽然由始至终未发一言,却也绝没有半点阻止对方的意思,眼底更是闪动着隐隐的快意。如同这般的情形早已不是简单的阋墙两字能够形容……恐怕便是真正的仇人也未必能够做出这般的举动来罢? 见面前少女半晌未言,杨玄纵眼中的自得之意不由更深。然而就在他打算再次开口嘲讽的同时却只觉眼前一花,在下一刻一道瑰丽的鞭影竟是陡然凌厉无匹地迎头砸了上来——毕竟也曾在战场上打磨过身手,在此间不容发之际杨玄纵竟仍是勉强后跃躲开了对方突如其来的一击,可即便如此在他重新踉跄站定之时背心也已被冷汗浸透,当下忍不住抬首向着面前的少女怒声喝道:“大胆!你可知庶民刺杀士族当判死罪!” “三……三哥!”立在他身旁的杨万石虽是好运地未被笼罩入对方的攻击范围,但此刻却是突然颤抖着伸出手去扯了扯对方的衣袖并用另一只手指向了少女的右手。而当杨玄纵一脸不耐地抬首望去之时却惊恐地看到对方手中所提着的那半透明的物事赫然正在正午的日光下依稀倒映着粼光——那竟是由一股澄澈的清水所凝成的诡异长鞭! 虽然这二人也是杨家之人,但却明显对道术一无所知,在看见此等情形时当即便不由自主地乱了分寸。而龟灵也趁着其两人一派混乱的当口毫不客气地贴身而近,手中水鞭陡然如毒蛇般盘旋而起将两人团团缠绕了个结实,而在猝不及防之下两人更是当下便撞成了一团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眼见杨玄纵还未回过神来,杨万石反是先行大声开口叫道:“徐姑娘,我兄弟二人并无恶意,并非是有心冒犯与你!请你手下留情!” 龟灵面无表情地垂首望向了那张比起杨玄纵来更多出了一份恳切和忠厚的年轻面孔,冷冷地道破了对方的意图:“你如此大声说话可是想要引起外面下人的注意?不必多此一举了……我已设下了静音法阵,外面的人是听不见此处的声音的。” 从未接触过道法的杨万石自是难以理解对方言中之意,一时间却是忍不住愕然无语。而此刻杨玄纵也终于回过了神来,当下竟是顾不得自己已被对方所擒,恨恨地开口道:“杨玄感竟如此大胆无耻……非但耽于美色、更是将你这等妖孽带回族中!如他这等人又怎堪负家主重任?” “……三哥噤声!”见面前的少女始终不发一言,杨万石不由愈发地觉得心惊胆战。而此刻又突然听得这位一向冲动的兄长道出了如此言语,登时忍不住大惊失色。而少女却仿佛根本未曾听到对方的斥责之言一般,仅仅只是神色漠然地淡淡说道:“既然你们二人突生急病,那么此次还是老实在家中修养罢……就算是一直病势无法愈可也是无妨,想来大哥也是不会介意多养你们两位闲人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杨玄纵顿时气急败坏地抬起了头来,然则就在下一瞬间他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凉意更是在短短的几息间便扩散至了四肢百骸,而在那凉气到处所有的感觉竟而迅速消褪无踪,待到其想要惊呼出声之时更是发现自己的四肢和舌头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是僵硬得无法动弹了。而在两人惊恐难当的同时,少女那寒冷如冰的声音却又再一次蓦然传入了两人耳中:“我封住了你们除了听觉之外的所有感觉,此次便算作略施薄惩……如何处理你们待到大哥回来再行由他决定。”略顿了顿后却又再次接道:“其实你们倒是提醒了我……我实在是没必要在这内宅间浪费光阴。在大哥回来之前我索性便先出去游玩几日好了,待到我回来后再考虑是否要为你们解除封印罢。” 先前他们还可以盼望着自己的兄长公干归来……但此刻看来莫非这女子一日不回来他们便要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不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正进行着无谓挣扎的两人顿时身躯一僵,但此刻已几乎五感全失的他们又能做些什么?最终却也只有无可奈何地听着对方的脚步逐渐远去了。而相比起郁闷惊惧难当的二人,龟灵在给杨玄感简单留下了一封书信后却是公然自大门离开了这座庞大的府邸,其间更是毫不客气地将数位试图阻止的家丁部将远远抛在了身后。 虽然早已习惯了与世隔绝的修炼,但不得不说在相隔一月重新看到街上人声鼎沸的繁华景象时龟灵还是不自禁地心情一松——或许是因为所有女性拥有着潜在的逛街爱好,在略一回忆杨玄感这一路之上介绍的大兴城情状后她倒是第一时间便决定了接下来的目的地,当下便十分干脆地转身向商旅最为聚集的城内东市上走去。 她一路上并未刻意用神识扫描周遭场景,再加上对京都道路原本便并不甚熟,因此虽然知道东市大略位置,在走过了几道街后却还是全无意外地走入了岔路——不过她原本便是为了散心而来,因而对此倒也并不在意,仅仅只是一边左顾右盼地望着周遭景象一边慢悠悠地向前行去。然而在她再次漫无目的地拐过一个街角之后,一栋装潢大气却颇为破败的府邸却霍然出现了她的视线当中——待到她好奇地抬首望去之时,却发现那府邸原本挂有匾额的位置此时却是空无一物,大门更是被两根明黄色的封条交叉封了个严实。 既然在离府之时便将这次的大兴城一游视为了难得的放松机会,龟灵自然也不会刻意压制自己的好奇心,当下便径直将神识探了进去,然则待到她看清那府内小门中留存的“太师府”三字时却是不由自主地心神一震,心中更是莫名地生出了一抹唏嘘怀念之意。而就在她仍自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向内查探的同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却倏然自街角悠悠传了过来:“几年未曾前来大兴……这座府邸却是破败了不少。” 这女子的声音虽然极轻,但龟灵经灵气梳理过的身体虽然仍未臻先天之境,但毕竟比常人要耳聪目明了许多,自然绝不会错过对方的言语。而当她不动声色地将神识收回的同时一道带着慨叹之意的青年声音却又再次响了起来:“的确,宇文大哥为世人牺牲良多,熟料竟是被杨广污蔑成叛乱之臣。最后非但被迫远离家国,更是自己的府邸也无法保全……着实是可悲可叹之极。” 听闻此言龟灵顿时心中一动,当下便径自抬步向正在喁喁私语的青衫青年和红衣女子所在的街角走了过去。因着她一向不喜奢华,此刻也只是如普通百姓一般身着荆钗布裙,因此那二人一时间似乎也只是将她当作了过路的行人,那位年约二十、相貌俊逸的青年在其靠近时甚至还主动侧身让开了路径并抬首向她歉然一笑。 以龟灵感觉之敏锐自是轻易便看出了这面前二人都是修习道术之人,甚至那名青年的道术水准放在凡间还可算是相当不弱,便是杨玄感也未必便能及得上对方。只可惜不知是因为太缺乏对敌经验还是警惕心,这一男一女竟是直到她靠近了他们方圆丈许之内也没有任何反应——这不禁令得并未刻意收敛体内灵气的龟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然则就在双方终于擦肩而过的刹那,龟灵却是蓦地感觉到两股浑厚无比的灵气袭面而来,当下不由心中微微一凛。以她的眼光自是转瞬间便已猜出了对方身上定然是带着了不起的灵宝,而那宝物中所蕴的灵气更是比那本她已归还给杨玄感的《长生诀》还要浑厚不少!虽然在她若有所思地转首望去之时恰好和那位青年打了个照面,然而对方却是丝毫未曾露出警惕之色,仅仅只是略一愕然便温和地笑着问道:“这位小妹妹可是有什么事么?” 在听闻此言后龟灵不由略略迟疑了一下,而正在她考虑着是否要直言相询的时候注意力却是陡然被自对街处转出的一架马车吸引了过去——虽然那驾马车看来平凡之极,但是在车辆颠簸之际自窗缝间露出的那张玉容却赫然属于不久前她才与之打过交道的傅君婥。因着先前杨玄感也曾说过若是她出事自己将会有麻烦,龟灵在斟酌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别在面前的男女两人身上用灵气做了个印记,在确保了自己随时能够找到两人的踪迹后方自微笑着向青年摇了摇头,径自转身向对街的那驾马车走了过去。 ========== 玩过天之痕的应该知道那两个的身份,没玩过的可以无视他们…… 30大唐廿捌 待得龟灵自那巷子中穿出之时,那驾马车却是已在对街处的一间府邸外辚辚停了下来,而乘马随侍在后的几名身着武士服的壮年男子则是第一时间便跃下了坐骑来到了车前。继而一名文士打扮的贵介公子掀帘而出,在转首担忧地望了身后那名侧倚在车壁之上、微阖着双眸的白衣女子一眼后方自向身侧的一名武士吩咐道:“先让府中派几个婆子来将这位姑娘安置好,再遣几人在城内打探一下这姑娘的身份。” 那武士恭谨地应了一声,待到转身之时视线却恰巧与自对街走来的龟灵对了个正着。虽然觉得面前羸弱的少女不会有任何威胁性,但由于此刻主人在侧,他却还是不敢大意地第一时间便握上腰间刀柄摆出了警戒的姿态,冷声呵斥道:“退后!” 龟灵不在意地笑了笑,随意向循声望来的文士青年微微颔了下首,继而方才不急不缓地道:“何必如此紧张?我只想告诉这位公子一些有关于这位女子的事情罢了。” 青年顿时眼睛一亮,略带喜色地吩咐道:“宋曾,让这位小姐过来。” 那武士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立时侧身将路让了开来。而待到那青年看清龟灵面容时才发现面前少女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气度不凡,略一沉吟后竟是抱拳向对方施了个江湖上的平等礼节,微笑着自我介绍道:“在下岭南宋师道,此女乃是我入城时在荒郊里救回,不知为何直至此时仍旧昏迷不醒……若是小姐当真知晓她身份的话可否告知在下?” “原来是宋公子,小女子姓徐。”虽然对这天下阀门算不上太过了解,但岭南宋阀之名龟灵倒的确是听杨玄感提过的,当下也是从善如流地还了一礼,平静地开口说道:“我对这位女子也并没有太多了解,只是曾经巧合地见过她一面而已,至于她的姓名什么的我却是一无所知了……她似乎是此次来朝的高丽使团中的一员。” 那青年公子面色顿时一变,定定望着面前的马车如遭雷殛般喃喃道:“……她竟是高丽人么?”片刻之后却又骤地转回头来急急问道:“徐姑娘,你……当真没有看错?” “我对我自己的眼力还是颇有信心的。”龟灵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青年,在留意到对方在听闻此言后眼中一闪而逝的眷恋悲哀之色时不由心中一动——看对方这副模样倒真的像是落入情网了一般,但是他却又连傅君婥的名姓和身份也不知晓,似乎的确是如他所言那样凑巧将她从城外救回的一样……莫非这世上还真有一见钟情之事不成? 此刻她见宋师道神情间虽是伤痛遗憾无比,但却又并不似当真对异族之人深恶痛疾,思及杨玄感曾对她提及宋阀一向自诩中原正统,从不与胡人异族结亲,当下也不由心中恍然。而在唏嘘了片刻后宋师道却也重新震作了起来,转向身旁武士略有些颓然地吩咐道:“宋曾……你亲自前去礼部打听一下,看看这位姑娘是否当真是高丽来使。若当真如此……你便派人将她小心送回去罢。” 这宋曾身为宋师道心腹,自是清楚地知道自家少主对这位自城外救回的陌生女子感觉有所不同,但他对于宋家这条不可与外族结亲的家规也是毫无办法,当下也只有强抑担忧领命而去。在看着家臣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之后宋师道方才强打起了精神转首向着面前的少女征询道:“多谢徐姑娘告知此事,若是姑娘不嫌我宋家此处别府简陋的话是否要进去一坐?” “这便不必了……”龟灵随意地摇了摇头,继而却毫无预兆地侧首向那驾马车的方向望了过去,而当她转首之时那白衣女子的眼帘却是陡地微微颤动了几下,半晌之后方自缓缓地睁开了双目。宋师道顿时心中大喜,然而在下一瞬间却发现女子那理应灵动清亮的双眸内此刻却尽是恍惚茫然之色,当下心内不禁微微一紧,踏前一步急声问道:“这位姑娘,你终于醒了,可觉得有什么不适之处么?” 傅君婥微蹙着秀眉按了按额角,在下一刻却是蓦然启口低低地道出了一句异国言语。宋师道不由怔了一下,原本带了些惊喜的神情间瞬刻转为了一片苦涩——或许先前他还对这女子的身份抱有一丝期待,但是在听闻对方下意识间道出的言语后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继续自欺欺人了。然则当女子的目光偶尔落至袖手站在一旁的龟灵面上之时眼中却蓦地闪过了一抹既似诧异又似惊恐的神色,片刻之后却又再一次苦恼地垂下了头去,如同自语一般转为了汉语喃喃道:“我……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在下路过城外时发现姑娘昏迷在栈道之旁,是以才将你带回扬州……莫非姑娘你一点都不记得了么?”见对方换成了自己能够听懂的言语,宋师道倒是忍不住暗自松了口气。然而傅君婥此刻虽是记忆混乱,但警惕之心却是明显并未失去,当下只是略略向他颔首表示了感谢,淡淡开口解释道:“多谢这位公子相助,我大概是受伤或是生了病……很多事情似乎都记不太清了。” 宋师道了然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却也是顾不得唐突佳人,继续开口追问道:“那么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姓名身份?” 傅君婥微微皱了皱眉,俏美的面庞上却是再一次露出了苦恼的神情,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她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般面色一变,继而竟是骤地拔出了腰间长剑毫不犹豫地向立在一侧的少女狠狠刺了过来。龟灵不由略怔了一下,但却依旧在千钧一发之际不慌不忙后跃避开了对方剑尖的气劲,同时也不忘暗地里再次探出神识在对方原本便不稳固的魂魄上狠狠地补上了一击。而在他人看起来傅君婥在刺出此剑后却是仿佛已然将全身的力道用尽了一般,非但已开始站立不稳,手中长剑更是当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虽是早已决心斩断这份尚未展开的感情,但毕竟是说易行难,在将女子脆弱之态看在眼中之时宋师道还是不由心中大惊,当下竟是顾不得男女之别上前一步便扶住了对方摇摇欲坠的娇躯,望向对面少女的目光中更是带上了一丝怀疑之色:“徐姑娘你到底出身何门何派,为何会身负如此武功?而且这位姑娘为何会这般针对与你?莫非你之前曾对她做过些什么不成?” 果然爱情会蒙蔽人的双眼吗?明明是傅君婥先行主动对她动手……但这位宋少爷非但全不考虑他救回的这异族女子为何会身怀这般武功,反而是先行一步对她这位同族之人表示了怀疑?龟灵不满地微微眯了眯眼,心中冷笑之下口吻中也不禁带上了些许嘲讽之意:“呵……你未免太过于异想天开了,我的确是身怀些低微的功夫,但难道你还会觉得她变成这样都是拜我所赐不成?说不定正是因为这女子根本便是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才会这般随意攻击他人不是吗?” 宋师道不由面色一变,冷冷开口道:“这又如何可能?虽然徐姑娘与她非亲非故,但这般诅咒他人却也未免过分了些罢?” 龟灵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却是彻底地对这位情种公子失去了耐心,径直转过身去摆了摆手道:“这位高丽女子容貌美艳、武功不俗,在这多事之秋随高丽使团一道前来中原又会是所为何事?这一点想来以宋公子之才绝不会猜不到罢……言尽于此,告辞了。” 在听的对方提醒之后宋师道不由面色一白。宋阀非但名列天下四大阀门之一,家主宋缺更是被隋帝封为“镇南公”,可说权势财力均为顶尖。(.)目前天下纷乱,若说宋家对于逐鹿一事全无想法自然是绝计不可能的……可即便他们再如何盼望杨广早殇也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国君惨遭异族暗杀!然而就在他尚自犹豫着是否要阻止对方离开之时,一阵得得的蹄声却倏然自长街的另一端传了过来——几乎就在瞬刻之间那名驾马而来的身着轻铠的青年已然在府门前勒停了马匹并飞身自马背上跃下,在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将龟灵挡在了自己身后之后方自面无表情地向宋师道微一抱拳道:“玄感未能及时得到宋四公子前来大兴的消息,是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原来是杨大人……”在看请来人容颜之后宋师道的眼底却是不由隐约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但仍是第一时间便丝毫不敢托大地匆匆将扶着的女子交给了来接的丫鬟并躬身向对方施下了礼去——他虽是名义上的镇南公之子,但却身无官职爵位,严格来说他前来京都却是根本不需杨玄感这位礼部尚书、二品高官亲身来迎的,因而此刻也自然而然地将对方的话语当作了客气之言。 杨玄感用余光淡淡扫了少女一眼,在看到对方无恙之后方才重新将注意力转回了面前依旧维持着施礼动作的青年身上——龟灵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位兄长定然会卖宋阀一个面子对宋师道以礼相待,然而却见他竟是公事公办地抬手让对方免礼,继而更是不阴不阳地淡淡说道:“我亲来此处一是为了听人禀报发现了失踪的高丽贵客的踪迹,另一目的却是为了寻找我那私自离府的妹子……她年纪幼小、生性顽劣,若是不慎得罪了宋公子的话还请莫要见怪。”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待得龟灵自那巷子中穿出之时,那驾马车却是已在对街处的一间府邸外辚辚停了下来,而乘马随侍在后的几名身着武士服的壮年男子则是第一时间便跃下了坐骑来到了车前。继而一名文士打扮的贵介公子掀帘而出,在转首担忧地望了身后那名侧倚在车壁之上、微阖着双眸的白衣女子一眼后方自向身侧的一名武士吩咐道:“先让府中派几个婆子来将这位姑娘安置好,再遣几人在城内打探一下这姑娘的身份。” 那武士恭谨地应了一声,待到转身之时视线却恰巧与自对街走来的龟灵对了个正着。虽然觉得面前羸弱的少女不会有任何威胁性,但由于此刻主人在侧,他却还是不敢大意地第一时间便握上腰间刀柄摆出了警戒的姿态,冷声呵斥道:“退后!” 龟灵不在意地笑了笑,随意向循声望来的文士青年微微颔了下首,继而方才不急不缓地道:“何必如此紧张?我只想告诉这位公子一些有关于这位女子的事情罢了。” 青年顿时眼睛一亮,略带喜色地吩咐道:“宋曾,让这位小姐过来。” 那武士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立时侧身将路让了开来。而待到那青年看清龟灵面容时才发现面前少女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气度不凡,略一沉吟后竟是抱拳向对方施了个江湖上的平等礼节,微笑着自我介绍道:“在下岭南宋师道,此女乃是我入城时在荒郊里救回,不知为何直至此时仍旧昏迷不醒……若是小姐当真知晓她身份的话可否告知在下?” “原来是宋公子,小女子姓徐。”虽然对这天下阀门算不上太过了解,但岭南宋阀之名龟灵倒的确是听杨玄感提过的,当下也是从善如流地还了一礼,平静地开口说道:“我对这位女子也并没有太多了解,只是曾经巧合地见过她一面而已,至于她的姓名什么的我却是一无所知了……她似乎是此次来朝的高丽使团中的一员。” 那青年公子面色顿时一变,定定望着面前的马车如遭雷殛般喃喃道:“……她竟是高丽人么?”片刻之后却又骤地转回头来急急问道:“徐姑娘,你……当真没有看错?” “我对我自己的眼力还是颇有信心的。”龟灵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青年,在留意到对方在听闻此言后眼中一闪而逝的眷恋悲哀之色时不由心中一动——看对方这副模样倒真的像是落入情网了一般,但是他却又连傅君婥的名姓和身份也不知晓,似乎的确是如他所言那样凑巧将她从城外救回的一样……莫非这世上还真有一见钟情之事不成? 此刻她见宋师道神情间虽是伤痛遗憾无比,但却又并不似当真对异族之人深恶痛疾,思及杨玄感曾对她提及宋阀一向自诩中原正统,从不与胡人异族结亲,当下也不由心中恍然。而在唏嘘了片刻后宋师道却也重新震作了起来,转向身旁武士略有些颓然地吩咐道:“宋曾……你亲自前去礼部打听一下,看看这位姑娘是否当真是高丽来使。若当真如此……你便派人将她小心送回去罢。” 这宋曾身为宋师道心腹,自是清楚地知道自家少主对这位自城外救回的陌生女子感觉有所不同,但他对于宋家这条不可与外族结亲的家规也是毫无办法,当下也只有强抑担忧领命而去。在看着家臣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之后宋师道方才强打起了精神转首向着面前的少女征询道:“多谢徐姑娘告知此事,若是姑娘不嫌我宋家此处别府简陋的话是否要进去一坐?” “这便不必了……”龟灵随意地摇了摇头,继而却毫无预兆地侧首向那驾马车的方向望了过去,而当她转首之时那白衣女子的眼帘却是陡地微微颤动了几下,半晌之后方自缓缓地睁开了双目。宋师道顿时心中大喜,然而在下一瞬间却发现女子那理应灵动清亮的双眸内此刻却尽是恍惚茫然之色,当下心内不禁微微一紧,踏前一步急声问道:“这位姑娘,你终于醒了,可觉得有什么不适之处么?” 傅君婥微蹙着秀眉按了按额角,在下一刻却是蓦然启口低低地道出了一句异国言语。宋师道不由怔了一下,原本带了些惊喜的神情间瞬刻转为了一片苦涩——或许先前他还对这女子的身份抱有一丝期待,但是在听闻对方下意识间道出的言语后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继续自欺欺人了。然则当女子的目光偶尔落至袖手站在一旁的龟灵面上之时眼中却蓦地闪过了一抹既似诧异又似惊恐的神色,片刻之后却又再一次苦恼地垂下了头去,如同自语一般转为了汉语喃喃道:“我……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在下路过城外时发现姑娘昏迷在栈道之旁,是以才将你带回扬州……莫非姑娘你一点都不记得了么?”见对方换成了自己能够听懂的言语,宋师道倒是忍不住暗自松了口气。然而傅君婥此刻虽是记忆混乱,但警惕之心却是明显并未失去,当下只是略略向他颔首表示了感谢,淡淡开口解释道:“多谢这位公子相助,我大概是受伤或是生了病……很多事情似乎都记不太清了。” 宋师道了然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却也是顾不得唐突佳人,继续开口追问道:“那么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姓名身份?” 傅君婥微微皱了皱眉,俏美的面庞上却是再一次露出了苦恼的神情,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她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般面色一变,继而竟是骤地拔出了腰间长剑毫不犹豫地向立在一侧的少女狠狠刺了过来。龟灵不由略怔了一下,但却依旧在千钧一发之际不慌不忙后跃避开了对方剑尖的气劲,同时也不忘暗地里再次探出神识在对方原本便不稳固的魂魄上狠狠地补上了一击。而在他人看起来傅君婥在刺出此剑后却是仿佛已然将全身的力道用尽了一般,非但已开始站立不稳,手中长剑更是当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虽是早已决心斩断这份尚未展开的感情,但毕竟是说易行难,在将女子脆弱之态看在眼中之时宋师道还是不由心中大惊,当下竟是顾不得男女之别上前一步便扶住了对方摇摇欲坠的娇躯,望向对面少女的目光中更是带上了一丝怀疑之色:“徐姑娘你到底出身何门何派,为何会身负如此武功?而且这位姑娘为何会这般针对与你?莫非你之前曾对她做过些什么不成?” 果然爱情会蒙蔽人的双眼吗?明明是傅君婥先行主动对她动手……但这位宋少爷非但全不考虑他救回的这异族女子为何会身怀这般武功,反而是先行一步对她这位同族之人表示了怀疑?龟灵不满地微微眯了眯眼,心中冷笑之下口吻中也不禁带上了些许嘲讽之意:“呵……你未免太过于异想天开了,我的确是身怀些低微的功夫,但难道你还会觉得她变成这样都是拜我所赐不成?说不定正是因为这女子根本便是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才会这般随意攻击他人不是吗?” 宋师道不由面色一变,冷冷开口道:“这又如何可能?虽然徐姑娘与她非亲非故,但这般诅咒他人却也未免过分了些罢?” 龟灵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却是彻底地对这位情种公子失去了耐心,径直转过身去摆了摆手道:“这位高丽女子容貌美艳、武功不俗,在这多事之秋随高丽使团一道前来中原又会是所为何事?这一点想来以宋公子之才绝不会猜不到罢……言尽于此,告辞了。” 在听的对方提醒之后宋师道不由面色一白。宋阀非但名列天下四大阀门之一,家主宋缺更是被隋帝封为“镇南公”,可说权势财力均为顶尖。目前天下纷乱,若说宋家对于逐鹿一事全无想法自然是绝计不可能的……可即便他们再如何盼望杨广早殇也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国君惨遭异族暗杀!然而就在他尚自犹豫着是否要阻止对方离开之时,一阵得得的蹄声却倏然自长街的另一端传了过来——几乎就在瞬刻之间那名驾马而来的身着轻铠的青年已然在府门前勒停了马匹并飞身自马背上跃下,在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将龟灵挡在了自己身后之后方自面无表情地向宋师道微一抱拳道:“玄感未能及时得到宋四公子前来大兴的消息,是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原来是杨大人……”在看请来人容颜之后宋师道的眼底却是不由隐约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但仍是第一时间便丝毫不敢托大地匆匆将扶着的女子交给了来接的丫鬟并躬身向对方施下了礼去——他虽是名义上的镇南公之子,但却身无官职爵位,严格来说他前来京都却是根本不需杨玄感这位礼部尚书、二品高官亲身来迎的,因而此刻也自然而然地将对方的话语当作了客气之言。 杨玄感用余光淡淡扫了少女一眼,在看到对方无恙之后方才重新将注意力转回了面前依旧维持着施礼动作的青年身上——龟灵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位兄长定然会卖宋阀一个面子对宋师道以礼相待,然而却见他竟是公事公办地抬手让对方免礼,继而更是不阴不阳地淡淡说道:“我亲来此处一是为了听人禀报发现了失踪的高丽贵客的踪迹,另一目的却是为了寻找我那私自离府的妹子……她年纪幼小、生性顽劣,若是不慎得罪了宋公子的话还请莫要见怪。” ========== 原著里宋师道为了傅君婥要杀掉宇文化及报仇……宇文化及不管怎么说都是汉人把我勒个去…… 31大唐廿玖 宋师道似乎略略恍惚了一下,片刻后方自迟疑着开口问道:“……杨大人说的是这位徐姑娘?” 杨玄感目光自宋师道和傅君婥的面上一转而过,眼底的神色似讥似嘲:“正是……她是我的义妹,不过近日里我便会拜祭祖祠,收她做杨家的养女。” “原来如此……”宋师道抬眸扫了少女一眼,心中不由暗自苦笑——他身为世家子弟,一向气度非凡,方才也不过是一时心急才会失了风度,当下只略一沉吟便干脆地歉然道:“徐姑娘,刚才在下对你有所误解,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宋公子何必如此?”龟灵浅浅扬起了唇角,随口客气了一句便径自转开了视线。别提对方只是被爱情的力量冲昏了头脑,就算对方真的为了一高丽女子甘当卖国贼又如何?她为何又要为这样的无关紧要之人费心?见少女似是对面前之人全不在意,杨玄感方才惬意地眯着眼踏前一步仔细地打量起了仍自浑浑噩噩的傅君婥来,半晌后方才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般缓缓点了点头:“此人确实是高丽使团中的一员……不过圣上方才已颁下旨意,因着大战在即,为避免走失消息,将大兴城内的高丽国之人一律暂时送往刑部羁押——带走!” 在几人对答之时他所带的十数名兵士也早已快步跟了上来,在得到上官命令后立刻便齐齐地答应了一声,更有两人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抬手向女子的胳膊抓了过来。宋师道眸色蓦地一沉,迅捷无匹地伸出手去将那两位兵士一挡,微皱着眉冷声道:“等等!杨大人你这是何意?” 杨玄感侧首斜睨了对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我以为方才我已说的足够清楚了……既然我此刻在朝为官,那么自是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将此女押入刑部乃是圣上命令,与我可是没有半点干系。还是说宋公子你想要公然抗旨不尊?” 宋师道面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咬牙后退了一步。虽然此刻傅君婥已因神思混乱的缘故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但为保险起见杨玄感却依旧还是随手输入一抹灵力彻底地封住了对方的内劲并顺手缴了她从不离身的长剑。而他此次带来之人俱是上过战场、训练有素的兵丁,自是不会对这位高丽美女存有多少怜香惜玉之心,当下便推推搡搡地带着傅君婥去了。而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杨玄感方才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继而却陡地踏前一步俯在满脸失魂落魄之色的宋师道耳侧压低了声音冷冷道:“灵儿虽已失踪了近五年,但却是一直未有身亡的消息传来……若是宋四公子有心想要另觅妻室,至少也需遣人先将那婚约退了罢?” 宋师道身躯微微一震,半晌后方自神情复杂地垂下了头去。而杨玄感在道出此言后却是骤然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径直拉起龟灵转身便行,而他那匹极通人性的战马也立时便迈蹄踢踢踏踏地自动跟了上去,不过片刻之间两人一马便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虽然杨玄感在宋师道面前作势训斥了自己的妹妹,但在离开宋家别院之后他却是一直未曾对她离府之事表示出任何不满,仅仅只是径直拉着她沿着长街默默地漫步而行,在龟灵因看到什么稀奇之物驻足停留时他甚至会很有耐心地停下脚步含笑等待。而当兄妹两人就这般慢悠悠地晃过了一条长街之后,一直未曾开口说过话的少女方才淡淡开口问道:“大哥不是正忙于筹备粮草之事么?怎地又有空陪着我在街上乱逛?” 见到自家妹子终于主动和自己开口说了话,青年的眼底顿时不自禁地闪过了一抹喜色,急急地开口解释道:“不过是运送粮草而已,还需我这个礼部尚书亲力亲为么?直接交代下官去做便是了。这一个多月你都未曾出府,一定是闷坏了罢?今日兄长便陪你逛个够。”略顿了顿后又笑着接道:“府中的事情我已知晓了,杨玄纵和杨万石趁我不在想要欺辱与你,你略施薄惩也是理所应当——我会将他二人当作急病报上军中的。” 望着对方面上的讨好之意,龟灵不由唇角一挑,但还是强抑着笑意故作冷淡地问道:“方才你对那宋师道所说之言是何意?果然你还是有许多事瞒着我罢。” 果然想要插科打诨地逃过她的逼问还是不可能的啊……果然他刚才不该逞一时之快随意乱说话的!杨玄感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但他原本便未指望瞒过她此事,当下却也只是叹着气点了点头道:“不错……此人正是父亲为你定下的未婚夫婿,不过之后父亲病故,你又真灵离体,这件婚事虽然我们两家都未曾提起,但无疑却已算是不了了之了。” 龟灵倒是早已从两人的对话间将对方苦苦隐瞒的事实出了大半,当下却也只是平静地问道:“此人与我之间并无半点因果,更莫说是有红线相牵了……莫非这根本便是一场政治婚姻,而我和他根本就从未见过面?” 见自家妹子神态淡漠得便仿佛在提及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一般,杨玄感心中顿时一松,面上也重新挂上了一抹不羁的笑容:“正如你所言,那是父亲与宋缺私下里定下的。当初我虽无力阻止,但是现在我却可向你保证……你不愿做的事绝不会有任何人勉强你。”见对方竟是半晌没有反应,忍不住疑惑地再次开口问道:“咦?听了这些话你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 龟灵很是无语地瞟了青年一眼,最终还是嗤地一声笑了起来:“呵……‘大哥如此为我着想……妹妹我实在是感动至极。’这般说你可满意了?” “臭丫头……”杨玄感愤愤然地嘟囔了一声,但最终却是同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在笑闹了半晌之后龟灵方才岔开了话题道:“对了,今日我见到了一男一女,两人均是身负灵宝……先前我已在他二人身上用灵气做下了标记,待得晚间我去探视一番,若是能将那两件宝物弄来便再好不过了。” 出身洪荒的她一向秉承物竟天择适者生存之理,因而为了修行就算是行巧取豪夺之事也不会有什么愧疚之感。而杨玄感却也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这一番作派,在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后却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说的那一男一女是何等模样?其间是不是有一名佩戴着黄金剑的少年?” 龟灵侧着头想了想,缓缓地答道:“那位男子大概二十岁左右,应该早已过了少年的年纪了吧?至于黄金剑我倒是不曾看到……不过那男子倒的确是背着一个包裹严密的长剑状物事,法宝的灵气似乎也正是从其中透出的,而那位女子容貌打扮则有些不似中原之人。” “哦……那便应该没错了。我也是糊涂了,此刻他的容貌定然已和五年前不同了。”杨玄感冷笑了一声,没好气地冷哼道:“他们又回到此处作甚?难道还嫌害得义兄不够么?” 龟灵眨了眨眼,思及先前在那府邸前看到的景象,不由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义兄……便是那位宇文太师罢?” “我可是从来未和你提及此点……你怎会知道?”杨玄感不由一惊,片刻后方才苦笑着说道:“灵儿……抱歉,若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就罢了,但你从前却是特意交代过我,在你恢复记忆前绝不能将义兄从前所谋之事随意告知与你……据说是性命攸关。” “嗯……我明白的,有些事你的确不该对我详言。”龟灵点了点头,眉间眼底却是不自禁地多出了一抹沉郁之色。她现在已能完全肯定她以后定然会回到这个世界的过去……而随意改变未来的后果的确是现今的她承受不起的。而在她沉吟之时杨玄感却已再次开口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两人一人名为陈靖仇,另一人则名为拓跋玉儿,勉强算得上是义兄的故旧,至于他们身上的那两件灵宝我也略有所知,分别名为女娲石和轩辕剑。” 龟灵不由稍稍怔了一下,略有些好奇地问道:“女娲石和轩辕剑?莫非是娲皇和黄帝留下的宝物?” 杨玄感点了点头,颇有些遗憾地道:“相传似乎正是如此。至于其他我却是不能多说了……不过那两人将女娲石视若性命,若你想汲取其中灵气恐怕需和他两人扯破脸皮,至于那柄轩辕剑则是一件金系的兵器类法宝,你得来也是无用——这却是过去的你亲身试出的结论。不过若灵儿你当真想要那女娲石的话强抢来也是无妨的,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兄长我都一样支持!”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宋师道似乎略略恍惚了一下,片刻后方自迟疑着开口问道:“……杨大人说的是这位徐姑娘?” 杨玄感目光自宋师道和傅君婥的面上一转而过,眼底的神色似讥似嘲:“正是……她是我的义妹,不过近日里我便会拜祭祖祠,收她做杨家的养女。” “原来如此……”宋师道抬眸扫了少女一眼,心中不由暗自苦笑——他身为世家子弟,一向气度非凡,方才也不过是一时心急才会失了风度,当下只略一沉吟便干脆地歉然道:“徐姑娘,刚才在下对你有所误解,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宋公子何必如此?”龟灵浅浅扬起了唇角,随口客气了一句便径自转开了视线。别提对方只是被爱情的力量冲昏了头脑,就算对方真的为了一高丽女子甘当卖国贼又如何?她为何又要为这样的无关紧要之人费心?见少女似是对面前之人全不在意,杨玄感方才惬意地眯着眼踏前一步仔细地打量起了仍自浑浑噩噩的傅君婥来,半晌后方才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般缓缓点了点头:“此人确实是高丽使团中的一员……不过圣上方才已颁下旨意,因着大战在即,为避免走失消息,将大兴城内的高丽国之人一律暂时送往刑部羁押——带走!” 在几人对答之时他所带的十数名兵士也早已快步跟了上来,在得到上官命令后立刻便齐齐地答应了一声,更有两人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抬手向女子的胳膊抓了过来。宋师道眸色蓦地一沉,迅捷无匹地伸出手去将那两位兵士一挡,微皱着眉冷声道:“等等!杨大人你这是何意?” 杨玄感侧首斜睨了对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我以为方才我已说的足够清楚了……既然我此刻在朝为官,那么自是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将此女押入刑部乃是圣上命令,与我可是没有半点干系。还是说宋公子你想要公然抗旨不尊?” 宋师道面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咬牙后退了一步。虽然此刻傅君婥已因神思混乱的缘故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但为保险起见杨玄感却依旧还是随手输入一抹灵力彻底地封住了对方的内劲并顺手缴了她从不离身的长剑。而他此次带来之人俱是上过战场、训练有素的兵丁,自是不会对这位高丽美女存有多少怜香惜玉之心,当下便推推搡搡地带着傅君婥去了。而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杨玄感方才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继而却陡地踏前一步俯在满脸失魂落魄之色的宋师道耳侧压低了声音冷冷道:“灵儿虽已失踪了近五年,但却是一直未有身亡的消息传来……若是宋四公子有心想要另觅妻室,至少也需遣人先将那婚约退了罢?” 宋师道身躯微微一震,半晌后方自神情复杂地垂下了头去。而杨玄感在道出此言后却是骤然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径直拉起龟灵转身便行,而他那匹极通人性的战马也立时便迈蹄踢踢踏踏地自动跟了上去,不过片刻之间两人一马便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虽然杨玄感在宋师道面前作势训斥了自己的妹妹,但在离开宋家别院之后他却是一直未曾对她离府之事表示出任何不满,仅仅只是径直拉着她沿着长街默默地漫步而行,在龟灵因看到什么稀奇之物驻足停留时他甚至会很有耐心地停下脚步含笑等待。而当兄妹两人就这般慢悠悠地晃过了一条长街之后,一直未曾开口说过话的少女方才淡淡开口问道:“大哥不是正忙于筹备粮草之事么?怎地又有空陪着我在街上乱逛?” 见到自家妹子终于主动和自己开口说了话,青年的眼底顿时不自禁地闪过了一抹喜色,急急地开口解释道:“不过是运送粮草而已,还需我这个礼部尚书亲力亲为么?直接交代下官去做便是了。这一个多月你都未曾出府,一定是闷坏了罢?今日兄长便陪你逛个够。”略顿了顿后又笑着接道:“府中的事情我已知晓了,杨玄纵和杨万石趁我不在想要欺辱与你,你略施薄惩也是理所应当——我会将他二人当作急病报上军中的。” 望着对方面上的讨好之意,龟灵不由唇角一挑,但还是强抑着笑意故作冷淡地问道:“方才你对那宋师道所说之言是何意?果然你还是有许多事瞒着我罢。” 果然想要插科打诨地逃过她的逼问还是不可能的啊……果然他刚才不该逞一时之快随意乱说话的!杨玄感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但他原本便未指望瞒过她此事,当下却也只是叹着气点了点头道:“不错……此人正是父亲为你定下的未婚夫婿,不过之后父亲病故,你又真灵离体,这件婚事虽然我们两家都未曾提起,但无疑却已算是不了了之了。” 龟灵倒是早已从两人的对话间将对方苦苦隐瞒的事实出了大半,当下却也只是平静地问道:“此人与我之间并无半点因果,更莫说是有红线相牵了……莫非这根本便是一场政治婚姻,而我和他根本就从未见过面?” 见自家妹子神态淡漠得便仿佛在提及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一般,杨玄感心中顿时一松,面上也重新挂上了一抹不羁的笑容:“正如你所言,那是父亲与宋缺私下里定下的。当初我虽无力阻止,但是现在我却可向你保证……你不愿做的事绝不会有任何人勉强你。”见对方竟是半晌没有反应,忍不住疑惑地再次开口问道:“咦?听了这些话你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 龟灵很是无语地瞟了青年一眼,最终还是嗤地一声笑了起来:“呵……‘大哥如此为我着想……妹妹我实在是感动至极。’这般说你可满意了?” “臭丫头……”杨玄感愤愤然地嘟囔了一声,但最终却是同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在笑闹了半晌之后龟灵方才岔开了话题道:“对了,今日我见到了一男一女,两人均是身负灵宝……先前我已在他二人身上用灵气做下了标记,待得晚间我去探视一番,若是能将那两件宝物弄来便再好不过了。” 出身洪荒的她一向秉承物竟天择适者生存之理,因而为了修行就算是行巧取豪夺之事也不会有什么愧疚之感。而杨玄感却也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这一番作派,在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后却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你说的那一男一女是何等模样?其间是不是有一名佩戴着黄金剑的少年?” 龟灵侧着头想了想,缓缓地答道:“那位男子大概二十岁左右,应该早已过了少年的年纪了吧?至于黄金剑我倒是不曾看到……不过那男子倒的确是背着一个包裹严密的长剑状物事,法宝的灵气似乎也正是从其中透出的,而那位女子容貌打扮则有些不似中原之人。” “哦……那便应该没错了。我也是糊涂了,此刻他的容貌定然已和五年前不同了。”杨玄感冷笑了一声,没好气地冷哼道:“他们又回到此处作甚?难道还嫌害得义兄不够么?” 龟灵眨了眨眼,思及先前在那府邸前看到的景象,不由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义兄……便是那位宇文太师罢?” “我可是从来未和你提及此点……你怎会知道?”杨玄感不由一惊,片刻后方才苦笑着说道:“灵儿……抱歉,若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就罢了,但你从前却是特意交代过我,在你恢复记忆前绝不能将义兄从前所谋之事随意告知与你……据说是性命攸关。” “嗯……我明白的,有些事你的确不该对我详言。”龟灵点了点头,眉间眼底却是不自禁地多出了一抹沉郁之色。她现在已能完全肯定她以后定然会回到这个世界的过去……而随意改变未来的后果的确是现今的她承受不起的。而在她沉吟之时杨玄感却已再次开口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两人一人名为陈靖仇,另一人则名为拓跋玉儿,勉强算得上是义兄的故旧,至于他们身上的那两件灵宝我也略有所知,分别名为女娲石和轩辕剑。” 龟灵不由稍稍怔了一下,略有些好奇地问道:“女娲石和轩辕剑?莫非是娲皇和黄帝留下的宝物?” 杨玄感点了点头,颇有些遗憾地道:“相传似乎正是如此。至于其他我却是不能多说了……不过那两人将女娲石视若性命,若你想汲取其中灵气恐怕需和他两人扯破脸皮,至于那柄轩辕剑则是一件金系的兵器类法宝,你得来也是无用——这却是过去的你亲身试出的结论。不过若灵儿你当真想要那女娲石的话强抢来也是无妨的,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兄长我都一样支持!” =========================== 宇文拓在前往西方前把自己的轩辕剑和陈靖仇的炼妖壶对换了,所以现在轩辕剑在陈的手里。 本文走的是玉儿线结局,即于小雪为救玉儿变回了女娲石。 —————— 《轩辕剑叁外传:天之痕》是单机角色扮演游戏《轩辕剑》系列的第五代作品,也是该系列第二款外传作品。本次剧情的时间设定在隋朝末年,故事背景庞大复杂,以赤贯星贯穿整个故事,它的出现将神州九天结界划开一个口子,这个现象就是“天之痕”。伴随这一事件,南陈皇室遗孤陈靖仇踏上复国之路,并被卷入一场精心布置的大阴谋和明争暗斗中。本作是《轩辕剑》系列的一款经典之作,以催人泪下的剧情和出色的水墨画而备受赞誉,做到了当时一个角色扮演游戏理应做到却也是最难做到的高度,后于2011年被改编成电视剧《轩辕剑之天之痕》。 陈靖仇:游戏男主角,隋朝(北朝)灭了南朝(陈朝)之后,隋文帝杨坚大肆屠杀陈氏遗族,忠臣陈辅冒死将尚在襁褓中的主角救出,并以靖北虏,复国仇为他命名,将所有的复国重任,全都寄托于他身上。但长大后的陈靖仇却个性温柔,只喜欢诗词与音乐,非常讨厌杀戮,一心只想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但为了报答师父的救命和养育大恩,他还是硬著头皮、半敷衍地学习着武功和道术。 拓跋玉儿:北方胡人出身,善使长刀,冷静聪敏,行事磊落,十分信任自己的能力,有时流于太过于自我,常忽略旁人感受。拓跋玉儿本是拓跋部落(鲜卑)遗民,世世代代保护拓跋族之神器神农鼎。年幼的她有一次随族人外出游牧时,留守的部落遭隋炀帝为了凸显天威而发兵侵略袭击,父母惨死,神鼎也因而被夺。拓跋玉儿自此对隋人产生极深之敌意,苦苦恳求她的姐夫张烈教她武艺,日日勤练,打算伺机偷偷南下找回神鼎,并替父母复仇。 宇文拓:隋朝之镇国太师,拥有蓝黑双瞳之阴阳眼及古铜色之发。身上佩带一把金色之上古神器轩辕剑,一人一剑在战场上轻易即可摧毁万千大军,让变民盗匪闻之色变,杨家全赖他得以继续延续。宇文拓本是北朝(北周)皇室後裔,因国家被隋朝所篡,他自小流落於民间。幸好隋朝名将杨素发现了他,看出他的素质,就收他为徒,并让自己师弟杨义臣收他为义子。杨素死後,宇文拓就担负起继续捍卫杨家天下的重责大任。最后带着郡主的灵魂向西方走去。同时也开启了百年后轩辕剑三正传的故事。 摘自百度百科…… 32大唐叁拾 龟灵似笑非笑地瞥了青年一眼,毫不客气地揭破了对方心中所想:“你口中虽是这般说,心中却还是期待着我就此放弃罢。” 杨玄感不禁略略一怔,干笑着摇头道:“你怎会做如此想法?你可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子,难道我还会偏袒外人不成……”他话音尚未落下,少女却已笑吟吟地接道:“……若我当真要夺取他人宝物,为了避免结有因果定然是要令得那苦主神魂俱灭的,难道这样也无所谓?” 杨玄感顿时愣住,片刻后方才苦笑着道:“我竟然忘记了你的这个习惯……好罢,我承认便是了。不管怎么说陈靖仇也算是义兄的知交好友,我的确是不愿你和他们结仇的。而且那两人道术也算精湛,你若当真与他们闹僵的话也未必定然能胜。” “兄长似是对我无甚信心啊……”龟灵意味深长地抿唇一笑,却也并没有继续和对方辩驳,径自岔开了话题问道:“此刻天色已晚,你可还需要返回府衙?” “呃……我恐怕还是得去检查一下督粮进度,而且之后还得去刑部一趟。”杨玄感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道:“不若在此之前我先送你回府如何?” “既然今晚你打算关闭密库,那么我便是回府也没甚么意义了,我原是准备随意逛逛便前往郊外寻个灵气充沛之地修炼的……未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寻了过来。”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龟灵却还是委婉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拒绝之意。杨玄感微怔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微皱着眉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若是我不寻来你便打算就此一去不回了?” “自是不会。”龟灵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待得看到青年面色稍稍转好之后却又慢悠悠地接道:“……至少三月之后我还会回来帮你在密库外布下阵势,答应你的事情我可是决计不会食言的。” 当少女道出此言之后,青年俊逸的面容霎时间再一次变得黑如锅底。将对方纠结的表情看在眼中,龟灵顿时忍俊不禁地掩住了唇,最终还是略略放温了声音安抚道:“好了,你也莫要气恼……我只是在说笑罢了。” “居然连我也敢戏弄?看来我似乎应该拿出些长兄的权威好好教训你一番了。”杨玄感微微眯起双眸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故作恼怒地挥袖大步向前迈去。但在发现对方半晌未曾跟上后却又忍不住疑惑地回首瞥了过来。而此刻少女却仍是若有所思地立在原地,见到对方转回头来方才微皱着眉开口道:“大哥,此刻你说的那两人似乎正在向杨府的方向行去……难道你们的交情竟是如此莫逆,那二人还打算特意上门拜访不成?” 杨玄感不由愕然,半晌之后方才苦笑着摇首道:“怎么会?先前我和他们可一直便是敌非友,若是当真论起来你与他们的交情或许还比我的深些罢,我倒觉得他们根本便不知那里是我的府邸,只是凑巧向那里行去罢了。” 龟灵垂首沉吟了片刻,缓缓地猜测道:“若当真如此的话,他们的目的会不会是府邸之下的灵湖呢?毕竟那两人都是修道之人,就算当真能够察觉到自那里溢出的灵气倒也并不奇怪……” “经你这一说……似乎也的确并不是全然不可能。”杨玄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却骤地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罢……反正衙中之事也并不急于一时,我便陪你回去看看那两人到底是作何打算。” 将对方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怀好意的表情看在眼中,龟灵在淡笑着叹了口气后却还是迅速抬步赶跟了上去,而当两人认真循着在陈靖仇身上留下的印记寻去后最终却也当真是一路畅通地来到了杨府的后门之前——不待两人转过拐角,一道挟带着迟疑之意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亮声音便已先行一步飘了过来:“玉儿姐,我们当真要直接进去么?不管怎么说这里面都是私人宅邸,这么似乎做不太好罢。” 立在墙角的青年和少女彼此对视了一眼,倒是俱对此人的知礼颇为满意。然而那娇美的红衣女子在听闻此言后却立时拧紧了眉梢,恨铁不成钢地恨恨道:“阿仇你真是糊涂!这府邸的主人一看便知非富即贵,难道你觉得他会听凭你几句请求之言便放你进去查探么?现今最好的法子自然是用道术隐匿了身形进府先行一探,待到真正弄清那灵气的来源后再做其他打算也不迟!” 陈靖仇天生性子温和,不愿与他人相争,当下虽是心中并不赞同却也只是苦笑不语。而拓跋玉儿见他如此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略略提高了声音道:“笨蛋阿仇,拥有灵气的处所何其难得,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如此瞻前顾后?你难道忘记了小雪只有多多吸收灵气方能早日化形成人么?难道你就准备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十甲子的苦难?” 青年充满了犹疑之意的目光顿时一凛,沉默了半晌后方才低低开口道:“没错……为了帮小雪早日脱离苦海我就算当真做些错事又又何妨?我不会再继续犹豫了,多谢玉儿姐你的提醒。”继而毫不犹豫地抬手在空中虚虚划出了一道符咒,不过片刻之间两人的身形便已缓缓地隐没在了虚空当中。 虽说将面前两人入侵自己私宅的宣告听在耳中,但兄妹两人倒均是一副事不关己的闲适模样,直到用符咒隐去身形的两人自后墙翻入后龟灵方才收回了用以查探的神识慢悠悠开口问道:“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入侵私人府邸,这两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啊……不管怎么说大哥你也可算得上是受害者了,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杨玄感微微眯起了眼,怀抱起双臂淡淡道:“此事倒也算是可大可小……不过圣上出兵在即,此刻入侵朝廷重臣宅邸完全可作窃取机密论处不是吗?” 龟灵不由略略一愕,但最终还是强抑笑意顺着对方的话头道:“想必如同这般的罪名至少也需判个斩立决罢。” 杨玄感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正是……除此之外,拓跋玉儿五年前还曾经行刺圣上,虽说最终未遂,但却也是足以判个凌迟之刑了。” 龟灵笑了笑,略带戏谑之意地道:“哦……那么大哥的意思是要将协助刑部这二人缉捕归案了?倘使需要帮忙的话妹妹我却是在所不辞的。” 说到此处兄妹两人相视一笑,继而却是齐齐地飘身而起直接越过了面前的院墙——陈靖仇和拓跋玉儿虽懂得些道术,但是却远未至结丹之境,自是不可能在这短短顷刻间便找到那口水井的所在,因而当兄妹两人返回府邸时这两人却仍是如无头苍蝇般在各个院落内转来绕去个不停。杨玄感抱着守株待兔的打算拉着龟灵坐在那井旁的石椅上等了半晌,在久等对方不至后终于还是渐渐地不耐了起来,微皱着眉喃喃道:“这两人怎地连如此明显的地方都寻不到?真是无用之极!” 龟灵神情悠闲地抬首望了一眼擦黑的天空,笑吟吟地提议道:“再这般耽搁下去恐怕便要天黑了……大哥你不是说你还得去府衙一趟吗?是否需要去提醒他们一声?” “不必了……他们已经寻来了。[.超多好看小说]”杨玄感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径直拂袖长身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抬手向院门的方向挥出一道木系灵气,同时冷声开口道:“陈公子不管如何也算得上是大家之后,如今居然伙同胡女行此鸡鸣狗盗之举,着实是可笑之极。” 这隐身术原本便不是什么太过高深的符箓之术,因而在外来的灵气干扰之下青年和红衣女子的身形刹那间便已重新显露了出来——相比起甫一露出身形便立刻反射性地摆出了攻击姿态的拓跋玉儿,陈靖仇却是一脸愕然抬首对上面前那张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庞,半晌之后方才讷讷地低声问道:“杨将军?你怎会在此?” 杨玄感环抱着双臂冷然注视着面前的两人,半晌之后方才略略挑起了唇角:“呵……你二人私自进入我杨府不算,居然还这般问逼问我这个主人?这件事可当真是稀奇之极了。” “此处……竟然是杨将军你的府邸?”青年稍稍愣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之后面上顿时涌起了一片赤红。而拓跋玉儿在细细打量了对方几眼后却是陡然踏前一步,大大方方地向对方抱拳一礼并开口说道:“若我未记错的话你应是宇文拓的义弟、杨家小姐的兄长罢,于小雪此人你也是识得的。她五年前为补天痕灵力尽丧,因而重新变回了女娲石的形态,若是想令其早日恢复人形的话只能令其多多汲取灵气方可。这院落间灵气充裕之极,我二人只是为此而来,绝无半点恶意……还请杨将军行个方便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龟灵似笑非笑地瞥了青年一眼,毫不客气地揭破了对方心中所想:“你口中虽是这般说,心中却还是期待着我就此放弃罢。” 杨玄感不禁略略一怔,干笑着摇头道:“你怎会做如此想法?你可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子,难道我还会偏袒外人不成……”他话音尚未落下,少女却已笑吟吟地接道:“……若我当真要夺取他人宝物,为了避免结有因果定然是要令得那苦主神魂俱灭的,难道这样也无所谓?” 杨玄感顿时愣住,片刻后方才苦笑着道:“我竟然忘记了你的这个习惯……好罢,我承认便是了。不管怎么说陈靖仇也算是义兄的知交好友,我的确是不愿你和他们结仇的。而且那两人道术也算精湛,你若当真与他们闹僵的话也未必定然能胜。” “兄长似是对我无甚信心啊……”龟灵意味深长地抿唇一笑,却也并没有继续和对方辩驳,径自岔开了话题问道:“此刻天色已晚,你可还需要返回府衙?” “呃……我恐怕还是得去检查一下督粮进度,而且之后还得去刑部一趟。”杨玄感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道:“不若在此之前我先送你回府如何?” “既然今晚你打算关闭密库,那么我便是回府也没甚么意义了,我原是准备随意逛逛便前往郊外寻个灵气充沛之地修炼的……未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寻了过来。”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龟灵却还是委婉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拒绝之意。杨玄感微怔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微皱着眉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若是我不寻来你便打算就此一去不回了?” “自是不会。”龟灵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待得看到青年面色稍稍转好之后却又慢悠悠地接道:“……至少三月之后我还会回来帮你在密库外布下阵势,答应你的事情我可是决计不会食言的。” 当少女道出此言之后,青年俊逸的面容霎时间再一次变得黑如锅底。将对方纠结的表情看在眼中,龟灵顿时忍俊不禁地掩住了唇,最终还是略略放温了声音安抚道:“好了,你也莫要气恼……我只是在说笑罢了。” “居然连我也敢戏弄?看来我似乎应该拿出些长兄的权威好好教训你一番了。”杨玄感微微眯起双眸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故作恼怒地挥袖大步向前迈去。但在发现对方半晌未曾跟上后却又忍不住疑惑地回首瞥了过来。而此刻少女却仍是若有所思地立在原地,见到对方转回头来方才微皱着眉开口道:“大哥,此刻你说的那两人似乎正在向杨府的方向行去……难道你们的交情竟是如此莫逆,那二人还打算特意上门拜访不成?” 杨玄感不由愕然,半晌之后方才苦笑着摇首道:“怎么会?先前我和他们可一直便是敌非友,若是当真论起来你与他们的交情或许还比我的深些罢,我倒觉得他们根本便不知那里是我的府邸,只是凑巧向那里行去罢了。” 龟灵垂首沉吟了片刻,缓缓地猜测道:“若当真如此的话,他们的目的会不会是府邸之下的灵湖呢?毕竟那两人都是修道之人,就算当真能够察觉到自那里溢出的灵气倒也并不奇怪……” “经你这一说……似乎也的确并不是全然不可能。”杨玄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却骤地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罢……反正衙中之事也并不急于一时,我便陪你回去看看那两人到底是作何打算。” 将对方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怀好意的表情看在眼中,龟灵在淡笑着叹了口气后却还是迅速抬步赶跟了上去,而当两人认真循着在陈靖仇身上留下的印记寻去后最终却也当真是一路畅通地来到了杨府的后门之前——不待两人转过拐角,一道挟带着迟疑之意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亮声音便已先行一步飘了过来:“玉儿姐,我们当真要直接进去么?不管怎么说这里面都是私人宅邸,这么似乎做不太好罢。” 立在墙角的青年和少女彼此对视了一眼,倒是俱对此人的知礼颇为满意。然而那娇美的红衣女子在听闻此言后却立时拧紧了眉梢,恨铁不成钢地恨恨道:“阿仇你真是糊涂!这府邸的主人一看便知非富即贵,难道你觉得他会听凭你几句请求之言便放你进去查探么?现今最好的法子自然是用道术隐匿了身形进府先行一探,待到真正弄清那灵气的来源后再做其他打算也不迟!” 陈靖仇天生性子温和,不愿与他人相争,当下虽是心中并不赞同却也只是苦笑不语。而拓跋玉儿见他如此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略略提高了声音道:“笨蛋阿仇,拥有灵气的处所何其难得,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如此瞻前顾后?你难道忘记了小雪只有多多吸收灵气方能早日化形成人么?难道你就准备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十甲子的苦难?” 青年充满了犹疑之意的目光顿时一凛,沉默了半晌后方才低低开口道:“没错……为了帮小雪早日脱离苦海我就算当真做些错事又又何妨?我不会再继续犹豫了,多谢玉儿姐你的提醒。”继而毫不犹豫地抬手在空中虚虚划出了一道符咒,不过片刻之间两人的身形便已缓缓地隐没在了虚空当中。 虽说将面前两人入侵自己私宅的宣告听在耳中,但兄妹两人倒均是一副事不关己的闲适模样,直到用符咒隐去身形的两人自后墙翻入后龟灵方才收回了用以查探的神识慢悠悠开口问道:“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入侵私人府邸,这两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啊……不管怎么说大哥你也可算得上是受害者了,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杨玄感微微眯起了眼,怀抱起双臂淡淡道:“此事倒也算是可大可小……不过圣上出兵在即,此刻入侵朝廷重臣宅邸完全可作窃取机密论处不是吗?” 龟灵不由略略一愕,但最终还是强抑笑意顺着对方的话头道:“想必如同这般的罪名至少也需判个斩立决罢。” 杨玄感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正是……除此之外,拓跋玉儿五年前还曾经行刺圣上,虽说最终未遂,但却也是足以判个凌迟之刑了。” 龟灵笑了笑,略带戏谑之意地道:“哦……那么大哥的意思是要将协助刑部这二人缉捕归案了?倘使需要帮忙的话妹妹我却是在所不辞的。” 说到此处兄妹两人相视一笑,继而却是齐齐地飘身而起直接越过了面前的院墙——陈靖仇和拓跋玉儿虽懂得些道术,但是却远未至结丹之境,自是不可能在这短短顷刻间便找到那口水井的所在,因而当兄妹两人返回府邸时这两人却仍是如无头苍蝇般在各个院落内转来绕去个不停。杨玄感抱着守株待兔的打算拉着龟灵坐在那井旁的石椅上等了半晌,在久等对方不至后终于还是渐渐地不耐了起来,微皱着眉喃喃道:“这两人怎地连如此明显的地方都寻不到?真是无用之极!” 龟灵神情悠闲地抬首望了一眼擦黑的天空,笑吟吟地提议道:“再这般耽搁下去恐怕便要天黑了……大哥你不是说你还得去府衙一趟吗?是否需要去提醒他们一声?” “不必了……他们已经寻来了。”杨玄感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径直拂袖长身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抬手向院门的方向挥出一道木系灵气,同时冷声开口道:“陈公子不管如何也算得上是大家之后,如今居然伙同胡女行此鸡鸣狗盗之举,着实是可笑之极。” 这隐身术原本便不是什么太过高深的符箓之术,因而在外来的灵气干扰之下青年和红衣女子的身形刹那间便已重新显露了出来——相比起甫一露出身形便立刻反射性地摆出了攻击姿态的拓跋玉儿,陈靖仇却是一脸愕然抬首对上面前那张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庞,半晌之后方才讷讷地低声问道:“杨将军?你怎会在此?” 杨玄感环抱着双臂冷然注视着面前的两人,半晌之后方才略略挑起了唇角:“呵……你二人私自进入我杨府不算,居然还这般问逼问我这个主人?这件事可当真是稀奇之极了。” “此处……竟然是杨将军你的府邸?”青年稍稍愣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之后面上顿时涌起了一片赤红。而拓跋玉儿在细细打量了对方几眼后却是陡然踏前一步,大大方方地向对方抱拳一礼并开口说道:“若我未记错的话你应是宇文拓的义弟、杨家小姐的兄长罢,于小雪此人你也是识得的。她五年前为补天痕灵力尽丧,因而重新变回了女娲石的形态,若是想令其早日恢复人形的话只能令其多多汲取灵气方可。这院落间灵气充裕之极,我二人只是为此而来,绝无半点恶意……还请杨将军行个方便可好?” 33大唐叁壹 杨玄感袖手注视了这女子半晌,忽地冷笑着开口道:“我这院落间的确有灵泉一口,让女娲石从中汲取少量灵气也是无关紧要,但我为何又要如你所言那般‘行个方便’?莫说我与你二人之前是敌非友,就算是于小雪与我也不过只是数面之缘,我为何又要相助你们?” “你——”拓跋玉儿登时被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言语激得心中大怒,抬手便扶上了腰间刀柄。(.)而其身边的青年却立时反应奇速地伸手按住了对方肩膀,“玉儿姐勿急!先前我们确是有对不住杨将军之处,待我好好与他分说一番……想必他看在宇文大哥面上定然是不会与我们为难的。” 杨玄感目光自一脸急切的青年面前一扫而过,神情冷漠地道:“宇文大哥?害的义兄如此凄惨狼狈的你又怎有资格这般称呼与他!莫忘记义兄麾下四位部将都尽皆丧命与你们之手……韩老将军曾多番指点我武艺兵法,杨硕更是与我情同兄弟,我可没有义兄那般宽大的心胸!今日只要有我在此,你们所求之事绝不可为!” 对方此言一出,拓跋玉儿却是再耐不住心下憎恶之意,当下竟是丝毫不顾身旁青年的阻挠,手中弯刀倏然挟着一股炽烈的火系灵气向对方的颈项处重重地挥了出去。既然对方同为修道之人,杨玄感自是再无需向对待武者那般藏拙,灵气到处腰间长剑已是铿地一声直直自鞘中弹出并自动悬浮在了胸前半尺之处,而就在一场大战即将爆发的瞬间,青年却蓦然反手扯下了背后的那包裹严密的长条状物事,只抬手一挥便将即将相触的一刀一剑齐齐荡了开来。 拓跋玉儿只略略踉跄了一下便即站定,虽是忍不住对自己的同伴怒目而视却也是无计可施。虽说对方此举严格来说并无什么偏袒之处,但一心找茬的杨玄感在略退了一步后却还是转首斜睨着对方冷笑道:“呵……陈靖仇,你是打算用原属于义兄的这柄轩辕剑同我战斗了?” 虽然陈靖仇因太过急切而未及除去那剑状物事上包裹的布匹,但经此一击之后那条画有掩盖灵气的符咒的白布却也已碎裂得七七八八,包裹在其中的那柄闪烁着残金色光晕的长剑也因此隐隐地现出了真貌,而与此同时原本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少女的注意力也是立时便被其上环绕着的那道似乎有些熟悉的灵气吸引了过去。 只可惜犹在对峙中的三人却是丝毫未曾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陈靖仇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缓缓摇头道:“我并无此意。当初之事的确是我们的罪过,日后我们定然会想法弥补。可就算杨将军您对我二人有再大的意见,小雪却也毕竟是宇文大哥……太师的同族!您当真不肯相助么?” “……那与我又有何干系?”杨玄感冷嗤了一声,随手将悬浮在身前的长剑送回了鞘中。然而就在对面青年似乎打算再行开口的同时默然立在一旁的少女却陡地插言问道:“你们所说的于小雪便是那女娲石的转世罢……你们现在是否有将女娲石随身携带?可否将之取出给我一观?” 因着甫一到来便见到了相识之人,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却是一直未将立在一旁的这位衣着容貌俱是颇为普通的少女放在心中,此时在听闻对方话语后倒是不由齐齐一怔。而就在他们犹在用带着探究之意的目光打量着对方的同时,杨玄感却已先行一步语带嘲讽地凉凉道:“方才提及她时说的倒是亲密……此刻看来你们恐怕根本就已不记得她是谁了,只是为了和我攀交情才胡乱提起她的名姓罢?” “你是……杨姐姐?”陈靖仇不由一怔,但不过片刻之间便即反应了过来——像这种附身复活之事在常人看来或许是匪夷所思,但在同为道门中人的他眼中却也并非是什么完全不可接受之事。(.好看的小说)而在确认此点后他倒是不由露出了真实的喜色,“五年前你真灵离体,我一直极为担心……你无事真是太好了!” 龟灵倒是并不在意对方显得有些过于亲密的称谓,仅仅只是略一颔首权作回应。而在接收到同伴的带着催促之意眼色的同时拓跋玉儿倒也不再犹豫地从贴身之处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块被符咒包裹严密的圆形物体并向对面的少女递了过去。龟灵随手揭开符咒仔细查看了一番那块隐隐环绕着土黄色光晕和强大灵气的石头,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径直转向身侧的青年歉然道:“抱歉……大哥,此地之事交由我处理可好?此刻天色将晚,你不是还有公事要办?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杨玄感对龟灵的性子极为了解,自是看得出她此刻明显是想要插手此事,但却又不愿让自己违背那先前“只要有我在此,你们所求之事绝不可为”的诺言,当下虽然心中极为不虞却也只得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而在目送着自己的兄长离开之后,龟灵方才转向一脸紧张之色的两人缓缓开口道:“她似乎是因为灵力透支方才变回了原形?或许我可以略略帮上些忙。” “当真?”在异口同声地道出了此言之后,青年和红衣的女子尽皆露出了大喜过望的神情。而拓跋玉儿则明显较同伴更为冷静,不过片刻间便已沉吟着问道:“杨小姐,请恕我直言——先前你和阿仇或许也算是略有交情,但在我看来以你的性子却是理应并不会因为区区几句恳求之言便会对我们这些无关紧要之人提供帮助才对,若是有什么条件的话还请你提前告知。” 虽说拓跋氏此刻也被世人视为胡人一流,不过在龟灵的眼中这个同样居于华夏领土之上的部族与傅君婥那般的高丽国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因而在再次望向这位虽然性子略显暴躁、但却极为聪慧冷静的女子时眼中却是不自禁地带上了点点欣赏之色。 但她决定相助的理由倒确实不似拓跋玉儿所想的那般复杂——虽然先前因为包裹着封印探查的并不真切,但她此刻却已确定了这女娲石上竟是确确实实地残留着娲皇的气息。不管怎么说女娲都是妖族的圣人,既然此时不过是举手之劳,前世同样身为妖族的她自然是不会吝于随意地帮上一把的。可即便如此她却也绝不会将真实的缘由向面前这仅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和盘托出,当下只是随意地找了个理由道:“你无需杞人忧天,我只是觉得于小雪的为人处事颇对我的脾胃罢了。” 虽然仍有些半信半疑,但拓跋玉儿在注意到对方已然再次将注意力投向手中的女娲石后却立时还是仿佛生恐打搅到对方一般地拉着身旁的青年退了开来。而直到看着面前的少女将视线自掌心移开之后陈靖仇方才略有些紧张地道:“杨姐姐……您检查的结果如何?” 龟灵似乎有些不解地抬眸扫了对方一眼,微皱着眉将自己的结论道了出来:“我倒是不知你们为何要如此紧张?她不过是灵力一时透支而已,并未伤及根本,若是倾力修行的话顶多十年便可重新化形为人,如你们这般四处寻找灵气让其吸收反是有揠苗助长之嫌。[.超多好看小说]” 陈靖仇不由微微一怔,讷讷地开口道:“十年?怎会?先前古月仙人明明说小雪至少需十个甲子才可重新塑形啊……” 虽然并不知道对方口中的那“古月仙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但龟灵在沉吟了一瞬后还是摇首否认道:“女娲石天生便具有灵气,十个甲子无论怎么说也太过于夸张了些……莫非于小雪丝毫不懂得修行的法诀么?”略想了想后又即恍然,“是了……她恐怕只学过道术而从未修习过道法罢,怪不得空负一身灵气而不懂得化为己用了。” 陈靖仇与拓跋玉儿彼此对望了一眼,四眸交视之间俱是一片茫然。他二人同样是只修道术未学道法,自是丝毫不知修道一事须得心性修为齐头并进方可修成正果之理——如他们这般虽是入门极易实力进步又快,但是若是想要再进一步、成就仙人之位却是千难万难了。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青年在沉默了片刻后还是迟疑着开口问道:“那该如何是好?此刻小雪五感全失,就算我们当真能够弄到道法的修习方法也无法告知与她……” 龟灵直接无视了对方这句一听便知是外行的话语,径直伸手按上了女娲石将一篇颇为基础的玄门功法传了过去。而其间原本那道沉寂无声的器灵在接触到她探出的神识后立时微微颤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是显得欣喜愉悦之极。而龟灵却也并无与对方过多纠缠的打算,仅仅只是向对方传音道:“你自行按照这篇功法修行便是,不需十年便可脱困而出。”在下一刻已是径自收回了神识并将女娲石重新向面前两人递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杨玄感袖手注视了这女子半晌,忽地冷笑着开口道:“我这院落间的确有灵泉一口,让女娲石从中汲取少量灵气也是无关紧要,但我为何又要如你所言那般‘行个方便’?莫说我与你二人之前是敌非友,就算是于小雪与我也不过只是数面之缘,我为何又要相助你们?” “你——”拓跋玉儿登时被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言语激得心中大怒,抬手便扶上了腰间刀柄。而其身边的青年却立时反应奇速地伸手按住了对方肩膀,“玉儿姐勿急!先前我们确是有对不住杨将军之处,待我好好与他分说一番……想必他看在宇文大哥面上定然是不会与我们为难的。” 杨玄感目光自一脸急切的青年面前一扫而过,神情冷漠地道:“宇文大哥?害的义兄如此凄惨狼狈的你又怎有资格这般称呼与他!莫忘记义兄麾下四位部将都尽皆丧命与你们之手……韩老将军曾多番指点我武艺兵法,杨硕更是与我情同兄弟,我可没有义兄那般宽大的心胸!今日只要有我在此,你们所求之事绝不可为!” 对方此言一出,拓跋玉儿却是再耐不住心下憎恶之意,当下竟是丝毫不顾身旁青年的阻挠,手中弯刀倏然挟着一股炽烈的火系灵气向对方的颈项处重重地挥了出去。既然对方同为修道之人,杨玄感自是再无需向对待武者那般藏拙,灵气到处腰间长剑已是铿地一声直直自鞘中弹出并自动悬浮在了胸前半尺之处,而就在一场大战即将爆发的瞬间,青年却蓦然反手扯下了背后的那包裹严密的长条状物事,只抬手一挥便将即将相触的一刀一剑齐齐荡了开来。 拓跋玉儿只略略踉跄了一下便即站定,虽是忍不住对自己的同伴怒目而视却也是无计可施。虽说对方此举严格来说并无什么偏袒之处,但一心找茬的杨玄感在略退了一步后却还是转首斜睨着对方冷笑道:“呵……陈靖仇,你是打算用原属于义兄的这柄轩辕剑同我战斗了?” 虽然陈靖仇因太过急切而未及除去那剑状物事上包裹的布匹,但经此一击之后那条画有掩盖灵气的符咒的白布却也已碎裂得七七八八,包裹在其中的那柄闪烁着残金色光晕的长剑也因此隐隐地现出了真貌,而与此同时原本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少女的注意力也是立时便被其上环绕着的那道似乎有些熟悉的灵气吸引了过去。 只可惜犹在对峙中的三人却是丝毫未曾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陈靖仇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缓缓摇头道:“我并无此意。当初之事的确是我们的罪过,日后我们定然会想法弥补。可就算杨将军您对我二人有再大的意见,小雪却也毕竟是宇文大哥……太师的同族!您当真不肯相助么?” “……那与我又有何干系?”杨玄感冷嗤了一声,随手将悬浮在身前的长剑送回了鞘中。然而就在对面青年似乎打算再行开口的同时默然立在一旁的少女却陡地插言问道:“你们所说的于小雪便是那女娲石的转世罢……你们现在是否有将女娲石随身携带?可否将之取出给我一观?” 因着甫一到来便见到了相识之人,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却是一直未将立在一旁的这位衣着容貌俱是颇为普通的少女放在心中,此时在听闻对方话语后倒是不由齐齐一怔。而就在他们犹在用带着探究之意的目光打量着对方的同时,杨玄感却已先行一步语带嘲讽地凉凉道:“方才提及她时说的倒是亲密……此刻看来你们恐怕根本就已不记得她是谁了,只是为了和我攀交情才胡乱提起她的名姓罢?” “你是……杨姐姐?”陈靖仇不由一怔,但不过片刻之间便即反应了过来——像这种附身复活之事在常人看来或许是匪夷所思,但在同为道门中人的他眼中却也并非是什么完全不可接受之事。而在确认此点后他倒是不由露出了真实的喜色,“五年前你真灵离体,我一直极为担心……你无事真是太好了!” 龟灵倒是并不在意对方显得有些过于亲密的称谓,仅仅只是略一颔首权作回应。而在接收到同伴的带着催促之意眼色的同时拓跋玉儿倒也不再犹豫地从贴身之处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块被符咒包裹严密的圆形物体并向对面的少女递了过去。龟灵随手揭开符咒仔细查看了一番那块隐隐环绕着土黄色光晕和强大灵气的石头,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径直转向身侧的青年歉然道:“抱歉……大哥,此地之事交由我处理可好?此刻天色将晚,你不是还有公事要办?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杨玄感对龟灵的性子极为了解,自是看得出她此刻明显是想要插手此事,但却又不愿让自己违背那先前“只要有我在此,你们所求之事绝不可为”的诺言,当下虽然心中极为不虞却也只得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而在目送着自己的兄长离开之后,龟灵方才转向一脸紧张之色的两人缓缓开口道:“她似乎是因为灵力透支方才变回了原形?或许我可以略略帮上些忙。” “当真?”在异口同声地道出了此言之后,青年和红衣的女子尽皆露出了大喜过望的神情。而拓跋玉儿则明显较同伴更为冷静,不过片刻间便已沉吟着问道:“杨小姐,请恕我直言——先前你和阿仇或许也算是略有交情,但在我看来以你的性子却是理应并不会因为区区几句恳求之言便会对我们这些无关紧要之人提供帮助才对,若是有什么条件的话还请你提前告知。” 虽说拓跋氏此刻也被世人视为胡人一流,不过在龟灵的眼中这个同样居于华夏领土之上的部族与傅君婥那般的高丽国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因而在再次望向这位虽然性子略显暴躁、但却极为聪慧冷静的女子时眼中却是不自禁地带上了点点欣赏之色。 但她决定相助的理由倒确实不似拓跋玉儿所想的那般复杂——虽然先前因为包裹着封印探查的并不真切,但她此刻却已确定了这女娲石上竟是确确实实地残留着娲皇的气息。不管怎么说女娲都是妖族的圣人,既然此时不过是举手之劳,前世同样身为妖族的她自然是不会吝于随意地帮上一把的。可即便如此她却也绝不会将真实的缘由向面前这仅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和盘托出,当下只是随意地找了个理由道:“你无需杞人忧天,我只是觉得于小雪的为人处事颇对我的脾胃罢了。” 虽然仍有些半信半疑,但拓跋玉儿在注意到对方已然再次将注意力投向手中的女娲石后却立时还是仿佛生恐打搅到对方一般地拉着身旁的青年退了开来。而直到看着面前的少女将视线自掌心移开之后陈靖仇方才略有些紧张地道:“杨姐姐……您检查的结果如何?” 龟灵似乎有些不解地抬眸扫了对方一眼,微皱着眉将自己的结论道了出来:“我倒是不知你们为何要如此紧张?她不过是灵力一时透支而已,并未伤及根本,若是倾力修行的话顶多十年便可重新化形为人,如你们这般四处寻找灵气让其吸收反是有揠苗助长之嫌。” 陈靖仇不由微微一怔,讷讷地开口道:“十年?怎会?先前古月仙人明明说小雪至少需十个甲子才可重新塑形啊……” 虽然并不知道对方口中的那“古月仙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但龟灵在沉吟了一瞬后还是摇首否认道:“女娲石天生便具有灵气,十个甲子无论怎么说也太过于夸张了些……莫非于小雪丝毫不懂得修行的法诀么?”略想了想后又即恍然,“是了……她恐怕只学过道术而从未修习过道法罢,怪不得空负一身灵气而不懂得化为己用了。” 陈靖仇与拓跋玉儿彼此对望了一眼,四眸交视之间俱是一片茫然。他二人同样是只修道术未学道法,自是丝毫不知修道一事须得心性修为齐头并进方可修成正果之理——如他们这般虽是入门极易实力进步又快,但是若是想要再进一步、成就仙人之位却是千难万难了。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青年在沉默了片刻后还是迟疑着开口问道:“那该如何是好?此刻小雪五感全失,就算我们当真能够弄到道法的修习方法也无法告知与她……” 龟灵直接无视了对方这句一听便知是外行的话语,径直伸手按上了女娲石将一篇颇为基础的玄门功法传了过去。而其间原本那道沉寂无声的器灵在接触到她探出的神识后立时微微颤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是显得欣喜愉悦之极。而龟灵却也并无与对方过多纠缠的打算,仅仅只是向对方传音道:“你自行按照这篇功法修行便是,不需十年便可脱困而出。”在下一刻已是径自收回了神识并将女娲石重新向面前两人递了回去。 34大唐叁贰 在反射性地接下了对方递来的女娲石后,陈靖仇方才略显愕然地抬首望了过来,不过片刻面上的神色便再次转为了沮丧:“果然……连杨姐姐你也无法么?” 龟灵略带莫名地瞟了他一眼,微皱着眉道:“你在说什么?我已将功法传给了她,这十年间你们只管将她的本体好好随身携带便是,无需再另外寻找灵气充裕之处,女娲石原本便为灵器,你们这般反而会令得它内里灵气不纯——除此之外若是她专心修行的话,想必不出一年便可用神识与你们交流了。[]” 青年霍然抬首望向了面前的少女,在确定对方并无半点说笑之意后顿时大喜,继而无比恭谨地一揖至地,神情严肃地开口道:“多谢杨姐姐仗义相助……靖仇在此代小雪谢过。若是日后有何事需靖仇出力,我便是赴汤蹈火,亦不敢辞。” 而与此同时拓跋玉儿也同样喜难自抑地抿紧了唇,在沉吟了片刻后这骄傲的红衣女子亦同样上前向她抱拳一礼,一脸认真地道:“若小雪当真能够在十年内化形……不,只需她能在一年内与我们交流,拓跋玉儿亦愿以此身相报阁下大恩!”说到此处又狠狠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接道:“便是阁下兄长当真一心为宇文拓麾下四部将报仇……玉儿也愿以命相还!” “……此事与我亦有关系,就算杨将军当真相怪也该身为男子的我来承担责任才是!”在听闻此言后青年登时大惊,上前一步便将女子护在了身后。龟灵皱眉瞥了如临大敌的两人一眼,略有些不耐地道:“此事莫要对我多言,若担忧兄长会与你们为难的话日后见到他时尽管绕行便是……你们去罢。”在对方再次开口之前已是径自转身向屋内行去。 被她彻底无视的青年和红衣女子不由面面相觑,但最终两人却还是并未抬步追上前去。而直至少女的身形没入门扉之后陈靖仇方才急急地扬声接道:“大恩不言谢,若是杨姐姐日后有需要相助之处只管用符箓联系我们便好。” 龟灵自是并未将对方之言放在心上,只随意地摆了摆手便顺手将身后的房门阖上了——她今日之举或许对那两人来说意义极大,但在她看来却也只是覆手间事,因此在抬步进入屋内的同时便已是彻底地将此事抛到了一边。 此刻先前被她施法惩戒的杨玄纵和杨万石两人却是早已被下人搬回了他们自己的房中,广大的静室内除她之外却是空无一人。在随手为自己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几口之后,龟灵一时间倒是难得地觉得百无聊赖了起来。在略略沉吟了一瞬后索性盘膝而坐潜心汲取起了空气中那少得可怜的灵气来。只可惜她不过静心修炼了个许时辰先前离开的杨玄感便陡然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甫一进屋便怒声开口道:“那宋师道竟而如此胆大包天,着实不为人子!”在看清屋内情形后不由一惊,略有些歉然地道:“你竟又在修行?我未曾打搅到你罢。” 龟灵随意地摇了摇头,一边收起功法一边略带戏谑之意地道:“你为何这般说?莫不是宋师道当真借了宋阀的权势将傅君婥从刑部救了出来?” “正是如此!我之前却是未想到这人竟是如斯不着调!”杨玄感重重一掌拍上了案桌,冷着脸恨恨地少女的对面曲膝坐了下去,愤愤然地接道:“我虽知道那刑部尚书张义峰乃是宋阀阀主宋缺故旧,却是实在未料张义峰竟是胆敢应宋师道之求对杨广之命奉阴违,将傅君婥改换身份送出牢去并以其他女囚替代!若不是刑部侍郎曾与父亲有旧、悄悄将此事告知与我的话我险些便要被他二人蒙在了鼓里!” 方才龟灵也不过只是随口猜测而已,在经由对方确认之后倒是不免微微露出了讶然之色:“那宋师道竟是当真如此糊涂?他不管如何也是宋阀嫡系,功力也算不俗,莫非他便看不出傅君婥武功卓绝、极其危险么?那傅君婥也不过只是一名与他萍水相逢的番邦女子而已……他为其竟是连家国大义也不顾了?” “可不正是如此么?幸而他只是宋家幼子,若当真由这见色忘义之辈掌权,恐怕不出二十年宋阀便大厦将倾!”杨玄感恨恨地叹了口气,说到此处却又略带庆幸地抬眸扫了少女一眼,神情烦闷地接道:“幸而此刻你已不必再守那婚约,若这等莫名其妙之人当真成为你的夫婿……我当真是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何事。” 龟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开了话题问道:“那么大哥你接下来又作何打算?若是你当真想要重新将傅君婥捉回……恐怕自此便算是和宋阀撕破脸皮了罢。” “那却也不至于……宋缺一向自诩为华夏正统,为人更是高傲之极,若是今日之事被他所知的话就算宋师道是他亲子恐怕也免不了会受到处罚。”杨玄感嘲讽地挑起了唇角,略顿了顿后方自冷笑着开口接道:“宋阀虽为四大阀门之一,在京都中的势力却并算不上太过强大,宋师道为避免我从中阻挠定然会第一时间将傅君婥送出大兴……若傅君婥老老实实留在刑部牢中或许我还不会公然对她动手,但在她离京之后我大可直接遣人杀人灭口!我倒是想看看宋师道在得知心爱的女子是因自己而亡后会作何反应!” 面对对方阴厉之极的言语,龟灵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宋阀子弟部将实力想必尽皆不凡,若是大哥你想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杀死傅君婥恐怕有些困难,此次可需我帮手?” 青年眼中欣慰开怀之色一闪而过,但最终还是沉吟着摇首道:“就算宋师道再如何糊涂也绝不致将傅君婥带回宋家山城安置,多半是将之送回高丽或是寻一安全之地就近安置,而且为掩人耳目想必他也并不会亲自相送……此等小事还不需要你出手。” “……若需相助,大可直言。”龟灵倒也并没有坚持己见,只随意地道出了一句话便径自闭目悠然打起了座来。而见她如此模样杨玄感也便识趣地不再打搅对方修行,仅仅只是自行沉默着拿起面前的茶具自斟自饮起来。此刻时间原本便已不早,过得一炷香时分后天色更是已彻底转暗。而直到两人杯中茶水俱已凉透之时方自传来了几声叩门之声,继而一抹略显沙哑的男声却是陡然自窗缝间传了进来:“大人,宋四公子一行人此刻已到了南门,似乎是准备连夜向岭南赶去……而您让属下关注的那名女子也在队伍当中。” 在听闻禀报后杨玄感顿时霍然站起身来,仿佛自语一般冷笑道:“此刻城门早已关闭……宋师道为了避人耳目竟是不惜花大价钱买通守城兵士?这却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了,他为了一名异族女子居然连宋阀的颜面也不顾了么?还真是痴情之至、愚蠢之极!”而在他长身站起之时坐于对面的少女却也随之睁开了双眸,神情平静地道:“宋师道似乎是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傅君婥了?那么大哥你接下来要如何做?若是就此放虎归山的话这女子恐怕终有一日会成为我中原之心腹大患!” “那还用说?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活口!”青年眼中的杀伐之色蓦地一闪,稍稍犹豫了一下才转首望着少女沉声道:“虽然我在动手时可以隐瞒自己的身份,但若嫡系子弟丧于京都之侧宋阀必会大力彻查,此次恐怕还不能伤及宋师道性命……”而不待他话音落下龟灵便已毫不迟疑地开口道:“我随你一同前去。[.超多好看小说]” 虽然早已想到对方会这般说,但杨玄感此刻却仍是一脸的迟疑不决:“可是你一向不喜杀戮……此次出手助我可会有伤天和、妨碍修行?” “兄长多虑了。”龟灵稍稍一怔,一时间不由摇首失笑。不管如何她也是身负大功德之人,平素里行事只需不违逆天道大势或是结下大因果便可算是百无禁忌。更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单从傅君婥悄悄潜入宝库的举动便可看出对方决计是不怀好意,她又怎能看着这心怀叵测的高丽女子在中土之地胡闹而放任不理? 见少女如此坚持己见,对自家妹子脾性早有了解的杨玄感便也不再多行劝阻,径自拉起她便向南门的城墙处飞掠了过去。两人此行虽是因并不想惊动他人而并未乘马,但龟灵的缩地成寸符却可以说比任何轻身功夫都要好用的多,因而在翻过城墙后两人却是不多一时便在前方的官道上寻到了宋家一行人的踪迹。杨玄感微眯着双眸遥遥望向了队首马匹上的青年那张在火把的映照之下显得心事重重的英俊脸孔以及护在他身侧的宋曾略显颓然的面庞,忍不住贴在少女耳畔压低了声音笑道:“看来宋师道此次做出此事也是顶着极大压力的啊……似乎他的下属已是对他很是不满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在反射性地接下了对方递来的女娲石后,陈靖仇方才略显愕然地抬首望了过来,不过片刻面上的神色便再次转为了沮丧:“果然……连杨姐姐你也无法么?” 龟灵略带莫名地瞟了他一眼,微皱着眉道:“你在说什么?我已将功法传给了她,这十年间你们只管将她的本体好好随身携带便是,无需再另外寻找灵气充裕之处,女娲石原本便为灵器,你们这般反而会令得它内里灵气不纯——除此之外若是她专心修行的话,想必不出一年便可用神识与你们交流了。” 青年霍然抬首望向了面前的少女,在确定对方并无半点说笑之意后顿时大喜,继而无比恭谨地一揖至地,神情严肃地开口道:“多谢杨姐姐仗义相助……靖仇在此代小雪谢过。若是日后有何事需靖仇出力,我便是赴汤蹈火,亦不敢辞。” 而与此同时拓跋玉儿也同样喜难自抑地抿紧了唇,在沉吟了片刻后这骄傲的红衣女子亦同样上前向她抱拳一礼,一脸认真地道:“若小雪当真能够在十年内化形……不,只需她能在一年内与我们交流,拓跋玉儿亦愿以此身相报阁下大恩!”说到此处又狠狠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接道:“便是阁下兄长当真一心为宇文拓麾下四部将报仇……玉儿也愿以命相还!” “……此事与我亦有关系,就算杨将军当真相怪也该身为男子的我来承担责任才是!”在听闻此言后青年登时大惊,上前一步便将女子护在了身后。龟灵皱眉瞥了如临大敌的两人一眼,略有些不耐地道:“此事莫要对我多言,若担忧兄长会与你们为难的话日后见到他时尽管绕行便是……你们去罢。”在对方再次开口之前已是径自转身向屋内行去。 被她彻底无视的青年和红衣女子不由面面相觑,但最终两人却还是并未抬步追上前去。而直至少女的身形没入门扉之后陈靖仇方才急急地扬声接道:“大恩不言谢,若是杨姐姐日后有需要相助之处只管用符箓联系我们便好。” 龟灵自是并未将对方之言放在心上,只随意地摆了摆手便顺手将身后的房门阖上了——她今日之举或许对那两人来说意义极大,但在她看来却也只是覆手间事,因此在抬步进入屋内的同时便已是彻底地将此事抛到了一边。 此刻先前被她施法惩戒的杨玄纵和杨万石两人却是早已被下人搬回了他们自己的房中,广大的静室内除她之外却是空无一人。在随手为自己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几口之后,龟灵一时间倒是难得地觉得百无聊赖了起来。在略略沉吟了一瞬后索性盘膝而坐潜心汲取起了空气中那少得可怜的灵气来。只可惜她不过静心修炼了个许时辰先前离开的杨玄感便陡然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甫一进屋便怒声开口道:“那宋师道竟而如此胆大包天,着实不为人子!”在看清屋内情形后不由一惊,略有些歉然地道:“你竟又在修行?我未曾打搅到你罢。” 龟灵随意地摇了摇头,一边收起功法一边略带戏谑之意地道:“你为何这般说?莫不是宋师道当真借了宋阀的权势将傅君婥从刑部救了出来?” “正是如此!我之前却是未想到这人竟是如斯不着调!”杨玄感重重一掌拍上了案桌,冷着脸恨恨地少女的对面曲膝坐了下去,愤愤然地接道:“我虽知道那刑部尚书张义峰乃是宋阀阀主宋缺故旧,却是实在未料张义峰竟是胆敢应宋师道之求对杨广之命奉阴违,将傅君婥改换身份送出牢去并以其他女囚替代!若不是刑部侍郎曾与父亲有旧、悄悄将此事告知与我的话我险些便要被他二人蒙在了鼓里!” 方才龟灵也不过只是随口猜测而已,在经由对方确认之后倒是不免微微露出了讶然之色:“那宋师道竟是当真如此糊涂?他不管如何也是宋阀嫡系,功力也算不俗,莫非他便看不出傅君婥武功卓绝、极其危险么?那傅君婥也不过只是一名与他萍水相逢的番邦女子而已……他为其竟是连家国大义也不顾了?” “可不正是如此么?幸而他只是宋家幼子,若当真由这见色忘义之辈掌权,恐怕不出二十年宋阀便大厦将倾!”杨玄感恨恨地叹了口气,说到此处却又略带庆幸地抬眸扫了少女一眼,神情烦闷地接道:“幸而此刻你已不必再守那婚约,若这等莫名其妙之人当真成为你的夫婿……我当真是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何事。” 龟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开了话题问道:“那么大哥你接下来又作何打算?若是你当真想要重新将傅君婥捉回……恐怕自此便算是和宋阀撕破脸皮了罢。” “那却也不至于……宋缺一向自诩为华夏正统,为人更是高傲之极,若是今日之事被他所知的话就算宋师道是他亲子恐怕也免不了会受到处罚。”杨玄感嘲讽地挑起了唇角,略顿了顿后方自冷笑着开口接道:“宋阀虽为四大阀门之一,在京都中的势力却并算不上太过强大,宋师道为避免我从中阻挠定然会第一时间将傅君婥送出大兴……若傅君婥老老实实留在刑部牢中或许我还不会公然对她动手,但在她离京之后我大可直接遣人杀人灭口!我倒是想看看宋师道在得知心爱的女子是因自己而亡后会作何反应!” 面对对方阴厉之极的言语,龟灵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宋阀子弟部将实力想必尽皆不凡,若是大哥你想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杀死傅君婥恐怕有些困难,此次可需我帮手?” 青年眼中欣慰开怀之色一闪而过,但最终还是沉吟着摇首道:“就算宋师道再如何糊涂也绝不致将傅君婥带回宋家山城安置,多半是将之送回高丽或是寻一安全之地就近安置,而且为掩人耳目想必他也并不会亲自相送……此等小事还不需要你出手。” “……若需相助,大可直言。”龟灵倒也并没有坚持己见,只随意地道出了一句话便径自闭目悠然打起了座来。而见她如此模样杨玄感也便识趣地不再打搅对方修行,仅仅只是自行沉默着拿起面前的茶具自斟自饮起来。此刻时间原本便已不早,过得一炷香时分后天色更是已彻底转暗。而直到两人杯中茶水俱已凉透之时方自传来了几声叩门之声,继而一抹略显沙哑的男声却是陡然自窗缝间传了进来:“大人,宋四公子一行人此刻已到了南门,似乎是准备连夜向岭南赶去……而您让属下关注的那名女子也在队伍当中。” 在听闻禀报后杨玄感顿时霍然站起身来,仿佛自语一般冷笑道:“此刻城门早已关闭……宋师道为了避人耳目竟是不惜花大价钱买通守城兵士?这却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了,他为了一名异族女子居然连宋阀的颜面也不顾了么?还真是痴情之至、愚蠢之极!”而在他长身站起之时坐于对面的少女却也随之睁开了双眸,神情平静地道:“宋师道似乎是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傅君婥了?那么大哥你接下来要如何做?若是就此放虎归山的话这女子恐怕终有一日会成为我中原之心腹大患!” “那还用说?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活口!”青年眼中的杀伐之色蓦地一闪,稍稍犹豫了一下才转首望着少女沉声道:“虽然我在动手时可以隐瞒自己的身份,但若嫡系子弟丧于京都之侧宋阀必会大力彻查,此次恐怕还不能伤及宋师道性命……”而不待他话音落下龟灵便已毫不迟疑地开口道:“我随你一同前去。” 虽然早已想到对方会这般说,但杨玄感此刻却仍是一脸的迟疑不决:“可是你一向不喜杀戮……此次出手助我可会有伤天和、妨碍修行?” “兄长多虑了。”龟灵稍稍一怔,一时间不由摇首失笑。不管如何她也是身负大功德之人,平素里行事只需不违逆天道大势或是结下大因果便可算是百无禁忌。更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单从傅君婥悄悄潜入宝库的举动便可看出对方决计是不怀好意,她又怎能看着这心怀叵测的高丽女子在中土之地胡闹而放任不理? 见少女如此坚持己见,对自家妹子脾性早有了解的杨玄感便也不再多行劝阻,径自拉起她便向南门的城墙处飞掠了过去。两人此行虽是因并不想惊动他人而并未乘马,但龟灵的缩地成寸符却可以说比任何轻身功夫都要好用的多,因而在翻过城墙后两人却是不多一时便在前方的官道上寻到了宋家一行人的踪迹。杨玄感微眯着双眸遥遥望向了队首马匹上的青年那张在火把的映照之下显得心事重重的英俊脸孔以及护在他身侧的宋曾略显颓然的面庞,忍不住贴在少女耳畔压低了声音笑道:“看来宋师道此次做出此事也是顶着极大压力的啊……似乎他的下属已是对他很是不满了呢。” 35大唐叁叁 “那是自然的罢?因得一番邦女子置家族国家利益于不顾……”龟灵微皱着眉摇了摇头,但最终还是顾及身份并未口出恶言。[.超多好看小说]注意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不屑之意,杨玄感不禁摇首失笑,随即却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开口问道:“对了……灵儿你应有法子掩藏我们的容貌,让他无法辨出我们的身份罢?” 龟灵嗯了一声,随手挥出了一道薄如蝉翼的灵气密密地覆在了对方的身形之上,在退后一步确认了对方的五官样貌在夜色间显得愈发朦胧不清后方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大哥你只管用道术将宋师道牵制住就好,傅君婥交由我处理便是。” 杨玄感心知此次宋阀一行人中除了宋师道外并无什么好手,当下只略一思忖便颔首答应了下来。两人在这数月的相处间早有默契,此刻自也不需提前过多地商议什么,待到宋阀一行缓缓靠近身侧之时杨玄感更是不待龟灵提醒便先发制人地抬手一挥使出了酝酿已久的杀招来。 在其淡绿色的木系灵力所到之处,数十支碗口粗细的树枝已是骤然翻翻滚滚地自宋阀众人脚下的地面内钻了出来——而宋阀诸人明显是俱未见过这般的攻击方式,除了包括宋师道在内的七八名好手得以及时弃马跃开之外,那些武功不济的车夫仆役一流却是大多被树枝藤蔓缚在了其间,更有几人更是不好运地被尖锐的枝干刺穿了脏腑,眼见便是生机渐弱、难以活命。 幸而被众人环绕在其间的那驾马车还算是较为坚固,在树枝的穿刺之下也只是剧烈颤动了一下而并未损坏半分。而在杨玄感发动攻势的同时少女也抬手在虚空间划出了水雾术的符咒——随着她在虚空间画下最后一笔的动作,一片淡薄的雾气陡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弥漫了开来,不过片刻之间方圆里许之内便已尽数被浓雾掩盖,一时间竟是连一两尺之内的情形也是难以看的通透了。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宋阀诸人纵使是大多训练有素,却也难免惊慌失措地乱成了一片。然则在此刻宋师道却是难得地展现出了与年纪不符的冷静,一边当机立断地拔剑迅速将束于马车上的缰绳割断一边大声吩咐道:“将树枝砍断!未受伤者背向马车仔细戒备!” 在此群龙无首之际得此一呼,原本慌乱不已的众位武士却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并依言摆出了防御的阵势。然而就在众人满心紧张地仔细戒备的当口,一道朦胧的身影却仿若轻烟般倏然落在了马车顶上,随即不待宋阀诸人反应过来便已灵活无比地翻身自车窗间掠了进去。见来者竟是毫无阻碍地进入了自己心爱女子安睡的马车,宋师道一时间不由心下大惊,当下便欲不顾一切地掀帘冲进马车,只可惜一道带刺的藤蔓却在此刻倏地自下方窜出并牢牢地勒上了他的身躯。宋师道虽是世家子弟,性子却是坚忍之极,当下竟是硬生生地将冲到口边的痛呼吞了下去并面色不变地举剑向裹于身上的刺藤反撩了过去。 而在其犹自在设法脱身的同时,冲入车内的龟灵却也已一眼看到了躺在车内软垫之上的白衣女子——或是因为灵魂受损严重的缘故,此刻傅君婥非但已然全无意识,便连呼吸也已是时断时续,竟是仿若生机即将断绝一般。看见此番情形,龟灵倒是难免稍稍犹豫了一下。她在洪荒时虽然也曾杀生,但当时多是以法宝一轰便一了百了,杀死这种毫无反抗能力之人却还是生平头一次,但思及此女对华夏以及兄长的威胁,她却也只是略略一窒便已提掌向对方的前心要害处直击而下。[] 可就在傅君婥即将毙命的当口,一柄隐隐闪烁着青芒的短剑竟是倏然如毒龙般自马车下方直攒了出来——因着方才时间紧迫的缘故,龟灵在进入马车之前却是并未仔细用神识探视马车内情形,因而在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这陡然刺出的利刃划破了手臂。 在对方突如其来的暗算之下龟灵却是不及再次向傅君婥出手,当下已是险之又险地一个翻滚躲开了那迅速收回并第二次自下方刺出的短剑。在心念电转之间她已反应过来这藏身于马车之下偷袭之人即是丝毫不在意傅君婥的安危,那么多半便是冲着她和杨玄感而来。当下不由在心中冷哼一声,拧成线状的灵气顷刻之间便已倏然透过厚厚的板壁向马车下方直击而出。 伴随着一声低低的闷哼,那车下之人已是在她突如其来的一击之下无声无息地吃了个暗亏。似是知道自己无法奈何于她,那人只略略一顿便已杳无声息,赫然竟是在这短短的顷刻间便已自众人的环绕下全无阻碍地离去了。然而待到龟灵感觉到手臂间传来的麻痒之感垂眸望去之时却发现自己右臂之上虽只被划伤了小小一线,但血渍却是久久无法凝固,周遭的肌理更是渐渐地转为了诡异的青黑颜色,当下不由眉头大皱。虽说她在修炼数月之后还未臻百毒不侵之境,但一般的毒素却也是决计难以伤及到她,看此时情形想必那人的短剑之上淬着的必定是见血封喉的厉害毒药! 她心知再这般下去自己定然无法继续支撑,当下唯有先行在伤口处加了一个甘霖术暂时将血止住。而经此一耽搁先前被杨玄感施法阻碍的宋师道已是匆匆地冲入了马车,横剑当胸冷冷开口道:“你是何人?袭击我宋阀队伍有何企图!” 见此时此刻宋师道竟是未选择先行探视傅君婥安危而是站在家族的角度上逼问自己做出此事的目的,龟灵一时间倒是不由对其略略有些刮目相看。但随即却发现青年虽然口中这般说着,余光却已是不自觉地向自己身侧的女子飘了过来,当下却是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却是太过于高看这位痴情种子了——既然宋师道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救傅君婥逃出生天,又怎会突然转了性子?敢情此刻他之所以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只是担心自己会用傅君婥胁迫他而已! 而就在她又觉好气又觉好笑的当口,一声夹杂着痛苦之意的熟悉闷哼已是夹杂着气劲交击的声响倏然自马车外传入了她的耳间。听闻此声龟灵不由心中一惊,当下竟是顾不得继续对傅君婥出手,立时穿窗而出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飞掠了过去。然而待到她循声赶到侧方的森林中之时却看到原本站在一旁施展道术为她掠阵的杨玄感此刻竟赫然在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手底左支右绌。按理说即便单论武技杨玄感也早已迈入了一流高手之林,可此刻他非但被那不知名的神秘男子压制得连躲闪亦是勉强,一时间竟是连腾出手来使用道法亦是难以做到。 虽然龟灵并未在那中年文士身上感觉到任何灵气波动,但其偏偏却仿佛与兄妹二人一般丝毫没有受到面前浓雾的影响,身法进退之际更是灵动之极,甫一看去竟是犹若鬼魅一般。而在用余光瞥到匆匆赶来的龟灵之时杨玄感却立时不顾一切地急声道:“莫要过来,立刻离开!此人是‘邪王’石之轩!” 自两人邂逅白清儿以来,杨玄感在平素无事时却也多少对自家妹子说了些魔门之事。因而这矫矫不群、才华横溢的邪王之名龟灵却也是听过的。但她虽自诩凭自己此刻状况并不会是这魔门绝顶高手的对手,却也绝不会因为兄长的寥寥数言便裹足不前,当下撩手便聚出一道冰刺向那中年文士甩了过去。只可惜此人明显是在身法方面犹有心得,身形只略略一侧便使她的杀着击了个空。 将对方反应看在眼中的龟灵不由暗自扼腕叹息了一声——自家人知自家事,莫说她此刻已然身中剧毒,就算身体状况处于巅峰凭她不过修炼了几个月的法力也是万万无法使出什么杀伤力太大的群攻道法的。幸而似是因不习惯这般诡奇的攻击方式,石之轩在洒然避过的同时却也难免被逼退了半步,而龟灵便也趁着其规避的机会当机立断地使出缩地成寸之术一把将杨玄感拉出了战圈。 几乎被对方逼得无力还手的杨玄感直至此刻方自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一边恨恨抬手逝去了唇角沁出的血丝一边冷笑着道:“杨某何德何能,竟能得石前辈亲自出手?” 石之轩似乎并没有继续追击的打算,在用古井无波的目光扫视了两人一周后方才不答反问地冷声说道:“以你年纪阅历竟能一眼认出本人,也算是颇有见地。” 此人声音极具磁性,更是仿佛有着魔力一般令人一听难忘。而在对方发言的同时杨玄感目中的疑惑之色却是骤然一闪而过,片刻后却又微眯着双眸淡淡道:“在下义兄曾与阁下打过交道,对阁下那冠绝天下的‘不死印法’却是印象极深……在下虽是不才,却也曾自义兄口中听过此等奇功的名头。” 作者有话要说:“那是自然的罢?因得一番邦女子置家族国家利益于不顾……”龟灵微皱着眉摇了摇头,但最终还是顾及身份并未口出恶言。注意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不屑之意,杨玄感不禁摇首失笑,随即却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开口问道:“对了……灵儿你应有法子掩藏我们的容貌,让他无法辨出我们的身份罢?” 龟灵嗯了一声,随手挥出了一道薄如蝉翼的灵气密密地覆在了对方的身形之上,在退后一步确认了对方的五官样貌在夜色间显得愈发朦胧不清后方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大哥你只管用道术将宋师道牵制住就好,傅君婥交由我处理便是。” 杨玄感心知此次宋阀一行人中除了宋师道外并无什么好手,当下只略一思忖便颔首答应了下来。两人在这数月的相处间早有默契,此刻自也不需提前过多地商议什么,待到宋阀一行缓缓靠近身侧之时杨玄感更是不待龟灵提醒便先发制人地抬手一挥使出了酝酿已久的杀招来。 在其淡绿色的木系灵力所到之处,数十支碗口粗细的树枝已是骤然翻翻滚滚地自宋阀众人脚下的地面内钻了出来——而宋阀诸人明显是俱未见过这般的攻击方式,除了包括宋师道在内的七八名好手得以及时弃马跃开之外,那些武功不济的车夫仆役一流却是大多被树枝藤蔓缚在了其间,更有几人更是不好运地被尖锐的枝干刺穿了脏腑,眼见便是生机渐弱、难以活命。 幸而被众人环绕在其间的那驾马车还算是较为坚固,在树枝的穿刺之下也只是剧烈颤动了一下而并未损坏半分。而在杨玄感发动攻势的同时少女也抬手在虚空间划出了水雾术的符咒——随着她在虚空间画下最后一笔的动作,一片淡薄的雾气陡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弥漫了开来,不过片刻之间方圆里许之内便已尽数被浓雾掩盖,一时间竟是连一两尺之内的情形也是难以看的通透了。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宋阀诸人纵使是大多训练有素,却也难免惊慌失措地乱成了一片。然则在此刻宋师道却是难得地展现出了与年纪不符的冷静,一边当机立断地拔剑迅速将束于马车上的缰绳割断一边大声吩咐道:“将树枝砍断!未受伤者背向马车仔细戒备!” 在此群龙无首之际得此一呼,原本慌乱不已的众位武士却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并依言摆出了防御的阵势。然而就在众人满心紧张地仔细戒备的当口,一道朦胧的身影却仿若轻烟般倏然落在了马车顶上,随即不待宋阀诸人反应过来便已灵活无比地翻身自车窗间掠了进去。见来者竟是毫无阻碍地进入了自己心爱女子安睡的马车,宋师道一时间不由心下大惊,当下便欲不顾一切地掀帘冲进马车,只可惜一道带刺的藤蔓却在此刻倏地自下方窜出并牢牢地勒上了他的身躯。宋师道虽是世家子弟,性子却是坚忍之极,当下竟是硬生生地将冲到口边的痛呼吞了下去并面色不变地举剑向裹于身上的刺藤反撩了过去。 而在其犹自在设法脱身的同时,冲入车内的龟灵却也已一眼看到了躺在车内软垫之上的白衣女子——或是因为灵魂受损严重的缘故,此刻傅君婥非但已然全无意识,便连呼吸也已是时断时续,竟是仿若生机即将断绝一般。看见此番情形,龟灵倒是难免稍稍犹豫了一下。她在洪荒时虽然也曾杀生,但当时多是以法宝一轰便一了百了,杀死这种毫无反抗能力之人却还是生平头一次,但思及此女对华夏以及兄长的威胁,她却也只是略略一窒便已提掌向对方的前心要害处直击而下。 可就在傅君婥即将毙命的当口,一柄隐隐闪烁着青芒的短剑竟是倏然如毒龙般自马车下方直攒了出来——因着方才时间紧迫的缘故,龟灵在进入马车之前却是并未仔细用神识探视马车内情形,因而在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这陡然刺出的利刃划破了手臂。 在对方突如其来的暗算之下龟灵却是不及再次向傅君婥出手,当下已是险之又险地一个翻滚躲开了那迅速收回并第二次自下方刺出的短剑。在心念电转之间她已反应过来这藏身于马车之下偷袭之人即是丝毫不在意傅君婥的安危,那么多半便是冲着她和杨玄感而来。当下不由在心中冷哼一声,拧成线状的灵气顷刻之间便已倏然透过厚厚的板壁向马车下方直击而出。 伴随着一声低低的闷哼,那车下之人已是在她突如其来的一击之下无声无息地吃了个暗亏。似是知道自己无法奈何于她,那人只略略一顿便已杳无声息,赫然竟是在这短短的顷刻间便已自众人的环绕下全无阻碍地离去了。然而待到龟灵感觉到手臂间传来的麻痒之感垂眸望去之时却发现自己右臂之上虽只被划伤了小小一线,但血渍却是久久无法凝固,周遭的肌理更是渐渐地转为了诡异的青黑颜色,当下不由眉头大皱。虽说她在修炼数月之后还未臻百毒不侵之境,但一般的毒素却也是决计难以伤及到她,看此时情形想必那人的短剑之上淬着的必定是见血封喉的厉害毒药! 她心知再这般下去自己定然无法继续支撑,当下唯有先行在伤口处加了一个甘霖术暂时将血止住。而经此一耽搁先前被杨玄感施法阻碍的宋师道已是匆匆地冲入了马车,横剑当胸冷冷开口道:“你是何人?袭击我宋阀队伍有何企图!” 见此时此刻宋师道竟是未选择先行探视傅君婥安危而是站在家族的角度上逼问自己做出此事的目的,龟灵一时间倒是不由对其略略有些刮目相看。但随即却发现青年虽然口中这般说着,余光却已是不自觉地向自己身侧的女子飘了过来,当下却是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却是太过于高看这位痴情种子了——既然宋师道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救傅君婥逃出生天,又怎会突然转了性子?敢情此刻他之所以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只是担心自己会用傅君婥胁迫他而已! 而就在她又觉好气又觉好笑的当口,一声夹杂着痛苦之意的熟悉闷哼已是夹杂着气劲交击的声响倏然自马车外传入了她的耳间。听闻此声龟灵不由心中一惊,当下竟是顾不得继续对傅君婥出手,立时穿窗而出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飞掠了过去。然而待到她循声赶到侧方的森林中之时却看到原本站在一旁施展道术为她掠阵的杨玄感此刻竟赫然在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手底左支右绌。按理说即便单论武技杨玄感也早已迈入了一流高手之林,可此刻他非但被那不知名的神秘男子压制得连躲闪亦是勉强,一时间竟是连腾出手来使用道法亦是难以做到。 虽然龟灵并未在那中年文士身上感觉到任何灵气波动,但其偏偏却仿佛与兄妹二人一般丝毫没有受到面前浓雾的影响,身法进退之际更是灵动之极,甫一看去竟是犹若鬼魅一般。而在用余光瞥到匆匆赶来的龟灵之时杨玄感却立时不顾一切地急声道:“莫要过来,立刻离开!此人是‘邪王’石之轩!” 自两人邂逅白清儿以来,杨玄感在平素无事时却也多少对自家妹子说了些魔门之事。因而这矫矫不群、才华横溢的邪王之名龟灵却也是听过的。但她虽自诩凭自己此刻状况并不会是这魔门绝顶高手的对手,却也绝不会因为兄长的寥寥数言便裹足不前,当下撩手便聚出一道冰刺向那中年文士甩了过去。只可惜此人明显是在身法方面犹有心得,身形只略略一侧便使她的杀着击了个空。 将对方反应看在眼中的龟灵不由暗自扼腕叹息了一声——自家人知自家事,莫说她此刻已然身中剧毒,就算身体状况处于巅峰凭她不过修炼了几个月的法力也是万万无法使出什么杀伤力太大的群攻道法的。幸而似是因不习惯这般诡奇的攻击方式,石之轩在洒然避过的同时却也难免被逼退了半步,而龟灵便也趁着其规避的机会当机立断地使出缩地成寸之术一把将杨玄感拉出了战圈。 几乎被对方逼得无力还手的杨玄感直至此刻方自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一边恨恨抬手逝去了唇角沁出的血丝一边冷笑着道:“杨某何德何能,竟能得石前辈亲自出手?” 石之轩似乎并没有继续追击的打算,在用古井无波的目光扫视了两人一周后方才不答反问地冷声说道:“以你年纪阅历竟能一眼认出本人,也算是颇有见地。” 此人声音极具磁性,更是仿佛有着魔力一般令人一听难忘。而在对方发言的同时杨玄感目中的疑惑之色却是骤然一闪而过,片刻后却又微眯着双眸淡淡道:“在下义兄曾与阁下打过交道,对阁下那冠绝天下的‘不死印法’却是印象极深……在下虽是不才,却也曾自义兄口中听过此等奇功的名头。” 36大唐叁肆 “宇文太师?原来如此……”石之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却也并没有多言什么。[]而杨玄感在仔细观察了一番对方的表情之后却陡然略带嘲讽之意地循着先前的话题追问道:“阁下此次随我二人而来并趁我们动手之时加以攻击,显是有心为之……我自诩也与魔门并无冤仇,不知阁下为何要对我出手?难道阁下竟是与宋阀有甚交情、要为之报仇不成?” 石之轩缓缓摇了摇头,继而却又再一次沉默了下去,就在杨玄感几乎要认为其不会给予自己准确的答案之时却骤然开口说道:“有关杨公宝库情报我已悉数得知……身为宝库继承者的你已再无存活于世的价值。” 听到对方这毫不掩饰的言语,杨玄感面色终变,恨恨地一字字道:“果然是你……裴世矩!想不到你真正的身份居然是魔门邪王!” 石之轩微微颔了下首,却是等同于承认了对方的猜测,片刻之后方才淡淡开口道:“我平素所用容颜和此时截然不同,想不到你竟能将我认出。” “哼……你便是化作尘埃我也决计不会认错!”杨玄感神情不善地眯起了双眸,片刻之后却又冷笑着接道:“亏得那慈航静斋之人整日价将天下朝堂挂在口中,却不知魔门势力竟早已先行一步侵入了朝中……怨不得你极力促成杨广行那征讨高丽之举,想必也是为了消耗大隋国力并使魔门在其间分得一杯羹了?” 男子深邃的双眸微微一黯,最终却只是不置可否地转开了话题道:“杨素公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未料他竟会壮年病亡,着实是可惜可叹之极。未料他之唯一嫡子也将于英年故去,更是将亡于身为其好友的本人之手……想不到人生际遇竟而当真奇妙若斯。” 见对方竟是将今日的追杀之举说得如此义正言辞,杨玄感不禁怒极反笑,冷声开口道:“你不过是为了侵吞宝库……此时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父亲真是信错了你!” 在稍稍沉默了一瞬之后,石之轩却是出乎意料地摇首否认了对方的话语:“杨公宝库中确实有我所需之物,不过我屡屡与你为难却并非尽数是为了那秘宝。” 杨玄感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道:“既然你已做出此事,又何必执意狡辩不认?” “我几乎可算是看着你长大,又怎会看不透你逐鹿天下的野心?你出身士族,家世显赫,又在军中朝内有莫大威望,本身实力亦是出众……外加上又有杨公宝库作为后盾,更是占据关中地利。在我看来你几乎是成为新君的最佳人选之一。”石之轩微微摇了摇头,神情间却是蓦地多出了一抹说不出的沧桑感慨之意,而面对这意有所指的话语,杨玄感却只微微错愕了一瞬便已反应了过来,没好气地道:“我竟不知自己竟有这般多的优越之处……得邪王如此赞誉,在下愧不敢当!” 然而石之轩竟是丝毫不理会对方带着讽刺之意的言语,反是继续沉声接道:“如今杨广昏聩无状,天下百姓受尽倒悬之苦。若你寻得时机振臂一呼,必将有千万人应之,便是在短短几年间一统天下也并不是全然不可能之事,但这却并非我愿意看到的结局。” 杨玄感微微眯起了眼,冷笑着嘲讽道:“呵……你的意思是我若起事将不利于魔门浑水摸鱼么?” 听闻此言,石之轩却是首次露出了一抹类似于微笑的表情,神色认真地道:“并非如此,虽然我出身魔门,但魔门之兴却并非我所一力关注之事——我向你出手之由,只是因今时今刻尚不到大隋理应覆亡之时。” “笑话……难道你今日追杀与我竟还是为国为民之举不成?”杨玄感自是对这类似于狡辩的言语不屑一顾,当下便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然而石之轩面对小辈的顶撞面色却丝毫不变,仅仅只是正色接道:“杨素公为我好友,若有可能我亦不想对你动手——只可惜我无法说服你争霸天下之心,而高丽突厥一日不平,中原便绝不能行政权更替之事!” 虽然打算再行开口辩驳,但在看清对方面上那认真无比的神色时杨玄感一时间竟是哑然无语。[]而此刻石之轩却又再次叹息着接道:“若你当真照我所言趁杨广出征高丽之时行截断粮路之事且举兵而起,必将就此失去天下大义——届时你自是不再具备君临天下的条件,待到你当真兵败之时我便是留你一命也是无妨。只可惜我虽已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但你最终竟是暂时断了那举兵的心思……既然你如此自寻死路,我也是无法可想。” 略顿了顿后又恍然笑道:“起初我一直不知你究竟为何会识破我的计谋,此时想来你定然是得了你这位义妹提醒才会幡然醒悟的罢。” “原来你竟早已做下准备了么……那么想必就算我当真依你之计而为最终也只能落个身败名裂且兵败身亡的结局罢!”杨玄感不由自嘲一笑,继而却是骤然放冷了声音接道:“不过你竟敢在此间将一切向我和盘托出……莫非你便如此坚信我二人无法自你手中逃脱吗?” 石之轩不由失笑,神情闲适地淡然道:“我亦知你二人身怀异术,实力卓绝……不过此刻你身后的女子当真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么?除非你愿意抛下她自行逃离或许还有一丝成功的可能罢。” 杨玄感不由悚然一惊,在转身之际却恰好将身旁少女那苍白的面容以及袖间的一片鲜红看在了眼中,一时间忍不住大惊失色,急急地开口问道:“灵儿,你受了伤?” 龟灵强抑着头脑间的一阵阵眩晕,神情平静地道:“只是小伤,不打紧……”而不待她话音落下石之轩便已开口接道:“我命弟子趁你们动手之时潜入了宋阀的队伍当中借机暗施刺杀之举……我那弟子非但主修‘补天阁’心法,更是极擅毒术,说实话这女子能够活着来到此处已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杨玄感面色不由更是难看,当下便不发一言地上前一步将对方的袖口一把撩了开来。在少女臂上那道青黑色的狰狞落入视线当中的瞬间他不由倒抽了口凉气,一边迅速聚集起体内的木系灵气协助其御毒一边恨恨地开口责备道:“你为何不早些对我说?” 龟灵叹了口气,心中不由暗自苦笑不已。她自然知道自己此刻状况不妙,但是大敌在侧,她又怎能容他随意浪费灵气?见对方在此时此刻依旧不管不顾地全力为自己治疗,忍不住淡淡开口提醒道:“兄长你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今日我二人便要一同死在这里了。” 杨玄感不由微怔了一下,当下便张口想要反驳对方之言。熟料对面男子竟在此时陡地毫无预兆地腾身而起一掌向他击了过来——在方才的战斗中杨玄感早已在对方那私虚似实、非阴非阳的真气下吃了大苦头,在骇然之下立时反手将身旁少女推到了一边并拔剑迎了上去。 面对迎面刺来的剑尖石之轩竟是丝毫不避,径直以一双肉掌迎了过去。而就在剑掌即将相触的当口,环绕在男子周身的漫天杀意竟是蓦然消弭无踪,在下一刻身形更是骤然向后飞退而去,转眼间便没入了林间不见了踪影,而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少女却也倏地双目一阖向后倒了下去。杨玄感在大惊之下却是不及仔细考虑石之轩为何会就此收手退走,径自一把将少女向后倒去的身躯拦腰揽住,神情急迫地大声问道:“灵儿……你这是怎地了?” 龟灵软软靠在对方怀中,只觉得胸腹间一片剧痛冰冷,一时间不由暗自苦笑不已,但最终还是强抑着痛楚低低说道:“以我此时法力原本是不足以用神识进行攻击,不过石之轩的灵魂原本便不甚稳定……方能一举功成。想来他在这几日之间必会神情恍惚,难以自持。不过你既是与他同朝为官,日后定须自己小心才是。方才我一心来援,却是未来得及杀死傅君婥……恐怕接下来的事要靠兄长你一人去做了。” 见对方的言语间竟赫然有几分交代遗言的意味,杨玄感不由心中一跳,立时便毫无保留地将体内灵气向少女的后心处输了进去。而龟灵在低喘了几声之后却是陡然吃力地推开了他的手掌,平静地开口说道:“兄长不必再白费力气了,这个身体原本便已身中剧毒,外加方才我强行用神识攻击他人……此刻这具身躯却是不足以承载我的灵魂了,恐怕过不了多时我便会真灵离体,免不了要再去寻找一具新的身躯附身其上。” 思及对方真灵绝不会如常人那般轻易溃散,杨玄感方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神情间却依旧是一派忧虑,急急地开口说道:“要么……我此刻去寻一具身躯让你附身?那傅君婥虽是高丽之人,但她的资质根骨却是不错……” 龟灵叹了口气,摇首道:“不必了……你也知此事强求不得,要寻得一具与真灵匹配的身躯并不是什么容易之事,或许需要几年才能找到也未可知。”继而却又辛苦地轻咳了几声,苦笑着接道:“在此之前我恐怕是没办法陪在你身旁啦,大哥你却是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杨玄感一时间不由默然无语,仅仅只是双眸通红地握紧了对方的手掌。当年修补天之痕时如是,此刻面对石之轩时又如是……为何他的实力竟是如斯弱小?可即便他再如何难过愤恨,少女终究还是气息渐弱,不过片刻头颅便已悄然垂下,再无声息。 【隋唐纪事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宇文太师?原来如此……”石之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却也并没有多言什么。而杨玄感在仔细观察了一番对方的表情之后却陡然略带嘲讽之意地循着先前的话题追问道:“阁下此次随我二人而来并趁我们动手之时加以攻击,显是有心为之……我自诩也与魔门并无冤仇,不知阁下为何要对我出手?难道阁下竟是与宋阀有甚交情、要为之报仇不成?” 石之轩缓缓摇了摇头,继而却又再一次沉默了下去,就在杨玄感几乎要认为其不会给予自己准确的答案之时却骤然开口说道:“有关杨公宝库情报我已悉数得知……身为宝库继承者的你已再无存活于世的价值。” 听到对方这毫不掩饰的言语,杨玄感面色终变,恨恨地一字字道:“果然是你……裴世矩!想不到你真正的身份居然是魔门邪王!” 石之轩微微颔了下首,却是等同于承认了对方的猜测,片刻之后方才淡淡开口道:“我平素所用容颜和此时截然不同,想不到你竟能将我认出。” “哼……你便是化作尘埃我也决计不会认错!”杨玄感神情不善地眯起了双眸,片刻之后却又冷笑着接道:“亏得那慈航静斋之人整日价将天下朝堂挂在口中,却不知魔门势力竟早已先行一步侵入了朝中……怨不得你极力促成杨广行那征讨高丽之举,想必也是为了消耗大隋国力并使魔门在其间分得一杯羹了?” 男子深邃的双眸微微一黯,最终却只是不置可否地转开了话题道:“杨素公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未料他竟会壮年病亡,着实是可惜可叹之极。未料他之唯一嫡子也将于英年故去,更是将亡于身为其好友的本人之手……想不到人生际遇竟而当真奇妙若斯。” 见对方竟是将今日的追杀之举说得如此义正言辞,杨玄感不禁怒极反笑,冷声开口道:“你不过是为了侵吞宝库……此时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父亲真是信错了你!” 在稍稍沉默了一瞬之后,石之轩却是出乎意料地摇首否认了对方的话语:“杨公宝库中确实有我所需之物,不过我屡屡与你为难却并非尽数是为了那秘宝。” 杨玄感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道:“既然你已做出此事,又何必执意狡辩不认?” “我几乎可算是看着你长大,又怎会看不透你逐鹿天下的野心?你出身士族,家世显赫,又在军中朝内有莫大威望,本身实力亦是出众……外加上又有杨公宝库作为后盾,更是占据关中地利。在我看来你几乎是成为新君的最佳人选之一。”石之轩微微摇了摇头,神情间却是蓦地多出了一抹说不出的沧桑感慨之意,而面对这意有所指的话语,杨玄感却只微微错愕了一瞬便已反应了过来,没好气地道:“我竟不知自己竟有这般多的优越之处……得邪王如此赞誉,在下愧不敢当!” 然而石之轩竟是丝毫不理会对方带着讽刺之意的言语,反是继续沉声接道:“如今杨广昏聩无状,天下百姓受尽倒悬之苦。若你寻得时机振臂一呼,必将有千万人应之,便是在短短几年间一统天下也并不是全然不可能之事,但这却并非我愿意看到的结局。” 杨玄感微微眯起了眼,冷笑着嘲讽道:“呵……你的意思是我若起事将不利于魔门浑水摸鱼么?” 听闻此言,石之轩却是首次露出了一抹类似于微笑的表情,神色认真地道:“并非如此,虽然我出身魔门,但魔门之兴却并非我所一力关注之事——我向你出手之由,只是因今时今刻尚不到大隋理应覆亡之时。” “笑话……难道你今日追杀与我竟还是为国为民之举不成?”杨玄感自是对这类似于狡辩的言语不屑一顾,当下便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然而石之轩面对小辈的顶撞面色却丝毫不变,仅仅只是正色接道:“杨素公为我好友,若有可能我亦不想对你动手——只可惜我无法说服你争霸天下之心,而高丽突厥一日不平,中原便绝不能行政权更替之事!” 虽然打算再行开口辩驳,但在看清对方面上那认真无比的神色时杨玄感一时间竟是哑然无语。而此刻石之轩却又再次叹息着接道:“若你当真照我所言趁杨广出征高丽之时行截断粮路之事且举兵而起,必将就此失去天下大义——届时你自是不再具备君临天下的条件,待到你当真兵败之时我便是留你一命也是无妨。只可惜我虽已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但你最终竟是暂时断了那举兵的心思……既然你如此自寻死路,我也是无法可想。” 略顿了顿后又恍然笑道:“起初我一直不知你究竟为何会识破我的计谋,此时想来你定然是得了你这位义妹提醒才会幡然醒悟的罢。” “原来你竟早已做下准备了么……那么想必就算我当真依你之计而为最终也只能落个身败名裂且兵败身亡的结局罢!”杨玄感不由自嘲一笑,继而却是骤然放冷了声音接道:“不过你竟敢在此间将一切向我和盘托出……莫非你便如此坚信我二人无法自你手中逃脱吗?” 石之轩不由失笑,神情闲适地淡然道:“我亦知你二人身怀异术,实力卓绝……不过此刻你身后的女子当真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么?除非你愿意抛下她自行逃离或许还有一丝成功的可能罢。” 杨玄感不由悚然一惊,在转身之际却恰好将身旁少女那苍白的面容以及袖间的一片鲜红看在了眼中,一时间忍不住大惊失色,急急地开口问道:“灵儿,你受了伤?” 龟灵强抑着头脑间的一阵阵眩晕,神情平静地道:“只是小伤,不打紧……”而不待她话音落下石之轩便已开口接道:“我命弟子趁你们动手之时潜入了宋阀的队伍当中借机暗施刺杀之举……我那弟子非但主修‘补天阁’心法,更是极擅毒术,说实话这女子能够活着来到此处已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杨玄感面色不由更是难看,当下便不发一言地上前一步将对方的袖口一把撩了开来。在少女臂上那道青黑色的狰狞落入视线当中的瞬间他不由倒抽了口凉气,一边迅速聚集起体内的木系灵气协助其御毒一边恨恨地开口责备道:“你为何不早些对我说?” 龟灵叹了口气,心中不由暗自苦笑不已。她自然知道自己此刻状况不妙,但是大敌在侧,她又怎能容他随意浪费灵气?见对方在此时此刻依旧不管不顾地全力为自己治疗,忍不住淡淡开口提醒道:“兄长你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今日我二人便要一同死在这里了。” 杨玄感不由微怔了一下,当下便张口想要反驳对方之言。熟料对面男子竟在此时陡地毫无预兆地腾身而起一掌向他击了过来——在方才的战斗中杨玄感早已在对方那私虚似实、非阴非阳的真气下吃了大苦头,在骇然之下立时反手将身旁少女推到了一边并拔剑迎了上去。 面对迎面刺来的剑尖石之轩竟是丝毫不避,径直以一双肉掌迎了过去。而就在剑掌即将相触的当口,环绕在男子周身的漫天杀意竟是蓦然消弭无踪,在下一刻身形更是骤然向后飞退而去,转眼间便没入了林间不见了踪影,而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少女却也倏地双目一阖向后倒了下去。杨玄感在大惊之下却是不及仔细考虑石之轩为何会就此收手退走,径自一把将少女向后倒去的身躯拦腰揽住,神情急迫地大声问道:“灵儿……你这是怎地了?” 龟灵软软靠在对方怀中,只觉得胸腹间一片剧痛冰冷,一时间不由暗自苦笑不已,但最终还是强抑着痛楚低低说道:“以我此时法力原本是不足以用神识进行攻击,不过石之轩的灵魂原本便不甚稳定……方能一举功成。想来他在这几日之间必会神情恍惚,难以自持。不过你既是与他同朝为官,日后定须自己小心才是。方才我一心来援,却是未来得及杀死傅君婥……恐怕接下来的事要靠兄长你一人去做了。” 见对方的言语间竟赫然有几分交代遗言的意味,杨玄感不由心中一跳,立时便毫无保留地将体内灵气向少女的后心处输了进去。而龟灵在低喘了几声之后却是陡然吃力地推开了他的手掌,平静地开口说道:“兄长不必再白费力气了,这个身体原本便已身中剧毒,外加方才我强行用神识攻击他人……此刻这具身躯却是不足以承载我的灵魂了,恐怕过不了多时我便会真灵离体,免不了要再去寻找一具新的身躯附身其上。” 思及对方真灵绝不会如常人那般轻易溃散,杨玄感方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神情间却依旧是一派忧虑,急急地开口说道:“要么……我此刻去寻一具身躯让你附身?那傅君婥虽是高丽之人,但她的资质根骨却是不错……” 龟灵叹了口气,摇首道:“不必了……你也知此事强求不得,要寻得一具与真灵匹配的身躯并不是什么容易之事,或许需要几年才能找到也未可知。”继而却又辛苦地轻咳了几声,苦笑着接道:“在此之前我恐怕是没办法陪在你身旁啦,大哥你却是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杨玄感一时间不由默然无语,仅仅只是双眸通红地握紧了对方的手掌。当年修补天之痕时如是,此刻面对石之轩时又如是……为何他的实力竟是如斯弱小?可即便他再如何难过愤恨,少女终究还是气息渐弱,不过片刻头颅便已悄然垂下,再无声息。 【隋唐纪事卷完】 ================== ps:杨虚彦在原著里刺杀时剑上是不淬毒的,这里……就当作剧情需要吧。 话说,原著里石之轩起初的理想似乎的确是促进天下太平来着,至于振兴魔门还是次要的……只可惜搭档不给力,杨广就是那个“猪一样的队友”。外加以慈航静斋为首的所谓名门正派在背后搞风搞雨,最后妻离子散,悲催了……人也精神分裂了。 37射雕壹 虽然江南向多细雨雾气,然而在这早秋的午后却是少见地下起了倾盆大雨。(.无弹窗广告)一时之间非但劈里啪啦的雨声不绝于耳,漆黑一片的苍穹间更是电闪雷鸣不断,在这般的恶劣天气之下便是再如何辛勤忙碌的民夫农妇也只得无奈地早早收工回到了家中,乡间田埂中不多一时便已空无一人。而此时此刻在这小小村落村口之处的一间破旧的茅屋之内却赫然正有一名看不清容貌的女孩蜷缩在屋角的草垛之上,待到细细望去之时却可看到其额际处竟赫然裂开了一个一指长的伤口,更有鲜血不断地自其间潺潺流出。此刻其面对自破损的屋顶上漏下的雨珠也全然不知躲闪,竟仿佛已是失去了意识、生死不明。 幸而这暴雨来得快去得更快,没过多久窗外便已是雨过天晴。而直到最后几滴残雨循着屋顶铺就的杂草滴落在女孩颅顶上的瞬间,那道由始至终都未曾动弹过的身影却蓦然仿佛终于有所感觉了般微颤了一下,继而却是陡然用手扶着额角翻身坐了起来,在其手掌拂过的瞬间自额际不断淌下的鲜血却赫然无声无息地止住了流淌。 虽说常人无法看出其中的奥妙,但实际上在这身躯生机尽绝的那一刹那其间的灵魂便已悄无声息地换作了龟灵这位来自洪荒年间的妖仙——而在粗粗检视了一番自己目前所附身的这具身躯之后,龟灵不由暗自苦笑了一声,虽说她的真灵并未因为更换身体而受到太大损伤,但她几个月间好不容易修炼出的法力却是再次消失得一干二净。除此之外她此次所附身的这个身体明显要比先前那具的年纪还要小上几分,资质也是颇为平常,想要凭此冲击仙人之境恐怕会更加不易。 若是能够选择的话她也绝不会寻一个这般孱弱的身体用以附身,只可惜或许是因先前灵魂受损的缘故,她的一丝真灵在从先前那具身体中脱离出来的瞬间便已莫名地失去了意识,至于之后附身的行径根本便是遵循本能而为,即便是有心想要挑拣身体却也是无从选起。 既然事已至此,龟灵自是知道不管再如何自怨自艾也是无用,若是强行重新更换身体更有可能会使真灵愈发虚弱、得不偿失,当下也只得凝神汲取起了这个身体内残余的记忆来。 她虽早在看清周遭恶劣环境以及自己身上褴褛的衣衫时便对这女孩的身世遭遇有了大致的猜测,但在真正静心检视己身时才惊讶地发现这位年仅八岁的曲姓女孩竟是天生便只有两魂三魄——也正是因魂魄不全,这女孩却是生来便有些痴痴呆呆、神志不清。而其母只是一普通农妇,在生下她时便因难产而亡,而父亲既是心伤妻子之死,又是因女儿的痴呆模样对其颇为厌弃,因此平素里除了未曾短缺两餐一宿外对她亦是不管不问。直至今日这女孩竟是连一个正式的姓名也是没有,四舍邻里间俱是以“傻姑”称之。 这女孩虽是神志不清,但因着有父亲照看,却也尚可勉强度日。只可惜在半年之前其父却是在一宿之间莫名消失,一直到现今也未曾再次露过面,自此以后傻姑便也被迫过起了三餐难继、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而她头上的这道伤口便是在下河摸鱼时不慎在岩石滩上磕破的——这伤势虽严格来说并不致命,只可惜傻姑因心智懵懂却是连止血也不懂,才会就此不幸身亡并被龟灵占据了这副躯壳。 傻姑之父失踪一事看似颇为蹊跷,但这女孩那混乱不堪的记忆中却是有着偷看其父亲练习掌法的记忆片段,如果其父当真是隐居于此的江湖游侠一流,那么他久久不回便多半是遇见仇人或是出了意外了——思及此处,龟灵在为这女孩悲惨命运喟叹的同时倒也隐隐有些如释重负之感。毕竟若是如杨玄感那般真心相待与她的亲人也就罢了,她却是实在不愿因一具身躯而与所谓的血亲纠葛太深。 虽然龟灵并不清楚此刻距离她上次真灵离体过去了多久,但念及杨玄感在她离开之后定然会担忧不已,因而却是第一时间便做下了尽快返回大兴的决定。不过她此刻囊中空空,一时之间又无法使用术法,若是想要安然返回京都恐是颇有困难之处。思及此处,她索性也不再拘泥什么,直接展开神识在屋中巡弋起来。 原本她也只是想在屋中寻些值钱的物事作为盘缠使用,未料在神识一扫间却是发现了墙角碗橱之后的玄妙之处——这碗橱甫一看去似是平常之极,但细细看去却发现整体俱是由精铁造就。而那其后看似只是山壁的处所却是空旷一片、别有洞天。而在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柜内情形之后,龟灵干脆利落地上前一步握住其间的一只铁铸的大碗向右一扭,在下一刻那道碗橱便已吱吱嘎嘎地向一旁滑了开来。 那墙壁方自移开,一股难闻之极的秽气便蓦地扑面而来。幸而龟灵对此早有准备,随意地用早已准备好的火石点着柴禾在洞口熏去了气味方始迈步而进。而待她进入洞内后一眼便看那方圆仅有丈许的小室内竟赫然有两具骨骸匍匐在地,虽然衣衫尚算完好,肌理却已是烂了个通透,甫一看去两人至少也已死去了数月之久。 待到她细细看去之时,却发现门口的那具尸骸身着绫罗、显是显贵一流,而其胸口致命之处却赫然钉着一枚周边锐利、刻着“曲”字的生铁八卦。而另一具伏在木箱上身着粗布衣衫的尸骸则是背插利刃、双腿断折,更有两支拐杖斜斜地抛在一边。虽然容貌已然难辨,但其双腿齐断这一特征却是与那傻姑的父亲十分吻合。 龟灵在原地定定站了半晌,最终还是叹息着走上前去向那具身着粗布衣衫的尸身稽首一揖。不管如何她此时都是占据了对方女儿的身躯,既然此刻其已然逝去,那么她即便是因着修道者的身份对灵魂消逝后的皮囊并不在意,却也应义不容辞地助他安然入土才是。然而就在她毫不在意对方的一身污秽,伸手将那具已然化作髑髅的躯体自那木箱上移下的同时,一股纯粹的灵气却蓦地自尸身的下方传了出来——少女讶然的目光在对方身下的木箱上一转,最终还是伸手将箱盖掀了开来。 在那箱中物事暴露在火把之下的瞬间,明灿灿的珠光宝气顿时晃花了人眼。只见那外部看似简陋的木箱内竟是赫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玉器、金银古玩,就算是龟灵这般对不通太多俗物的人也一眼便看出了这些物事大多都为价值连城之物,便是比起杨公宝库之中的那些也是不遑多让……可一般的游侠想要攒下这一摊堪于世家相比的财物自是不甚可能,莫非这傻姑的父亲竟是个江洋大盗一流不成? 思及此处,龟灵不由随意地将握在手中把玩的几块颇具灵气的古玉放到一旁,随手便将箱中的一卷字画一类的物事取出展了开来。然而当目光划至那画下落款之处的时候却登时身躯一僵、如遭雷殛——这书画竟赫然是宋朝徽宗的一卷丹青!而且这书画虽然保存颇好却也已看得出古旧,那么此刻她所处的时代想必至少也是在北宋之后了。莫非在她浑浑噩噩地寻找身躯附体的时日之间竟已是一晃过去五百余年了么?杨玄感虽是修道之人,但龟灵也清楚地知道在那灵气稀薄的隋唐年间想在修真一道上有所成就却是极难。便是他当真好运地能够修得金丹延寿百年……恐怕此刻也早已作古了。 在怔怔立在原地静默了半晌之后,少女的唇角蓦地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仿佛自语一般低低道:“人生如梦、皆若泡影……罢了。”在下一刻已是毫无预兆地双眸微阖,竟赫然是在这狭小阴暗的小室之间就此入定了。 修行不知时日,一晃之间,三日便过。龟灵经此一朝顿悟,心境竟是大有进益。外加那箱中所置的几块古玉间所蕴灵气虽不及《长生诀》或者那杨府之下灵泉,却也是对她法力积累极有益处,因此她这三日修行下来便说是脱胎换骨也并不算夸张。虽然这具身体的根骨资质不可能因此而有所改变,但却也多少因灵气的润泽变得耳聪目明、身轻体健了些,此刻想必她就算是想凭借这具身躯如先前那般使用简单的符箓之术却也并不是什么困难之事了。 而在自入定中醒转过来之后,龟灵原先面上的凄然彷徨之色却已尽数敛去,仅仅只是再次向面前的尸身躬身一礼,淡淡开口说道:“今日龟灵能够借曲先生之女身躯重生,实是幸运之极。看曲先生你所持八卦似也与我玄门有些渊源……望你父女二人在重入六道轮回后能够得享安乐。”当下随意地从箱中取出了几件看不出来历的金银器皿,又从地上那具身份不明的尸身上取下铁八卦贴身收好,继而抬手在空中虚划下了一道符咒,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其脚底下方的泥土竟是轰然炸裂了开来,将两具尸骨连同那箱子一同深深地掩埋在了地底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虽然江南向多细雨雾气,然而在这早秋的午后却是少见地下起了倾盆大雨。一时之间非但劈里啪啦的雨声不绝于耳,漆黑一片的苍穹间更是电闪雷鸣不断,在这般的恶劣天气之下便是再如何辛勤忙碌的民夫农妇也只得无奈地早早收工回到了家中,乡间田埂中不多一时便已空无一人。而此时此刻在这小小村落村口之处的一间破旧的茅屋之内却赫然正有一名看不清容貌的女孩蜷缩在屋角的草垛之上,待到细细望去之时却可看到其额际处竟赫然裂开了一个一指长的伤口,更有鲜血不断地自其间潺潺流出。此刻其面对自破损的屋顶上漏下的雨珠也全然不知躲闪,竟仿佛已是失去了意识、生死不明。 幸而这暴雨来得快去得更快,没过多久窗外便已是雨过天晴。而直到最后几滴残雨循着屋顶铺就的杂草滴落在女孩颅顶上的瞬间,那道由始至终都未曾动弹过的身影却蓦然仿佛终于有所感觉了般微颤了一下,继而却是陡然用手扶着额角翻身坐了起来,在其手掌拂过的瞬间自额际不断淌下的鲜血却赫然无声无息地止住了流淌。 虽说常人无法看出其中的奥妙,但实际上在这身躯生机尽绝的那一刹那其间的灵魂便已悄无声息地换作了龟灵这位来自洪荒年间的妖仙——而在粗粗检视了一番自己目前所附身的这具身躯之后,龟灵不由暗自苦笑了一声,虽说她的真灵并未因为更换身体而受到太大损伤,但她几个月间好不容易修炼出的法力却是再次消失得一干二净。除此之外她此次所附身的这个身体明显要比先前那具的年纪还要小上几分,资质也是颇为平常,想要凭此冲击仙人之境恐怕会更加不易。 若是能够选择的话她也绝不会寻一个这般孱弱的身体用以附身,只可惜或许是因先前灵魂受损的缘故,她的一丝真灵在从先前那具身体中脱离出来的瞬间便已莫名地失去了意识,至于之后附身的行径根本便是遵循本能而为,即便是有心想要挑拣身体却也是无从选起。 既然事已至此,龟灵自是知道不管再如何自怨自艾也是无用,若是强行重新更换身体更有可能会使真灵愈发虚弱、得不偿失,当下也只得凝神汲取起了这个身体内残余的记忆来。 她虽早在看清周遭恶劣环境以及自己身上褴褛的衣衫时便对这女孩的身世遭遇有了大致的猜测,但在真正静心检视己身时才惊讶地发现这位年仅八岁的曲姓女孩竟是天生便只有两魂三魄——也正是因魂魄不全,这女孩却是生来便有些痴痴呆呆、神志不清。而其母只是一普通农妇,在生下她时便因难产而亡,而父亲既是心伤妻子之死,又是因女儿的痴呆模样对其颇为厌弃,因此平素里除了未曾短缺两餐一宿外对她亦是不管不问。直至今日这女孩竟是连一个正式的姓名也是没有,四舍邻里间俱是以“傻姑”称之。 这女孩虽是神志不清,但因着有父亲照看,却也尚可勉强度日。只可惜在半年之前其父却是在一宿之间莫名消失,一直到现今也未曾再次露过面,自此以后傻姑便也被迫过起了三餐难继、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而她头上的这道伤口便是在下河摸鱼时不慎在岩石滩上磕破的——这伤势虽严格来说并不致命,只可惜傻姑因心智懵懂却是连止血也不懂,才会就此不幸身亡并被龟灵占据了这副躯壳。 傻姑之父失踪一事看似颇为蹊跷,但这女孩那混乱不堪的记忆中却是有着偷看其父亲练习掌法的记忆片段,如果其父当真是隐居于此的江湖游侠一流,那么他久久不回便多半是遇见仇人或是出了意外了——思及此处,龟灵在为这女孩悲惨命运喟叹的同时倒也隐隐有些如释重负之感。毕竟若是如杨玄感那般真心相待与她的亲人也就罢了,她却是实在不愿因一具身躯而与所谓的血亲纠葛太深。 虽然龟灵并不清楚此刻距离她上次真灵离体过去了多久,但念及杨玄感在她离开之后定然会担忧不已,因而却是第一时间便做下了尽快返回大兴的决定。不过她此刻囊中空空,一时之间又无法使用术法,若是想要安然返回京都恐是颇有困难之处。思及此处,她索性也不再拘泥什么,直接展开神识在屋中巡弋起来。 原本她也只是想在屋中寻些值钱的物事作为盘缠使用,未料在神识一扫间却是发现了墙角碗橱之后的玄妙之处——这碗橱甫一看去似是平常之极,但细细看去却发现整体俱是由精铁造就。而那其后看似只是山壁的处所却是空旷一片、别有洞天。而在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柜内情形之后,龟灵干脆利落地上前一步握住其间的一只铁铸的大碗向右一扭,在下一刻那道碗橱便已吱吱嘎嘎地向一旁滑了开来。 那墙壁方自移开,一股难闻之极的秽气便蓦地扑面而来。幸而龟灵对此早有准备,随意地用早已准备好的火石点着柴禾在洞口熏去了气味方始迈步而进。而待她进入洞内后一眼便看那方圆仅有丈许的小室内竟赫然有两具骨骸匍匐在地,虽然衣衫尚算完好,肌理却已是烂了个通透,甫一看去两人至少也已死去了数月之久。 待到她细细看去之时,却发现门口的那具尸骸身着绫罗、显是显贵一流,而其胸口致命之处却赫然钉着一枚周边锐利、刻着“曲”字的生铁八卦。而另一具伏在木箱上身着粗布衣衫的尸骸则是背插利刃、双腿断折,更有两支拐杖斜斜地抛在一边。虽然容貌已然难辨,但其双腿齐断这一特征却是与那傻姑的父亲十分吻合。 龟灵在原地定定站了半晌,最终还是叹息着走上前去向那具身着粗布衣衫的尸身稽首一揖。不管如何她此时都是占据了对方女儿的身躯,既然此刻其已然逝去,那么她即便是因着修道者的身份对灵魂消逝后的皮囊并不在意,却也应义不容辞地助他安然入土才是。然而就在她毫不在意对方的一身污秽,伸手将那具已然化作髑髅的躯体自那木箱上移下的同时,一股纯粹的灵气却蓦地自尸身的下方传了出来——少女讶然的目光在对方身下的木箱上一转,最终还是伸手将箱盖掀了开来。 在那箱中物事暴露在火把之下的瞬间,明灿灿的珠光宝气顿时晃花了人眼。只见那外部看似简陋的木箱内竟是赫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宝玉器、金银古玩,就算是龟灵这般对不通太多俗物的人也一眼便看出了这些物事大多都为价值连城之物,便是比起杨公宝库之中的那些也是不遑多让……可一般的游侠想要攒下这一摊堪于世家相比的财物自是不甚可能,莫非这傻姑的父亲竟是个江洋大盗一流不成? 思及此处,龟灵不由随意地将握在手中把玩的几块颇具灵气的古玉放到一旁,随手便将箱中的一卷字画一类的物事取出展了开来。然而当目光划至那画下落款之处的时候却登时身躯一僵、如遭雷殛——这书画竟赫然是宋朝徽宗的一卷丹青!而且这书画虽然保存颇好却也已看得出古旧,那么此刻她所处的时代想必至少也是在北宋之后了。莫非在她浑浑噩噩地寻找身躯附体的时日之间竟已是一晃过去五百余年了么?杨玄感虽是修道之人,但龟灵也清楚地知道在那灵气稀薄的隋唐年间想在修真一道上有所成就却是极难。便是他当真好运地能够修得金丹延寿百年……恐怕此刻也早已作古了。 在怔怔立在原地静默了半晌之后,少女的唇角蓦地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仿佛自语一般低低道:“人生如梦、皆若泡影……罢了。”在下一刻已是毫无预兆地双眸微阖,竟赫然是在这狭小阴暗的小室之间就此入定了。 修行不知时日,一晃之间,三日便过。龟灵经此一朝顿悟,心境竟是大有进益。外加那箱中所置的几块古玉间所蕴灵气虽不及《长生诀》或者那杨府之下灵泉,却也是对她法力积累极有益处,因此她这三日修行下来便说是脱胎换骨也并不算夸张。虽然这具身体的根骨资质不可能因此而有所改变,但却也多少因灵气的润泽变得耳聪目明、身轻体健了些,此刻想必她就算是想凭借这具身躯如先前那般使用简单的符箓之术却也并不是什么困难之事了。 而在自入定中醒转过来之后,龟灵原先面上的凄然彷徨之色却已尽数敛去,仅仅只是再次向面前的尸身躬身一礼,淡淡开口说道:“今日龟灵能够借曲先生之女身躯重生,实是幸运之极。看曲先生你所持八卦似也与我玄门有些渊源……望你父女二人在重入六道轮回后能够得享安乐。”当下随意地从箱中取出了几件看不出来历的金银器皿,又从地上那具身份不明的尸身上取下铁八卦贴身收好,继而抬手在空中虚划下了一道符咒,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其脚底下方的泥土竟是轰然炸裂了开来,将两具尸骨连同那箱子一同深深地掩埋在了地底之下。 =========== 第二卷啊第二卷~ 38射雕贰 既然此间已然事了,又已有了盘缠和自保能力,龟灵再继续留在这灵气匮乏的小小村落间自是毫无意义。[]当下索性趁着夜色离开了村子,沿着村外官道径自漫步而行。虽然此时时局颇乱,但这一夜她却也好运地并未碰见任何野兽盗匪,但相应地却也并没有遇到连夜赶路的客商之类。直至清晨时分她方才自路过的猎户口中打探到此刻正值南宋宁宗赵扩在位,而她目前所处的这村落则恰好坐落在国都临安之旁,便是徒步而行也不过一日路程。 龟灵原本也正打算先寻到国都再做其他计较,在与那猎户告别后便也干脆地暗自使出了缩地成寸术向临安的方向行去——原本需要整日的路程因着有了道法的相助却也不过个许时辰便已赶到,因而当她真正夹在人群中进入临安城内的时候也不过刚刚过了正午而已。 虽然在年前宋国方自败于金国之手,长江以南更是因战事而民生凋敝,但临安街道上却依旧是一派繁华的景象。而虽说龟灵在入城之前便已用水雾术简单清理了一番自身,但其一身褴褛的衣衫却仍是与这繁盛的都城显得格格不入。虽然对他人的目光并不在意,但在她不知第几次甩脱了将她当做逃难孤女、意图骗她进入妓寮一类地点的人蛇之后最终还是无奈地寻了几家店铺采购了些衣物之类,继而又找了一家客店暂供落足——面对这样的状况她也只能感慨几句南宋上层太过靡奢、这种“特殊”的服务业实在过于发达了。 虽然起初那客店内的小二对于招待龟灵这位年纪幼小的单身贫女颇富疑虑,但在她随手用自那些金银器皿上切下的碎银打赏之后却立时热情了许多。非但按照她的要求殷勤无比寻了一处僻静的房间,更是连饭食浴桶之类的物事也一并安排得极其妥善。因着龟灵目前仍是未修至辟谷的地步,因而在整理好形容后索性命小二在二楼寻了个雅座,并命其送上一壶清茶和些许小菜随意地品尝了起来。 这店铺内的厨子颇为尽责,菜饭不多一时都已备好并热腾腾地端了过来。而待到龟灵饭食过半之时,一名道士打扮的男子却带着一名十岁左右、衣着华贵的少年自楼梯攀了上来并且在小二的导引下在她身侧的桌旁落了座。那道士显是谈兴正浓,在斟上清茶轻抿了一口后便已几乎迫不及待地开口向身旁的少年问道:“康儿,你应还是第一次前来临安罢?你对这大宋的河山观感如何?” 坐于那道士打扮的男子对面的少年顿时循声抬起了头来,只见他容貌虽是一派稚嫩,但已隐隐有了长身玉立之姿,单看身形到似有十二三岁模样。然而他在抬首环视了街道几眼后却是略有些不屑地低声道:“繁华程度比起中都颇有不如,不过建筑倒还算精致,食店妓寮也比中都更多!这些南人国家覆灭在即,却仍是整日奢靡不断,着实是可笑之极。亏得那南朝皇帝自诩勤勉,在我看来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康儿!”那道士在听闻此言后立时一脸忿色地狠狠拍了下桌,颤抖着手指指着那少年冷声道:“你怎敢如此以下犯上?今上一向勤政辛劳,又怎是你能轻易污蔑的!” 那少年顿时被对方的突然发难吓了一跳,但口中却还是毫不示弱地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再这般下去宋国迟早危矣!那宋国皇帝去年还与金国签订和约,非但给予我大金岁币,还自居皇爷爷子侄……哼,也不看以他那般懦弱之态,又怎配做我完颜康的长辈!而且师父你说什么以下犯上了?我可不是他们大宋的臣民,而且我和父王此次可是作为金国大使前来,那宋国的国主就算当面听到我的话又能将我们怎么样了?” 那道士似是有些拙于言辞,一时间竟是气得面色发白,被这少年堵得说不出话来——这少年的言行举止虽然可称大胆之极,幸而此时已过了吃饭的时间,这楼上也仅仅只有他们和龟灵两桌有人,因而倒是不虞被人将这大逆不道之言听了去。[.超多好看小说]而此刻他见龟灵循声环目扫来,却是立时一脸怒意地冷声道:“你看什么?小心小爷命人将你打入贱籍!” “好啊……完颜康,你好大的官威!你这是将我大宋百姓都视作你金国的奴才了吗!”那道人在听闻此言时终于忍不住发指眦裂地一掌拍在了桌上,而在他一掌之下那坚实的木桌竟是陡然化作了片片木碎跌落在了地上。而那叫做完颜康的少年却是从来未见过这教习自己武功的师父如此大怒模样,一时间不由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当地。而此刻那原本在一楼忙碌的小二却也循声匆匆跑了上来,在看到那桌子形状时却也是吓了一跳,半晌之后方才怯怯地开口劝道:“道爷息怒啊……小店实在是经不起您这般……” 那道士一言不发地恨恨盯着自己的弟子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强自按捺下了怒火并取出一锭银子抛到了小二怀中,继而一把扯起一脸不服之色的少年的胳膊大步向店外行去。熟料就在两人自龟灵身侧行过的瞬间,在前一刻还精神奕奕的完颜康竟是蓦地双眸一闭、毫无预兆地向下跌去。看见此番情形那道士不由怔了一下,但却还是反射性地扶住了对方下倾的身躯,微皱着眉喃喃道:“他这是怎地了?”而在他道出此言的瞬间,身旁那位他一直未曾注意的少女却陡然淡淡开口接道:“……口出不逊,薄施惩戒。” 那道士微微一怔,继而却是不由勃然色变——他一向对自己武功颇有自信,可在方才他竟是完全未曾注意到这少女是何时出的手!在略略定了定神后方自神情凝重地道:“姑娘,小徒方才对官家口出不逊确是极为不妥,姑娘身为宋国子民、代为施加惩戒老道也是无话可说……不过他此次是以金国小王子身份前来大宋,若是有何万一的话怕是会给姑娘带来麻烦。若是可以的话,还是请姑娘先为他解了毒罢。” 虽说龟灵方才只是放出神识小小地扰乱了一下对方的灵魂而已,但面对对方的误解却也并不没有多加解释,仅仅只是神色淡漠地道:“三日便会转醒,不会有什么后患。” 见她全没有改变主意相救自己弟子的意思,那道士也只是低低叹息了一声便不再多劝,片刻之后更是出乎意料地向她稽首一揖:“姑娘不屈于权贵……老道却是佩服的紧。老道全真丘处机,若是姑娘日后当真因此事被人为难,老道也会尽量助你一臂之力。” 龟灵微微摇了摇头,却也并没有多言什么。事实上她方才出手只是单纯因为对方对她出言不逊而已,却也并没有替宋宁宗出头的意思——毕竟在常人眼中宋金虽是泾渭分明,但在如她这般的修道者看来只需居于中土便不能算是外族一流,而南宋皇帝羸弱也确是实情。而当丘处机携完颜康离开之后,那原先愣愣站在一旁的小二却陡然壮着胆凑上了前来赔笑道:“姑娘大义,为我大宋官家狠狠地出了口气,此等义举就算我这个不识字的小二却也是佩服之极的。(.好看的小说)今日这顿饭食便算是我请姑娘了,请姑娘千万莫要推辞!” 龟灵稍稍愣了一下,一时间倒是不由既觉惆怅又觉好笑——方才她的举动不过是捍卫那份身为仙人的骄傲而已,未料到竟是连着被两人误解成了这般。而惆怅的却是她的这份对于民族国家的想法放在后世或许并无什么不妥,但是在这个两国冲突激烈的时代,这一点却是显得与他人有些格格不入了。当下却也并不多行解释,自顾自地开口问道:“小二哥,你可知道若是想要出海的话,在哪里可以雇到船么?” 那小二不由怔了一怔,但最终还是恭谨地答道:“自东门出城,沿官道而行便可看到码头了,不过这些船只大多都只在近海航行……不知姑娘你是打算前往何处?” 面对对方的疑问,龟灵却只是笑而不答。其实她也不过只是想寻一安静的处所隐居修炼罢了。虽然长江以南也并非是全无名山大川,但念及此时局势不安,她最终还是将之后的目的地定在了东海之上——虽然洪荒之时东海与此时定然有着诸多不同之处,但是东海向为灵气充沛之地,仙山仙岛众多,更遑论她自得到后居住了数十元会的金鳌岛碧游宫也正在此地,便是算作她的家乡也并不夸张,但至于究竟要前往哪个海岛定居她倒是当真还没有想得太深。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既然此间已然事了,又已有了盘缠和自保能力,龟灵再继续留在这灵气匮乏的小小村落间自是毫无意义。当下索性趁着夜色离开了村子,沿着村外官道径自漫步而行。虽然此时时局颇乱,但这一夜她却也好运地并未碰见任何野兽盗匪,但相应地却也并没有遇到连夜赶路的客商之类。直至清晨时分她方才自路过的猎户口中打探到此刻正值南宋宁宗赵扩在位,而她目前所处的这村落则恰好坐落在国都临安之旁,便是徒步而行也不过一日路程。 龟灵原本也正打算先寻到国都再做其他计较,在与那猎户告别后便也干脆地暗自使出了缩地成寸术向临安的方向行去——原本需要整日的路程因着有了道法的相助却也不过个许时辰便已赶到,因而当她真正夹在人群中进入临安城内的时候也不过刚刚过了正午而已。 虽然在年前宋国方自败于金国之手,长江以南更是因战事而民生凋敝,但临安街道上却依旧是一派繁华的景象。而虽说龟灵在入城之前便已用水雾术简单清理了一番自身,但其一身褴褛的衣衫却仍是与这繁盛的都城显得格格不入。虽然对他人的目光并不在意,但在她不知第几次甩脱了将她当做逃难孤女、意图骗她进入妓寮一类地点的人蛇之后最终还是无奈地寻了几家店铺采购了些衣物之类,继而又找了一家客店暂供落足——面对这样的状况她也只能感慨几句南宋上层太过靡奢、这种“特殊”的服务业实在过于发达了。 虽然起初那客店内的小二对于招待龟灵这位年纪幼小的单身贫女颇富疑虑,但在她随手用自那些金银器皿上切下的碎银打赏之后却立时热情了许多。非但按照她的要求殷勤无比寻了一处僻静的房间,更是连饭食浴桶之类的物事也一并安排得极其妥善。因着龟灵目前仍是未修至辟谷的地步,因而在整理好形容后索性命小二在二楼寻了个雅座,并命其送上一壶清茶和些许小菜随意地品尝了起来。 这店铺内的厨子颇为尽责,菜饭不多一时都已备好并热腾腾地端了过来。而待到龟灵饭食过半之时,一名道士打扮的男子却带着一名十岁左右、衣着华贵的少年自楼梯攀了上来并且在小二的导引下在她身侧的桌旁落了座。那道士显是谈兴正浓,在斟上清茶轻抿了一口后便已几乎迫不及待地开口向身旁的少年问道:“康儿,你应还是第一次前来临安罢?你对这大宋的河山观感如何?” 坐于那道士打扮的男子对面的少年顿时循声抬起了头来,只见他容貌虽是一派稚嫩,但已隐隐有了长身玉立之姿,单看身形到似有十二三岁模样。然而他在抬首环视了街道几眼后却是略有些不屑地低声道:“繁华程度比起中都颇有不如,不过建筑倒还算精致,食店妓寮也比中都更多!这些南人国家覆灭在即,却仍是整日奢靡不断,着实是可笑之极。亏得那南朝皇帝自诩勤勉,在我看来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康儿!”那道士在听闻此言后立时一脸忿色地狠狠拍了下桌,颤抖着手指指着那少年冷声道:“你怎敢如此以下犯上?今上一向勤政辛劳,又怎是你能轻易污蔑的!” 那少年顿时被对方的突然发难吓了一跳,但口中却还是毫不示弱地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再这般下去宋国迟早危矣!那宋国皇帝去年还与金国签订和约,非但给予我大金岁币,还自居皇爷爷子侄……哼,也不看以他那般懦弱之态,又怎配做我完颜康的长辈!而且师父你说什么以下犯上了?我可不是他们大宋的臣民,而且我和父王此次可是作为金国大使前来,那宋国的国主就算当面听到我的话又能将我们怎么样了?” 那道士似是有些拙于言辞,一时间竟是气得面色发白,被这少年堵得说不出话来——这少年的言行举止虽然可称大胆之极,幸而此时已过了吃饭的时间,这楼上也仅仅只有他们和龟灵两桌有人,因而倒是不虞被人将这大逆不道之言听了去。而此刻他见龟灵循声环目扫来,却是立时一脸怒意地冷声道:“你看什么?小心小爷命人将你打入贱籍!” “好啊……完颜康,你好大的官威!你这是将我大宋百姓都视作你金国的奴才了吗!”那道人在听闻此言时终于忍不住发指眦裂地一掌拍在了桌上,而在他一掌之下那坚实的木桌竟是陡然化作了片片木碎跌落在了地上。而那叫做完颜康的少年却是从来未见过这教习自己武功的师父如此大怒模样,一时间不由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当地。而此刻那原本在一楼忙碌的小二却也循声匆匆跑了上来,在看到那桌子形状时却也是吓了一跳,半晌之后方才怯怯地开口劝道:“道爷息怒啊……小店实在是经不起您这般……” 那道士一言不发地恨恨盯着自己的弟子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强自按捺下了怒火并取出一锭银子抛到了小二怀中,继而一把扯起一脸不服之色的少年的胳膊大步向店外行去。熟料就在两人自龟灵身侧行过的瞬间,在前一刻还精神奕奕的完颜康竟是蓦地双眸一闭、毫无预兆地向下跌去。看见此番情形那道士不由怔了一下,但却还是反射性地扶住了对方下倾的身躯,微皱着眉喃喃道:“他这是怎地了?”而在他道出此言的瞬间,身旁那位他一直未曾注意的少女却陡然淡淡开口接道:“……口出不逊,薄施惩戒。” 那道士微微一怔,继而却是不由勃然色变——他一向对自己武功颇有自信,可在方才他竟是完全未曾注意到这少女是何时出的手!在略略定了定神后方自神情凝重地道:“姑娘,小徒方才对官家口出不逊确是极为不妥,姑娘身为宋国子民、代为施加惩戒老道也是无话可说……不过他此次是以金国小王子身份前来大宋,若是有何万一的话怕是会给姑娘带来麻烦。若是可以的话,还是请姑娘先为他解了毒罢。” 虽说龟灵方才只是放出神识小小地扰乱了一下对方的灵魂而已,但面对对方的误解却也并不没有多加解释,仅仅只是神色淡漠地道:“三日便会转醒,不会有什么后患。” 见她全没有改变主意相救自己弟子的意思,那道士也只是低低叹息了一声便不再多劝,片刻之后更是出乎意料地向她稽首一揖:“姑娘不屈于权贵……老道却是佩服的紧。老道全真丘处机,若是姑娘日后当真因此事被人为难,老道也会尽量助你一臂之力。” 龟灵微微摇了摇头,却也并没有多言什么。事实上她方才出手只是单纯因为对方对她出言不逊而已,却也并没有替宋宁宗出头的意思——毕竟在常人眼中宋金虽是泾渭分明,但在如她这般的修道者看来只需居于中土便不能算是外族一流,而南宋皇帝羸弱也确是实情。而当丘处机携完颜康离开之后,那原先愣愣站在一旁的小二却陡然壮着胆凑上了前来赔笑道:“姑娘大义,为我大宋官家狠狠地出了口气,此等义举就算我这个不识字的小二却也是佩服之极的。今日这顿饭食便算是我请姑娘了,请姑娘千万莫要推辞!” 龟灵稍稍愣了一下,一时间倒是不由既觉惆怅又觉好笑——方才她的举动不过是捍卫那份身为仙人的骄傲而已,未料到竟是连着被两人误解成了这般。而惆怅的却是她的这份对于民族国家的想法放在后世或许并无什么不妥,但是在这个两国冲突激烈的时代,这一点却是显得与他人有些格格不入了。当下却也并不多行解释,自顾自地开口问道:“小二哥,你可知道若是想要出海的话,在哪里可以雇到船么?” 那小二不由怔了一怔,但最终还是恭谨地答道:“自东门出城,沿官道而行便可看到码头了,不过这些船只大多都只在近海航行……不知姑娘你是打算前往何处?” 面对对方的疑问,龟灵却只是笑而不答。其实她也不过只是想寻一安静的处所隐居修炼罢了。虽然长江以南也并非是全无名山大川,但念及此时局势不安,她最终还是将之后的目的地定在了东海之上——虽然洪荒之时东海与此时定然有着诸多不同之处,但是东海向为灵气充沛之地,仙山仙岛众多,更遑论她自得到后居住了数十元会的金鳌岛碧游宫也正在此地,便是算作她的家乡也并不夸张,但至于究竟要前往哪个海岛定居她倒是当真还没有想得太深。 ========================================= ps: 金国勉强可以算是清朝的前身,所以现在历史研究者们一般会将宋金之间的冲突定位为民族战争, 所以在龟灵看来,只要住在现今华夏国土上的就不能算是外族……和傅君婥这个高丽女是截然不同的。 君不见央视版的《神雕》上在襄阳对抗蒙古都不能像原著里那样说“驱除鞑虏”了,而是改成“驱除他们”了……朱子柳骂霍都时也不能往他扇子上写“汝乃蛮夷”了。 不过这只是本人的想法而已……不代表所有人观感。 39射雕叁 先前龟灵虽是与那叫完颜康的金国权贵少年起了冲突,但不知是不是丘处机从中斡旋的缘故,她在这旅店中落足的一宿间倒是颇为平静,并未有一人因白日之事前来叨扰。[]而在自那小二口中得到想知道的答案之后她第二日也便早早地走出南门向码头的方向行了过去。 只向南行了半个时辰,波浪拍岸之音便隐隐地传了过来,远远更可望见一汪浩瀚无边的江水衬着粼粼波涛曲折向东流转不休,甫一看去着实是壮观之极。江岸北侧则赫然有一座小小的渔村临江而建,而此刻十数只不大的小船正泊于江边码头之上。其上船夫似是大多认识,即便在这寂静的清晨间却依旧是呼哨声声、热闹之极。 龟灵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些渔夫撒网捕鱼、忙得不亦乐乎的场景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漫步走到了岸边向最近的一只小船上的一名扶桅而立的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挥手招呼了一声――那男子原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浩瀚的江面,不时一脸惬意地对着掌中捧着的小茶壶轻轻抿上一小口,此刻见到对方招呼形状却是立时略显诧异地抬首望了过来。他原本便是惯于在江上跑生活的,眼光却是颇为老辣,此刻见那岸边少女衣饰虽并不华美,却也算是簇新整洁,更是气质不凡,当下便迅速放下了手中的小壶快步走近了几步陪起笑容问道:“姑娘可是要租船过江吗?” 龟灵循声收回了投向苍茫江面的目光,淡笑着摇首道:“并非过江,而是入海……我此生还是初次前来海边,此次却是为了前往海上寻找风景优美的岛屿观赏景色而来,不知船家可愿送我走上这么一遭?” 那男子先前面上还有几分惴惴不安的神色,但在听闻此言后却是不由松了口气,略显为难地道:“寻找岛屿还是小事,我虽是年老力弱,行起船来比不上那些年轻人快,但我却是在海边住了大半生,先前几年才搬到此处――本人可保证这附近却是再没有一人比我对近海处的岛屿更熟了。不过此处距海边还有一两日路程。且返回时还需逆水而行,这一趟没个十日八日恐怕是难以成行,而且我平素每日还需打渔维持生计……”说道此处他却又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少女微鼓的腰囊,眼中却是闪动着隐隐的期待之色。 看见对方如此情状,龟灵一时间不由哑然失笑,但她却是对其眼底闪动的狡狯逐利并不反感,当下只是从囊中取出了一枚先前用金器自当铺换来的小小银锭,轻笑着直接道:“我想包下你的船只行此一趟,这锭银子便权作船资可好?” 那船夫平素里辛劳一日也不过几十个铜钱,在看到对方掌心那足有四五两的碎银时先是微微一惊,随即却是忍不住喜不自胜地咧开了嘴,一边仿佛生怕对方反悔般慌不迭撑船靠岸一边提声叫道:“阿玲!阿玲!” 在听闻对方话语时龟灵不由微微一怔,但不过片刻之后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便已循声自船舱内走了出来,轻笑开口问道:“爹爹叫我作甚?饭食还未做好哟,难道爹爹你今日这么早便已经饿了不成?” “小丫头瞎说什么?没看到有贵客在场吗?”在外人的面前被自家女儿调谑,男子不由老脸微微一红,笑骂着开口接道:“先莫慌着做饭,这位小姐要雇我们的船去海岛上游玩,你先去准备三日的干粮,然后我们扬帆启航!” 那叫做阿玲的少女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在目光转至龟灵身上时却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啊,好漂亮的妹妹呢。” 龟灵所附身的这具身躯容色原本不差,在开始修炼后更是隐隐多出了一股清贵高华的气质,因此这少女发出这般赞叹却也是情有可原。而那男子却是生恐对方不悦,慌忙岔开了话题道:“想必我们平时里吃的干粮小姐是吃不下口的,阿玲,你拿着这银两沽些酒、买些肉菜来,快去快回!” “知道啦,不过如果只是招待这位妹妹的话应该不必沽酒吧,还不是爹爹你自己想喝么?”那少女阿玲顿时忍不住娇憨一笑,转身向龟灵挥了挥手便径自快步向岸边不远处的一户酒家行去。而老者在看着对方的背影没入门内后方自回过头来干笑着向龟灵赔礼道:“这丫头却是被我宠坏啦!还请小姐不要介意才好。” 龟灵倒是看出这父女两人的感情极佳,当下只是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无事……只是我的名字倒是与她同音,说起来我却是与这孩子颇为有缘。” 虽是觉得这小小的女孩将比自己犹自大上几岁的孙女称为“孩子”颇有些奇怪,但那男人还是憨笑着道:“呵……我这女儿资质愚钝,连大字也不识半个,又怎能和小姐相比?”然而虽然他口中谦逊不已,但眼睛却已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隙,显是对自家女儿疼爱得紧。待到看到少女的目光重新转至那浩瀚的江面上时方才急急地转口解释道:“这几日风和日丽,就算入海也绝不至遇到什么乱流暴风,安全得紧,姑娘大可放心。” “那便好……我们便早去早回罢。”见阿玲已拿着几样酒菜自酒肆中转了回来,龟灵便也随之抬步跃上了面前仅可容七八人乘坐的小小帆船。将其极为灵活的身法看在眼中,那男子倒是不由微微一愣。不过他见识颇广,因此不过片刻间便将对方定义成了出来历练的武林世家子弟,当下神情间却是愈发恭谨,丝毫不敢因对方的年龄而对其轻看半分。 待到阿玲登上小艇之后,伴随着那男子的一声吆喝,那小舟在霎时间便已无声无息地循着江波滑了出去。因着是顺水而下,那小舟却是行的极快,不多一时便已将临安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见少女只是一言不发地稳稳立于船沿之旁,那男子在思忖了片刻后却是一边稳稳将帆拉好一边小心翼翼地插言道:“海口附近的明珠岛、鲛人岛,俱是风景优美的好去处,姑娘看后定然会喜欢的……不过此时天色还早,不若姑娘先去船舱里歇歇?” “爹爹你真是的,这位妹妹第一次来江上,自然是要好好看风景的哩。”那叫阿玲的少女原本正抱着船桨坐在一旁,此刻听闻此言后立时笑嘻嘻地凑上了前来,丝毫不顾自家父亲向自己使来的眼色扯着对方的袖口笑问道:“我的名字叫杨玲,不知这位妹妹如何称呼?既然你租了我家的船,我自然该悉心招待你才是,不若等到上岛后我便陪着你好好游玩一番可好?” 那男子生恐面前这一看即知教养极好的少女会因自己女儿的无礼言行发怒,当下里不由面色微变。然而就在他打算开口斥责女儿的同时,龟灵却是莞尔一笑,道:“原来你竟也是姓杨……说不准,五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 “啊哟,那还真是巧得紧了!”杨玲顿时一脸惊喜地双手一拍,见面前女孩这一笑之下显得甚为可亲,当下胆子不由更大,拉起对方便咭咭咯咯地径自说笑了起来。龟灵只觉面前这少女颇有可爱之处,又觉得其话语极富野趣,百无聊赖之下索性也便循着对方拉扯的力道坐于船头之上凝神倾听了起来。 一日时光一晃即过,因着这一路行来俱是顺风顺水,原本需要近两日的旅程竟是恍如缩短了近一半一般,待到入夜之时几人所乘的小船便已是临近了钱塘江口入海之处。见地平线上的夕阳已尽数落下,那杨姓船夫思及自己虽是对近海航道很是熟悉,但若硬要在夜间航行却依旧颇有危险之处,当下忍不住转向正倾听着自家女儿话语的少女征询道:“杨小姐,今日天色已晚,不若我们先在这附近的渔村暂住一宿,待到明日再行入海如何?” 龟灵所求之事原本便不急于一时,当下也便点头答允了下来。而那杨姓船夫自言曾在海边住上了许久似乎也并非大话,甚至并未向当地人详加打听便直接将她带到了沿海村落间的一处提供住宿的小酒馆。 或许是因不时会招待前来海边观景的文人骚客的缘故,那小酒馆的坏境却是难得地颇为清幽。只可惜当三人来到那酒馆时才发现其间竟是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而堂内除了两名愁眉苦脸的活计之外竟是空无一人。 那其中的一名活计似是与杨姓船夫颇为熟稔,在看清对方容颜时立时急匆匆地奔上了前来,略有些惊讶地问道:“老杨,你不是在钱塘江上呆得好好地?怎地今日会到这里来?今日可是那魔鬼岛之人下岛采购的日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先前龟灵虽是与那叫完颜康的金国权贵少年起了冲突,但不知是不是丘处机从中斡旋的缘故,她在这旅店中落足的一宿间倒是颇为平静,并未有一人因白日之事前来叨扰。而在自那小二口中得到想知道的答案之后她第二日也便早早地走出南门向码头的方向行了过去。 只向南行了半个时辰,波浪拍岸之音便隐隐地传了过来,远远更可望见一汪浩瀚无边的江水衬着粼粼波涛曲折向东流转不休,甫一看去着实是壮观之极。江岸北侧则赫然有一座小小的渔村临江而建,而此刻十数只不大的小船正泊于江边码头之上。其上船夫似是大多认识,即便在这寂静的清晨间却依旧是呼哨声声、热闹之极。 龟灵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些渔夫撒网捕鱼、忙得不亦乐乎的场景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漫步走到了岸边向最近的一只小船上的一名扶桅而立的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挥手招呼了一声――那男子原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浩瀚的江面,不时一脸惬意地对着掌中捧着的小茶壶轻轻抿上一小口,此刻见到对方招呼形状却是立时略显诧异地抬首望了过来。他原本便是惯于在江上跑生活的,眼光却是颇为老辣,此刻见那岸边少女衣饰虽并不华美,却也算是簇新整洁,更是气质不凡,当下便迅速放下了手中的小壶快步走近了几步陪起笑容问道:“姑娘可是要租船过江吗?” 龟灵循声收回了投向苍茫江面的目光,淡笑着摇首道:“并非过江,而是入海……我此生还是初次前来海边,此次却是为了前往海上寻找风景优美的岛屿观赏景色而来,不知船家可愿送我走上这么一遭?” 那男子先前面上还有几分惴惴不安的神色,但在听闻此言后却是不由松了口气,略显为难地道:“寻找岛屿还是小事,我虽是年老力弱,行起船来比不上那些年轻人快,但我却是在海边住了大半生,先前几年才搬到此处――本人可保证这附近却是再没有一人比我对近海处的岛屿更熟了。不过此处距海边还有一两日路程。且返回时还需逆水而行,这一趟没个十日八日恐怕是难以成行,而且我平素每日还需打渔维持生计……”说道此处他却又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少女微鼓的腰囊,眼中却是闪动着隐隐的期待之色。 看见对方如此情状,龟灵一时间不由哑然失笑,但她却是对其眼底闪动的狡狯逐利并不反感,当下只是从囊中取出了一枚先前用金器自当铺换来的小小银锭,轻笑着直接道:“我想包下你的船只行此一趟,这锭银子便权作船资可好?” 那船夫平素里辛劳一日也不过几十个铜钱,在看到对方掌心那足有四五两的碎银时先是微微一惊,随即却是忍不住喜不自胜地咧开了嘴,一边仿佛生怕对方反悔般慌不迭撑船靠岸一边提声叫道:“阿玲!阿玲!” 在听闻对方话语时龟灵不由微微一怔,但不过片刻之后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便已循声自船舱内走了出来,轻笑开口问道:“爹爹叫我作甚?饭食还未做好哟,难道爹爹你今日这么早便已经饿了不成?” “小丫头瞎说什么?没看到有贵客在场吗?”在外人的面前被自家女儿调谑,男子不由老脸微微一红,笑骂着开口接道:“先莫慌着做饭,这位小姐要雇我们的船去海岛上游玩,你先去准备三日的干粮,然后我们扬帆启航!” 那叫做阿玲的少女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在目光转至龟灵身上时却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啊,好漂亮的妹妹呢。” 龟灵所附身的这具身躯容色原本不差,在开始修炼后更是隐隐多出了一股清贵高华的气质,因此这少女发出这般赞叹却也是情有可原。而那男子却是生恐对方不悦,慌忙岔开了话题道:“想必我们平时里吃的干粮小姐是吃不下口的,阿玲,你拿着这银两沽些酒、买些肉菜来,快去快回!” “知道啦,不过如果只是招待这位妹妹的话应该不必沽酒吧,还不是爹爹你自己想喝么?”那少女阿玲顿时忍不住娇憨一笑,转身向龟灵挥了挥手便径自快步向岸边不远处的一户酒家行去。而老者在看着对方的背影没入门内后方自回过头来干笑着向龟灵赔礼道:“这丫头却是被我宠坏啦!还请小姐不要介意才好。” 龟灵倒是看出这父女两人的感情极佳,当下只是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无事……只是我的名字倒是与她同音,说起来我却是与这孩子颇为有缘。” 虽是觉得这小小的女孩将比自己犹自大上几岁的孙女称为“孩子”颇有些奇怪,但那男人还是憨笑着道:“呵……我这女儿资质愚钝,连大字也不识半个,又怎能和小姐相比?”然而虽然他口中谦逊不已,但眼睛却已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隙,显是对自家女儿疼爱得紧。待到看到少女的目光重新转至那浩瀚的江面上时方才急急地转口解释道:“这几日风和日丽,就算入海也绝不至遇到什么乱流暴风,安全得紧,姑娘大可放心。” “那便好……我们便早去早回罢。”见阿玲已拿着几样酒菜自酒肆中转了回来,龟灵便也随之抬步跃上了面前仅可容七八人乘坐的小小帆船。将其极为灵活的身法看在眼中,那男子倒是不由微微一愣。不过他见识颇广,因此不过片刻间便将对方定义成了出来历练的武林世家子弟,当下神情间却是愈发恭谨,丝毫不敢因对方的年龄而对其轻看半分。 待到阿玲登上小艇之后,伴随着那男子的一声吆喝,那小舟在霎时间便已无声无息地循着江波滑了出去。因着是顺水而下,那小舟却是行的极快,不多一时便已将临安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见少女只是一言不发地稳稳立于船沿之旁,那男子在思忖了片刻后却是一边稳稳将帆拉好一边小心翼翼地插言道:“海口附近的明珠岛、鲛人岛,俱是风景优美的好去处,姑娘看后定然会喜欢的……不过此时天色还早,不若姑娘先去船舱里歇歇?” “爹爹你真是的,这位妹妹第一次来江上,自然是要好好看风景的哩。”那叫阿玲的少女原本正抱着船桨坐在一旁,此刻听闻此言后立时笑嘻嘻地凑上了前来,丝毫不顾自家父亲向自己使来的眼色扯着对方的袖口笑问道:“我的名字叫杨玲,不知这位妹妹如何称呼?既然你租了我家的船,我自然该悉心招待你才是,不若等到上岛后我便陪着你好好游玩一番可好?” 那男子生恐面前这一看即知教养极好的少女会因自己女儿的无礼言行发怒,当下里不由面色微变。然而就在他打算开口斥责女儿的同时,龟灵却是莞尔一笑,道:“原来你竟也是姓杨……说不准,五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 “啊哟,那还真是巧得紧了!”杨玲顿时一脸惊喜地双手一拍,见面前女孩这一笑之下显得甚为可亲,当下胆子不由更大,拉起对方便咭咭咯咯地径自说笑了起来。龟灵只觉面前这少女颇有可爱之处,又觉得其话语极富野趣,百无聊赖之下索性也便循着对方拉扯的力道坐于船头之上凝神倾听了起来。 一日时光一晃即过,因着这一路行来俱是顺风顺水,原本需要近两日的旅程竟是恍如缩短了近一半一般,待到入夜之时几人所乘的小船便已是临近了钱塘江口入海之处。见地平线上的夕阳已尽数落下,那杨姓船夫思及自己虽是对近海航道很是熟悉,但若硬要在夜间航行却依旧颇有危险之处,当下忍不住转向正倾听着自家女儿话语的少女征询道:“杨小姐,今日天色已晚,不若我们先在这附近的渔村暂住一宿,待到明日再行入海如何?” 龟灵所求之事原本便不急于一时,当下也便点头答允了下来。而那杨姓船夫自言曾在海边住上了许久似乎也并非大话,甚至并未向当地人详加打听便直接将她带到了沿海村落间的一处提供住宿的小酒馆。 或许是因不时会招待前来海边观景的文人骚客的缘故,那小酒馆的坏境却是难得地颇为清幽。只可惜当三人来到那酒馆时才发现其间竟是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而堂内除了两名愁眉苦脸的活计之外竟是空无一人。 那其中的一名活计似是与杨姓船夫颇为熟稔,在看清对方容颜时立时急匆匆地奔上了前来,略有些惊讶地问道:“老杨,你不是在钱塘江上呆得好好地?怎地今日会到这里来?今日可是那魔鬼岛之人下岛采购的日子啊!” 40射雕肆 听闻此言,那被称为老杨的船夫不由大惊失色,半晌之后才讷讷道:“怎么会?那魔鬼岛之人不是每月月初才会出岛采购吗?今日明明是月中啊!” 那伙计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道:“老杨你离村已经三年,自是不知——打从去年起魔鬼岛的采购日便换成月中了,有的时候每月还会过来两次哩!也不知是不是那岛屿上添丁加口了?” “原来是这般……怪不得村中这么早便处处熄灯了,敢情是想要躲开他们么?”老杨郁郁地摇了摇头,忽地一把拽过那伙计的袖口郑而重之地道:“若是往常也便罢了,但今日我偏偏是带着这位租船的女客和我女儿阿玲一起来的,绝对不能出甚么差池,此时离村恐怕是来不及了,若连夜入海的话迎面碰上那些人更是不妙!小李啊……今日老哥哥却是要求你帮忙了,我记得你家应是在东边的村尾处吧?可否让阿玲和这位女客去你家暂住一宿?” “这当然是没问题……”那小李却也是颇为义气,当下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熟料他话音还未落下,屋内的另一名正自站在门外张望的伙计却倏然一脸惊惶失措地小跑了回来,同时还不忘急声提醒道:“魔鬼岛的人船已到码头了!” 屋内除龟灵意外的几人顿时齐齐一惊,那少女阿玲更是险些哭了出来,那杨姓船夫此刻倒也并未吓得六神无主,反是沉着一把捂住了自己女儿的嘴,转向那伙计道:“小李,你先带着阿玲和这位小姐到后面去寻个地方躲藏!这里我先拖一会!” 那小李点了点头,当下便欲领着两人向内而去,而在此刻一直未曾开过口的龟灵却陡地向他摆了摆手,微皱着眉开口问道:“等等……你们说的魔鬼岛到底是什么样的处所?” “小姐,姑娘,姑奶奶!求求你赶紧和小李一同进去好么?”老杨一时间不由大急,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对这既无傲气又老成聪慧的少女印象甚佳,又怎料得到她竟会在此时此刻犯起浑来?就算她当真是什么身负武功的武林世家子弟,但毕竟年纪尚幼,难道当真能胜过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不成? 龟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丝毫不顾老杨的苦苦劝阻,转向那叫做小李的伙计和声开口道:“这位小二哥,烦你先带着阿玲下去罢。我自留在此处便是……放心罢,我无碍的。” 阿玲在这一路上早已将面前这女孩当作了自己的知心好友,听见此言后当下便是想要开口反驳。然而此刻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却已隐隐地自门口传了过来,老杨在大急之下唯有将自己的女儿重重向内一推道:“小李,你先带着这丫头下去!” 小李慌忙答应了一声,不顾阿玲的挣扎径自拉着她去了。而龟灵却仿佛根本未曾注意到几人紧张的表情一般自顾自地寻了一张较为干净的椅子坐定,在下一刻神识已是无声无息地向门外放了出去。神识所到之处只见七八名身着粗布蓝衫的男子正踢踢踏踏地循着门外的小道走了过来,虽然均是做仆役打扮,但却俱是容颜狞狠、不似善类,与其说他们是哪里的下人到不如说更像是海盗山贼一流,而在这一路上这几人却都是默然无言,就算想要交流时也只是彼此伸手比划几下,竟似是无法开口出声一般。 将对方的古怪情形看在眼中,龟灵不禁略有些疑惑地转向老杨问道:“门外那些人便是从所谓的魔鬼岛而来么?为何好好的岛屿会被人如此称呼,难道那里竟是处处穷山恶水不成?” 似是因自己的女儿已然藏好的缘故,此刻老杨倒是彻底地镇定了下来,苦笑着开口答道:“那是近海一处岛屿的名字……不过那里非但不是什么环境恶劣之地,反而遍岛桃花,美丽之极。只可惜……此刻那里却是住了一群恶魔!” 龟灵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淡淡开口问道:“哦?恶魔一说又是从何而起?” 老杨叹了口气,讷讷地答道:“那座岛屿距海边大概有数十里的距离,原本是叫做桃花岛的。记得幼时我与爹爹前往海外打渔时还经常在那处暂居。不过在大概二十年前……却有一名喜穿青衫的男子搬去了那处。自此之后那岛上便仿佛闹鬼一般,凡是私自前往那岛屿上的人却是再无一位能够安然回来。” “哦……这却是有趣了。”龟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欲开口再问,然而此刻那几名蓝衫男子却已自店门走了进来。最前方的那位身形魁伟、容颜颇丑的大汉方一进门便随意找了张桌子坐定,在下一刻却是径自哐哐地敲起了桌面来。店内除小李外的另一名伙计立时赔笑走了过去,略显谄媚地道:“抱歉得紧,我们掌柜今日去城内探亲了,因而无法亲自招待几位……我们店中今日有自钱塘江内捕来的新鲜鲤鱼,还有肥鸡牛肉,不若给几位大爷每样来上一份可好?” 那为首的大汉略显不耐地点了点头,目光一转间却已落至了坐于角落的龟灵身上——他见这少女虽是年纪幼小,却是容颜清丽,眼中不由倏地闪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亮光,继而却是陡然抬手指向了对方所在的方向,口中嗬嗬连声。那伙计面色顿时一变,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为难道:“胡三爷,那位小姐不是我们村中的人,是前来此处游玩的……”熟料他话音未落,那大汉已是倏然反手一掌将他掴了个跟头,继而竟是看也不看连连哀呼的伙计一眼抬步便向龟灵走了过去。 龟灵面无表情地望着那身形犹如铁塔一般、神色间满是淫亵之色的大汉渐渐走近,双眸之间一片冷漠。就算她此刻所使用的这具身躯的确容色颇佳,但现在的年纪却不管怎么看都不到十岁罢?居然会对这般年纪的女孩都起了心思……像这般的邪恶之人便是被她毁去魂魄也当不得什么委屈罢?思及此处,她望向那大汉的目光中不由更添了一分寒意,在对方意图向她伸出手去的刹那竟是先行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行一步抬手搭上了其右手腕脉,指尖捏着的玄水符无声无息地透体而入。 在少女手指与其肌肤相触的瞬间,那大汉的身体先是蓦地一僵,继而面上的淫`邪之色却是瞬时转成了一种掺杂着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下一刻已是双目微凸地缓缓倾倒了下去——在龟灵的法力到处他在身躯死亡的同时却连魂魄也散了个一干二净,接下来竟是连再入轮回的机会也是没有了。 见自己的同伴竟是与面前少女方一相触便不知生死地倒了下去,那剩下的六七名男子顿时大惊失色。这些人一看上去既知不是什么善类,在看到此等情形时竟是丝毫不顾对方不过只是一位垂髫之年的少女,甫一立起便已齐齐地向她扑了过来。而此时龟灵既然杀戒已开,手下更是半点不留情面。而这些男人虽是看上去凶狠,真正的身手却也不过只是三流,因而在她身形所到之处却俱是纷纷闷哼倒下、不多一时便伏倒在地失去了气息。 龟灵此刻所使的玄水符的原理说来简单,不过只是用法力随意地控制自己身体方圆尺许的水而已……但却莫要忘记人类的身体却也是大半由水构成的,因而在她符箓到处竟是无往不利,而那些人虽是身死,但身上却是连伤痕也没有留下半分。将众人动手的情形看在眼中,老杨和另一名伙计顿时惊惧地睁大了眼。 老杨毕竟比那年轻的伙计多见过几分世面,倒也并不是从未见过江湖斗殴的场景,半晌之后却也堪堪回过了神来,讷讷开口说道:“杨小姐……你、你竟这般厉害?”而那伙计此刻也壮着胆俯身在那些男人的鼻间探了探,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惊恐地叫道:“他们……他们都死啦!” “王二!闭口!”老杨皱眉喝止了对方惊叫的行径,先是端起从不离手的小壶轻抿了一口方自指着那首先毙命的大汉问道:“之前不是大家都传闻这个胡三在十年前曾在北方屡屡犯下奸`淫杀害女子的罪行,之后因着金国发下逮捕批文才会逃难来到此处?这个消息可确定了?” 似是想起了这些人的身份,那王二在定了定神后却是愤愤然地道:“自然是确定的……就算那剩下的几人也均有案底。这一点难道你今日才知?若不是顾及到那魔鬼岛上青衫人的威名恐怕早就有捕快出手缉捕了!” 听闻此言后老杨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指着地上的几具尸身向龟灵解释道:“这些人都是那魔鬼岛上的仆役,大多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十年前那青衫人建岛之时抓了许多这般的罪犯前去帮忙。不知是想要施加惩戒还是什么缘故,这些人在上岛之后都被其割去了舌头、刺聋耳朵……虽说这般活着实在是有些生不如死,但他们却也毕竟是因此保下了性命。” 略顿了顿又继续苦笑着接道:“原本这些人还算老实,除了会每月下岛一次进行采买外也是并无什么劣迹,但那青衫人不知为何这数年间都未曾在人前露面,之后这些人却是渐渐地开始作威作福了起来……每次下岛动辄或是欺辱附近村民、或是调戏妇女,更有一次在他们下岛的那一夜村中几名少女莫名丧于村外,亡故前更是饱受侮辱,村民都怀疑是他们所为,却是一直苦无证据……而只需他们只要一日间不公然作恶,官府摄于那位青衣人的威名便不好干涉。”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听闻此言,那被称为老杨的船夫不由大惊失色,半晌之后才讷讷道:“怎么会?那魔鬼岛之人不是每月月初才会出岛采购吗?今日明明是月中啊!” 那伙计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道:“老杨你离村已经三年,自是不知——打从去年起魔鬼岛的采购日便换成月中了,有的时候每月还会过来两次哩!也不知是不是那岛屿上添丁加口了?” “原来是这般……怪不得村中这么早便处处熄灯了,敢情是想要躲开他们么?”老杨郁郁地摇了摇头,忽地一把拽过那伙计的袖口郑而重之地道:“若是往常也便罢了,但今日我偏偏是带着这位租船的女客和我女儿阿玲一起来的,绝对不能出甚么差池,此时离村恐怕是来不及了,若连夜入海的话迎面碰上那些人更是不妙!小李啊……今日老哥哥却是要求你帮忙了,我记得你家应是在东边的村尾处吧?可否让阿玲和这位女客去你家暂住一宿?” “这当然是没问题……”那小李却也是颇为义气,当下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熟料他话音还未落下,屋内的另一名正自站在门外张望的伙计却倏然一脸惊惶失措地小跑了回来,同时还不忘急声提醒道:“魔鬼岛的人船已到码头了!” 屋内除龟灵意外的几人顿时齐齐一惊,那少女阿玲更是险些哭了出来,那杨姓船夫此刻倒也并未吓得六神无主,反是沉着一把捂住了自己女儿的嘴,转向那伙计道:“小李,你先带着阿玲和这位小姐到后面去寻个地方躲藏!这里我先拖一会!” 那小李点了点头,当下便欲领着两人向内而去,而在此刻一直未曾开过口的龟灵却陡地向他摆了摆手,微皱着眉开口问道:“等等……你们说的魔鬼岛到底是什么样的处所?” “小姐,姑娘,姑奶奶!求求你赶紧和小李一同进去好么?”老杨一时间不由大急,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对这既无傲气又老成聪慧的少女印象甚佳,又怎料得到她竟会在此时此刻犯起浑来?就算她当真是什么身负武功的武林世家子弟,但毕竟年纪尚幼,难道当真能胜过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不成? 龟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丝毫不顾老杨的苦苦劝阻,转向那叫做小李的伙计和声开口道:“这位小二哥,烦你先带着阿玲下去罢。我自留在此处便是……放心罢,我无碍的。” 阿玲在这一路上早已将面前这女孩当作了自己的知心好友,听见此言后当下便是想要开口反驳。然而此刻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却已隐隐地自门口传了过来,老杨在大急之下唯有将自己的女儿重重向内一推道:“小李,你先带着这丫头下去!” 小李慌忙答应了一声,不顾阿玲的挣扎径自拉着她去了。而龟灵却仿佛根本未曾注意到几人紧张的表情一般自顾自地寻了一张较为干净的椅子坐定,在下一刻神识已是无声无息地向门外放了出去。神识所到之处只见七八名身着粗布蓝衫的男子正踢踢踏踏地循着门外的小道走了过来,虽然均是做仆役打扮,但却俱是容颜狞狠、不似善类,与其说他们是哪里的下人到不如说更像是海盗山贼一流,而在这一路上这几人却都是默然无言,就算想要交流时也只是彼此伸手比划几下,竟似是无法开口出声一般。 将对方的古怪情形看在眼中,龟灵不禁略有些疑惑地转向老杨问道:“门外那些人便是从所谓的魔鬼岛而来么?为何好好的岛屿会被人如此称呼,难道那里竟是处处穷山恶水不成?” 似是因自己的女儿已然藏好的缘故,此刻老杨倒是彻底地镇定了下来,苦笑着开口答道:“那是近海一处岛屿的名字……不过那里非但不是什么环境恶劣之地,反而遍岛桃花,美丽之极。只可惜……此刻那里却是住了一群恶魔!” 龟灵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淡淡开口问道:“哦?恶魔一说又是从何而起?” 老杨叹了口气,讷讷地答道:“那座岛屿距海边大概有数十里的距离,原本是叫做桃花岛的。记得幼时我与爹爹前往海外打渔时还经常在那处暂居。不过在大概二十年前……却有一名喜穿青衫的男子搬去了那处。自此之后那岛上便仿佛闹鬼一般,凡是私自前往那岛屿上的人却是再无一位能够安然回来。” “哦……这却是有趣了。”龟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欲开口再问,然而此刻那几名蓝衫男子却已自店门走了进来。最前方的那位身形魁伟、容颜颇丑的大汉方一进门便随意找了张桌子坐定,在下一刻却是径自哐哐地敲起了桌面来。店内除小李外的另一名伙计立时赔笑走了过去,略显谄媚地道:“抱歉得紧,我们掌柜今日去城内探亲了,因而无法亲自招待几位……我们店中今日有自钱塘江内捕来的新鲜鲤鱼,还有肥鸡牛肉,不若给几位大爷每样来上一份可好?” 那为首的大汉略显不耐地点了点头,目光一转间却已落至了坐于角落的龟灵身上——他见这少女虽是年纪幼小,却是容颜清丽,眼中不由倏地闪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亮光,继而却是陡然抬手指向了对方所在的方向,口中嗬嗬连声。那伙计面色顿时一变,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为难道:“胡三爷,那位小姐不是我们村中的人,是前来此处游玩的……”熟料他话音未落,那大汉已是倏然反手一掌将他掴了个跟头,继而竟是看也不看连连哀呼的伙计一眼抬步便向龟灵走了过去。 龟灵面无表情地望着那身形犹如铁塔一般、神色间满是淫亵之色的大汉渐渐走近,双眸之间一片冷漠。就算她此刻所使用的这具身躯的确容色颇佳,但现在的年纪却不管怎么看都不到十岁罢?居然会对这般年纪的女孩都起了心思……像这般的邪恶之人便是被她毁去魂魄也当不得什么委屈罢?思及此处,她望向那大汉的目光中不由更添了一分寒意,在对方意图向她伸出手去的刹那竟是先行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行一步抬手搭上了其右手腕脉,指尖捏着的玄水符无声无息地透体而入。 在少女手指与其肌肤相触的瞬间,那大汉的身体先是蓦地一僵,继而面上的淫`邪之色却是瞬时转成了一种掺杂着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下一刻已是双目微凸地缓缓倾倒了下去——在龟灵的法力到处他在身躯死亡的同时却连魂魄也散了个一干二净,接下来竟是连再入轮回的机会也是没有了。 见自己的同伴竟是与面前少女方一相触便不知生死地倒了下去,那剩下的六七名男子顿时大惊失色。这些人一看上去既知不是什么善类,在看到此等情形时竟是丝毫不顾对方不过只是一位垂髫之年的少女,甫一立起便已齐齐地向她扑了过来。而此时龟灵既然杀戒已开,手下更是半点不留情面。而这些男人虽是看上去凶狠,真正的身手却也不过只是三流,因而在她身形所到之处却俱是纷纷闷哼倒下、不多一时便伏倒在地失去了气息。 龟灵此刻所使的玄水符的原理说来简单,不过只是用法力随意地控制自己身体方圆尺许的水而已……但却莫要忘记人类的身体却也是大半由水构成的,因而在她符箓到处竟是无往不利,而那些人虽是身死,但身上却是连伤痕也没有留下半分。将众人动手的情形看在眼中,老杨和另一名伙计顿时惊惧地睁大了眼。 老杨毕竟比那年轻的伙计多见过几分世面,倒也并不是从未见过江湖斗殴的场景,半晌之后却也堪堪回过了神来,讷讷开口说道:“杨小姐……你、你竟这般厉害?”而那伙计此刻也壮着胆俯身在那些男人的鼻间探了探,片刻之后却是忍不住惊恐地叫道:“他们……他们都死啦!” “王二!闭口!”老杨皱眉喝止了对方惊叫的行径,先是端起从不离手的小壶轻抿了一口方自指着那首先毙命的大汉问道:“之前不是大家都传闻这个胡三在十年前曾在北方屡屡犯下奸`淫杀害女子的罪行,之后因着金国发下逮捕批文才会逃难来到此处?这个消息可确定了?” 似是想起了这些人的身份,那王二在定了定神后却是愤愤然地道:“自然是确定的……就算那剩下的几人也均有案底。这一点难道你今日才知?若不是顾及到那魔鬼岛上青衫人的威名恐怕早就有捕快出手缉捕了!” 听闻此言后老杨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指着地上的几具尸身向龟灵解释道:“这些人都是那魔鬼岛上的仆役,大多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十年前那青衫人建岛之时抓了许多这般的罪犯前去帮忙。不知是想要施加惩戒还是什么缘故,这些人在上岛之后都被其割去了舌头、刺聋耳朵……虽说这般活着实在是有些生不如死,但他们却也毕竟是因此保下了性命。” 略顿了顿又继续苦笑着接道:“原本这些人还算老实,除了会每月下岛一次进行采买外也是并无什么劣迹,但那青衫人不知为何这数年间都未曾在人前露面,之后这些人却是渐渐地开始作威作福了起来……每次下岛动辄或是欺辱附近村民、或是调戏妇女,更有一次在他们下岛的那一夜村中几名少女莫名丧于村外,亡故前更是饱受侮辱,村民都怀疑是他们所为,却是一直苦无证据……而只需他们只要一日间不公然作恶,官府摄于那位青衣人的威名便不好干涉。” ps:咱之所以编出这种情节也是有理由的。不是诋毁东邪大人啊……原著中黄药师自冯蘅死后十几年没下桃花岛,但附近的渔民却是闻桃花岛色变,根本不敢靠近四十里之内……那些渔民根本不是江湖上的人,肯定也不会是因为陈玄风梅超风铜尸铁尸的名头才害怕的吧?他们估计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是谁。至于私自进入桃花岛回不来这种事……反正黄药师是不会下手的,但是有人被困在桃花阵里以他的性格估计也不会去救,但是单只这点事应该还不至于被人怕得这么厉害才对。 桃花岛上的哑仆大多都是黄药师抓来的罪犯,这些人很多都无恶不作,割了舌头刺聋耳朵就会老实了?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肯定是不信的。 黄药师不愿离岛,岛外的事务、类似采买之类的都是由他们去做,这些家伙在桃花岛上当久了孙子,出岛肯定不会继续当良民吧,反正也没人监督不是吗? 咱就想了,东邪在附近居民中的名声,估计就是这么被败坏的…… 41射雕伍 龟灵了然地点了点头,半晌之后方才沉吟着问道:“你们只说那青衫人是江湖人士……可知他姓甚名谁?” 老杨与那伙计王二对视了一眼,略有些为难地答道:“这却不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能够知道的事情了……或许这附近县城镖局的那些镖师会知晓罢?” 龟灵不过只是顺口一问,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却也并不在意,当下只是随意寻了个座位坐了下去,慢条斯理地接道:“那么我这般做岂非是给这个村子带来麻烦了?就算这些人俱是朝廷钦犯,杀死亦不必负上刑责,但若是这些人久久未归的话那魔鬼岛上应是还会来人寻找吧。[]” 见对方如此替己方着想,老杨不禁略觉愕然,但他面相看似憨厚,实则内里却是颇为精明,在仔细思索了片刻后方自大义凛然地道;“这些人欺压了我们许久,附近村子里的人无一不深恨他们……您也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此事须怪不得姑娘!而且只需我们这几个知情者不将此事讲出去,就算那魔鬼岛上之人前来寻找也未必便查得到这些人的失踪与我们有关。” 龟灵垂首思忖了片刻,微皱着眉摇首道:“不妥,若是有个万一的话又该如何?我毕竟无法时时留在此处,此事毕竟是由我而起,这样罢……船家你应该知晓那魔鬼岛的位置罢,待到天明后便将我送去那处。” 老杨不由心中一跳,毫不犹豫地开口阻止道:“姑娘不可!那青衫人虽是并无什么明显的劣迹,但他既然能够做出那种割舌刺耳的事,又放纵恶仆欺辱他人,想必也不会是什么良善之人!姑娘就算再如何武功高强,那里也毕竟是这些人的老巢,此去岂非等于羊入虎口么……”而他说到此处时却陡然觉得袖子一沉,待到转首望去之时却见身后的王二正暗自扯着他的袖子使着眼色,在见他看过来时对方却是踌躇着低声劝道:“老杨,这位姑娘既然能够说出此话,必然是信心十足,你就不必多劝了……” 老杨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一时间却是不由心中暗叹不已。这王二一心想要让对方前去魔鬼岛送死以保村中安宁,却也不想想面前这女孩既然能够眼也不眨地杀死这几人,若是一言不合下将他们尽数杀死自然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况且就算这女孩当真想去魔鬼岛,却还不是需他冒险相送么?但他当着龟灵之面却又不好开口解释,半晌之后方自从牙缝中恨恨地挤出了半句话来:“你们这些年轻人,还真是……” 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埋怨鄙薄之意,王二却是忍不住露出了恼怒的神色,没好气地大声道:“老杨你自是可以带着女儿一走了之,但我们这些人家家户户打从出生就住在此处,又哪里能够轻易搬离?若是那青衫人真的一怒向我们出手又该如何是好?” 老杨不由心中一惊,当下便欲大声开口喝止。熟料此刻那垂首坐于角落处的少女却陡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似乎略带了些嘲讽之意地道:“你所虑不错,此事便这么定了,明日清晨我们便出发。想必那位岛主在见过我这个真凶后必然不会为难你们。” 老杨偷眼瞧得对方似乎当真没有什么发怒的迹象,在暗自松了口气后便静静地拉着王二合力将地上那几具尸身拖到后院深埋了起来,又打来水将地面反复冲洗干净后方始罢手。而在两人做完这一切后先行带着阿玲前往后院的小李方自探头探脑地走了回来,路有些讶异地问道:“莫非那些人在吃完饭后空竟是老老实实地地离开了?” 虽然明知对方是藉着护送自己女儿的机会回避与那些魔鬼岛中人接触,但既然此次是自己主动相求,老杨倒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仅仅只是低声将方才之事向他解释了一遍。[]熟料在听闻此言后小李却是面色一变,抬步便走到那坐在墙角之处状似闭目养神的少女身旁扑地一声跪了下去,继而更是毫不犹豫地砰砰砰向她叩了三个响头。 龟灵循声睁开了双眸,略有些不解地垂首望向了跪倒在地的男子。而那小李在左顾右盼地确认了王二并不在室内后方才正色开口说道:“多谢小姐杀这几人为我报得大仇,我李立感激不尽!” 龟灵微微皱了皱眉,淡淡开口问道:“……你这是从何说起?” 那自称李立的伙计叹了口气,苦笑着压低声音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四年前丧于村外的小红是我的相好……虽然官府未曾查出小红的死因,但我却知她的死定是与这群以胡三为首的魔鬼岛下人有关!我前来此处当这个伙计原本便是为了寻机将毒药下在他们的饭食当中,只是心忧牵累老母方才一直未曾动手……不过月余前我母天年已尽,因而我此刻却是连下在饭食中的砒霜也已准备好了,原本却是打算此次便下手报仇的。”略略顿了下又神情恳切地低声劝道:“小姐既然已将这几人杀死,还是早早离开为好,以免夜长梦多!” 坐于门边的老杨原本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在听闻此言后耳朵却是迅速支棱了起来。龟灵淡淡瞥了他一眼,唇角蓦地扬起了一抹带着嘲讽的弧度,继而径自抬手让那跪倒在地的伙计站起并温言问道:“李小哥可会撑船?” 李立稍稍怔了一下,继而却是慌忙颔首道:“我们这些住在海边的百姓又有几个不懂得凫水撑船?我当这伙计前便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家中也有可入海的船只!小姐若是有想去之处只管说来!” 龟灵笑了笑,径自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在此处也是无事,李小哥可否现在便备船送我去魔鬼岛?” 听得此言李立不由大惊失色,半晌之后方才讷讷道:“小姐为何想去魔鬼岛?那实在是过太危险了……” “我意已决,若是李小哥想还我这个恩情的话便相助我一次罢。”不待对方话音落下,龟灵便已再次断然开口。而李立在犹豫了一瞬后却还是点了点头,道:“这……好罢,既然小姐这般说了,我李立便舍命陪您上岛一趟,届时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便是拼得性命不保也要让您逃离!不过夜间行船颇有危险之处,我们还是明日一早再如何?” “不必了,我自有法子,即便夜行也决不至出什么纰漏……杨船家,麻烦你帮我和阿玲道声别罢。”龟灵淡淡颔首拒绝了对方的提议,重新转首向一旁的中年男子招呼了一句便径自向外走去。老杨听得此言后不由一愣,心道:“莫不是这女子在仔细思考过后突然后悔,因而想要借机逃离了罢?”但想起对方方才的辣手情状,却也只得苦着脸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没入了门外的夜色中而丝毫不敢加以阻拦。 = 李立报恩之心颇诚,对于龟灵这恩人所言自是视为圣谕一般,因而不过一时便已快手快脚地在自家的小船上挂起了船帆做好了出海的准备。此刻正是深夜,出海原本极为危险,但因着龟灵毫无理由的坚持他竟也当真便这么壮着胆子撑船离开了码头径直向东行去――然而在他进入浅海之后却发现周遭原本肆虐的海面竟是诡异地极为平静,竟是连半个稍大的漩涡也是不见,就算是与在平静的湖泊上行驶相比起来也是毫无分别。在啧啧称奇之下他也不由对龟灵更为信服,亦是更增了几分在此次的魔鬼岛之行中保命的信心。 那魔鬼岛离岸不过数十里远近,顺风顺水之下也不过一宿便到。待得朝阳初升时两人更是已能遥遥地看到远方岛屿的轮廓。李立虽是因撑船累了一宿,但因着有龟灵暗下里用法力控制波浪推动帆船,精神却仍是颇为健旺,因而在那岛屿落入视野中的同时却是立时叫了起来:“小姐,那里便是□了!” “原来如此……看起来环境倒是颇为清幽。”龟灵了然地点了点头,在下一刻却陡地微微眯起了眸,走到船沿边将视线向下方投去。而就在她靠近过来的下一瞬间,一名身着鲨鱼皮水靠的小小身影已是蓦地自海水中腾身而起,只伸手在船沿上一个接力便已带着一蓬水花跃了上来。 龟灵早已发现了对方的存在,自是不以为意。而李立却是被这不速之客硬生生地吓了一跳,腾腾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了身形,一脸骇然地大声道:“你……你是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 那人随意地伸手拭去了面上的水珠,竟赫然是一位六七岁大小、容颜娇俏的女孩。而她在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后方才笑嘻嘻地不答反问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们罢?你们为何会来到此处?我从前可是从未在我家附近看到过外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龟灵了然地点了点头,半晌之后方才沉吟着问道:“你们只说那青衫人是江湖人士……可知他姓甚名谁?” 老杨与那伙计王二对视了一眼,略有些为难地答道:“这却不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能够知道的事情了……或许这附近县城镖局的那些镖师会知晓罢?” 龟灵不过只是顺口一问,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却也并不在意,当下只是随意寻了个座位坐了下去,慢条斯理地接道:“那么我这般做岂非是给这个村子带来麻烦了?就算这些人俱是朝廷钦犯,杀死亦不必负上刑责,但若是这些人久久未归的话那魔鬼岛上应是还会来人寻找吧。” 见对方如此替己方着想,老杨不禁略觉愕然,但他面相看似憨厚,实则内里却是颇为精明,在仔细思索了片刻后方自大义凛然地道;“这些人欺压了我们许久,附近村子里的人无一不深恨他们……您也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此事须怪不得姑娘!而且只需我们这几个知情者不将此事讲出去,就算那魔鬼岛上之人前来寻找也未必便查得到这些人的失踪与我们有关。” 龟灵垂首思忖了片刻,微皱着眉摇首道:“不妥,若是有个万一的话又该如何?我毕竟无法时时留在此处,此事毕竟是由我而起,这样罢……船家你应该知晓那魔鬼岛的位置罢,待到天明后便将我送去那处。” 老杨不由心中一跳,毫不犹豫地开口阻止道:“姑娘不可!那青衫人虽是并无什么明显的劣迹,但他既然能够做出那种割舌刺耳的事,又放纵恶仆欺辱他人,想必也不会是什么良善之人!姑娘就算再如何武功高强,那里也毕竟是这些人的老巢,此去岂非等于羊入虎口么……”而他说到此处时却陡然觉得袖子一沉,待到转首望去之时却见身后的王二正暗自扯着他的袖子使着眼色,在见他看过来时对方却是踌躇着低声劝道:“老杨,这位姑娘既然能够说出此话,必然是信心十足,你就不必多劝了……” 老杨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一时间却是不由心中暗叹不已。这王二一心想要让对方前去魔鬼岛送死以保村中安宁,却也不想想面前这女孩既然能够眼也不眨地杀死这几人,若是一言不合下将他们尽数杀死自然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况且就算这女孩当真想去魔鬼岛,却还不是需他冒险相送么?但他当着龟灵之面却又不好开口解释,半晌之后方自从牙缝中恨恨地挤出了半句话来:“你们这些年轻人,还真是……” 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埋怨鄙薄之意,王二却是忍不住露出了恼怒的神色,没好气地大声道:“老杨你自是可以带着女儿一走了之,但我们这些人家家户户打从出生就住在此处,又哪里能够轻易搬离?若是那青衫人真的一怒向我们出手又该如何是好?” 老杨不由心中一惊,当下便欲大声开口喝止。熟料此刻那垂首坐于角落处的少女却陡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似乎略带了些嘲讽之意地道:“你所虑不错,此事便这么定了,明日清晨我们便出发。想必那位岛主在见过我这个真凶后必然不会为难你们。” 老杨偷眼瞧得对方似乎当真没有什么发怒的迹象,在暗自松了口气后便静静地拉着王二合力将地上那几具尸身拖到后院深埋了起来,又打来水将地面反复冲洗干净后方始罢手。而在两人做完这一切后先行带着阿玲前往后院的小李方自探头探脑地走了回来,路有些讶异地问道:“莫非那些人在吃完饭后空竟是老老实实地地离开了?” 虽然明知对方是藉着护送自己女儿的机会回避与那些魔鬼岛中人接触,但既然此次是自己主动相求,老杨倒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仅仅只是低声将方才之事向他解释了一遍。熟料在听闻此言后小李却是面色一变,抬步便走到那坐在墙角之处状似闭目养神的少女身旁扑地一声跪了下去,继而更是毫不犹豫地砰砰砰向她叩了三个响头。 龟灵循声睁开了双眸,略有些不解地垂首望向了跪倒在地的男子。而那小李在左顾右盼地确认了王二并不在室内后方才正色开口说道:“多谢小姐杀这几人为我报得大仇,我李立感激不尽!” 龟灵微微皱了皱眉,淡淡开口问道:“……你这是从何说起?” 那自称李立的伙计叹了口气,苦笑着压低声音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四年前丧于村外的小红是我的相好……虽然官府未曾查出小红的死因,但我却知她的死定是与这群以胡三为首的魔鬼岛下人有关!我前来此处当这个伙计原本便是为了寻机将毒药下在他们的饭食当中,只是心忧牵累老母方才一直未曾动手……不过月余前我母天年已尽,因而我此刻却是连下在饭食中的砒霜也已准备好了,原本却是打算此次便下手报仇的。”略略顿了下又神情恳切地低声劝道:“小姐既然已将这几人杀死,还是早早离开为好,以免夜长梦多!” 坐于门边的老杨原本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在听闻此言后耳朵却是迅速支棱了起来。龟灵淡淡瞥了他一眼,唇角蓦地扬起了一抹带着嘲讽的弧度,继而径自抬手让那跪倒在地的伙计站起并温言问道:“李小哥可会撑船?” 李立稍稍怔了一下,继而却是慌忙颔首道:“我们这些住在海边的百姓又有几个不懂得凫水撑船?我当这伙计前便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家中也有可入海的船只!小姐若是有想去之处只管说来!” 龟灵笑了笑,径自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在此处也是无事,李小哥可否现在便备船送我去魔鬼岛?” 听得此言李立不由大惊失色,半晌之后方才讷讷道:“小姐为何想去魔鬼岛?那实在是过太危险了……” “我意已决,若是李小哥想还我这个恩情的话便相助我一次罢。”不待对方话音落下,龟灵便已再次断然开口。而李立在犹豫了一瞬后却还是点了点头,道:“这……好罢,既然小姐这般说了,我李立便舍命陪您上岛一趟,届时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便是拼得性命不保也要让您逃离!不过夜间行船颇有危险之处,我们还是明日一早再如何?” “不必了,我自有法子,即便夜行也决不至出什么纰漏……杨船家,麻烦你帮我和阿玲道声别罢。”龟灵淡淡颔首拒绝了对方的提议,重新转首向一旁的中年男子招呼了一句便径自向外走去。老杨听得此言后不由一愣,心道:“莫不是这女子在仔细思考过后突然后悔,因而想要借机逃离了罢?”但想起对方方才的辣手情状,却也只得苦着脸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没入了门外的夜色中而丝毫不敢加以阻拦。 = 李立报恩之心颇诚,对于龟灵这恩人所言自是视为圣谕一般,因而不过一时便已快手快脚地在自家的小船上挂起了船帆做好了出海的准备。此刻正是深夜,出海原本极为危险,但因着龟灵毫无理由的坚持他竟也当真便这么壮着胆子撑船离开了码头径直向东行去――然而在他进入浅海之后却发现周遭原本肆虐的海面竟是诡异地极为平静,竟是连半个稍大的漩涡也是不见,就算是与在平静的湖泊上行驶相比起来也是毫无分别。在啧啧称奇之下他也不由对龟灵更为信服,亦是更增了几分在此次的魔鬼岛之行中保命的信心。 那魔鬼岛离岸不过数十里远近,顺风顺水之下也不过一宿便到。待得朝阳初升时两人更是已能遥遥地看到远方岛屿的轮廓。李立虽是因撑船累了一宿,但因着有龟灵暗下里用法力控制波浪推动帆船,精神却仍是颇为健旺,因而在那岛屿落入视野中的同时却是立时叫了起来:“小姐,那里便是恶魔岛了!” “原来如此……看起来环境倒是颇为清幽。”龟灵了然地点了点头,在下一刻却陡地微微眯起了眸,走到船沿边将视线向下方投去。而就在她靠近过来的下一瞬间,一名身着鲨鱼皮水靠的小小身影已是蓦地自海水中腾身而起,只伸手在船沿上一个接力便已带着一蓬水花跃了上来。 龟灵早已发现了对方的存在,自是不以为意。而李立却是被这不速之客硬生生地吓了一跳,腾腾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了身形,一脸骇然地大声道:“你……你是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 那人随意地伸手拭去了面上的水珠,竟赫然是一位六七岁大小、容颜娇俏的女孩。而她在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后方才笑嘻嘻地不答反问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们罢?你们为何会来到此处?我从前可是从未在我家附近看到过外人呢!” 42射雕陆 “你……你家?”李立愣了愣,片刻之后却仿若突然反应了过来般神色惊恐地问道:“……莫非你是住在那魔鬼岛上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魔鬼岛?那里明明便叫做桃花岛!你们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居然给我家起了这么难听的名字!”女孩似乎很是不满般蹙起了秀眉,继而却又陡地如春花初绽般盈盈一笑,“不过我家久不与外人接触,你们有所误解也并不奇怪……这次我便不怪你们了,下回可要好好记住喽。[]”继而却又饶有兴致地凑上前去仔细地打量了龟灵片刻,笑吟吟地接道:“这位妹妹看起来似乎与我差不多大啊……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对啦,我似乎先需自我介绍才是,我的名字叫做黄蓉,你可要好好记住哟。” 龟灵见这少女精灵可爱,一双眼睛灵动之极,当下也不由浅浅地勾起了唇角,温言开口说道:“原来是黄姑娘……我名为杨灵,你随意称呼便可。你应是住在这桃花岛上的罢?不知这岛上的岛主与你是何关系?” 黄蓉眨了眨眼,略有些疑惑地歪着头道:“这岛上的岛主是我爹爹黄药师……你们前来此处又是为了何事?” 见这少女直宣其父之名,似是没有半点顾忌,龟灵倒是不由微觉错愕,当下虽是觉得她所说之名略有些熟悉,却还是不假思索地道:“我只是听闻这桃花岛上景色怡人,因而才特意前来一观罢了……若是能够有幸见黄岛主一面便再好不过。” 黄蓉也不知对她的话语信或不信,眼珠骨碌碌一转间便笑吟吟地开口说道:“你若只是想在岛上游览一番的话我请你上岛作客倒也无妨,但爹爹一向不喜见外人,就算见你年幼不加以为难多半也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看……我倒觉得你还是不见他为妙。至于这位船夫小哥便不要随意上岛了,若是一不小心可是会丢掉性命的。”继而陡地返身如同游鱼般一头扎入了海水当中,在下一刻已是伸出头来向船上的少女挥了挥手,轻笑着接道:“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便来接你们,你们先在沙滩上泊上片刻,千万不要四处乱走哟。” 这少女的水性看似极为优异,尚不待船上两人开口说话便已一个猛子扎到了数丈之外。而就在李立犹自犹豫着是否要撑船跟去的同时,龟灵却已径自站起身来淡淡吩咐道:“多谢相送,你便就此返回罢,我一人上岛便好。” 在听闻此言时李立顿时一怔。尚不论他是否放心得下让对方单独上岛,她此刻居然说让他就此返回内陆……难道她想要从此处一直游过去不成?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他却瞠目结舌地看见面前的少女竟是骤地腾身而起一掠便是数丈,待到身形即将落下之时却又倏地用足尖海面上轻点了一下,经此一顿身形已是再次飘飞而起,几起几落间便已落到岸边,竟是比凫水而行的黄蓉先行一步来到岛上。 黄蓉怔怔地望着那仿若翩鸿般的身形,片刻之后竟是陡然一脸不服之色地折转了方向向岛屿的另一端游了过去。龟灵自然看出了对方不过是小姑娘的争胜心理发作,当下仅仅只是展颜一笑便已不以为意,转身向李立遥遥做了个手势后先是有意无意地向着一旁的山崖瞟去了一眼,继而却是直接转身向身侧的桃林行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附近有什么天材地宝的缘故,这片桃林内的灵气却是尤其浓郁,就算比之那杨府下的灵湖也只是略逊而已,一时间倒是令龟灵觉得心旷神怡之极。而如今正是九月早秋时节,桃林中的桃花却是早已落尽。但林间处处桃树俱是裁剪的颇为整齐,树下亦无多少落叶,因而却也并不显凋落之状。常人看这桃林多数并不会觉得有所不妥,只是往往在不知不觉间便会失陷在了其间。但以龟灵之眼力却是早早便看出了这林中竟赫然隐藏着一个颇为凌厉的阵势――这阵势比起她师尊通天教主所学自是远远不如,但若当真只是由一不通道法灵力的普通人所布的话却实在已可堪称巧夺天工了。 幸而龟灵虽是对阵法之类并不稔熟,但毕竟是出身于擅长布阵炼器之类杂学的通天教主门下,在耳濡目染之下怎般也不会被这由九宫八卦化出的阵法难住。当下脚下虽看似犹若信庭闲步,却是步步都踏在那阵势的生门之上,不出一刻便直直地自那桃林间穿了出来。 她又走得半刻,一座颇为精致的小亭却是远远地落在了视线当中。而庭边柱上所篆刻得“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的对联赫然在目,端得是优雅大气之极。而在那小亭之上一名青衫男子正背向与她负手而立,虽是看不清容颜,但周身却偏偏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寥落寞的气氛,气质风华甫一看去竟是与她在洪荒所见的那些谪仙相比也不弱半分。 若是常人看到此人就算是不自惭形秽也会多少有所顾虑,但龟灵既然连万仙阵那般的阵势也曾经历过又怎会在此处露怯,当下只是落落大方地向对方微一颔首,浅笑着开口问道:“阁下可是黄岛主?在下杨灵,此次私自上岛,还请莫要见怪才是。” 那青衫男子缓缓转过了身来,虽未开口回答,但神情间却已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只见他虽是年纪已然不轻,但容颜却依旧清癯英俊,只可惜神情间却是隐隐带着说不出的寂然冷漠,仿佛便已然对人世间万念俱灰了一般。在定定注视了她半晌之后,男子忽地开口缓缓道:“你方才那一手凌波虚渡的身法很是高明,就算是由我做来也无法如你那般举重若轻……如你这般的年纪能够练成那样的身法,实在是殊为不易。” 龟灵一时间不由哑然失笑,她又懂得什么凌波虚渡的身法了?只不过是因为她的灵力天生属水,即便此刻法力不足,想在小范围间如臂使指地操控水源却也只是小事一桩。因而在他人眼中既海面落足借力自是极难,但在她看来却是比陆地上更为简单。但她自是不会就此直言,只是不动声色地道:“黄岛主过奖了,实在是愧不敢当。” 男子抬眸扫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淡然道:“身法一途也便罢了,我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对这阵法之术竟也有这般造诣……如你这般人物却也是当得蓉儿之友,他日无事之时你大可来我岛上做客,只记得不要乱闯便是。” 见对方言语间满是自傲之意,便仿佛给让她与自家女儿交友是多么大的恩赐一般,龟灵原本平静的心绪间倒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少许抵触之感。身为洪荒大能、圣人真传,论起傲气她却是从来不逊于任何仙人,只不过是天性使然、平素时不愿多加显露而已。因而此时在微微皱了皱眉后索性直截了当地道:“多谢岛主美意,但我此次前来却是为了告知岛主一事……岛主麾下应是有一名名为胡三、负责岛上采购的仆役罢?昨日他下岛之后非但在酒肆中欺辱平民,还随意冒犯与我,我在一怒之下已是将他们一行人尽数杀了。(.无弹窗广告)” 黄药师原本淡漠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片刻之后方才冷冷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岛上哑仆在附近村镇作恶?” 面对对方威势十足的目光,龟灵却只是丝毫不加回避地点了点头,正色接道:“正是,其实黄岛主对此应该也早有觉察了罢?若不是如此那些渔民怎会根本无人敢靠近岛屿十数里之内呢?其实那胡三所做之事已不仅仅只是‘作恶’两字所能形容的了,虽然并无详尽的证据……但附近渔村四年前的一桩奸`杀案似也与他有关。黄岛主虽未刻意纵仆行恶,但这般不管不顾的态度却也着实是令人心寒。” 男人的面色不由微微一变,也不知是心恨仆役不争还是恚怒于面前少女对自己的无礼。半晌之后却陡地冷声开口说道:“便是本人之仆役当真犯下大错,也该由我来处理才是,姑娘此举未免显得有些越俎代庖了。” 见对方并未否认己方之非,龟灵对其的印象倒是不由转好了些许。至于对方所强调的自己落他面子一事倒是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洪荒年间圣人所争者大多时候也不过只有教派和面皮两事而已,想来这些自视甚高的江湖人士多半也是同样的心思。两者一比之际她倒是觉得面前男子这样的表现颇为有趣,一时间却是忍不住暗自失笑。然而就在此时,她却陡然对方的身侧赫然正自萦绕着一抹若隐若现的淡淡阴气,一时间不由微觉惊讶地睁大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你……你家?”李立愣了愣,片刻之后却仿若突然反应了过来般神色惊恐地问道:“……莫非你是住在那魔鬼岛上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魔鬼岛?那里明明便叫做桃花岛!你们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居然给我家起了这么难听的名字!”女孩似乎很是不满般蹙起了秀眉,继而却又陡地如春花初绽般盈盈一笑,“不过我家久不与外人接触,你们有所误解也并不奇怪……这次我便不怪你们了,下回可要好好记住喽。”继而却又饶有兴致地凑上前去仔细地打量了龟灵片刻,笑吟吟地接道:“这位妹妹看起来似乎与我差不多大啊……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对啦,我似乎先需自我介绍才是,我的名字叫做黄蓉,你可要好好记住哟。” 龟灵见这少女精灵可爱,一双眼睛灵动之极,当下也不由浅浅地勾起了唇角,温言开口说道:“原来是黄姑娘……我名为杨灵,你随意称呼便可。你应是住在这桃花岛上的罢?不知这岛上的岛主与你是何关系?” 黄蓉眨了眨眼,略有些疑惑地歪着头道:“这岛上的岛主是我爹爹黄药师……你们前来此处又是为了何事?” 见这少女直宣其父之名,似是没有半点顾忌,龟灵倒是不由微觉错愕,当下虽是觉得她所说之名略有些熟悉,却还是不假思索地道:“我只是听闻这桃花岛上景色怡人,因而才特意前来一观罢了……若是能够有幸见黄岛主一面便再好不过。” 黄蓉也不知对她的话语信或不信,眼珠骨碌碌一转间便笑吟吟地开口说道:“你若只是想在岛上游览一番的话我请你上岛作客倒也无妨,但爹爹一向不喜见外人,就算见你年幼不加以为难多半也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看……我倒觉得你还是不见他为妙。至于这位船夫小哥便不要随意上岛了,若是一不小心可是会丢掉性命的。”继而陡地返身如同游鱼般一头扎入了海水当中,在下一刻已是伸出头来向船上的少女挥了挥手,轻笑着接道:“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便来接你们,你们先在沙滩上泊上片刻,千万不要四处乱走哟。” 这少女的水性看似极为优异,尚不待船上两人开口说话便已一个猛子扎到了数丈之外。而就在李立犹自犹豫着是否要撑船跟去的同时,龟灵却已径自站起身来淡淡吩咐道:“多谢相送,你便就此返回罢,我一人上岛便好。” 在听闻此言时李立顿时一怔。尚不论他是否放心得下让对方单独上岛,她此刻居然说让他就此返回内陆……难道她想要从此处一直游过去不成?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他却瞠目结舌地看见面前的少女竟是骤地腾身而起一掠便是数丈,待到身形即将落下之时却又倏地用足尖海面上轻点了一下,经此一顿身形已是再次飘飞而起,几起几落间便已落到岸边,竟是比凫水而行的黄蓉先行一步来到岛上。 黄蓉怔怔地望着那仿若翩鸿般的身形,片刻之后竟是陡然一脸不服之色地折转了方向向岛屿的另一端游了过去。龟灵自然看出了对方不过是小姑娘的争胜心理发作,当下仅仅只是展颜一笑便已不以为意,转身向李立遥遥做了个手势后先是有意无意地向着一旁的山崖瞟去了一眼,继而却是直接转身向身侧的桃林行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附近有什么天材地宝的缘故,这片桃林内的灵气却是尤其浓郁,就算比之那杨府下的灵湖也只是略逊而已,一时间倒是令龟灵觉得心旷神怡之极。而如今正是九月早秋时节,桃林中的桃花却是早已落尽。但林间处处桃树俱是裁剪的颇为整齐,树下亦无多少落叶,因而却也并不显凋落之状。常人看这桃林多数并不会觉得有所不妥,只是往往在不知不觉间便会失陷在了其间。但以龟灵之眼力却是早早便看出了这林中竟赫然隐藏着一个颇为凌厉的阵势――这阵势比起她师尊通天教主所学自是远远不如,但若当真只是由一不通道法灵力的普通人所布的话却实在已可堪称巧夺天工了。 幸而龟灵虽是对阵法之类并不稔熟,但毕竟是出身于擅长布阵炼器之类杂学的通天教主门下,在耳濡目染之下怎般也不会被这由九宫八卦化出的阵法难住。当下脚下虽看似犹若信庭闲步,却是步步都踏在那阵势的生门之上,不出一刻便直直地自那桃林间穿了出来。 她又走得半刻,一座颇为精致的小亭却是远远地落在了视线当中。而庭边柱上所篆刻得“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的对联赫然在目,端得是优雅大气之极。而在那小亭之上一名青衫男子正背向与她负手而立,虽是看不清容颜,但周身却偏偏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寥落寞的气氛,气质风华甫一看去竟是与她在洪荒所见的那些谪仙相比也不弱半分。 若是常人看到此人就算是不自惭形秽也会多少有所顾虑,但龟灵既然连万仙阵那般的阵势也曾经历过又怎会在此处露怯,当下只是落落大方地向对方微一颔首,浅笑着开口问道:“阁下可是黄岛主?在下杨灵,此次私自上岛,还请莫要见怪才是。” 那青衫男子缓缓转过了身来,虽未开口回答,但神情间却已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只见他虽是年纪已然不轻,但容颜却依旧清癯英俊,只可惜神情间却是隐隐带着说不出的寂然冷漠,仿佛便已然对人世间万念俱灰了一般。在定定注视了她半晌之后,男子忽地开口缓缓道:“你方才那一手凌波虚渡的身法很是高明,就算是由我做来也无法如你那般举重若轻……如你这般的年纪能够练成那样的身法,实在是殊为不易。” 龟灵一时间不由哑然失笑,她又懂得什么凌波虚渡的身法了?只不过是因为她的灵力天生属水,即便此刻法力不足,想在小范围间如臂使指地操控水源却也只是小事一桩。因而在他人眼中既海面落足借力自是极难,但在她看来却是比陆地上更为简单。但她自是不会就此直言,只是不动声色地道:“黄岛主过奖了,实在是愧不敢当。” 男子抬眸扫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淡然道:“身法一途也便罢了,我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对这阵法之术竟也有这般造诣……如你这般人物却也是当得蓉儿之友,他日无事之时你大可来我岛上做客,只记得不要乱闯便是。” 见对方言语间满是自傲之意,便仿佛给让她与自家女儿交友是多么大的恩赐一般,龟灵原本平静的心绪间倒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少许抵触之感。身为洪荒大能、圣人真传,论起傲气她却是从来不逊于任何仙人,只不过是天性使然、平素时不愿多加显露而已。因而此时在微微皱了皱眉后索性直截了当地道:“多谢岛主美意,但我此次前来却是为了告知岛主一事……岛主麾下应是有一名名为胡三、负责岛上采购的仆役罢?昨日他下岛之后非但在酒肆中欺辱平民,还随意冒犯与我,我在一怒之下已是将他们一行人尽数杀了。” 黄药师原本淡漠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片刻之后方才冷冷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岛上哑仆在附近村镇作恶?” 面对对方威势十足的目光,龟灵却只是丝毫不加回避地点了点头,正色接道:“正是,其实黄岛主对此应该也早有觉察了罢?若不是如此那些渔民怎会根本无人敢靠近岛屿十数里之内呢?其实那胡三所做之事已不仅仅只是‘作恶’两字所能形容的了,虽然并无详尽的证据……但附近渔村四年前的一桩奸`杀案似也与他有关。黄岛主虽未刻意纵仆行恶,但这般不管不顾的态度却也着实是令人心寒。” 男人的面色不由微微一变,也不知是心恨仆役不争还是恚怒于面前少女对自己的无礼。半晌之后却陡地冷声开口说道:“便是本人之仆役当真犯下大错,也该由我来处理才是,姑娘此举未免显得有些越俎代庖了。” 见对方并未否认己方之非,龟灵对其的印象倒是不由转好了些许。至于对方所强调的自己落他面子一事倒是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洪荒年间圣人所争者大多时候也不过只有教派和面皮两事而已,想来这些自视甚高的江湖人士多半也是同样的心思。两者一比之际她倒是觉得面前男子这样的表现颇为有趣,一时间却是忍不住暗自失笑。然而就在此时,她却陡然对方的身侧赫然正自萦绕着一抹若隐若现的淡淡阴气,一时间不由微觉惊讶地睁大了眼。 43射雕柒 见对方的目光竟是陡然莫名地移向了他处,黄药师在心下讶然的同时也不禁微微有些不满。[]只可惜此刻龟灵的注意力却是尽数放到了其身侧的那道阴气之上,全然未曾注意到他的不妥之处。 原本她也只以为那萦绕在黄药师身侧的只是一般的阴物鬼魅之属,熟料定睛望去之时却发现那赫然竟是一名形容端丽的女性魂魄,而其望向身侧男子的目光中竟然满是眷恋不舍之色。思及黄药师眉间眼底隐隐透露出的悲凉之意,龟灵在微皱了下眉后索性转向对方开口问道:“不知黄岛主除了一女外可还有什么亲人么?” 黄药师不由略觉愕然,在回过神来后面色却是陡地一沉,语声冷冽地道:“……你此言何意?莫非是想将我之私事作为平日谈资不成?” 龟灵不由哑然失笑,摇首道:“黄岛主却是想得过了,我哪里有这样的意思?罢了……照先前那桃林中的阵法布置来看,黄岛主无疑也是见识颇广之人,对道学也理应有所研究,那么我便就此直言了。我幼时有幸得遇大能被其收入师门、相传道术,因着也具有通灵之能,方才却是发现有一名女子阴灵时时跟随在黄岛主身侧,不知岛主你平日里可有所觉察?” 听得此言,黄药师顿时忍不住勃然变色。先是似乎想要对其动手般手指一颤,但最终却还是因顾及到对方年纪而蓦然顿住了动作,拂袖冷声道:“简直是荒谬之极!若你再敢出言辱我亡妻,便莫怪我以大欺小、出手教训你了!” 龟灵面色丝毫不变,仅仅只是淡然一笑道:“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又哪里有辱及黄夫人之处?不过既然黄岛主你无意再见你妻子一面……此话便当我从未说过罢。”说完此话竟是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行,自始至终竟是未向男人多望去一眼。 黄药师未料到她竟是如此决然,他思念亡妻至深,因而此刻虽是并不相信对方之言,但却是连一丝半分的可能性也不愿放过,在沉默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忍不住扬声道:“……慢行!你当真能够让我再见阿衡一面?” 龟灵施施然地转回身来,颔首淡淡道:“正是……不过我不愿随意欠人因果,因此今日我若当真能够做到此点,却是想凭此从黄岛主这里换得一个允诺。” 黄药师不由皱紧了眉,顿时便将对方当作了那种挟恩望报之人,当下心中的期待之意不由又消弭了几分,仅仅只是不冷不热地道:“……你说来听听。” 龟灵仿佛丝毫未曾注意到对方的冷漠神色,径自开口接道:“这桃花岛景色宜人,我很是喜欢,若是岛主不介意的话我却是想在那桃林间筑上一屋,在此长住。” 黄药师明显未曾料到她所求的竟只是如此小事,只略一沉吟便点头道:“若是你当真能够让我再见阿衡一面的话,即便是让我以桃花岛地契相送也是绝无不可。但若你所言只是为了消遣于我……”继而右手蓦地一扬,只听见一声划破虚空的刺耳锐响,两人身周的一棵足可容一人环抱的大树在下一刻已是轰然炸裂了开来。 “黄岛主功力果然是非同小可。”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击龟灵却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在下一刻已是径直向对方伸出了手去,“烦请将右手交由我一观可好?”略顿了顿后又再行接道:“只是让阁下与亡妻相见的必要步骤,请黄岛主勿要太过在意。” 虽然心知这般将腕脉送至他人手底甚是危险,但黄药师艺高人胆大,当下只是冷哼一声便将右手递了过去。[.超多好看小说]熟料到就在二人肌肤相触的刹那,他竟是陡地感觉到一阵暖流轰然由指尖直直涌入了体内,不过片刻便在筋脉间行了个遍。在大惊之下他立时反射性地一把将对方的手掌甩了开来,同时厉声喝道:“你做了什么!” 少女神情间隐约的疲色一闪而过,继而直接伸手指向了对方后背的方向笑着说道:“只是为你启灵而已……好了,你便凭你自己的双眼去看看罢。” 黄药师心中一跳,回首望了过去,在下一刻却陡然发现那道令他魂牵梦萦多年的身影此刻竟是当真俏生生地立在他的身后向着他含泪微笑,一颦一笑俱是与生前情形毫无二致!在此时此刻,即便以黄药师的镇定也不禁周身巨震,颤抖着声音道:“阿衡……” 那端丽女子微微张了张口,看口型所言的却正是“药师”二字。男人激动无比地踏前一步向其纤手握去,只可惜在下一刻却是毫无意外地捞了个空。黄药师不由微微一怔,继而却是一脸急切地转首向身侧的少女问道:“我为何触碰不到她?还有,阿衡为何不出声和我说话?” 龟灵原本正含笑望着两人相见的情形,在听闻此言后微一沉吟方始答道:“虽然贵夫人凭着一腔执念情思暂时留在人间,但是灵魂却已有所损伤。待到今晚我借助太阴星之力替她修补了魂魄后她便能与你交流了。至于触碰到她……凭你此时的力量却还做不到。” 虽然目光未曾有一刻从爱妻的面上离开,但在听到对方的答案后黄药师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明显的失望神色,但片刻之后却又不由眼睛一亮,急急开口问道:“杨姑娘既然说凭我此刻力量还做不到……那么你的意思便是日后我有可能办到了?” 龟灵不由一怔,继而却是忍不住失笑道:“黄岛主果然智慧超群,不过此事慢慢说也不迟,此时最重要的事是先带黄夫人离开此处,毕竟眼见便要到正午阳气炽烈之刻,长久待在室外对阴灵实在是有没有什么益处。另外日后这桃林一处阁下还是少来为妙,毕竟此物就算尚未经高人启灵,对于阴灵却还是略有损伤的,想必这些年来黄夫人未曾凭阴灵入你梦中也有这方面的缘由罢。” 黄药师蓦地面色一变,继而却是忍不住露出了痛悔难当的神色,望着自己的妻子低低道:“原来如此……我竟是险些害了阿衡么?”随即却是突地大步走到了少女的面前,郑重无比地躬身一揖道:“大恩不言谢,这桃花岛的地契药师返回住处后便立即交予杨姑娘。除此之外便算药师欠下姑娘一个人情,日后若你有事只管差遣便是!只是阿衡因我之故灵魂受损,还请姑娘助她一臂之力,不要令她落下什么后患才是。” 龟灵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既然我应下了此事,自当帮黄夫人好好调理。至于此处地契便不需交由我手了,我只愿在这桃林中寻一处安身便足矣……至于欠我人情什么的更是无需再提,反正此事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若是黄岛主太过客气,我反而心中不安。” 见对方似乎打算再行开口劝说什么,立时再次开口接道:“这桃花岛上灵气充沛,应是正处于一地底灵脉之上。因而长住于此非但对我这般修道之人极有好处,便是对黄夫人也是颇为有利。你只需记着白日里带她远离这片桃林便好,夜里这桃林间的灵气将会转为阴性,对她这般的阴灵之体的调养反而有益――若是黄岛主看得起我,日后便莫要再提及甚么报恩之事,只将我视为一般的朋友邻里便是了。” 黄药师见闻广博,即便对传闻间那虚无缥缈的修行之事也是有所耳闻,此刻见面前这少女自称为修道之人,又结合先前她提及的“因果”一事,倒也猜到对方怕是有什么忌讳忧虑之处,当下只略一沉吟便顺着她的意思道:“既然杨姑娘这般说了,日后药师自当将姑娘视为至交好友,你只管在这桃花岛上与我夫妻结庐而居、安心修行便是了。只要有我黄药师一日,便决不让人叨扰到姑娘。” 龟灵听闻此言方才满意。在洪荒年间抢占他人道场便等若与其人结下了大因果,因而那侵占道场之人在此之后多半会选择将那原主人打个神魂俱灭。不过她与黄药师无怨无仇、又对其人颇多欣赏,外加上她此刻实力未复,若是当真动起手来也未必能够必胜,那么此刻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帮他一个大忙从而消弭这份因果了。 然而就在几人打算转向黄药师住处的同时,一名身着白衣的六七岁女孩却蓦地自远方的小道上向几人所站的方向奔了过来,看面容却正是换下了水靠的黄蓉――而她在看到自己父亲竟与那令她颇为不服的少女立在一处时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却还是欢叫着扑了上来,笑靥如花地道:“爹爹!” 在看到爱女身形的刹那黄药师的目光便瞬间和缓了下来,但当其视线落于其发梢上的那支自己亲自篆刻的精致桃木簪以及妻子微微变白的脸孔上时不由面色微变,大急之下忍不住厉声喝道:“蓉儿,莫动!”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见对方的目光竟是陡然莫名地移向了他处,黄药师在心下讶然的同时也不禁微微有些不满。只可惜此刻龟灵的注意力却是尽数放到了其身侧的那道阴气之上,全然未曾注意到他的不妥之处。 原本她也只以为那萦绕在黄药师身侧的只是一般的阴物鬼魅之属,熟料定睛望去之时却发现那赫然竟是一名形容端丽的女性魂魄,而其望向身侧男子的目光中竟然满是眷恋不舍之色。思及黄药师眉间眼底隐隐透露出的悲凉之意,龟灵在微皱了下眉后索性转向对方开口问道:“不知黄岛主除了一女外可还有什么亲人么?” 黄药师不由略觉愕然,在回过神来后面色却是陡地一沉,语声冷冽地道:“……你此言何意?莫非是想将我之私事作为平日谈资不成?” 龟灵不由哑然失笑,摇首道:“黄岛主却是想得过了,我哪里有这样的意思?罢了……照先前那桃林中的阵法布置来看,黄岛主无疑也是见识颇广之人,对道学也理应有所研究,那么我便就此直言了。我幼时有幸得遇大能被其收入师门、相传道术,因着也具有通灵之能,方才却是发现有一名女子阴灵时时跟随在黄岛主身侧,不知岛主你平日里可有所觉察?” 听得此言,黄药师顿时忍不住勃然变色。先是似乎想要对其动手般手指一颤,但最终却还是因顾及到对方年纪而蓦然顿住了动作,拂袖冷声道:“简直是荒谬之极!若你再敢出言辱我亡妻,便莫怪我以大欺小、出手教训你了!” 龟灵面色丝毫不变,仅仅只是淡然一笑道:“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又哪里有辱及黄夫人之处?不过既然黄岛主你无意再见你妻子一面……此话便当我从未说过罢。”说完此话竟是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行,自始至终竟是未向男人多望去一眼。 黄药师未料到她竟是如此决然,他思念亡妻至深,因而此刻虽是并不相信对方之言,但却是连一丝半分的可能性也不愿放过,在沉默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忍不住扬声道:“……慢行!你当真能够让我再见阿衡一面?” 龟灵施施然地转回身来,颔首淡淡道:“正是……不过我不愿随意欠人因果,因此今日我若当真能够做到此点,却是想凭此从黄岛主这里换得一个允诺。” 黄药师不由皱紧了眉,顿时便将对方当作了那种挟恩望报之人,当下心中的期待之意不由又消弭了几分,仅仅只是不冷不热地道:“……你说来听听。” 龟灵仿佛丝毫未曾注意到对方的冷漠神色,径自开口接道:“这桃花岛景色宜人,我很是喜欢,若是岛主不介意的话我却是想在那桃林间筑上一屋,在此长住。” 黄药师明显未曾料到她所求的竟只是如此小事,只略一沉吟便点头道:“若是你当真能够让我再见阿衡一面的话,即便是让我以桃花岛地契相送也是绝无不可。但若你所言只是为了消遣于我……”继而右手蓦地一扬,只听见一声划破虚空的刺耳锐响,两人身周的一棵足可容一人环抱的大树在下一刻已是轰然炸裂了开来。 “黄岛主功力果然是非同小可。”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击龟灵却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在下一刻已是径直向对方伸出了手去,“烦请将右手交由我一观可好?”略顿了顿后又再行接道:“只是让阁下与亡妻相见的必要步骤,请黄岛主勿要太过在意。” 虽然心知这般将腕脉送至他人手底甚是危险,但黄药师艺高人胆大,当下只是冷哼一声便将右手递了过去。熟料到就在二人肌肤相触的刹那,他竟是陡地感觉到一阵暖流轰然由指尖直直涌入了体内,不过片刻便在筋脉间行了个遍。在大惊之下他立时反射性地一把将对方的手掌甩了开来,同时厉声喝道:“你做了什么!” 少女神情间隐约的疲色一闪而过,继而直接伸手指向了对方后背的方向笑着说道:“只是为你启灵而已……好了,你便凭你自己的双眼去看看罢。” 黄药师心中一跳,回首望了过去,在下一刻却陡然发现那道令他魂牵梦萦多年的身影此刻竟是当真俏生生地立在他的身后向着他含泪微笑,一颦一笑俱是与生前情形毫无二致!在此时此刻,即便以黄药师的镇定也不禁周身巨震,颤抖着声音道:“阿衡……” 那端丽女子微微张了张口,看口型所言的却正是“药师”二字。男人激动无比地踏前一步向其纤手握去,只可惜在下一刻却是毫无意外地捞了个空。黄药师不由微微一怔,继而却是一脸急切地转首向身侧的少女问道:“我为何触碰不到她?还有,阿衡为何不出声和我说话?” 龟灵原本正含笑望着两人相见的情形,在听闻此言后微一沉吟方始答道:“虽然贵夫人凭着一腔执念情思暂时留在人间,但是灵魂却已有所损伤。待到今晚我借助太阴星之力替她修补了魂魄后她便能与你交流了。至于触碰到她……凭你此时的力量却还做不到。” 虽然目光未曾有一刻从爱妻的面上离开,但在听到对方的答案后黄药师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明显的失望神色,但片刻之后却又不由眼睛一亮,急急开口问道:“杨姑娘既然说凭我此刻力量还做不到……那么你的意思便是日后我有可能办到了?” 龟灵不由一怔,继而却是忍不住失笑道:“黄岛主果然智慧超群,不过此事慢慢说也不迟,此时最重要的事是先带黄夫人离开此处,毕竟眼见便要到正午阳气炽烈之刻,长久待在室外对阴灵实在是有没有什么益处。另外日后这桃林一处阁下还是少来为妙,毕竟此物就算尚未经高人启灵,对于阴灵却还是略有损伤的,想必这些年来黄夫人未曾凭阴灵入你梦中也有这方面的缘由罢。” 黄药师蓦地面色一变,继而却是忍不住露出了痛悔难当的神色,望着自己的妻子低低道:“原来如此……我竟是险些害了阿衡么?”随即却是突地大步走到了少女的面前,郑重无比地躬身一揖道:“大恩不言谢,这桃花岛的地契药师返回住处后便立即交予杨姑娘。除此之外便算药师欠下姑娘一个人情,日后若你有事只管差遣便是!只是阿衡因我之故灵魂受损,还请姑娘助她一臂之力,不要令她落下什么后患才是。” 龟灵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既然我应下了此事,自当帮黄夫人好好调理。至于此处地契便不需交由我手了,我只愿在这桃林中寻一处安身便足矣……至于欠我人情什么的更是无需再提,反正此事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若是黄岛主太过客气,我反而心中不安。” 见对方似乎打算再行开口劝说什么,立时再次开口接道:“这桃花岛上灵气充沛,应是正处于一地底灵脉之上。因而长住于此非但对我这般修道之人极有好处,便是对黄夫人也是颇为有利。你只需记着白日里带她远离这片桃林便好,夜里这桃林间的灵气将会转为阴性,对她这般的阴灵之体的调养反而有益――若是黄岛主看得起我,日后便莫要再提及甚么报恩之事,只将我视为一般的朋友邻里便是了。” 黄药师见闻广博,即便对传闻间那虚无缥缈的修行之事也是有所耳闻,此刻见面前这少女自称为修道之人,又结合先前她提及的“因果”一事,倒也猜到对方怕是有什么忌讳忧虑之处,当下只略一沉吟便顺着她的意思道:“既然杨姑娘这般说了,日后药师自当将姑娘视为至交好友,你只管在这桃花岛上与我夫妻结庐而居、安心修行便是了。只要有我黄药师一日,便决不让人叨扰到姑娘。” 龟灵听闻此言方才满意。在洪荒年间抢占他人道场便等若与其人结下了大因果,因而那侵占道场之人在此之后多半会选择将那原主人打个神魂俱灭。不过她与黄药师无怨无仇、又对其人颇多欣赏,外加上她此刻实力未复,若是当真动起手来也未必能够必胜,那么此刻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帮他一个大忙从而消弭这份因果了。 然而就在几人打算转向黄药师住处的同时,一名身着白衣的六七岁女孩却蓦地自远方的小道上向几人所站的方向奔了过来,看面容却正是换下了水靠的黄蓉――而她在看到自己父亲竟与那令她颇为不服的少女立在一处时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却还是欢叫着扑了上来,笑靥如花地道:“爹爹!” 在看到爱女身形的刹那黄药师的目光便瞬间和缓了下来,但当其视线落于其发梢上的那支自己亲自篆刻的精致桃木簪以及妻子微微变白的脸孔上时不由面色微变,大急之下忍不住厉声喝道:“蓉儿,莫动!” ======================= 果然嫖东邪这种高难度的事情非吾辈所能为……还是让他和冯蘅好好相亲相爱去吧。 44射雕捌 黄蓉自懂事起便从未见过父亲这般疾言厉色的神情,一时间不由愣在了当地,半晌之后方自略带哽咽地大声问道:“爹爹你为何要这般凶我?莫非你们方才在做什么不可让我看见的鬼蜮之事不成?”黄药师生平仅此一女,平日里却是将她惯得无法无天,因而此刻在一言不合之下她竟是不假思索地便对自己的父亲出言指责了起来。 黄药师一向天性狂放不羁,此事若是放在往常他多半也便是一笑而过了。但此刻爱妻灵魂在旁,女儿这“鬼蜮”一言虽是无心之语,却偏偏有辱及妻子之嫌,当下忍不住大怒道:“蓉儿,你在胡说甚么!” 黄蓉原本以为父亲会像往常她耍小性子那般对她温言相慰,在听闻此言后心中原本半真半假的伤心之意却是瞬间变成了十分,当下只略一跺足便呜咽着转身向远处跑去。面对爱妻略带指责之意的娇俏目光,黄药师不由尴尬一笑,道:“阿蘅……这些年间我对蓉儿疏于管教,却是将她惯坏了,我不管与她再如何亲近,毕竟也是男子,此刻你既然已回来,日后这丫头还需你亲自管教才好!” 女子微微垂下了头去,目光间却是不自禁地带上了些黯然之色。她此刻虽是无法发声,但黄药师对唇语也颇有研究,又如何看不出她嘴唇颤动间所说的无非俱是“蓉儿看不见我”之类的话语?而黄药师此刻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立时将略带期待之意的目光向对面的少女投了过去,注意到对方征询之色的龟灵微皱着眉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答道:“黄岛主既是男子,又内力高深,方可一次启灵成功……但黄姑娘身为女子,原本阴气便较重,若想要为其启灵而不伤寿算恐怕至少需等到十五六岁年纪、身体完全长成后才可。” 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是齐齐舒了口气。虽然距离黄蓉及笄还有近十年,但毕竟算是有了个盼头……这般下去他们终有一日能够全家团圆!此时非但见爱妻在侧,一家三口亦团圆有望,黄药师的面上却也不知不觉地现出了几分笑意来,当下便向面前少女微一抱拳道:“此刻距晚间尚有些时间,姑娘应该还未用饭罢?若不介意的话药师想亲自下厨款待,还请姑娘先行随我移驾至陋居。” 虽然早知面前的男子性子极为不羁,但其竟是连庖厨之事也并不避讳却是出乎了龟灵的意料,在沉吟半晌之后忽地开口问道:“黄岛主的名讳可是药师二字?” 黄药师稍稍一怔,继而却是迅速反应了过来并笑着说道:“正是……先前竟是忘了自我介绍,着实是失礼之极。” 黄药师……黄蓉?龟灵微皱着眉冥思苦想了半晌,终于恍然地睁大了眼――怪不得先前总觉得这两个名字颇为耳熟,这两人似乎是她前生所看过的一本书中的人物罢?不过当初她对那本书也只是粗略地翻阅过一遍,之后又在洪荒待了十数个元会,因而此刻她莫说是其间的具体情节,便是书名也早已忘了个一干二净,也正因如此虽然先前听着这父女两人的名字耳熟也并未多想什么。直至如今才好不容易将记忆深处的那个称呼翻了出来,不甚确定地问道:“那么……岛主在江湖上可是有个外号叫做东邪?” “……正是,却是让姑娘见笑了。”虽然对对方突然问出此等问题微觉愕然,但黄药师在略一沉吟后却是将此言视作了其是在以这“东邪”的称号暗讽自己御下不严一事,当下不禁面上微微一惭,“此次岛上下人冒犯到了姑娘,实在是抱歉之极。我那些仆从昔日都是作恶多端之人,我倒也并未料到他们在外竟会对我的吩咐阳奉阴违、故态复萌……日后本人自当严以御下。” 见对方明显是误会了自己之言,龟灵却也不好多加解释。不过随即她却陡地想到既然面前人是书中之人,那么是否说明她此刻所在的空间或许并非真实的历史,而与先前那个她所待过一段时日的隋唐年间也并非同一个世界? 思及此处,她倒是不由心中暗自生出了些许期望来,不过面上却也是并不多言地跟随在前方的夫妻二人身后转过一片梅林并进入了其后的一座颇为精致的二层小楼。而在有礼地安排龟灵在厅中坐定之后黄药师却也当真不顾她的劝阻亲自下厨整治出了一桌精美的饭菜来――虽然龟灵自修行以来便不甚重视口腹之欲,但这桌黄药师亲自操持的饭食却委实是令得她大快朵颐了一番。赞叹之际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当是真如她记忆中那般学究天人、无所不能,便是这庖厨之事也是精通之至。 待到宾主尽欢之后,外间天色也已渐渐地晚了下来。圆月方始初升,黄药师便已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杨姑娘说可借太阴之力助阿蘅凝练魂魄,此刻可是能够开始了?” 龟灵端起面前茶杯轻抿了一口,淡笑着摇首道:“此事不急,待到月至中天时行法效果才是最好的……对了,黄姑娘此时方还未归,岛主难道毋须去寻找她吗?” 黄药师微微摇了摇头,温和地凝注着自己的妻子缓缓道:“蓉儿自小便在这岛上长大,却是断然不会出什么意外的。此刻还是阿蘅之事最为重要,等到蓉儿回来后我自会与她好好分说。” 龟灵点了点头,径自走到床边观察月色。过得片刻后却陡然抬手将一篇简单的鬼修之法连同一注灵力一并灌入了身侧女子的魂魄之内,同时浅笑着道:“这便成了……黄夫人只管立于此处按照我所传之法汲取月华之力便可,如此过得一晚大概魂魄便可完全凝练。” 女子感激地对着她裣衽一礼,继而便依言阖目自顾自地修行了起来。在静静地观察了半晌之后龟灵方才回首向着一脸紧张之色的男子一笑道:“凝练魂魄的过程还算顺利,想来黄夫人以阴灵之体在这世间待到岛主天年尽时当是全无问题。” 黄药师略略松了口气,瞥了微阖着双眸汲取月华之力的妻子一眼后方自压低了声音道:“阿蘅的尸身……还被我以千年寒冰保存于密室之间,既然阿蘅魂魄仍存世间,不知杨姑娘可否有方法让她死而复生呢?” 龟灵摇了摇头,想也未想地道:“生死轮回当为天道,黄夫人虽是可以阴灵之体暂留世间,但是复生之事却是决然不成的……即便勉强附在身躯之上,也只能算是活尸一具罢了。” 黄药师顿时露出了几分失落之色,但最终还是略带自嘲地道:“原本我还以为自己只需能再见阿蘅一面便余愿已足,如今这般与阿蘅朝夕相处原本是我以往想也不敢想的事……但此刻我却又盼望着她能够重新复生了。人之贪欲,当真是永无止境。杨姑娘,实在是抱歉的紧,我实是不该奢求太多的。” 龟灵对此倒是并不在意,仅仅只是随意地开口安慰道:“人世至爱夫妻莫不期望着举案齐眉,岛主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能够多了这几十年的相处,却也算是你们夫妻间的缘分了。” 黄药师不由微微一怔,急急开口问道:“既是说我夫妻身故之后还会有分离的可能了?” 龟灵稍稍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直言答道:“的确如此……夫人暂留此处虽是有违常理,却也是情有可原,但待你天年尽后你们二人却是无论如何无法长留世间的,一入六道轮回自会忘却今生之事,至于来世你们是否有缘便要看天意了。” 黄药师神色落寞地转首望向伫立在窗边的女子,片刻之后却忽地如同想起了什么般倏然转回了头来,试探性地问道:“修道……是否可得长生?” “若是成就仙道……自是可得。”龟灵倒是并不吝啬地给予其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继而却是陡地转开了话题问道:“黄岛主,不知可知道杨玄感其人?” 虽然不知面前少女为何陡然将话题转至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方向,但黄药师毕竟是对天文地理历史无一不通,因而倒是在转瞬之间便已反应了过来,略带诧异地道:“杨玄感?姑娘说的莫非是那大业年间的礼部尚书、在杨广二征高丽时兴兵反隋的杨素之子?” 这个世界的历史跟她所知的并不相同,果然……并非是同一世界吗?龟灵顿时觉得心头一片敞亮,面上也不自禁地多出了些许笑容,在上下打量了面前的男子几眼后方自缓缓道:“黄岛主资质极好,黄夫人也很适合进行鬼修,而这桃花岛又恰好处于地底灵脉之上,若你二人在此修行,想来也能在寿算尽前结得金丹阴丹,就算是再进一步,问鼎仙道也是并非绝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黄蓉自懂事起便从未见过父亲这般疾言厉色的神情,一时间不由愣在了当地,半晌之后方自略带哽咽地大声问道:“爹爹你为何要这般凶我?莫非你们方才在做什么不可让我看见的鬼蜮之事不成?”黄药师生平仅此一女,平日里却是将她惯得无法无天,因而此刻在一言不合之下她竟是不假思索地便对自己的父亲出言指责了起来。 黄药师一向天性狂放不羁,此事若是放在往常他多半也便是一笑而过了。但此刻爱妻灵魂在旁,女儿这“鬼蜮”一言虽是无心之语,却偏偏有辱及妻子之嫌,当下忍不住大怒道:“蓉儿,你在胡说甚么!” 黄蓉原本以为父亲会像往常她耍小性子那般对她温言相慰,在听闻此言后心中原本半真半假的伤心之意却是瞬间变成了十分,当下只略一跺足便呜咽着转身向远处跑去。面对爱妻略带指责之意的娇俏目光,黄药师不由尴尬一笑,道:“阿蘅……这些年间我对蓉儿疏于管教,却是将她惯坏了,我不管与她再如何亲近,毕竟也是男子,此刻你既然已回来,日后这丫头还需你亲自管教才好!” 女子微微垂下了头去,目光间却是不自禁地带上了些黯然之色。她此刻虽是无法发声,但黄药师对唇语也颇有研究,又如何看不出她嘴唇颤动间所说的无非俱是“蓉儿看不见我”之类的话语?而黄药师此刻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立时将略带期待之意的目光向对面的少女投了过去,注意到对方征询之色的龟灵微皱着眉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答道:“黄岛主既是男子,又内力高深,方可一次启灵成功……但黄姑娘身为女子,原本阴气便较重,若想要为其启灵而不伤寿算恐怕至少需等到十五六岁年纪、身体完全长成后才可。” 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是齐齐舒了口气。虽然距离黄蓉及笄还有近十年,但毕竟算是有了个盼头……这般下去他们终有一日能够全家团圆!此时非但见爱妻在侧,一家三口亦团圆有望,黄药师的面上却也不知不觉地现出了几分笑意来,当下便向面前少女微一抱拳道:“此刻距晚间尚有些时间,姑娘应该还未用饭罢?若不介意的话药师想亲自下厨款待,还请姑娘先行随我移驾至陋居。” 虽然早知面前的男子性子极为不羁,但其竟是连庖厨之事也并不避讳却是出乎了龟灵的意料,在沉吟半晌之后忽地开口问道:“黄岛主的名讳可是药师二字?” 黄药师稍稍一怔,继而却是迅速反应了过来并笑着说道:“正是……先前竟是忘了自我介绍,着实是失礼之极。” 黄药师……黄蓉?龟灵微皱着眉冥思苦想了半晌,终于恍然地睁大了眼――怪不得先前总觉得这两个名字颇为耳熟,这两人似乎是她前生所看过的一本书中的人物罢?不过当初她对那本书也只是粗略地翻阅过一遍,之后又在洪荒待了十数个元会,因而此刻她莫说是其间的具体情节,便是书名也早已忘了个一干二净,也正因如此虽然先前听着这父女两人的名字耳熟也并未多想什么。直至如今才好不容易将记忆深处的那个称呼翻了出来,不甚确定地问道:“那么……岛主在江湖上可是有个外号叫做东邪?” “……正是,却是让姑娘见笑了。”虽然对对方突然问出此等问题微觉愕然,但黄药师在略一沉吟后却是将此言视作了其是在以这“东邪”的称号暗讽自己御下不严一事,当下不禁面上微微一惭,“此次岛上下人冒犯到了姑娘,实在是抱歉之极。我那些仆从昔日都是作恶多端之人,我倒也并未料到他们在外竟会对我的吩咐阳奉阴违、故态复萌……日后本人自当严以御下。” 见对方明显是误会了自己之言,龟灵却也不好多加解释。不过随即她却陡地想到既然面前人是书中之人,那么是否说明她此刻所在的空间或许并非真实的历史,而与先前那个她所待过一段时日的隋唐年间也并非同一个世界? 思及此处,她倒是不由心中暗自生出了些许期望来,不过面上却也是并不多言地跟随在前方的夫妻二人身后转过一片梅林并进入了其后的一座颇为精致的二层小楼。而在有礼地安排龟灵在厅中坐定之后黄药师却也当真不顾她的劝阻亲自下厨整治出了一桌精美的饭菜来――虽然龟灵自修行以来便不甚重视口腹之欲,但这桌黄药师亲自操持的饭食却委实是令得她大快朵颐了一番。赞叹之际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当是真如她记忆中那般学究天人、无所不能,便是这庖厨之事也是精通之至。 待到宾主尽欢之后,外间天色也已渐渐地晚了下来。圆月方始初升,黄药师便已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杨姑娘说可借太阴之力助阿蘅凝练魂魄,此刻可是能够开始了?” 龟灵端起面前茶杯轻抿了一口,淡笑着摇首道:“此事不急,待到月至中天时行法效果才是最好的……对了,黄姑娘此时方还未归,岛主难道毋须去寻找她吗?” 黄药师微微摇了摇头,温和地凝注着自己的妻子缓缓道:“蓉儿自小便在这岛上长大,却是断然不会出什么意外的。此刻还是阿蘅之事最为重要,等到蓉儿回来后我自会与她好好分说。” 龟灵点了点头,径自走到床边观察月色。过得片刻后却陡然抬手将一篇简单的鬼修之法连同一注灵力一并灌入了身侧女子的魂魄之内,同时浅笑着道:“这便成了……黄夫人只管立于此处按照我所传之法汲取月华之力便可,如此过得一晚大概魂魄便可完全凝练。” 女子感激地对着她裣衽一礼,继而便依言阖目自顾自地修行了起来。在静静地观察了半晌之后龟灵方才回首向着一脸紧张之色的男子一笑道:“凝练魂魄的过程还算顺利,想来黄夫人以阴灵之体在这世间待到岛主天年尽时当是全无问题。” 黄药师略略松了口气,瞥了微阖着双眸汲取月华之力的妻子一眼后方自压低了声音道:“阿蘅的尸身……还被我以千年寒冰保存于密室之间,既然阿蘅魂魄仍存世间,不知杨姑娘可否有方法让她死而复生呢?” 龟灵摇了摇头,想也未想地道:“生死轮回当为天道,黄夫人虽是可以阴灵之体暂留世间,但是复生之事却是决然不成的……即便勉强附在身躯之上,也只能算是活尸一具罢了。” 黄药师顿时露出了几分失落之色,但最终还是略带自嘲地道:“原本我还以为自己只需能再见阿蘅一面便余愿已足,如今这般与阿蘅朝夕相处原本是我以往想也不敢想的事……但此刻我却又盼望着她能够重新复生了。人之贪欲,当真是永无止境。杨姑娘,实在是抱歉的紧,我实是不该奢求太多的。” 龟灵对此倒是并不在意,仅仅只是随意地开口安慰道:“人世至爱夫妻莫不期望着举案齐眉,岛主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能够多了这几十年的相处,却也算是你们夫妻间的缘分了。” 黄药师不由微微一怔,急急开口问道:“既是说我夫妻身故之后还会有分离的可能了?” 龟灵稍稍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直言答道:“的确如此……夫人暂留此处虽是有违常理,却也是情有可原,但待你天年尽后你们二人却是无论如何无法长留世间的,一入六道轮回自会忘却今生之事,至于来世你们是否有缘便要看天意了。” 黄药师神色落寞地转首望向伫立在窗边的女子,片刻之后却忽地如同想起了什么般倏然转回了头来,试探性地问道:“修道……是否可得长生?” “若是成就仙道……自是可得。”龟灵倒是并不吝啬地给予其了一个肯定的答案,继而却是陡地转开了话题问道:“黄岛主,不知可知道杨玄感其人?” 虽然不知面前少女为何陡然将话题转至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方向,但黄药师毕竟是对天文地理历史无一不通,因而倒是在转瞬之间便已反应了过来,略带诧异地道:“杨玄感?姑娘说的莫非是那大业年间的礼部尚书、在杨广二征高丽时兴兵反隋的杨素之子?” 这个世界的历史跟她所知的并不相同,果然……并非是同一世界吗?龟灵顿时觉得心头一片敞亮,面上也不自禁地多出了些许笑容,在上下打量了面前的男子几眼后方自缓缓道:“黄岛主资质极好,黄夫人也很适合进行鬼修,而这桃花岛又恰好处于地底灵脉之上,若你二人在此修行,想来也能在寿算尽前结得金丹阴丹,就算是再进一步,问鼎仙道也是并非绝不可能。” =========================================== 黄药师是好男人没错……不过当朋友亲人不错,想要代替他的那颗朱砂痣……太困难了点。反正我家女儿是没那本事,所以还是让他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去吧。 45射雕玖 “原来如此……姑娘的话语倒是给了在下些许信心。(.)”黄药师沉默了一瞬,继而却是哑然失笑道:“果然只有失而复得方能知其珍贵……想不到我黄药师竟也有贪生怕死的一日,还请姑娘切莫见笑才好。” 他虽是对修道之事颇为心动,但此事毕竟不如他意图与亡妻重逢那般迫在眉睫,又加上他天性骄傲洒脱,更是深知技艺不可轻传之理,因此却也不会贸然向对方出言询问。但龟灵虽是对师尊通天圣人“有教无类”的思想并非全然认同,但却仍是多多少少地受到了其间影响。在看出黄药师隐藏的心思后虽是觉得对方求道的目的归根究底只是为了与其妻经久相伴,但毕竟他人品资质皆是不俗,即便是借其手在这个世界为截教传下一份道统却也是并无不可之处,因而在微一沉吟后却是主动出言问道:“我看阁下所使内功中似也有道门的影子在内,却不知阁下武功是自己亲创还是得他人相传?” 若是遭他人如此质疑黄药师多半会就此动怒,但此言既是有恩于自己夫妇二人的龟灵所问,当下却也只是平静答道:“桃花岛武功俱是由本人一手所创,也确是受了不少道门思想、奇门之术的影响……不知姑娘问此作甚?” “既是如此……那黄岛主也可算与我玄门有些渊源。”龟灵轻笑着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道:“我为截教通天圣人门下……若是黄岛主和夫人有心,我倒可以截教道法相传二位,但究竟能够凭之修炼至何等地步便要靠两位自己了。” 以黄药师之骄傲自是一向不喜受人恩惠,就算方才借对方之力相助其妻也只是无奈之举,因而此刻他听闻此言后虽是心中一喜,但却依然还是谨慎地扫视了对方一眼方自缓缓道:“我确是有心修道以和阿衡世世相守……但不知姑娘此举可有什么条件么?” “能有何条件?我截教门风一向宽松,只需贵夫妇日后自承截教门人、不败坏本门声誉以及与本门弟子自相残杀便可。”龟灵轻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抬首对上了男子略带上了些怀疑之色的双眼用堪称冷漠的口吻接道:“更何况截教入门道法原本便不是什么敝帚自珍之物,但修道一事成与不成全在个人,若是门人弟子因结下因果过多无法修得仙道或是死于大劫当中那便是与他人无尤了。” 黄药师不由一怔,继而却是展颜一笑道:“这截教的道义却是并不拘泥、甚得我心!”略顿了顿后又沉吟着接道:“我倒是曾在野史上看过你所提及的这上清灵宝天尊的真实名讳,不过这截教以及圣人之名我却是生平头一次听闻……莫非是我太过于孤陋寡闻了?” 龟灵浅浅一笑,正欲开口回答,神情间却陡然一肃。而与此同时黄药师也微皱着眉转首望向了一侧的窗棂,略有些恼怒地道:“蓉儿,你在那里探头探脑地作甚?还不进来!” 那道缩在阴影处的小小身影蓦地一僵,半晌之后方才依言磨磨蹭蹭地走进了屋来,然而虽然如此其却也依旧只是垂首扭着衣角既不问候也不说话。将女儿的别扭模样看在眼中,黄药师一时间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在神色关切地瞟了一眼静立在露台上的女子后方自温声开口道:“蓉儿,你也莫要闹小性子了――方才我那般对你也是有理由的,你先将头上的钗子取下再过来。” 见自己的父亲先是莫名其妙地盯着空无一人的露台看个没完,此刻又忽然提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黄蓉一时间不禁大为讶然。(.)但她原本便聪敏之极,又加上平日里闲杂书籍也看得极多,因而不过片刻便已为对方此时的行径下了一个“中邪”的定义,当下不由急急转向侧方的少女大声问道:“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欺骗了我爹爹,还让他对你装神弄鬼的行径丝毫不疑?居然还让我将头上这辟邪的桃木簪取下方能靠近……莫非你竟是什么妖魔邪物不成!” “蓉儿,住口!”虽在事先便听龟灵说起过自己的妻子此刻正处于对外间毫无感知的状态,因而只需不与其相触便不必担心会惊扰到她,但黄药师在听闻此言后却还是不由心中一惊,同时下意识地转首望向了露台上的女子,生恐其会因女儿这没轻没重的话语坏了修行。而在见对方依旧安然无恙后方始松了口气,先是转首略带歉然地瞥了龟灵一眼,见对方回以了一抹表示不介意的浅笑后方自喟叹着淡淡开口道:“蓉儿,休得无礼,你且静下心来听我解释。过去我却也是不信这鬼神之事的……但是现在事实便摆在眼前,在这位杨姑娘的相助之下,你的母亲的确回到了我的身边。” “你……你是说娘亲她现在便站在那处?”黄蓉蓦地睁大了俏目,在愣愣盯了那处半晌之后方自神色紧张地道:“我可是什么都看不到啊……莫不是她不知用什么古怪法子令爹爹你生出了幻觉罢!我记得爹爹你不是说过江湖上有些个功夫具有迷人心智之效么?你千万不可受了她的欺骗啊……她这般做定是有所图谋!” 黄药师稍稍沉默了一瞬,继而却是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不以为意地道:“莫说杨姑娘为淡泊名利的修道之人,绝不至对我夫妻二人有何恶意,便是当真如你所言那般又如何?我只需和阿蘅在一起便足够,无论是幻觉还是鬼魅都是无妨的……即便这当真是幻象或梦境,我也愿永远不从其间清醒过来。” “……爹爹!”黄蓉不由大为骇然,虽然她早知自己的爹爹对亡妻用情至深,却万万没有料到其竟甘愿为自己的母亲做到如斯地步!一时间虽然心中担忧难当,但却也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羡慕。心知自己今日无论如何无法说服父亲,当下在咬了咬牙后索性大步走到了龟灵身前,略带挑衅地道:“你若当真是如我爹爹所言那般的世外高人,便施法让我见娘亲一眼如何?” 不待龟灵开口,黄药师便已皱眉望着女儿略带斥责之意地道:“蓉儿,不要胡闹,你现在年纪还小,却是经不起杨姑娘的施法的。” 黄蓉一脸不忿地眨了眨眼,愤愤然地道:“她的年纪也与我差不多,为何便有了如此本事?我又哪里比她差了?” 将对方这副不服输的娇蛮可爱模样看在眼中,龟灵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与其性子仿佛的小师妹碧霄来,当下不禁莞尔一笑道:“我这具身躯年纪的确尚幼,但我却拥有数世的记忆……这一点你却是无法与我相比的。不过我虽是不能为你启灵,施展术法让你临时见黄夫人一面却也并非无法做到。”说罢不待其开口道出讽刺之言便一指点上了她的眉心,在向其体内传入一道灵力的同时却是轻声喝道:“阴阳目,开!” 黄蓉蓦地感觉到一阵晕眩,继而却是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退了半步。[.超多好看小说]而当她终于回过神来打算回头向身为始作俑者的龟灵找麻烦的时候目光却倏地被露台上的人影吸引了过去――她虽是从未亲眼见过自己的母亲,但却也是看着黄药师亲手所绘的亡妻画卷长大,又怎会认不出自己亡故七年的生母冯蘅?当下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了一声,继而却是既似畏惧又似期待地讷讷开口问道:“那……那里的真的是娘亲?” “没错……你娘正在汲取太阴星之力修炼,不要打搅到她。”见女儿不过片刻间便已镇定了下来,黄药师方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欲行点她穴道的右手。而黄蓉在痴痴地盯着冯蘅所在的露台看了片刻之后两行珠泪陡地滑落而下,继而却又毫无预兆地惊呼了一声,一边伸手揉搓眼睛一边急急地大声问道:“为什么我又看不见娘亲了?莫非我方才看到的只是幻觉不成……” 接收到对方带着急切之意的征询目光,龟灵随意地开口解释道:“你没有丝毫基础,因而即便得我之助也只能最多开启阴阳眼半盏茶时间,虽说隔个三四日用上这术法一次也并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但若你想要日日见到你的母亲以及和她交谈的话恐怕还需要等到及笄之年方可……怎地,现在你却是信了我了?” 黄蓉听闻此言方才放心,在咬了咬唇后却是陡然走上前来向面前与自己年纪仿佛的少女认真裣衽一拜,笑中带泪地道:“杨姐姐果然是当世大能,蓉儿佩服的紧!若不是托姐姐之福,蓉儿恐怕终身都只能对着娘亲的画像苦苦怀念啦。”虽然黄药师怜惜她生而丧母对她极尽宠爱,但黄蓉毕竟身为女儿家,在内心深处却也是时时盼望着能够有娘亲疼爱的,因而在亲眼见到自己母亲时心中已是再无半点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备份: “原来如此……姑娘的话语倒是给了在下些许信心。”黄药师沉默了一瞬,继而却是哑然失笑道:“果然只有失而复得方能知其珍贵……想不到我黄药师竟也有贪生怕死的一日,还请姑娘切莫见笑才好。” 他虽是对修道之事颇为心动,但此事毕竟不如他意图与亡妻重逢那般迫在眉睫,又加上他天性骄傲洒脱,更是深知技艺不可轻传之理,因此却也不会贸然向对方出言询问。但龟灵虽是对师尊通天圣人“有教无类”的思想并非全然认同,但却仍是多多少少地受到了其间影响。在看出黄药师隐藏的心思后虽是觉得对方求道的目的归根究底只是为了与其妻经久相伴,但毕竟他人品资质皆是不俗,即便是借其手在这个世界为截教传下一份道统却也是并无不可之处,因而在微一沉吟后却是主动出言问道:“我看阁下所使内功中似也有道门的影子在内,却不知阁下武功是自己亲创还是得他人相传?” 若是遭他人如此质疑黄药师多半会就此动怒,但此言既是有恩于自己夫妇二人的龟灵所问,当下却也只是平静答道:“桃花岛武功俱是由本人一手所创,也确是受了不少道门思想、奇门之术的影响……不知姑娘问此作甚?” “既是如此……那黄岛主也可算与我玄门有些渊源。”龟灵轻笑着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道:“我为截教通天圣人门下……若是黄岛主和夫人有心,我倒可以截教道法相传二位,但究竟能够凭之修炼至何等地步便要靠两位自己了。” 以黄药师之骄傲自是一向不喜受人恩惠,就算方才借对方之力相助其妻也只是无奈之举,因而此刻他听闻此言后虽是心中一喜,但却依然还是谨慎地扫视了对方一眼方自缓缓道:“我确是有心修道以和阿衡世世相守……但不知姑娘此举可有什么条件么?” “能有何条件?我截教门风一向宽松,只需贵夫妇日后自承截教门人、不败坏本门声誉以及与本门弟子自相残杀便可。”龟灵轻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抬首对上了男子略带上了些怀疑之色的双眼用堪称冷漠的口吻接道:“更何况截教入门道法原本便不是什么敝帚自珍之物,但修道一事成与不成全在个人,若是门人弟子因结下因果过多无法修得仙道或是死于大劫当中那便是与他人无尤了。” 黄药师不由一怔,继而却是展颜一笑道:“这截教的道义却是并不拘泥、甚得我心!”略顿了顿后又沉吟着接道:“我倒是曾在野史上看过你所提及的这上清灵宝天尊的真实名讳,不过这截教以及圣人之名我却是生平头一次听闻……莫非是我太过于孤陋寡闻了?” 龟灵浅浅一笑,正欲开口回答,神情间却陡然一肃。而与此同时黄药师也微皱着眉转首望向了一侧的窗棂,略有些恼怒地道:“蓉儿,你在那里探头探脑地作甚?还不进来!” 那道缩在阴影处的小小身影蓦地一僵,半晌之后方才依言磨磨蹭蹭地走进了屋来,然而虽然如此其却也依旧只是垂首扭着衣角既不问候也不说话。将女儿的别扭模样看在眼中,黄药师一时间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在神色关切地瞟了一眼静立在露台上的女子后方自温声开口道:“蓉儿,你也莫要闹小性子了――方才我那般对你也是有理由的,你先将头上的钗子取下再过来。” 见自己的父亲先是莫名其妙地盯着空无一人的露台看个没完,此刻又忽然提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黄蓉一时间不禁大为讶然。但她原本便聪敏之极,又加上平日里闲杂书籍也看得极多,因而不过片刻便已为对方此时的行径下了一个“中邪”的定义,当下不由急急转向侧方的少女大声问道:“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欺骗了我爹爹,还让他对你装神弄鬼的行径丝毫不疑?居然还让我将头上这辟邪的桃木簪取下方能靠近……莫非你竟是什么妖魔邪物不成!” “蓉儿,住口!”虽在事先便听龟灵说起过自己的妻子此刻正处于对外间毫无感知的状态,因而只需不与其相触便不必担心会惊扰到她,但黄药师在听闻此言后却还是不由心中一惊,同时下意识地转首望向了露台上的女子,生恐其会因女儿这没轻没重的话语坏了修行。而在见对方依旧安然无恙后方始松了口气,先是转首略带歉然地瞥了龟灵一眼,见对方回以了一抹表示不介意的浅笑后方自喟叹着淡淡开口道:“蓉儿,休得无礼,你且静下心来听我解释。过去我却也是不信这鬼神之事的……但是现在事实便摆在眼前,在这位杨姑娘的相助之下,你的母亲的确回到了我的身边。” “你……你是说娘亲她现在便站在那处?”黄蓉蓦地睁大了俏目,在愣愣盯了那处半晌之后方自神色紧张地道:“我可是什么都看不到啊……莫不是她不知用什么古怪法子令爹爹你生出了幻觉罢!我记得爹爹你不是说过江湖上有些个功夫具有迷人心智之效么?你千万不可受了她的欺骗啊……她这般做定是有所图谋!” 黄药师稍稍沉默了一瞬,继而却是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不以为意地道:“莫说杨姑娘为淡泊名利的修道之人,绝不至对我夫妻二人有何恶意,便是当真如你所言那般又如何?我只需和阿蘅在一起便足够,无论是幻觉还是鬼魅都是无妨的……即便这当真是幻象或梦境,我也愿永远不从其间清醒过来。” “……爹爹!”黄蓉不由大为骇然,虽然她早知自己的爹爹对亡妻用情至深,却万万没有料到其竟甘愿为自己的母亲做到如斯地步!一时间虽然心中担忧难当,但却也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羡慕。心知自己今日无论如何无法说服父亲,当下在咬了咬牙后索性大步走到了龟灵身前,略带挑衅地道:“你若当真是如我爹爹所言那般的世外高人,便施法让我见娘亲一眼如何?” 不待龟灵开口,黄药师便已皱眉望着女儿略带斥责之意地道:“蓉儿,不要胡闹,你现在年纪还小,却是经不起杨姑娘的施法的。” 黄蓉一脸不忿地眨了眨眼,愤愤然地道:“她的年纪也与我差不多,为何便有了如此本事?我又哪里比她差了?” 将对方这副不服输的娇蛮可爱模样看在眼中,龟灵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与其性子仿佛的小师妹碧霄来,当下不禁莞尔一笑道:“我这具身躯年纪的确尚幼,但我却拥有数世的记忆……这一点你却是无法与我相比的。不过我虽是不能为你启灵,施展术法让你临时见黄夫人一面却也并非无法做到。”说罢不待其开口道出讽刺之言便一指点上了她的眉心,在向其体内传入一道灵力的同时却是轻声喝道:“阴阳目,开!” 黄蓉蓦地感觉到一阵晕眩,继而却是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退了半步。而当她终于回过神来打算回头向身为始作俑者的龟灵找麻烦的时候目光却倏地被露台上的人影吸引了过去――她虽是从未亲眼见过自己的母亲,但却也是看着黄药师亲手所绘的亡妻画卷长大,又怎会认不出自己亡故七年的生母冯蘅?当下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了一声,继而却是既似畏惧又似期待地讷讷开口问道:“那……那里的真的是娘亲?” “没错……你娘正在汲取太阴星之力修炼,不要打搅到她。”见女儿不过片刻间便已镇定了下来,黄药师方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欲行点她穴道的右手。而黄蓉在痴痴地盯着冯蘅所在的露台看了片刻之后两行珠泪陡地滑落而下,继而却又毫无预兆地惊呼了一声,一边伸手揉搓眼睛一边急急地大声问道:“为什么我又看不见娘亲了?莫非我方才看到的只是幻觉不成……” 接收到对方带着急切之意的征询目光,龟灵随意地开口解释道:“你没有丝毫基础,因而即便得我之助也只能最多开启阴阳眼半盏茶时间,虽说隔个三四日用上这术法一次也并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但若你想要日日见到你的母亲以及和她交谈的话恐怕还需要等到及笄之年方可……怎地,现在你却是信了我了?” 黄蓉听闻此言方才放心,在咬了咬唇后却是陡然走上前来向面前与自己年纪仿佛的少女认真裣衽一拜,笑中带泪地道:“杨姐姐果然是当世大能,蓉儿佩服的紧!若不是托姐姐之福,蓉儿恐怕终身都只能对着娘亲的画像苦苦怀念啦。”虽然黄药师怜惜她生而丧母对她极尽宠爱,但黄蓉毕竟身为女儿家,在内心深处却也是时时盼望着能够有娘亲疼爱的,因而在亲眼见到自己母亲时心中已是再无半点怀疑。 46射雕拾 听到女儿之言,即便以黄药师的心性之坚定也不由心中微觉酸涩,但他不欲将心中所思曝露于外人之前,当下却是摇首转开了话题道:“蓉儿你怎地如此不懂事?杨姑娘与为父平辈相交,又助我们颇多,不管如何你也该称其一声前辈方可。” 黄蓉习惯性地嘟了嘟嘴,心中难免觉得有些不服,但转而回想起对方方才所说的那“拥有数世记忆”一言,片刻间心内却又是一片坦然――或许先前她还会将此当成是龟灵的胡言乱语,但在经历了方才异事后她却再不会对这话有任何怀疑了。她甚为擅长察言观色,一望既知对方对自己印象不坏,因而眼睛一转之下却是笑嘻嘻地踏前一步娇声道:“叫甚么前辈?这未免也太过于生疏啦!既然杨姑娘你与爹爹娘亲平辈相交,不若蓉儿索性叫你一声姑姑可好?对了……姑姑你说我非要到及笄之年才能与娘亲交流,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如果我随爹爹一同修道的话是否就能够看到娘亲了?” 龟灵微微摇了摇头,断然否认道:“孩童之体易于融合灵气,因而修道之人多数自幼修行,殊不知修道一事非心性坚定之人不可为,若是在心境无有进益的情况下强行修炼……就算起初实力能够大大提升,但日后恐怕难以再进一步,修成仙道。日后你们一家相处时日尚多,因而我并不建议黄姑娘你行此揠苗助长之事。”言下之意却是绝不会在对方幼年之时将道术相传了。 黄蓉不禁大为失落,在偷眼瞟了其父一眼后却是再接再厉地凑上前去笑着说道:“就算那样也是无妨,七八年我也是等得起的。只是我对姑姑你的本事羡慕得紧,倘使你不嫌蓉儿愚笨,不若便收了我这个徒儿如何?” 看着面前那张俏脸上似曾相识的神情,龟灵却是不由心中一动。截教门下八大弟子彼此之间感情极佳,因着碧霄年纪最小、性子也最为跳脱,其他七名师兄姐却是都将其当作最小的妹妹呵护照顾,身为二师姐的她同样也是最为经不得碧霄这个小师妹的软语相求。既然心念已生,她自是不会强行压制,又见黄药师微笑立于一旁似乎对此乐见其成一般,因此在沉吟片刻后方始肃容说道:“你此时年纪还小,心性不定,不若我暂时将你收为记名弟子如何?待你长大些后若是修行之心不改……我将你收为入室弟子也是无妨。” 黄蓉顿时一脸雀跃地跳起了身来,喜滋滋地道:“那真是太好了!唔……我该如何称呼与您?似乎道门中都是称为师尊的罢!师尊在上,请受弟子黄蓉一拜!”说罢已是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了下去。 虽是并不喜他人跪拜自己,但龟灵此刻既是以截教二弟子身份收得首徒,自是要摆足了师尊的架势方可,在微笑着着黄蓉行过了大礼盈盈站起之后方始正色转向黄药师开口说道:“既然我已收得令爱为徒,日后自是会好好教导与她……不过日后还望黄岛主不要放松对她的武学教育才好,毕竟这个世界能够吸收的灵气有限,武道双修倒也算是一得道坦途。” 黄药师欣然颔首应了下来,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却骤然急急抬步向露台走了过去,先是骤地向对方的方向伸出了右手,却又仿若担心会伤到对方一般匆匆收了回来,神色急切地问道:“阿蘅,你感觉如何?可能与我交流了?”而立在那处的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眸的女子在听闻此言后却是向着自己的丈夫盈盈一笑,低低开口叫道:“……药师。” 黄药师身形骤地一震,在呆立了半晌之后一行清泪终于涔涔滑落。然而在下一刻他却立时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并一脸尴尬地撇开了头去。看到此番情形冯蘅不由轻笑了一声,故作未见地低低接道:“我当年撒手离开虽是无可奈何之举,却也是不负责任之极,这些年间实在是辛苦你了……让蓉儿过来罢,我这个娘亲却是想要好好看看她呢。” 见妻子只与自己略略寒暄了几句便问起了女儿,黄药师不由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竟是生平首次对自家视作珍宝的闺女生出了一抹类似于嫉妒的情绪。但最终却还是在身旁女子略带嗔意的目光下向黄蓉重复了一遍妻子的话语,而黄蓉虽是仍然看不见其母的身形,但在听闻此言后却依旧立时神色激动地跑上了前去。面前其乐融融的景象看在眼中,龟灵不由浅浅一笑,很是识相地走出门去将室内的空间让给了这久别重逢的一家三口。 龟灵在外站了整整一个时辰,黄药师才略带尴尬歉然之意地出门将她重新迎了进去。而在看着她进门之后正用初始修炼出的灵气使用纸笔与黄蓉交流的开心的冯蘅立时站起了身来向其敛衽一礼,神色温婉地道:“蒙得恩人相助冯蘅方能与夫君女儿重会……小女子实在是感激不尽。” 龟灵笑着摇了摇头,道:“既然此时蓉儿已拜我为师,黄岛主又应允让我在桃花岛上长住,恩人之言便不需多说了。”而黄药师听闻此言也知对方不喜与他人多结因果,立时很是知机地道:“我明日便亲自为杨姑娘在那桃林中设计出一间屋子命工匠筑起,不知杨姑娘对设计风格有何要求?” “无甚要求,只需方便舒适便可。”龟灵颇为随意地摇了摇头,熟料她话音方始落下,挂在屋脊上的一串铃铛却毫无预兆地叮铃铃震响了起来。然而黄家三人却似是早已对此事习以为常,黄药师更是当下便笑着解释道:“无事,只是有人入侵桃花岛上的阵势罢了。” 见父女两人均是摆出了一副于己无干的模样,冯蘅在稍稍沉吟了片刻后还是开口提议道:“药师,不若你派人去看看罢?说不定是附近的渔民之类误入了此处呢?” 黄药师虽是面冷心硬之人,但又怎会随意反驳妻子的要求?而妻子这般的表现更是令他回想起了当年小弟子顽皮时对方为其说情的景象,一时间倒是更觉心中温馨,当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阿蘅你就是心软……罢了。等会我派遣哑仆去看看便是。” 在黄药师开口解释的同时,龟灵便已将神识向桃林的方向探了出去,此时却是摇首道:“不必特意遣人去看了……来者是一名白发的女子,但看来她到是不像误入此间,莫非她是来此寻人的不成?”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心中都不禁暗自惊讶。那桃林居距此处足有二三里远近,中间更是隔了建筑树林无数,然而对方竟是对那处的场景宛若亲见一般?倘若其当真用这样的能力来偷窥什么秘密或是收集情报的话岂不是无往不利?而黄蓉此刻毕竟年幼,见此情形只是觉得有趣之极,当下便抚掌笑道:“师尊真是厉害!不知蓉儿何时才能学会您的这等本事?” 将少女眼中满满的期待之意看在眼中,龟灵不禁哑然失笑,道:“修道之事却是不可一蹴而就,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慢慢修行罢。” 见对方不肯给予自己肯定的答案,黄蓉不禁有些失望。但她正是爱玩好闹的年纪,却是转瞬之间便将这小小的失落心情抛到了一边,笑嘻嘻地拉着龟灵的袖子道:“师尊您说那来人是个白发女子,谁知道你是不是随意说说的?不若我们一齐去看看如何?” “蓉儿,你怎能对你师尊如此无礼?”黄药师略带恼怒地瞪了女儿一眼,继而却又转向一旁的少女苦笑着道:“蓉儿实是太过任性,日后还得请杨姑娘严加管教才是!对了……不若趁着今日有空,杨姑娘便亲自去桃林挑选一处适合修行的处所,明日我便遣人直接去那处搭建房屋可好?毕竟是你日后所居之处,终归是要合你心意才好。” 龟灵微一沉吟便即点了点头,但继而却见黄药师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但投向妻子的目光中满是眷恋不舍之色,不由摇首失笑道:“黄夫人此时不宜进入桃林,黄岛主便不必相陪了,让蓉儿陪我一道前去便好。她不是想确认一下我方才所说之话的真实性么?此次却是正好称了她的意。” 见对方竟而如此体贴细心,黄药师倒是不由颇为感激,在仔细叮咛了自己的女儿要好好陪同对方后方始亲自将她送出了门外。黄蓉虽然年幼,但这奇门八卦之术却是从懂事起便始修习,对这桃花林中的阵势更是了若指掌,因此不过片刻便带着龟灵寻到了那正在桃林中如没头苍蝇般转来转去的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听到女儿之言,即便以黄药师的心性之坚定也不由心中微觉酸涩,但他不欲将心中所思曝露于外人之前,当下却是摇首转开了话题道:“蓉儿你怎地如此不懂事?杨姑娘与为父平辈相交,又助我们颇多,不管如何你也该称其一声前辈方可。” 黄蓉习惯性地嘟了嘟嘴,心中难免觉得有些不服,但转而回想起对方方才所说的那“拥有数世记忆”一言,片刻间心内却又是一片坦然――或许先前她还会将此当成是龟灵的胡言乱语,但在经历了方才异事后她却再不会对这话有任何怀疑了。她甚为擅长察言观色,一望既知对方对自己印象不坏,因而眼睛一转之下却是笑嘻嘻地踏前一步娇声道:“叫甚么前辈?这未免也太过于生疏啦!既然杨姑娘你与爹爹娘亲平辈相交,不若蓉儿索性叫你一声姑姑可好?对了……姑姑你说我非要到及笄之年才能与娘亲交流,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如果我随爹爹一同修道的话是否就能够看到娘亲了?” 龟灵微微摇了摇头,断然否认道:“孩童之体易于融合灵气,因而修道之人多数自幼修行,殊不知修道一事非心性坚定之人不可为,若是在心境无有进益的情况下强行修炼……就算起初实力能够大大提升,但日后恐怕难以再进一步,修成仙道。日后你们一家相处时日尚多,因而我并不建议黄姑娘你行此揠苗助长之事。”言下之意却是绝不会在对方幼年之时将道术相传了。 黄蓉不禁大为失落,在偷眼瞟了其父一眼后却是再接再厉地凑上前去笑着说道:“就算那样也是无妨,七八年我也是等得起的。只是我对姑姑你的本事羡慕得紧,倘使你不嫌蓉儿愚笨,不若便收了我这个徒儿如何?” 看着面前那张俏脸上似曾相识的神情,龟灵却是不由心中一动。截教门下八大弟子彼此之间感情极佳,因着碧霄年纪最小、性子也最为跳脱,其他七名师兄姐却是都将其当作最小的妹妹呵护照顾,身为二师姐的她同样也是最为经不得碧霄这个小师妹的软语相求。既然心念已生,她自是不会强行压制,又见黄药师微笑立于一旁似乎对此乐见其成一般,因此在沉吟片刻后方始肃容说道:“你此时年纪还小,心性不定,不若我暂时将你收为记名弟子如何?待你长大些后若是修行之心不改……我将你收为入室弟子也是无妨。” 黄蓉顿时一脸雀跃地跳起了身来,喜滋滋地道:“那真是太好了!唔……我该如何称呼与您?似乎道门中都是称为师尊的罢!师尊在上,请受弟子黄蓉一拜!”说罢已是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了下去。 虽是并不喜他人跪拜自己,但龟灵此刻既是以截教二弟子身份收得首徒,自是要摆足了师尊的架势方可,在微笑着着黄蓉行过了大礼盈盈站起之后方始正色转向黄药师开口说道:“既然我已收得令爱为徒,日后自是会好好教导与她……不过日后还望黄岛主不要放松对她的武学教育才好,毕竟这个世界能够吸收的灵气有限,武道双修倒也算是一得道坦途。” 黄药师欣然颔首应了下来,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却骤然急急抬步向露台走了过去,先是骤地向对方的方向伸出了右手,却又仿若担心会伤到对方一般匆匆收了回来,神色急切地问道:“阿蘅,你感觉如何?可能与我交流了?”而立在那处的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眸的女子在听闻此言后却是向着自己的丈夫盈盈一笑,低低开口叫道:“……药师。” 黄药师身形骤地一震,在呆立了半晌之后一行清泪终于涔涔滑落。然而在下一刻他却立时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并一脸尴尬地撇开了头去。看到此番情形冯蘅不由轻笑了一声,故作未见地低低接道:“我当年撒手离开虽是无可奈何之举,却也是不负责任之极,这些年间实在是辛苦你了……让蓉儿过来罢,我这个娘亲却是想要好好看看她呢。” 见妻子只与自己略略寒暄了几句便问起了女儿,黄药师不由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竟是生平首次对自家视作珍宝的闺女生出了一抹类似于嫉妒的情绪。但最终却还是在身旁女子略带嗔意的目光下向黄蓉重复了一遍妻子的话语,而黄蓉虽是仍然看不见其母的身形,但在听闻此言后却依旧立时神色激动地跑上了前去。面前其乐融融的景象看在眼中,龟灵不由浅浅一笑,很是识相地走出门去将室内的空间让给了这久别重逢的一家三口。 龟灵在外站了整整一个时辰,黄药师才略带尴尬歉然之意地出门将她重新迎了进去。而在看着她进门之后正用初始修炼出的灵气使用纸笔与黄蓉交流的开心的冯蘅立时站起了身来向其敛衽一礼,神色温婉地道:“蒙得恩人相助冯蘅方能与夫君女儿重会……小女子实在是感激不尽。” 龟灵笑着摇了摇头,道:“既然此时蓉儿已拜我为师,黄岛主又应允让我在桃花岛上长住,恩人之言便不需多说了。”而黄药师听闻此言也知对方不喜与他人多结因果,立时很是知机地道:“我明日便亲自为杨姑娘在那桃林中设计出一间屋子命工匠筑起,不知杨姑娘对设计风格有何要求?” “无甚要求,只需方便舒适便可。”龟灵颇为随意地摇了摇头,熟料她话音方始落下,挂在屋脊上的一串铃铛却毫无预兆地叮铃铃震响了起来。然而黄家三人却似是早已对此事习以为常,黄药师更是当下便笑着解释道:“无事,只是有人入侵桃花岛上的阵势罢了。” 见父女两人均是摆出了一副于己无干的模样,冯蘅在稍稍沉吟了片刻后还是开口提议道:“药师,不若你派人去看看罢?说不定是附近的渔民之类误入了此处呢?” 黄药师虽是面冷心硬之人,但又怎会随意反驳妻子的要求?而妻子这般的表现更是令他回想起了当年小弟子顽皮时对方为其说情的景象,一时间倒是更觉心中温馨,当下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阿蘅你就是心软……罢了。等会我派遣哑仆去看看便是。” 在黄药师开口解释的同时,龟灵便已将神识向桃林的方向探了出去,此时却是摇首道:“不必特意遣人去看了……来者是一名白发的女子,但看来她到是不像误入此间,莫非她是来此寻人的不成?”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心中都不禁暗自惊讶。那桃林居距此处足有二三里远近,中间更是隔了建筑树林无数,然而对方竟是对那处的场景宛若亲见一般?倘若其当真用这样的能力来偷窥什么秘密或是收集情报的话岂不是无往不利?而黄蓉此刻毕竟年幼,见此情形只是觉得有趣之极,当下便抚掌笑道:“师尊真是厉害!不知蓉儿何时才能学会您的这等本事?” 将少女眼中满满的期待之意看在眼中,龟灵不禁哑然失笑,道:“修道之事却是不可一蹴而就,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慢慢修行罢。” 见对方不肯给予自己肯定的答案,黄蓉不禁有些失望。但她正是爱玩好闹的年纪,却是转瞬之间便将这小小的失落心情抛到了一边,笑嘻嘻地拉着龟灵的袖子道:“师尊您说那来人是个白发女子,谁知道你是不是随意说说的?不若我们一齐去看看如何?” “蓉儿,你怎能对你师尊如此无礼?”黄药师略带恼怒地瞪了女儿一眼,继而却又转向一旁的少女苦笑着道:“蓉儿实是太过任性,日后还得请杨姑娘严加管教才是!对了……不若趁着今日有空,杨姑娘便亲自去桃林挑选一处适合修行的处所,明日我便遣人直接去那处搭建房屋可好?毕竟是你日后所居之处,终归是要合你心意才好。” 龟灵微一沉吟便即点了点头,但继而却见黄药师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但投向妻子的目光中满是眷恋不舍之色,不由摇首失笑道:“黄夫人此时不宜进入桃林,黄岛主便不必相陪了,让蓉儿陪我一道前去便好。她不是想确认一下我方才所说之话的真实性么?此次却是正好称了她的意。” 见对方竟而如此体贴细心,黄药师倒是不由颇为感激,在仔细叮咛了自己的女儿要好好陪同对方后方始亲自将她送出了门外。黄蓉虽然年幼,但这奇门八卦之术却是从懂事起便始修习,对这桃花林中的阵势更是了若指掌,因此不过片刻便带着龟灵寻到了那正在桃林中如没头苍蝇般转来转去的不速之客。 47射雕拾壹 在看见那看容颜不过三四十岁、然而却是满头华发的中年女子的时候,黄蓉却是在第一时间便始笑着拍起了手来,同时一脸赞叹地道:“师尊你真是厉害!这人居然当真和你说的模样一般无二……”而那女子虽然脚步也算轻灵,但武功却似并不太高明,因而直到黄蓉发声时方才发现了两人的来到,当下却是立时一脸警惕之色地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还没问入侵我桃花岛阵势的你又是什么人呢……你居然便已先行责问我这个主人了?”黄蓉状似很是不悦地嘟起了嘴,歪着头略带不屑地道:“你的武功看来倒算尚可,只可惜术算之术不怎么高明!像你这般在桃林中乱转就算是一辈子也出不去,若我不救你的话就算你硬生生地饿死在此处也不出奇呢。” 那白发女子不由一愣,继而面上却是隐隐露出了喜色,急急地开口问道:“你说你是此处的主人……莫非你们是东邪的女儿?” 黄蓉眨了眨眼,略有些惊讶地道:“你倒是很清楚此间主人的身份嘛……莫非你是特意前来拜会爹爹的不成?但我却是未曾听爹爹说过有你这么一位故人呀。” “呵……特意拜会?我的确是特意前来拜会的!”在沉默了一瞬之后,白发女子蓦地冷笑一声,身形竟是疾如电闪般向两人移了过来,同时冷哼着开口说道:“既然你们是东邪的女儿,那么我便捉了你们来逼东邪放了他!” 黄蓉年龄尚幼,直至如今也不过学了些桃花岛的入门功夫,在对方突如其来的偷袭之下又如何反应得过来?可就在那白发女子的手掌即将扼上她脖颈的刹那一道碧蓝色的光晕却是硬生生地将两人的身形隔了开来,更是在霎时之间便凝聚成了一道半透明的盾牌将黄蓉牢牢地护在了其后!而与此同时原先立在黄蓉身后的龟灵却已不知何时闪到了两人身侧,皱眉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冷声道:“阁下这般对不懂事的小孩子出手……未免太过于没有风度了。”而且此人居然在她这个师尊面前公然对她的弟子出手……莫非真当她的脾性太好、软弱可欺么? 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攻击骇了一跳的黄蓉怔怔地望着面前碧蓝色的半透明盾牌,半晌之后方才拍着手雀跃道:“师尊您真是太厉害了!便如变戏法一般……如您这般的手段蓉儿可以学么?” 自己所施之法虽只是最为简单的符箓之术,却也是正统道术的一种,居然被这小小的女孩说成了变戏法?龟灵略带嗔怪地瞟了她一眼,一时间倒是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而此刻那被她凝结出来的盾牌逼迫了半步的白发女子却已是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方才语声微颤地问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什么是人是鬼?师尊所使的可是堂堂正正的仙人手段!”不待龟灵发话,黄蓉便已笑嘻嘻地接过了对方的话头,在接收到龟灵略带嗔怪的目光时方始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喃喃道:“我说的又没错?如师尊这般的本事,可不就和那野史故事中的仙人没有两样么?” “荒谬!不过只是区区幻术而已,难道你们以为这般的手段便能骗到我么?”不待龟灵再行开口,那名白发女子反而先行一步怒声叫了出来。熟料就在她上前一步打算再行发难的当口却陡然脚下一绊,待到垂首望去之时却骇然地发现自己的双脚竟赫然已是被自泥土中直攒而出的宛若活物般的藤蔓缠了个严严实实! 将此番诡异的情形看在眼中,女子在又惊又怕之下一时间却是踉跄着几乎跌倒。(.无弹窗广告)然而龟灵在操控着藤蔓将之紧紧束缚起来时候却是略觉不满地低低叹了口气——她的灵力虽是天生属水,但五行术法却也俱都通识,可此刻竟是连这最为简单的木系道法施展起来都如此为难,这放在过去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心情不虞之下望向对面女子的目光中不由多出了几分不耐之色,语声中夹杂了几分法力冷冷开口问道:“你姓甚名谁,前来此处又是到底为何?若你当真不肯将你来意道出……就莫要怪我将你视为敌人就地格杀!” 见面前少女年纪虽幼,但双眸却仿佛拥有魔力一般深邃得震人心魄,那白发女子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不知不觉间已是讷讷地开口说道:“我名刘瑛,此次是来桃花岛寻人的……那人叫做周伯通,听闻五年前被东邪禁锢在了桃花岛之上。”而她在将心底之言道出之后却是不由大惊失色,心下暗道:“啊哟,我怎会就此将一切向此人和盘托出?莫非此人当真懂得什么邪术不成?” 见对方前来此处的目的明显与己无关,龟灵倒是不好按照自己的意思就此处置了她。然而黄蓉在听闻此言后却是忍不住讶然叫了出来:“周伯通?你说的可是老顽童么?” “正是!你知道他在何处?”刘瑛怔了一怔,继而却是陡然一脸急切地睁大了眼,若不是身体被藤蔓缠了个严实的话几乎当下便要扑将上来。黄蓉先是自知失言地一脸懊悔地掩住了唇,继而在歪着头打量了对方半晌后却是陡然仿佛感觉到很是有趣般低低笑了起来,边笑边点头答道:“我知道啊,那个人倒是极为有趣,平日无事时我也常去寻他玩耍呢。不过看你这般着急紧张的模样……莫非你竟然是老顽童的妻子不成?” 刘瑛身躯陡地一僵,便是不显老态的面庞之上也一瞬间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黄蓉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你果然是他的妻子啊?真想不到老顽童居然还有这般福气。不过可惜呢,爹爹却是从来不准我接近关押他的地方的,莫说是带外人前去了……” “黄姑娘!”在轻易被藤蔓所缚后刘瑛便知自己定然是无法将周伯通救离此岛,此刻在听闻此言后更是面色大变,急急地开口说道:“虽然我不知他是如何得罪了黄岛主才会被羁留在此处……但是请你带我去见他一面可好?就算是无法带他离开也无所谓,我宁愿留在此岛上和他一同受苦!” 因着看到了先前父母相处时的恩爱之态,黄蓉对面前这女子倒也隐隐地生出了些许同情的心思,但在面临对方的要求却是丝毫不松口地摇首拒绝道:“这件事可并不是我能够做主的呢,而且若是爹爹知晓我偷偷前去和老顽童玩耍的话也定然会责骂我的。” “那么就请黄姑娘带我去面见黄岛主!”将对方的话语听在耳中,刘瑛毫不犹豫地便大声说道,神情间也不自禁地隐隐带上了些求恳的意味。然而就在下一瞬间,男人带着磁性的冰冷声线已然蓦地自几人的身后传了过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爹爹!你怎地来了?”黄蓉笑吟吟地跑上前去拽住了青袍男子的衣角,同时撒娇般地晃动了几下。黄药师微微垂下头来没好气地瞥了女儿一眼,故作恼怒地道:“还不是你娘亲见你久久不回、又怕你会只顾着自己玩耍疏忽了杨姑娘,一直都无法放心?” 黄蓉故作畏惧地缩了缩脑袋,继而却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超多好看小说]黄药师好笑地揉了揉少女的小小头颅,重新转向刘瑛淡淡问道:“你想要面见本人,究竟是为了何事?”他因与妻子久别重逢,心情极佳,因而望向对方的目光中倒也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冰冷疏离。 刘瑛明显未曾料到令她自听闻了周伯通被羁一事后便恨之入骨的黄药师竟是这般的一副慈父的形容,当下却是不禁呆了一呆。而龟灵见正主已然亲自前来也便随手捏了个法诀,在下一刻原本裹于对方身上的藤蔓已是仿若潮水般退了下去。而刘瑛却是仿佛丝毫未曾注意到自己已然恢复了行动能力一般,迫不及待地向对面的男子道:“黄岛主,在下刘瑛,是周伯通的……朋友,不知他究竟是何处得罪了你,你要将其关在桃花岛这么些年?” 黄药师微微皱了皱眉,却是不答反问道:“此事你是从何人口中得知的?” “这个……”刘瑛稍稍愣了一下,神情间却是颇有几分迟疑。而黄药师却不待她开口回答已然冷笑着问道:“可是陈玄风和梅超风两人?哼……这两个孽徒!” 他似乎对此事并不愿深言,只略顿了顿便漠然接道:“周伯通曾对我夫人口出辱骂之言,不过此事看在他不通世事的份上我便不多提了——只需周伯通答应将他手中的九阴真经交出,我自会放他离开!” 刘瑛神色茫然地睁大了眼,仿佛自语般喃喃道:“九阴真经?那是何物?”继而却是骤然振奋起了精神开口问道:“那个……黄岛主,不若让我去劝劝他可好?或许他在我的劝说下愿意将那九阴真经交出也说不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在看见那看容颜不过三四十岁、然而却是满头华发的中年女子的时候,黄蓉却是在第一时间便始笑着拍起了手来,同时一脸赞叹地道:“师尊你真是厉害!这人居然当真和你说的模样一般无二……”而那女子虽然脚步也算轻灵,但武功却似并不太高明,因而直到黄蓉发声时方才发现了两人的来到,当下却是立时一脸警惕之色地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还没问入侵我桃花岛阵势的你又是什么人呢……你居然便已先行责问我这个主人了?”黄蓉状似很是不悦地嘟起了嘴,歪着头略带不屑地道:“你的武功看来倒算尚可,只可惜术算之术不怎么高明!像你这般在桃林中乱转就算是一辈子也出不去,若我不救你的话就算你硬生生地饿死在此处也不出奇呢。” 那白发女子不由一愣,继而面上却是隐隐露出了喜色,急急地开口问道:“你说你是此处的主人……莫非你们是东邪的女儿?” 黄蓉眨了眨眼,略有些惊讶地道:“你倒是很清楚此间主人的身份嘛……莫非你是特意前来拜会爹爹的不成?但我却是未曾听爹爹说过有你这么一位故人呀。” “呵……特意拜会?我的确是特意前来拜会的!”在沉默了一瞬之后,白发女子蓦地冷笑一声,身形竟是疾如电闪般向两人移了过来,同时冷哼着开口说道:“既然你们是东邪的女儿,那么我便捉了你们来逼东邪放了他!” 黄蓉年龄尚幼,直至如今也不过学了些桃花岛的入门功夫,在对方突如其来的偷袭之下又如何反应得过来?可就在那白发女子的手掌即将扼上她脖颈的刹那一道碧蓝色的光晕却是硬生生地将两人的身形隔了开来,更是在霎时之间便凝聚成了一道半透明的盾牌将黄蓉牢牢地护在了其后!而与此同时原先立在黄蓉身后的龟灵却已不知何时闪到了两人身侧,皱眉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冷声道:“阁下这般对不懂事的小孩子出手……未免太过于没有风度了。”而且此人居然在她这个师尊面前公然对她的弟子出手……莫非真当她的脾性太好、软弱可欺么? 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攻击骇了一跳的黄蓉怔怔地望着面前碧蓝色的半透明盾牌,半晌之后方才拍着手雀跃道:“师尊您真是太厉害了!便如变戏法一般……如您这般的手段蓉儿可以学么?” 自己所施之法虽只是最为简单的符箓之术,却也是正统道术的一种,居然被这小小的女孩说成了变戏法?龟灵略带嗔怪地瞟了她一眼,一时间倒是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而此刻那被她凝结出来的盾牌逼迫了半步的白发女子却已是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方才语声微颤地问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什么是人是鬼?师尊所使的可是堂堂正正的仙人手段!”不待龟灵发话,黄蓉便已笑嘻嘻地接过了对方的话头,在接收到龟灵略带嗔怪的目光时方始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喃喃道:“我说的又没错?如师尊这般的本事,可不就和那野史故事中的仙人没有两样么?” “荒谬!不过只是区区幻术而已,难道你们以为这般的手段便能骗到我么?”不待龟灵再行开口,那名白发女子反而先行一步怒声叫了出来。熟料就在她上前一步打算再行发难的当口却陡然脚下一绊,待到垂首望去之时却骇然地发现自己的双脚竟赫然已是被自泥土中直攒而出的宛若活物般的藤蔓缠了个严严实实! 将此番诡异的情形看在眼中,女子在又惊又怕之下一时间却是踉跄着几乎跌倒。然而龟灵在操控着藤蔓将之紧紧束缚起来时候却是略觉不满地低低叹了口气——她的灵力虽是天生属水,但五行术法却也俱都通识,可此刻竟是连这最为简单的木系道法施展起来都如此为难,这放在过去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心情不虞之下望向对面女子的目光中不由多出了几分不耐之色,语声中夹杂了几分法力冷冷开口问道:“你姓甚名谁,前来此处又是到底为何?若你当真不肯将你来意道出……就莫要怪我将你视为敌人就地格杀!” 见面前少女年纪虽幼,但双眸却仿佛拥有魔力一般深邃得震人心魄,那白发女子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不知不觉间已是讷讷地开口说道:“我名刘瑛,此次是来桃花岛寻人的……那人叫做周伯通,听闻五年前被东邪禁锢在了桃花岛之上。”而她在将心底之言道出之后却是不由大惊失色,心下暗道:“啊哟,我怎会就此将一切向此人和盘托出?莫非此人当真懂得什么邪术不成?” 见对方前来此处的目的明显与己无关,龟灵倒是不好按照自己的意思就此处置了她。然而黄蓉在听闻此言后却是忍不住讶然叫了出来:“周伯通?你说的可是老顽童么?” “正是!你知道他在何处?”刘瑛怔了一怔,继而却是陡然一脸急切地睁大了眼,若不是身体被藤蔓缠了个严实的话几乎当下便要扑将上来。黄蓉先是自知失言地一脸懊悔地掩住了唇,继而在歪着头打量了对方半晌后却是陡然仿佛感觉到很是有趣般低低笑了起来,边笑边点头答道:“我知道啊,那个人倒是极为有趣,平日无事时我也常去寻他玩耍呢。不过看你这般着急紧张的模样……莫非你竟然是老顽童的妻子不成?” 刘瑛身躯陡地一僵,便是不显老态的面庞之上也一瞬间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黄蓉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你果然是他的妻子啊?真想不到老顽童居然还有这般福气。不过可惜呢,爹爹却是从来不准我接近关押他的地方的,莫说是带外人前去了……” “黄姑娘!”在轻易被藤蔓所缚后刘瑛便知自己定然是无法将周伯通救离此岛,此刻在听闻此言后更是面色大变,急急地开口说道:“虽然我不知他是如何得罪了黄岛主才会被羁留在此处……但是请你带我去见他一面可好?就算是无法带他离开也无所谓,我宁愿留在此岛上和他一同受苦!” 因着看到了先前父母相处时的恩爱之态,黄蓉对面前这女子倒也隐隐地生出了些许同情的心思,但在面临对方的要求却是丝毫不松口地摇首拒绝道:“这件事可并不是我能够做主的呢,而且若是爹爹知晓我偷偷前去和老顽童玩耍的话也定然会责骂我的。” “那么就请黄姑娘带我去面见黄岛主!”将对方的话语听在耳中,刘瑛毫不犹豫地便大声说道,神情间也不自禁地隐隐带上了些求恳的意味。然而就在下一瞬间,男人带着磁性的冰冷声线已然蓦地自几人的身后传了过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爹爹!你怎地来了?”黄蓉笑吟吟地跑上前去拽住了青袍男子的衣角,同时撒娇般地晃动了几下。黄药师微微垂下头来没好气地瞥了女儿一眼,故作恼怒地道:“还不是你娘亲见你久久不回、又怕你会只顾着自己玩耍疏忽了杨姑娘,一直都无法放心?” 黄蓉故作畏惧地缩了缩脑袋,继而却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黄药师好笑地揉了揉少女的小小头颅,重新转向刘瑛淡淡问道:“你想要面见本人,究竟是为了何事?”他因与妻子久别重逢,心情极佳,因而望向对方的目光中倒也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冰冷疏离。 刘瑛明显未曾料到令她自听闻了周伯通被羁一事后便恨之入骨的黄药师竟是这般的一副慈父的形容,当下却是不禁呆了一呆。而龟灵见正主已然亲自前来也便随手捏了个法诀,在下一刻原本裹于对方身上的藤蔓已是仿若潮水般退了下去。而刘瑛却是仿佛丝毫未曾注意到自己已然恢复了行动能力一般,迫不及待地向对面的男子道:“黄岛主,在下刘瑛,是周伯通的……朋友,不知他究竟是何处得罪了你,你要将其关在桃花岛这么些年?” 黄药师微微皱了皱眉,却是不答反问道:“此事你是从何人口中得知的?” “这个……”刘瑛稍稍愣了一下,神情间却是颇有几分迟疑。而黄药师却不待她开口回答已然冷笑着问道:“可是陈玄风和梅超风两人?哼……这两个孽徒!” 他似乎对此事并不愿深言,只略顿了顿便漠然接道:“周伯通曾对我夫人口出辱骂之言,不过此事看在他不通世事的份上我便不多提了——只需周伯通答应将他手中的九阴真经交出,我自会放他离开!” 刘瑛神色茫然地睁大了眼,仿佛自语般喃喃道:“九阴真经?那是何物?”继而却是骤然振奋起了精神开口问道:“那个……黄岛主,不若让我去劝劝他可好?或许他在我的劝说下愿意将那九阴真经交出也说不定呢?” 48射雕拾贰 黄药师微一沉吟,直接转首向黄蓉道:“你去将每日为周伯通送饭的那哑仆寻来,让其带这位夫人前去周伯通所居之处。” “呃……蓉儿不知那周伯通是谁啊……”黄蓉方想颔首答应,却又突然反应了过来并急急地摇了摇头。黄药师神色颇为不善地瞟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微微挑起了眉道:“哼……你当我并未听到你先前所说之话吗?亏得我特意告知你不可接近那处洞穴,看来你似乎是将我的话视为耳旁风了啊。看在你娘亲的份上,这次的惩罚便暂时记下,若你再敢顽皮,则数罪并罚!” 黄蓉既似畏惧又似懊恼地缩了缩脖子,最终还是依言蔫蔫地去了。不多一时便有一名哑仆前来引着刘瑛向着另一侧的树林走去,而黄蓉却是拖沓了半晌都未曾回来、也不知到底是去了何处。黄药师倒是也并不担忧女儿会在这自小长大的岛屿上遇到危险,当下便自顾自地陪着龟灵在桃林中挑选起了那修筑房屋的处所来。龟灵原本对建筑学便基本可说是一窍不通,因而在自择了一处灵气较为充裕的地点后便将其余之事都交由了对方决定。少了黄蓉在旁插科打诨,两人做事的效率反而是高了不少,不过一刻便已将筑屋的处所、基本风格等尽数定下。 黄药师其人非但天文地理等无一不通,更是颇善言辞,因而龟灵虽是已有数十个元会的寿算一时间亦是与他相谈甚欢。而待两人自那梅林中走出之时一道人影却是陡然慌慌张张地自前方的小道上直撞了过来,同时口中还慌不迭地嚷道:“莫要追我!莫要追我!” 看到那狂奔而来的须发半白的中年人,黄药师原先尚带了些笑意的容颜顿时一肃,冷冷地开口问道:“周伯通……你总算是肯从那洞里出来了么?” 见那中年人头发胡子乱成一片,似是许久未曾修剪过,身上衣服更是污垢得宛若乞丐一般,却是显得与这岛上的美丽景色极为的格格不入,龟灵不由得微微生出了些讶然之感。然而那男子在看到黄药师时却是立刻奔上前来一拳打了过来,同时还不忘破口大骂道:“黄老邪你居然遣我最害怕之人前来逼我出洞,简直是卑鄙得紧、无耻得紧!” 黄药师不由一怔,在下一刻已是反射性地随手挡开了对方的拳头并冷声喝道:“简直是胡说八道!那女子心心念念想要见你一面,为此不惜苦苦求恳与我,若非我顾念她一片真心又怎会网开一面?” 周伯通功力显然是略差了对方一筹,当下在稍退了一步后方始站定,怒声开口道:“你还狡辩!我住在这桃花岛上之事除你岛上之人外根本便无人得知,难道还会是我自个泄露出去的不成?” 黄药师冷冷哼了一声,却未继续反驳。而周伯通见他此等反应却是更为得理不饶人,愤愤然地大声道:“既然我们之间有了赌约,你又如何能够这般借助外力、不守规矩?我索性便将九阴真经毁去算啦,大家一拍两散!”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籍模样的物事合在了掌心之间,似乎在下一刻便会运起内劲将其扯成碎末。 黄药师略略挑了挑眉,却是出乎意料地并未显露出丝毫紧张的神情――他向来颇为自傲,虽然这“九阴真经”确实是道家难得的武学,但他却也自诩自己所创武学并不在其下,当初想要向周伯通借来一阅也不过是因为心下好奇罢了。熟料在此之后其妻冯蘅竟是在即将临盆时因强行默写九阴真经而心智耗竭而亡,因此他方才一心想要从周伯通那处取来真经焚烧祭奠自己的爱妻,为此甚至不惜将对方关押在桃花岛上数年。 但现今冯蘅已然回到了他的身旁,他获取九阴真经之心却是渐渐淡了下来,甚至还起了此次趁着刘瑛寻来的机会顺水推舟地放周伯通与她一同离开的心思。但此刻见他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反而难得地起了调谑对方的心思,当下只是淡淡说道:“那又如何?若你不怕毁坏你师兄的遗物大可这般作为,我拭目以待。” 听闻他此等不温不火的言语周伯通反而愣了一下,然而就在他打算再行开口的当口一道急促的女声却骤然自其身后远远地传了过来:“伯通、伯通!你在何处?你为何要逃?” 周伯通顿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转身便欲向那桃林中直冲而去。然而被他无视了个彻底的黄药师此刻却是陡然笑吟吟地伸手将其一拦,略带戏谑之意地道:“你为何对这女子如此畏惧?莫非你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不成?” 周伯通原本还打算强行突围,但在听闻此言后却是难得地哽住了,半晌之后方才嗫嚅着讷讷道:“胡、胡说八道……”经此一耽搁却看到刘瑛的身影竟已遥遥出现在了远处,当下面色不由大变,急急地开口接道:“黄老邪你赶快放我过去……”见对方浑然不为所动,在咬了咬牙后更是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接道:“今日你便饶我一次,日后便是你要九阴真经也好商量……成不成?” 见对方为躲避刘瑛竟愿意做出如此牺牲,黄药师倒是不由稍稍吃了一惊。若是换作往常他自是不会放过这般的大好机会,但他今日心情确实是极佳,外加在初识道法因果后又有意识地想为自己爱妻积些福缘阴德,因而最终还是略退了一步将道路让了出来。然而刘瑛在远远看到几人人影后竟是不顾颜面地陡然放声哀呼道:“周伯通!你真是狠心!你一离开便是六七年,始终影踪不见,你根本便不知我们母子两人怎样的苦楚……若非你这般不负责任,你的孩儿也不会尸骨久寒!今个我好不容易见到了你,莫非你竟然还一心想要避开我么?” 周伯通怔了一怔,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孩儿?我哪里来的孩儿?”继而却是陡然一脸震惊地转首望向了那正自疾奔的女子,颤抖着声音问道:“瑛姑,你……你的意思是你竟是为我生了个孩儿吗?” 黄药师原本以为这两人间不过是普通的情爱纠葛,此刻听闻此言倒是不由微微皱起了眉。他一向重视家人,因而对抛妻弃子、不负责任之人自也是没有多少好感。此刻却也是懒得再牵涉进对方的这一团糊涂账当中,冷哼一声便自顾自地转开了头去。而刘瑛在苦追多时后见对方终于不再回避自己,一时间只觉心中委屈不已,当下却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低声哽咽了起来。 将此番情形看在眼中,龟灵在与黄药师对视了一眼后当下便很是干脆地转身便行,默契地将这块地域让了出来供面前两人互诉衷肠。而在走出数步之后,黄药师却陡然沉吟着开口问道:“杨姑娘……药师还有一事相询。若是阿蘅自此以后不再修行,是否可继续存留于世间?” 龟灵略一沉吟,道:“黄夫人魂魄已然凝练,便是今后再不修炼也至少可留于世间百余年……不知黄岛主为何要如此询问?难道贤伉俪竟而不想修道了么?” “道之一途,杳无尽头。[]即便终此一生也未必能够,而且最终究竟是否能够成仙得道也是未定,更有可能就此竹篮打水一场空。当初我便是因着醉心武功才会冷淡疏忽了阿蘅,以至于令得她竟而心血耗尽而亡……我自知自己只是一凡俗之人,若是当真因修真之事令得我夫妻少聚,倒不若索性只求今生,不望来世的好。”黄药师笑着摇了摇头,略顿了顿后才继续道:“便是蓉儿……我们夫妻二人也不求她能够成就仙道,只望她能够拥有自保之力、且能够快快乐乐地渡此一生便好。” 龟灵见对方目光间满是清明之意,显然已是考虑得极其清楚明白了,在略略思忖了片刻后却是不由摇首叹道:“贤伉俪倒是豁达之极……岛主所言却也没错,先前倒是我想的左了。与其追求渺茫的仙道,倒是不若抓紧今生今世的每一时每一刻的好。”犹记得前生的她亦追求的是这般平凡的幸福……只可惜此时此刻,她却已然有了无论如何都想要回去的地方。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七八岁的少女却是陡然从林子的另一侧轻手轻脚地转了出来,却正是黄蓉。看见两人时她立时笑嘻嘻地挥了挥手,飞快地奔到近前来兴致勃勃地道:“想不到如周伯通这般大咧咧整日只知道玩耍的人竟也有妻子,而且居然还千里迢迢地寻到了我桃花岛来,着实是有趣的紧。”略顿了顿后又稍有些疑惑地道:“不过那个刘瑛方才念的那首‘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甚么的……我怎么地之前从未在哪本诗词上看到过?” 作者有话要说:黄药师微一沉吟,直接转首向黄蓉道:“你去将每日为周伯通送饭的那哑仆寻来,让其带这位夫人前去周伯通所居之处。” “呃……蓉儿不知那周伯通是谁啊……”黄蓉方想颔首答应,却又突然反应了过来并急急地摇了摇头。黄药师神色颇为不善地瞟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微微挑起了眉道:“哼……你当我并未听到你先前所说之话吗?亏得我特意告知你不可接近那处洞穴,看来你似乎是将我的话视为耳旁风了啊。看在你娘亲的份上,这次的惩罚便暂时记下,若你再敢顽皮,则数罪并罚!” 黄蓉既似畏惧又似懊恼地缩了缩脖子,最终还是依言蔫蔫地去了。不多一时便有一名哑仆前来引着刘瑛向着另一侧的树林走去,而黄蓉却是拖沓了半晌都未曾回来、也不知到底是去了何处。黄药师倒是也并不担忧女儿会在这自小长大的岛屿上遇到危险,当下便自顾自地陪着龟灵在桃林中挑选起了那修筑房屋的处所来。龟灵原本对建筑学便基本可说是一窍不通,因而在自择了一处灵气较为充裕的地点后便将其余之事都交由了对方决定。少了黄蓉在旁插科打诨,两人做事的效率反而是高了不少,不过一刻便已将筑屋的处所、基本风格等尽数定下。 黄药师其人非但天文地理等无一不通,更是颇善言辞,因而龟灵虽是已有数十个元会的寿算一时间亦是与他相谈甚欢。而待两人自那梅林中走出之时一道人影却是陡然慌慌张张地自前方的小道上直撞了过来,同时口中还慌不迭地嚷道:“莫要追我!莫要追我!” 看到那狂奔而来的须发半白的中年人,黄药师原先尚带了些笑意的容颜顿时一肃,冷冷地开口问道:“周伯通……你总算是肯从那洞里出来了么?” 见那中年人头发胡子乱成一片,似是许久未曾修剪过,身上衣服更是污垢得宛若乞丐一般,却是显得与这岛上的美丽景色极为的格格不入,龟灵不由得微微生出了些讶然之感。然而那男子在看到黄药师时却是立刻奔上前来一拳打了过来,同时还不忘破口大骂道:“黄老邪你居然遣我最害怕之人前来逼我出洞,简直是卑鄙得紧、无耻得紧!” 黄药师不由一怔,在下一刻已是反射性地随手挡开了对方的拳头并冷声喝道:“简直是胡说八道!那女子心心念念想要见你一面,为此不惜苦苦求恳与我,若非我顾念她一片真心又怎会网开一面?” 周伯通功力显然是略差了对方一筹,当下在稍退了一步后方始站定,怒声开口道:“你还狡辩!我住在这桃花岛上之事除你岛上之人外根本便无人得知,难道还会是我自个泄露出去的不成?” 黄药师冷冷哼了一声,却未继续反驳。而周伯通见他此等反应却是更为得理不饶人,愤愤然地大声道:“既然我们之间有了赌约,你又如何能够这般借助外力、不守规矩?我索性便将九阴真经毁去算啦,大家一拍两散!”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籍模样的物事合在了掌心之间,似乎在下一刻便会运起内劲将其扯成碎末。 黄药师略略挑了挑眉,却是出乎意料地并未显露出丝毫紧张的神情――他向来颇为自傲,虽然这“九阴真经”确实是道家难得的武学,但他却也自诩自己所创武学并不在其下,当初想要向周伯通借来一阅也不过是因为心下好奇罢了。熟料在此之后其妻冯蘅竟是在即将临盆时因强行默写九阴真经而心智耗竭而亡,因此他方才一心想要从周伯通那处取来真经焚烧祭奠自己的爱妻,为此甚至不惜将对方关押在桃花岛上数年。 但现今冯蘅已然回到了他的身旁,他获取九阴真经之心却是渐渐淡了下来,甚至还起了此次趁着刘瑛寻来的机会顺水推舟地放周伯通与她一同离开的心思。但此刻见他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反而难得地起了调谑对方的心思,当下只是淡淡说道:“那又如何?若你不怕毁坏你师兄的遗物大可这般作为,我拭目以待。” 听闻他此等不温不火的言语周伯通反而愣了一下,然而就在他打算再行开口的当口一道急促的女声却骤然自其身后远远地传了过来:“伯通、伯通!你在何处?你为何要逃?” 周伯通顿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转身便欲向那桃林中直冲而去。然而被他无视了个彻底的黄药师此刻却是陡然笑吟吟地伸手将其一拦,略带戏谑之意地道:“你为何对这女子如此畏惧?莫非你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不成?” 周伯通原本还打算强行突围,但在听闻此言后却是难得地哽住了,半晌之后方才嗫嚅着讷讷道:“胡、胡说八道……”经此一耽搁却看到刘瑛的身影竟已遥遥出现在了远处,当下面色不由大变,急急地开口接道:“黄老邪你赶快放我过去……”见对方浑然不为所动,在咬了咬牙后更是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接道:“今日你便饶我一次,日后便是你要九阴真经也好商量……成不成?” 见对方为躲避刘瑛竟愿意做出如此牺牲,黄药师倒是不由稍稍吃了一惊。若是换作往常他自是不会放过这般的大好机会,但他今日心情确实是极佳,外加在初识道法因果后又有意识地想为自己爱妻积些福缘阴德,因而最终还是略退了一步将道路让了出来。然而刘瑛在远远看到几人人影后竟是不顾颜面地陡然放声哀呼道:“周伯通!你真是狠心!你一离开便是六七年,始终影踪不见,你根本便不知我们母子两人怎样的苦楚……若非你这般不负责任,你的孩儿也不会尸骨久寒!今个我好不容易见到了你,莫非你竟然还一心想要避开我么?” 周伯通怔了一怔,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孩儿?我哪里来的孩儿?”继而却是陡然一脸震惊地转首望向了那正自疾奔的女子,颤抖着声音问道:“瑛姑,你……你的意思是你竟是为我生了个孩儿吗?” 黄药师原本以为这两人间不过是普通的情爱纠葛,此刻听闻此言倒是不由微微皱起了眉。他一向重视家人,因而对抛妻弃子、不负责任之人自也是没有多少好感。此刻却也是懒得再牵涉进对方的这一团糊涂账当中,冷哼一声便自顾自地转开了头去。而刘瑛在苦追多时后见对方终于不再回避自己,一时间只觉心中委屈不已,当下却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低声哽咽了起来。 将此番情形看在眼中,龟灵在与黄药师对视了一眼后当下便很是干脆地转身便行,默契地将这块地域让了出来供面前两人互诉衷肠。而在走出数步之后,黄药师却陡然沉吟着开口问道:“杨姑娘……药师还有一事相询。若是阿蘅自此以后不再修行,是否可继续存留于世间?” 龟灵略一沉吟,道:“黄夫人魂魄已然凝练,便是今后再不修炼也至少可留于世间百余年……不知黄岛主为何要如此询问?难道贤伉俪竟而不想修道了么?” “道之一途,杳无尽头。即便终此一生也未必能够,而且最终究竟是否能够成仙得道也是未定,更有可能就此竹篮打水一场空。当初我便是因着醉心武功才会冷淡疏忽了阿蘅,以至于令得她竟而心血耗尽而亡……我自知自己只是一凡俗之人,若是当真因修真之事令得我夫妻少聚,倒不若索性只求今生,不望来世的好。”黄药师笑着摇了摇头,略顿了顿后才继续道:“便是蓉儿……我们夫妻二人也不求她能够成就仙道,只望她能够拥有自保之力、且能够快快乐乐地渡此一生便好。” 龟灵见对方目光间满是清明之意,显然已是考虑得极其清楚明白了,在略略思忖了片刻后却是不由摇首叹道:“贤伉俪倒是豁达之极……岛主所言却也没错,先前倒是我想的左了。与其追求渺茫的仙道,倒是不若抓紧今生今世的每一时每一刻的好。”犹记得前生的她亦追求的是这般平凡的幸福……只可惜此时此刻,她却已然有了无论如何都想要回去的地方。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七八岁的少女却是陡然从林子的另一侧轻手轻脚地转了出来,却正是黄蓉。看见两人时她立时笑嘻嘻地挥了挥手,飞快地奔到近前来兴致勃勃地道:“想不到如周伯通这般大咧咧整日只知道玩耍的人竟也有妻子,而且居然还千里迢迢地寻到了我桃花岛来,着实是有趣的紧。”略顿了顿后又稍有些疑惑地道:“不过那个刘瑛方才念的那首‘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甚么的……我怎么地之前从未在哪本诗词上看到过?” 49射雕拾叁 黄药师听闻此言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没好气地道:“你方才半晌未回便是去偷听他人的私语了?周伯通和刘瑛的武功原本都远在你之上,万一他们一怒之下与你为难又该如何是好?”略顿了顿后又再次板着脸训斥道:“而且你小小的女孩儿家,这般的诗词哪里又是随意说的得的?着实是胡闹之极!” 以他性子原本并不会在乎这点小事,但此刻却也并不愿给龟灵留下其弟子家教不严的坏印象。而龟灵却也自然不会听不出他的言不由衷,当下只笑了笑便也将此事揭过了。在三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周伯通也终于同刘瑛一道自那桃林旁走了过来。 此刻虽然白发的女子面上红晕泪痕虽仍未全消,但周伯通却是已然恢复了起先的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甫一见到三人便匆匆奔上前来笑道:“黄老邪,今天是我老顽童误会你了……先前的事情我听瑛姑说了,幸亏你的女儿对她手下留情了,否则她若是有个万一的话我可是要愧疚一辈子啦。” 说到此处竟而又一脸好奇地窜到了龟灵的身边,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一边很是急切地道:“小姑娘,瑛姑她说你会变很好玩的戏法,可不可以变来我瞧瞧?若是当真好玩的话教我好不好?就算让我拜你为师也是没问题的哟。” “周伯通,别在这里胡闹了,杨姑娘并非我的女儿。”黄药师微皱着眉上前将对方拉了开来,稍稍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向其摆了摆手道:“前时你在我面前妄言我妻子的不是,但我毕竟将你关在岛上整整五年……今日我们也可算是各不相欠!罢了,今日你便随着这位刘瑛姑娘一道离开便是,那九阴真经我也不要了。” “唉?黄老邪你今个怎地转了性子?你不是一心想要拿到九阴真经祭奠你的亡妻吗?”这周伯通天生便是一副天真不知俗事的性子,虽然是被人硬生生地羁在洞内五年却也并不如何记仇,当下便一脸好奇地转首望了过来,神情间竟是没有半点憎恨不满之意。而黄药师天性狂放不羁,此刻非但全然没有隐瞒的意思,更是丝毫不管他人会如何议论自己,当下便洒然开口解释道:“我方才得知我的妻子一直未曾离开我身边――我此时于愿已足,那九阴真经不要也罢。” 此言一出,刘瑛当下便忍不住露出了愕然之色。而周伯通在稍稍愣了一下后却是忍不住变了脸色,讷讷地开口说道:“黄老邪啊黄老邪,你号称东邪也就罢了,今个居然当真中了邪不成?死去的人哪里还有能够留在你身边的?怪不得这些年来你忽喜忽怒、脾性不定,莫不是你伤心太甚得了癔症了?” “周伯通你在胡说甚么!爹爹好得很,哪里是得了什么癔症了?亏得我还将你视为朋友……”黄蓉听闻此诋毁之言不由心下大怒,开口便毫不客气地斥责出声。而黄药师心知对方性子烂漫天真,因而倒也并不太在意对方堪称无礼的言语,仅仅只是挥手阻止了女儿并略带不悦地笑骂道:“我是否得了癔症便不劳你费心了,只管早早地随着刘姑娘一道回转陆地去便是!你总不会还想在我之处多叨扰一顿饭罢?” “不管怎么说你也关了我那么多年,这会居然连一顿饭也心疼了?当真是小气得紧!”周伯通很是不满地哼了一声,但最终还是拉着刘瑛愤愤然地向海边走了过去。而黄药师虽是心中隐隐有些不虞,但最终却还是随手招来了几名负责操舟的哑命其随着两人去了海边。熟料就在几人正自漫步向那桃花岛的主厅行去的时候,周伯通那隐含着内力的笑声却是遥遥地自海面上传了过来:“黄老邪你关我五年,今日我便将你家中最好的一条船开走!待到我上岸之后我会直接将之劈了烧柴,你今生今世都别想再将其再拿回来啦!” 黄药师倏然转首望向了海边的方向,在看清那条正乘风破浪向远方行去的华丽帆船时不由面色一变,而其身旁的黄蓉却是已忍不住急声叫道:“爹爹,那条船你不是喜欢得紧、从不准任何人上去么?周伯通居然将它抢走了……我们要不要赶去将他追回来?” “哼……周伯通此人还真是喜欢自讨苦吃!”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黄药师方才冷冷地一挥袍袖道:“便任他们去!若是他们当真死在大海之上须也怪不得我!” 听闻此言,龟灵不由心中微觉好奇,但她与周伯通不过是萍水相逢,虽然觉得其人颇具童心并不惹人厌烦,但对其死活却也是委实并不太关心。待三人回到那小楼前时冯蘅却已早早地便已亲身在门外相迎,而黄药师见此情形立时急急前行几步,小心地握着冯蘅因为重新凝聚了灵魂而能够勉强触碰到的手掌神色关切地道:“眼见便要正午,你怎地能在这时候随意出门?若是因此伤到了身体可怎生是好?” 见方才还挥斥方遒的男子瞬间露出了如斯紧张的模样,龟灵忍不住浅浅一笑,摇首道:“黄岛主过虑了,夫人此刻魂魄已凝,便是当真接触到了正午的日光也是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的……对了,日后你们还是要尽量少接近道观庙宇之类的地方才好,虽然那些供奉的神明塑像一类的物事多半都不是什么通灵之属,但还是需以防万一。” 黄药师颔首将她的话语仔细记下,略略沉吟了片刻后又再次开口问道:“听杨姑娘的意思……以阿蘅此刻的情况出岛却是并没有什么妨碍的?” 龟灵点了点头,随口道:“不错……黄夫人此刻除了不时需以太阴星之力补充灵气外基本已与常人无异。怎地?黄岛主想要带着夫人出门去么?” 黄药师淡笑着握紧了妻子的手,毫不隐瞒地道:“阿蘅生前我曾应诺过要陪她阅遍天下的美景……但此后却因她身怀有孕而没有成行。起初我还以为今生必将爽约,幸而仍然有弥补的机会。如今既然有了空闲,我自是要陪她履行前时的约定的。” “爹爹……你要和娘亲一道去游览天下?那我也要随着你们一起去!”男人话音方落,黄蓉便已迫不及待地叫出了声来,而黄药师却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半真半假地怒道:“如今你却也已是拜过师的人了,怎地还如此任性?今次爹娘出门还有要事去做,你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岛上,平素里也好侍奉师尊、倾听教导!” “爹爹骗人!你们此去不就是游山玩水的么,还能有甚么要事?”黄蓉很是不满地嘟起了嘴来,一边可怜兮兮地揉着眼角一边撒娇道:“娘亲啊……您看爹爹是怎么欺负我的?女儿知道你们夫妻情深的紧,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将女儿当作累赘抛下罢?” 被自家女儿如此调侃挤兑,冯蘅不由得微微地红了面颊。只可惜此刻她还不能与未曾启灵的黄蓉直接交流,因而最终也只能微微跺了跺足转首再不理会对方。而黄药师在瞪了女儿一眼后最终却还是轻叹着开口解释道:“蓉儿莫要胡闹了,我和你娘亲此次出门确实是打算顺路寻找你那几名师兄的。”继而面色却又骤然转厉,冷冷接道:“还有梅超风、陈玄风那两名孽徒……我也该向他们讨还被其盗去的九阴真经才是!” 黄蓉虽然年纪幼小,但却也对父亲在丢失了九阴真经后迁怒于另外四名师兄,并将之打断腿赶出桃花岛一事略有所知,当下却也不好再行多言,仅仅只是用带着恳求之意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父亲看个不停,而在发现对方当真始终不为所动后方自将目光转至了龟灵身上――将少女眼见便要挤出泪花的可怜神情看在眼中,龟灵不由哑然失笑道:“你爹娘此去归期未定,而你如今的年纪正是倾听道法、打好基础的时候,确是不宜浪费光阴。今次你便暂时留在岛上罢,日后终归是会有机会的。” 见连自家师父也如此说,黄蓉唯有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而黄药师平素里行事也一向是雷厉风行,既然此刻与冯蘅商议已定,竟而赶在短短的十日间便寻人替龟灵筑好了那桃林中的房屋。他心感龟灵之恩,此刻却是一心想让她在岛屿上住的更加舒适。原本他和黄蓉平日里都是用手势与那些哑仆交流,但此刻为了让龟灵在这岛上住的舒适却是将那些哑仆处理了个干净并换上了一批身家清白的签了死契的仆役和丫鬟――也正是因为他这一无心插柳的举动,桃花岛附近那些村庄内的民众平日里倒是少了许多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黄药师听闻此言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没好气地道:“你方才半晌未回便是去偷听他人的私语了?周伯通和刘瑛的武功原本都远在你之上,万一他们一怒之下与你为难又该如何是好?”略顿了顿后又再次板着脸训斥道:“而且你小小的女孩儿家,这般的诗词哪里又是随意说的得的?着实是胡闹之极!” 以他性子原本并不会在乎这点小事,但此刻却也并不愿给龟灵留下其弟子家教不严的坏印象。而龟灵却也自然不会听不出他的言不由衷,当下只笑了笑便也将此事揭过了。在三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周伯通也终于同刘瑛一道自那桃林旁走了过来。 此刻虽然白发的女子面上红晕泪痕虽仍未全消,但周伯通却是已然恢复了起先的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甫一见到三人便匆匆奔上前来笑道:“黄老邪,今天是我老顽童误会你了……先前的事情我听瑛姑说了,幸亏你的女儿对她手下留情了,否则她若是有个万一的话我可是要愧疚一辈子啦。” 说到此处竟而又一脸好奇地窜到了龟灵的身边,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一边很是急切地道:“小姑娘,瑛姑她说你会变很好玩的戏法,可不可以变来我瞧瞧?若是当真好玩的话教我好不好?就算让我拜你为师也是没问题的哟。” “周伯通,别在这里胡闹了,杨姑娘并非我的女儿。”黄药师微皱着眉上前将对方拉了开来,稍稍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向其摆了摆手道:“前时你在我面前妄言我妻子的不是,但我毕竟将你关在岛上整整五年……今日我们也可算是各不相欠!罢了,今日你便随着这位刘瑛姑娘一道离开便是,那九阴真经我也不要了。” “唉?黄老邪你今个怎地转了性子?你不是一心想要拿到九阴真经祭奠你的亡妻吗?”这周伯通天生便是一副天真不知俗事的性子,虽然是被人硬生生地羁在洞内五年却也并不如何记仇,当下便一脸好奇地转首望了过来,神情间竟是没有半点憎恨不满之意。而黄药师天性狂放不羁,此刻非但全然没有隐瞒的意思,更是丝毫不管他人会如何议论自己,当下便洒然开口解释道:“我方才得知我的妻子一直未曾离开我身边――我此时于愿已足,那九阴真经不要也罢。” 此言一出,刘瑛当下便忍不住露出了愕然之色。而周伯通在稍稍愣了一下后却是忍不住变了脸色,讷讷地开口说道:“黄老邪啊黄老邪,你号称东邪也就罢了,今个居然当真中了邪不成?死去的人哪里还有能够留在你身边的?怪不得这些年来你忽喜忽怒、脾性不定,莫不是你伤心太甚得了癔症了?” “周伯通你在胡说甚么!爹爹好得很,哪里是得了什么癔症了?亏得我还将你视为朋友……”黄蓉听闻此诋毁之言不由心下大怒,开口便毫不客气地斥责出声。而黄药师心知对方性子烂漫天真,因而倒也并不太在意对方堪称无礼的言语,仅仅只是挥手阻止了女儿并略带不悦地笑骂道:“我是否得了癔症便不劳你费心了,只管早早地随着刘姑娘一道回转陆地去便是!你总不会还想在我之处多叨扰一顿饭罢?” “不管怎么说你也关了我那么多年,这会居然连一顿饭也心疼了?当真是小气得紧!”周伯通很是不满地哼了一声,但最终还是拉着刘瑛愤愤然地向海边走了过去。而黄药师虽是心中隐隐有些不虞,但最终却还是随手招来了几名负责操舟的哑命其随着两人去了海边。熟料就在几人正自漫步向那桃花岛的主厅行去的时候,周伯通那隐含着内力的笑声却是遥遥地自海面上传了过来:“黄老邪你关我五年,今日我便将你家中最好的一条船开走!待到我上岸之后我会直接将之劈了烧柴,你今生今世都别想再将其再拿回来啦!” 黄药师倏然转首望向了海边的方向,在看清那条正乘风破浪向远方行去的华丽帆船时不由面色一变,而其身旁的黄蓉却是已忍不住急声叫道:“爹爹,那条船你不是喜欢得紧、从不准任何人上去么?周伯通居然将它抢走了……我们要不要赶去将他追回来?” “哼……周伯通此人还真是喜欢自讨苦吃!”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黄药师方才冷冷地一挥袍袖道:“便任他们去!若是他们当真死在大海之上须也怪不得我!” 听闻此言,龟灵不由心中微觉好奇,但她与周伯通不过是萍水相逢,虽然觉得其人颇具童心并不惹人厌烦,但对其死活却也是委实并不太关心。待三人回到那小楼前时冯蘅却已早早地便已亲身在门外相迎,而黄药师见此情形立时急急前行几步,小心地握着冯蘅因为重新凝聚了灵魂而能够勉强触碰到的手掌神色关切地道:“眼见便要正午,你怎地能在这时候随意出门?若是因此伤到了身体可怎生是好?” 见方才还挥斥方遒的男子瞬间露出了如斯紧张的模样,龟灵忍不住浅浅一笑,摇首道:“黄岛主过虑了,夫人此刻魂魄已凝,便是当真接触到了正午的日光也是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的……对了,日后你们还是要尽量少接近道观庙宇之类的地方才好,虽然那些供奉的神明塑像一类的物事多半都不是什么通灵之属,但还是需以防万一。” 黄药师颔首将她的话语仔细记下,略略沉吟了片刻后又再次开口问道:“听杨姑娘的意思……以阿蘅此刻的情况出岛却是并没有什么妨碍的?” 龟灵点了点头,随口道:“不错……黄夫人此刻除了不时需以太阴星之力补充灵气外基本已与常人无异。怎地?黄岛主想要带着夫人出门去么?” 黄药师淡笑着握紧了妻子的手,毫不隐瞒地道:“阿蘅生前我曾应诺过要陪她阅遍天下的美景……但此后却因她身怀有孕而没有成行。起初我还以为今生必将爽约,幸而仍然有弥补的机会。如今既然有了空闲,我自是要陪她履行前时的约定的。” “爹爹……你要和娘亲一道去游览天下?那我也要随着你们一起去!”男人话音方落,黄蓉便已迫不及待地叫出了声来,而黄药师却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半真半假地怒道:“如今你却也已是拜过师的人了,怎地还如此任性?今次爹娘出门还有要事去做,你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岛上,平素里也好侍奉师尊、倾听教导!” “爹爹骗人!你们此去不就是游山玩水的么,还能有甚么要事?”黄蓉很是不满地嘟起了嘴来,一边可怜兮兮地揉着眼角一边撒娇道:“娘亲啊……您看爹爹是怎么欺负我的?女儿知道你们夫妻情深的紧,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将女儿当作累赘抛下罢?” 被自家女儿如此调侃挤兑,冯蘅不由得微微地红了面颊。只可惜此刻她还不能与未曾启灵的黄蓉直接交流,因而最终也只能微微跺了跺足转首再不理会对方。而黄药师在瞪了女儿一眼后最终却还是轻叹着开口解释道:“蓉儿莫要胡闹了,我和你娘亲此次出门确实是打算顺路寻找你那几名师兄的。”继而面色却又骤然转厉,冷冷接道:“还有梅超风、陈玄风那两名孽徒……我也该向他们讨还被其盗去的九阴真经才是!” 黄蓉虽然年纪幼小,但却也对父亲在丢失了九阴真经后迁怒于另外四名师兄,并将之打断腿赶出桃花岛一事略有所知,当下却也不好再行多言,仅仅只是用带着恳求之意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父亲看个不停,而在发现对方当真始终不为所动后方自将目光转至了龟灵身上――将少女眼见便要挤出泪花的可怜神情看在眼中,龟灵不由哑然失笑道:“你爹娘此去归期未定,而你如今的年纪正是倾听道法、打好基础的时候,确是不宜浪费光阴。今次你便暂时留在岛上罢,日后终归是会有机会的。” 见连自家师父也如此说,黄蓉唯有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而黄药师平素里行事也一向是雷厉风行,既然此刻与冯蘅商议已定,竟而赶在短短的十日间便寻人替龟灵筑好了那桃林中的房屋。他心感龟灵之恩,此刻却是一心想让她在岛屿上住的更加舒适。原本他和黄蓉平日里都是用手势与那些哑仆交流,但此刻为了让龟灵在这岛上住的舒适却是将那些哑仆处理了个干净并换上了一批身家清白的签了死契的仆役和丫鬟――也正是因为他这一无心插柳的举动,桃花岛附近那些村庄内的民众平日里倒是少了许多的麻烦。 50射雕拾肆 转眼之间,黄药师夫妇离岛已逾一月,不知是因为对龟灵太过放心还是久别重逢不欲受到他人打扰,这两人在这月余间莫说是归岛看望黄蓉、便是连口信也未曾捎来一个。而黄蓉虽是在起初几日内也是思亲之心颇甚,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外加上龟灵在平素的修行时对她的要求也颇为严格,因此在过得几日后倒也在忙碌间渐渐地将心中的不舍抛到了一边。 一日之间,龟灵正自坐于那桃林中新起的房屋内凝神修行,黄蓉却是一声不响地推门直接闯了进来。而龟灵倒也早已习惯了其略显冒失的行径,仅仅只是平静地抬首望向对方静待其道出自己的要求。黄蓉在进门的第一时间便已很是熟稔地扑了上来挽住了她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师尊,今个天气不错,不若我们一道下岛去逛逛如何?我自出生起可是连海边的村子都没有去过呢……” 虽知对方正是心性难定的年纪,但龟灵无奈地暗自摇了摇头后故作严肃地问道:“昨日我让你翻阅的道德经你可看了?你爹爹传授你的桃花岛内功可按照他所说的那般行了三个周天?” “当然都完成了,我可是一向都自觉得很呢。”见对方话语中似乎有了松口的迹象,黄蓉立刻慌不迭地点了点头。龟灵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其忍不住微微露出了局促的神情方始伸手拍了拍她红扑扑的脸颊失笑道:“好罢,便依了你的意思……反正整日将你拘在岛上恐怕你也没什么心思修行。”继而站起身来便拉着她向内室走去。 黄蓉在征得对方应允的瞬间却是忍不住露出了欢欣的神色,继而却是一边随着其向内行去一边略有些莫名地问道:“师尊您这是作甚?若是要带我上岸游玩不是应该去海边坐船么?” “算你今天来得巧了,昨日我刚好将这处的传送阵完成。”龟灵一边随口回答着对方的问题一边推开了内室的木门,只见在那昏暗的内室间竟是赫然有一道五彩的光晕正自若隐若现。而黄蓉在这月余间虽也学了些许道法的启蒙知识,对于阵法这较为高深的知识却还并无涉猎,当下却是忍不住一脸好奇地问道:“传送阵?那是甚么?” 龟灵笑了笑,却并未给予回答,只是径直拉着她的手一步踏入了那团光晕之中。而与此同时黄蓉却是骤然因为袭来的强烈的失重感和空间倒错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在猝不及防之下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并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而不过瞬刻之间少女那熟悉的声音却已自身旁传了过来:“莫要害怕,睁开双眼。” 虽然仍觉得心中怦怦地跳个不停,但黄蓉却还是依言慢慢地睁开双眸。但下一瞬间却见两人身处之地赫然已变成了一片铺盖着黄沙的广阔沙滩,远处更还隐隐有着几间渔民居住的小小茅屋。她原本便聪慧无比,因而不过片刻便已应了过来,拍着手笑道:“难道我们这样便到了岸边了?师尊您的道法真是太神奇了!” “若不是桃花岛的地底暗藏灵脉,单凭我一人之力也无法轻易制出这阵法来。”龟灵略带宠溺地拍了拍自己唯一弟子的发顶,稍稍沉吟了片刻后又再次开口说道:“这附近的村子内也并无甚么热闹好看,既然难得出来一次,不若我便带你去临安城内一游可好?” 虽然觉得此处距临安一日功夫决计不够打个来回,但黄蓉却也绝不会反对对方的提议。(.好看的小说)熟料在龟灵使出缩地成寸符后两人竟是硬生生地只耗费了两个时辰便赶至了临安城的郊外,而将自家师尊的这番手段看在眼中的黄蓉自是又一番赞叹不提。 虽然这月余以来龟灵都一直呆在桃花岛上未曾离开,但却也从那离岛采购的仆役口中听闻此刻宋金间的情势颇为险严峻,殊不料这临安城内却仍是一如既往地繁华热闹。黄蓉先前所说自出生起从未离岛却也并无虚言之处,此刻见到此等繁景却是不由新奇之极,一路之上四处打量的举动竟是几乎未曾停过。 见此刻已是接近正午,龟灵索性将她直接带到上次住宿的那间客栈随意点了几个菜肴。然而黄蓉非但在桃花岛上养得口味极叼,又是自其父手中将那厨艺学了个七七八八,在浅浅尝了几道菜后便挑肥拣瘦地将此处的菜肴老大一番批驳。不过她句句言之有理,那送菜的小二又仍认得龟灵其人,因此就算是略略听到了几句也不至于因此便给两人什么脸色看。而龟灵在随意问了那小二几句后才知晓在自己离开后那叫做完颜康的少年倒是并未再次前来此处找过麻烦,但究竟是因为丘处机的压制还是其已然返回了金国则是不得而知。 虽然饭菜并不合自己的口味,但黄蓉倒也并不是不懂事的娇蛮大小姐,之所以批驳此处饭食也是觉得有趣的原因居多,因此最终倒还是老老实实地吃了个饭饱食足。而在结好帐并看着那小二将桌上杯碟尽数撤去之后,见着四处无人的她方才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道:“既然我们好不容易来临安一次,不若师尊带我去皇宫一看如何?我可是对那里好奇了很久了呢!” 听闻对方这个几近匪夷所思的要求,龟灵不由微微地皱起了眉。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此刻的身体年龄太过于幼小的原因,黄蓉由始至终对她却是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虽然见她明显有些不虞却仍是再接再厉地扑上了前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师尊,您便依我这一次嘛!我保证以后都依您的意好好修行再不耍赖还不成么?” 龟灵虽是性子冷淡,但对这名与小师妹碧霄性子极其相似的小弟子却是极难硬起心肠,当下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还真是将你纵容得过啦!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黄蓉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当下便生拉硬拽地扯着她向大门处走去。虽然如今朝廷羸弱,都城亦是新筑不久,但皇宫内的真龙之气却并不会因此而消弭,因此龟灵在出门后也只环目一扫便已寻到了皇宫的大略所在之处。皇宫附近的守卫自是极其严密,而此刻又正值青天白日,即便如黄药师这般的高手恐怕也不敢说能够轻易地潜入宫内,只可惜在龟灵的一道隐身符之下这片严密的防卫却都统统地成为了虚设,在寻到了皇宫的正门之后两人轻而易举地便光明正大地径直踏了进去。 南宋都城搬至临安府不到百年,又常受战争之苦,皇宫一处倒确实是比不上北宋来得繁华。虽然也勉强可称得上金碧辉煌,但黄蓉在围着大殿转了几周后便已是没了兴致,当下只是没精打采地压低了声音嘟囔道:“原来皇帝所住的地方就是这般模样么?还真是无趣的紧。就是不知现在皇帝在何处?我还想看看他与常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哩!” “能有什么不同?不过即为帝王,必有天佑,若是修道之人因一己之私伤及于他必会沾染极大的因果,为保意外你还是不见他为妙。”龟灵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直接忽略了对方哀怨的目光抬首望向了西斜的日头,“此时天色将晚,这皇宫你看也看过了,我们还是尽早出去,赶在天黑前回岛才好。” “知道啦……随您回去便是了。唔……这是什么味道?”黄蓉蔫蔫地点了点头,在下一刻却骤然长长地吸了口气,一脸喜色地道:“这个是鸳鸯五珍脍?先前我试制过几次,却一直不得其果,此刻想必是御厨在做晚膳罢?正好去看看他们的用料与我弄的有什么不同之处!” “……你就总在这些杂学上分心旁顾,武道一途才久久难以入门。”龟灵冷冷扫了黄蓉一眼,一把拉起她便向宫门的方向走去,而黄蓉自知无法挣脱,唯有可怜兮兮地连声道:“师尊你看在我总是弄些好吃的孝敬你的份上便陪我去看看嘛……否则我回去可是会睡不着觉的!我学会了今晚便做给你吃好不好?” 见对方面上的表情实在是显得可怜之极,龟灵在狠狠瞪了她一眼后最终却还是转身向后方的一处正隐隐冒着炊烟的疑似御膳房的处所走去。而待两人进门之后却一眼看到十数道正隐隐冒着热气的精致菜肴正放在桌上一字排开,而那间没有半分煤灰脏污的厨房内却是空无一人,也不知那些负责送菜的太监宫女们究竟去了何处。 看见此番情形黄蓉不由面上一喜,当时便乐颠颠地想要奔上前去查看。龟灵原本正自袖手立在一旁,继而却是突然仿佛发现了什么般抬手将她拦了下来。然而就在同一时间,一道看不清楚容貌的魁梧身影竟是陡然如同灵猫般自屋脊之上轻巧地掠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转眼之间,黄药师夫妇离岛已逾一月,不知是因为对龟灵太过放心还是久别重逢不欲受到他人打扰,这两人在这月余间莫说是归岛看望黄蓉、便是连口信也未曾捎来一个。而黄蓉虽是在起初几日内也是思亲之心颇甚,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外加上龟灵在平素的修行时对她的要求也颇为严格,因此在过得几日后倒也在忙碌间渐渐地将心中的不舍抛到了一边。 一日之间,龟灵正自坐于那桃林中新起的房屋内凝神修行,黄蓉却是一声不响地推门直接闯了进来。而龟灵倒也早已习惯了其略显冒失的行径,仅仅只是平静地抬首望向对方静待其道出自己的要求。黄蓉在进门的第一时间便已很是熟稔地扑了上来挽住了她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师尊,今个天气不错,不若我们一道下岛去逛逛如何?我自出生起可是连海边的村子都没有去过呢……” 虽知对方正是心性难定的年纪,但龟灵无奈地暗自摇了摇头后故作严肃地问道:“昨日我让你翻阅的道德经你可看了?你爹爹传授你的桃花岛内功可按照他所说的那般行了三个周天?” “当然都完成了,我可是一向都自觉得很呢。”见对方话语中似乎有了松口的迹象,黄蓉立刻慌不迭地点了点头。龟灵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其忍不住微微露出了局促的神情方始伸手拍了拍她红扑扑的脸颊失笑道:“好罢,便依了你的意思……反正整日将你拘在岛上恐怕你也没什么心思修行。”继而站起身来便拉着她向内室走去。 黄蓉在征得对方应允的瞬间却是忍不住露出了欢欣的神色,继而却是一边随着其向内行去一边略有些莫名地问道:“师尊您这是作甚?若是要带我上岸游玩不是应该去海边坐船么?” “算你今天来得巧了,昨日我刚好将这处的传送阵完成。”龟灵一边随口回答着对方的问题一边推开了内室的木门,只见在那昏暗的内室间竟是赫然有一道五彩的光晕正自若隐若现。而黄蓉在这月余间虽也学了些许道法的启蒙知识,对于阵法这较为高深的知识却还并无涉猎,当下却是忍不住一脸好奇地问道:“传送阵?那是甚么?” 龟灵笑了笑,却并未给予回答,只是径直拉着她的手一步踏入了那团光晕之中。而与此同时黄蓉却是骤然因为袭来的强烈的失重感和空间倒错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在猝不及防之下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并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而不过瞬刻之间少女那熟悉的声音却已自身旁传了过来:“莫要害怕,睁开双眼。” 虽然仍觉得心中怦怦地跳个不停,但黄蓉却还是依言慢慢地睁开双眸。但下一瞬间却见两人身处之地赫然已变成了一片铺盖着黄沙的广阔沙滩,远处更还隐隐有着几间渔民居住的小小茅屋。她原本便聪慧无比,因而不过片刻便已应了过来,拍着手笑道:“难道我们这样便到了岸边了?师尊您的道法真是太神奇了!” “若不是桃花岛的地底暗藏灵脉,单凭我一人之力也无法轻易制出这阵法来。”龟灵略带宠溺地拍了拍自己唯一弟子的发顶,稍稍沉吟了片刻后又再次开口说道:“这附近的村子内也并无甚么热闹好看,既然难得出来一次,不若我便带你去临安城内一游可好?” 虽然觉得此处距临安一日功夫决计不够打个来回,但黄蓉却也绝不会反对对方的提议。熟料在龟灵使出缩地成寸符后两人竟是硬生生地只耗费了两个时辰便赶至了临安城的郊外,而将自家师尊的这番手段看在眼中的黄蓉自是又一番赞叹不提。 虽然这月余以来龟灵都一直呆在桃花岛上未曾离开,但却也从那离岛采购的仆役口中听闻此刻宋金间的情势颇为险严峻,殊不料这临安城内却仍是一如既往地繁华热闹。黄蓉先前所说自出生起从未离岛却也并无虚言之处,此刻见到此等繁景却是不由新奇之极,一路之上四处打量的举动竟是几乎未曾停过。 见此刻已是接近正午,龟灵索性将她直接带到上次住宿的那间客栈随意点了几个菜肴。然而黄蓉非但在桃花岛上养得口味极叼,又是自其父手中将那厨艺学了个七七八八,在浅浅尝了几道菜后便挑肥拣瘦地将此处的菜肴老大一番批驳。不过她句句言之有理,那送菜的小二又仍认得龟灵其人,因此就算是略略听到了几句也不至于因此便给两人什么脸色看。而龟灵在随意问了那小二几句后才知晓在自己离开后那叫做完颜康的少年倒是并未再次前来此处找过麻烦,但究竟是因为丘处机的压制还是其已然返回了金国则是不得而知。 虽然饭菜并不合自己的口味,但黄蓉倒也并不是不懂事的娇蛮大小姐,之所以批驳此处饭食也是觉得有趣的原因居多,因此最终倒还是老老实实地吃了个饭饱食足。而在结好帐并看着那小二将桌上杯碟尽数撤去之后,见着四处无人的她方才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道:“既然我们好不容易来临安一次,不若师尊带我去皇宫一看如何?我可是对那里好奇了很久了呢!” 听闻对方这个几近匪夷所思的要求,龟灵不由微微地皱起了眉。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此刻的身体年龄太过于幼小的原因,黄蓉由始至终对她却是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虽然见她明显有些不虞却仍是再接再厉地扑上了前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师尊,您便依我这一次嘛!我保证以后都依您的意好好修行再不耍赖还不成么?” 龟灵虽是性子冷淡,但对这名与小师妹碧霄性子极其相似的小弟子却是极难硬起心肠,当下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还真是将你纵容得过啦!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黄蓉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当下便生拉硬拽地扯着她向大门处走去。虽然如今朝廷羸弱,都城亦是新筑不久,但皇宫内的真龙之气却并不会因此而消弭,因此龟灵在出门后也只环目一扫便已寻到了皇宫的大略所在之处。皇宫附近的守卫自是极其严密,而此刻又正值青天白日,即便如黄药师这般的高手恐怕也不敢说能够轻易地潜入宫内,只可惜在龟灵的一道隐身符之下这片严密的防卫却都统统地成为了虚设,在寻到了皇宫的正门之后两人轻而易举地便光明正大地径直踏了进去。 南宋都城搬至临安府不到百年,又常受战争之苦,皇宫一处倒确实是比不上北宋来得繁华。虽然也勉强可称得上金碧辉煌,但黄蓉在围着大殿转了几周后便已是没了兴致,当下只是没精打采地压低了声音嘟囔道:“原来皇帝所住的地方就是这般模样么?还真是无趣的紧。就是不知现在皇帝在何处?我还想看看他与常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哩!” “能有什么不同?不过即为帝王,必有天佑,若是修道之人因一己之私伤及于他必会沾染极大的因果,为保意外你还是不见他为妙。”龟灵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直接忽略了对方哀怨的目光抬首望向了西斜的日头,“此时天色将晚,这皇宫你看也看过了,我们还是尽早出去,赶在天黑前回岛才好。” “知道啦……随您回去便是了。唔……这是什么味道?”黄蓉蔫蔫地点了点头,在下一刻却骤然长长地吸了口气,一脸喜色地道:“这个是鸳鸯五珍脍?先前我试制过几次,却一直不得其果,此刻想必是御厨在做晚膳罢?正好去看看他们的用料与我弄的有什么不同之处!” “……你就总在这些杂学上分心旁顾,武道一途才久久难以入门。”龟灵冷冷扫了黄蓉一眼,一把拉起她便向宫门的方向走去,而黄蓉自知无法挣脱,唯有可怜兮兮地连声道:“师尊你看在我总是弄些好吃的孝敬你的份上便陪我去看看嘛……否则我回去可是会睡不着觉的!我学会了今晚便做给你吃好不好?” 见对方面上的表情实在是显得可怜之极,龟灵在狠狠瞪了她一眼后最终却还是转身向后方的一处正隐隐冒着炊烟的疑似御膳房的处所走去。而待两人进门之后却一眼看到十数道正隐隐冒着热气的精致菜肴正放在桌上一字排开,而那间没有半分煤灰脏污的厨房内却是空无一人,也不知那些负责送菜的太监宫女们究竟去了何处。 看见此番情形黄蓉不由面上一喜,当时便乐颠颠地想要奔上前去查看。龟灵原本正自袖手立在一旁,继而却是突然仿佛发现了什么般抬手将她拦了下来。然而就在同一时间,一道看不清楚容貌的魁梧身影竟是陡然如同灵猫般自屋脊之上轻巧地掠了下来。 51射雕拾伍 只见那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虽是做乞丐打扮,身上却也并不太显脏污。[]更是相貌英伟、丝毫不似鸡鸣狗盗之辈,然而其在落地的第一瞬间却是出乎意料地连筷子也不及拿一双地一把抓起桌上的食物大快朵颐了起来。见对方吃得汁水淋漓满身污秽,一向好洁的黄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仗着龟灵先前便两人身旁设下了隔音结界并不虞被人听闻,当下便低低地嘟囔道:“此处怎么会出现这么个乞丐?不过这人的轻功似乎很是不弱?咦!他的右手竟是只有四根手指?” 见身边的少女在道出此言后难得地露出了沉吟之色,龟灵不由失笑道:“此等小事也值得你如此一惊一乍?莫不是那人你竟而还认识不成?” “乞丐装扮、没有右手食指……说起来我似乎真的听过爹爹提起过这样一个人。”黄蓉歪着头想了想,忽地拍手笑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此人应该是名为洪七、是现任的丐帮帮主,而且他似乎还与爹爹一般同样是天下五大高手之一。听说此人为人侠义,只可惜一向好吃得紧,想必他来这皇宫便是为了在御膳房内蹭食罢!” 龟灵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在下一刻却径直拉着身旁的少女斜移一步将路让了出来。而就在下一瞬间伴随着一阵纷乱的脚步,两名内侍却是连同着几名侍卫打扮的男子一道匆匆地自院门处奔了进来。然则就在他们冲进院内的刹那那室内的男子却已迅捷无匹地一把甩掉了手中的汁水翻身跃上了房梁。似是终于看清了桌上的残羹冷炙,那名当先冲进门来的内侍先是忍不住一声惊呼,继而却是颤抖着声音讷讷道:“居然又如昨个一般……我们方才一直在门口守着,根本便没有任何人进来过,莫不是宫中闹了狐狸大仙?” “住口!这种话也是胡乱说得的?”其身旁的另一名年纪较大的内侍面色微变,立时毫不犹豫地开口喝止道。[]但在道出了此言后也犹有余悸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神情苦涩地开口接道:“赵公公已是为了昨日之事大发雷霆,想不到今个居然又……唉,这御膳房可是给官家制作圣膳之处,怎地就出了这等事呢?” 这两名内侍带着几名侍卫将室内好好搜索了一番,最终在一无所获后还是无奈地离去了。而龟灵在此期间却是用神识瞥见那名男子却是一直在屋梁上笑得打跌,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很是自豪自负一般,不由在心中暗自冷哼了一声。转首却见身旁的黄蓉同样是一脸兴奋开怀的模样,忍不住微皱着眉开口问道:“你可是觉得他这行为很是有趣?” “自然啦,蓉儿觉得他所做的事实在是相当地刺激好玩呢。”黄蓉随口答了一句,转眸却见身旁少女面色虽依旧平静,但神情间却是隐约带了些不虞的意味,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放低了声音问道:“师尊,你莫非是看不惯他这般胡闹的行径?还是说你觉得他这样偷盗皇帝享用的物事很是不妥?” 龟灵摇了摇头,轻叹着道:“我也并非是如此迂腐之人,只是蓉儿你须得记得修道者须以上体天心为要。虽说我并不强令你行慈悲之事积累功德,但你还是需牢牢记住……倘使你为了一己之私与他人结下因果实是不智之举。” 见面前的少女依旧一脸迷惘半懂不懂,她索性再次详加解释道:“此人做出这般事来不过是为了口腹之欲。但那些内侍弄丢御膳恐怕少不得要经受杖责,若是严重些恐怕还会丢了性命……而这样的后果虽并非此人故意造成,但这些因果却都是要加在他的身上的。[]此人并非修道之人,这因果结了也便结了,但倘若你当真想要早日修得仙道的话却是得时时注意尽量避免与人结下这般的因果。” 黄蓉此时方才明白了些,略带嗔意地道:“原来如此……不过倘若一个不小心结下因果又该如何?若是因着想要修道而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岂不是活的恁也憋屈了些?” 龟灵点了点头,神色淡漠地道:“自然是有的,便以今日的情况为例。那些内侍若是受到惩罚也就罢了,若是当真他们因你之故而死……那么若是将他们的灵魂一道毁去,自是一应因果皆无。” 黄蓉忍不住啊了一声,一脸惊讶地道:“这人死也便死了,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让他们连轮回也不能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了?” 龟灵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淡淡道:“修仙原本便是逆天之事,若是一味行仁慈之事更是有可能因果缠身、不得善终,不过为追求一时快意自然也可肆意妄为、一意孤行,便端得看你自己如何选择了。” 黄蓉神情惊愕地睁大了眼,但最终却还是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去。而此刻那男子见那些内侍侍卫已然退去,却又是再一次自房梁上跃了下来。然则就在其落至地面的瞬间却陡地毫无预兆地右手一扬,在下一刻一道流光已是向两人所站之处直直地射了过来。 黄蓉既未练得几日武功,道术又远未入门,在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下自是难以反应过来,当下便已是怔怔地呆立在了当地。而龟灵在微微眯起了双眸后却是手疾地抬袖一挥,一道碧蓝色的薄膜霎时间便已在两人面前无声无息地升了起来。只听见当地一声轻响,那道白色的光晕沿着那薄膜啪地一声跌了下来,竟赫然是一枚油光水滑的鸡腿骨。 虽是及时挡下了对方的袭击,但龟灵和黄蓉两人身上的隐身符咒却也是因此而瞬间失效,身形更是瞬间便已暴露在了天光之下。而那男子在看到两人的瞬间先是忍不住露出了愕然之色,继而却是兴致盎然地道:“方才我便感觉到有人在旁窥伺,现在看来果然并不是我的错觉啊……不过这种藏身的法子倒当真是匪夷所思的紧,难道你们两个丫头和黄老邪有什么关系不成?” 黄蓉稍稍愣了一下,继而却是陡地反应了过来,急急地开口问道:“莫非你最近见过我爹爹?” “没错,起初我见黄老邪时时对着身旁的虚空说话还以为他是魔怔了……不过后来我用纸笔和黄夫人交流过后倒是相信他的话啦!想不到亡故之人还能以鬼魂的形式长存于世,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很。对了,方才我丢来的东西没有伤到你们罢?”那男子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略一沉吟方才接道:“我叫做洪七,你便称呼我为七公罢。唔……小丫头你是黄老邪的女儿,应该是单名一个蓉字罢?那么想必这位姑娘便是你那新拜的师尊了。还真是看不出来如你这般的年纪竟有这等本事!” 虽然此人颇为爽朗,但龟灵对这般肆意妄为、因果缠身之人却是并无太多好感,当下也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便算打过了招呼。而洪七对她的冷淡倒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后方自再欲说话,龟灵却已是先行一步拉起了黄蓉的手向宫门的方向行了过去。 洪七虽然性子颇为平易近人,但这般不软不硬地碰了数个钉子却还是不禁心中微觉不虞。但是见龟灵就那般在光天化日下连身形也不隐藏一下地大咧咧向宫外走去还是不由有些担忧,思及面前两人与自己老友渊源不浅,外加又实在是对方所用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术法极感兴趣,因此在迟疑了一瞬后最终还是快步跟上了前去。 熟料在下一瞬间他才知道自己实在是枉自担心了――明明这宫廷内非但时有内侍往来,沿路更是有不少侍卫来回巡视,但是三人这一路行来却偏偏连半个人影也没有遇到,就仿佛面前这少女根本便是对宫内的所有布防了若指掌一般。 然而在三人路经一处较为偏僻的庭院之时,几道此起彼伏的哀呼声却陡然夹杂着棍棒的声音传了过来。洪七此人天生便有些好奇,因此在路过之时却也忍不住自那紧闭的门缝中向内随意地瞥了一眼。 只见门内赫然有两名内侍被按倒在长椅之上,身侧各有另外两名内侍手握棍棒向其身上不间断地狠狠击下,不多一时那受刑的两人臀上便沁出了点点的血渍。看见此番情形,洪七在一愕之下不由喃喃地叹道:“如今大宋已然积弱,帝王竟然还不行仁慈之道……”然而待他说出此言后一直不管不顾地径自前行的龟灵却蓦然回首淡淡地开口道:“他们落到此等下场,不都是拜洪帮主所赐么?” 洪七不由一愣,在细细望了那两名受刑内侍时不由面色大变,苦笑着喃喃说道:“我一向自诩狭义,手下所杀也尽是恶人鼠辈……却从未想过因着自己的妄为竟会牵连到这些无辜内侍,我这番当真是错了!多谢姑娘提醒,否则我恐怕还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贪欲而继续枉害无辜而犹不自知。” 作者有话要说:宋朝应该不是叫御膳房的,但具体是叫啥……我也不很清楚。所以先这样凑合着把 52射雕拾陆 见洪七非但言语明显是发自内心,懊悔之意更是溢于颜色,龟灵却是不由对其稍稍改了观――虽然对方无论是为人处世的习惯还是性格都让不愿多结因果的她觉得最好还是敬而远之为妙,但如此光明磊落、知错能改之人却也毕竟是令人佩服的。(.)然而就在她打算开口说话的刹那,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却倏地自几人面前的庭院内传了出来:“我还说这御膳房内的膳食怎会连着几日莫名消失,原来这大内中竟是来了高手!” 见那语声中所携内力浑厚之极,便如就在自己的耳畔响起一般,洪七一时间不由得大吃一惊。而不待他予以反应一道颀长身影却已是倏然自那院落内跃上了墙头,只见此人虽是穿着一身总管内侍的宝蓝色服饰,动作却是矫若翩鸿、迅捷之极,单论轻功一项竟是仿佛比洪七先行所显露出的还要强上一筹。 龟灵虽然提前便已用神识看到了院内的景象,但却是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那原本立在院角、毫无存在感的中年内侍会是这般的高手,因而在猝不及防之下竟是同样暴露了行迹。而那内侍在居高临下地环视了院外众人一眼之后却是忽地冷笑出声,用阴柔低沉的声线淡淡接道:“擅闯大内乃是死罪,你这汉子一人胡闹也便罢了,竟还携着两名女童一同前来……看这两个孩子也算是聪慧乖巧,只可惜却是被你害了性命!” 虽见对方不由分说地便将所有的过错加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洪七在反应过来后却也并未开口反驳,当下只是哈哈一笑道:“说的正是,一切都是我的错!若是我们今日当真失手被擒,这位公公能否看在她二人年纪幼小的份上从轻处置?” 似是对其这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举动颇有好感,那内侍在微皱着眉扫视了他一眼后阴沉的面色却是略霁了几分,淡淡地开口问道:“你可是我大宋臣民?” “……那是自然。”洪七略略一愕,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熟料那内侍在听闻此言后神色又再次变得难看了起来,冷笑着嘲讽道:“以你这般武功却不思杀敌报国,偏偏仗着一身本领来大内胡闹!莫不是想要趁着出入御膳房的机会在官家或者其他贵人的膳食中动什么手脚不成?” 如洪七这般的江湖人士虽是大多对这处事羸弱、对金国一力忍让的朝廷颇多不屑,但这刺杀皇帝一事却是当真没有几人会主动去做,因而他在微微愣怔了一下后不由急急分辨道:“公公这话是如何说的?我来这御膳房中盗食也不过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这刺驾一事我可是从来未曾想过!” 那内侍冷哼了一声,径自袖手自墙头一跃而下,冷冷地开口道:“便是你未曾想过也已是犯下大错――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罢!当今官家仁慈,说不得便会对你从轻发落!”而就在此时,先前那几名正忙着施刑的太监也已纷纷跑了出来,其中一人在看到面前三人时不由面色大变,惊慌失措地问道:“赵公公,这几人莫非是刺客么?侍卫!侍卫!” “够了,莫叫了!让那些武功低微的家伙来也只会坏洒家的事!”那赵姓内侍没好气地瞪了其一眼,转首冷睨着洪七淡然接道:“今日我便看看你这敢于带着两名孩童闯入大内的汉子有何等本事!若你不愿束手就擒的话便将所有能耐拿出来罢!” 洪七不由苦笑了一声,但最终还是在对方灼灼逼人的目光下后退半步摆出了攻击的姿态。而趁着那赵公公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之人身上的同时龟灵却已是毫不犹豫地拉着黄蓉便向宫门的方向退了过去。她此等出乎意料的行径却是令得在场众人均是一愣,而那赵公公更是直接将之当作了罔顾义气、意图独自脱身的小人,在不屑地冷哼一声后却也只是随口吩咐了旁的太监一句便重新将目光转至了对面男子的身上。而其这样的反应却是正合了龟灵的心意,手中蓝光一闪间缩地成寸符已然施在了自己和黄蓉的身上,两人身形再次闪现时已是远远地到了数丈之外。 赵公公见对面两名小小的女孩身形一闪间便已踏到了远处,其动作之疾身法之妙竟是以他的眼光也无法看得清楚,当下方知自己定然是看走了眼,在略一迟疑间竟是当机立断地弃了面前的对手不顾,脚步一展便已急急地向龟灵飞扑而至,更是毫不留情地运起内劲向两人挥去了一道掌风。 这缩地成寸符不过是低级道术的一种,在对方的一击之下其效用自然是硬生生地被打断了。龟灵不由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虽不欲招惹太多麻烦,但面对这凌厉的攻势自也是不能不加抵抗,当下也只有凝出了一面水盾挡下了对方的掌力。 将这番诡异的情形看在眼中,当下便有几名小内侍一脸讶然地叫出了声来。即便是赵公公也是忍不住面露惊骇之色,后跃一步神色迟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怎地能够内劲外放至此等地步?”继而右袖陡地一拂,一道流光赫地自其袖口处窜出并直直地向一脸得色地立在一旁的黄蓉前心直射而去。 虽然明知对方这一举动是以试探的目的居多,但龟灵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沉下了脸。而黄蓉更是丝毫未料到对方会对自己出手,当下也只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便愣在了当地。而就在其即将殒命的刹那,龟灵却骤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旁探出手来将那道光晕直直地捻在了指尖,同时转首望向对面之人神色冰冷地道:“向这般的小小女孩突下杀手,阁下未免也有些太过分了。” 赵公公不由一怔,继而却是忍不住大笑出声,同时还不忘语带赞许地道:“我还道那汉子武功已算是不错,却不想你小小年纪非但能够徒手挡下我的银针,更能做到内劲外放……自我武功大成之后还从未见过你如此有趣之人!若是你们今日能令洒家战得尽兴,洒家便是拼着被官家责怪放过你们这一遭又有何不可?” 见对方口吻间颇为狂傲,又能以宦官之身保留国姓,龟灵倒也猜得到对方在这禁宫内定然是颇具地位,此话想必也并非虚言,当下也只是随手将指尖银针抛在了地上,同时淡淡点了点头道:“也罢,方才你险些伤了我这弟子性命,我也该为其了结这因果才是……不过我一人留在此处便可,公公可否想让这两人离开?” 赵公公侧首扫了立在侧方的两人一眼,心中难免有些迟疑,但相比起洪七他对龟灵的兴趣还是大了许多,因此最终还是没有出言反对对方的提议。而这两人在此处一来一往地说得热闹,倒是将洪七彻底地遗忘在了一旁,而就在其愣愣望着眼前情形的同时龟灵却蓦然回过头来向他问道:“可否帮忙将蓉儿先行送回?想必这位赵公公也不会阻止你们才是,待到此处事了我自会返回。” 洪七愣了一愣,下意识地便想要开口拒绝,但在对上对方古井无波却饱含不容置疑之色的双眸时却仍是不由自主地点下了头去,当下不由分说地拽起了挣扎着不愿离开的黄蓉便向宫外飞掠而去。而赵公公既已与龟灵达成了协议,倒是当真并没有命人阻拦地看着两人离开了此处。而当看着两人身形消失在远方后赵公公则是迫不及待地挥退了周围的众位内侍,继而方才转过了头来冷然道:“你这般便该放心了罢?是否可以畅快淋漓地与我一战了?” 龟灵微微点了点头,指尖瞬间凝聚起了淡蓝色的光晕。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一行仪仗却陡然自侧方的林荫道旁缓缓地行了过来,走在最前方的那人身上的金色龙袍赫然在目。龟灵神识一扫间却是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略有些歉然地急急道:“我不欲与人间帝王打交道……今日之战便暂时顺延罢,若是有机会我们终是会再次相见的。”继而竟是毫不迟疑地转身便向与那仪仗相反的方向飞掠而去。 “你这是作甚……等等!”赵公公不由心中一惊,当下便欲展步追踪而去,而此刻那正自飞掠的少女却倏然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挥,伴随着其动作一抹碧蓝色的光影已是直直地向着那明黄色身影行来的方向飞射了过去。见此情形赵公公不由大吃一惊,生恐对方是抛出了什么歹毒的暗器想要对帝王不利,当下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转身便扑了上去,熟料待到将那物事凌空截下时却只感觉手中湿湿冷冷的一片――那赫然竟只是一道冰凉的水箭而已。 53射雕拾柒 不提那赵公公因为追之不及而如何怒不可遏,龟灵在直接用隐身术法隐去了身形后却是轻松之极地便离开了禁宫的范围。然而当她轻巧地自禁宫墙头翻越而出的刹那却是第一时间便听到了自前方的角落处传来的熟悉声音:“你怎能这般将我师尊丢下了?师尊她的确是厉害得紧,但那禁宫内卧虎藏龙、戒备森严,保不准她便有个什么万一……不成!我得回去救师尊!” 洪七虽颇具历练,但在面对这小女孩时却明显是有些手足无措,默然片刻后方自讷讷劝道:“小丫头莫慌,你那师尊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就算那赵太监再如何厉害也是奈何她不得的,你这般回去反而会给她添乱!” 黄蓉狠狠瞪着面前的男人,嘟着嘴似欲开口再言。龟灵却已是先行一步现出了身来温言道:“蓉儿莫要胡闹,我这不是平安无恙地回来了?” 黄蓉忍不住欢呼了一声,在下一刻却又立时一脸紧张地上下打量起了她来,在确认对方当真半点未曾受伤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一脸哀怨地道:“您下回可不能这般将我抛下啦!若是你有个什么万一的话莫说我不会原谅自己,就算是爹娘恐怕也要打折我的腿呢!” 见少女面上表情情真意挚、言语亦明显是发自肺腑,龟灵忍不住淡笑着摸了摸她的长发。而洪七此刻则是神色古怪地望着对方开口问道:“那赵公公武功不弱,你竟然这么快便与他战了一场?不知战局结果如何?” “在你们离开后我见着官家的仪仗正自向此前来……我不欲与皇家中人纠缠太多,因而却是未曾与他比试。”龟灵倒也并未隐瞒什么,当下便将自己的缘由直言道了出来。而此刻黄蓉明显是心情大佳,当下也丝毫不在意对方未替自己讨还因果,径自笑吟吟地道:“今日我们能够在大内禁地见到七公,也算是有缘的紧,不若七公今日便随我们前往桃花岛上作客如何?” 洪七似乎对这古灵精怪的女孩也颇有好感,当下却是笑着拒绝道:“我前天才见过你爹爹,按照路程算来今日他也该回岛啦!我这个外人自是不好去打搅你们一家团聚,若是蓉儿你当真有心请我去做客的话便待到下次罢。[.超多好看小说]” “咦,爹爹要回来了?当真么?”黄蓉在听闻此语后面上喜色不由更甚,一把拉住龟灵急急道:“师尊,我们这便回岛好么?我可是有整整一个月未曾与爹娘见面了哩!” “先前我说回岛你总是不依,这回怎么又着急了起来?”龟灵淡笑着随意调谑了一句,但还是将对方的手拉了起来,转首向洪七道:“……洪帮主,我师徒二人便先行一步了。” 似是觉得对方板着小小的脸庞地说着如此一本正经的话语霎是可爱,男人的眼中倒是不自禁地带上了点点的笑意。然而在他点下头去的瞬间对方却已然陡地右手一挥,继而面前两名少女的身形竟是在其带着赞叹之意的注视下毫无预兆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 虽然有着传送阵以及缩地成寸符的帮助,但两人在回到桃花岛时也已是到了掌灯时分。而当两人自那桃林中走出之时黄蓉立时便眼尖地远远地看到前方自黄药师夫妇离开后便一直漆黑一片的小楼上竟赫然是一片灯火辉煌,当下不由大喜过望,第一时间便放声叫道:“爹爹、娘亲!”继而却是脚下不停地向那小楼飞快地跑了过去。 不待其奔到近前,黄药师和经修行后身形愈发凝练的冯蘅已是先行一步自楼内走了出来――黄药师先自向着缓步随来的龟灵抱拳一揖,随即才转向自己的女儿略带斥责之意地道:“蓉儿,你又顽皮了?此次定又是你赖着杨姑娘一道离岛的罢?你也不怕打搅到杨姑娘的清修!” 虽见对方言语中隐含指责之意,但以黄蓉对乃父的了解又怎会看不出其眉间眼底隐含的笑意?当下便是扑上前去好一通撒娇,待到对方面上神色彻底温和下来后方自略带抱怨地道:“爹娘怎地一离开便是这许久不见音信?莫非当真是一出门便就此乐不思蜀了?” 黄药师没好气地戳了戳自家女儿的额心,在转首扫了一眼身侧抿唇微笑的妻子后方自轻叹着道:“前些年我将桃花岛的那几位弟子赶出了岛去……现在想来当初所做之事却是太过冲动啦,这月余时间我与你母亲为了打听他几人下落外特意前往了大漠和中都一趟,因而却是回来得晚了。” 黄蓉不由愣了一下,继而却是忍不住为父亲担忧了起来:“听说大漠多风沙,白天日头也极大,气候恶劣得紧……怪不得爹爹你都瘦了哩!还有……娘亲她不是见不得正午的日光么?爹爹您可有好好地照顾她?” 黄药师转首瞪了女儿一眼,又略显尴尬地瞥向了妻子后方自微皱着眉道:“这种事情还需要你特意提醒么?”话方说到此处,屋内忽地传来砰的一响,竟似是有人毛手毛脚地碰到了什么极重的物事一般。 黄蓉怔了一下,一时间却是忘记了继续追问父亲此次旅程的详情,很是惊讶地道:“爹爹,屋内还有旁人么?可是你不是一向都不喜让仆役进入小楼的?” “哼……那小子又在胡闹了。”黄药师一脸不悦地拂袖一挥,在向龟灵微微颔首后方才当先向内走去。而当几人进入小楼后却赫然看到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正自满脸愤然地坐到在地,虽是脸庞憋得通红却是偏偏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黄蓉极少见到这般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当下便已兴致盎然地扑上前去细细地打量起了对方,半晌之后方才回首问道:“爹爹,他是什么人?” “这小子名为杨康……勉强能够算得上是超风的弟子罢。”黄药师冷嗤了一声,随手一缕指风弹出解开了对方的哑穴,放冷了声音道:“点了你的哑穴和酸麻穴竟然还不老实?还是说非要像一路上那般让你全身上下都无法动弹才好?” 那少年在被解了哑穴后先是一阵闷咳,继而却是迫不及待地大声骂道:“你这妖人……非但将我强掳到此,一路上还对我多加折磨,我父王绝不会放过你的!”待到目光落至黄药师身后的龟灵面上时又是不由一怔,继而却又愤愤然地大声接道:“好啊……原来你们竟是一路的!你们这些个江湖贼子真是不知死活……” 龟灵直接无视了对方的怒骂之声,略有些疑惑地问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此人应是名为完颜康,似还是金国的皇族王嗣,为何黄岛主说此人叫杨康?” “我那弃徒梅超风将九阴真经上的武功私传了此人,原本我是打算将其直接杀了的,不过后来那全真教的丘处机道士却说这位金国的王族世子非但是其母带着改嫁的汉人之子,还是英烈之后……之后又跟在我身后穷追不舍,硬要我放过此人,我一怒之下索性便将这小子一路带了回来。”黄药师冷冷睨了少年一眼,待到对方终于恨恨住口后方自淡淡接道:“而且之后我却是发现这少年竟是趁着我那弟子习练武功时偷学了我桃花岛的入门武功碧波掌法,甚至使起来还颇得我桃花岛的精髓……哼,如他这般我更加是不能够轻易放过他了。” “我完颜康乃是金国赵王世子,哪里又是什么汉人了!我父王从来便对我极其疼爱,又怎会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你们所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不待黄药师话音落下,少年便已一脸愤慨地叫出了声来。面对对方的咒骂黄药师却仿佛不以为意一般,直接抬指重新点了其哑穴后方自摇首笑道:“这少年却是有一副硬骨头,对其养父也是颇富情义,无论我如何威胁也不肯改口……这幅重情重义的性子倒是颇合我的脾性!”略顿了顿后才又轻叹着转首向黄蓉道:“先前我还只道亡羊补牢,犹时未晚。不过在下岛后才发现灵风和玄风两人……恐已是不在人世了。” 龟灵先前在听闻那“碧波掌法”之名时便觉得有些耳熟,但在此刻听得黄药师说出“灵风”之名时却忽觉心中一跳。回想起在那村中密室中看到并被自己随手放入怀内的那铁八卦,不由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但念及因果难断,最终却也只得无奈地开口问道:“黄岛主……您所说的那位弟子可是叫做曲灵风么?” 黄药师不由一愣,道:“正是,莫非杨姑娘竟而还认识我那弟子不成?” 龟灵摇首轻叹了一声,道:“我们不管怎么说也相识了月余……想必以黄岛主之智慧也早已猜到我是附身在这具身躯上才得以转生于世的罢。”见对方在稍稍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方才苦笑着接道:“我这具身躯原本却是那曲灵风的女儿。因着她天生痴傻,父亲丧生后无人照料,一日间却是不慎在田间受伤继而去世……之后我的真灵方能依托其身存于世间。” 54射雕拾捌 黄药师听闻此言不由一怔,但他原本便是不羁之人,倒是并不拘泥于世俗常理,当下也只是摇首笑道:“真想不到你和我那弟子竟还有如此渊源。(.)你这具身躯原本是我名义上的徒孙,而如今你却又成了蓉儿的师尊……这样说来你与我桃花岛一门还当真是有缘得紧。” 将对方略带戏谑之意的言语听在耳中,龟灵虽面上不显,心中却是苦笑不已。虽然她因着来自后世的缘故对黄药师的种种离经叛道的思想和行径大多不以为意,但这师徒伦理一事出身截教的她却一向是看重之极的。既然她此刻使用的这具身体名义上应是黄蓉的师侄,那么自她应允收对方为徒的那一刻起她便是与桃花岛一门结下了一个大大的因果。其间种种麻烦难以赘述,又岂如黄药师所说的那般轻松写意? 然而就在她暗自叹息的当口,黄蓉却是陡然如同发现了什么新鲜事般诧异地叫出了声来:“咦?你怎地哭了呢?男儿有泪不轻弹,亏得爹爹方才还夸赞与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遇到区区小事便流泪不止,岂不是丢脸得紧?” 完颜康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可惜却是苦于哑穴被点半晌无法出声,连抬手拭去眼角不自禁地沁出的泪水也无法做到。接收到自家女儿略带求恳之意的目光,黄药师在轻哼了一声后还是抬手拂开了对方哑穴,同时没好气地冷声道:“区区小事也堪落泪?恁地没出息!” 感觉到自己的穴道已被解开,少年在神色纠结地环视了几人一周后最终还是红着脸大声道:“你怎能一直这般困着我不让我动弹?我……我要解手!” 黄药师不由一怔,继而却还是失笑着唤来仆人带着他下去了。(.好看的小说)这桃花岛位于茫茫大海之上,坐船之处更是有哑仆看管,他自是不怕这小小的少年会借机潜逃。然而待到完颜康离开之后,却陡然有丁丁两声清越的铮音遥遥自海上传了过来,随之响起的却是一道咬字古怪的浑厚男音:“药兄,兄弟欧阳锋求见。” 黄药师明显是清楚这感化喊话之人的身份,当下虽是微微皱起了眉却还是运起内力扬声问道:“欧阳兄这入夜时分到此,不知有何要事?” 那男子哈哈笑了一声,沉声接道:“若无要事,小弟也不会此刻前来叨扰……听说药兄将那金国的赵王世子带回了岛上,原本此事与兄弟也没什么关系,但兄弟的侄儿此刻却恰好在那赵王府上担当客卿一职,出了此事他却是也需担上份不大不小的干系的。” 黄药师冷冷哼了一声,在转首向面露担忧之色的冯蘅安抚地摇了摇头、继而又歉然地向龟灵微一抱拳后方始抬步向外走去,而黄蓉却也立时一脸兴奋之色地急急跟了上去。见此情形龟灵自然之道自己弟子贪玩好事的性子又犯了,当下在摇首失笑后索性也直接向留在屋内的冯蘅道了别,继而便随意地抬步向那桃林中的小屋走了过去。 熟料她方自走得几步,便一眼看到前方那小小的亭子中竟已赫然支起了几柱灯火,黄药师父女赫然坐在石桌旁的主位之上,而其对面则是坐着两名身着白袍的男子。因着那亭子恰好处在她前往桃林的必经之路上,龟灵在稍稍犹豫了一瞬后还是转身向着那亭子的方向颔首向黄药师父女打了个招呼,可不待两人回应,那名坐于亭内的二十岁左右、形容倜傥的白衣青年反是先行一步诧异地望了过来,同时略带疑惑地问道:“黄岛主……那位姑娘不知是何人?” 这青年甫一开口,那神情严肃的白袍男子也随之望了过来。而龟灵则是坦然与其凌厉的目光一对便径自转开了头去,由始至终都丝毫没有上前行礼或是招呼的打算。见男子面上神色似有不虞,黄药师自然知道对方定然是将龟灵视作了不懂礼貌的桃花岛门人小辈,当下却是忍不住摇首笑着解释道:“那位姑娘姓杨,乃是小女的师尊――她平素一向不喜与外人来往,却并不是故意怠慢锋兄。”继而却又转首向龟灵介绍道:“杨姑娘,这位先生是江湖上人称‘西毒’的欧阳锋,亦是我的故交……而那位则是他的侄儿欧阳克。” 龟灵抬眸瞟了面前的叔侄二人一眼,只淡淡颔了下首便算作与之见过。而欧阳锋虽是觉得这小小的女孩竟能成为黄蓉之师这件事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念及正事却也并未过多地询问什么,仅仅只是无视了对方再次展颜笑道:“药兄将小世子带回岛上这件事实在是做的有些不妥……毕竟这桃花岛一地尚且置于大宋国土之上,如今大宋已为大金臣国,若是那赵王一怒之下倾皇族之力逼迫那大宋之主介入此事,恐怕药兄这桃花岛上便是永无宁日了。” 黄药师略带不悦地挥了挥袍袖,在抬手向下方的龟灵微一抱拳后方自放冷了声音道:“那又如何?宋主非但羸弱不堪,甚至还懦弱到向金国划地称臣……如同这般之人难道我黄药师还会畏惧他不成?锋兄这说客不做也罢!” 欧阳锋倒是并不在意对方的语气,仅仅只是哈哈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已答应了赵王要将小世子带回,自是要倾尽全力方可――若是药兄一定不允我将其带回我也只得勉为其难地与你做过一场了。那战败之人自是要一应听从胜者的吩咐,你说这样如何?” 黄药师不由一怔,继而却是笑道:“说起来在华山一战过后,我们亦有十余年未曾动过手啦!如今重阳兄已然逝去,智兴兄又已若干年没了音信……今个你我二人便是战过一场也是好的,就是不知这十来年内锋兄的武功可有进益?” “有无进益,药兄一试便知!”欧阳锋哈哈一笑,继而却是转首向身侧的白衣青年吩咐道:“克儿,你武功未成,此刻便先行带着黄姑娘……和这位姑娘前去他处罢,免得受了我和药兄的内劲所累!”虽然他因着龟灵先前的傲慢失礼对其颇有几分不满,但看在黄药师的面子上最终还是将她一道带上了。 “是,叔父。”那白衣青年很是恭谨地抱拳答了一声,继而却是转向了一旁的黄蓉彬彬有礼地温然笑道:“在下初来桃花岛,可否劳动黄姑娘带在下四下里转转?” “谁要陪你四处转转?爹爹要与人动手,我自然要待在一旁加油助威哩!”黄蓉笑嘻嘻地向其做了个鬼脸,在下一刻已是迅速跃到了龟灵的身旁抓住了她的衣袖道:“师尊您定然有法子不让爹爹和欧阳叔叔的内力牵累到我罢?” “蓉儿,莫要胡闹!”虽然黄药师同样认定龟灵定然有法子做到黄蓉所说的那般,但他却也并不确定对方是否愿意在外人面前展露能力,当下也只是微皱了眉呵斥了一声。而龟灵对此却是毫不在意,当下便随意地点头道:“你便随我站在这里罢,想来这世间没有人能伤得到你。” 听闻此言欧阳锋不禁冷哼了一声,面沉如水地道:“姑娘说话的口气倒是极大!就是不知能否说到做到?” 龟灵抬眸扫了这目深鼻高、明显具有西域血统男子一眼,只淡笑了一声却并未答话。欧阳锋虽是心下微怒,但因着自恃身份却并不愿太过多言,转眸见黄药师在听闻此言后竟是当真便面露笑意随着自己的女儿胡闹,不由冷笑着开口说道:“既然药兄对这位杨姑娘如此放心,那么兄弟我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药兄请先行出手罢!” 黄药师微微点了点头,当下便从袍袖中取出了一管玉箫来轻笑着道:“锋兄亦算是音律大家,那么此次我便用一曲‘碧海潮生’来会会锋兄的音律功夫如何?” 欧阳锋心中不禁一跳,但面上却还是丝毫不显地点了点头。既然黄药师放任自己的女儿留在了此处,他自然也同样放不下脸面让自己的侄儿远离,当下却是径自抱过了放在一旁石桌上的一张铁铮笑道:“我们也已有十年未曾共奏过了,今日还请药兄指教!”继而却是盘膝坐于身侧的一块大石之上当先拨动了铮弦。 在铮铮几声轻响过后,一段宛若金戈铁马一般的铮音倏然席卷而来。而立在一旁的龟灵却是第一时间便敏锐地发现那携带着强大内劲铮音与其说是在与黄药师比拼,倒不如说更多地针对的是自己以及黄蓉两人。当下不禁哑然失笑,心道:“这武学宗师的心胸怎地恁地小法?简直是睚眦必报。”但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直接一挥右手在虚空间划出了一道防护符咒,将对方的音波攻击尽数挡了下来。 55射雕拾玖 见此情形欧阳锋忍不住咦了一声,继而却是开口赞道:“怨不得药兄心甘情愿地让爱女拜你为师,姑娘倒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他出身西域,自也是不知道法究竟为何物,当下却是将对方此举视为了一门气劲外放的厉害功夫,见猎心喜之下手下的内劲却是又加重了几分。[.超多好看小说] 虽然知道对方的攻击均是针对龟灵而为,但黄药师既见自己的女儿被牵涉于其间、又怨怪欧阳锋不给面子公然给自己的贵客以难堪,当下却是不由心下微怒。但他倒也深信龟灵必能护得自家女儿平安,在下一刻虽是开口叫道:“锋兄不可!”左袖却是倏地向立在一旁的欧阳克面门之上直直地挥了过去,此举却是有心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打算给面前这叔侄两人他一个下马威了。 欧阳锋见此情形不禁心中一惊,但转眼望去时却见对方所下明显并非杀手,又心知自己此刻就算是收手去救也必然是来不及,当下竟是心中一横,不管不顾地重重一拨手下铮弦。然而就在龟灵打算出手抵御的当口,一道小小的身影却陡然踉跄着自侧方的丛林中跌了出来,同时还手捂耳朵低声□道:“我……我的耳朵好痛……” 欧阳锋不由略略怔了一下,继而却是收手长身站起急声问道:“你是小王爷?” “你在说甚么?糟糕……我、我这是聋了么?”衣饰颇为华贵、周身却是肮脏狼狈之极少年一脸骇然地睁大了眼,片刻之后面上的表情却又渐渐地转为了欲哭无泪。欧阳锋一时间不由哭笑不得,在伸手向其耳旁穴道间输入了一道内劲后方才继续问道:“如此可有好些?你可是赵王府的小世子?” 似是终于能够模模糊糊地听到声响,完颜康终究还是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片刻后忽地一把扯住了身旁男子的衣袖急声道:“正是,你可是我父王派来救我的?快帮我将这两名贼子拿下,我要将他们带回大都让皇爷爷将他们凌迟处死!” 欧阳锋身为这世间有数的高手自有其傲气,自是对这少年颐指气使的口吻颇为不满,当下只是冷哼了一声便挥袖将其轻轻带到了一边。(.)早在他收手之时黄药师便已同样颇有风度地停下了对欧阳克的攻势,而欧阳克此刻虽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却还是颇为识趣地走上前来将完颜康拉到了一边笑道:“小王爷,你可识得我么?我叔父和黄岛主都是当世高人,你可不能这般无礼地对他们说话。” “你不是我爹爹的那位姓欧阳的幕僚么?”完颜康在王府时倒是见过欧阳克几次,这一看去倒是迅速将其认了出来,继而却又一脸不屑地接道:“当世高人?莫非所谓的当世高人便是同这姓黄的这般神神叨叨地不时对着空地说话、还不顾王法硬掳皇室中人的疯子么?” 欧阳克听闻此言不由愣了一下,抬眸扫了对面的青衫男子一眼后却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而黄药师却只是不以为忤地哈哈一笑,伸出手去拉住了似乎打算冲上前去与他理论的黄蓉笑着说道:“这一路上将我看做疯子的又岂止你一人?但只需我心愿得偿,他人的眼光我又何必要在乎半分?” 欧阳锋略带狐疑地瞟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一直听闻此人爱妻如命,莫不是此人真因妻子去世而魔怔了么?”但他与黄药师也不过是面上的交情,自是不会做那交浅言深之事,当下也只是转开了话题道:“既然小王爷无恙便好,我们方才不管如何也算是过了一招,不知药兄是否还打算继续?” “那是自然。”黄药师朗声一笑,继而却是将玉箫凑近了唇边并向欧阳克淡淡吩咐道:“欧阳贤侄还是带着这位‘小王爷’退得远些好,刀剑虽是无眼,我和锋兄的乐声却也是伤人无形……若是太过小觑可是会吃大亏的。” 见自己的叔叔并未出言阻止,欧阳克在略怔了一瞬后却是立时强行拉着完颜康向后退去。而欧阳锋见龟灵和黄蓉并无随行的打算不禁双眉一蹙,径直对黄药师道:“药兄,你这岛上阵法精妙、又处处掩藏杀机,若是任他们两人随处行走的话恐是并不安全,还是请你遣位仆从来为他们带路罢。” 黄药师不由展颜一笑,但最终还是顺着其意思撮唇发出了一声长啸――原本这桃花岛上的仆役尽数又聋又哑,但在龟灵前来后他倒是特意挑了一批身世清白的丫鬟仆人并将这岛上基本阵势变换传给了他们,因而此刻叫起人来倒也是方便了不少。 不过半刻之后,一名中年仆妇便深深垂着头自小道上走了过来,虽是因黑夜暗沉看不清楚对方面容,但黄药师却也似乎并未在意,当下便径直开口吩咐道:“你带这两位前去客房暂时歇息。” 那仆妇嘶哑着嗓子答应道:“是。”继而先是径直躬身向男子一揖,继而却又陡然跨前了一步并毫无预兆地向其撞了上来――而在她贴近对方的同时右掌却骤然一翻,在下一刻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已是向黄药师的胸腹间直刺了过来! 黄药师虽然看似没有任何防范,但在那仆妇手中尖刀即将刺中自己之时身形却陡然向侧方一滑,在千钧一发之际已是将这致命的一击避了开来,继而却是冷笑着道:“我桃花岛的仆役哪里又有像你这般脚步如此轻灵的?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假扮仆役暗算与我?” 那人一击不中,却只略微踉跄了一下便迅速转回了身来,其转身之间面容更是恰好迎上了亭中的烛火。只见那女子虽是鬓发斑白,面容却是丝毫不显老态,赫然竟是那一月前与老顽童一道离开的刘瑛!在看清对方容颜的刹那黄药师也不禁微怔了一下,继而却是皱着眉道:“是你?你不是已经离开了么?为何又转了回来并对我突施暗算?” 刘瑛恨恨地怒瞪着面前的青衫男子,目中的恨色即便是用欲要吃其肉寝其皮来形容也并不为过,半晌之后方才冷冷开口道:“你既是放我与伯通离开,又何必要苦心算计害他性命?反正他已经死了,我也不想活啦!我刘瑛今生今世与你黄药师势不两立!” “你这话是如何说来?我何时害了他性命了?”黄药师心思敏锐之极,自是心念一转间便清楚这女子前来报仇是为了何事,当下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冷哼着开口接道:“我遣仆人送他回转陆地,他却偏偏要抢夺我那仅供观赏不可出海的花船……半道上便是船只沉了也没有甚么好意外的罢?此事又与我黄药师何干!我若当真想要取其性命不过是覆手间事,又如何需要使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刘瑛恨恨咬紧了牙,怒声驳斥道:“你黄药师智冠天下……又如何会想不到以伯通的性子必会抢坐那花船?你定然是故意将那船只停泊在那处诱他上当的!” 黄药师听闻此言倒是不由干咳了一声,心中倒是略觉尴尬。若是放在往常他自然不可能会想不到这样的可能性,但当时他满心中俱是想着爱妻之事,又哪里还能够分出心念去考虑周伯通的性子如何?但他性子极傲,当下也不屑于多行解释,仅仅只是冷声接道:“你信不信我又有何妨?这天下视我为大仇着数以百千计,又岂止你刘瑛一人?” 欧阳锋微眯着双眸打量了刘瑛半晌,面上倒始终是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此刻却突地开口问道:“这位夫人,你所说的那个被黄岛主害死之人莫非是王重阳的师弟,全真教的老顽童周伯通么?” 刘瑛略有些讶然地转首瞥了他一眼,思及方才他似是正欲与黄药师放对,在沉吟了一瞬后方始眼中含泪地道:“正是!黄药师这鼠辈为抢掠伯通的‘九阴真经’将其禁锢在桃花岛长达数年之久……在我寻来后虽是被迫放了人,但在我们驾着他桃花岛之船出海半个时辰后那船便即进水散了架!我虽是因水性不错侥幸逃了大难,但伯通却是不谙水性的……之后我久久寻伯通不到,想必他多半已是死在那茫茫大海中了。迄今为止我竟是连他的尸骨也未寻到,说不准他此刻已是葬身鱼腹、落了个尸骨不全的下场……” 听到“九阴真经”四字时欧阳锋却是骤地目光一闪,在沉吟了一瞬后却是陡然转向了黄药师笑着问道:“自王重阳亡故后兄弟我久寻周伯通不到……想不到他竟是被药兄你禁锢在了桃花岛之上长达数年。不过既然药兄能够放他离开,想必那九阴真经药兄也已经弄到手了罢?” 56射雕贰拾 黄药师面无表情地注视了面前男子半晌,最终还是缓缓颔下了首去,道:“托拙荆之福,那九阴真经我倒是当真有幸观看过……不过却是并未习练。[.超多好看小说]” 欧阳锋不由大喜过望,略一沉吟便始言道:“药兄应该知晓兄弟一直对那九阴真经心向往之,不知药兄是否愿意将真经借我一观?若是药兄同意的话……兄弟愿以我那独门的‘蛤蟆功’法诀交换!” 黄药师微微愣了一下,继而却是挑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带着了然之意的冷笑。他自然知道对方那蛤蟆功虽是威力极大,但功法既与自己所学截然相悖,使用时的姿态又是颇为古怪不雅,而欧阳锋正是因为心知自己决计不会使用才会说出这等有等于无的言语来。当下却也只是坦然言道:“虽然我的确是曾经看过那真经的下册,只可惜当年我只是粗粗翻阅了一遍便被我两名逆徒盗走了,之后我找到那两位弟子后经书却是已然被其毁去……因而如今就算是我有心想要应允与你,也是无可应法。” 欧阳锋不由一怔,继而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不悦之色,道:“药兄莫不是在寻托词罢?我怎地从未听过你有什么弟子呢?” “欧阳叔父你远在西域,就算未曾听过又有什么奇怪的了?”不待黄药师开口,黄蓉却已先行急急地接过了话头来,她心知自己父亲心底一直在为将桃花岛众弟子驱出岛外之事暗自后悔,因此自是并不愿意让欧阳锋继续揭其伤疤。 欧阳锋听闻此言却只是微微一笑,略顿了顿后复又转首望着刘瑛意味深长地道:“我未听过此事的确并无什么奇怪之处。(.)不过药兄你之后却是应当小心了……如今虽然王重阳已然逝世多年,但那老顽童周伯通却毕竟是全真教的长辈,全真七子的师叔,若是他们知道此人是因你之故而死……想必他们定然不会与你干休。” 黄药师不禁哑然失笑,淡淡开口说道:“锋兄是在怂恿我杀了此女灭口么?这样知道这个秘密的便只有我岛上的这些人以及你叔侄以及这位‘小王爷’三人了……”继而却是看也不看瞬间露出了警惕神色的刘瑛一眼,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爱女的头发一边慢悠悠接道:“莫不是你认为我当真这么做了,你便有了威胁我的筹码?” 欧阳锋顿时哈哈大笑,半晌后方自接道:“药兄实在是多虑了,就算此事当真透露出去又如何?你不管如何也是五绝之一、世间有数的高手,又哪里会畏惧全真七子那般的后生小辈了?”继而却又略显不善地转首瞥了刘瑛一眼,阴测测地接道:“不过此女深恨药兄,留存于世实是不妥,若是药兄不愿对女子下手……兄弟我倒是可以代劳。” 黄药师神情漠然地凝注了刘瑛片刻,便仿佛在看什么全无生命的死物一般,然而在其张口欲言的刹那视线却骤地向旁一转,目光一闪间却是出乎意料地道:“我不欲对妇孺动手,至于你是否要杀了他却是与我无干……只是有一点,不要让我这岛屿染上血腥。” 欧阳锋未经启灵,自然是看不到那立于黄药师望去的方向遥遥向这里望来的冯蘅,当下也只是冷笑着道:“药兄倒是想的极好!莫说是帮你处理了这麻烦,就算兄弟帮你将那全真七子尽数杀了又有甚么了?但若兄弟真的帮你了结了此等麻烦,药兄是否应该予以些答谢?”他一向好武,此刻既然得此消息对这九阴真经一书自然是势在必得,相比之下寻找完颜康之事也已是成了次要。 黄药师听得他非但旧事重提,更是口口声声暗喻着九阴真经一事,心中不由大为厌烦。当下只是拂袖冷然道:“锋兄莫非是在逼迫黄某么?这九阴真经今日我是决计拿不出来了!若是锋兄心中不平大可与黄某邀战,便是不死不休也是无妨!” 见对方将话说到了如此份上,欧阳锋在微微眯了眯眼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一阵喧嚣声却蓦然遥遥地自海面上传了过来,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道温润浑厚的男声:“黄岛主可在?全真教马钰、丘处机求见!” 在听闻此言后欧阳锋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倒是哈哈笑了起来,道:“药兄近十年未曾出岛,这江湖上竟是未曾有几人记得你当年的威名啦!现今居然连王重阳的小辈也胆敢来叨扰你了……不过这位小王爷似乎是全真教的弟子、丘处机的徒弟罢,这般说来,全真七子为其出头倒也是情有可原。” 黄药师却是并未第一时间答话,在侧耳倾听了片刻后方才冷笑着道:“海边此刻人声鼎沸,想必来者定然并非只有他们两人……锋兄的白驼山富可敌国,能够弄到足以支持夜航的大船倒也并不奇怪,可这些全真教的道士却又是如何寻到这种大海船的?” 欧阳锋先前倒是并未考虑这许多,稍稍沉吟了片刻后却是露出了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缓缓地开口道:“这全真教不管如何也是位于金国国土之上……而此刻那宋国皇帝又已对金称臣,此处又是临近临安,就算那宋帝为了讨好赵王派遣官兵前来也没什么奇怪罢……药兄你此次莫不是有麻烦了?” 黄药师冷哼了一声,略带不屑地拂袖道:“先前听说这少年是丘处机的弟子我便觉得颇为奇怪,此刻看来在重阳真人逝去后他一手创下的全真教竟是当真与那些金国权贵沆瀣一气了,罢了……他人之事我也不愿过多置喙。看来他们此次的来意却是与锋兄你相同,却是定要将这位小王爷带回去不可了。” 欧阳锋不由一笑,继而却是出乎意料地摇首道:“兄弟与药兄交情莫逆,又如何会偕同他们逼迫与你?看来药兄今晚似是十分繁忙,不若兄弟先行离开,待到明日再来拜访可好?” 两人在这里谈谈说说,竟似均将刘瑛完全忘到了脑后,而白发的女子见此情形倒是丝毫没有以卵击石的打算,当下便趁着几人未注意时缓步向海边退了过去。然而她方自走出了几步,原本背身而立仰首望着天边繁星的龟灵却骤然悠悠开口问道:“你这是想去哪里?” 刘瑛一时间不由愕然,自知无法逃离之下索性当机立断地运起内力扬声大叫道:“全真教之人何在?周伯通被黄药师杀了!” 海面之上顿时传来了一阵纷乱的声响,继而丘处机那略显急躁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过来:“你是何人?周师叔当真在此处?” 刘瑛此刻已是自诩绝无幸理,在狠狠咬了咬牙后竟是面颊微红地厉声接道:“我是你们周师叔的……妻子!他确确实实是被黄药师所害死的,你们全真教的人定要为他报仇!” “黄岛主!我马钰以全真教掌教的身份向您问一句……那女子所言可是当真?”听闻此言,先前那道温润的男声再次响起时也是带上了些许急切之意。而黄药师虽是经此质问却依然面带不屑地敛目不语,但他这一行径在他人眼中无疑却是等同于默认。当下丘处机便急急地接道:“掌教师兄你和他说那么多作甚?周师叔这许多年不见踪影,想来定然是被他害啦!” 马钰稍稍沉默了片刻,继而却是沉声接道:“黄岛主,您这岛屿之上隐含八卦五行变化,马钰不才,却是无法破解……但若您一直这般避而不见的话在下便唯有得罪了。” 在其道出了此言之后,不多一时海边便有火光窜起,黄药师面无表情地冷冷注视着那翻涌的火焰,半晌之后方才冷笑了一声道:“呵……居然要烧了我那桃林么?这倒是个破除阵势的绝妙好法子。” 欧阳锋循着他的目光向海边望了过去,微眯着双眼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对方竟试图对自己所居的桃林动手,龟灵登时微觉不满地皱了皱眉,淡淡地开口道:“这些人实在好生无礼……黄岛主既然不便出面,便由我去制止他们罢。” “区区小事又怎需劳烦姑娘?交由药师处理便好。”黄药师收回了凝注桃林的目光,抬步便欲向海边行去。然而就在此刻,原本摆出了一副袖手旁观姿态的欧阳锋却骤然抬手向其右臂上直抓了过去,同时口中叫道:“……药兄慢行!” 黄药师敏捷之极地闪过了对方突如其来的一抓,冷笑着开口说道:“锋兄你何时又与那全真七子有了交情?莫非是由那赵王牵线搭桥的?你先以客人的身份进入我这岛中腹地……然后借机将我拖住,再由他们自外一举攻入?这倒当真是好算计,好计较!” 57射雕廿壹 欧阳锋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手下攻势却仍是未停。(.好看的小说)而龟灵在注意到二人功力基本是旗鼓相当、黄药师一时间难以脱身之后却是当机立断地在黄蓉身上施加了一道保护符箓,继而却是直接无视了少女的连连呼喊丝毫不停地转身向海边走了过去。 待到她自桃林中穿过来到那火光点点的海岸之时,却看见正有数十名兵士打扮的男子正忙着用手中的火把点燃收拢起来的柴禾并不断向桃林内送去,而此刻树林的边缘之处却是赫然已经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其间的奇门八卦阵型也因此有了损毁的迹象——在靠近海边的位置则是泊着三艘极大的海船,甲板上一名衣着华贵、却不似汉人的中年男子正自众人的环绕下手扶船沿而立,面上更是隐见焦急之色。而在另一侧的沙滩之上更是两名道士打扮的男子昂然而立,其中那位身材较为魁梧的正是龟灵曾见过一面的丘处机,而另一人她虽是未曾见过,想来却必然是那全真教的掌教马钰了。 见少女穿过树林款款行来,即便是在经过火堆时衣物也没有烧毁弄脏半点,那些正忙于在林中四处点火的士兵均是忍不住惊讶地睁大了眼。而丘处机此刻却也是看清了对方的容颜,一时间不由愣了一下,继而却是讶然开口问道:“是你?你怎么会在此处?”继而却又不禁霍然变色,冷笑着接道:“你居然是这桃花岛上之人?好啊……想必当时你接近我们也是另有所图罢!那东邪黄药师想来也是因你之故才会将康儿擒来!” 龟灵抬眸瞟了他一眼,神情间一片淡漠冰冷,在目光落至其身旁的道人身上时神色间方才和缓了几分,淡淡地开口问道:“阁下可是全真教的马掌教?阁下不管如何也是一有道全真,又何苦做出这毁人家园之事,莫非便不怕有碍修行么?” 马钰同时常分心俗事的丘处机不同,到的的确确是勤修道法、上体天心之辈,此刻听闻此言倒是不由一怔。而不待他开口说话丘处机却已先行一步急声道:“掌教师兄,先前我和康儿曾在酒楼上见过这女孩一面……那时她非但对康儿不假辞色,更是因康儿对官家口出不逊而出手教训了他,当时我倒是对她高看了一眼,此刻看来她竟是早有图谋!” “师弟少言,我看这姑娘却并不似你所言那般的小人。”马钰微皱着眉制止了对方的言语,在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龟灵几眼后竟是丝毫没有小觑地向面前小小的女孩稽首一礼,温言开口问道:“姑娘可是这岛上之人?不知黄岛主是你的师父还是父亲?我们也不想硬闯上岛……但是这位赵王爷急于相救爱子,外加我们师兄弟二人也对那位周师叔的安危很是关心,黄岛主却又偏偏避而不见,我们如此这般也是逼不得已。” 龟灵浅浅勾起了唇角,方欲开口说话,然而在下一刻却骤地察觉到了一阵熟悉的真灵波动,一时间却是不由心中巨震,在略定了定神后立时神念在对方身上一转,继而面上却是不自禁地露出了些许喜色,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马掌教可是随身携带了什么道家法器珍宝?” 马、丘两人不禁同时一怔,马钰在沉默了片刻后方自直接抬手阻止了身旁张口欲言的丘处机沉吟着问道:“贫道身上似乎并无甚么道家法器,姑娘为何这般问法?莫非姑娘也有求道之心不成?” 龟灵此刻倒已是彻底地平静了情绪,心知此事也不必急于一时,当下便也只是不置可否地浅浅一笑——以她的眼力自然是第一眼便看出了对方虽是未曾习练道术,但所修心法却也无疑是玄门正统,更是有着些许功德在身,于是便也并不太过为难对方,直接抬眸向正自那大船上迈步而下的雄伟男子瞥了一眼,接过了方才的话头问道:“那位想必便是完颜康的父亲,金国的赵王了?我听说你们全真教一向以匡扶汉族正统为己任……怎么你这位师弟非但收了位金国小王爷为徒,此次你二人却又随着他们一道前来?” 马钰下意识地转首向身侧的男子望了过去,在发现对方似乎对几人的对话一无所觉后才叹了口气,而丘处机却已一脸不耐地急声接道:“谁说康儿是甚么金国的小王爷了?他的父母均是汉人,这赵王不过是他的养父罢了……你少顾左右而言他!周师叔到底如何了?若你再不肯带我们去面见黄药师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哦……你一直说那完颜康是汉人,可是他却是始终不肯承认这一点呢。[.超多好看小说]而且他即为你之徒,又怎么会偷学了桃花岛的武功招数?”龟灵忍不住摇首一笑,却是并未回答对方的问题,仅仅只是陡然话头一转向丘处机问道:“话说回来……你之所以要收这完颜康为徒莫非便是看中了他身负汉人血脉、而此刻却为金国皇族世子的身份?” 丘处机不由一愣,继而却是下意识地答道:“自然不是!因着我与这孩子的生父有旧才会收他为徒……”继而却是陡然一顿,一脸警惕地道:“你问这作甚?莫不是又想打甚么歪主意?” 龟灵似乎略有些惊讶地轻咦了一声,隐带笑意地道:“我听说此刻金国皇帝还未曾立得太子,本来还以为你是想助这没有子嗣的赵王登基,继而顺理成章地将完颜康这位汉人之子李代桃僵地送上金国皇帝之位……莫非竟而是我想得左了么?” 丘处机和马钰两人顿时双双愕然,继而丘处机却登时微露喜色道:“师兄,我先前虽是并未做此想法,但是此刻想起此事似乎……” “师弟慎言!此话哪里是随意说得的?”马钰不由变了脸色,在难得语气严厉地喝止了对方后方自喟叹着道:“姑娘能够说出这般话来……定然不会是普通孩童。不过此话还是莫要再提了,若是传入有心人之耳恐会给姑娘带来大难。” 继而却又略略压低了声音苦笑道:“若是姑娘你当真是此岛之人,还是请你回去劝说黄岛主莫要再负隅顽抗得好。我也曾有幸见过黄岛主一面,对其性子也略有了解,先前那女子说得周师叔遇害一事……其实我倒是不甚相信。可就算黄岛主身为五绝之一,莫非还真的能够以一当百当千?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些兵士其实根本便是我大宋国人……此次这赵王爷原本正出使大宋,后来听得爱子被掳来了此处竟是以金使身份逼迫官家派遣大宋兵士前来讨伐。原本贫道并不愿介入此等事中,但不管如何那完颜康也是我全真弟子,而我全真教又偏偏坐落在大江北方金国国土之上,此刻官家又如此下令……贫道亦是无可奈何。” 龟灵淡然一笑,却是并未答话,而与此同时那赵王也已在众位侍卫的包围下行到了近前,在目光灼灼地打量了她片刻后方自沉声开口问道:“两位道长,这位姑娘是何人?本王方才却是见她从桃林中行来,莫非竟而是此处岛主的亲属不成?” 马钰不冷不热地瞥了对方一眼,却是并未开口说话。而丘处机则是冷哼一声,道:“想来必定是了,怎地?难道王爷想要擒下她来与黄药师交换令郎不成?” 赵王目光冷厉地扫了少女一眼,继而却是毫不避讳地点头道:“虽然我不欲对妇孺孩童下手,但若那黄药师始终避而不见的话这却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来人,给我将她拿下!” “王爷稍待!”马钰面色一僵,立时开口打算阻止对方。而赵王却只是冷冷地摆了摆手接道:“马真人还是莫要多言了……我也并不想如此,但若我康儿有甚么事,我却必定让这桃花岛上之人尽皆陪葬!” “……让此岛之人尽皆陪葬?”龟灵在听闻此言时便微微眯起了眼,先自重复了一遍后方自冷笑着接道:“若你当真如此做了……我也可令你大金国运终于此代!” “大胆!”赵王面色一变,还未曾开口说话,其身侧的一名青年侍卫却已是当先一脸怒色地叫出了声来。但不待他再行开口龟灵已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手一挥——伴随着她的动作,那名正自叫嚣着的护卫竟是立时双眼暴突地软软仰倒了下去再无半点生息,而在场众人在此过程中竟是没有一人看清她是如何动的手。 58射雕廿贰 见自己麾下武功数一数二的侍卫竟在一合之下便已莫名其妙地丧生于面前少女之手,赵王不禁暗自吃了一惊。[]但他久经阵仗,当下却也是并不显慌乱,只是迅速向后移了几步并冷声开口喝道:“居然胆敢当众施毒害人……果然是妖邪之人!弓箭手上前!给我将此女拿下,生死不论!” 他话音方自落下,十来名手持制式弓箭的军士便已自船沿处探了出来并挽弓指向了少女所立的方向――虽然在这般的长弓劲箭之下便是第一流的高手也未必便能够全身而退,然而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龟灵却仍是没有露出半分慌张的神色,仅仅只是平静地问道:“你不是想要擒下我用以威胁黄岛主么?此番怎地又生死不论了?” 赵王眼神一暗,却是并未答话。而此刻马钰却已是当先急急地大声道:“王爷请稍待!这女孩年纪尚幼,还请对其手下留情!” “年纪尚幼?那我这下属的性命又该让谁来偿还?”赵王目光灼灼地冷睨着面前的少女,神色间竟是隐见沉痛之色,“我一向将这些部下视为左膀右臂,便是今日会因此而危及到康儿安危我也定要帮其报得这份大仇!” 他此言一出,身周的那些身着黑衫的金国侍卫们以及那大船上的金兵们均是忍不住面露激动之色,望向对面少女的目光中也是恨意愈深。龟灵不由一怔,继而却是忍不住轻声叹道:“居然在如此情况下也不忘激励他人效忠,果然不愧为天生的上位者……却不知在你的心底亲情和权利,究竟孰轻孰重?” 赵王只觉得对方并不大的声音便仿佛直直传入了自己的脑海个一般,在这一片纷乱间仍是听得一清二楚,当下倒是不由心中微微骇然。他心觉面前之人颇为邪门,生怕会夜长梦多,当下索性心中一横冷声道:“丘道长、马道长,你们身为犬子师门长辈,本王不愿误伤你们,还请速速远离!来人,给我放箭!” 众兵士同时答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齐齐挽弓射起了箭来。这些人均是找我那个自军队中挑出的精锐,箭法自是超群,一时间只听箭雨声声,漫天俱是箭头反射出的锐器亮光――因着众人均知小主人仍陷于敌手,有心想要将龟灵生擒活捉,因而手中弓箭倒均是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她的手足等不致命之处。 见此情形马钰不由心中大惊,他一向性子慈软,虽然先前对龟灵在无声无息间杀了一人心中微觉不满,但是还是不忍见她就此丧生于乱箭之中,当下虽是并无太大把握,却还是拔出腰间长剑上前一步打算替其暂行抵挡这波攻势,熟料在那些箭支即将触碰到少女身躯之前竟是被一道陡然出现的碧蓝色光影尽数挡了下来。待到众人定睛望去时才发现对方的身躯赫然已是被一面薄薄的水墙牢牢护在了其间,而那些由劲弓所射出的锋利羽箭竟是无论如何也穿之不透。将如此的诡异场景看在眼中,在场之人一时间或是张口结舌、或是面面相觑,半晌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颤声道:“怪、怪物啊……” 虽然江湖阅历颇深,但丘处机却也是从来未见过如斯诡异的武功,但他虽是出家修道之人,却是并不如何相信这世间真有神仙鬼魅,当下却是忍不住怔怔地问道:“师兄……这究竟是何等功夫?怎地这等古怪?” 熟料在他将心中疑问问出之后,一向性子温厚有问必答的马钰竟是破天荒地一语未发,而待他惊讶地转首望去之时却见其那位稳重的师兄竟是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对面的少女,面上满满的俱是激动之色。而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面前的少女却已是看似徐徐地向前踏出了一步,在下一刻身形却是陡然一闪消失,再次出现时竟赫然已是虚踏在了前方漆黑一片的海面之上。 就在众人犹在愣怔之时,海面之上一片巨浪已是夹挟着海水如同海啸一般直直地冲了过来。一时间非但原本干燥的沙滩被湮没了大半,那已然烧着了大片的桃林经此一浇之下其上的火焰也是尽数灭绝。 赵王一行人在猝不及防下被巨浪扑了个正着,虽是好运地并未被卷入海中,但待到海浪退去之时却也人人都是周身湿透,狼狈万分。而待得他们好不容易稳□形时才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已是居高临下地立于船头之上,面上神色更是平静如初。 那些弓箭手在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后也已同样发现了对方的存在,慌乱之下不等赵王发令已是纷纷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羽箭再一次放了出去。而待到羽箭射至近前之时,少女的身形已是再一次宛若幻影般消失无踪,而众人面前那广阔的岛屿也是在瞬刻间被一片不知自何处冒出的浓雾掩盖在了其间,而于此同时少女淡漠的语声却已是倏然自大雾中传了出来:“此岛从即日起便是禁地,若是因私闯而伤了性命便与人无尤。” “这……这雾气莫非是她弄出来的?可是这岂是人力所能为的?定然不会罢?”丘处机见此情形不由大吃一惊,忍不住讷讷地开口说道。而其身旁的马钰此刻面上神情却是更为急切,在踌躇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急急地扬声道:“马钰有事想要请教,还请姑娘现身!” 在一阵难耐的沉寂之后,少女的身形终于还是自浓雾间渐渐地显现了出来。而见到对方时马钰已是丝毫顾不得赵王一众人犹自站在一旁虎视眈眈,自顾自地上前稽首急声问道:“请问姑娘所用的可是失传已久的玄门道法?莫非姑娘竟是传言中的……修真者不成?” 他天性好道,为此甚至不惜抛下妻子遁入道门,自也是将求仙一事作为平生最大的追求,但因着仙道实在是渺茫难求,因此最终还是渐渐地歇了心思。但此刻见到面前这少女所使的本事竟是当真与古籍中记载的道术一般无二,心中自然是难免激动万分。而龟灵心念一转间便已将其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当下也只是颔首承认道:“你这般说却也没错,我所使的确是正宗玄门道法……但你还是称我为修道者会比较妥当。” 丘处机不由愣了一下,继而却是略略压低了声音劝道:“师兄……你莫不是直到现今你还存了成仙的心思罢?这女子年龄幼小,又哪里有这等本事了……在我看来这雾气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然而马钰却是对他不理不睬,在抬手命其噤声后方自殷切之极地向少女接着问道:“不知姑娘是哪名高人的门下?又出身道门那一支系?马钰一向对修道极之向往,今日能见姑娘手段实是大幸……不知姑娘可代为引荐令师?” 龟灵摇了摇头,方欲开口说话,赵王却已先行一步沉声喝道:“马掌教!此人明显便是妖魔鬼魅一流,你怎地非但不思降妖伏魔,反而与其攀起了交情来?还是说你根本便是被此人迷惑了么?莫忘记了犬子是你全真派的弟子,难道你便想要就此放弃营救了么?”略顿了顿又冷哼着接道:“莫忘记你可是全真掌教,本王先前虽是看在你为犬子长辈的面上一向对你颇为敬重,但若你如此一意孤行……本王却也是顾不得维护犬子的同门之谊了。” 59射雕廿叁 听闻此言马钰不由面色微变,继而却是忍不住连连苦笑。而丘处机则是当下便大怒道:“我们何时又说过要不顾康儿的安危了?康儿是我弟子,我这个师父自是会尽一切努力将他救出!” 他话音还未落下,一道隐带笑意的清亮少女声音却是倏然自桃林内传了出来:“你连我们这桃花岛都进不去,又如何能将完颜康救出?刚才的话我都听到啦!你们是想擒下我师尊用以胁迫我爹爹是么?虽然我师尊很是厉害,但是她此刻的年纪却还小的很呢,你这个所谓的王爷竟是以大欺小,实在是没羞没臊!” “蓉儿,莫要胡闹。”龟灵不轻不重地低声斥责了一句,在下一刻却已是唇含笑意地向着自桃林中跑出的少女伸出了手去,“你怎地随便一人来了此处?你爹爹娘亲竟是未曾阻止与你?” 黄蓉笑嘻嘻地拉住了她的手,道:“正是爹爹让我来找你的呢,如今岛上虽是并不安定,但在师尊身边却是最为安全的了。”继而却又笑嘻嘻地向着对面的男子做了个鬼脸,并随手将一枚碧绿色的玉制发冠向其抛了过去,故作凶狠地威胁道:“这发冠你可认识?居然还想对我师尊不利,莫忘记了完颜康还在我桃花岛上!我可是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的!” 赵王在看清那发冠时便已是变了面色,望向对面两人的目光中却是又增了几分恨意。而龟灵虽然心知此举必然是黄蓉自作主张,但却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指责与她,只是略有些好笑地传音问道:“黄岛主与欧阳锋战得如何了?我先前见他二人武功似是旗鼓相当,想必一时半会也是分不出胜负来罢。” 黄蓉窃笑了一声,附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桃花岛上处处机关阵法,欧阳锋在此处闹事又哪里有好果子吃?爹爹也未曾与他久战,只略施小计便已是将他引到阵法内难以脱身啦!”继而又转首身后陷于迷雾间的岛屿一脸赞叹地道:“这是什么阵法么?虽然外人无法看到里面情形,但从里向外看时居然与原先未布阵时一般无二,当真是神妙得紧!” 龟灵一时间不由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她不欲当着黄蓉之面做得太过,因此在略一沉吟后才转向对面的赵王道:“你还是就此退去罢,黄岛主并无伤害完颜康之意,若你今日知难而退你之爱子不出数日必能安然回到你的身边。看在你一片慈父之心的份上先前你冒犯我之事我也不再计较了,但我既然暂居此岛,便绝不容任何人破坏此处的一草一木……这亦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与你了。” 男子面上神色微微一凛,毫不犹豫地张口便欲发令。然而就在此刻,一道苍老的男声却蓦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这么多人在这里做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嗯?我不过只是睡了一觉而已,怎地就来到桃花岛上啦?糟糕得紧,糟糕得紧!要是被黄老邪发现就麻烦啦!不过这里当真是桃花岛么?我怎地记得原先这岛上却是没有这么大的雾气的呀?” 马钰和丘处机看见此人后顿时一呆,继而却是齐齐地开口叫道:“周师叔!”而黄蓉在看清那自大船旁飞掠而来的身影时也同样是惊讶地睁大了眼,当下便忍不住脱口叫道:“老顽童?咦,你居然还活着?” 那年纪已然不轻却仍是一派童真的男子转首瞥了她一眼,继而却是笑嘻嘻地道:“原来是小黄蓉呀,怎地,难道你还盼望着我死掉不成?可惜我周伯通福大命大,就算是掉到海中也是决计死不去哩!”在看到其身侧的马、丘两人时却也是不由一愣,“唉?是全真教的小道士啊……你们怎地也在此处?” 黄蓉愤愤地向他瞪了一眼,气哼哼地道:“谁又盼望着你死啦?但是你既然还活得好好的,刘瑛为何又来向我爹爹报仇?哼……说不定你根本便是和她约好了一齐来为难我爹爹的罢!” “瑛姑来向你爹爹报仇?这……这又是为何?”听闻此言周伯通顿时顾不得再与急急奔到近前的马丘两人叙话,一脸吃惊地开口问道。而黄蓉在狠狠顿了顿足后却是急声说道:“你既是未死,为何这月余以来都没有半点消息?” 周伯通怔了一怔,讷讷地开口说道:“我当时虽是掉到了海中,但最后却是制伏了一头海鲨将我驼到了一处荒岛之上……因着不明方向,我却是整整在那岛屿上住了月余都无法返回陆地,几日前一艘大船在那岛屿上整顿,我便悄悄地躲到了船舱之内,一觉醒来便来了这里。” “你这人……还真是不负责任的紧!”黄蓉恨恨地咬了咬牙,一时间却是不知该如何指责这如今仍是不明所以的男子才好。而赵王虽是觉得面前之人不靠谱之极,但却还是试探性地道:“阁下……是马道长和丘道长的师叔?犬子为丘道长弟子,如今此处岛主却是将之强行掳至了岛上,更是拒不肯将其放出,此事还请前辈代为做主!” “黄老邪抓全真教的小道士作甚?难道还能将之煮煮吃了不成?”周伯通听闻此言立时将刘瑛之事忘到了一边,很是好奇地开口问道。而马钰在与自己的师弟相视苦笑之后却是上前一步向其稽首一礼,开口解释道:“依黄岛主先前之言,那名弟子似是偷学了桃花岛的功夫……” 周伯通顿时眼睛一亮,嘿嘿笑道:“偷学功夫?那全真教的小道士莫非也对武功痴迷得紧么?哈哈,此人倒是颇合我的胃口!”继而却又是一脸不屑地接道:“黄老邪也实在恁地小气了,他桃花岛的武功又有什么好的了,还整日藏着掖着不让人学去!” 马钰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觉得对方实在是太过没心没肺,但却也只能再次上前恭谨地问道:“那么周师叔,您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周伯通眼珠一转,笑嘻嘻地答道:“全真教的弟子自然是要救的,不过到底如何救我可就不知道啦!你们弄出如此大的阵仗,难道还想将这桃花岛整个夷平不成?若是当真有什么好玩的事可要算上我一份哟!” 马钰很是纠结地扫了他一眼,再一次压低了声音道:“这……此事还当从长计议。现今却还有一事要请师叔定夺,黄岛主除了将那名全真弟子掳走之外似乎还同时将一名女子扣押在了岛上,而那女子先前却是自称您的妻子……您看……” “妻、妻子?”在听闻此言后周伯通终于忍不住老脸一红,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哪里来的……”而此刻龟灵却是已不愿再由着对方混闹,直接开口打断道:“你们若是觉得能够攻入岛内大可一试――马掌教,不知你可否将你放在怀中的物事取出让我一看?” 马钰正因不得不面对自家那位不着调的师叔而大感头痛,听闻此言立时如蒙大赦般转过了头来,稍稍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道:“怀中的物事……姑娘所言莫非是这枚印鉴?” 龟灵自对方从怀中取出的方形物事上一瞥而过,继而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正是……不知可否方便将其交由我仔细看看?” 60射雕廿肆 丘处机一瞥之下便已是将男子手上的物事认出,当下便怒声开口道:“你说让师兄将掌门印鉴交由你一看?开什么玩笑!” 马钰不甚赞同地瞥了他一眼,温言开口劝道:“师弟,想必这位姑娘也不过只是对此物感到好奇罢了,就算看上一看也并无什么不妥。(.)” 丘处机冷哼了一声,却也并未多说什么。而在此刻少女却陡地淡淡开口接道:“我未必便只是看上一看,若是此物当真对我有用……或许我便是会将之占为己有的。” “甚么?你果然是不安好心!”丘处机不由愣了一下,继而却是忍不住跳脚大吼了起来。便连马钰在听闻这毫无掩饰的言语时也不禁怔住,一时间却是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而此刻周伯通也已从先前难得一见的赧然情绪中醒过了神来,很是惊讶地道:“你要那硬邦邦的石头作甚?又不好玩!还是说你这么一个小女娃娃也想当这个满派尽是道士的全真教掌门?” 龟灵却是丝毫未曾因对方的童稚言语动容,仅仅只是正色答道:“并非如此,但是此物……若是真如我所想的一般,那么我却是势在必得的。”虽然她心知面前这位全真掌教既然能够持有此物,想必与截教也有不小的渊源,但可惜此物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便是会因此而结下什么天大的因果也是顾不得了。 见马钰半晌未曾答话,龟灵在微微摇了摇头后身形却是骤然向前一闪,而与此同时掌心间也倏然出现了一抹细润的水流并化作了一道透明的水鞭向对方直刺了过去。马钰未曾料到在前一刻还对其甚为客气的少女竟而会突然发难,所使用的攻击方式更是如此匪夷所思,在慌乱之际也只能匆匆地向旁一闪。但手中的印鉴猝不及防下却是并未来得及收起。 眼见在下一刻那印鉴便要被对方掌间的那道细长的水鞭卷去,而此刻原先一动未动的周伯通却陡然飞掠而起,在间不容发之际一把将那印鉴握在了手中,继而却是难得吹胡子瞪眼地怒道:“你想抢他的掌门印信?我可是告诉你啊……师兄可是拜托我照顾他这些徒子徒孙的,你在背地里做什么我是管不着,但你想当着我的面欺负他们却是万万不能的!”而在片刻之后却又一脸兴味地接道:“居然能够驱使水流?你这是什么功夫?实在是好玩的很!不若你教我如何?” 马钰一时间不由哭笑不得,但却还是向面前的少女稽首道:“若是姑娘讨要他物的话贫道决计不会推辞……但此掌门印鉴为家师遗物,又是我全真一派掌门的唯一标识,万万不可在贫道手中遗失,还请姑娘见谅。若是姑娘硬要抢夺……贫道就算自知不敌,也唯有奋力一搏了。” “师兄你在说什么?这不过是江湖上那些骗人的戏法勾当罢了,又哪里有甚么杀伤力了?”丘处机听闻此言不由嗤之以鼻,伸手便向面前那犹自旋绕不休的水鞭上探去,待到马钰想要出声阻止时却是已然不及。然而就在下一刹那他却陡地如同被火烫了般收回了手来,掌心之处更是仿佛被灼烧了一般出现了点点的红痕。而在他犹自愕然的同时,其身侧的马钰面上神情却是陡然变得迷茫了起来,在下一刻赫然更是以远超平时的速度一把将身侧男子手中的印鉴夺回,同时踏前一步主动将之向面前的少女递了过去。 见此情形丘处机不由大惊,一时间却是再顾不得查看自己莫名受伤的右手,抬手便一把向对方的衣袖抓了过去,熟料在下一瞬间已是被马钰毫不留情地运劲挥了开来。在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之后,丘处机忍不住骇然叫道:“师兄!你这是作甚?莫不是中邪了么!” “这……当真是古怪得紧!这难道便是传闻中能够迷惑人心的武功么?”周伯通愣愣地望着一步步向少女走去的马钰,惊讶间却也是忘记了出手阻拦,最终竟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印信递到了少女手中。而龟灵在触碰到那印信的第一时间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继而却是赫然在众目睽睽下怔怔地落下了两行清泪,仿若自语般低低开口道:“我总算是……寻到了。” 见对方面上激动表情委实不似作伪,原本怒发欲狂的丘处机一时间倒是不由愣住了。而与此同时马钰却也已后知后觉地回过了神来,一脸骇然地讷讷道:“方才……方才我是怎么了?怎地身体会不受控制?” “师尊……你怎地了?”黄蓉早已见识过龟灵的能耐,因而对其手段倒是丝毫不以为怪,当下只是一脸担忧地转首望了过去。而此刻龟灵也已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当下却是随手拭去了泪痕展颜一笑道:“无事……只是我找到了一直寻觅许久的东西罢了。” 黄蓉略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很是识趣地并没有再追问什么。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一道夺目的豪光却是倏然自少女手中的那块看似平凡的印信上射了出来,将广大的海滩照的宛若白昼一般。在场众人俱是被这足以媲美烈阳的光晕吓了一跳,周伯通更是当下便惊声叫道:“这是怎么啦?那东西怎么会发光――”话音未落口唇却是蓦然僵住,在下一刻已是连同整个世界一道同时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龟灵似是对此刻发生的事早有所知一般,目光却是始终未曾自手中的印信上移开半分。而就在下一瞬间,一道身着长袍的男子身形却是由朦胧到清晰地缓缓显现在了虚空当中――龟灵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时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在下一刻已是毫不犹豫地面朝男子双膝跪倒了下去,同时低低地开口叫道:“……师尊。” 虽然面前男子的容颜看上去不过廿岁出头,但是眸底深处的神情却是显得说不出得厚重沧桑。然则在其目光落至面前的少女身上时却只是微微一笑,道:“起来罢,你一向都不喜跪拜他人,莫非还当为师不知此事不成?过得这么许久,你终归还是寻到了我留下的神念痕迹……灵儿,这段时间你过得可好?” “弟子虽是资质愚钝,但毕竟也是截教一员,若是随随便便地就大意吃亏岂不是太对不起师尊的教导了?”龟灵一向与其师尊通天教主师徒感情极笃,在经历了起初的激动后却是忍不住展颜一笑并笑言答道。听的此番话语,男子俊逸刚硬的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继而却是摇首轻叹道:“封神一战,我玄门三教俱是损失惨重,幸而你提前做得准备,因而终究还是为我截教存下了火种。灵儿,为师一直都想对你说一句……你做得极好,教中的那些师兄弟姊妹也俱都应承你一份恩情。” 少女含泪摇了摇头,唇角却是不自禁地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而通天却也并没有多言什么,仅仅只是转了话题道:“此事便暂且不提了。你应该也发现了……你目前身处的并非是原先的空间,而只是一个平行的世界罢了。你当初在大战中不幸损毁了躯壳,原本是应上封神榜的……但之后你之真灵不知为何竟是被天道排斥,最终才会莫名地来到了这平行的幻世当中。” 61射雕廿伍 龟灵怔怔立在原地呆了半晌,面上神色变幻莫测,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问道:“那么……师尊,我还有回到金鳌岛的可能吗?” 将弟子隐带期望的神色看在眼中,通天不由哑然失笑道:“莫要慌张,自然是有的。”略顿了顿又低叹着接道:“身为圣人虽是可自由来往于各空间之间,不过如今为师却是被道祖勒令留于三十三天外的混沌道场中,直至下一大劫过后方才得出。也正因如此为师才会分出了数道神念附于各界中的某些物事或是神像中,直至今日终究还是寻觅到了你的下落。” 龟灵只觉心中一暖,垂下微微发酸的眼眸低低开口说道:“弟子实是不孝,竟而劳得师尊如斯费心。” 通天毫不介意地挥了挥手,笑道:“如此这般的话便不必再提了。若是连弟子都无法庇佑又怎能为得人师?”说到此处面上神色却蓦地一僵,唇边也不自禁地溢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龟灵心知对方必然是想起了那在潼关一战中被西方教掳去的数千弟子,当下却是不由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她一向视通天如同亲生父亲一般,思及对方虽是地位尊贵,实力高绝,但道统非但在封神一战中折损大半,最终竟是连自身也被禁锢在三十三天中无法得出,心中一时间不由难过万分,但表面上却仍是强笑着岔开了话题问道:“师尊说我仍有回去的办法,不知弟子究竟应该如何做?” 通天意志原本便是极为坚定,当下也只唏嘘了一瞬便收敛了心神并开口答道:“若你想凭一己之力返回金鳌的话至少需达到准圣实力方可,但在这般灵力匮乏的世界中修行却是殊为不易……但除此之外却还有另外两个法子,其一是将武道修至极致时可破碎虚空,除此之外另一个法子便是寻找这个世界的时空缝隙,即便只是凭你此刻的修为法力应也可安然通过其间前往异世――但是这两个法子却是都有极大的弊端,究竟去往何处却是容不得自己选择,唯有靠碰运气。” “只能靠碰运气?但是这平行的异世数量何止万千,若是如此岂非太过困难了么?”龟灵不由愣了一下,很是疑惑地开口问道。而通天听闻此言却是不由失笑道:“你却是想的左了,虽然万千世界均各有别,但是其间的天界以及地仙界却俱是相通。你只需寻到一灵气充沛的世界慢慢修行,直至积累至能够渡过天劫升至天界的法力便可以了。” 龟灵顿时恍然,浅笑着颔首道:“此番想来确是容易得多了――对了,师尊,您为何会将一丝神识附在这全真教的掌门印信之上?莫不是此教与我截教一门有什么渊源么?” 通天摇首一笑,道:“并非如此,但这全真一派却是此世难得正宗的玄门道统……若是详加说来,应算是大兄传下的道统罢。” 听闻对方对老子的称呼,龟灵倒是不由微怔了一下,继而却是迅速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道:“恭喜师尊。” 通天淡淡一笑,继而却又摇首长叹道:“此次大劫虽是令为师门下道统折损过半,更是失了自由,但最终却是能够与大兄、二兄尽释前嫌……这番结局倒实在是令为师始料未及。罢了,此事暂且不提,为师已在这印鉴上施加了术法,你将之随身携带,在靠近那空间间隙时自会有所感应。为师不过只在其上留了一缕神念,无法在此地多待,接下来便一切均要靠你自己了。” 略顿了顿后又笑着接道:“你取了全真教的掌门印鉴,也算与他们结下了因果,便传与他们一套我玄门的入门道法罢,至于究竟能够修至什么地步便看他们自己了。” “弟子明白。”龟灵恭谨地躬身应下,在眼也不瞬地看着对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虚空间之后方才不舍地轻吁了一声。而待到男子的虚影完全散去之后,在场的众人方才一脸迷惘地回过了神来,但却俱是仿佛对方才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一般怔怔地左顾右盼不停。相比起仍自一脸警惕的众人,黄蓉却是不管那么许多,直接便扯着龟灵的袖子问道:“师尊,刚才是怎地了?为什么那印鉴会发光?” 龟灵微微摇了摇头,却是径自转向马钰所立的方向温言道:“马掌教,此物我必是要留下了――但你既然同是我玄门弟子,我自是不便强夺,不若我以一门功法来换取此物如何?” 马钰原本正自神情微怒地冷冷望着对方,在听到此言时倒是不自觉地愣了一下。而丘处机则是当下便怒声责斥道:“我全真教的掌门印信何等重要,又如何是你随随便便便能够换去的?速速将之还回,否则便莫要怪我对妇孺孩童下手了!” 龟灵笑了笑,摇头道:“此刻我说再多也是枉然,不如你们看过这功法再行决定好了。”继而身形陡地一闪已是出现在了两人的身侧,随即更是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下抬手霍然按上了两人的后心要害。 见对方的身法宛若鬼魅一般,以两可称得上江湖一流的武功竟是难以避开半分,丘处机一时间不由心下大骇――他心知若龟灵此时用利器在后心处刺入的话两人自是万无幸理,然则就在他几乎打算闭目待死的当口,却陡然感觉到一股暖流自背心处直直地窜入了进去,在下一刻脑海中却是陡然多出了一篇类似于功法的文字来。 马钰在发现脑海中霎时出现了一篇功法之时也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但他毕竟对龟灵身份略有所知,当下倒也并不太过惊疑,但在粗粗梳理了一下脑中篇章后却依旧忍不住心下大惊,在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向对方稽首一礼道:“姑娘居然将如此奥妙的功法交由我全真一派……马钰实是感激不尽,自今日起那掌门印信便归姑娘所有,我全真教上下亦是铭记姑娘大恩。” 丘处机虽是隐隐觉得脑中功法神妙异常,但却也是极为艰涩,他对道家心法并无其师兄那般深刻的了解,因而一时间却是只顾着蹙眉苦思不休,却是忘记了开口驳斥马钰的话语。而周伯通则是立时便一脸好奇地接口道:“什么功法?你何时传给他们功法了?” 龟灵浅笑着摇了摇头,径自拉起黄蓉便向那迷雾一片的桃林间走去。而由始至终被其彻底无视的赵王在狠狠咬了咬牙后终究还是开口说道:“稍待!你们便当真就这般放任她们安然离去么?这位周前辈的妻子不是还在桃花岛上么?难道你们也便就此放任不理了?” 周伯通原本就算不是将刘瑛忘到九霄云外也所差不远了,经得对方一提方自反应了过来,急急地开口道:“对了!瑛姑!还有啊……你们说的那个全真教的小道士还在黄老邪手上呢!马师侄你难道打算就这样放弃不救了?” 马钰叹了口气,苦笑着道:“师叔您有所不知,我派如今却是承了这位姑娘天大的人情……若是让马钰与之为敌却是万万不能的了。完颜康一事……还是从长计议罢。至于您的那位……咳咳,想必只需我们好言与黄岛主理论,他也断然不至于会将她一介女流长期禁锢在岛上。” 62射雕廿陆 周伯通虽是生性好顽天真,但脑子却也并不糊涂,自是霎时间便已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推脱之意。(.)他自也清楚自己虽是全真七子名义上的师叔,却是并无资格向身为掌教的马钰发号施令,一时间不由得急的抓耳挠腮,纠结难当。然而就在此时,原本正拉着黄蓉向桃林内行去的龟灵却是蓦地回过了头来,继而却是微蹙着眉直直望向了赵王所立的方向道:“阁下……是从汴京而来?” “我大金国都名为中都,不是甚么汴京。”赵王眼含警惕地斜睨了她一眼,最终却还是沉沉地开口言道。而龟灵面对其毫不客气的话语却只是会以淡淡一笑,道:“多谢告知了。”在下一刻已是足下不停地拉着黄蓉向桃林内行了回去,而两人面前浓厚的雾气竟是仿佛拥有生命里一般向旁四散让开了一条小小的路径。看见此番情形,林外众人一时间不由面面相觑,而待他们反应过来打算随之冲入的时候面前的浓雾却已是倏然再次合拢了起来。 龟灵丝毫不管被拦在林外的众人,在进入林内后却是径自拉着黄蓉一道进入了那位于桃林中心的小屋。黄蓉见对方甫一进屋便开始忙忙碌碌地重新布置起了那传送法阵,不由一脸好奇地问道:“师尊您这是在做甚么?难道是打算出门么?” “我打算前往金国的国都一趟……对了,我已为这串珠链附上了法力,只需持着其中的一粒珠子便可从这桃林内的阵法间自由出入,你将此物交由你爹爹罢。(.好看的小说)”龟灵径直从腕上将之前黄蓉硬为她戴上的一串珠子取下交给了她,却是并未将自己自那赵王身上感知到了空间灵力波动的事情告知与她。而黄蓉听闻此言顿时大急,道:“师尊您才得罪了他们的王爷,此番前去岂不是很是危险?虽然您厉害的紧,也难保便不会因一时大意有个万一!就算您定要前去至少也带上我一道罢,我虽是学艺不精,但在您休息时帮您放哨守卫却还是办的到的。” 龟灵不由哑然失笑,道:“你有心了,不过此事却是不必,这世上却是绝无人能够无声无息地近得我身……你前来此处,有何要事?” 见对方竟是在话说到半头时倏然转首望向了门口的方向,黄蓉一怔之下便也随之望了过去,而此刻一名少年正在门前探头探脑,见到她望来不由骇得一跳,退后两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罢!你不是跟在欧阳锋叔侄身旁么?怎么又会到了此处?”见那少年正是完颜康,黄蓉立时一步跃了过去。而完颜康对她似乎也颇为畏惧,在再次退后一步后才略有些仓皇地道:“我、我与他们失散了……谁又知道你们在此处?若要知道我才不会来!” 听闻跟此言黄蓉顿时忍不住嗤笑出声,略带调谑地道:“你不是胆子很大么?都敢与我爹爹顶嘴呢,此番怎地又怕起了我跟师尊来?”继而却又转身回到了龟灵身旁,压低了声音咭笑道:“娘亲生来好静,此番被这些事情扰得不胜其烦,却是生了爹爹的气哩。照我看爹爹似乎已是改了主意不想再将这完颜康继续留在岛上了,因此才故意将他放到此处来看他是否有运气撞出这桃林去,至于那欧阳锋叔侄和刘瑛想要出岛恐怕便没有那么轻易了。” 龟灵点了点头,一边动作不停地重新布置阵势一边随意开口道:“既是如此,你便将他带到林子的入口罢。我此番只为探查,过得几日就回,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忧。” 黄蓉一脸疑窦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还是犹疑着点了点头。而与此同时完颜康却也看到了对方身后那泛着淡淡白色光晕的阵势,当下不由大惊失色地道:“这……这是甚么?难道你在行甚么巫蛊之术,想要害人于无形不成?” 他此言一出,原本正垂首忙着自己事情的龟灵却是霍然抬起了头来,面上更是隐见怒意――因着在封神之战中赵公明险些被钉头七箭书所害,虽然此后未曾身陨上榜却也元气大伤,因此一直以来她均是对巫蛊一事颇为忌讳,便是之后通天意图将六魂幡授予她防身也是被她婉拒了。而如今完颜康虽然只是无心之言,却又如何能不令她心中生怒?少年见一直神态平和的她难得一见地露出了愤然之意,却也不由吓了一跳,讷讷地开口接道:“我哪里又说错了?你在此行这装神弄鬼之举,明显便是不安好心!” 龟灵定定望了他片刻,继而却是出乎意料地摇首一笑,喃喃地低声道:“罢了,不过只是一不懂事的孩童而已。”随即直接右手一挥便施术将其轻轻推到了门外,在下一刻更是不顾黄蓉的连连呼唤转身直接踏入了背后的白色光晕之中,身形一闪间已是消失不见。 完颜康张口结舌地望着面前情形,一时间竟是忘记了惊呼出声。将其愣呆呆的表情看在眼中,黄蓉不由莞尔一笑,然而就在她打算开口调侃对方的刹那一道光晕却是倏然自少年的胸口处暴起并瞬间扩散了开来,猝不及防之下黄蓉顿时被之晃花了双眼,待到双目再次恢复了视力后却发现身边的少年已是不知去向。 = 这空间传送阵法原本便不是什么太过复杂的阵势,有着桃花岛下方灵脉的支持布置起来更是事半功倍,因而龟灵倒是三下五除二间便已将其出口处重新定在了灵气所能支持的最北方的位置。然而在其如平时一般悠然自传送阵内踏出举目望向眼前苍茫一片的长江的同时,倏然之间只听见啪地一声,一道小小的身影已是随之痛呼着自其身后滚了出来并重重地跌在了地上。而在看清此人的瞬间便是性子平淡如龟灵也不由微微愣怔了一下,略有些讶然地问道:“你……为何会在此处?” 完颜康不管如何也算是学过了几个月的功夫,在落地的第一瞬间便已动作轻巧地跃了起来。然而在其看清面前情形时却是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讷讷地自语道:“这……这里是长江?怎么可能?方才我们明明还在桃花岛之上的!” 龟灵一语不发地定定看了他片刻,忽地一步上前将其胸口处的衣襟一把扯将了开来。完颜康自是难以抵御她的动作,唯有慌不迭地一把遮住了胸口处露出的肌肤大惊责问道:“你这是作甚!难道不晓得男女授受不亲么……咦,你怎地抢了父王赐我的我的护身符!快些还给我!” 龟灵丝毫不理对方的叱问之言,在拎着手中夺来的那形状如剑的玉石端详了片刻后才微带感慨地吁了口气,低低自语道:“师尊,您为弟子实是煞费苦心……”继而方才转向了少年接道:“此物先前不过是一普通玉石而已,但是如今却是已被吾师特意送来的剑灵所附……抱歉,我恐怕是不能将之还予你了。作为交换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不太过分的要求,我可替你达成愿望以弭因果。” “甚么剑灵?你莫不是在梦呓罢!这可是父王送给我的生辰礼物,你赶紧还我!”许是因为这物事在其心目中的地位太过重要,完颜康一时间竟也是忘记了惧怕急急地向其伸出了手去。但龟灵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径自开口问道:“……诛仙,许久不见,最近一切可好?” 63射雕廿柒 在少女道出此言的瞬间,一道夺目的白色光晕倏然自其手中的剑状玉石间射了出来,在下一瞬间一道头戴玉冠、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的身影已是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而其在现身的刹那便已丝毫没有犹豫地向面前的少女恭敬地躬下了身去,道:“诛仙,见过龟灵师姐。” 见对方甫一见面便向自己施了个仅次于面对长辈时的大礼,龟灵不禁微微讶然,立刻向旁闪过并伸手虚虚一扶道:“师弟太过多礼了,如此大礼我实在是愧不敢当……许久未见,不知师尊以及门中的各位一切都还安好?” 男子略略沉默了一下,冰冷的目光中却是隐隐多出了些许暖意,继而却又是面无表情地开口答道:“自师尊前往三十三天之后,门内由无当师姐主持一应事宜。而众位师兄师姐虽是前往天庭供职,但实则却是听调不听宣,并不曾受天庭所制……大家尽皆安好。” 龟灵吁了口气,面上也不禁多出了些许笑意,低低道:“那样便好……先前师尊停留时间有限,我却是有许多事未曾详问,如今听你如此说来方才终于放心了。不过诛仙你方自修成实体不过数年,按理说师尊应该不会不顾你正处于修炼的要紧关头将你遣来此处才是……为何你会亲自来此?” 男子仿佛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开口道:“是师弟自己向师尊要求来相助师姐的――当初师弟有幸修成剑灵,若非师姐从旁说道又怎能得幸被师尊收为记名弟子……之后师姐当初又在万仙阵内不惜受伤将我本体自那广成子手中夺回,此大恩大义师弟终身不敢忘却。” “龟灵身为截教排行第二的师姐,自然负有照顾师弟师妹之责……师弟如此说来却是有些过于见外了。”见对方口吻极其坚决,龟灵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却是直接转向了因为面前的诡异场景而目瞪口呆到完全说不出话的完颜康温言道:“你此刻可明白我说的意思了罢,此玉石目前已是作为我师弟真灵之载体而存在。我知此物对你颇为重要,但既然事已至此……不若我便将你送回京都去如何?若是今后黄岛主再行寻你麻烦我也为你一力担下。” “什、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不要你的补偿,我要你还我的玉!”虽然少年兀自嘴硬,但是身形却是不自禁地向后缩了一缩。而诛仙在冷眼一瞥之后却是毫不犹豫地冷声说道:“不过只是一介凡人而已……若是师姐担忧结下因果,不若直接毁去其魂魄便是。” 龟灵心知对方乃是兵刃法宝化形,煞气极重,当下却也只是不甚赞同地摇头道:“师弟此言却是过甚了……虽然我们所修的并非是西方仁慈之道,但杀戮过多终究还是对修行有碍的,而且他还不过只是个孩子。”继而却是直接转向少年不容置疑地道:“便这样决定罢。我先将你送回大金国都的赵王府内,再将你脑海内关于桃花岛武功的记忆封印并传你一套武学……自此以后我们便消弭因果,互不相干。” 完颜康猛地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在诛仙杀气凛然的目光下讷讷地没有出声。而龟灵却已不顾 他如何纠结直接转向男子问道:“那金国的国都在此往北千余里之处,你此刻法力可能支持驾云而行?” 男子稍稍愣怔了一下,继而却是难得有些赧然地道:“师弟不过只有天仙修为,如今法力被制,想要带着师姐你驾云而行实在是力有未逮……” 见男子一向冰冷的容颜上骤地露出了与之不符的愧然之色,龟灵不由哑然失笑,略带调谑地道:“师弟如此说来是何意?莫不是想要笑话我如今连仙道也未修成么?”见其张口欲言,立时笑着接道:“这空间灵气太过稀薄,便是换做了原来的我多半也是一筹莫展的……我方才只是未曾想得清楚,绝没有故意难为你的意思,我们还是用缩地成寸之术赶路便是。” 男子抬眸瞟了她一眼,半晌后方才略有些踌躇地道:“师姐你此刻虽未曾修得仙道……不过却可以用控器之术御剑踏空而行。” 龟灵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道:“自是如此,但是仙器级别的宝剑却是难得……”继而却是骤地反应了过来,讶然接道:“莫非你的意思是说……” “若师姐不弃,大可用师弟本体作为代步之物。”不待少女话音落下,男子便已截口说道。在下一刻已是不容分说地摇身化作了一柄光华湛然、杀意铿锵的长剑悬浮在了少女的身前。龟灵见此情形不由微微沉下了脸孔,带着薄怒之色地斥道:“诛仙,你有必要如此不惜尊严地迁就于我么?你这般作为莫非是想早早地与我结了这份因果,日后再不往来么?” 那光影桀烁的长剑微微一颤,最终还是化作一道颀长的身影重新落至了地上。而男子在重新现出身形的第一时间便已向面前的少女稽首一揖,正色道:“抱歉,师姐……师弟绝无此意,不过只是感怀你之大恩急于报答罢了,此事确是我做的错了。” 听闻此言龟灵方才重新展颜,而完颜康在亲眼看到这由剑变人的场景后眼珠却是几乎惊讶得脱框而出,愣怔了好半晌后才低低地道:“你……你们当真是仙人?” 龟灵浅浅一笑,却是默认了对方的猜测。而完颜康在细细端详了她表情片刻之后却是陡然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急急接道:“既然如此……你便是当真可以替我达成愿望了?” 龟灵微微皱了皱眉,但在垂首瞥了自己手中玉石一眼后最终还是颔首道:“你不妨先说来听听。” 完颜康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问道:“他们……都说我不是父王的亲生孩子。既然你们是仙人,应该可算出此事的真相罢。”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神马的……亲戚神马的……想抢个电脑都忒不容易啊! 大家新年快乐了~ 64射雕廿捌 龟灵稍稍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直言道:“此事真相即便不需卜算我也略知一二。凡是皇族之人身周俱有紫气萦绕,而你身周却是并无半分……你的确如他们所言那般并非是金国皇嗣。” 完颜康顿时怔在了当地,半晌才苦笑着道:“原先他们虽是说的信誓旦旦,但我却还抱有些许侥幸……罢了,虽然你的话我依旧不是很明白,但是听来却是不像虚言。” 诛仙略略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冷言打断道:“你想问的便只有这些么?那便速速将你未尽之言道出罢。不过我有言在先,虽然师姐允诺你自提要求,但你还是莫要得寸进尺的好!” 在抬首对上对方充满警告和杀意的漆黑瞳仁的瞬间少年不由周身一颤,半晌后方自隐带期许地转向龟灵问道:“既然你是仙人,自是懂得许多凡人难及的法术本领……不知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龟灵疑惑地挑了挑眉,摇首道:“人伦血脉,哪里是能够随便改变的?你这要求未免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而不待她话音落下,完颜康便已急急接道:“我的意思并非是让你改变我的血脉,而是将此事真相彻底瞒下,让那些知道此事的人也尽皆将之忘却……这般你能够做到吗?” “即是说你打算抛弃你的亲父,除此之外更是希望我篡改你亲母以及师父的记忆?”龟灵抬手阻止了因对方打断她话语而面露不悦之色的诛仙,目中神色却是无声无息地冷了下来,“你为何要这般做?是因为放不下如今所享受的荣华富贵么?” “自然不是!”听闻此言,完颜康立时一脸急切地叫出了声来,在犹豫了片刻后方自涩然接道:“母亲性子颇为冷淡,自幼便总是独自待在屋中,与我少有接触。时时陪伴在我身边的便只有父王而已……就算我当真与父王并无血缘关系,他也待我犹若亲子一般!如今皇爷爷年事已高,但却仍未决定太子人选,而留有子嗣的皇子问鼎大位的机会终归是会大些的。” 虽然如诛仙这般剑灵成仙者对父母一词无甚概念,但听见对方竟是连其师父也要一同算计也不禁微微拧起了眉。然而在他开口之前龟灵却已先行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你已决定了么?这便是最终的愿望?你的意思是要连赵王也一同瞒下,让他以为你是他的亲子了?” 完颜康几不可查地迟疑了一瞬,最终却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龟灵冷冷望了他半晌,最终还是颔首道:“我明白了……我方才已然卜算过,此事所知者不过你养父生母师父等寥寥几人,我会将他们的记忆尽皆修改的。而黄岛主和我那徒儿也并不是什么多嘴多舌之人,之后我也会特意叮嘱他们的。但在我这般做后,我们之间便因果全消,日后再无瓜葛。” 听闻此言,完颜康立时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而在下一瞬间龟灵却陡然冷下了面色道:“既然你已提出要求,我也已然答应……我们已然两不相欠,你便自己想法子返回京都罢。” “什、什么?你是要将我一人留在此处?我身上既无银两,又无能够证明身份之物,你又如何能够如此做?”完颜康不由大惊失色,踏前一步便欲向少女的袖口抓去。熟料还不待其手指触到对方便已被诛仙一把挥了开去。而待其踉跄一步站定之时却发现面前两人的身影竟已不知何时到了远处,片刻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 在施展缩地成寸符自江边离开之后,龟灵和诛仙两人径自向北而行,不过一刻便已进入了宜春地域。此地虽濒临宋金交界之处,但却是并未受战火波及、颇为繁华,就算与临安相比也不差半分。诛仙自化形起便一心清修,自是未曾见过如此景象,因而即便是性子淡漠眼中也不禁多出了些许期许好奇之色。将对方表情看在眼中,龟灵不由莞尔一笑,道:“虽然如金鳌岛那般的地域方是适合修行的处所,但这人世间的繁景却也是值得一看的……既然师弟难得来人间界一趟,不若索性便随我一同四处走走,顺便添些阅历如何?” “如今助师姐你寻到空间狭缝返回金鳌岛方是重中之重之事,又如何能在此处荒废光阴?”诛仙不由愣了一愣,半晌后方自微皱着眉开口说道。而龟灵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略带调谑之意地道:“我之前却是不知师弟你竟是个说风便是雨的急脾气呢。莫非数年不见,你竟而无声无息地转了性子?” 被对方如此调侃,诛仙不由面上微赧。而待到抬首对上少女那既似熟悉又似陌生的盈盈笑靥之时心中却是不自禁地怦然一跳,一时间却是讷讷地说不出话来。然而龟灵却是并未注意到对方不甚自然的神色,径自扯起他的袖子笑道:“虽然你已辟谷多年,但这人世间的佳肴却还是值得一试的……前往上京之事并不急于一刻,我们在此处打尖住宿一宿再去不迟。” 虽然龟灵降生洪荒已有数个年会,但却仍是多多少少地保留了些后世的习惯,因而即便对自己视若亲弟的同门做出如此略显亲昵的举动也是不以为意。而诛仙在愣愣地盯着握着自己袖口的纤细手掌看了片刻之后眼中喜色却是不自禁地一闪而过,几乎是慌不迭地急急开口道:“师姐拿主意便好,我并无意见。” 龟灵点了点头,径自抬步当先向侧方的一间装潢较为雅致的酒肆走了过去。她此刻身无太多法力,因此倒是算不上引人注目。而诛仙虽是刻意收敛了体内灵气,但仙家气质自是与常人有所分别,容颜又俊朗之极,因此甫一进门便已将在座大部分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年过完了。亲戚走完了。可以好好码字更新啦~~\(≧▽≦)/~大家久等了! 65射雕廿玖 以诛仙淡漠的性子自是不会在意这些陌生人的视线,在环视了周遭一眼后便径自觅了个尚算僻静的角落引着龟灵走了过去。在他眼中面前这芸芸众生便如沙尘蝼蚁一般无二,自然也丝毫未曾掩饰改变对自家师姐的恭谨态度,更是待到其落座之后方才随之坐定,但其这一作为在他人看来却委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一般打尖住宿的普通百姓虽是心存疑虑好奇,但见面前这男子身着的广袖长衫非但与当前民众所着服饰截然不同,神情仪态间更是隐见贵像,自是不敢随意上前冒犯。熟料待到两人坐定之后的下一刻却陡地有一道略显轻佻的语声自楼上雅座传了过来:“你这男子相貌着实不凡,比起那伶人馆的红倌儿更有味道,莫非竟而是这小小女孩的奴仆不成?这还真真地是暴殄天物了!不若你今日便随爷回府,爷今后定然好好宠爱与你,让你生活无忧!” 诛仙自化形起便一心清修、几乎未曾离开过金鳌岛,又怎会通晓这市井荒唐之言?当下虽是隐隐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淫`亵之意,却是径自无视了楼上之人、由始至终连余光也不曾向上方瞟去一眼。 与不通世事的诛仙不同,龟灵在听闻此言后却是第一时间不自禁地沉下了脸来。如他们这般的截教弟子既为圣人门下,自然各有骄傲,又怎容得这等无赖之人随意侮辱调笑?而如今虽然诛仙不明对方意思,她身为其师姐也决计不会就此袖手旁观! 她神念一扫间便看到上方围桌而坐的那两人俱是做金国贵族打扮,而先前那发话之人则正是其中年龄较轻的一人。而对方在随口道出了此言后似乎也并没有再继续为难下方两人的打算,仅仅只是向其对面的男子窃笑道:“先前我却是一直不知那些宋官为何会喜欢与男伶玩耍,直到小弟前些日子试过后方知其中确是有一番滋味!下方那人姿容气质均是不凡,但母亲管的严厉,小弟却是不敢将之带回去的……听说兄长在府外犹有几处宅邸,若是兄长愿意借个处所让小弟一亲芳泽,小弟倒是可邀兄长共同见识一番其中的美妙。” 听闻此不堪入耳之言,即便淡然如龟灵也不由心中怒火陡生。而诛仙虽是一如既往地坐在原地未动,在注意到少女眼中怒意后目中却也不禁闪过一抹淡淡的温色和笑意。(.好看的小说)而在场众百姓虽然均是将其龌龊言语听在耳中,但在看清其象征着金国贵族身份的衣着后却俱是敢怒而不敢言。而就在龟灵几乎便要忍不住发作之时,一道略带不耐的沙哑女声却是陡地自突然变得寂静一片的厅堂一角处传了过来:“居然在光天化日下听到如此肮脏的言语,委实是倒人胃口之极!给我滚的远远的罢!” 楼上那少年贵族不由一愣,在看清此话竟是自坐于墙角屏风后的一名头戴斗笠、宋人打扮的女子口中道出后不由拍桌大怒而起,面色狰狞地道:“你这贱妇!小爷哪里是你能够随意指责的!今日小爷若是不能让你生不如死便妄称完颜望了!” 自他自道姓名之后,屋内的窃窃私语声顿时又重了几分,显然这名为完颜望的贵族确是当地颇为出名的一霸。而那女子则只是冷冷笑了一声,嘶声开口接道:“正是因为如你们这般闲极无聊整日欺男霸女的宗室子弟太多,金国国运才会一年不如一年!” 这宜春一地此时正处金国统治之下,她这般言语自是显得太过于大逆不道了。心知此处必有大事发生,屋内原本正等着看热闹的众人一时间或是立时惊呼逃离或是静悄悄地离开,不过片刻间便尽皆作鸟兽散,唯独只有上方的两名金国贵族、墙角那身份不明的女子,以及依旧不为所动的龟灵和诛仙二人仍自留在了当地。那名为完颜望的少年在冷冷盯着那女子看了半晌后,忽地怒极反笑道:“看你作江湖人打扮,看来是自恃武功高强,所以才不将我大金皇族方在眼中了?今日我定要将你这逆贼擒下,若你能够侥幸不死,我便要让你好好尝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来人!” 他此言甫出,十余位装束整齐的金兵竟是轰然自那客店的大门和侧门处冲了进来,手中更是清一色地持着军中所制的强弩。得意洋洋地道:“幸好父王生恐我遇到危险,因此特意派遣心腹亲兵相护……你这女子就算武功再高,莫非身法还能快得过这些强弓硬弩吗?来人!给我将她擒下,生死不论!” 那女子先前一直静静坐在原地,似乎颇有不屑之意,在听闻此言后方自冷笑道:“便是有弓箭手相护又如何?莫非你以为凭此便能擒下我么?莫说只是区区几名亲兵,便是你金国皇宫我也是随意来去,无人能够阻挡!”在下一刻已是自腰际取出了一根长几逾丈的鞭子横在了身前,身形也是瞬间绷紧了。 龟灵虽然心知这女子之所以与完颜望为敌只是因着听不惯对方的淫`邪言语、而并非是出于想为诛仙打抱不平。但她原本便打定了主意出手教训完颜望,自然也不会因为面前形式改变心意,当下忍不住皱眉开口道:“阁下出言辱我师弟在先,此刻却又要用弓箭手对付一双目失明的女流之辈……此举是否太过于卑劣了?” 那女子用黑纱遮住了上半张面目,完颜望无法如龟灵那般用神念窥伺,先前自是未曾留意到面前女子竟是残疾之人,因而听闻此言倒是不由一愣。但不过片刻便大喜接道:“她竟是个瞎子?真是天助我也!来人,给我放箭,放箭!” “……当真是卑鄙无耻之极。”见对方如此作为,便是诛仙也忍不住微皱着眉冷声开口道。而此刻那手握长鞭的女子却陡然冷声接道:“我刚才出言不过是看不惯这小子的作为罢了,可不是刻意为你们出头!我既然做出此事,自然会一力承当,哪里用得到你们多管闲事?” 66射雕叁拾 这女子身上衣着虽然并不光鲜,但如今直面众金兵而不露半分惧色,倒是显出了几分千夫莫敌的熟悉倨傲姿态来,一眼看去却与黄药师隐隐有着几分相似。见此番情形龟灵不由心中一动,然则正在她迟疑着是否该卜算一番的同时,那女子却已抢在众人放箭之前一抖手中的银色长鞭,将之如匹练般向前方诸人挥洒了开去,更是丝毫不曾留情地连龟灵二人也一并纳入了攻击范围当中。 见那道银白色的长鞭直直地向身前的少女抽了过来,诛仙不由面色一寒,当下便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一袖将其挡了开去。而龟灵此刻方自从思绪中回过了神来,先是抬手阻止了欲行发作的诛仙,继而方才向他摇首传音道:“她是我友人之徒,此举似乎也不是故意……罢了。” 诛仙颇为诧异地瞟了她一眼,但最终还是将笼于袖中的手掌重新伸了出来,而那双目失明的女子却是未曾注意到二人的不妥之处,只是手下不停地用掌间毒龙般的长鞭直直勒上了最前方金兵的颈项,不过片刻间便已连杀两人。 那些金兵不及反应便已被女子迅捷无匹的攻势冲乱了阵势,在此般情况下就算这些人俱是军中精锐也不禁被冲得东倒西歪,眼见便要尽数丧于其手下。而就在完颜望忍不住大惊失色之时,那双目失明的女子却是毫无预兆地发出了一声闷哼,继而更是冷不丁地踉跄一步,虽然最终稳住了身形未曾跌倒,但手中招式却是纷乱一片、再无先前威势。 见此情形龟灵不由微微皱起了眉,神识略略一扫后方发现面前女子除了双目不便外脊骨之上竟赫然钉着一枚细若发丝的金针,而此刻其之所以如此痛苦也正是因这体内金针刺激经脉、使内力倒行逆施之故。(.好看的小说)而完颜望自然也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当下便大喜命令道:“这女子似是犯了旧疾!你们速速将之杀死!事成后我重重有赏!” 那些兵士原本正踌躇难定,听闻此言后顿时精神一震、向那女子一拥而上,各式武器齐齐地向其身上砍了下去。那女子原本正双目紧闭、浑身颤抖,似是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然而就在刀刃临身的那一刻却骤然睁开了一对反白的眼眸,同时怒声开口喝道:“凭你们也想杀我梅超风?”在下一刻内力却是陡然暴起,将身周众人纷纷震了开去。可即便她再如何挣扎却也依旧依然是强弩之末,不过片刻便已再次无力地瘫倒了下去。那些兵士虽被挥退,却是均为受到重创,当下只略略一顿便已再次冲了上来。 梅超风虽是心知危机临近,但却是连一根手指也难以抬起,当下便唯有暗叹一声,闭目待死。然则在下一瞬间耳边的锐器破风声却是骤地消失无踪。梅超风不由微微一怔,待到反应过来时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竟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了起来,而体内那股锥心蚀骨的痛楚也瞬间减弱了许多。 “你……你们居然也懂得武功?”见少女只右手虚虚一推自己的众位下属便尽数飞跌了出去,在落地之后更是全无声息、生死不知,完颜望不由微微变了脸色。而少女却是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漫步走到了女子的身旁低声问道:“你名为梅超风,是桃花岛门下?” 梅超风原以为相救自己的必是一武功高强的异人,当这虽然沉稳却略显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之际却是不由愣了一下,半晌后方自迟疑着道:“……正是,不知阁下又是何人?” 龟灵并未直面回答对方的疑问,仅仅只是摇首道:“我与你之一脉有些渊源,却是不能看你丧生而袖手不理……你先站到一旁罢,此处的事我来处理。” 虽然对少女类似于发号施令的口吻略有些不满,但梅超风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强忍怒意半信半疑地退到了一旁。在对上少女循声转来的平静无波的漆黑瞳孔时完颜望只觉心中一突,但却还是强压着心头涌起的隐隐惧意冷声喝道:“大胆!本人可是朝廷亲封的葛王世子!莫非你们这些武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下聚众造反不成?”然而不待其话音落下,默默立在少女一侧的诛仙却已拂袖冷声道:“辱我截教尊严者,尽皆不赦!” 完颜望不由一怔,而其身侧的那位由始至终未曾说过一句话、神情间也是淡淡的青年此刻却是陡然长身站了起来,望向两人的目光中亦是多出了一抹热切之意。龟灵微皱着眉瞥了对方一眼,但在发现其身上并无半分灵力存在的痕迹后却也只是不以为意地转开了视线。然则在她分心旁顾的当口,诛仙却已蓦然右手一抬,凝出一道灿若流光的剑气完颜望的胸口直直地刺了过去。 虽然完颜望自方才起便已全神贯注地警备不休,但又岂能怎挡的下这仙人的手段?当下便被男子放出的那无形的剑气自胸膛处直贯而过,而诛仙以神器之尊所放出的剑气自是凌厉无匹,因而在其丧生的第一时间便是已然神魂俱灭,连灵魂也未曾走脱。 剩下几名因为站得较远而幸免于难的金兵见此情形登时大惊失色,而见一向对己恭谨的诛仙此次竟然不向自己请示便已私自动手,龟灵倒是不由有些讶然。但转念间便已想到对方定然是怕自己杀死这皇族成员结下因果不利修行方才如此做法,当下心内却是不禁一暖,但却不忘传音调笑道:“此人不过是金国旁支,而且大金国运已竭……其实师弟你大可不必抢先动手。” 见自己心思被对方一语道破,诛仙倒是不由面上一赧,讪讪地收回了手来。而即便亲眼看着在前一刻还与自己称兄道弟之人就此惨死,那名与完颜望同坐一桌的男子却依然是连眼也未瞬一下,片刻之后突地起身向面前两人稽首一礼,浅笑着开口道:“原来果真是截教的高人……先前我这兄弟多有得罪,实在是失礼了。” 诛仙冷睨了一眼溅血堂前难以瞑目的完颜望,眼中不自禁地透出了些许冷漠的神色来,冷冷开口道:“如你这般情形称之为兄弟是否太讽刺了些?不过是一抹渡魂夺舍之术留在世上的魂魄而已……凭你身份也敢与我二人攀交?”说到此处却陡地仿佛想起了什么般面色微变地扫了龟灵一眼,目中神色既似歉疚又似不安。 龟灵心知对方定然是想起了自身也是靠夺舍存活于世,唯恐会冒犯到自己,当下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而那金兵在听闻此言后却是均忍不住目瞪口呆地瞪向了那位金国贵族打扮的青年,半晌后方有一人颤声开口问道:“大……大公子,他们所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虽是被诛仙指责,但那被称作大公子的青年却是并未发怒,仅仅只是气定神闲地答道:“正如他们所言那般……我只不过是借这具身躯存世的一抹幽魂而已。完颜晋的灵魂已经消失于世间、不复存在了。”略顿了顿后又浅笑着接道:“抱歉,既然你们听到了我的秘密……那么我便只有让你们噤声了。” 在他道出此言的下一瞬间,在场除龟灵三人外的诸人俱是面色泛黑地倒了下去。龟灵略有些诧异地瞟了一眼脚下不过片刻间便由活人生生化作了尸首的一名金兵,沉吟着开口道:“这是……毒?你为何……” 男子回首淡淡一笑,道:“你是否奇怪我既有渡魂之能,但为何身上全无半分灵力,且还需要用这等手段伤人?我并非如二位这般的仙人,只是区区一介凡人而已……能以此等方式存活于世便已是我的极限了,学习这毒术小伎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略顿了顿后又笑着接道:“在下第一世时……不怕两位笑话,却也勉强也算是修道之人,不过在下对截教却也只是仅闻其名,只听说其教主通天圣人常居于三十三天之上,从不轻现世间。想不到今日竟能面见两位大能,着实是三生之幸。” 龟灵挑了挑眉,却是并未搭腔。而梅超风此刻也已从先前的茫然不知所措中回过了神来,略有些讶然地道:“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世间又哪里有仙魔鬼怪之属了?对了,这位姑娘……先前你既然说与我桃花岛一脉有些渊源,莫非你竟然是恩师之女、我的小师妹黄蓉不成?” “并非如你所猜测的那般……不过蓉儿却是我迄今所收唯一弟子。”龟灵随意地解释了一句,在细细地端详了面前的男子几眼后方自面无表情地道:“你体内只余二魂三魄,如今又在渡魂过程中不断消磨,恐是难容于天道……日后你还是好自为之罢。” 67射雕叁壹 听闻此言,那男子终是忍不住面色微变。而诛仙则是略有些疑惑地瞟了少女一眼,但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龟灵知晓他必然是在奇怪自己为何竟主动开口提醒面前这男子,不由在心中暗自苦笑了一声――此人既然强行用渡魂之法停留于世、心中自是执念颇深,若是有可能她也并不想与之随意结下因果,但她前生为玄龟化形,天生便具有趋利避害之能,在心有所感之下隐隐觉得对方未来与她似乎纠葛甚深,因此却是不得不开口点醒与他。细细凝注了他片刻后却又陡然再次开口道:“你体内甫一看去似乎并无灵力,但我观你真灵略显晦涩、似有混沌之象……莫非你前生竟是以妖族之体习练巫族功法不成?” 男子面上一凛,虽是半晌未答一言,目中却是隐隐地透出了几分警惕的意味来。将他反应看在眼中,龟灵索性径自开口接道:“若是当真如此,那功法你还是莫要继续练了……巫族不修元神,那功法与你此刻情形非但并无帮助,恐怕还会对你灵魂有所损伤。” 男子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在确认其眸中绝无半点算计的意味后面上的警戒之色却是渐渐地转作了复杂,半晌之后终是低叹着向两人稽首一礼,道:“多谢姑娘提醒,长琴,受教了。” “长琴……这是你的名字?”龟灵本以为对方的前世多半是颇有名望的仙人,因而在听到这一并不熟悉的名姓时倒是不由微微一怔。男子沉默了一瞬,继而却是略带嘲讽地微微弯起了唇角,道:“前世姓名又有何意义?反正不过只是一代号而已……阁下只管随意称呼便是了。” 龟灵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她所习截教功法本有安定灵魂之效,但她既不欲施恩过重,又知道对方定是对自己心存疑虑,当下倒也并不开口提及要传其术法之事,只向对方略一颔首便径自抬步向外走去。然而在其踏出房门的那一瞬间,那自称为长琴的男子却陡然轻笑着道:“我这具身躯虽是葛王第一子,却是其侧室所生……可如今王府嫡子以及这些精兵强将尽皆惨死于二位之手,我回府之后却是不太好向葛王和王妃交代呢。” 走在龟灵身后的诛仙闻声转首淡淡瞟了他一眼,冷嗤道:“尽数丧于我们之手?我自诞生于世起虽是杀人如麻、染血无数,但今日我却只杀了这完颜望一人!” 长琴毫不在意地淡淡一洒,却是望着少女笑而不语。而龟灵此刻也已随之转过了身来,略有些讶然地问道:“你此言何意?莫非还想让我们随你回府向那葛王好生解释一番不成?” 男人躬身略略一揖,淡然笑道:“两位仙长均是大能,长琴又如何敢让二位降尊纡贵地这般做?更何况在下就算再如何无能,这点小事却也是办的妥当的――其实在下只是想凭此作为借口请两位前往府上作客而已。” “说的好听――其实你不过只是想使计将我们诓骗回王府,再聚集部下将我们一网打尽罢!”在龟灵的灵力帮助下暂时压制了痛楚的梅超风原本正跟着对方的传音指引向外走去,在听闻此言后立时转回了头来冷笑说道。长琴淡淡抬首瞟了她一眼,不急不躁地道:“阁下既然身体不便……让在下敬让三分倒也无甚不可,但如今之事似乎还轮不到阁下来替这二位拿主意罢。” 他此刻语声虽然温然如故,但其中却偏偏透出了入骨的森寒意味。梅超风因着目盲,直觉较之常人却是更为敏锐,当下便迅速后退一步手持长鞭摆出了防御的姿态来。 龟灵面无表情地打量了男子片刻,最终还是在其似乎带了些期许之意的目光注视下点下了头去,道:“便随你走上一遭,也并无不可。”在回首向面露不赞同之色的诛仙歉然一笑后方才转向梅超风沉吟道:“至于阁下……据黄岛主所言,你似乎正在寻觅桃花岛其余几名弟子的下落?按照我先前推算,那陆姓弟子应该正处江南一地,至于冯、武两人则应正处于塞外苦寒之所,若你信我之言便依此去寻罢。” “姑娘即为家师故交,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您所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梅超风怔怔地将失去了光泽的瞳仁转向了少女的方向,半晌之后方才犹豫着点下了头去,略顿了顿后又再次小心地接道:“不过先前恩师曾说我那曲师兄似乎犹有后人在世,且下令让我将之一并带回桃花岛……不知阁下可否将其下落一并告知?” “此事黄岛主已然处理好,你便不必再理会了。”见对方只是强抑痛苦对体内暗疾只字不提,早知对方体内病痛是因黄药师独门附骨针所致的龟灵倒是不由在心中暗自赞了一声,但表面上却依旧不露半分。而梅超风自也是敏锐地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漠然之意,在讷讷地应了一声后便也独自摸索着去了。 虽然诛仙对面前这名男子实是无甚好感,但他既是不愿违背龟灵的意愿,最终却也只得默默地跟在对方身后随着长琴一道来到了位于城中的王府――而此时已然几近入夜,四处暗色俱已深沉。而直至前方那道朱红色的大门落入视线中后一直默默前行的长琴方才回首向两人淡然一笑,径自走上前去叩响了门扉。 在那空空的轻响声传入府内之后,几人面前的这座广阔而静寂的府邸却是陡然如同上了发条的机括一般运作了起来,不过片刻间便有一名家仆打扮的男子前来应门。而诛仙在抬首瞟了对方一眼后却是立时露出了一抹厌恶的神色,冷冷开口道:“焦冥做成的死物也配用以待客?四处俱是冥魂阴气,这阖府之内……又还有几名活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时间的问题……古剑就当作是架空了。 68射雕叁贰 面对对方指责,长琴却是未露丝毫仓皇之态,仅仅只是浅笑着摇首道:“因着两位身份太过贵重特殊,长琴方才特意遣我这些最为忠实的部下前来迎接贵客……不过如今看来似乎我是有些弄巧反拙了。不若接下来便由长琴亲自烹茶奉上,向二位赔罪可好?” 诛仙虽不同俗务,却是修养颇佳,听闻此等言语后满腹的驳斥之言顿时再难道出口来。长琴浅浅一笑,竟是当真将那由焦冥构成的人偶挥退到了一旁并亲自引着两人向内走去。 一路之上,先前影影绰绰的人影以及原先几人所感觉到的冥气倒是尽皆退散了开去。但随即他却是并未将两人带入客厅,反是穿过了长廊径直走入了一处布置清幽的院落当中。甫一走入院中,龟灵便骤然感到一股清幽的灵气便骤然扑面而来。而长琴见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院角的一棵茶树之上,立刻笑着介绍道:“据说这树存世已几有千年,也可勉强算是灵木一属,常饮此树所出之茶对修行也颇为有利――今日正值月半,夜色正好,不如我们便在这月下小酌一番如何?” 见对方执意甚诚,龟灵在淡淡颔首后也径自同诛仙一道随着对方来到院中的那处石桌旁坐定。而长琴在此之后竟也当真仔细净了手并取出一应茶具亲自烹煮起了茶水来。(.无弹窗广告)诛仙在此过程中一直都冷眼坐在一旁默然未语,待到对方小心地将茶水奉上的那一刻时却忽地仿佛想起了什么般微微皱起了眉,同时向龟灵传音道:“我如今为仙人之体,自是不惧……但师姐你此刻所用的身躯可是肉体凡胎,我们二人俱是不善医药,若是他在这茶水间动了什么手脚可如何是好?” 龟灵不由失笑摇头,传音道:“若当真如此……顶多我再寻一副身躯附身罢。”见对方神色间多有不赞同之色,倒也立时知趣地安抚道:“抱歉,我只是说笑罢了……放心,你应该也知道我天生便具有趋利避害的天赋罢?直觉告诉我或许此人仍然有所隐瞒,但对我们却并未存有暗害之心。” 诛仙定定盯着她看了片刻,目中神色意味莫名,半晌后方自略略点下了头去。而龟灵在自觉说服了对方后也便顺势接过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在细品了一瞬后方自如实赞道:“味道上佳,便是比起金鳌所产也并不差得半分……阁下制茶烹茶功夫,俱是一流。”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长琴摇首一笑,继而却是径自谈天说地了起来。[.超多好看小说]他见闻似是极其广博,便是比起龟灵这等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仙人似乎也不差分毫,且其一言一行俱是温煦谦和之极,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一宿时光不知不觉间便已过去,见对方似乎当真不作他想地只顾殷勤待客,诛仙原本一直暗带警戒的面色却也不知何时渐渐地缓和了下来。而直至第一丝朝阳自东方展露形迹之时,原本远远侍立于院外的那几道身影却是骤然如约好了般同时轰然化作了小虫飞散了开去。 龟灵随意抬眸扫了一眼,继而却是不以为意地转回了头来。将她此时反应看在眼中,男子顿时眸光一闪,一边随手添茶一边状似无意地道:“这焦冥靠吞噬尸首为生,白日散去,直至夜晚聚形为人……倒是让姑娘见笑了。不过我见姑娘在看到此物时依旧神色如常,莫非阁下竟是丝毫不觉得我这一举动太过残忍恶毒么?” 虽然觉得对方此言太过血腥,与先前作为实在是格格不入。但龟灵却也只是神情淡漠地如实将自己心中所想道了出来:“我所修并非仁慈之道,又与你只是萍水相逢……你杀戮成性亦或是普渡众生与我根本毫无关系,既然凡人离世后尸身终会化为尘土,那么是否被你制成焦冥傀儡也无甚分别。” 似是未曾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男子的眼底登时闪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讶色,略顿了顿后却又转向诛仙轻笑着接道“原来姑娘是如此想法,倒是令长琴有些出乎意料……对了,这位先生先前既能一语道破焦冥之名,想是对此等秘法颇有研究。若是他日有幸,长琴倒是想向阁下讨教一二。” 原本正微阖了双眼状似养神的诛仙神色抬眸瞟了他一眼,终究还是勉强压下了眼底的焦躁之色淡淡道:“虽说大道三千,但此等小道术法我却是不屑于刻意去修习的――你这般问来,却是寻错了人。” “的确这焦冥之术不过只是小道而已……但除此之外,哪里还有其他方法能够令得逝去之人永存世间?”虽然先前面对种种责难都只是付之一笑,但在听闻此言后长琴却是难得放正了脸色开口答道。诛仙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抬首对上了对方饱含认真之色的双眸冷然道:“仅留其身形,而不见魂魄……如此存于世间的不过只是一具傀儡而已,是否能够永恒存在又有何意义?” “看来……阁下与长琴似乎观点有所不同。”男子稍稍沉吟了一瞬,继而却是忽然摇首笑了起来,“不管这究竟是否有意义,这却都是长琴毕生的追求……罢了,这些扫兴的话题不说也罢。两位均是有道修士,如今特意现身世间不知是为了历练还是另有目标?” 虽然觉得对方此问明显是试探之意多于关心,龟灵却还是毫不在意地道:“我二人接下来打算前往金国都城一趟,之后却是目的未定――你既借这金国贵族之体附身,当也是对那处多有了解的罢。” 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事情一般,男子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但最终却还是含笑颔首道:“那是自然……阁下可是想要寻人或是寻物?我在京都还有些人脉,说不得还能帮上些忙。”继而却又恍然接道:“姑娘身具大能、又精于卜算,一切问题自然是迎刃而解。在下此言却是显得有些不自量力了。” 龟灵不管如何也已活了数十个年会之久,又怎会看不出对方的一言一行俱是透着探究之意?因而在静静凝视了其片刻后方自轻叹着道:“就算我在卜算之道上略有心得,却也是算不出你的来历,想来你并非是与我来自同一个空间。长琴,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并未存半分对你不利的心思,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地处处试探。”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不出去啊……不知道为啥。这是昨天的,晚上还有今天的一章 69射雕叁叁 听闻此言长琴终是敛去了唇角恭谨有礼的浅淡笑意,面上淡漠一片,无悲无喜。(.无弹窗广告)半晌后方自轻叹着道:“两位俱是修士大能,长琴先前确是不该用与凡夫俗子等同的方式来对待……抱歉,实在是失礼了。” 经此一夜长谈,诛仙虽是未曾完全放下戒心,却也是不自禁地对其印象稍改。但在听闻此言后却又不自禁地皱起了眉来。而在下一刻原本悠闲坐于石凳之上的男子却是霍然长身站了起来,身上的温然气质也瞬间转作了满满的骄傲和凛然:“长琴孑然一身,确是并无什么可供二位算计之处,先前我确实是有些太过于小人之心了。然则虽说长琴正如姑娘所言那般是自异世而来,却也是身不由己之故……却是不知两位洪荒上仙千里迢迢地前来此虚妄空间究竟有何要事?” “正如你一般……身不由己。”龟灵抬手制止了开口欲行斥责的诛仙,摇首轻叹道:“既然你能一眼看出我们身份……想必你也绝非如你方才所言的只是一介凡人而已。想必你前生也应是仙人一流罢。” 男子默然不语地凝注了半晌,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道:“前生身份究竟如何……也不过是梦幻泡影一场。现在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凡人而已,甚至还魂魄不全、连入得轮回的资格也无。既然此刻长琴待客的心意已然尽到……两位大能又贵人事忙,今日我们还是就此别过罢。” 见自己随口一言竟令得这温文如玉的男子失态地下起了逐客令来,龟灵倒是不由微微一怔。而诛仙性子一向极为骄傲,此刻则当即便拂袖而起,转身便欲向院外疾行而去。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傲气凌然的女声却倏然自院外传了进来:“完颜晋!你给我出来!” 龟灵早在先前便已发现了对方的存在,此刻也便循声将视线转了过去。只见一名衣着华贵的贵妇正在两名女侍的陪伴下大步自院门处踏了进来,边行边大声叱喝道:“完颜晋,为何我望儿今日一早便不知了去向?昨日他似乎说过要随你一道去外游玩,你莫不是使了什么法子暗害了他,想要贪得这世子的名头和满府的家业罢!” 似是情绪极其不佳,长琴在面沉如水地瞟了那女子一眼后便直截了当地道:“本人正在待客,此事待到日后慢慢再说不迟。王妃还是先行退去罢。” 见对方待己不似原本的恭谨,那女子倒是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却是忍不住大怒道:“你这贱种!是谁给了你偌大的胆量对我这嫡母如此无礼?今日你如斯待我,我必定要禀明王爷,将你逐出府门、贬为庶民!” 而就在她说完此言的下一瞬间,却陡地因为看到自门口阴影处转出的一人而怔住了,片刻后才喜色盎然地向之伸出了手去道:“望儿,这一大早地你是去了何处?昨日娘亲感到疲累,是以才早早地便休息了……未料到一早起来竟是寻不到你的人,你可知娘亲有多着急么?” 那名有着完颜望容貌的青年眸光木然地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慢慢地向她走了过去。然而就在其身形暴露在阳光下的下一瞬间,整个身体却陡地如同摧枯拉朽般倾倒了下去,待到那葛王妃大惊望去之时却发现其身躯已是赫然化作了如同飞灰般的小小虫豸。 将如此诡异的情形看在眼中,王妃不由骇然失色,而那两名侍女更是当即便瘫倒在地昏了过去。半晌之后,衣着华贵的女子方才颤抖着声音道:“望、望儿……这是怎地了?”随即似是一片拳拳慈母之心终究战胜了心中的恐惧之意,当即便抬首望着长琴恨恨接道:“定然是完颜晋你勾结了这帮妖人,故意做出幻象、意图迷惑我的心智对不对!你以为这般我便会深受刺激失去神智,逐了你的心愿么?” 长琴轻哼了一声,却是并不答话。而龟灵虽是由始至终都一语未发,心中却是难免有些惊讶的――先前她和诛仙随此人离开那客店之时那些尸首明明仍自倾倒在地,之后长琴更是寸步未曾离开,而他们二人竟是均未曾发现对方是何时无声无息地将这完颜望做成了焦冥所制的傀儡! 那王妃见对方半响未曾出声,似是突然察觉到了面前的危机,当下便手提裙摆迅速向院门处退了过去,同时还不忘出声大呼道:“来人啊!完颜晋勾结外人对嫡母无礼,快来将这忤逆之人拿下!” 长琴冷冷地望着女子的背影,眼底神色似讥似嘲。而就在那女子跨出门槛的下一瞬间却突地身形一晃,继而却是如同软泥般瘫倒了下去,连挣扎都未有一下便没了生息。龟灵静静地望着面前的景象,直到看着那女子的灵魂满怀怨愤地脱离了躯壳并因阳光的照射渐渐散去后方才低叹着开口道:“此人虽并非你之生母,却毕竟是担了你这具身躯长辈的名头,你这般杀死了她……若是一个不妥便有可能结下颇大的因果。” “那又如何?反正我注定了世世亲缘寡淡、命犯天煞。而且我无亲无故、又并非是两位这般的修道之人,便是结下天大的因果又有何干系?”长琴拂袖一洒,眸中更是多出了一抹隐隐的苍凉孤傲之意。龟灵怔怔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忽地面色一动,急急掐指一算下却是立时开口问道:“你……你与火神祝融有何关系?” 听闻此言,先前一直颇为沉稳的男子终于微微变了脸色,更是失声开口道:“你怎知……”继而却又面色一肃,凉声接道:“这上古大神之名我虽是听过,却是从来无缘谋面,想必……阁下是认错人了。” 诛仙颇有些讶异地瞟了身旁的少女一眼,但终究还是沉吟未语。而龟灵却是并未注意到他的异状,仅仅只是轻叹着接道:“虽然你一意否认……罢了,我传你一篇有助安魂的功法,若你凭此修习就算灵魂无法弥补如初,至少情况也不会继续恶化下去……至于你是否相信我并按此修炼便看你自身的意愿了。” “师姐!”听闻此言,诛仙终于忍不住讶然叫出了声来。而龟灵在下一瞬间却已不由分说地直直伸出手去握住了对方的手腕。长琴不由一惊,当即便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熟料在下一刻却发现自己的力道非但宛若泥流入海般没有丝毫作用,循着对方传入的灵力脑海中更是渐渐地多出了一篇功法来。 男子面色阴晴不定地伫立了半晌,直到龟灵收手后退后方自低低吁了口气,道:“你竟然仅凭自身猜测便将截教功法传于我这外人?你与祝融大神究竟是……” “我所传于你的,其实并非是截教功法。”龟灵转首向满怀疑惑的诛仙摇了摇头,示意事后再向其解释。继而方才转向长琴淡淡接道:“其实在巫妖之战之前我曾欠过祝融大神一个大恩,一直没有机会偿还。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妖族之体是如何拜入其门下……但今日我将此功法传与了你,也算多少还上了这份因果罢。” 听闻“巫妖大战”之名时长琴不由一愣,先是张了张口似欲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默然未语。龟灵莞尔一笑,却也并不多言地直接转身向院门处走去。然而就在她即将于诛仙并肩踏出小院的刹那,男子略显清冷的声音却骤然自后方传了过来:“你们前往京都所为何事。” 龟灵转回了身来,全无隐瞒地道:“根据师尊所示,京都之处当存有空间缝隙……我们此次便是为了查探而去。” “空间……缝隙?”听闻此言,长琴终是微微动容。半晌之后方才略有些艰涩地道:“我……便是偶然从一处空间缝隙处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时我真灵不全,此处灵力又极尽贫乏。能够在此遇到二位这样的修仙之人……我也颇感意外。” 说到此处他却是忽地欲言又止地停下了话头,面上神色颇显犹豫。龟灵心知对方定然是想要打听那空间缝隙的所在,当下只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却是未曾主动接口。熟料就在此时,诛仙那熟悉的语声却骤然以传音入密的方式传了过来:“若是师姐你有心想要邀他同行只管开口便是……不必顾虑于我。” 龟灵只觉心中一暖,但最终还是摇首传音道:“因我之私事滞留此处许久已是不妥,而且你一向喜静……”而不待她说完诛仙却已隐带笑意地接道:“师姐你入门仅在……师兄之后,但是一直未能斩得三尸,修成准圣。想来便是因为先前因果难了、思绪过重的缘故罢。今日能有机会了此因果,也可算是得天之赐了。” 继而却是径自转向了长琴,神色淡然地道:“此世灵力匮乏,确实并不是适合修行的处所……若你有意自空间缝隙中离去,大可随我们一道前往京都。” 男子眼中讶然之色一闪,但不过片刻间便已反应过来对方必然是代龟灵邀约自己,当下不由摇首苦笑道:“我平生从不愿欠他人恩惠……但你所提之事,却又委实令我觉得难以拒绝。”随即忽地长身站起向两人躬身一揖,正色接道:“或许你们是因祝融大神之事方会对我另眼相看……但是二位大恩长琴在此依旧要谢过才是。” 见对方虽是并未直言告知身份,但却也再未否认其与祝融有关,龟灵不由释然一笑,轻叹道:“其实也并无什么可谢之处,你也曾是修道之人,当是清楚若我此恩不还,未来必将得道艰难……从这点说来,我反而是应该谢过你才是。” 听闻此言,长琴不由哑然失笑,摇首道:“姑娘倒是有话直说,直爽之极。实话说……长琴虽是孑然一身,但在此之前却也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返回原来的世界,既然今日有缘得见两位,那么长琴也便厚颜请求同行了。但长琴此刻体质与普通人并无二致,接下来的途中,恐怕却是要劳烦二位大能照拂了。” 龟灵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道:“照拂之言便无需谈起了……既然此时已然天明,你可需要时间将此处一应事宜安排妥当?” 长琴稍稍沉吟了一下,继而却是展颜一笑,淡淡说道:“又有何需安排之处?我这身份原本便属虚妄,只需直接将此处府邸付之一炬便是――葛王苛政,此地百姓早已心存怨言,想必日后也不会有人过于探究这阖府遇害之事。” 70射雕叁肆 虽然心知对方多半不会被己劝服,龟灵在沉吟了一瞬后却还是开口道:“多造杀孽虽不利修行,但对于你却是影响不大。可这葛王却是你此具身体的生父……若你当真如此做法,或许会被天道判定为犯下弑亲之过。” 男子神色莫测地注视了她半晌,忽地隐带嘲讽之意地展颜一笑,道:“长琴不过区区凡人一位,哪里又配劳动那高高在上的天道将我的过错记录在案?更何况……这所谓的弑亲之事我早已不是头一遭做了。” 听闻此言龟灵不由微微一愕,但最终还是轻叹着转开了头去。见她此等反应显是默认了自己的做法,长琴不由微微一笑,颇为体贴地道:“不若两位先行前往城中酒楼歇息,长琴在一个时辰之内,必定赶去与二位会合。” 龟灵淡淡点了点头,径自同诛仙一道抬步向院外走去。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院门之时男人含笑的声音却蓦然飘了过来:“先前长琴一直心觉太过僭越,所以也未曾问起两位道号或是名姓……但既然两位此刻允我同行,不知之后能否不吝告知?” 因着先前有长琴“姓名不过是一称呼”的话语在前,龟灵倒也并未特意向其介绍过两人身份,当下也只是略怔了怔便直接开口将自己的名姓道出了口来。而诛仙则是略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倒也随之将自己的姓名报了出来。 许是未曾想到对方居然如此轻易地便将自己的名姓毫无顾忌地道出,又或是因为这两个名字与其所想不同、实是太过陌生,长琴一瞬间倒是不由露出了愕然的神情。而龟灵却是并不在意对方是作如何想法,直接便与诛仙并肩踏出了门去。而在两人自府门走出之后一直默然未语的诛仙却陡地开口问道:“师姐……你身为妖族,又为何会与祖巫祝融结有因果?”说道此处却忽地醒觉了过来,歉然接道:“抱歉,师弟无礼了……” 龟灵心知对方完全是出自对己的关心才会如斯询问,当下也只是不甚在意地笑着摇了摇头,道:“师弟说得哪里话来?其实此事也并无什么不可说之处。”略顿了顿后眸中却是不由露出了点点怀念之意,缓缓地接道:“我虽有幸拜入师尊门下,但却并非生来便为妖族……在开始修行之前也不过只是一普通的洪荒生灵罢了。洪荒处处危机,我虽早早便通了神智,却是并无任何保命手段,便是那时……祝融大神自一洪荒异兽的口中,救下了我的性命。” 听到此言诛仙不由一惊,低声自语道:“真想不到师姐你还曽经历过如此苦厄。”龟灵见其眼底似乎颇有戚戚之意,却是轻叹着接道:“这世间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虽说祝融大神当初相救于我大概只是一时兴起……但若非如此,说不定我根本不会有投入截教、成就仙道的机会。当初巫妖大战之时我方始修成人形不久,便是有心要还此因果也是无能为力。之后我修为虽是逐渐精深,但此事却是成为了我心中的一道桎梏,令我一直难以释怀。因而我方才才将自己所领悟出的一篇凝魂的功法传予了长琴。” “原来如此……他竟是祝融大神的门人么?怨不得师姐你竟会对他如此另眼相看。”诛仙了然地点了点头,面上也隐隐地多出了些许释然之意,“今日师姐能够了却心愿,着实是一桩值得庆贺之事……日后若是有需我相助之处,请师姐尽管开口便是。” 龟灵讶然抬首对上男子饱含信赖的双眸,一时间只觉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惭然,半晌后方才低低道:“其实……这归根究底只是我的私事而已,就算我截教门人一向关系亲近……师弟你也不需为我做到这般地步。” 诛仙浅浅挑起了唇角,忽地转开了话题道:“若是法宝生出灵智,自是不若原先如臂如指……因而大能手中宝物所生器灵剑灵绝大多数俱是被其抹杀。若是诛仙当初不被道祖赐予师尊……恐怕等待我的结局也只有魂飞魄散一途罢。” “师弟,慎言!”听闻此言龟灵不由一惊,而诛仙却只是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道:“师姐你想必也早有察觉了罢……此间此世虽亦有天道的存在,但对于我们的约束力却是低了许多。想必就算道祖已然合身天道,这万千虚幻世界他也是无法一一顾及的罢。”继而不待少女接口便已略带感慨之意地接道:“……幸而师尊仁慈、又有师姐你从旁叙情,诛仙才不致落得那般下场。师姐你一心想要还祝融大神因果,殊不知我心中所想,也是与你一般无二。” 龟灵稍稍沉默了一瞬,突地恍然地点了点头,略带歉然地道:“我一心想要早早弭了这份因果,师弟你自然也是一般作想……先前我竟是一直未曾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想在想来实在是惭愧得紧。” 诛仙垂下双眸掩去了眼底隐隐闪过的失落之色,表面上却也只是略有些敷衍地摇了摇头。而在下一瞬间,一道灿烂到诡异的火光却倏然自两人身后的围墙内高高地窜了起来,不过片刻间便化作了燎原之势将小半个府邸揽入了其中。诛仙回眸瞟了一眼,却是忍不住微微露出了讶然之色,道:“他明明身无灵力,竟然还能使用这般的火系术法?” “毕竟他是火神祝融门下……便是懂得什么秘术也并不奇怪。”龟灵随口解释了一句,继而却是将视线移到了漫步自府门处踏出的男子身上。而长琴在看到他两人身影时立时加快步伐走了过来,含笑向两人一揖道:“劳得两位久候了……幸而处理这些琐事却是比预先所想的要轻易许多。” 龟灵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此处灵气贫乏、无法驾云腾空……我们恐怕也只有用缩地成寸之术赶往京都了,既然你路途熟悉,那么劳烦你负责指路可好?” 男子目光中讶然之色一闪而过,但最终还是颔首笑道:“长琴自是义不容辞。”然而就在他道出此言的下一瞬间却蓦地停下了脚步,继而额间更是渐渐地溢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来,便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龟灵下意识地用神识上下扫视了一番他体内状况,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的身体……似是已极尽虚弱、不堪重负,这是为何?” 在好不容易平复了身体不正常的微颤之后,长琴压抑地轻咳了一声,状若无事地笑道:“原本渡魂之法所附身躯便不能持久……我占据这个躯壳已有十数年之久,如今算来也该到了更换的时候了。抱歉,让二位见笑了。” 龟灵微皱着眉注视了他半晌,最终还是摇首道:“那心法或能令你灵魂情况不继续恶化,但却也无法弥补你所缺失的魂魄……只有寻到缺失的那一魂四魄方是治本之道。” 男子微微默然了半晌,叹息着开口道:“多谢姑娘提醒,其实这一点长琴也同样知晓,但这也并非是旦夕便能完成之事……虽然先前在下一直寻觅不休,但却一直未能寻到那残缺灵魂的所在。” 龟灵略一沉吟,最终却还是摇首道:“我虽是天生颇擅卜算……但你真灵不在五行之中,又并非与我同世中人,我却是不好做下什么论断。但是根据我方才所卜卦象所示,你未来……却是有寻得你失去魂魄的机会的。” 长琴面色淡漠地伫立原地,却也不知对她的话信或不信。半晌之后才岔开话题道:“耽误二位时间,着实是抱歉之极,由此往北千里便是京都所在……有姑娘缩地成寸术法之助,想必傍晚之前便可赶到。” 见对方对此事似乎不愿多提,龟灵也便循着其话头道:“若无意外,当是如此。”随即径自凝起法力在空中虚画出了两道法印分别点在了面前两名男子的身上,同时浅笑着道:“我如今法力不足,却也只能使用这等初级的道术了,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长琴修养极佳,听得此话自又是一番谦逊,继而三人方才一同离城向北径直行去。虽说正如长琴所猜测的那般,待到三人赶至燕京城门之前时夕阳确实仍未完全落下。可即便如此伫立面前的那座红漆城门却也已经关上了一半,而那正在忙着关门的守城金兵在看到三人身影时更是立时便一脸不耐地道:“要进城的话便待到明日罢!你们却是来得晚了!” 71射雕叁伍 以三人之能完全有千百种方法直接绕过面前城墙,又涵养俱佳,自是不会在乎这金兵的无礼态度。龟灵更是直接便将那一直妥善携带着的印信取出握在掌中并向前踏了几步,神念一扫后方自颔首道:“那缝隙应是位于城西的一处大宅中……不过那府邸虽是占地广阔、布置清幽,门上却是并未悬挂匾额,着实是有些奇怪。” 长琴微微皱了皱眉,道:“你说的……可是城西大街上靠北的那座府邸吗?”经得对方颔首确认后方自神色淡淡地解释道:“那里是皇帝赐予其贵妃李氏的别院,因而方才未悬匾额。” 龟灵点了点头,因着时间对他们这般的修行之人堪称毫无意义,因此她只略一沉吟便转首向二人征询道:“那么我们现在趁便去探查一番如何?” 面对其询问的言语,诛仙自是全无犹豫地一口答应。而长琴虽是神色间略见迟疑却也未曾提出异议。在由龟灵出手施加了隐身咒术后三人便堂而皇之地与那守门士兵擦肩而过,并径直向城西的宅邸行了过去。在如入无人之境地进入了那王贵妃的别院并绕开了几拨下人之后,三人终究还是寻到了那印鉴所示的后院。 感觉到手中传来的热意愈发炽烈,龟灵在迟疑了一瞬后还是将视线投向了院落一角的一座布置得颇有意味的假山之上,转首向两人道:“在这假山之内似有线索……你们在此稍候,容我进内查探一番。” 听闻此言,诛仙立时伸手虚拦了一下,皱眉道:“空间缝隙所在之处灵气多数不稳,师姐你此刻法力不足,还是由我前去罢。” 将对方过于直白的话语听在耳中,龟灵不由哑然失笑。但她早对其过于直截了当的性子有所了解,当下也只是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笑道:“何必如此争先恐后,若是你放心不下只管随我一道前去便是了……有你守护一旁,我倒也是安心许多。” 她虽是未曾多想便将心中所想道出了口来,但诛仙却是立时忍不住微红了俊靥。将这一者懵懂一者赧然的两人看在眼中,长琴不由会心一笑,当下便很是识趣地退后了几步并转开了目光。而龟灵虽是已在洪荒生活了数十年会,但平素里却是一心修行,对此等事情却是从来不曾接触过,竟而是毫无所察地笑着接道:“既然你这般说,那么我们便一同前去吧……长琴,你如今身无法力,不若在此处稍候可好?” “长琴自是绝无不从。[]”男子将视线自一旁的花丛上转了回来,笑吟吟地躬身一揖,继而又很是有礼地目送着两人向假山后行去。 当二人自那假山中的小道内穿过、进入其后的一处颇为隐蔽的天井之后,才发现这具假山竟赫然是依着一座小小的山包而建,更是有一道石门位于那山包之上,其后的景象竟是连神识也探知不到。 龟灵径直上前一步,然则其方自打算将掌心贴上那道石门便被诛仙急急地挡了下来。在用不赞同的目光瞥了她一眼之后,男子已是先行一步凝聚了法力向那道石门推了过去。伴随着其灵力的输入,那道被结界所覆的厚重门扉登时嘎嘎地向一旁滑了开来。 在大门打开的同时,一道璀璨的光晕瞬间自门缝间透了出来。诛仙顺手施法遮掩了面前的光芒,略有些讶然地道:“此地结界虽是并不牢固,但显然也是金丹期的修行之人所设……想不到以此世灵气之匮乏,竟还有人能够在寿算尽得之前结成金丹?” 龟灵点了点头,一边仔细检视起了面前那阵法的状况一边开口答道:“这世上才智绝伦者甚众,这倒也并不是太过奇怪……就是不知设此结界之人是否已经经由此处离开了这个空间了。”略顿了顿方才展颜道:“虽然这空间缝隙并不算大,却也足够供我们从容经此离开了……不过因着其间空间之力极其蓬乱,最终的目的地却是无法确定。” “也正是因为未来无法预测……我才会来到这里陪同与你。”诛仙垂首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低低地开口说道。见其不自然地将目光转向了一边,龟灵不由微怔了一瞬,但却还是一无所察地温颜笑道:“师弟高义,实是令我感怀难当。” 诛仙回过头来郁郁地扫了她一眼,黑瞳中满是无奈之色。但最终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既然此处阵法运转正常,那么我们是否此刻便经由此处离开?” 龟灵略一沉吟,但最终还是摇首道:“我在此世还有些未完之事,还有我那弟子……我也该刚将她安排妥当才是。但若是长琴不愿多行等待,我们倒是可以先行助他离开。” “……师姐说的正是。”诛仙颇有几分如释重负意味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助她重新将石门关了起来,继而方才随在她身侧向外走去。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自那假山间的通道内走出的刹那,几抹女子的笑声却是蓦然远远地自院子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龟灵不由一怔,下意识地将神识探了过去。只见十余名衣着华贵的女子正自院外款款而来,而被诸女子如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那名宫装贵妇更是装束雍容、保养得宜,虽是鬓边已隐见华发,但单看模样却仍是仿若三十许人、其容颜更是与长琴目前所使用的这具躯壳颇有几分相似。正立于花圃旁观看景色的长琴此刻也已循声回过了头来,在看到那宫装女子的瞬间先是几不可察地一怔,之后先是脚步略动似乎想要隐身于假山之后,但最后终究却还是没有动弹。 在看到立于院内的男子之时,那宫装女子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却是快步踏前几步难掩喜意讶色地问道:“晋儿?你为何会在此处?” 长琴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既没有与之见礼的意思,也是半晌并未开口道出一言,然而那宫装女子却似对他的无礼举动并不在意,仅仅只是一脸关怀地温声问道:“晋儿你这是怎地了?为何不回答祖母的话?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长琴抬眸扫了她一眼,虽是依旧未曾开口说话,眼中冷意却是渐渐地消散了开来。见此情形那宫装女子也只是莞尔一笑,道:“你定然是知道明日是祖母寿辰,所以才特意来向我祝寿的罢?不过你既来此处,为何不先派人给我送个信来?若不是今日我恰巧出宫举办宴会,岂不是便这般与你错过了?” 听闻此言,长琴最终还是阖眸掩去了眼底的森然之意,向面前之人躬身一揖道:“晋儿正是为此而来……一切俱是晋儿考虑不周,还请贵妃娘娘莫要怪罪才是。” “我说了许多次……你只需称我为祖母便是了。”那宫装女子――李氏贵妃微微一洒,竟是径直伸手将他扯到了自己的身旁,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又微嗔着接道:“比起去年所见,你却是消瘦憔悴了不少……平素你莫非没有好好保养身体么?” 长琴显是未曾料到对方竟会如此做法,在定定凝注着面前的女子半晌后眼中却是渐渐地多出了几许无奈之色来。而立于一侧的一名贵妇似是并不识得面前之人,当下便忍不住低低地向一旁的另一名女子问道:“他莫非是葛王的长子……那个卑贱汉女所生的完颜晋?” 她语声虽轻,但却仍是被那宫装女子敏锐地听了个一清二楚。在下一刻其已是眉目寒霜地转过了头来,冷笑着开口道:“卑贱汉女?我李师儿虽是生于大金国内,又受圣上恩宠荣封贵妃,但按照户籍算来也不过是汉女一名!” 那贵妇不由大骇,当下便毫不犹豫地砰然跪倒,颤抖着声音道:“贵妃娘娘请息怒!婢妾只是无意为之……” “无意为之便敢直斥我孙出身卑贱,若是有意又该如何?”李师儿看也不看面前那抖若筛糠的女子一眼,直接将长琴拉到一旁放低了声音温然道:“晋儿,你此番心意祖母很是感激……但亲王嗣子不得圣命不可擅离封地,你还是速速返回罢。祖母今日见你一切均安,便已是心中满足万分了。” 略顿了顿又轻叹着接道:“那葛王妃……近来可有为难你之处?你与望儿虽然俱是我亲孙,但他有亲母照顾,我却是并不忧心……只你生母离世太早,你父亲又是那般纵情声色、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我之前虽是有心照拂与你,却也是身在深宫,鞭长莫及。幸而你终究还是平安无事地长大成人了。” 长琴静静凝视着面前的美丽容颜,唇角忽地挑起了一抹既似无奈又似讥嘲的笑意。只可惜李师儿却恰在此时转开了头去,向立在一旁的众位贵妇冷声吩咐道:“圣上那里由我一力承担,但若是今日在场之人有人胆敢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半分……便莫怪本宫辣手无情。” 她久居高位,此刻威势一显,在场的女子们顿时尽皆胆寒,当下纷纷讷讷地应了下来。而在她说话时长琴眼中的戾色却已是渐渐转深,在下一刻更是毫无预兆地踏前了一步,在其右袖一挥之间,方圆丈许竟是均被白色的轻雾笼罩在了其间,而立于其中的除了李师儿外的众位女子则是尚自未及有所反应便一声不发地跌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纵使李师儿颇为沉稳,见此情形也不由大大地吃了一惊,睁圆了双眸急急道:“这是怎地了?晋儿你做了甚么?”话音犹未落下便觉得身躯一软,直直地跌倒在了青草覆盖的地面之上。而在此期间长琴则一直冷冷凝注着她不发一言,也丝毫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半晌之后忽地冷笑着问道:“你自称是完颜晋的祖母,表面上又对他极尽关心……但你可知他究竟是何时死去的么?” 李师儿不由一愣,讷讷道:“死去……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不就是完颜晋么!我又如何会认错人?” 长琴不由展颜一笑,踏前一步俯首贴近李师儿耳边低低道:“我不过是藉你长孙身躯托身的幽魂一具,但你之亲子葛王一家……却是尽数丧生在了我的手中。” 李师儿霍然睁大了眼,目中的难以置信之色终于转为了深深的恨意,在下一瞬间却是颓然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在做完了这一切后长琴却是仿若什么都未发生般转首向出现在通道之前的龟灵两人一笑,道:“两位可有查探完毕?不知此处空间缝隙情况如何,何时能够经此离开?” 龟灵垂首望了过去,在确定除了李师儿之外的众位女子均是已然丧生后不由微微皱起了眉,道:“你如此多造杀孽、妄结因果……莫非你便丝毫不想有朝一日脱得这永无止尽的渡魂过程,修得仙道?” 长琴淡淡扫了她一眼,面上神色却是愈发冷漠,半晌之后方才凉声说道:“多谢姑娘关心了,只可惜长琴今生今世再无成仙之可能。” “修行之事皆在自身,你又怎会这般说……”龟灵略有些讶然地睁大了眼,但见对方眸中隐见憎恶苍凉之色,最终还是未曾继续追问下去。诛仙默默注视了面前男子片刻,忽地转首望向昏迷不醒的李师儿冷声问道:“你既能毫不犹豫地弑父,又何必饶她一条性命?” 72射雕叁陆 听闻对方这不留分毫情面的话语,龟灵倒是不由略略吃了一惊。但她心知诛仙此言必有原因,当下也只是神情平静地注视着对方并未开口询问。长琴神色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继而却是未露半分怒意地缓缓道:“我自是有我的理由,但是此事……与你又有何干系?” 见两人只三言两语便说的僵了,而自家师弟更是难得地露出了怒色、眼见便有取出本命法宝与对方一战的打算。龟灵终于还是忍不住讶然传音向双瞳间怒意翻涌的男子问道:“师弟你为何这般冲动?却是与你平常性子全然不符……” “这女子的容貌……没甚么,师姐你毋需在意。”听闻她的询问,诛仙下意识地便以神识回应了一句,但在下一刻却又仿佛在掩饰什么般岔开了话题。龟灵先前却是并未留意那李师儿的容貌,经他一提则是忍不住转首望向了女子那掩藏在艳丽妆容下方的面庞――然则在看清对方容颜的刹那她却是不由怔在了当地,半晌之后方才轻叹着传音道:“想来这不过只是巧合而已,其实师弟你无需为此介怀。” 诛仙不置可否地转开了视线,心中却是对少女的猜测不以为然――先前在他发现那李师儿容貌竟和龟灵在洪荒时的化形之姿竟有五六分相似时便颇为不虞,但限于身份却也不能越过自己的师姐多言什么。而长琴先前对那李师儿虽是看似颇为残忍,但实则却是已然手下留情了许多,若其当真是将之视为亲人也便作罢,然则他望向女子目光中的那迁眷怀念之色却又是无论如何难以作假!因而他在发现此点之后却是毫不犹豫地将长琴视为了故意装作不识两人、有所谋图的故人,口中的话语便也自然而然地变得不客气了起来。 他见对面男子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戾意杀气,心中更是不由大怒。然则就在他打算再次出言之时,龟灵却是几不可察地向他摇了摇头,并转首向长琴温言道:“抱歉,我这师弟似是有些口不择言了,便请阁下看在我面上不要计较可好?” 长琴微眯着双眸注视了她半晌,最终还是淡淡地颔下了首去,道:“便看在姑娘面上……此事,就此作罢。” 听闻此言,龟灵方才释然一笑,道:“多谢大量――对了,先前我们已查探了后方的那空间阵法,目前看来似是仍然运转正常,因而我们随时都可经此离开。但我还有些俗务需要处理,因此我们师姐弟二人大略还需在这世上多盘桓一段时日……不知阁下是先行一步离开此间,还是待得日后同我们一齐前往异界?” 见面前少女虽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但语意中却隐隐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长琴在勾唇一笑后索性知趣地循着她的话头道:“虽然有些失礼,但是长琴此刻身体状况实在是有些不容乐观,若是继续耽搁下去恐怕是难以为继……因而长琴,还是想独身一人先行一步。” “既是如此,我便发动法阵助你离开。”听他如此说来,龟灵立时不容分说地转身向内便行,而长琴在摇首一笑后也便随之跟了上去。然则在他踏入那仅只一人宽通道的前一瞬间诛仙却蓦然闪身上前挥袖一拂将之挡开了一边,同时跨前一步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前方少女的后背。 长琴微蹙着眉望着前方两人的身影,目中神色也不知是羡慕还是追忆,半晌之后方才失笑着漫步跟了上去。而在引着男子进入那假山后的洞窟间之后,龟灵先是再次检视了一番面前的法阵,方才转身向长琴颔首道:“确是一切运转正常,你只需经由此处便可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是先前我也曾对你说过,这空间缝隙所通向的目的地无法确定,因而你在进入其间之前却是需想好才是。” 男子在此过程中一直浅笑着注视着面前的情形未曾出声,此刻听闻她话语方才悠然笑道:“就算是去处不定……但想来总不会比我现在的情况还糟糕才是。就算当真运道不加地就此消亡……长琴这抹残魂亦是无所畏惧。” “既然你有此觉悟便好。”龟灵平静地点了点头,径自将自身的法力向那法阵的阵眼处输了进去,而在她做出此等行径的下一瞬间,那阵法间原本便颇为璀璨的光晕一瞬间却是赫然变得光华夺目、令人难以逼视。在得到对方颔首应允后,长琴很是干脆地踏前一步迈入了面前法阵,同时面向两人略带戏谑之意地笑道:“那么长琴就此先行一步――两位同门和睦,互相照拂,委实是感人心怀。若是长琴也可得如此一知交,也算是此生不枉!” 诛仙抬首与对方那深邃的黑眸一对,只觉得自己那份小小的隐秘心思竟似已均是被面前之人尽数看破。当下却是不由心中一跳。而龟灵却只是一无所察地摇了摇头,淡笑谦然道:“阁下此话,却是让我二人有些无地自容了。” 长琴转眸瞟了表情瞬间隐隐变得有些纠结的的诛仙一眼,眼底不由闪过一抹笑意。继而在抱拳向两人一揖后便转身没入了面前的光影之间。而在目送着其背影消失之后,诛仙方才略有些迟疑地地问道:“师姐与此人结有因果……为何竟如此早早地便送他离开?我还以为师姐至少会传他些防身的法术或是想法替其凝聚些法力令他凭此自保才是。” 龟灵不由一怔,继而却是失笑道:“师弟为何如此询问?长琴虽是与我有着因果纠葛,但毕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既然师弟你不愿与之相处交流,我自是该想方设法地早早送他离开才是。至于他日后究竟是重新凝聚魂魄或是就此消散……我虽也颇为关心,但却也无意过多干涉。” 听闻此言,诛仙垂首望向少女的面庞,略显清冷的双眸间切却是渐渐地漾出了点点的笑意和暖色。然则就在下一瞬间,面前已逐渐平复下来的阵法却是倏然闪出了一抹夺目的豪光,将两人的身形齐齐地笼入了其间。诛仙在猝不及防之下先是一惊,继而下意识地便挥手施法想将龟灵送出阵势之外。熟料还未等他达成目的便瞬间被那道暴涨的光芒禁锢了大半的法力,最终他仅仅只来得及将身边少女揽入了怀中,两人的身形便已被夺目的光晕吞噬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完了……话说李师儿长的是像龟灵原先的模样,然后还像谁呢?-v- 73大唐壹 因着法力不足、无力自保,龟灵几乎在陷入这狂暴的空间漩涡的下一瞬间便险险失去了意识,幸而由始至终都被一抹铿然剑气牢牢地护在其间方才不致就此身躯破损、真灵消散。[]虽是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之中,但她却也心知肚明定然是诛仙在倾尽全力护着自己,当下不由既觉感动、又觉担忧,但她此刻法力尽数来护体尚显不足,一时间竟是连使用神识向对方传音也是无法做到。 由于二人完全是被突然爆发开来的空间之力强行吸入这缝隙之中,因此一途之上四周罡风吹拂、混沌之力四溢,其痛苦之处实在是难以形容。幸而龟灵修行日久、心性坚定方能强行忍耐。而在这般无能为力的煎熬当中,自身旁男子处传来那一抹温暖的灵气却一直萦绕于身周,不曾稍离半分。而在这般的两相依偎之间,龟灵陡地觉得心中仿佛电光火石般一闪,原先一直懵懂的心思却是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从未历经过这般的情感,此刻只觉得心境一明,竟是渐渐地陷入了一种不萦外物、万籁俱灭的入定状态,便连身周的罡风煞气一时间也是感知不到了。然则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她却骤地觉得魂魄一震,在不知不觉间更是被一股无形的诡异力道硬生生地扯离了原先所使用的躯壳,待到其醒过神来后其真灵已是投入了另一具身躯当中。 龟灵一惊而醒,只觉此刻自己非但手足难动、更是连眼眸也无法睁开,不禁心中一跳,下意识地便向身侧的那抹温暖贴了过去,而在下一刻她却发现身侧的躯体虽是同样给了她血脉相连的安心感觉,但却显然与诛仙那微微清冷气息的怀抱迥然相异。在强自运起神念扫视了一番周遭的温暖狭小空间之后,龟灵方才恍然大悟――她的神念此刻竟是附身在了一具还未出生的婴儿体内,而其身侧的那个孩子想必便是她这具身体孪生的兄弟姐妹了。 虽然用未曾稳定的真灵强行扫视周遭情形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主意,但龟灵在确定了此时状况后却又一时不停地寻觅起了一直没有音信传来的诛仙来。但在下一刻她却倏然发现此刻虽是换了身体,但先前自完颜康手中得来的那柄小小的玉剑竟是仍然在她手中好好地握着,当下不由大喜过望,急急神念传音问道:“诛仙,你之真灵可仍在本体之内?” 在一阵难耐的沉寂之后,诛仙那略显虚弱的声音才蓦地自其脑海中传了过来:“师姐……诛仙无碍,只是法力消耗过度方才不得不化成本体模样。(.)不过此世灵气含量虽较上个空间浑厚不少,却也仍是太过稀薄,恐怕诛仙得就此静修一段时日了。”略顿了顿后又轻叹着接道:“诛仙最终还是未曾在空间乱流中护住你的躯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真灵脱体附身于一婴儿的身躯之内……你此刻身体想必已是极尽虚弱,又怎可滥用神识?”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龟灵不由心中一松,但思及先前察觉到的对方的心意却又不禁微微赧然了起来,沉默半晌后方自略有些尴尬地道:“我有分寸,不会不顾身体状况乱来的……不过我此刻所附身体既是孪生,又有亲人在侧,此次说不得又要与人结下因果、无法轻离了。” 男子默然了片刻,继而却是忽然如释重负地低低笑了起来,道:“只需师姐你无恙便好,便是结下因果亦可慢慢了结……诛仙终归是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 若是往常龟灵听闻此言定然只会感怀于对方的同门之情甚恭,而此刻却是蓦地觉得有些面红耳热了起来。半晌之后方才讷讷道:“你……先专心修行罢。此地之事你毋需担忧,一切有我。” 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继而方才再一次沉入了识海静心修炼了起来。而龟灵方自低低舒了口气便骤地觉得身旁的身躯轻颤了一下,在下一刻一抹模糊的女子声音便倏然自上方传了过来:“嬷嬷……我忽然觉得腹内很痛,我……我莫不是要临盆了?” 在当地一声仿佛打翻了什么物事的响声过后,一道尚算镇定的女子声音方自随之传了过来:“夫人莫要慌乱。大夫已早早准备好了,我过去又是做稳婆一行,夫人此次生产必是万全无忧!奴婢这便来为夫人布置产房……夫人您先歇息一会,养精蓄锐。” 那被称作夫人的女子低低嗯了一声,片刻之后又低低地问道:“大人他……还未曾回来么?” 另一名女子语声登时一顿,继而似乎略有些为难地道:“这……奴婢也不知晓,待会奴婢便派人去前门看看,若是大人未曾回来的话便遣人去官衙送信可好?” “不必了……他便是回来,也绝不会向我这正院多看来一眼的。”那夫人略显伤怀地叹了口气,继而却又略显愤然地接道:“若不是我娘家在朝中还算略有权势,想必他绝不会给我诞下嫡长子的机会……孩子,你定然要给娘亲争气才是!嬷嬷……你此次定要助我安然诞下麟儿!” “夫人放心,奴婢定然竭力相护!”在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承诺之后,那女子似是转身离开了房间,不过片刻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搬动东西的声音便自屋外传了过来。龟灵虽也是微觉心中焦躁,但此刻她非但全无法力、身躯亦是孱弱不堪,因而最终也只有静静地闭目随着那稳婆手掌的力道一点点地向外努力挪动一途了。 这世间女子生产自均是要在死亡线上挣扎一回,她今生的这位母亲自也是不会例外。将对方撕心裂肺的惨呼声听在耳中,龟灵不禁略觉不忍,只可惜她此刻却也是自顾不暇、无可奈何。幸而对方此次生产似乎颇为顺利,倒是并未耗费太多的功夫。然则龟灵虽并未刻意抢先,但因着身躯较为靠近产道的缘故却也是先行身旁那婴儿一步诞生在了世上。而在将她抱起仔细看过之后,那位嬷嬷却是不由大惊失色,低低地叫道:“怎……怎会是个女孩!” 在婴儿出生的瞬间那夫人便已如虚脱般瘫了下去,听得此言登时强撑起了身子愕然道:“什么……怎会!明明那位名医向我保证过此次定然会一举得男的!” 面对其责问那嬷嬷自然是无言以对,唯有下意识地颤抖着手在女婴的背上拍了一拍,在发现对方只是闭目默然后更是面色大变,道:“她……她为何不哭?莫非……” 那夫人神色登时愈见阴沉,在环首扫视了一眼,见屋内两名丫鬟俱是自己心腹、又站的极远之后方才压低了声音沉沉道:“嬷嬷,你前两日不是说……你那侄子家中喜添了新丁么?” “夫人……你的意思是说……”那嬷嬷讶然张大了口,在得到对方颔首确认后方自咬牙点了点头,道:“好……我便为夫人做了此事!”然而就在她转身欲行的下一瞬间,那夫人却又忽地惊声叫道:“稍待!嬷嬷,我腹中……似乎还有一个孩子!” 那嬷嬷不由一惊,幸而生这第二个孩子却是比首胎容易许多,在一阵兵荒马乱后最终还是成功地将之接生了下来。在确认这第二个孩子终于是男丁之后已使尽了全身力量的女子终于低低地笑了出来,一边勉强伸手将男婴抱过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嬷嬷,若是你拧她拍她都不哭,你索性便去用发簪刺这个孩子一下!若是这女孩当真天生失音,你事后便禀告大人说……我只生了一子!” 那嬷嬷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最终还是略带无奈地点头答应了下来。在垂眸望向那女婴时却又陡然惊讶地道:“咦……她的手中似乎握着什么?” 女子原本正自凝视着怀中孩子发着呆,听闻此言后顿时循声望了过来,略有些不耐地道:“胎里莫非还能带来甚么外物不成?若是你觉得好奇掰开来一看便知……我命你用发簪刺她,你为何还不动手?” 那嬷嬷狠了狠心,最终还是从头上取下了一支银簪放到婴儿的胳膊上比划了起来。然而就在她准备刺下的那一瞬间,原本躺在她怀中的女婴却是倏然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眼底虽仍是隐隐带着茫然之意、其内却是满满的冰冷漠然。那嬷嬷见此情形不由惊得一颤,一时失手之下竟是将怀中只包裹着一薄薄襁褓的女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即便龟灵真灵稳固,但此刻身躯却依旧孱弱不堪,经此一撞竟是险些背过了气去,原本紧紧握住的右手也不由一松,便连那枚小小的玉剑也自掌心间露出了一角。那夫人原本对嬷嬷所言不以为然,此刻一眼扫到她掌心中物,不由面色微变,道:“这……这物事是她从娘胎间带来的?这样的异事我从未听过,她……她莫不是妖孽转世?” 那嬷嬷张了张口似欲辩解,但想起方才所看到的那双不似婴孩的瞳孔时却又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伸向地上那女婴的手掌也蓦然顿住。然则就在此时,屋外却蓦然有丫鬟禀告道:“启禀夫人,大人听闻您正在生产,因此正向正院赶了过来!” “什么?嬷嬷,你将这个孩子……”那夫人听闻此言顿时一惊坐起,指着地上的女婴迟疑了一瞬后还是冷冷地接道:“既然她连这般都不哭号,想来定然是先天不足,我今日喜得嫡长子,决不可让她影响到我在大人心目中的印象,你现在便去悄悄将这女婴……抛到院后的井内!” 她话音刚落,只听见嘭地一声,一名恰恰自门前走过的丫鬟已是忍不住失手将手中水盆摔在了地上,然而她却丝毫顾不得收拾脚下的一片狼藉,径自踏前一步急急道:“这……这是杨素大人子嗣!夫人你怎么能如此做?” 那夫人抬首扫了面前那十一二岁的青涩少女一眼,冷笑着开口说道:“这是哪里的无礼贱婢,竟敢私入我房内偷窃财物……嬷嬷,给我唤人来将她掩住嘴巴,乱杖打死!” 那嬷嬷面上似有不忍之色,但最终还是沉沉地点下了头去。而那少女见势不妙,则是立时毫不犹豫地转身奔出了门去。嬷嬷不由吃了一惊,大步跨出门去喝道:“来人,给我拦住她――”熟料她话音还未落下,那即将冲出院门的少女却已是与突然出现在门前的一道身影撞了个满怀并重重地跌回了地上。在看清院门前的那位三十出头,容貌威严的男子时那嬷嬷不禁面上一凛,颤抖着声音道:“大人……” 那男子冷冷扫视了面前的少女一眼,直接转首向那嬷嬷问道:“孩子可曾已诞生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那嬷嬷怯怯扫了他一眼,战战兢兢地回道:“这……是个……”而就在她犹自犹豫的时候,那少女却已经接口急声道:“大人!先前我听她和夫人商议,要将那位先天失声的小姐沉入井中!” 那男子面色微沉,却仍是不动声色地道:“哦……是女孩,而且还先天失声?”在下一刻已是毫不犹豫地抬步向屋内走去,同时冷冷地道:“我记得……你是前次他人进来的舞姬、名为红拂对吗?虎毒不食子,若你日后敢再说这等胡话……莫怪我饶不得你。” 红拂身躯一僵,最终还是讷讷地答应了一声。而那嬷嬷见男子已然走到了门前,立时上前一步陪笑道:“大人不相信这贱婢的胡话便好!夫人明明是生了一个健康的男孩!血房不祥,不若大人便在此处稍后,待奴婢将小公子抱出来让您一看可好?” 74大唐贰 “不必了,比起道听途说得来……我倒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好看的小说)”身着官服、名为杨素的男子冷冷瞥了面前的中年女子一眼,径自绕过她的身躯向前方的寝居走了过去。被对方身上的劲气推到一旁的中年女子不由变了脸色,但最终也只能无奈地目送着对方走入了房中。那夫人还未及指挥着屋内丫鬟将地上女婴抱起便已一眼扫到了自屏风后转出的男子,唯有略带愧然之色地低低唤道:“……夫君。” 杨素却是全无向方自生产的妻子嘘寒问暖的意思,当下只是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将地上的襁褓揽了起来,同时不动声色地问道:“夫人此次所生,竟是双生子么?” 女子长长吸了口气,最终还是强作镇定地道:“是……夫君。但是这个女婴似乎有些缺陷,还望你看在妾身为您诞下嫡长子的份上,不要对我们娘俩太过苛责……” 杨素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径自将目光转至了怀中的婴儿那微微泛红的面庞之上。在下一刻却陡地轻咦了一声,道:“她手上的是何物?”在下一刻竟是陡然伸手向婴儿的右掌掰了过去。 见丈夫发现了自己原本想要极力隐藏的秘密,女子不由身躯一震,但却是讷讷地不知该如何劝阻才好。然则就在男子即将触碰到那小小手掌的同时,原本正自微阖着眼眸的婴儿却是蓦然睁开了双眼,其间竟赫然满是与之年龄不符的警惕和告诫之色。 见此情形那杨素先是一怔,继而刚硬的面庞上却是忽地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即更是丝毫不顾对方那小小的反抗径自掰开其手掌将那剑状的玉石拈了起来,仔细端详了片刻后方自冲着龟灵冷然问道:“你究竟是借这婴孩转世投生的修真者、还是拥有前世记忆的转世之人?若你不实言以告……我索性便在此处将你杀死,以免贻害我杨家!” 婴儿骨骼原本便极尽脆弱,此刻经对方用力一掰登时软软地垂落了下去,可即便如此龟灵却依然视掌心间传来的剧痛于无物,仅仅只是缓缓挑起了一抹略带嘲讽的冷笑。男子微微眯了眯眼,伸手便覆上了婴儿那脆弱的颈项。 虽然明显地感觉到颈间那冰冷的右手正自缓缓缩紧,龟灵却依旧阖目默然不语。虽然她心知过于频繁地渡魂对真灵颇有损伤,但却也绝不会为苟存于世对他人退让卑躬――相比之下诛仙此刻虽是重新化形为剑,但其法体却绝非凡人能轻易损伤,对此她倒是并不担心。 见她一言不发地就此闭目待死,男子倒是不由低低地笑了起来,一边随手轻抛着掌心间的玉剑一边开口问道:“你竟是连死也不在乎么?还是说你根本就有重新转世的把握呢?既然如此我倒是不便就此杀了你了。此物……似是对你极为重要?” 龟灵倏然睁开了双眸,一直古井无波的眼底终是透出了星星点点的怒火。而那男子却是仿若未看到般自顾自地说道:“此物确是材质奇异,水火难伤,但若我将之抛于海中或是藏于甚么隐秘之处,就算你再重新附身于他处恐怕同样也无法寻见了罢。” 龟灵用犹自有些朦胧不清的双眼冷冷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心头却是已然怒极。虽说诛仙原本便有自己灵识,因而对方所说的状况并不会出现,但若是对方当真将趁着她无力反抗的时候将诛仙的本体置于什么肮脏污秽的所在,那对于其而言却是比神魂俱灭更难以忍受的耻辱。若是换作他人如此威胁与她,她便是拼得真灵伤损也定会想方设法地杀死对方甚至令其魂飞魄散,但此刻如此做的人……却又偏偏是她所附身体的亲生父亲。而且……更是她的孪生双胞,杨玄感一直尊崇不已、心怀孺慕之人。 思及此处,龟灵不由向那被女子抱于怀中的男婴扫去而来一眼,一时间心中却是踌躇难定,然而就在此时,诛仙的声音却又再一次自脑海中传了过来:“师姐……莫要冲动。若你在此强行用真灵攻击他人灵魂,你的魂魄很有可能受到永远无法挽回的损伤。而且若你当真担上这弑亲之名,就算当真有功德护体,恐怕今生今世修为也再难进益。” 龟灵不由苦笑,低低地回应道:“可即便我不向他动手,我这位生父却也一心置我于死地……如今,我难道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吗?虽然我占了其女儿躯壳,便是他杀死我亦是理所应当,但我却是绝不能罔顾你的安危。” 诛仙再一次沉默了下去,片刻后方自轻叹着道:“先前我未能护住你……如今想起已是惭愧之极,若你再这般为我牺牲至此,师弟便更是觉得无地自容了。此身原本便为守护你而存在,此刻既已成为师姐累赘……那么我将之舍去也罢!”就在他道出此言的下一瞬间,一道白色的光晕竟是霍然自男子掌间爆发了开来,待到光晕散去之时那小小的玉剑竟已是消失不见、杳然无踪。 见此情形,龟灵不由面色陡变――诛仙虽在以剑灵之身成仙的那一刻起便于本体再无太大联系,但依旧需凭依于本体之上方能加速修行速度、乃至斩却三尸成就圣道。而他如今这一自毁剑身日后便只能那些渡劫失败的修士一般成就鬼修散仙,若不得大能者重塑形体,修为恐是极难进益! 在这一瞬间,龟灵只觉心中一冷,一股怨怒之意几乎便要爆发开来,在勉强压下了心中涌出的对面前男子的杀意之后,龟灵方才在心中低低地叹息道:“诛仙,你实在是太过冲动了,你此举……又是何苦。” 脱离剑身,以真灵的姿态伫立于她身前的诛仙听闻此言不由微微一笑,神色平静地道:“鬼修亦无什么不妥,至少脱离了剑身的桎梏,我倒是暂时拥有了守护师姐你的能力。”在道出此言之后,他已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将女婴的身躯自杨素手中夺了过来。 杨素身无灵力,自是无法看到以真灵的姿态伫立眼前之人,在发现手中一空后倒是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而那夫人、屋内两名丫鬟以及自后赶来的嬷嬷在听见杨素的自说自话时便已忍不住各自露出了讶然之色,此刻见那小小的女婴竟是就此凭空浮在了空中更是不由大吃了一惊。然则就在她们忍不住要失声大呼的刹那,杨素却陡然冷冷开口道:“噤声!” 他平素积威极重,此言甫出在场的四名女子登时反射性地闭上了口。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一道仿佛被轻雾包裹在其间一般的朦胧身形却陡然自虚空间显现了出来,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道冰冷漠然的语声:“你夫妻二人罔顾人伦,意图杀死亲女……莫非便不怕此弑亲之举遭得天厌?” 见对方竟是施法现出行迹,龟灵当下便忍不住大惊斥道:“诛仙!你方自散形,此刻又妄用法力,你莫不是嫌自己寿算太长活得厌了?我在此以师姐身份命你速速离开寻一灵气充沛之地加以修行,若你再继续胡闹,莫怪我判你一个忤逆尊上之罪!” 她心中急躁,一时间却是口不择言。而诛仙却似乎对她的言语全不在意,仅仅只是笑着用神识回应道:“师弟就算当真要依次去做,也要将师姐未来一段时日的生活安排妥当才是……若我连此也无法做到,那么散去形体脱离剑身禁锢还有何意义?” 听闻此言龟灵不由沉默了下去,半晌才幽幽地在心中道:“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如任你被阐教之人夺去剑身,就算当时难免受些侮辱苦楚,至少修为无损、性命无碍。” 诛仙浅浅勾起了唇角,却是并未答话。然而杨素在听见男子所言之时却是忍不住展颜大笑了起来,边笑边开口说道:“据义臣所算,我杨素之独女非但来历出身尽皆不凡、更是命主刀兵,有救世之相……先前我一直只觉得他是沉迷相学道法,有些糊涂了。想不到这小小的婴孩居然还有大能者守护在侧……这般看来,他此言却未尝不真。” 略顿了顿后又语带嘲讽地接道:“不过……此人只是借这婴儿身体降生于世的修真者而已,却是算不上我的女儿,你那弑亲之言自也是无从谈起了。”而在他语声落下后其妻却也是急急接道:“正是!你不过只是借这具身体托生的妖孽一名,哪里又是我和夫君的女儿了?” 原本龟灵所附这具身躯内并无灵魂,若是杨素当真承认这父女的关系,两人间却是必有一番因果纠葛。而他此刻一言既出,两人间因果却是就此断绝了。然则这却也正是诛仙道出此言的目的,而就在他打算再次开口出声之前,杨素却陡然展颜向其一笑,道:“请稍待片刻,待得我将私事处理妥当再与阁下慢慢分说。”继而却是转向自己的妻子悠然道:“我今日却还有一事要告于你知,今日在朝中你父触怒当上,因此圣上在暴怒下已下旨要将你王氏一门尽数收监,只是看在你怀有身孕,又已嫁入我杨家方始将你排除在外。” 那位王氏夫人听闻此言不由骤然变了面色,一时间却是忘记了面前犹有外人在侧急急地开口说道:“夫君……我父为何会突然被圣上下狱?我父老迈,又怎堪牢狱之苦,您……您能不能面见圣上,替我父亲说说情……”方自说到此处,却忽地捂着小腹痛苦地□了起来,“啊……我……我肚子好痛……夫君!可否帮我将守在院外大夫请进来……” 杨素冷冷地望着神色痛苦的女子,既无半点相助之意、面上也没有露出哪怕一丝的怜悯表情,只是转首向女子身旁的一名丫鬟淡淡颔首道:“你做的不错……想来我给你的药,你已喂她服下了。” 那丫鬟原本正被面前的诡异情形吓得战战兢兢,此刻方才强鼓起勇气答道:“是……奴婢已遵着大人意思将那药物放在了夫人先前所喝的粥中。” “什、什么药物?枉我视你为心腹,红袖你居然胆敢背叛我……”王氏不由面色大变,当下便忍不住涵养尽失地手指那丫鬟愤愤然地大骂出声。而杨素则是面无表情地悠悠接道:“你产前喝下的粥中放有我托萧氏自宫中取来的秘药,据说能令你在生产后无声无息地出血而死而令胎儿无恙……不过先前我倒是未曾想到你居然在以为亲女身具残缺时毫不犹豫地便打算将其杀死。罢了……往事也便不需再提,既然你全家都已入狱,不日便即将处斩充军,那么你说此时此刻,你是否应就此难产身亡才是最好的结局?” 诛仙和龟灵见对方竟是举手间便将才为其生儿育女的女子毒杀,一时间俱是不由心中微凉。而杨素此刻则反是回过头来向两人笑着解释道:“不管如何她亦与我同床共枕一场,又担负了夫妻的名分,我却是实在不想让她不明不白的就此身亡……怠慢贵客,还请恕罪。” 王氏含恨瞥了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一眼,终究还是无力地向身后的床头上倾倒了下去。而门外那嬷嬷在听闻男子言语时便已呆在了当地,在看到女子倒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呜咽着冲了上来,而杨素非但未行出手阻拦,反是为其让开了道路并随手自女子手中将男婴抱过,继而方才淡淡开口吩咐道:“嬷嬷你也是看着夫人长大,如今夫人长亲已然入狱,无人看顾,丧事方面,还需你多多操心才是。” 75大唐叁 中年女子含泪抱着已然气息奄奄的王氏,虽是眼底满是对男子的畏惧憎恶之色却仍是敢怒而不敢言。王氏死死地抓着身旁之人的袖口,喘息了几声后方自低低地道:“嬷嬷,我虽早知此人薄凉无情……却仍是无时无刻不期盼着他回心转意,更是不惜抛弃自己的孩子、一心想要讨得他的欢喜,我实在是……大错而特错了。” 她先用眷恋的目光瞥了被男子抱在怀中的男婴一眼,继而却是出乎意料地向龟灵望了过去并温言说道:“既有如此高人随身守护与你……方才我命人伤你时其实你大可反抗甚至就此置我于死地的罢。你屡屡对我手下留情,可笑我却是全不自知,而直到临亡之际才堪堪反应了过来。若是当真有轮回之事……那么如我这般不择手段之人,是否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她虽然口中说的哀怜,双眸间却满是期盼急切之色。若是龟灵不是一直都仔细观察着她神色的话说不准便要当真以为其是人之将亡、其言也善了。然则在发现对方此举只是想用话语打动从从而说服她相救之时她却只觉得心中更冷,在沉默片刻后终是忍不住略带嘲讽地用尚显模糊的声音首次开口道:“你是否会被判入地狱受苦我却是不知……但你阳寿已尽,凭我此刻之能却是无论如何救你不得,你也无须如此煞费苦心了。” 见自己意图被对方轻易看破,王氏不由面色一变,继而竟是含恨大骂道:“你是我十月怀胎而生,如今竟是看亲母临终而袖手旁观……你此举又与畜生何异!”而杨素则是看也不看自己奄奄一息的妻子一眼,仅仅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龟灵道:“哦……先前我还以为你不能说话,此刻看来,你之前莫不是瞧不上我为人处事,觉得我不配与你交流么?” 龟灵神情淡漠地转开了视线,竟是给对方来了个默认。而杨素倒也并不为之着恼,仅仅只是笑着接道:“你身旁这位守护者虽然看似颇有能力,只可惜我过于眼拙,却是看不出其究竟是仙人还是鬼魅一流,我那义弟口口声声道你有救世之相……但若你当真是仙人降世,想必定有天佑,应该不会连我这凡人的区区几招也接不下来罢?”话音方落已是倏然踏前一步,丝毫不顾忌自己仍然抱着孩子,将饱含劲力的一掌向女婴的身上直直拍了过去。 然则就在下一瞬间,这位心思莫测的男子却是倏然停手木立在了当地,面上也隐隐地露出了一抹痛苦挣扎的神色。半晌之后却是终于敛去了目中的戏谑试探之意,冷声开口喝问道:“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用神识向你下了个小小的暗示,让你不致对她有所危害罢了。”诛仙看似平静地瞥了对方一眼,冷冷地开口答道。而其虽表面上仍然行若无事,但龟灵却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体内原本便已濒临枯竭的法力明显又消耗了不少。她知晓对方一向骄傲,这般用真灵影响凡人心智虽是仙人人人俱会的小道,但其先前却是万万不屑做的,想来此刻也是因法力不足、又放心不下自己才破了此例。当下不禁既觉感动、又觉痛惜。而杨素听闻此言不由面色微变,在定睛望去之时却发现自己竟是当真无论如何都对面前的女婴再生不出半点恶意杀心。 他一向自诩智计惊人,运筹帷幄间极有把握。如今被人如此算计,心中自是难免狂怒愤然。而此刻那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王氏却是陡然挣扎着睁开了双眼,望着自己的丈夫大笑着道:“你不是一向自负得紧么?如今却是被自己女儿算计得如此憋屈……这便是报应!报应!我王贵儿就算今日必然难有幸理,也定要在下面好好地看清你日后的结局究竟是如何悲惨!”继而声息一敛,竟是就此断了气息。 男子冷冷凝视着女子的尸首,面容之上一片阴霾,半晌之后却忽地展颜一笑,顺手将怀中的孩子递于身旁的那名为红袖的女子并淡淡开口道:“我这嫡长子便名为玄感,而你……对外之名便叫做杨灵罢――红袖,日后你便同红拂一道专职照料我的嫡子嫡女,决然不可怠慢。” 继而却是转眸瞟了那抚尸恸哭的嬷嬷以及在场的另外一名早已吓得跌倒在地的丫鬟一眼,平静地开口接道:“原本只需你们噤声……我倒是可以饶得你们性命的,只可惜我受人之制之事却是决计不能传入他人之耳,既然你们非我亲信,我也只能让你们先行闭口了。”话语方落双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直拂上了两人的头顶,而只在刹那之间两人便已是连闷哼也来不及地就此倒地身亡了。 那名为红袖的丫鬟不敢有丝毫大意地垂首应下并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在了怀中,望向男子的目中却明显是敬畏多于恐惧。杨素斜目瞥了龟灵一眼,终究还是略带恼怒之意地向红袖再次吩咐道:“夫人既已难产身亡,你便去吩咐人来收敛她的尸身罢……我这嫡子你定需精心照顾,至于她,你只需准备她的两餐一宿便好,除此之外若她想做甚么,便尽数由着她去!” 在道出了此言之后,男子很是干脆地径自转身拂袖而去。而红袖在仿佛训练有素般地迅速捡拾了屋内几具尸身后也便抱着男婴退下将屋内空间给两人让了出来。而此刻龟灵方始收回了投向对方怀中男婴的目光,颇有些无奈地道:“诛仙……你未免太过于胡闹了。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你便会神魂俱灭,即便连投入六道轮回亦不可得!此世我先前曾经来过,倒是知晓一处灵气浓郁的所在,我将那处的位置告知与你,你在法力恢复前便去那里静心修行,今后再也莫要胡来了。” 诛仙淡淡一笑,却是并没有向她多应承什么。而龟灵对此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一边将那灵湖的处所用神识传了过去一边摇首接道:“先前我一直不解长琴的性子为何会那般乖戾古怪,但如今历经了此事,我才对他的心思略觉明了。若是他每次渡魂都需遭遇这般类似的事情,也怨不得他会心性大变、戾气渐深……好了,你便按我给你的地址前往那处灵湖,在神魂未曾凝练前都不要再行轻出了。” 诛仙略显为难地定定望着对方,却是并未答话。正如龟灵所言,他神魂此刻的确已然极尽虚弱,就算想要强行留在此处亦不可得,但若是想将此刻几无丝毫法力且身躯孱弱的龟灵一同带走却也是绝不可能。龟灵大略猜到他心中所忧之处,却是浅笑着安抚道:“你不是已向杨素下了暗示,令其不能相害与我么?我日后的生活或许不会太过舒适,但生命定然是无忧的――而且我历此一事,心境却是颇有提升,这也可算是因祸得福了。” 诛仙不由喟然一叹,道:“杨素此人……实在是心思莫名。若他当真有一丝半分的舐犊之情,也绝不该将其亲子同我们一道留在此院内。因而我虽已在他身上下了制约,却还是心中难安。” 想起先前被红袖抱到侧方的男婴,龟灵不由暗自一叹,苦笑着猜测道:“大概是……他与我同胞而生,因此才被其连带着一同恼恨上了罢,只希望日后这父子两人莫要因此事生出隔阂才好,若是当真如此,我便是罪过大了。” 诛仙不由一怔,急急问道:“为何师姐你要如此说?既然杨素已亲口否认了你是他亲女,那你与这孩子也应该无甚瓜葛了才是……还是说我还忽略了什么地方,未曾让你们断尽因果?” 回忆起当初与杨玄感相处的点点往事,龟灵倒是忍不住莞尔一笑,道:“并非如此……总之,此事我自有分寸。诛仙你莫要在此耽搁了,速速前往那灵湖静心修行,待到我这具身躯能自由行动之时自然会去寻你。” 诛仙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什么,但却终究还是觉得法力渐竭、再难支撑。因而也只得用仅剩的法力在对方身上设下了一道简单的保护阵法,之后方才颇为无奈地转身去了。 龟灵用神识一直注视着对方,直到看着其进入那地底的灵湖后方才放心地松了口气。或许那地底灵湖的灵气含量并不足以令诛仙重新凝练成型,但至少其真灵的状况不会再继续恶化下去。她此刻所附身躯毕竟只是个方出生不久的婴儿,在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后却是难免略感困乏,然则就在她考虑着是先行歇息一番还是就此便开始汲取灵气、淬炼身躯之时,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却蓦地自门外传了过来:“兄长……那两个孩子,此刻可是便在此处?” “你想见的女孩此刻应是正在正房当中,你若想见她便自去罢。”在一阵沉寂之后,杨素那略显淡漠的声音亦随之传了过来。而那名男子似乎稍稍犹豫了一下,继而方才沉声接道:“不知嫂嫂生产之后是否安然无恙,义臣即来此处,按理却是该当先去拜访嫂嫂才是。” 杨素略顿了一顿,却是直言说道:“不必了……王氏已然难产而亡。义臣你精通卜算之术,想必事情真相我不说你亦清楚。你先前不是说那女婴有救世之像,想要收她为义女带回府中教养?但此刻照我看来却是不必了,她虽是婴儿之身,其内所附灵魂却多半是不知年龄几何的修真之人。” 那名为义臣的男子似乎一怔,继而却是快步向内室走了过来。龟灵先前所耗精力颇多,因此便也未事先费神用神识观察其面貌,待到对方走到床前之时方才微眯着双眼望了过去,然则在朦胧地看清那人容颜之时却是不由心中一震,下意识地低低唤道:“……师尊!” 将这吐字略显不清的言语听在耳中,那男子不由一愣,道:“什么师尊?我为你父之义弟,姓杨名义臣……方才听兄长言你似是修真者转世,此话可真?” 龟灵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愕然之意,垂眸用神识扫了过去。继而方才发现面前此人容貌身形竟是与通天有着六七分的相似之处,若不是相熟之人甫一看去着实是有些难以分辨。而那杨义臣见她半晌不答,却是以为其对己心存怀疑之意,当下却是温言解释道:“姑娘不必太过忧虑……义臣自认在卜算一道上还略有心得,先前却是算出姑娘来到此地或是偶然,但却是能够保证此世继续延续的关键之人。因而无论如何都是绝不会加害于你的,你大可放心。” 龟灵定定地望着面前那张既似熟悉又似陌生的面庞,最终还是强作平静地开口道:“我身在劫中,却是算不出未来将会如何……你突然如此说来,我却是无法笃信。” 面对其质疑的言语杨义臣却是不以为然,仅仅只是笑着说道:“我那位兄长虽是一直对我颇为信任,独独只是对卜算一道不以为然……我观你此刻行动似是不甚便利,若是姑娘不弃,不若我便以义父的身份将你收养,带回我之府邸养育如何?自然……我却并不敢妄称姑娘尊长,我们这父女的身份,也只是独独挂个名头罢了。” 龟灵抬眸扫了立于门旁,面色冷然的杨素一眼,略一沉吟便行答道:“若是杨素大人对此并无意见,我自然也不会反对。” 76大唐肆 杨素抬眸瞟了她一眼,忽地挑起了一抹略带嘲讽的浅笑,慢悠悠地道:“亦不知我究竟是做了何等不当之事,竟是让你二人将我这府邸视为龙潭虎穴一般?” 杨义臣似是对自己这义兄喜怒莫测的性子极为了解,当下竟是丝毫不惧地笑道:“兄长说笑了――只是这位姑娘身份特殊,兄长您亦知小弟天生好道,只可惜却是始终不能得其门而入,如今能够亲见如此大能,却是天大的福分机遇。” 杨素略有些不满地冷哼了一声,但眼中却是并无怒意。龟灵见这看似薄情残忍的男子非但并未怪罪对方的无礼,两人间更是颇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模样,倒是不由心中略奇。但口中却还是淡淡回应道:“大能之类的称呼虽是不敢当,但若阁下当真一心求道而不得其法,我到是可与阁下讨论一二。”因着通天一向秉承有教无类之道,她身为其弟子虽仍然是对其做法存有疑虑,但多多少少却还是受到了影响,外加杨义臣容颜与通天法相相似,难免令她暗生好感。因此若此人一心求道而又心性颇佳,她倒是当真不吝稍稍指点与他。 听闻此言,杨义臣不禁微露喜色。当下便径直转首向男人问道:“不知兄长意愿如何?” 杨素微微眯了眯眼,凉声说道:“你还知道询问我的意愿么?我还当你已自顾自地便做下决定了呢。” 杨义臣与杨素自幼相识,虽是结义兄弟,但两人间感情却实则与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自是看得出兄长望向自己的目光中调谑之色明显多于怒意,当下便只是一笑道:“兄长勿要动怒,我此举虽是自作主张了些,却也算是为兄长分忧罢。[]” 杨素面无表情地靠在门扉处沉默了半晌,忽地抬首直直地对上对方的双眼,沉声道:“既然义臣你如此说法……罢了,随你罢。此事便交由你处理,日后我再不干涉便是。” 杨义臣注视着对方全无半分怀疑之意的双眼,一直平静无波的眸中也不禁闪过了一丝暖色。而杨素在道出了此言后却是毫不停留地径直转身便行,同时远远地抛下了一句话道:“我去隔壁看看玄感罢,他的出生虽是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毕竟那却也是为兄目前唯一的嫡子。” 听闻此言,杨义臣不由摇首一笑,继而却是径直转到了龟灵躺卧的榻前,一边礼貌地转开了视线一边以征询的口吻道:“此时正值腊月……虽然我府邸便在不远之处,但此刻天气正凉,姑娘此时身体孱弱,若是因出门而受冻却是大大不妥,不若我先派些下人前来此处照拂与你,等到开春时我再将姑娘接去府中如何?” “我的身体……却是无妨的。若要离开,现在便可成行。”龟灵略一沉吟,最终却还是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倒不是她有多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随对方离开,但事实上是她此刻虽然仍难随意移动,但这具身体因着渡魂的缘故倒是要比普通的婴儿要健壮许多。 按理说她与杨素之间的因果已断,但不知为何她在见到对方时却仍自觉得有些难以面对。但不管她如何暗自卜算却也不明缘由,最终也唯有将原因推在了两人之间的血缘之上。她心境修为方自提升不久,尚不甚稳固,与其因一时大意削了好不容易有所提升的修为倒是不如先行远离对方,待得提升的心境稳固后再做其他打算。(.) 杨义臣略有些疑惑地瞟了她一眼,但最终还是颔首应承了下来。他同样是在朝为官,家境也极殷厚,因而不出半晌便已将车马以及照顾她的下人仆妇尽数安排妥当。在将下人挥退至门外后,男子略一沉吟便始问道:“姑娘此刻无法自由行动……不若让仆妇抱着你登上马车可好?” 龟灵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直言道:“我体质特异,却是不宜让他人近身……不若便麻烦阁下亲自动手可好?” 杨义臣怔了一怔,但念及对方此刻身体年幼,又即将成为自己名义上的义女,当下却也是并不避讳地直接伸手将她抱了起来。熟料女婴方始入怀便觉得身躯一麻,但不过片刻间便又全无异状。感受到对方投在自己面上的疑惑目光,龟灵在略顿了顿后便主动开口解释道:“我身上被人布下了守护法术,唯有我用自身法力抑制方不会伤及接近之人” 杨义臣顿时恍然,在低低赞叹了几句后方始用大麾仔细地将她裹好抱上了停在门外的马车。而待到马车辚辚地自大门驶出之时,龟灵终究还是忍不住放出神识向杨玄感所在的侧厅内望了过去。熟料甫一探出神念便行发现她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此刻正自身着一翎常服凭门而立,目光中一片深沉。当下心中倒是不由微微一震,一时间却是忘记了继续探伺杨玄感此时情况。 杨玄感却是未曾注意到她神情不对之处,当下便嘱咐车夫径直沿着杨府前方的官道向前行去。因着才下过雪不久,路上仍是有些湿滑,即便拉车的俱是上等好马,马车行驶的速度却也始终是并不甚快。熟料才转过一道街口,那赶车的车夫却忽地惊呼了一声,继而随之传来的却是马匹陡然被勒停的律律之声。 坐于其中的杨玄感在此意外之下自是身不由己地随着向前倾了过去,但他武功亦算是不凡,当下只略略一撑便已稳住了身形并顺手将女婴护在了怀中,同时微皱着眉问道:“外面出了何事?” 似是因及时勒停马匹避免了意外,那马夫在长长吁了口气后方始恭谨地开口答道:“启禀大人,前方有一个小孩突然倒在了路中间,方才我险险便要撞到他,因此才令大人受惊,望乞恕罪。” “这也须怪不得你,罢了。”似是因为担心怀中婴孩受凉,杨义臣倒是未曾掀开面前的厚重车帘。而龟灵原本正自闭目假寐,却陡然感觉到一股纯净的灵力扑面而来。微微一怔之下却是忍不住将神识向外放了出去。 只见前方的道路正中正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倒伏在雪水之中,周身的衣衫早已因跌倒在地尽数被污水浸透,甫一看去着实是显得狼狈不堪。可即便如此那少年却仍自手撑地面挣扎着想要爬起,一张沾着几点泥污的的面庞上俱是坚韧之色,而那一对眼眸更是诡异地一作莹蓝、一作赤红。一头束起的长发更是浑不似常人的鸦色,反是泛着淡淡的古铜颜色。 此刻那车夫似也是看清了对方与众不同的容貌,当下却是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同时讷讷地自语道:“这……这孩子的容貌怎地如此古怪!不会是什么怪物罢……” 那少年虽是听到了对方的无礼言语,但却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便自行手撑地面缓缓地立了起来,继而更是不发一言地蹒跚向侧方行去。而先前一直安坐车内的杨义臣却陡地不知想到什么身躯微微一震,直接抬手掀开了车帘道:“前方之人慢行!” 那少年循声转回了头来,异色的双眸中终是忍不住划过了一丝讶色。而杨义臣在看清对方容颜时更是微微露出了激动之色,急急地开口接道:“你……姓甚名谁?是何身份?” “不过是萍水相逢,你问这作何?方才你这马车并未撞到我,若是想补偿与我便大可不必。”那少年在沉默了半晌后终是淡淡开了口,其声音却是沉着冷静浑不似一名七八岁的孩童。杨义臣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地开口问道:“你……是否是宇文家之人?” 那少年面色一凛,眼中也不禁露出了丝丝的警惕之色,冷冷道:“先前我们从未见过,这你是如何得知?”而杨义臣却只是摇首苦笑了一声,道:“七年前我算出当有异人现世,但经打听之后那一时刻京中士族中却只有宇文一族旁支恰好有一庶子出生,不过因着我与宇文阀政见颇有不合之处,先前却是一直未有机会得见此人……此刻看来,想必当初我算出的那人便是你罢。” “休得说这些无聊言语……我之命运又怎是你能够卜算出的?”那少年听闻此言先是面色微变,继而却是毫不犹豫地驳斥出声。将其防备模样看在眼中,杨义臣却是不由摇首一笑,道:“若你此刻不信也是无妨,不若便随我回府一叙如何?我自是有办法证明我所说并非虚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生活似乎……过的并不太顺逐。而想必你也清楚,你实是并无什么值得我算计之处。我以谎言欺骗与你也是殊无必要。” 77大唐伍 “不必了,我对你所言没有丝毫兴趣。”少年立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并转身向侧方行去。杨义臣见此情形不由心中一急,不及多想便已闪身掠至了车下,抬手便向对方的肩上板了过去。 那少年循着对方的力道转过了身来,虽然似是由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但面上的神色却是不禁更冷了几分。将之浑然不似孩童的表情看在眼中,杨义臣不由一怔,但最终还是歉然道:“此事非但关系到你性命,更是与天下福祉尽皆相关,因此……抱歉,得罪了。”话音方落,他已是随手挟起少年飞身回到了车上,同时急急地向那车夫道:“速速回府!” 那车夫大声答应了一声,迅速驱马向前行去。而那少年在被强掳上车后却也只微阖着双眸靠墙而坐,既不惊呼求救、亦是全无惊惶失措之态。将之其沉着神色看在眼中杨义臣更是觉得此少年颇为不凡,不由展颜问道:“你既不信我,此刻又为何不试着向他人呼救?” 少年抬眸瞟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答道:“既然无力反抗……那便只有随遇而安,做此无意义之事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杨义臣不由微微愕然,思及对方不知是经历了多少艰难苦楚才会说出此等言语,心中不由怜意暗生。而少年在抬首望来之时却也注意到了被男子环抱怀内的女婴,在目光落至其面庞上时冰冷的双眸却也是渐渐柔和了下来。 龟灵甫一见这少年时便觉察到其确实是与与众不同,此时此刻更是已是看出对方竟然同诛仙一样亦是仙器化形,而与之不同的却是对面少年是经六道轮回降生人世而非如诛仙那般直接修炼成仙。可即便他有着此一重身份,但因着此刻前世记忆未曾觉醒,一身法力灵气却是无法使出半分。[] 她虽心知此点,但与面前少年非亲非故,自是不会随意出声提醒或是出手相助,当下也只是闭目假寐了起来。而杨义臣一路上虽是对少年多有关怀询问之言,又将自己身份详加告知,但却都被对方以沉默的方式应对了过去。在这般尴尬的氛围之下,几人所乘的马车也终于循着官道辚辚地驶入了一道巷子。待到马车在一间布置低调却颇为清幽的府邸前方停下的瞬间,一直暗自用神识注意着车外动向的龟灵却是忍不住略有些讶然地睁开了双眼――这马车所停之处竟是先前她与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初遇时路过的太师府,不过此时那府上匾额却是赫然正题着“将军府”三字。 先前她只不过是因着不愿未来有所影响方才未曾进行卜算而已,但事已至此她最终还是不能再故作视而不见。在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先前所得的线索已然尽数自发地串联了起来。而在她心中暗叹之间,杨义臣已伸手拉着那少年下了马车,同时还不忘侧首笑问道:“说起来虽然我知道你是宇文阀子弟,却是仍不清楚你之名姓……不知你可愿告知与我?” 似是感觉到了对方透露出的善意,少年在沉默了片刻后还是给予了回答:“我……单名一个拓字。” 见对方竟而破天荒地回应了自己,杨义臣不由眼睛一亮,显是大为欣喜。熟料少年在下一刻却陡然再一次开口问道:“你怀中的孩子……可是你亲女?” 杨义臣微微一愕,这才发现自己险些因为路遇这少年之事而忽略了怀中的孩子,在仔细看过发现龟灵仍然微阖着双目仿佛睡的香甜之后才松了口气,当下也只是含糊地道:“她……是我义兄之女,亦是我的义女。[.超多好看小说]因着我义兄夫人新丧,有所不便,我方才将之带回府中暂行抚育。” 少年讶然扫了龟灵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目中沉郁怜惜之色愈重。半晌之后才低低问道:“既能在此筑得府邸,想必你也是朝中高官,正如你所言,以你身份的确不需苦心算计与我。但你将我带来此处……究竟想向我证明什么?” 杨义臣略一沉吟,道:“此事不急,不如你先行随下人去梳洗一番我们再慢慢道来如何?我也需要将这孩子先行安置好才是……”话音未落,脑海中却蓦然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我无事,既然此事与我有关,我也应该在旁一起听听才是。” 杨义臣不由一惊,待到反应过来竟是龟灵传声于己时更是不禁暗自骇然。而那少年此刻却也是摇首拒绝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却是不应受此恩惠……虽然我这衣着略有些失礼,但是却也无关紧要,阁下有话直言便是。” 杨义臣略带赞赏地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依言将之引到了厅堂之内,将左右挥退并待其坐定后方才喟然叹道:“其实你年纪尚轻,此时问起却是有些嫌太早了,先前我一直未曾专门去寻你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但此刻我观你极是早慧,似是比起成人也不差得什么,那么我将此事告知与你想必也是无妨的。” 宇文拓不置可否地垂下了眼眸,面上仍是不见半分不耐之色。杨义臣见他如此不急不躁,不由更是放心了几分,当下便坦言开口道:“我在修道一途上虽是愚钝无才,于卜算之术却还略有几分造诣,在十年之前我突地算出此时将在百年之内遭得大劫,若是放任不管便极有可能便会万劫不复……只可惜我能力有限,虽能勉强算出此世即将遭劫,却是无法算出避免那大劫的方式以及劫数到来的具体日期……幸而我终究还是在劫数开始前找到了那救世应劫之人。” 在其发话之时宇文拓一直默然不言,即便在听到此难以置信的言语也不曾露出半点愕然之色。直到他话音落下后方始以与少年截然不符的冷静态度缓缓问道:“你所说的那应劫之人,便是我么?” 杨义臣摇了摇头,目光却是无声无息地移至了怀中婴孩的面上:“并非只有你一人……还有这个孩子。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存在,但或是因为他们尚未现世的缘故,此刻我却是算之不出。” 宇文拓垂眸默然半晌,最终还是长身站了起来,摇首道:“你之言语……未免太过于匪夷所思。抱歉,仅凭这区区几言,我仍是无法信任与你。若你再无他话,我却是应该离开了。” 杨义臣不由苦笑,他当时只是想将这少年带回府内再慢慢计较,熟料对方竟然心性极坚,面对自己劝慰之言竟是丝毫不为所动。略一思忖后却是缓缓开口问道:“你说你要离开……不知你打算前往何处?” 少年目光一沉,却是半晌未曾答话。杨义臣叹了口气,最终却还是直言问道:“你命主孤煞,若是我并未看错……此刻你应该已是无家可归了罢。” 宇文拓垂眸立于当地半晌,面上神情却是渐渐地冷了下来。杨义臣颇擅察言观色,自是片刻间便猜出他心中所想,立时开口解释道:“我先前并未打听过你家族中之事,只是按你面相推算而已――你年纪幼小,此刻又正是天寒地冻之时,你如今若是离开此处,又该如何生活?若你没个计划,我却是不能就此放你离开的。” 宇文拓虽是年纪尚轻,但却已然颠沛流离许久,此刻见对方眼中关切之意极为真切,即便心知对方是对自己有所图之处却也忍不住心中微暖。杨义臣略一沉吟,迟疑着询问道:“若你并无可归之处,不若我收你作义子如何?我此时尚未娶妻,也并无子女……若你应允,日后我自是会将你视为亲子一般教导抚育,绝无虚言。” 宇文拓不由怔了一下,片刻后才缓缓问道:“先前你明明道我亲缘寡淡……如今却又这般说来,莫非你便不怕受我牵累么?” 男子摇首洒然一笑,道:“我杨义臣不管如何也算是修道之人,又岂会畏惧此等外在之相?更何况……你既是那历劫之人,我自是该将一身本领倾力相传才是。虽然我并不知你将来会作何决定,但我所望者也不过是我朝百姓安逸,我义兄一家平安而已。” 对上男子充满坚定之意的双眸,少年的目光不由恍惚了一瞬,继而竟是首次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仿佛自语一般低低道:“我……真能担负起如此重责?”随即却是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淡淡道:“你之提议,我还需好好想想才能决定。” “那是自然,那么在你决定前便先在我府中住下如何?”见对方并未一口拒绝,杨义臣的面上倒是不由多出了些许笑意。而就在此刻,一直闭目假寐的龟灵却骤地睁开了眼来,而于此同时少年脑海中也蓦然响起了一抹沉郁的女声:“你……想要恢复前生的记忆吗?” 宇文拓讶然抬起了眸来,环视一周后目光终是落在了对方怀中的婴儿面上。见对方满面难以置信之色,杨义臣唯有苦笑着解释道:“你亦发现了么?她也并非是普通的孩子……而是借这婴儿身躯投生于世的大能者。”略顿了顿后又喟叹着接道:“我一度以为你的情况亦是与她同样,但是此刻看来,你却似乎只拥有这一世的记忆……如此看来,你日后的道路恐怕却是要比她行的更加辛苦了。” 78大唐陆 宇文拓虽是较普通少年早熟许多,人生阅历却也并不丰厚,听闻此言后一时间却是沉吟难答,更是连回应先前脑海中的声音也忘记了。而龟灵先始微觉讶然,继而却是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她亦是修道之人,自是清楚地知道天道大势虽是早定,但却也定会给人留下一线余地。而杨义臣就算在卜算一道上颇有心得,如这般以一语定下他人命运却也是有些太过于自以为是了……单此行径,便已注定了他定然是仙道难成。 她虽是对杨义臣这般以各种明示暗示的手段影响这少年心志的做法略觉反感,但思及对方与通天容颜相似,却也不想过多地指责什么。当下也只是径直开口道:“若是想让他恢复前世的记忆,却也并不是全无法子。” 杨义臣明显未曾料到她竟会在此时插言,当下容色不由稍稍变了一变。他暗中算计这少年虽是出于一片为国为民之心,但却也的确有些不可明言的缘由在内――毕竟私心人人俱有,若宇文拓日后学有所成却又只思明哲保身,他又能奈其何?而今之计自然唯有自他幼年起便潜移默化地培养其爱国爱民之心。而倘若对方当真恢复了前世记忆,他又如何能保证对方一定会听从他的言语竭尽全力襄助这世界度此大劫? 但既然龟灵主动提起了此事,他也只有强笑着道:“莫不是这位宇文公子也与你一般是大能者转世么?若他能够恢复前生记忆,那么这安度大劫的把握却又是多了几分。” 宇文拓自沉思中回过了神来,迟疑片刻后方始望着龟灵开口问道:“你……究竟是带着记忆转生为婴孩,还是施展法术侵占了这具身体?” 见面前的少年定定望着自己,似乎她即将给出的答案对他极尽重要一般,龟灵不由讶然答道:“这具身体天生便无灵魂,因而我应该可算是直接转世的……你问此事作甚?” 宇文拓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但面上的神色却是隐隐地松了下来,继而却是苦笑摇首道:“其实……我幼年时也经常做一些古怪的的梦,梦中亦有修真者和仙人的存在……但我先前只道那是我自己的妄想,因此也一直不曾向他人提起过。莫非我所梦到的,竟当真是我前世之事?” 见对方似乎言,龟灵便也略过此事不提,仅仅只是温言道:“你既有如此印象,那么想必多半便是了。不过你既已转世,想要将前世之事尽数想起恐怕是不可能了……但若是单单只想恢复先前心境却是并不很难,若你能够想起,今世再始修行自然可以事半功倍。”她既然知晓面前这少年未来将是杨玄感极为尊敬的义兄,又念及他与诛仙同样是仙器修成人形,因而自也绝不会吝于给他些许帮助。在他询问之时几乎是言无不尽。 虽然面上依旧带了几分茫然之色,但少年最终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继而却又略带希冀地问道:“你说你能够令我恢复记忆……那么究竟要如何做?” 虽然不解这位先前对杨义臣一直心怀警惕之意的少年为何会如此信任自己,龟灵却还是直言答道:“你只需寻到与你同出一源的灵物,汲取其中灵气便可――但你究竟能够想起来多少,我便无法确定了。” 宇文拓稍稍愣了一下,皱眉道:“何为……与我同出一源的灵物?” 龟灵笑了笑,道:“若只凭口述,却是很难说得清楚……正好这附近便恰恰有一件灵物,你闭上双目,静心感知,可能够察觉到什么吗?” 宇文拓怔了一怔,继而竟是当真依言合上了他异色的双眸,片刻后却忽地如梦呓般低低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去一探究竟。那种感觉颇为熟悉,让我极想亲近,那便是你所说的同源灵物?” 说到此刻,少年霍然睁目向左方的侧厅望了过去,眼中竟是隐隐带上了些急切之意。而在两人开始对话时杨义臣便一直未曾插言,面上神色亦是阴晴不定,此刻却忽地恍然笑道:“你们所说的那物事……莫非是在那间屋中?若是如此,我或许已是知道那是什么了。”继而竟是将龟灵小心地放在了一旁的椅上并主动转入了那间屋内,不过片刻便捧了一把遍体金黄、刻有篆文的古朴长剑出得了门来,同时笑着向两人介绍道:“这是圣上赐予我之剑……先前我虽是觉得其中隐含灵力,似是一件宝物,但却是一直无法发挥出其间威力,甚至上阵杀敌时连普通的兵刃也是不如,想来这应是宝剑有灵,不愿认主之由。” 宇文拓抬手略嫌吃力地将对方递过的黄金剑接了过来,在瞬也不瞬地注视了其片刻后却忽地手扶头颅,神情痛苦地垂下了头去。龟灵心知这是恢复记忆必经的过程,当下也并不加以询问。而过得半晌少年终是长长吁了口气,待得再行抬起头来之时目中神色已是由茫然渐渐地转作了了然。 见对方望向自己的目光中竟是隐隐带着怀念之意,龟灵不由心中一动,但在暗自卜算一番后却始终无果。见她似乎并无其他反应,少年的眼中似乎隐隐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继而方才模棱两可地摇首道:“或许罢……我并未恢复先前记忆,只是略略觉得你似乎有些熟悉而已。可虽说我并未想起前世之事……但是却也已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责任。” 听闻此言,杨义臣不由面色微变,急急地开口问道:“你已想起来了?那么你是否是为了拯救此世而来?” 宇文拓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颔首道:“我与大人你……目标相同。” 听他此言,杨义臣终是难以抑制地露出了狂喜之色,继而却是神情激动地连连点头道:“那便太好了!我便知道天道不会就此亡我大隋……定会派能人前来相助我朝渡此难关!” 宇文拓淡淡扫了他一眼,眸中嘲讽疲惫之色一闪而逝,但最终还是开口道:“杨大人你先前的提议我决定接受。反正目前的这一身份……我也全无可留恋之处。” 杨义臣略一沉吟,带着几分征询意味向对方道:“既是如此,那不若我明日便去户部将你的户籍转至我的名下如何?若是你随了我之姓氏,便与我亲子并无二致,日后在朝中我也可帮村你一二。” 若是说先前他只是有意让面前这少年认己做义父,此刻却似乎是想直接将之收为养子了。虽然世人对这种改宗换姓之事都是极为慎重,但宇文拓对此却仿佛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颔首道:“杨大人你拿主意便好,我并无异议。” 见其对自己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杨义臣不由大为满意,又加上听对方言说自己并未恢复前生记忆,更是放心地拿出了长辈的派头对少年大加鼓励嘉勉起来。龟灵定定地注视着那样与通天极尽相似但气质却是大相径庭的容颜,最终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思及通天特意送来的印章竟是不知在空间乱流中遗失到了何处,心中更是不由愧疚之意暗生。 相比起滔滔不绝的杨义臣,宇文拓倒是敏锐地先行注意到了龟灵的倦怠神色,当下便开口打断道:“杨大人,今后时日尚久,若你有心训诫于我却也不必急于一时……我观她似是已颇为疲累,您是不是该先送她去休息?”略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望着龟灵道:“说起来……我似是还未曾问过你今生名姓。不知我日后该如何称呼与你?” 龟灵虽是觉得对方之言颇为奇怪,但思前想后却仍是对面前少年全无印象,更是算不出自己与之究竟有何因果。当下也只能淡淡回应道:“你可称我杨灵。”而杨义臣在欣喜之下却是未曾注意到两人的古怪之态,当下只是哈哈一笑,略带调谑地道:“日后你们在名义上俱是我的子女,在外人面前可是莫忘记了以兄妹相称。” “兄妹么?我恐是……当之不起。”宇文拓随口谦逊了一声,异色的双眸中却是隐约多出了些许笑意。而龟灵自也是对这表面上的称呼并不在意,当下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就此略了过去。 见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杨义臣方始心满意足地亲自将龟灵和宇文拓分别安置在了相邻的两间客房中,又嘱咐自己的心腹丫鬟精心侍候后方自离开自行歇息去了。而当房中丫鬟尽数退下之后,躺在床上闭目假寐的女婴却陡然睁开了双眸直直地望向了屋中的一角,而此时此刻一道身着长袍的男子身影正自那里的屏风后缓缓地显露了出来。 与龟灵带着恨铁不成钢意味的视线一对,诛仙立时忍不住转开了目光,半晌之后方才讷讷道:“我发现你的灵气转移了方位……却是有些放心不下。”略顿了顿后又迟疑着道:“其实我原本只是想看你无恙便静静离开的,谁料你的灵觉竟是如此敏锐……” 龟灵恨恨瞪了他一眼,难得不带半分和色地肃容开口道:“无论如何我也曾臻至大罗境界,又如何会连你的行迹也无法发现?我早便说过了自己有自保之力,又怎劳得你方始吸收了少许灵气便急急赶了过来?莫非你便不怕就此散去魂魄,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的更新为啥会晚……大家懂得,咳咳 79大唐柒 见对方神色极尽严厉,诛仙倒也敛去了面上的不以为然之色,恭谨地稽首应道“师姐所言我记下了,日后绝不会再做出如此冲动之事。” 龟灵沉默片刻,忽地叹了口气,道:“你总是如此说……待到下一次却又将这些话抛在脑后了。若你当真全然不在意我的言语,倒不如速速远离,让我永远看不到你那些不利于自身行径的好。” 听对方言语似乎已对自己很是失望,诛仙忍不住心中一跳,半晌之后方才讷讷地道:“师姐你莫要动怒,我保证这定然是最后一次了……”话音还未落下,却倏然转首向侧方那虚掩着的红漆木门扫了过去,剑眉也不自禁地微微皱了起来。 “宇文公子?你在那处做甚?”因着龟灵起先一直在凝神汲取法力,因而却是比诛仙晚了一步方才发现了那少年的存在,当下不由讶然开口问道。而宇文拓目双眸一转间视线便已落在了屏风旁真灵状态的男子身上,稍稍沉默了一瞬后忽地开口道:“想不到这么些年过去,你却依旧与她形影不离……” 见这陌生少年言语间似是与自己颇为熟稔,诛仙倒是不禁怔了一怔,道:“你是何人?我却是对你全无半点印象。” 宇文拓淡淡一笑,却是径直转向龟灵道:“方才杨大人已是将那轩辕剑送予了我使用――你既然能够算出我与轩辕剑分属同源,想必也对我的根脚心知肚明罢。” 原本随意道出修行者根脚是极为无礼之事,但龟灵见对方神情间竟仿佛真的毫不在意,便也直言开口道:“经我卜算……你应是一名为昆仑镜的仙器化形为人。但这世界大劫将至,天道紊乱,你究竟为何会转世来到此处便并不是凭我此时法力能够轻易算出的事情了。” 少年略带嘲讽之意地展颜一笑,道:“我转世与此……自然便是为了阻止此次大劫,毕竟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就算是不愿让九州就此毁灭,却也是决计不愿自降身份出手的。”稍稍停了停后却又忽地抬首扶住了额角,略带了些疲惫神情地接道:“我的时间似乎已经不多,那我便长话短说了――我转生来此确是为消弭大劫而来,但另一目的则是受娲皇羲皇之命,将白玉你带回神界。” 龟灵不禁讶然睁大了眼,略带疑惑地道:“女娲圣人和羲皇?我与他们虽均曾见过,却是并无深交……而且你似乎是认错人了罢,我并不是你口中的白玉。你说的神界……又是何物?莫非是天界的别称不成?” 宇文拓不由一怔,脱口道:“你怎会如此说?娲皇和羲皇明明便是你的……”说到此处语声却倏然一停,面色也渐渐地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片刻后方自皱着眉道:“莫非竟是这般?那么我却是不好直言相告了……待到我灵力复原之后便送你回转神界,待到那时你再向他们细细询问罢。” 龟灵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但最终却还是默认了对方的提议――倘若对方当真拥有将她送到那位妖族圣人的身边的能力,那么与直接将她送回金鳌岛也没有太大区别,她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当下也只是淡淡开口问道:“先前你说你前生记忆未复,但我此刻看来你的记忆却是并无半点缺失……而且你为何说你时间已经不多?” 少年笑了笑,似乎不甚在意地道:“我只是用轩辕剑强行激发了曾经的记忆罢了,而待到今夜之后这些记忆将会尽数消失、再不复存在。自此以后作为仙器昆仑镜的一生与我而言不过只是梦幻泡影一场,活在这世上的便只有‘杨拓’这个凡人了。” “你也算是仙人一属了……为何竟会如此?”龟灵听闻此言不由大为讶然。修真者之所以上体天心、努力修行,更是有人不惜以附身度魂之术也要强留于世,说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了留存记忆法力而已。若是如宇文拓这般,那么修道是否有成、能否成仙又有什么区别? 少年挑了挑唇,便仿佛说着与己无关的事一般面色平静地道:“昆仑镜的天赋能力‘穿梭时空’实在是太过逆天,无法保存前生记忆……便是我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之一。若无意外,自今日后我除了知晓自己是昆仑镜转世外,前生的记忆会尽数丧失,而日后也再不会有想起来的机会――以‘宇文拓’的性子,大概日后会将你这个名义上的义妹视作亲生罢。” 说到此处他忽地抬首扫了她一眼,目中神色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遗憾。继而却又摇首笑道:“我虽是会尽数遗忘……但待到我灵力尽复之日,你可莫要忘记要求我将你送回神界。娲皇羲皇对我有恩,他们的愿望,我自是要全力助其达成的。” 见少年时时不忘强调此事,龟灵不由更觉疑惑。她虽是妖族出身,但与那两位大能却是无亲无故,便连面也未曾见过几次。可听对方所言为何竟像是自己与他们的关系极尽亲密一般?待到转首望向诛仙时却见其亦是一副茫然不解之态,显然也是如她一般对此一无所知。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面前一直定定地望着她的少年却是忽然犹如梦呓般低低道:“白玉、白玉……若你能想起,或许我也能离开的更加了无牵挂些。”在下一刻却是骤然全无预兆的身躯一晃,待到再次抬起头来之时眼中已是带上了点点的迷惘之意,半晌之后方才疑惑地问道:“我……为何会在此处?” 龟灵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问道:“宇文公子……你是否还记得今日发生之事?” 宇文拓似是对她能够口出言语之时不觉半分奇怪,只稍稍沉吟了一瞬便始答道:“今日之事?自然是记得的。我随杨大人来到了府中,之后我……竟是允了要拜他为父?”说道此处忽地面色微变,低低地自语道:“却是奇了,我为何会这么轻易便答允此事?” 龟灵此刻已然确定他的确是如昆仑镜所言的那般只是失去了关于前世的一切记忆,当下也只是淡淡提议道:“你不过只是口头答应了他,户籍尚未落至他的名下,若你此刻想要反悔也是来得及的。” 宇文拓摇了摇头,肃然道:“虽然我当初之事似是有些古怪……但大丈夫自应是一诺千金,既然已然应允,便无改变的道理。” 80大唐捌 比起先前那位愤世嫉俗的昆仑镜,宇文拓明显是显得沉稳内敛了许多,但将其言语听在耳中龟灵却是陡然莫名地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便仿佛久违的友人只是甫一现身便行离去,并且日后再也不会回来一般。但她心性坚定,因此不过片刻间便将这诡异的感觉抛到了一边,继而却是忽地又想起了一事,当下急急地传音向一旁的男子道:“对了――诛仙,先前我见那轩辕剑中剑气浓郁,虽未生出灵智却也是属仙器一流。之后你不妨去邻室中看看,若是那剑当真对你有用的话你大可自其中汲取灵力用于修炼。” 诛仙先前在看到她怀念神情时隐隐露出的不豫之色顿时散去,略有些愕然地传音问道:“我若如此做必定会令那剑在短时间内威力大减……要知道它可是你这位‘兄长’的随身兵刃,这样当真是没问题么?” 龟灵怔了一怔,讶然反问道:“他与我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更何况你又并非是要杀人夺宝……师弟你又何出此言?” 诛仙定定地望了她片刻,原本平静的眼中却是渐渐地涌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片刻后方自颔首道:“既然你这般说了……那我便将那轩辕剑暂时借来一用了,想必有了其间剑气温润我的伤势也能够早些痊愈。”在下一刻已是抬步自屏风后转到了宇文拓的身前,直言开口问道:“你可介意将你的剑借予我一观?” 少年似乎直至此刻才发现了男子的存在,当下却是忍不住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冷静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深夜时分出现在此处?” 诛仙不由一怔,略有些愕然地道:“竟是连我也一并忘记了吗?看来那人所说的‘丧失前生一切记忆’似乎并不是虚言。”在下一刻却已是不由分说地右袖一拂,而此刻无法使用灵力的少年在自然是当下便全无半点反抗之力地倒了下去。而诛仙却是并未上前接住其缓缓倾倒的身躯,反是如自语一般冷笑着轻声道:“按照他先前所说……他似乎是专门为了历劫而来,可算是这个空间的救世主对么?可如若我今日便在这里杀了他又会如何?” “诛仙?”听闻此言,龟灵不由很是不解地转首望了过去――此处虽然只是个天道力量薄弱的平行世界,但若是妄杀历劫之人恐怕也会遭受因果反噬,她这位师弟虽然只有天仙修为,所修的却也是截教正宗道法,又怎么会随意做这般糊涂的事?而诛仙这时却也仿佛突然回过神来般转首向她一笑,道:“师姐,我只是随意一言罢了。(.)” 继而抬手一挥间便已将搁置在邻室内的长剑招入了掌心,端详片刻后忽然笑着接道:“这柄剑内……目前并无剑灵的存在。既然如此我便暂行附在其上,权作剑灵好了。” “这柄剑虽也算仙器一属,但比起你本体却仍是差了太多。你为何会做出如此决定?” 龟灵一时间不由愕然――剑均有傲气及争胜之心,在她看来诛仙能够忍住不将面前之剑毁去便已算是自制力极强,如今做出如此纡尊降贵地借那剑体栖身的打算却实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而诛仙听闻此言则只是淡淡一笑,一边伸手轻抚着剑脊一边轻描淡写地道:“师姐你说的灵湖我之前也已去过,虽然那处也可算是灵气浓郁……但我却是不想独身一人留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湖泊之旁呢。” 龟灵只觉心中一震,半晌后方自讷讷道:“诛仙……抱歉,你落到这般都是为了我。” 男子浅浅一笑,却是并未说什么谦虚推诿之言,仅仅只是颔首道:“或许罢……但既便如此,我亦是甘之如饴。” “诛仙……”龟灵怔怔地抬首对上男子温润的双眸,一时间竟是不知到底是不是该继续装作毫无所觉。然而男子却似乎也并没有强求答案的打算,在转首向其安抚一笑后已是陡然化身为一道流光冲入了那金色的剑身之内。 = 一晃之间,四年便过。在这段时间内龟灵平素里虽然是与普通的深闺女子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实则却是在抓紧一切时间汲取灵气打熬体魄以及提升心境。而被杨义臣同时收养的宇文拓虽然已是忘却了前生一切,在平素文韬武略的修习上却俱是极尽优异,更是以垂髫少年的年纪不时同杨义臣一道出入军中朝内――虽然龟灵从未出门,却也从府内下人的口中听闻其凭借其手中的一柄黄金剑以及独特的人格魅力已是在麾下的军士中积累了不小的威望。 因着在这几年间她一直对杨义臣不冷不热,非但在对方故意提及那大劫之事时恍若未闻,更是常常对其不时的试探和旁敲侧击时故作糊涂。在心知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驾驭对方的情况下,杨义臣对她亦是是渐渐地失却了耐心。虽是碍着龟灵的身份不会冷眼相向,但对待她的态度比起宇文拓来却也委实是客气疏淡了许多。 相比之下,宇文拓倒是当真将她视作亲妹一般看待照顾,虽然两人每日见面相处的时间并不很长,而其性子又是颇为寡言少语,,但龟灵倒是每次均能在这少年眼中看到对己的淡淡关切之意。 龟灵虽然因长年修行的缘故性子冷淡,却也并非是无情之人,因而口中虽然不说,却也是将对方表现出的善意牢牢记在了心中。而在一次她试探性地向对方借取轩辕剑、而对方却也当真是全无二话地借出之后,龟灵在心中却也渐渐地将这少年视作了友人一般的存在。平素无事时倒也偶尔会为自军中归来的他备下一樽清茶,在其习文学武时遇到难题时倒也并不吝随口提醒几句。 一日间宇文拓方自从军中归来,尚未来得及洗尽一身风尘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气味,在转目扫到了那搁在桌上的小壶时异色的双眸间忍不住带上了点点的暖色――他幼时便颠沛流离,之后虽是被杨义臣收养并冠上了杨氏之姓,但平素相交之人在看到他与别不同的容颜时虽然碍于他义父权势口中不说,但眼中终归还是会多多少少地带上些异色的。日后在军中认识的那些兵士同僚看似是对他颇为尊敬,但却也大多是畏惧于他的实力,仔细算来倾心相交的好友竟是一人也无。也唯有这位不知姓名的大能者、他名义上的义妹非但从未对他异乎常人的容颜表露出半分讶然怜悯之意,在知道了他昆仑镜转世的身份后也仍是一直将他当作一个普通人来看待。因而他虽然一向寡言,但一直以来心中对龟灵却委实是颇为感激的。 他在原地怔怔立了半晌,最终却还是拿着自己的佩剑转身向相隔一墙的邻院走了过去――在这些年间龟灵不时找他借轩辕剑一看,自然早就知道对方这个喜欢将自己佩剑拿在手中把玩的习惯。虽然在武人的眼中武器多半与生命也无甚两样,但他一向对自己实力颇为自负,又对龟灵很是信任,因此倒也并不会在乎这点点的忌讳――他虽然在这几年间实力有了很大的增长,但在人际交往方面却是一如既往地并不太擅长,如今心中感怀之下却也只想得出要用主动借剑之举向对方表达谢意这一个途径了。 而在其踏入那院落大厅的第一时间,盘膝坐于厅中软垫之上的少女便也循声望了过来。在看到对方手中黄金长剑时却是不由恍然一笑,道:“兄长你来的真巧,我正好想向你借剑一看……”虽然诛仙在这些年间已是因为需要融合灵气的缘故暂时陷入了沉睡,但她隔上几日总还是会习惯性地输入灵气检查他目前的情况。在与宇文拓并不很熟时这一举动她总是利用半夜里的时光悄悄进行,在与对方相熟起来之后索性便每次都是直言相借了。 宇文拓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当下也不多言地便直接接下腰间的剑鞘向她递了过去。然而就在龟灵伸手接过轩辕剑之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却蓦然自虚掩的院门后跃了出来,望向少女的目光中更是隐隐地带着激动兴奋之色。 龟灵讶然抬首望向对方那虽然稚幼却已略显熟悉之态的眉眼五官,只一瞬之间便从身躯中隐隐传来的血脉鼓动中判断出了面前男孩的身份。而那男孩在上下端详了她几眼后忽然收起了面上的跳脱之态,一本正经地道:“你尚待字闺中,又怎可以随便称呼他人兄长?我才是你的亲生兄长,杨玄感!” 虽然龟灵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如何知道她的存在又为何会突然来到此处找她,在听闻此言后却还是忍不住哑然失笑――按理说依照出生的顺序算来她其实该当是杨玄感的姐姐才是,但转念却想起当初目睹他们兄妹出生的人似乎均已不在世间,就算是弄错他二人出世的顺序却也是情有可原,当下倒也并没有过多地辩驳什么。念及在这三年间她竟是一心修炼、完全忽略了对方的存在,一时间面上不由带出了几分愧疚之色来。 见她半晌未曾回答,杨玄感在怔了怔后却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道:“你……你不会不知道你的身世罢?” 龟灵顿时醒过了神来,见对方眼中神色既似期待又似担忧,当下倒是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来,思及前生对方对自己的照顾,心中不由微微一暖,索性放温了声音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你的确是我的亲生……兄长。你……这几年来过得可好?” 杨玄感似乎愣了一下,继而眼底一抹淡淡的阴郁之色一闪即逝,淡淡地开口答道:“没什么不好的……就算早年丧母,我亦是父亲唯一的嫡子。”顿了顿后却又突然略有些踟蹰地问道:“其实……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罢。这些年你寄居此处,过得可还好么?其实我三个月前便已知道了你的存在……一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前来找你,你可千万莫要怪我。” 想起前世从杨玄感口中所听闻的那些其幼年之事,龟灵不禁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暗觉懊悔――既然杨府中并无女主人,而杨素非但职责在身、不时会被君王派遣东征西讨,更是因她出生之事对杨玄感心怀龃龉,这些年他身在府中又怎会过得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抽抽,抽抽……抽你妹啊! 81大唐玖 不提龟灵心中如何后悔不已,杨玄感见她半晌不答,却是不由着急了起来,他毕竟年纪尚幼,在下一刻竟是忍不住口无遮拦地道:“就算义臣叔父再如何将你视若亲生,你也算是寄人篱下……难道说有下人胆敢怠慢与你么?还是说……这小子欺负你了?” 见对方抬手便毫不客气地指向了站在一旁的宇文拓,龟灵不由哑然失笑,摇首道:“玄感……大哥你说的哪里话来?兄长对我一向极为照拂。而且这些年间……我也过得很好。” 听对方对自己的称呼明显更为亲切,杨玄感面上倒是不自禁地露出了点点的笑意。在转首打量了宇文拓半晌后方自一本正经地抱拳道:“我在此代我这妹妹谢过你这些年的照顾了。先前我太过无礼,还请阁下见谅。” 见对方看到自己与人不同的容貌也毫无异色,更是有错即改,极为直率,宇文拓却是不由对其隐隐生出了些许好感。当下也并未在意对方些许的失礼,只略一摇首便知趣地退出了小院将此处空间让给了久别重逢的两名血亲。方才事发突然,龟灵尚自未来得及仔细检视对方身体状况,而此刻细细望去之时却见这拉着自己不放的小小少年面色竟是隐隐透着不健康的青白之色,当下不禁心中一跳,随手便暗自向对方的腕脉间输入了一道灵气。 经过这几年修炼,她体内灵气含量虽仍不甚充沛,却也已早早地练至了能够收发由心的地步,因而在一瞬之间便已将对方体内状况查了个通透――按理说杨玄感此刻正是迅速成长的年纪,但龟灵却愕然地发现对方体内脏腑经脉竟均是隐隐有了衰败坏死之相! 见她面沉如水、秀眉微蹙。杨玄感在微怔了怔后却是忍不住踟蹰着问道:“你怎地突然便不开心了?莫非你不希望我前来见你么?” 龟灵不由一愣,当即便摇首否认道:“哪里的话……”熟料其话音未落,杨玄感却倏然抬手捂住了胸口,面上也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将其难过神情看在眼中,龟灵只觉心中一跳,一时间竟是连用神识检视其身体状况也忘记了,仅仅只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其扶住,急急地开口问道:“你怎地了?哪里不舒服么?” 杨玄感勉强转首向她一笑,强忍痛楚地讷讷道:“我……胸口有些发闷,不过没关系,这些日子我偶尔会这般,只是这次格外厉害些,只需忍忍,马上便会好的。” 龟灵直到此刻方自缓缓定下了神来,用神念扫去时见其几处内脏竟是已然衰弱不堪、甚至已有了不堪重负之相,当下忍不住心中一沉。幸而她五行属水,因而体内灵气也同样具有治愈的功效,因此一边暗自输入灵气帮助其滋润调养脏腑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对你的父亲说?” 在她输入灵气后杨玄感面上痛苦之色倒是敛去了几分,沉默片刻后方自苦笑着开口答道:“父亲被圣上派遣出京办差已然两月,因此我一直未有机会对他说起此事……” “他竟已有两月未归?”龟灵拧起了眉,见对方神情虽然略显落寞,但眉目间却颇见坚毅之色,浑不似全不懂事的幼童,因而略一沉吟后还是直言说道:“你可知你此刻状况并非患病……而是中了一种可令身体逐渐虚弱、直至衰弱而亡的奇毒?” 杨玄感不由面色一变,半晌后才苦笑道:“我在那危机之地长大,懂得这些是理所当然,就算不甚着了他人的道也只能怪自己大意愚蠢。但这些事却原本并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知道的。你先前说你在此过的很好……我此刻却是有些不信了。” 龟灵手中动作一顿,见对方仿佛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痛苦,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是关切之意,踌躇了一瞬后还是直言道:“我……甫一出生便拥有前生记忆,所以比起他人,的确是略懂得多些。” 杨玄感听闻此言不由愣了一下,继而却是出乎意料地抬首对上了她的双眸展颜道:“真想不到你竟还经历过如此异事!既然如此,你想必应有一定自保之力……这样我就能够放心了。” 虽然龟灵起初是因为不忍欺瞒对方才冒着被其厌弃的风险道出实情,但杨玄感竟是全无迟疑地地接受了这一说法却实在是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抬首对上她略带惊讶的目光,杨玄感不由灿然一笑,面上倒是终于带出了几分专属于孩童的天真神色来:“你那般看着我作甚?就算是拥有前世记忆又如何?你终归是我孪生的妹妹,这世上除了父亲之外唯一的亲人。不过就算是如此,你也要乖乖地称呼我为大哥才是,绝不能对我没大没小!” 龟灵抬头定定地对上他没有半分动摇之色的双瞳,不知不觉间已是渐渐地挑起了唇角。她的兄长啊……还真是由始至终都从来未曾变过半分。转念想起对方以四岁稚龄便要苦苦为自己的生命谋算,又不禁心中微觉痛楚,当下也只是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你下手的……可是你父亲的那些姬妾么?” 杨玄感目光中隐隐闪过了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狠厉之色,却是并未开口答话。龟灵第一时间便已暗自进行了卜算,之所以向他询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因此倒也并未继续追问下去,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为其输入灵力温养筋脉。 她输入灵气的动作虽是暗中进行,但杨玄感只觉得觉得体内的不适非但一扫而空,经脉间更是说不出的舒服,却也是渐渐地发觉了不对之处。在下一刻却是倏然一把甩开了对方与自己交握的右手,一脸紧张地道:“你……莫非在输入内力为我治疗?你竟是已然修至了内气外放的地步?但你此刻年纪尚幼,若是持续使用内气必然对身体有损……你又怎能如此为我牺牲?” 龟灵莞尔一笑,方自想开口向对方解释。原先自觉走出小院的宇文拓却又突然推门转了回来,而此刻杨玄感身体已恢复如初,他自然也未觉察到什么异状,仅仅只是微皱着眉转首向他开口道:“方才有家将前来此处寻你……让你转回府中,据说杨素将军已然回京了。” 杨玄感只怔了一怔便垂下了头去,面上神色却是不知是喜是忧。半晌之后才转向龟灵强笑道:“那么我便先回府了,改日再来看你。”略顿了顿后又突然叹道:“幸好你一出生便被义臣叔父收养……只需你好好地,我便安心了。”继而抬手向宇文拓略一抱拳,径自转身向外行去。 龟灵定定地望着对方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门外的拐角处方始收回了视线。半晌后方自转向宇文拓沉声道:“兄长,我要出门一趟。” 宇文拓并未开口询问或是直接拒绝她这不甚恰当的请求,仅仅只是默然点了点头。在对方欲将手中长剑递回时才沉沉开口道:“将轩辕剑带上防身罢,早去早回。我知你可令轩辕剑大小由心改变,即便将其随身携带也并没有什么不便之处……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才是这剑命定的主人。” 82大唐拾 龟灵颇擅察言观色,自是能听出对方语中全无忌惮试探之意,竟是全然出于真心,一时间倒是不禁微微动容,略一踟蹰后最终还是当着少年之面输入灵力将轩辕剑变成了巴掌大小的玉剑拢入了袖中。继而向对方微微颔了下首,只略一纵跃便自院墙处跃了出去。 虽然比杨玄感慢行了一步,但因着一路上俱是抄近路而行,龟灵最终倒是比其先行一步来到了杨素的府邸之中。似是因为主人归来的缘故,此刻那略显萧条的府邸却是一派极为热闹的景象,非但不时可看见府内的仆从丫鬟在院中走动不停,更有不少状似前来拜访的陌生宾客仆役在门前或是翘首以盼、或是恭谨等待。但这一切对于施展了隐身术法的龟灵来说却是没有丝毫影响,依旧不过花费了片刻便如入无人之境般进入了杨素所居的主院。 因着杨素一向好静,更是生性多疑,因而他所居主院除了寥寥几位亲信之人外,就算是最受宠的姬妾或是贴身仆役丫鬟也是不准进入的――然而当龟灵踏入那装潢雅致的小院之时,却一眼看到院角的那张石桌之前竟赫然有两人正自静坐对弈。其中一人一身青色绸衫,形容威严,正是许久未见的杨素,而另一人身形虽是略显高瘦单薄,容颜却是清癯俊逸之极,风华气度竟是不在对面之人之下。 龟灵扫了那与杨素对坐的男子一眼,心中倒不禁有些讶然。她虽是能够肯定自己从来未曾见过这副容貌,但却偏偏又觉得那人的身形甚是熟悉。然而不待她深想下去,杨素却是陡然含笑道:“裴兄已然走投无路,这局却是棋差一着了。” 听得对方称呼,龟灵却是陡然醒悟了过来――这位男子竟赫然是当年害得她不得不再次轮回转世的罪魁祸首、化名裴世矩的石之轩! 思及当初对方累的她与唯一的亲人分离许久,即便以龟灵性子之淡然也不由怒意微生、呼吸一乱。而杨素单论武学已可归为当世绝顶高手之流,当下便发现了不妥之处,只冷哼了一声便运起内劲将手中黑棋直直地向她所立方向投将了过来。 龟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闪开了这凌厉无匹的一击,但她身上所覆隐身符咒不过是最为初级的道法,在对方内劲所迫下顿时溃散了开来。杨素微皱着眉望着墙角处逐渐显露出的小小身形,半晌后却突地展颜开口道:“我还道何人在此藏头露尾,想不到竟然是你啊……灵儿。” 虽然觉得对方的称呼有些过于亲昵,但龟灵却依旧容色平静地向他点了点头,目光在那依旧稳坐石桌之前的男子身上转了一周方始收了回来。而此刻原本默坐一旁的石之轩却突然长身站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缓缓开口道:“杨兄……这位莫非便是传闻中你的那位自出生起便被送去学艺、至今未曾有人见过的嫡女千金么?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是如此不凡。” 听闻此言,龟灵倒是不禁微觉讶然――她一直以为自己与杨素因果已弭,但此刻听对方之意,莫非杨素只是口头上不愿认自己为女,但却仍是将自己的名字记入了杨家的族谱当中?而杨素在听闻对方此言后竟是略带戏谑之色地莞尔颔首道:“我的女儿……自然是极为优秀的。只可惜裴兄你至今未曾成亲,若是你愿意早早娶妻生子,说不得我们还能做个儿女亲家。[]” 龟灵冷眼看着面露得色的杨素,眼中的疑惑之色却是渐渐地沉郁了下去――原来对方将她记入族谱当中,也只不过是预备着未来让她成为一枚与阀门贵胄联姻的筹码么?思及当初杨玄感提起的自己曾与宋师道定亲一事,她更是不自禁地暗自冷笑不已。恐怕在面前这男人的心中,无论她还是杨玄感都只能算得上是一件工具罢了……亏得她方才还以为对方仍存了几分慈父之心!然而就在她心中怒意翻滚的同时,与对方说笑了几句的石之轩却陡然转开了话题状若无意地向她笑问道:“杨姑娘你这隐身的法门恁地有趣,先前我倒也听闻过某些蛮荒异人懂得欺骗人的视觉、隐藏身形的功法,但你所使的却仿佛高明许多……莫非竟然是传闻中的道术不成?” 龟灵冷冷扫了那虽然威势不及当年却依然是满眼算计之色的年轻男子一眼,忽地展颜一笑,道:“师尊有言,道不可轻传……”略顿了顿后又改为传音的方式悠然道:“……尤其不可传于心存妄念邪意之人。” 男子面色一凛,原本温润的眉眼仿佛也在瞬刻间变得凌厉了起来。然而不过片刻间他便已恢复了原本的神色,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浅笑道:“原来如此……那么我便不为难姑娘了。你们父女许久未见,想来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我便不在此打搅了,杨兄,我今日便先行告辞了。” 杨素似是并未注意到好友一瞬间的不妥之处,当下便笑着颔首应下并亲自将他送到了院门之处。而在此期间龟灵却一直微阖着双眸默然立在当地,直至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方自低低地吁了口气。既然她现在所处的是曾经经历过的“未来”的“过去”,那么如果她不想给这个世界造成不可预知的影响便绝不能轻举妄动――即便知道石之轩未来会杀了她……她也绝不能轻易地动他!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当真了无牵挂,那么就算这个空间受到影响就此毁灭与她又有何关系?但杨玄感……她唯一承认的亲人,却是她无论如何都想要好好地守护着的。而在她阖目沉思之时,杨素却是已然独身转了回来,面上原本虚假的温和之色也转为了一片淡漠,更是当下便毫不客气地冷声问道:“你不好好呆在义臣府上,来此处作甚?” 龟灵静静地注视了面前的男子半晌,仿佛丝毫不在乎对方不客气的言口吻一般淡淡开口道:“你既然能够第一时间便派人前去将军府接玄感回来,想必你虽然身在边疆,但却是将府中之事尽数牢牢把握在掌中……想必你也不会不知道最近玄感身体欠佳之事罢。” 杨素淡淡扫了她一眼,眼底却是隐隐地带上了几许嘲讽之意,片刻后方自悠悠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府中的那些女人虽不安分,却也是不敢公然暗杀我的嫡子,因此不过只是给他下了些会使身体虚弱的小毒罢了。如同这般的小事……作为我的儿子玄感自是应该自己想法子解决,而不是假借他人之手。” 将对方不以为然的模样看在眼中,龟灵在忍了又忍后方自强自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怒意冷声道:“玄感他不过五岁……而且才习武不久,即便说是毫无自保之力也并不夸张,你又怎能如此置他于不顾?” 杨素漫不经心地将手中捻着的一枚棋子丢回了棋盒当中,道:“不过是些会令身体虚弱的小毒而已,我覆手间便可解除……自他出生起我便派了暗卫随身保护与他,总之是不会让他丢了性命便是。若是连后院的争斗都无法适应,将来面临更为残酷的朝堂争斗又该如何?” 见对方竟是毫不在意地道出如此残酷的话语,龟灵终是忍不住冷声问道:“就算不会致命,倘若他受这毒药所累,一生身体虚弱或是英年早逝又该如何?” 杨素垂眸瞟了她一眼,唇边蓦地勾起了一抹冷漠的弧度:“那又如何?除他外我仍有庶子,就算他身体虚弱无法为我杨家传宗接代我也无甚损失……更何况若是我父子二人尽皆带兵,定然会引得圣上猜忌,若是他体弱只能为文臣,反是对家族更为有利!” 龟灵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眸底一片漠然的男子,最终还是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真是……枉为人父。罢了,从今日起我会留在此处好好照顾与他。”略顿了顿又冷冷接道:“日后若玄感遇到危机时你只是袖手旁观也便罢了,可倘使你亲手伤害与他……就算要担下弑亲之名,我也定会倾全力将你杀死!” 杨素不由一怔,继而竟是仿佛觉得她的话很有趣般放声大笑了起来,片刻之后却忽然放正了神色意味深长地道:“先前的那些小事不过只是对玄感的试炼而已,我可是对我这唯一嫡子的期望极高啊……你要留下也是无妨,我可是想好好地看着玄感在你的帮助陪同之下……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 83大唐拾壹 龟灵毫无回避之意地抬首与面前之人对视了片刻,直至杨玄感那熟悉的身形出现在门前方才默然转开了头去。而束手步入院内的杨玄感在看到院中情形时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愕,先是似乎想要询问龟灵什么般张了张口,但最终却还是在杨素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先行一步向其俯身跪倒了下去,同时恭敬地道:“见过父亲。” 杨素微眯着双眼注视了他半晌,继而却陡然破天荒地展颜一笑,同时伸手做出了一个类似与搀扶的动作。熟料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少年手腕的前一瞬间,其原本作出虚扶姿态的右掌却陡然向下一翻,直直地向少年的头顶要害处直拍而下。 杨玄感自是全未料到亲父会对自己突下杀手,当下竟是连闪避也忘记地直接愣在了当地。而龟灵此时却是远远地站在两人丈许之外,眼见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救援――然而就在此千钧一发的当口,一抹白色的流光却倏然自她的袖中窜了出来,更是在霎时间化作了一柄金色的巨剑拦在了少年的身前,将男子的必杀之招挡了下来。 虽见自己的杀招被对方用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挡了下来,杨素却仿佛丝毫未感意外般面色淡然地收回了手来,同时冷冷地开口道:“竟然对临面的杀招没有半分反应……玄感,为父真怀疑你这几月来练功是否当真有用心!” 少年原本正目瞪口呆地盯着虚浮在面前的黄金剑看个不停,在听闻此言后不由身躯微微一震,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辩驳地默默垂下了头去。龟灵冷冷地注视着面前仿佛一瞬间化身严父的男子,一时间只觉得胸中一片冰凉――虽然对方此举明显便是在试探她的实力,但招式中所挟带的杀气却是真真切切的,就算他武功已然到了收发由心的地步,但如若她方才并未及时出手相救……恐怕杨玄感难免还是会被其掌间暗劲重伤!居然对亲子也毫不容情,这个男子竟然冷血无情如斯! 只可惜不管她心中如何不满,却也是万万不能在杨玄感的面前暴露半分真实心思――就算她不用卜算的手段也可从先前杨玄感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处他一直将杨素视为其最为敬服之人,若是她当真不管不顾地直斥其非恐是会有兄妹阋墙之险。 在这一刻非但龟灵默然不语,而杨玄感也垂首不敢多出一言,因而这小小的院落一时间却是陷入了一派难耐的沉寂。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颇带了几分小心翼翼意味的男声却蓦然自院外传了进来:“大人……圣上谕旨,召您进宫觐见!” 杨素转眸瞥了那战战兢兢的仆役一眼,最终还是颔首淡淡道:“备轿罢。(.)”继而看也不看龟灵以及犹自跪在地上的杨玄感一眼,转身便向院外行了出去。而直至他的身形消失在门外之后,杨玄感方才迫不及待地长身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龟灵身旁急急问道:“……这柄剑是怎么回事?为何方才会自动挡在我的身前,便宛若活物一般?” “这剑中的剑灵是我的同伴。”龟灵浅笑着抚了抚轩辕剑的剑脊,随手将之归回了鞘中。虽然对“剑灵”这一说法仍存疑惑,但秉着对血亲的信任杨玄感却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转开了话题问道:“你怎么会独身一人到了此处?是专程前来探望父亲的么?” “算是罢……”见对方面上一派疑惑之色,仿佛对先前杨素的做法毫无半分不满,龟灵不由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状似无意地接道:“方才他那般对你出手……你便半点不惧么?倘若他一个不小心,你恐怕便是万劫不复了。” 杨玄感略带讶然地瞥了她一眼,继而却是放正了神色道:“你方才出手救我,我很是感激……但你那般做法却是大可不必,父亲待我虽然严厉……但却是绝不会真正伤害到我的。” 龟灵微微垂下了眸,却也并没有过多地辩驳什么。而杨玄感见对方半晌不言不语,却是笑着伸手拉起了她的手掌温声道:“父亲你也已见过啦。此刻天色已晚,若你久久不回义臣叔父定然会为你担忧的,不如我现在便送你回去罢。” “不必……从今日起我便留在此处了。”龟灵垂眸扫了与自己五指交握的小小手掌一眼,最终还是浅笑着缓缓摇了摇头。而杨玄感听闻此言后却是不由一惊,想也未想便皱眉道:“胡闹,这府中可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处所!”咬了咬牙后又低低接道:“此刻我还没有保护你的能力,再过得几年我定然会将你接回家中,保你一生安然无忧……只是现在还不成……” 龟灵静静地注视了面前的少年半晌,在其赧然垂下了头去的那一刻却是毫无预兆地踏前一步轻轻地拥住了对方――因着从小到大都从未经历过他人如此亲密的碰触,杨玄感在感觉到那抹陡然贴近的温暖时先是蓦地身躯一僵,在下一刻更是连耳根也红得透了。然而在他反射性地打算挣脱开来之时,一抹若有若无的声音却蓦然传入了耳中:“不需要太过勉强自己……而想要保得亲人一生无忧的不仅仅只有你一人而已,我的想法也是与你一般无二的。” 杨玄感垂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略有些颓然地道:“虽然我不愿承认,但你现在的实力确是比我强得太多……我这个兄长还真是太过于名不副实了。恐怕在近几年内真的要劳动你来照拂我啦!方才我也是关心则乱了,以你的本事,哪里又会被那些后院女子的小小伎俩所算计?” 龟灵淡淡一笑,却也并没有否认对方的猜测。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杨玄感忍不住低低地苦笑了一声,摇首叹道:“虽然父亲也派遣属下来教我修习武学兵法……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资质太过一般,一直以来都是进步甚微。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会努夙夜努力修习,绝不会让你等待太久的。” 龟灵自是知晓对方只是因为被毒素伤了身体方才一直难有进步,一时间心中更觉歉然――若非因她一心修行忽略了杨玄感,对方又怎么会遭得这么多的苦难?略一沉吟后方始开口道:“其实我所习的并非武功,而是道术……你可愿意随我一同修道?我虽不敢保证能够助你修成仙道,但此事对你实力的增进却还是大有裨益的。” 84大唐拾贰 转眼之间,龟灵在杨府之上已是住了五年――在她提出要留在杨府中时杨义臣先是表示了迟疑不解,但在隐约得知她留在此地的意图后却也是默许了她的做法。而在这些年间杨玄感的道法修为也是渐渐地入了门楣。虽然古时向来便有“少不习道”之说――即是说因为少年心性不定,若是强自修行很有可能对身体心境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但龟灵所传与他的乃是正统截教大道,外加杨玄感原本便较普通孩童早熟许多,因而一直以来都并未遇到太大阻碍。最多也不过是因着当世灵气薄弱,一直都难以取得较大的进步罢了。而如今虚岁十二的杨玄感在同龄人中文韬武略均属翘楚,龟灵在欣慰之下倒也不由暗笑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在这数年之间因为南陈余党仍在活跃,杨素和杨义臣二人倒是有大半时间都在京外南征北战――这就令得即便是作为亲子的杨玄感一年也难得见到他一面。而在此期间,凡是意图在背后对杨玄感这位杨府嫡子做小动作的后院女子俱是被龟灵毫不留情地取走了性命,更是有些心狠手毒者连灵魂也未曾留下。而杨素在归来之时虽是见得自己后院中的十数名姬妾竟是只剩下了寥寥几人,但最终竟赫然只是一笑而过,由始至终都并未指责她半分。 龟灵自诩也算是阅人甚众,却也不得不承认杨素的心思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看的明白。幸而对方常年不在府中,因此她倒也无需过多地纠结要如何与对方相处,两人之间也就只井水不犯河水便是了。 在这五年之间,这杨府中虽是又出多了几名庶子,但杨素倒是也并未疏于对自己嫡长子的培养教育,回府时非但决计不会忘记检视功课进度,在赋闲时更是每每会对其嘘寒问暖尽显慈父本色,而其偶尔透露出的温情却也令得杨玄感对其更为敬服爱戴。龟灵冷眼旁观之下自是看得出对方竟是将那收买人心的手段施在了自己亲子身上,若说真心却是未必有得半分。虽然心中难免替杨玄感感到不忿,但最终却也是无计可施。 一日间她正在屋中修行,一大早便前往城门迎接杨素归来的杨玄感却突然难掩喜色地冲进了门来。甫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道:“方才我与父亲过了数十招,竟是未曾落在下风……灵儿你传予我的木系道术委实是厉害之极。” 龟灵抬起头来向其微微一笑,略带戏谑之意地道:“可是杨大人对你口出夸赞之言了?你今年已然虚岁十二,竟然还会为父亲的赞许如此开怀,还真是……” 听她如此调笑,少年已初见当年英俊姿态的容颜不由陡地一红,略显赧然地道:“灵儿你莫要取笑我了。”继而却又似乎有些疑惑地皱眉道:“为何五年过去,你还不愿叫他一声父亲呢……父亲他虽不能说对你关怀备至,但至少在各方各面却也未曾亏待了你罢。[.超多好看小说]你们毕竟是血脉至亲,而你之姓名又仍在杨家族谱之上,叫杨大人什么的,未免太不像话。” 龟灵摇了摇头,却只是但笑不语,而杨玄感却也并没有逼迫她的意思,只是眼睛发光地接道:“灵儿,方才父亲说我武艺已成,此次他剿灭南陈余党时打算带我上战场历练――”而他话音未落,龟灵却已是讶然道:“刀剑无眼,他怎能随意带你去战场那种危殆凶杀之地?” 如杨玄感这般年纪的少年又有几人不向往着奋勇杀敌、为国效命?听出对方语中的反对之意,他只觉得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面上的兴奋之意也渐渐地淡了下来――但他一向对自己妹妹极为信服,当下虽是心中微觉不虞,却也只是讷讷地问道:“你……不想让我去么?可是父亲却说我已有了自保的实力,而且如我们这般军功出身的世家子弟十二岁上战场也并不算太早了……” 龟灵低低叹了口气,摇首道:“你的能力……还不足以在千军万马间保护自己。而且你如今道法未成,战场杀戮必将结得因果,对你修行有损无益。” 杨玄感仿佛从来未曾见过面前少女般怔怔凝注了她半晌,面上神色渐转愤然,继而却突地斩钉截铁地道:“若是连上阵杀敌、报效朝廷都做不到……那么这道法不修也罢!” “住口……你怎能如此说?”听闻此言,龟灵不由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修真原本便是逆天而行、艰险万分之事,极难得到天道承认,而这“不修道”一话又是如何能够轻易说的得的?虽然她知道对方只是无心之言,但恐怕经此一事,他便是终生无法成就仙途!而少年在与她对视了片刻后面色却是渐渐缓和了下来,低低地开口道:“我知你是一心为我着想……但你却不知我真正要的是什么。”继而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龟灵怔怔地望着对方逐渐远离的背影,一时间只觉得手足无措。然而就在她心下犹豫的当口,一道熟悉的男声却蓦然自其耳边传了过来:“师姐你也莫要担忧太过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须是勉强不得。” “……诛仙。”龟灵转首瞥了突然出现在室内的虚影一眼,眼底却是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疲惫之色――杨拓比杨玄感犹自大得几岁,在这五年间自是早已随着杨义臣南征北战了不知多少次,虽然因着资历尚浅的缘故无法作为前锋主将出战,但“妖瞳”以及轩辕剑的威名也渐渐地开始为世人所知。而因着诛仙是剑灵化形,所修的自然也是杀戮之道,在这些年间其修为倒是堪堪恢复了不少,如现今这般脱离剑身化形而出倒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见少女若有所思地站在当地不言不语,诛仙便也知趣地闭上了口静静地陪侍在了一侧。而半晌之后龟灵方才仿若想通了什么般低低地吁了口气,温言开口道:“兄长如今似乎仍自在城外十里处驻扎罢,如你这般脱离剑身许久对身体无碍么?” 诛仙摇了摇头,淡笑道:“无妨的……我已有半年未曾见你,能早赶回来一日也是好的。” 龟灵不自禁地面上一赧,半晌后方自讷讷转开了话题道:“听说此次战况颇为激烈,兄长他并未受伤罢。” 男子静静地注视了她半晌,最终却也只是摇首一笑,道:“放心罢……他既是你想要守护之人,我自是会倾尽全力护他平安。而且杨拓此刻虽然仍自年轻,其实力却已是在这世间绝大多数人之上了。”略顿了顿后又温言安抚道:“南陈之军已然尽皆溃败……接下来杨大人大略是打算召集所有兵力一鼓作气攻占陈国国都,想来玄感此次也会和我们一同前去。有我在侧,你放心罢。” 龟灵叹了口气,道:“有你暗中保护我自然是放心的,但他如此沾染因果,就算安危无恙,恐怕今生也难成仙道了……罢了,正如你所言,我毕竟是无法干涉他的人生的。”而她话音方自落下,虚掩的室门便被人轻轻叩了几下,同时这五年间负责她与杨玄感衣食住行的红拂那恭谨的声音亦随之自外传了进来:“大人有命,请小姐您梳妆打扮,前 85大唐拾叁 听闻此言,龟灵倒是不由微感愕然――在这五年间她虽居于杨府之上,但杨素一向对她都是不管不顾,平时便是两人在府中偶尔相见至多也不过是仿若陌生人般颔首而过而已,更莫说是让她以杨府小姐的身份接待客人了。然而虽然她对杨素这命令的口吻略觉不虞,但念及杨玄感作为嫡长子必然会随同陪客,略一思忖后还是开口应道:“你在外少待,稍后我便随你前去前厅。” 红拂听闻此言自然是恭谨应下,而诛仙却是立即面带不满地道:“杨素怎敢用如此对你发号施令?师姐你与他虽称父女,但实则因果已断,其实你根本无需如此迁就于他……” 龟灵转首向他莞尔一笑,道:“便是看在玄感面上,我也该给他几分面子才是……不过只是些许小事而已,无妨的。”抬手之间便将身上原本舒适的长袍便化作了一身华贵而不失内敛的长裙,同时向对面男子抬首笑道:“我去去便回,当然……你若不放心也可隐藏身形随我一道前去。” 虽知对方只是用幻术变换了身上衣物,但诛仙还是立刻便面上微红地侧开了头去。(.好看的小说)而听闻龟灵此言后他先是不自禁地露出了些许喜色,在下一刻却是毫不犹豫地化作了一道清风随在了她的身后。龟灵抬袖身侧萦绕的清风间虚拂而过,在感受到指尖暖意的同时忍不住露出了浅浅的笑意,随即方才随着红拂一同向前厅行去。 即便红拂已可算是杨素的心腹丫鬟,却仍是不被允许在其待客时随侍在侧,因而自是在厅前便已先行停下了脚步。而龟灵独身迈入前厅之时,却见杨素正与一名三十许岁、形容儒雅的青年分宾主而坐,而杨玄感则是随侍在其父身后,面上郁积之色仍自隐隐可见。 见龟灵前来,杨玄感先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诧异之色,继而却是不甚自在地偷瞥了她一眼,眼中神色即似愧疚又似懊恼,但最终却仍是未曾开口说话。而杨素则是向当下便笑着向那青年介绍道:“宋智兄,这位便是小女灵儿,你看她如何?” 虽然听闻对方提到自己,龟灵却也只是淡淡向其点了点头,却也是没有半分上前与之见礼的意思。那青年目光灼灼地扫视了她一眼,眼中神光一闪即敛,半晌后方自颔首道:“杨兄子女皆是人中龙凤,杨小姐居然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气势,而公子竟是垂髫之年武学便已登堂入室……着实是难得之极。” 听闻对方赞誉之言杨素不由开怀一笑,倒当真是将一位为儿女而自豪的父亲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但转首之间便已转了话题道:“既然我这一对子女宋兄都已见过,那么我信中的提议阁下认为如何?” 那名为宋智的男子略一沉吟,用征询的口吻道:“我兄长长女玉华已然与懈家定亲,二女玉致年纪尚幼……但四子宋师道倒是与杨小姐年龄相若。不知杨兄意下如何?” 龟灵微微眯了眯眼,却是并未言语。然而此刻原本旋绕在其身周的清风却蓦然一颤。瞬刻间便变得不稳定了起来。而与此同时一直侍立在侧的杨玄感倒是听出了其间的门道来,忍不住讶然问道:“父亲您这是何意?妹妹年纪尚小……现在说这种事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杨素讶然瞥了他一眼,略有些不悦地道:“玄感你说哪里话来?灵儿今年已然虚岁十二,过得两年便可成家了……为父自是应该为她寻得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才对。”略顿了顿后又叹息着接道:“按理说为父应当先行为身为兄长的你寻得一门好亲才是,听说宋氏长女玉华美貌隽永、性格柔顺……只可惜为父竟而慢得一步,你们恐怕是并无缘分了。幸而宋四公子一向颇有才名,也算是一门良配。” 杨玄感不由面上微微一红,继而却是直接忽略了关于自己亲事的言语,急急地开口问道:“父亲……您是打算应承这门亲事了?但那位宋四公子为宋缺伯父之子……这般草草定下,当真无妨么?” 他虽是未曾直言,但话语中却隐隐透着质疑宋智代侄子定亲的资格的意思,虽是因心中急迫所致,但如此当面问出却是显得有些失礼了。杨素微微蹙起了眉,方始打算开口斥责,宋智却已状似毫不在意地笑着答道:“我那兄长醉心刀道,而嫂子又已病故多年……说不得我这些侄子侄女的终身之事却要我这位叔父越俎代庖地代为操持了。杨公子关心幼妹之心,着实是令人动容。不过倘若杨小姐当真嫁入我岭南宋家,我宋智敢以声誉保证定然会督促我那侄子好好待她,不令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我杨素只得这一女,一向以掌珠视之……得宋兄如此保证,我这父亲也就放心了。那么此事便就这般定了。”不待杨玄感继续开口,杨素便已先行一步抚须笑道,更是从头到尾都未征询过龟灵的意见。杨玄感仿佛不认识般定定注视了自己的父亲半晌,最终还是握紧了拳缓缓垂下了头去,但微微颤抖的身躯却仍是透露出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而相比起他的无措,龟灵却是破天荒地表现出了与己无关般的态度,当下只是仿佛不经心地抬手迎上了身侧的清风,漫不经心地在神识中安抚道:“诛仙,莫要急躁……不过是他们自作主张而已,我又怎会被这凡间俗事束缚?如我们这般的圣人门下,便是连月老红线也无法束缚……所谓的定亲,不过只是个笑话罢了。” 虽然没有给予回应,但身周风声中的杂音却仍是一瞬间平复了下去。龟灵垂首一笑,悠然在心中接道:“我一心追寻天道,便是当真要寻伴侣,也需寻个如我自己一般的长生修道、能够陪我一路走下去之人……” 86大唐拾肆 听闻对方状似无心的言语,一直未曾说过话的诛仙先是半晌未曾言语,片刻后却突然低低地道:“师姐……我今日方知,自己当初所做之事实在是太过冲动了。(.)” 龟灵不由略觉讶然,片刻后方自方自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是抛弃身躯一事,当下忍不住哑然失笑并在神识间道:“你竟是直到如今才承认么?那么先前我劝诫你时你莫非一直都在敷衍与我?” 诛仙低低叹了口气,心中却是暗自黯然。若是他如今仙体犹存,自是可循着对方的言语继续试探……可是他现今便是连是否能重新凝聚身体也未可知,这种状态的他虽是并未自伤自怜,但却又如何能够向她讨要一个承诺? 见对方半晌不语,龟灵虽是心觉疑惑却也不好继续追问。而就在两人用神识谈话的同时,杨素和宋智二人却是将她的沉默当作了默认,不过片刻间非但连男方女方的生辰八字都互相交换过,更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这桩婚事定了下来。宋智更是当下便自袖中取出了一对作为信物的龙凤玉佩递到了杨素手中,同时略略压低了声音接道:“此事既已言定,我宋家原是该早日定下吉时下聘才是,只是我宋氏子弟人人均是自幼习练内劲,武学未曾小成前实是不宜娶亲,幸而姑娘年纪尚幼……” 杨素意味深长地瞟了对面的少女一眼,略顿了顿方才展颜笑道:“迎娶之事却是不必急于一时……身为父亲,我又如何愿意早早将我这掌珠嫁予他人。(.好看的小说)” 龟灵在侧冷眼旁观,只觉得对方的话语委实是虚伪至极,一时间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下也懒得顾及是否失礼,不发一言地直接转身走出了厅去。然而方待她走出大门,杨玄感却是出乎意料地追了过来,同时压低了声音急急问道:“灵儿……你为何要答应他们?难道你当真让父亲主宰你的婚姻,将你嫁去岭南?” 将他急切模样看在眼中,龟灵忍不住半是好笑半是感动地摇了摇头,温言安抚道:“莫要着急,我未曾答应过什么罢?由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他们在自说自话罢了,只需我未曾应下,便不算和那位宋四公子结下因果,你无需太过忧心。” 杨玄感先是堪堪松了口气,继而却又下意识地道:“可是你若如此……父亲如何与宋家交代?若是我杨家因此而与宋阀交恶……” 龟灵只觉心中一沉,唇角的笑意也瞬间僵住了。而此刻杨玄感似是也自知失言,立刻慌不迭地解释道:“我绝对没有勉强你的意思!你的终身幸福才是最为重要的……毕竟你和那位宋四公子从未谋面,就算婚姻大事自古便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他此次也有些做的过了……” 龟灵略有些失望地瞥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颔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此事暂且搁置罢,待到杨大人要求我与那位宋四公子成婚之时我会施法消除当事人的记忆,不会让他太过难做的。” 杨玄感毕竟年纪尚轻,在听闻此言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地垂下了头去,半晌之后方才讷讷接道:“灵儿,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与义兄彼此有意……虽然你们是名义上的义兄妹,但是你毕竟并未上义臣叔父家中族谱,若你当真对他……我也可试着想想法子。” 龟灵这几年来与杨玄感几乎是形影不离,自是知道他与杨拓半年前结义之事,当下也只是颇为无奈地摇首道:“你实在是想得太多了,我只视兄长为至交好友而已……并非如你所言的那般。”感觉到身周的微风又有些隐隐地波动,当下便截口道:“此事便到此为止,我自有主张――你不是说要同杨大人一道随军出征么?何时动身?” 杨玄感毕竟是少年心性,见对方非但对方才那小小的尴尬只字不提,更是默许了自己前往战场之事,却也将心中的纠结抛到了一边,略有些兴奋地道:“方才父亲得到线报,南陈余孽又在趁他回京之时伺机反扑……因而我们明天清晨大概便要出发了。” “既然你执意这般……那么自己小心罢。”龟灵暗自叹了口气,虽然心知有诛仙跟随在侧,但最终还是在挥手间不动声色地在其身上施加了一个保护符咒,在做完这一切后方自开口嘱咐道:“你初次上战场,需要准备的物事应该很多罢……我并无什么事,你自去忙罢。” 虽然心中仍觉得有些不放心,但杨玄感却也的确是事务繁忙,当下也只能一步一回头地去了。而待他的身影消失之后龟灵方才在神识间叹息道:“他毕竟身在俗世,考虑的比我们这些修行之人多些也是理所应当……现在想起,或许是我对他太过苛责了。” “你已为他做的足够多了……”诛仙一直随在她身侧,自是将她方才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当下也只是低低地安抚了一句。略顿了顿后却又略带不虞地道:“居然想要让你和杨拓……哼。黄口小儿,又懂得甚么了?” 见这一向注重形象的男子竟是破天荒地当着自己的面道出了这般言语,龟灵终是忍不住莞尔一笑。她既已觉察到对方心意,又是来自后世,自是不会沿袭那拖沓的古人做派,当下只略一沉吟便略带涩然地道:“若你真有此意,待得我们回去之后……或许可以让师尊代为做主。” “师姐……”听闻此言诛仙顿时难以置信地怔在了当地,待到反应过来对方言下之意后一时间只觉得又是狂喜、又是带着心事被拆穿的懊恼,半晌之后才略显艰涩地道:“我如今只有天仙修为,又连法身也未修成,我究竟何德何能,能够得你青睐……” 87大唐拾伍 见对方言语中颇有苦涩之意,龟灵只略一思忖便心知对方定然是对自己有所误会,当下只是低低叹道:“诛仙,我既然道出此言,自然已是将自己的心意考虑的清楚,绝非如你所猜测的那般是为了还以因果……如我们这般的修仙之人,寻找伴侣也只求一个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你却实在是想的太多了些。” 身周的风声瞬间停滞,片刻后男子却陡然毫无预兆地化身为一道虚影落在了少女的身前,望向她的目光更是毫无掩饰地带着满满的喜悦。龟灵不甚自在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方自打算继续开口说些什么,男子却已先行一步语带感慨地道:“抱歉……师姐,我已想通了,我实在是不该对你的心意有所怀疑的,若我们真能安然返回金鳌岛……便由我向师尊提罢。” 龟灵不由哑然失笑,继而却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那是自然――我今天主动提起此事已算是丢脸极了,莫非日后你还想让身为女子的我主动向师尊说么?” 听闻此言,诛仙顿时不由自主地高高扬起了唇角,眼底的笑意和喜色更是难以遮掩,继而先是犹豫着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少女的皓腕,但在视线落到自己半透明的手掌上时却又瞬间尴尬地收回了手来。将对方一举一动看在眼中,龟灵却是隐隐地觉得有些心中涩然。当下便主动伸手贴上了对方仅有虚形而无实体的手掌,不知是安抚还是自我说服地低低道:“放心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男子定定地望了她半晌,原本肃然的神色倒是渐渐地温和了下来。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两人却仿佛突然察觉了什么般同时转首向南方望去,待到收回目光时却是俱在彼此的眼底看到了惊喜之色。龟灵更是当下便迫不及待地道:“我还以为师尊赐予的法器已经遗失在空间缝隙内了……如今看来它似乎随着我们一同落入了此世之间,这般却是太好了。” 诛仙展颜一笑,颔首道:“的确。若是无那法器,我们下一次寻找空间间隙定然需要大费功夫……若能将之取回,我们返回金鳌的把握却是更大了一分。”略顿了顿后却又微微皱起了眉接道:“不过照那方位看来,那法器目前所处位置似乎是在陈国国都建康附近……先前我也曾随你那兄长一同到过那处,但是当初为何竟是毫无所觉?这却是有些奇了……” “既然此刻寻到便好,这原因便无需多想了……诛仙你无时无刻都这般多虑。”龟灵笑着瞥了男子一眼,心情颇佳下言语间也不自禁地戴上了些许调谑的意味。诛仙自也不会为此见怪,在陪着笑闹了一番后却突地开口问道:“师姐,其实之前我一直都想要问你,当初……你在那空间间隙内为何会选择了抛下了师尊赐下的法器而将我的原身带在了身边?” 龟灵不由面上一红,一时间却是讷讷难答。而诛仙显而也并非一定要得到答案,当下只展颜一笑便略过此事转了话题道:“我们此次的目的地正是建康……师姐你要随我们一道前去么?毕竟我对阵法之事实在是不甚拿手,而此刻又没有实体,若是那法器是被此世大能所控……我孤身一人恐怕是并无把握将之带回。” 见对方说起自己法身一事时颇为坦荡,龟灵方始相信对方确实是已经想通了,心中微松下也只是颔首道:“也好……那么我便隐匿了身形随大军一道前去罢。此事倒是不必瞒着兄长,但玄感那边,我便不再刻意告知了。” 诛仙对她的提议自是全无异议,当下便颔首应了下来。而龟灵在看着其离开后却也自行转回了房内准备不提――待到第二日三更时分杨素便同杨玄感一道早早地起得了身来策马向城外行去,而在看到他们离开之后龟灵也向自己的几位贴身婢女一一施展了幻术并施展缩地成寸术跟了上去。 因着天赋异禀的缘故,杨拓虽然年纪仍轻,但道法却是已经入了门楣,又加上前一天已然和身为剑灵的诛仙沟通过,因此虽然第一时间便发现了龟灵的到来,但却也只略略向她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便径自转开了视线。而龟灵倒是首次目睹这大军出征的场景,当下也只是向其随意回以了一礼便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了起来。而在下一瞬间,诛仙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已是瞬间自神识间传了过来:“大军行路太慢,你大可独身一人先行前往建康……不过我看你此刻似乎颇有兴致,或许你不会介意与我同行?” 龟灵抬首瞥了一眼少年腰际的黄金剑,浅笑着用神识传音道:“自然不会介意,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般做的……不过说来我似乎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军开拔的场景,这千军万马的场景却是委实壮观,先前你第一次随军时是否也是如此觉得?” 听闻此言诛仙倒是难得地沉默了一瞬,片刻后方才略带感怀之意地叹道:“我是剑灵化形,生来便主杀戮之道,这般场景又怎会少见?便是当初……我也曾化作人身参与殷商大战。不过如今想起,当年之事却是恍若隔世一般了。” 听闻此言,龟灵也不由自主地随之默然了――那残酷的一战对于诛仙而言或许已过去了数千年之久,但对于她而言却还是不久前才发生在近前的事,她又如何能够轻易淡忘?但在沉默了片刻后她又是释然一笑,不管那一战的结果如何,至少……多宝、金灵、赵公明……大家都还好好地存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然而就在她垂首沉思的同时,诛仙却又已经转开了话题笑着接道:“先前我也曾听师尊提过,当初都是你从中斡旋……我教方能留存一抹火种。说起来师姐你也可算是整个截教的恩人。若是教中的那些师兄弟姐妹知道我们的事……恐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龟灵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的感伤情绪却是不知不觉地淡了下去。而在两人谈说之间,大军也已经在杨素的率领下开拔上路了。杨玄感虽是主帅之子,但在军中却是并无固定职司,因而这一路上倒是暂时以亲兵的身份跟随在杨拓之侧――这般的安排倒是给一心顾及他安危的龟灵省却了不少麻烦。 南陈距京都原本便并不甚近,外加中间又隔着天堑大江,因此大军竟是整整耗费了半月时光方才赶到了建安城下。而南陈之主陈叔宝虽是个只思舞文弄墨的懦弱君王,但其麾下贤臣猛将倒是颇众,在其拼力抵抗下竟是将整个建康城守的犹如铁桶一般。在几次攻城无果之后,即便是历经百战的杨素却也不禁隐隐焦躁了起来――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副将随军的杨义臣却是主动提出让其义子作为攻城前锋前往一试。 虽然知道如此沾染因果实是对修行无利,但既然杨拓已是自行选择了这般的征战之路,龟灵对此却也是对此无可奈何,当下也只是随口叮嘱了诛仙几句便即作罢。而在杨拓出军攻城的同时,她反而是趁此机会独身一人施展道术向早已确认了的法器所在地点――建安城内的皇宫遁了过去。 虽说龟灵早在七八日之前大军便已到了城下,而这犹如铁桶的城墙也万万阻挡不了她的脚步,但她却是直至确定诛仙分`身乏术的现今才第一次正式进入这皇宫之内――倒不是说她想要刻意瞒着诛仙做些什么,但先前在金国国都中发生的事实在是令她犹有余悸,既然此刻两人已经有了约定,她自是不想让实力尚未恢复的诛仙陪同她以身犯险。然而方待她循着那法宝的气息进入御花园之内,一道细若蚊鸣的声音便蓦然传入了她的耳中:“如画姐姐……既然此刻隋军已然兵临城下,我们是不是也应当找个出路才好?” 龟灵不由微微一愕,继而却是转首循声将神识探了过去,只见在御花园的假山之后此刻正自有两名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并肩而站,两人据是显得忧心忡忡。在下一刻另一名年纪较长的女子已是低低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舒棋前日试图自宫中逃出,不是被御林军直接格杀了么……何况就算是侥幸逃出宫我们也万万出不了城。谁又知道隋军是否会下令屠城?” 88大唐拾陆 龟灵静静地听着两人的话语,心中却是不自禁地略觉感慨,当初在大战前夕她彷徨无措的心情约莫也同面前的两人一般无二,而与之不同的只是她幸运地有些力量和先知先觉的手段,因此多少拥有些与命运抗争的能力罢了。然而就在此时,那名为如画的女子却骤然压低了声音接道:“不过在我看来,我们倒是并非全无保全性命之道……听说陛下将那传闻中的和氏璧赐予了张贵妃娘娘,玉音你既在张贵妃面前当差,若是能够伺机将此物偷出,待到城破之日献于那隋军主将,必定能够央得他放过我二人性命。” 那名为玉音的少女似乎很是吃惊地低低地啊了一声,半晌之后才略有些心动地道:“姐姐说的很是有理,可是……张贵妃娘娘一直都是亲自打理自己的內库,从不假予他人之手。我便是有心想要这般做也是万万寻不到机会的。” “事在人为,贵妃娘娘一向很是信任你……更何况如今既然隋军已经兵临城下,娘娘忙于帮陛下处理朝中实务,想来也不会有太多的心思防范如你这般的贴身之人。” 玉音迟疑了一下,略带惧意地道:“可是……窃取宫中物事乃是死罪……”话音未落,如画已是冷声接道:“反正此次我们必定是逃不过了,倒不如拼力一搏……我早就听闻此次的这位带兵主将杨素将军一向残酷之极,若你再这般犹豫不定,我们便是被那些隋军糟践至死也并非全无可能!” 玉音顿时骇了一跳,沉吟半晌后方自咬牙恨恨道:“好……我依你的话做就是了!反正就算是被人发现宫规处置鞭挞至死,也好过落入那些隋军的手中!不过……我虽大略知道那密库的所在和开启方法,但以我一人之力却是万万无法将之盗出的,还要靠姐姐帮忙方可。事不宜迟,今日我便动手!” 见对方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如画顿时转怒为喜,当下便一口答应道:“既然此事是我提议,我自是会全力襄助与你……便是当真被人发现,这后果也由我同你一道承担!”而就在下一瞬间,她却若有所觉般地倏然转首望向了龟灵隐藏身形的位置,眼底更是闪过了一丝明显的狐疑之意。 “如画姐姐……你怎地了?莫非……莫非有人那处偷听我们说话?”玉音循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一时间不由花容失色。而如画在定定盯着那处花圃看了片刻后方始敛去了眼底的阴鸷,缓缓摇头道:“并无什么人在那处,大概……是我看错了。” “你委实是吓到我了……”虽然得了对方的保证,但玉音还是不敢再继续谈论下去,终究还是一脸不安地与如画并肩离开了。而待两人的身形消失在前方的拐弯处后龟灵方始显出了身形来,望向那小径的目光中却是透着几分意味深长——这如画看似只是一孱弱的女子,但一言一行之间却都是透着古怪的意味。而当她用神识扫视对方的时候更是险些被其发现……这样的本事又岂是区区一名宫女应该有的? 在略略思忖了一瞬之后,龟灵最终还是漫步循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而当自御花园转出之后,举目之间却是看到了一片无比壮丽的宫殿楼阁,其华美程度就算与大隋和宋国的皇宫相比起来她在也是胜过了许多。 龟灵先前虽是听闻这位陈国之主是个只知玩乐、不思进取的奢靡之君,却是一直不曾亲眼确定,此刻看到这番情形却是忍不住在心中一声叹息。而在她一边前行一边探出神识查找那法器所在之处时,前方的两名女子却是已然娉娉婷婷地转入了最为华丽的一处宫殿之内。 似是因为隋军已兵临城下的缘故,这座一看即知是贵人所居的宫殿外防守竟是不甚严密,仅仅只有几名侍卫稀稀拉拉地站在一侧。龟灵站在门口闭目感知了片刻,在确定了那法器便在殿内之后方才绕过了前方守卫踏了进去。而她方自走进大殿,一道含着怒意的好听女声便已蓦然自屋内传了出来:“竟然说城中钱粮已经不足,无法长期防守?那些文臣武将统统都是废物!” 而在女子道出此言的下一瞬间,屋中一名男子却是用犹自带着醉意的声音安抚道:“爱妃莫要发怒,就算城破又如何?隋帝一向主张仁政,却是绝不会太过为难与我的,大不了……就做个闲适王侯度此一生,却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那女子沉默了片刻,最终却是轻叹了一声,道:“或许正如陛下所言……但妾身出身寒微,又一向被人诟病狐媚惑主,恐怕若当真城破却是难以逃得性命了。”略顿了顿后又低低泣道:“幸而……陛下还有其他妹妹相陪,便是丽华就此离世,也能够走的心安。” 那男子似乎愣了一下,立即出言安慰道:“爱妃何出此言?你这些年来帮朕处理政务,又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不对之处?就算朕拼得被那隋帝贬为庶民,也必定是要保你平安的。” 女子这次默然的更久,半晌后方自幽幽道:“陛下有此心便好……丽华何德何能,能够当得您如此牺牲?”略顿了顿后又语带关怀地问道:“妾身今晨听闻那杨素派遣了一名小将前来攻城,不知结果如何?” 屋中男子——陈国国主陈叔宝哼了一声,语带不屑地道:“不过只是一乳臭未干的小儿而已……又哪里有破城的本事了?杨素如此病急乱投医,莫不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么?”孰料他话音方自落下,一道惶急难当的声音便已蓦然由远及近地自外传了过来:“禀、禀报陛下——城池已被隋军所破,请陛下速速逃离!” 陈叔宝语带震惊地啊了一声,随后屋内却是倏然传来了一阵桌椅倾倒的声响,似乎是其在慌乱之间碰倒了什么家具什物。(.好看的小说)龟灵也懒得继续看这亡国之君的丑态,当下只是循着那熟悉灵气传来的方向径自向后殿而去。然而她方自走到门口,玉音略带着哭腔的声音便自内传了出来:“似乎是向右三转,向左四转……怎么办?如画姐姐,我……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了。” 如画略带不满地哼了一声,;冷声呵斥道:“真是无用!如今城池已破,我们已经再无时间了——若是弄错了又会如何?” 玉音勉强停下了啜泣,颤抖着声音答道:“先前我曾听贵妃娘娘说过……这机关是出自鲁妙子大师之手,若是不按顺序开启,里面便会有机关乱箭射出……我……我还不想死!” “哼……真是胆小如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开!”在急躁之下如画索性就此扯下了温和的面具,伸手便将面前的少女狠狠推到了一边,伸手便握住面前那隐于屏风之后的精致机括转动了起来。只听见嘎吱一声,两人面前的那道暗门竟是在她一拨之下就此向旁滑了开来。如画见此情形顿时大喜,抬不便欲向那暗室中走去,孰料就在下一瞬间,伴随着簌簌的一阵轻响,竟是有百余支铁箭直直自那暗室内铺天盖地地射了出来,非但毫无预兆,其范攻击围更是广阔之极,赫然竟是将整个广阔的内殿尽数笼罩在了其间。 玉音不过只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怎能够躲得开这样的箭雨,当下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几支箭矢射中了肺腑要害并直直地倒了下去,眼见便是不能活了。而如画虽是首当其冲地迎上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但在箭矢射出的第一时间她已是手疾地后跃了一步——只见一道白色的丝带竟是如同匹练般自直直地自她的水袖中窜出,不过片刻间便将面前的数十根箭矢尽数挡了下来,而其在缓过手来后更是未曾向玉音的尸首看去一眼。 见这女子虽然年纪尚轻,但其武功之高竟仿佛丝毫不输于如同杨素这般的当世高手,龟灵倒是不由稍稍有些讶然,但旋即注意力便被自那暗室中透出的灵气吸引了过去。而在将箭矢尽数挡下之后,如画却也不自禁地露出了点点喜色,当下便毫不犹豫地迈步进入了那内室之中,不过片刻间便自其间捧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由玉石所制成的印章来。 龟灵定定地望着对方手中印鉴,却是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笑意——虽然这印鉴的模样已是与先前大为不同,但她又如何会认不出那附于其上的专属于自家师尊的气息?更何况仙家法宝原本便自有其神识存在,即便是自发自动地借这块玉石附着也是寻常之事! 似乎感知到了对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原本满面喜色的女子却是倏然一脸警惕地抬起了头来,而龟灵见此情形也便索性直接撤去了身上的术法现出了身形来。将她陡然现出身形的诡异情状看在眼中,女子先是不自禁地骇然睁大了双眼,但不过片刻间便已重新镇定了下来,冷声喝问道:“刚才就是你在旁窥伺罢……你到底是何人?” “我并不属此世的任何派系,也无丝毫名声,就算你知晓我姓名也是无用……总之你只需知道手中的印鉴,我此次必须带走便可以了。”既然见对方手中物事亦是偷盗而得,龟灵自也并不担心与之结下因果,当下便坦然说道。而女子听闻此言面上神色更见警惕,沉吟片刻后却突地开口道:“这样无影无踪的身法……当世除了他之外想来再无他人能够创出,你莫非是他的门人?” 龟灵此刻体内法力虽已恢复了不少,便是偶尔施法卜算一番也并不会给她造成什么负担,但她一向都并没有凡事都事先算上一卦的习惯,当下也只是略觉疑惑地道:“我虽不知你说的‘他’是何人,但你恐怕是猜的错了……我的师尊并不在这个世界之上。” 女子也不知是否相信了她的话语,在仔细端详了她几眼后却是陡然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低低地开口道:“虽然身法很像,但这般的气质却是全不似我门中之人……难道你竟然是静斋培养的下一代传人?” 听到这略有些熟悉的名字,龟灵倒是不由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你说的……是慈航静斋么?”而她话音方落,女子便已冷笑道:“你果然是慈航静斋之人……可即便如此,你又有何能耐让我将和氏璧拱手让出?莫非便凭梵清惠那艳冠江湖的声明么?今日便让我好好看看下一代静斋传人的能耐!”在下一刻更是毫不留情地上前一步重重一掌向少女的胸口拍了过去。 龟灵虽未想到对方竟会突然动手,但却也只是悠闲地侧身闪开了来招并随手甩出一道水雾凝成的长鞭将对方逼退了半步。而女子明显未曾料到她竟有这般手段,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那长鞭带起的劲风划过了面颊——龟灵只道对方定然会因着自己的无心一击损了容颜,一时间倒是不禁微觉后悔,孰料女子却只是略侧了下头,原本容色平平的脸孔竟是就这般诡异无比地撕作了碎片,随即更是露出了掩藏在其后的一张美艳之极、几乎可称为毫无瑕眦的花容来。 龟灵不由怔了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对方竟是带了一张精巧之极的人皮面具。而女子明显对自己的容颜也甚为在乎,在面色阴霾地抚了抚脸颊发现并无损伤后方才微不可察地低低吁了口气,继而却是陡然略有些惊讶地问道:“你……竟是使用长鞭的么?为何未曾佩剑?” 龟灵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摇了摇头,道:“我方才已经说过……我并非你所知的任何一派之人。自然也和慈航静斋无关,我寻此和氏璧也是为了一桩私事。” 女子微微眯起了眼,随即竟是毫无预兆地启唇发出了一声人耳难以听到的尖啸——龟灵未曾想到对方竟会突然凝聚内劲使出这类似于音攻的招数,一时间倒是不禁心神微微一荡。只可惜对方这音攻之术的效果比起那魔家四将能够撼动人心的术法实在是差了太多,而龟灵心境又极其坚定,因此也不过片刻间便已行若无事。 见自己招数对面前少女全然无效,女子倒是不由微微愕然。半晌之后才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般露出了一丝笑意,向对方颔首道:“你……不是慈航静斋之人,虽然你的气质与她们相仿,可即便是当今的静斋之主梵清惠也绝无你这般的本事。这盗取和氏璧之事实在不是什么堂而皇之的勾当,因此我难免有些过度紧张,实在是让阁下见笑了。方才多有冒犯,望乞恕罪,妾身阴癸派门主……祝玉妍。” 龟灵虽然未曾听过对方之名,但既觉此女性子颇合自己的脾胃,当下也只是莞尔一笑,道:“原来是阴癸派门主……你我能够在这皇宫禁地相见,也算有缘。只可惜我们俱是为了这块和氏璧而来,恐怕此次却是难以结得交情了。” 祝玉妍略一沉吟,却是出乎意料地笑道:“既然姑娘对这和氏璧势在必得,那么……便将此璧交由姑娘处置,也并无不可。” 龟灵讶异地挑了挑眉,道:“阁下不惜扮作宫女混入宫内盗取此璧……而如今竟是如此轻易地便将其拱手让与我?” 祝玉妍嫣然一笑,道:“妾身天魔功未成,天魔音又对姑娘全无作用……既然胜之不得,妾身还能如何?更何况……这和氏璧对我阴癸派也并非必须。归根究底……妾身只是不愿待到城破之时令隋将将之献给帝王,最终辗转落入慈航静斋手中罢了。” 龟灵笑了笑,随意问道:“那么你又如何确认我不会将之献给隋帝?我既是专门挑的这城破之日前来,莫非便不会是受君王之名前来取这和氏璧的?” 祝玉妍低低叹了口气,幽幽道:“以姑娘如此本领,想必不会甘心为帝王驱策,当然,若是我猜测有误……也只能算玉妍识人不明罢了。”继而竟是当真将手中捧着的玉璧向对方递了过去,龟灵不由一怔,下意识地便打算伸手接过,然而在两人即将接触的同时祝玉妍却是骤然右掌一翻,霎时间一道肉眼难见的光晕已是直直地向她的胸腹之间抹了过 89大唐拾柒 龟灵并未刻意修习武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眼见便要避之不及,然而就在祝玉妍信心满满地认为此次必然能够重创甚至杀死对方的当口,伴随着叮的一声轻响,她无往不利的天魔双刃竟是硬生生地被挡在了对方的衣衫之外,无论如何也无法刺入半分。[] 龟灵略带无奈地抬眸瞥了她一眼,先是放出灵力将对方逼退了数步,继而方才摇首叹道:“魔门行事……果然是诡秘莫测。不过……罢了,毕竟是我我起了夺宝的念头在先,你这般做法,也算是情有可原。”略顿了顿后又失笑道:“虽然你智计过人,方才也的确是骗过了我,只可惜……只需我不愿,在这世间却是无人能够伤到我半分的。” 祝玉妍悚然后退了几步,微皱着眉喃喃道:“这是……护体罡气?不对。这世间绝无人能够将护身罡气修至能够抵挡我天魔双斩的地步,你……莫非已入破碎虚空之境,成就了仙道?” 龟灵抬首扫了她一眼,却是神色漠然地颔首承认道:“成就仙道……也可算是罢。虽然我是修道而非修武,但是道理却是一般无二的。” 祝玉妍顿时愣住,半晌后却突地失声笑道:“那些慈航静斋的尼姑们日夕追求天道无果,想不到却是被你这般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走在了前面!想来也是……我祝玉妍一向自视甚高,世间武学能够胜过我之人委实是屈指可数,也只有如你这般传闻中的修真之人……才能让我如此毫无反抗之力。”随即竟是再一次抬手将和氏璧向对面的少女递了过去。 龟灵蹙眉望着她手中的玉石,却是并未上前接过。而祝玉妍却是丝毫不以为忤,仅仅只是笑着道:“放心罢,此次我绝不会再弄甚么花招了。方才我以卵击石,实在是太过不智了,此刻只求能够以此璧向姑娘赔罪……”继而又再次泫然欲泣地接道:“若是姑娘当真不愿原谅与我……玉妍也只有就此袖手待死,只望姑娘在杀死玉妍之后万万莫要再迁怒我阴癸门人,玉妍便已再无他求,只可惜却是无法亲眼看着我那女儿出嫁了……” 起初见这女子如此难缠,龟灵倒是的确隐隐打着让对方神魂俱灭然后再全灭阴癸派的主意的,但是此番见了她这般表演,在哑然失笑之下这样的心思却也是淡了,当下却也当真是状似毫不在意地直接伸手将那玉璧接入了掌中,同时随口问道:“你竟是有女儿的人了么?明明看上去还如斯年轻……” “玉妍可是早过而立之年,也只是勉强称得上驻颜有术罢了……”见对方神情稍缓,祝玉妍立时笑着开口答道。然而就在少女的手指触及那玉璧的刹那,那枚光华内敛的玉石却是陡然光晕大放,一时间竟是照的人连眼睛都难以睁开。祝玉妍不禁很是吃惊地眨了眨眼,勉强迎着刺目的光晕望着那夺目之极、浑然不似凡品的玉印,一脸愕然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龟灵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口解释道:“先前这玉璧灵力内敛,因而看上去才与普通玉石无二,此刻我只是用自身法力将其中的灵气激发出来而已……此物原本便属于我,自然也只会在我手中显出特殊之处。” 祝玉妍讶然道:“原来这玉璧竟然是仙家法宝么……看来自古相传得此玉璧者能够得天下,却也并不是全然以讹传讹。”略顿了顿后又再次试探性地问道:“姑娘既然愿意同我解释……想来却是原谅我方才的冒犯了?” 龟灵只觉得这女子虽是狡诈,性子却也是极为直爽真实,又念及在未来杨玄感也对阴癸派无甚恶感,略一沉吟下便也索性摇首道:“罢了……毕竟我也自你手中取了玉璧,你阴癸派日后只需不主动冒犯,我也不与你们为难便是――”话音未落,只听见噗通一声轻响,竟是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撞开了那虚掩的门缝跌进了屋来。 龟灵虽然早早地便发现有人靠近,但却是一直不以为意。而在此刻循声望去时却见一名身穿半新衣衫的六七岁男孩正自被门槛绊倒在地,不知是因跌倒时的疼痛还是看到尸首而恐惧,眼中也早已泪光盈盈――龟灵只觉这男童颇为眼熟,当下也只是随手挥出一道灵力将之托了起来并随口问道:“你是何人?” 似是见她形容和煦、不似恶徒,那男孩睁大眼睛望了她半晌后却是嗫嚅着道:“我名为陈辩,你们……你们也是这宫中的宫女么?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为何会死在这处?莫非敌军已经攻入了这殿中了么?” 龟灵只觉得自己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不由微微皱起了眉,但细细看去时却发现面前男孩身上竟是存在这正逐渐消弭的皇族紫气,当下却是随口安抚道:“此处尚算安全,你不必担心。你……莫非是这南陈帝王之子?” 男孩怯怯咬了咬唇,却是半晌未答,龟灵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回忆起了一张与之十分相似却是成熟许多的青年脸孔来。稍一沉吟后却是开口说道:“原来你竟是……罢了。如今既然城池已破,想来你们这些皇族后裔必会被押解入京中关押,若你不想就此失却自由或者丢掉性命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离开。” 男孩怔怔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终是神色黯然地低低道:“我四处都寻不到父皇的踪迹,看来他此刻已是带着贵妃娘娘和太子哥哥一道离开了,果然……我和哥哥们已是被他们抛下了罢。” 龟灵虽然与这之后改名为陈靖仇的陈辩只是一面之缘,就连此刻意图相助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但此刻念及其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这般被亲人背弃的苦楚,虽然面上仍自不显,心中却也不禁暗生怜悯之意。而男孩在黯然神伤了半晌后却是仿若终于打定了主意般抬起了头来,目光灼灼地一字字道:“虽然我不知道姐姐你为何要相助与我……但我相信你!我还想有生之年踏遍这大好河山,绝不想就此被禁锢在一处小小的院落之中――请你务必带我离开此处!” 龟灵默然点了点头,却是并未多言什么,而祝玉妍却是忍不住讶然问道:“今日你已算是国破家亡……为何竟是仍旧纵情于山水之间,难道你便不思复国?” 陈辩涩然一笑,道:“我是庶妃所生,出身寒微,自出生到现今除了姓名外竟是连排行也不曾有过……哪里又有以皇裔的身份光复国家的资格了?而且即便是父皇……亦是只想着游玩作乐,整日心心念念地就只是想要以大隋王侯的身份安度一生。若我当真如此做了,恐怕他为了向隋帝表明忠心亦会毫不犹豫地与我划清界限罢。” 祝玉妍面带赞赏地瞥了他一眼,颔首道:“你倒是考虑得通透……资质也可算是不凡,若你并非陈国皇裔,我到当真想将你收为弟子,传以衣钵。”略顿了顿后又似笑非笑地道:“只是你毕竟年纪太幼,行事还不够周全……你又怎知她是否真是真心助你?而且你并无生存之力,就算她将你带出了宫你日后又该如何生活?这些你都未曾考虑过罢。” 陈辩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最终还是颓然地垂下了头去喃喃道:“你说的是,但是如今……我却也是无法可想,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而其话音还未落下,一名中年男子便已蓦然自外匆匆闯了进来,在看到男孩的刹那严肃的脸孔上却是不自禁地闪过了一抹喜色,一把拉住他急急道:“殿下原来竟在此处……隋军已然攻进宫内,速速随我一同离开!” “……陈太傅?”男孩愕然转首望向了那位文士打扮的男子,语带希冀地问道:“您怎地会来此处寻我?莫非父皇和各位兄长已是到了安全的地方?” 男子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沉声道:“臣不知陛下此时去了何处……但是除你之外的各位皇子却已是俱被隋军所擒了,便连太子殿下也并未例外。殿下你是我陈国最后的希望……绝对不能有半点差池!”在视线移至了龟灵二人的身上时却是不由微微一怔,冷声问道:“你们身怀武功,绝非是普通宫女……莫非竟是隋军派来的探子?”在下一刻目光已是落在了龟灵手中的玉璧之上,至略略一顿便讶然接道:“这是……和氏璧!难道你们竟是为了盗取此物而来?” “此时此刻你不是应该带着你的殿下仓皇逃命么?居然还有心思考虑我们的身份和来意?”不待龟灵开口,祝玉妍便已笑吟吟地先行开口说道。而她话音尚未落下男子却已是厉声喝骂道:“妖女!就算我大陈都城已然失陷敌手,我陈辅也绝不容你们在此处随意放肆!”在下一刻更是全不多言一句地拔出了腰间佩剑向两人直直地刺了过来。 见对方出剑虚软无力,显是身无半点内劲,祝玉妍忍不住浅浅一笑,径自向后飞退了开去,同时水袖倏然向前扬出――以她武功对付普通人原本是不费吹灰之力,然而此时却只使出了一两分的劲力,显而只是想让这位性格暴躁的男子摔跌 作者有话要说:按照原本剧情陈国被灭的时候陈靖仇还是婴儿……为了配合大唐剧情就这样吧…… 90大唐拾捌 熟料就在下一瞬间,一道耀目的金黄`色光环却是陡然自男子的周身暴起,硬生生地将女子逼到近前的长袖弹了回去。[.超多好看小说]将这似乎有些熟悉的情形看在眼中祝玉妍不由愕然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将视线向身侧的少女投了过去。 龟灵早在看见对方第一眼时便已察觉到了其神舟微薄的灵气,当下也只是丝毫不以为奇地点了点头,道:“果真是修道之人……在这世间你能居然能够将金系道法修至如此地步,也算是天资不俗了,如若你能够放下俗事专心修行的话,修为想必能够更进一步。” 她此言不过是基于提携后辈的心思好心提醒,但陈辅在听闻此言时却是当下便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并冷声斥道:“如你这般的邪魔外道又懂的甚么?我所修鬼□法又岂是你能够轻易评论的?” 听闻此言,龟灵不由失笑。她虽并不介意对方的质疑,但却也不愿再继续自讨没趣,当下只是淡淡道:“既然你是陈国太傅,那么这孩子由你来照顾却是最好的……想必以你之能带他自宫中逃出应是不成问题。”说罢展颜向陈辩温然一笑,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陈辅未料到她竟是抛下祝玉妍说走便走,一时间不由怔在了当地,片刻之后方自厉声喝道:“停步!将你手中的和氏璧交回——”而他话音还未落下,一道白色的光练便倏地从旁直直地劈将了过来。 虽然陈辅在千钧一发之际颇为狼狈地凝起灵力抬剑挡下了临到近前的一击,但祝玉妍那娇俏的身影却已趁此机会与其檫身而过而过,与此同时其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也是远远地传了过来:“呵……看来即便同为修道之人,修为却也还是有差距的,你的本事还差的远哩,太傅大人。” 陈辅虽是心下大怒,但却知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追之不及。而龟灵方自转出大殿便听见前方呐喊连连,更是隐隐传来了兵刃交击之声,心知必然是攻入城内的隋军在追击陈国余党,当下便重新转了方向向后殿漫步行去。 随之行来的祝玉妍明显未曾料到她竟然会去而复返,先是不由自主地面色微变,继而却是状若无事地娇笑道:“姑娘怎地走得那么快?玉妍可是还未来的及向你讨教道法呢。” 龟灵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却是并未说话,祝玉妍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在她的凝视下几乎是无所遁形,唇角的笑意倒是不禁骤地一僵。然而就在她犹在愣怔之时面前少女却蓦然转首望向了后殿的方向,面上更是首次露出了一丝即似鄙夷又似厌恶的神色。见此情形祝玉妍不禁略略怔了一下,然而就在下一刹她却见那面前之人的身影陡然变得朦胧了起来,随即更是诡异地瞬间消失了踪影。 = 龟灵在离开祝玉妍后,立即用缩地成寸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位于御花园西侧的偏殿之中。而她甫一进入殿门,女子的哭喊声便夹杂着男子的嚣张笑声直直地自殿中传了出来。 就算不用神识探查其中情形,龟灵也想得到其间到底是如何一副荒`淫的景象。而殿外此刻也正自有数十名隋兵垂手而立,投向面前那虚掩殿门的视线中或是不屑或是愤然,但终究却是没有一人胆敢上前阻止殿中正在发生的事,而身着一身隋兵服饰的杨玄感却赫然正与之站立在一起。(.好看的小说)但与他人有所不同的却是他虽然同样默然站立不发一言,但握紧的双拳上却是青筋暴起,显而已是忍耐到了极致。其身边更有一名年纪颇大的老兵正仅仅按着他的肩膀,似乎正在无声地阻止着他的动作。 见对方似乎安然无恙,龟灵倒是不由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而就在此时,杨玄感却倏然一把挣脱了身旁按着他肩膀的那名老兵,上前一步重重地推开了殿门并大声道:“晋王殿下——请您住手!” 伴随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殿内男子的笑声和女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只见被推开的殿门之后一名身着明黄长袍的青年正自俯身向一名衣衫凌乱的少女贴去,而在被打搅到了兴致后其更是当下便眼带杀意地转首望了过来,在看清少年容颜时先是略略一怔,继而却是喜怒难辩地道:“原来是杨素大人的公子啊……杨大人竟放心让你以普通兵士的身份一同随军?” 杨玄感冷冷盯着面前之人看了片刻,终是不情不愿地单膝跪了下去并沉声道:“父帅军令严格,一向不允兵士奸`淫妇女,晋王殿下此次既然作为监军前来……是否也同样应当以身作则才好?” 青年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随即竟是出乎意料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先是挥手命其将殿门掩上方才兴致盎然地道:“本王并非你父帅麾下兵士,自然不必遵守此军令……而且现在身为臣子的你是想要代父皇母后教训与我么?” “臣……不敢。”杨玄感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重重地垂下了头去。然而就在此时,那名被逼到墙角的少女竟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力挣脱了青年的钳制,啜泣着向他所跪之处跑来,熟料在慌乱之下竟是尚未奔到近前便被裙裾所绊一跤扑到在地。 似是觉得对方这般的行径让自己丢了颜面,青年当下便沉下了面孔,继而更是丝毫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心地上前一步拽着少女的发髻将她其硬生生地拽了起来,少女不自禁地痛呼了一声,但最终还是挣扎着向半跪在地的少年伸出了手去,犹如杜鹃啼血般凄声道:“求你……救救我……” 杨玄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到此等惨景登时目眦欲裂,一时间竟是连父亲一再嘱咐他一定要听从面前之人的吩咐之事也忘了个干净,蹭地一声站起身来冷声开口道:“晋王殿下!若是你再这般执意妄为……便莫怪玄感得罪了!” “哦……你要待如何?莫不是还想对本王不利?”青年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那宫装少女的脸颊,很是不屑地低低嗤笑了一声。经他一激杨玄感不由面现怒色,冲动之下竟是当真踏前了一步,伸手便向青年的领口抓了过去。 青年眼中厉色一闪,却是并未闪身躲避对方并不甚快的动作,然而就在杨玄感的手指即将触到对方领口之时,一道黑影却倏然自门后的阴影处窜了出来,在下一刻更是裹挟着一道光晕向少年的颈项处直直地抹了过去。 杨玄感毕竟战斗经验不足,因而丝毫未曾想到竟会有人突然从旁发难,一时间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闪避。然而就在他眼见便要在这凌厉的一击□首分离的刹那,一道碧色的流光却霍然毫无预兆地挡在了他的身前,随之他无比熟悉的那道身影也缓缓地自虚空间现了出来。 晋王以及先前那隐身在阴影处的守卫明显俱是被这诡异的情形骇了一跳,当下已是不由自主地齐齐后退了一步。而逃过一劫的杨玄感则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少女,半晌之后才讷讷地道:“灵儿……你怎会在此处?” “我来此处理些私事……未料到竟是正好看到了这场好戏。”龟灵略有些不悦地轻哼了一声,继而却是直接转首望向了青年以及默默立在其身后的蒙面男子冷声问道:“晋王殿下……我这位兄长虽有犯上之举,却也不致令你这位属下毫不犹豫地便下此杀手罢。而且你的这位部下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些,还是说今日之事……你们根本便是早有预谋?” 虽然在她突然现身时晋王曾露出了一瞬间的惊骇表情,但此时此刻到已是恢复了原先的倜傥姿态,在上下打量她半晌后方自悠然问道:“你叫他兄长……那么你想来便是那位据说生来便身体不佳,从来未曾见过外人的杨小姐了?你居然说我早有预谋……那么你觉得身为晋王的我又有什么理由要故意与杨公子为难?” 龟灵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杨玄感与方才那名从旁偷袭、黑巾蒙面的暗卫隔了开来,同时缓缓开口道:“虽然我对晋王殿下你无甚了解,但我却也曾听闻您一向英武果断……想来绝不是那在关键时刻依旧耽于美色、为此甚至不惜动摇军心之人。” 继而又抬眸扫了面前青年一眼,沉声接道:“看上去你似乎与他并无利益纠葛,但须知道这世上却有功高震主一说,杨……父亲带兵多年,在军中威望极高,想必圣上已然忌惮他多时了……若是大哥这杨府位嫡长子因试图谋逆而亡,又有殿下您在场作证,想必他在朝堂上的声望亦会遭到打击,更有可能会一蹶不振罢。” 青年面色不由微微一变,最终还是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冷冷道:“你竟敢如此直言……莫非不知揣测君心乃是重罪?”- 龟灵不在意地笑了笑,却是并未答话,而青年在略略沉吟了一瞬后忽地弃若敝履地将怀中的少女重重推到了一旁,神情间原本的荒淫昏聩之态更是瞬间一扫而空,继而更是收起了严肃的神色浅笑着开口道:“本王却是觉得很是好奇,如若姑娘当真如传闻那般身体虚弱无法出门,这一身神鬼莫测的本领又是从何处学来?虽然杨大人一向被人称作为我大隋第一高手。但姑娘方才所使的似乎并不是武功罢。” 略顿了顿后又笑着接道:“这倒是令本王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个传言……杨家的那位小姐并非是身体虚弱,而是自出生起便被异人收为了弟子,这些年间一直都在潜心学艺,因此才从不现于世人眼前。” 听闻此言,龟灵倒是不由心中好笑,忍不住略有些自嘲地道:“我从来便是足不出户,为何竟会有这般多的古怪传闻?我可不知我何时变得如此出名了。” 晋王笑着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毕竟本朝世家阀门中年龄恰好能够与我几名兄弟匹配的闺秀并不甚多,于数不多的那几位都是被母后时时挂在口边的……” 听出了对方言下之意,龟灵倒是不由愣了一下,但却也只能故作不知地转了话题道:“确实如殿下所言的那般……我所修者并非武功,而是道术。” 青年不由微微露出了讶然之色,道:“竟是如此么?父皇一向追崇佛学……我倒是对道门之事无甚了解,想不到这道法竟是如此神妙。”继而却又略带调谑意味地道:“不过姑娘你这般直言告知我当真无妨么?莫非你变不怕我将此事告知他人?还是说今日你便想要直接杀了我灭口?” 龟灵淡淡一笑,道:“无碍,在今日之后你会将看的一切尽皆忘却,就算想要向他人透露也是无法做到的。” 青年不由一愣,虽是觉得此事太过于匪夷所思,但却又觉得对方并不会随意道出这种妄言,当下也只是微皱着眉道:“你竟是连这样的事情也办得到?”微一沉吟后忽地开口问道:“你的闺名……可是一个‘灵’字?” 杨玄感此刻已是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来,听他询问忍不住略有些不悦地道:“晋王殿下请你自重……女子闺名又如何能够随之宣之于口?” “她的名字方才不是你失口叫出的么?此刻怎地又来怪我?”青年笑吟吟地扫了对方一眼,在堵得其哑口无言后望向少女的目光中却是不自禁地添上了几分灼热,一字字地开口问道:“杨灵姑娘……你可愿成为本王正妃?” 杨玄感不由一惊,下意识地道:“你胡说什么!我妹子的闺誉又如何是你能够轻易糟践的……”话音未落,青年却已略有些不悦地道:“本王是真心真意地向她求亲,又怎能担得上糟践之言?若是杨姑娘当真答应,本王回宫后自然会禀明父王母后以正妃之礼明媒正娶!” 杨玄感顿时再次哑然,虽是有心告知对方自己的妹妹已然定亲,但念及龟灵对那桩婚事明显并不满意,当下却也是讷讷地不好直言反对。而虽然龟灵已然转世数次,却也是生平首一次被人当面求婚,当下倒是不由稍稍一怔,沉吟了一瞬后还是公式化地推诿道:“小女子无德无才,却是不敢应允……想来以殿下的身份名望想要寻得一位品貌俱佳的贤内助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更何况我杨家虽非皇族,却也与姓氏相同,想必也需忌讳一个同姓不婚罢。” 青年听闻此言却忍不住展颜一笑,摇首直言道:“本王需要的可并不是什么贤内助……而是能够与我共图大业,最终并肩携手立于金殿之上的伴侣——至姑娘更是无需担忧,我杨氏为鲜卑族出身,并无那么多忌讳,想必父皇和母后都不会太过介怀。” 听闻此言,杨玄感不由暗自骇然——当前大隋太子乃是文帝长子杨勇,而这位晋王杨广平素里虽是颇有贤名,又深受父母宠爱,但却一直与兄弟感情甚笃,一向摆出的都是一副甘为贤王将相的姿态,他先前竟是从未发现其竟有夺嫡的野心!然而在他用余光望去之时,却见在场的几人竟都是一副极为淡然的模样——龟灵早知面前之人未来会登基为帝,自是丝毫不以其言语为奇怪,而那位黑衣暗卫更是是由始至终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立于一旁,便仿佛什么都未曾听见一般。 见面前少女似乎丝毫不为所动,杨广倒是不由面上悻然,当下也只能轻叹道:“总之……本王先前之言句句出于真心,姑娘不妨好好地考虑一下……只需姑娘同意,杨大人那里自然有本王前去说合……而其若我两家当真能够联姻,想必父皇也不会对杨大人的威名太过忌惮了。” 龟灵自然知道他只是因看中了自己的道术本领才会以正妃之位相诱,因而不管对方如何舌灿莲花也无动于衷,当下便抬手打算施展术法消去杨广以及那暗卫的记忆。然而就在她欲行放出灵力的同时杨广却是仿若察觉到了危机般身形一侧,同时微皱着眉道:“本王已经拿出了如此的诚意……莫非姑娘还是不愿意相信与我?本王可保证此地所发生之事绝不会入的他人之耳,这消除记忆一事便请姑娘莫要再提了。” 龟灵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手中的动作却是并未停下,然而就在她即将施出道法的下一瞬间,杨义臣的声音却蓦地自殿外传了进来:“启禀殿下,陈叔宝以及其妃嫔子女共一百廿七人均已俘获……只余其六女陈婤未曾寻到。” “不必寻了……此女颇合我的心意,我会禀明父皇将之收入府中为婢。”杨广垂首扫了那满脸泪痕的宫装少女一眼,先是挥手示意那名暗卫将之拖到殿后之后方才笑吟吟地提声道:“既是如此……那本王现在便随你前去见见那亡国之君罢。” “是……恭迎殿下。”杨义臣未曾看到殿内情形,自然是不疑有他,当下也只是恭谨地应了一声。而杨广在道出此言后却是略略压低了声音向龟灵笑道:“姑娘来到此地之事想必是不欲被杨素大人所知罢?那么便请姑娘自便罢……本王却是要先行一步了。” 龟灵若有所思地望对方年离开的背影,最终还是在杨玄感带着征询之意的目光下重新隐藏起了身形跟了上去,而在跟随着杨义臣转过了几间宫殿之后几人也终于踏入了一片被隋军重重包围着的占地宽阔的广场——只见此刻那原本空旷的空地上却是密密麻麻地站着数百名衣着华美的男女,看其衣着打扮似乎俱是皇族之人。而站在队首处的赫然是一名身着明黄`色便装、形容颓废的男子,只见其一身质料上佳的衣服早已凌乱不堪,便是连顶上的冠冕也已不知丢在了何处,而其身旁更是有一名美貌的女子瑟瑟颤抖不停。 杨素正自站在上首之处看着一张明黄色的卷轴,在见到杨广前来时也只是草草向其抱了下拳,隐带得色地道:“殿下……陈国皇室众人已尽皆在此,还请殿下将陛下的意思转告给他们。” “辛苦杨大人了。”虽然在看到其傲慢姿态的同时眼中隐约闪过了一抹不满之色,但杨广最终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向其点了点头。直接转首向为首的那男子道:“你便是陈国之主……陈叔宝?” 男子颓然抬首瞥了他一眼,苦笑着躬身道:“正是……叔宝拜见大隋晋王殿下。” “……陛下请起。”杨广笑着伸手将之扶了起来,虽然看似执礼甚恭,刻意重咬的称呼中却是带着说不出的嘲讽意味,“父皇让我代为转告陛下,只需陛下答应效忠我大隋,父皇自会赐予你一个王侯之位,令你安然度此一生……不知陛下是否愿意?” 听闻此言,陈叔宝登时抬起了头来,眉间眼底俱是满满的狂喜之色,毫不犹豫地大声道:“自是愿意!陛下……陛下大恩,叔宝实在是无以为报!” 杨广眼中蓦地闪过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道:“阁下既然应允,那便是最好的了。但建康距京都甚远,又有大河相隔,因而父皇却只交代了让我将阁下以及陈国皇室后裔带回朝中……至于这些后妃嫔御么……杨大人,不如将他们尽数杀了如何?” 91大唐拾玖 杨素闻声自手中的卷轴中抬起了头来,不甚在意地道:“晋王殿下既是以监军的身份前来,这些许小事自然可以自行做主……”而他方自说完,一片哀哭求饶声便瞬间自那一群妃嫔间传了出来。 随之行来的杨玄感恰恰将这句话听在了耳中,当下不由愕然蠕动了一下嘴唇,但最终却仍是并未出声。而杨义臣在犹豫着瞥了杨素一眼后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不忍之色,压低了声音抱拳道:“晋王殿下,这陈国择选宫中女子不重家世,只重容貌……这些女子也多数俱是出身贫家,甚是无辜,如今既然城破,我们又不方便将之带回京中,不若就此将她们遣返回家如何?” 杨广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颔首笑道:“杨将军倒是心存慈善,罢了……既然有将军说清,我便让军士为这些低级嫔御分发些盘缠逐出宫去便是。只是这几位贵妃贵嫔娘娘以色事君、狐媚惑主,这陈国朝中文臣武将多是对之恨之入骨,却是万万饶之不得的。” 听闻这对己不利之言,但陈叔宝身侧的那名女子――张丽华却只凄然一笑便不加分辩地垂下了头去。而杨广此言也赫然是将大陈灭国一事的责任大多推在了这几名女子的身上,当下便是连那些皇亲国戚望向陈叔宝身侧的几名高位嫔妃时眼中也不自禁地多出了几许愤恨之色。 杨义臣虽然对这一说法颇有些不以为然,但却也知道想让这些陈国官员真心归附必定需要在一定程度上遵循他们的意愿,当下也只是默然点了点头。那七八位高位嫔妃在听闻此言后登时吓瘫在地,而张丽华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在举目环视了周遭一眼后视线却是终于落在了瑟缩在一群皇室贵胄身后、身着蟒袍的少年面上,语带期许地低低问道:“深儿,你也觉得母妃是罪有应得么?” 那少年身形骤地一震,但最终却还是侧首避开了她的目光。张丽华定定地注视着他,面上表情却是渐渐地沉了下去,转首又见那前一刻还在信誓旦旦地说着要保护自己的前任陈国帝王正一脸惶然地远远站了开去,便仿佛想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一般,目中神色不由更冷,半晌后方自骄傲地扬起了头颅冷笑道:“你们这些皇族整日不思进取、只识风月,但却偏偏要将这灭国之罪推到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罢了,既然众口铄金,这罪名我张丽华担着便是!” 继而视线自面前众人面上缓缓扫过,略带哀戚之意地接道:“陛下你不愿为我说情……我早早便已猜到,只叹我之亲子……竟是连为我辩驳一句也不愿。” 那身着杏黄蟒袍、作太子打扮的少年猛地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嗫嚅着未曾说话。而张丽华在定定地打量了他半晌后方自低低地吁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妾身出身微寒……按理说能够以此贱躯侍奉君王多年也算不枉。但我只愿死后不入皇家陵寝,日后生生世世,也再不进入帝王家。” “既然这是你之遗愿……我自是会为你达成。”杨广淡淡点了点头,即便面对着这世间有名的美人,眼中的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如故,在下一刻更是直接挥手命令身边的亲兵将那七八位高位妃嫔尽数押解了下去。而杨素在此过程中一直都在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卷轴,半晌后方自抬首望向了角落处由一名中年仆妇抱着的男孩,意味不明地问道:“你是陈辩?” 那男孩怯怯地扫了他一眼,口中却是嗬嗬连声,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原本便无法说话。杨素微微皱起了眉,神色莫名地冷声问道:“按照玉碟记载他今年应该已有八岁。为何看上去还如此年幼,便仿佛五六岁的孩童一般?” 那仆妇向他福了一福,颤声道:“启禀大人,殿下他天生不足,一直体弱多病……”话音未落,杨素已然冷冷接道:“他为何自己不答我的话?若是皇子有所残障,玉碟中当有记载,我可不记得这上面曾写过这位辩王子是个哑儿。” 那仆妇侧首向那些嫔妃被带走的方向瞥去了一眼,随即眼中竟是隐隐露出了一丝愤恨的神情,低低地开口答道:“三月之前殿下生了一场大病,因着掌管后宫的孔贵嫔娘娘可以拖延医药……待到病愈后殿下便始失声了。但是因着殿下生母出身不高,所以此事直到今日也只有我这个奶嬷以及他的贴身宫女知晓。” 杨素似乎有些嘲讽地勾起了唇角,淡淡开口道:“怨不得那位贵妃娘娘发此感慨……想不到这陈国皇族之间的亲情竟是淡漠如斯。”继而却又忽地转首斜睨了身侧的青年一眼,笑吟吟地道:“幸而……晋王殿下与太子以及几位殿下均是兄友弟恭。” 听闻对方这意有所指的言语,杨广的目光只是几不可察地一沉,但不过顷刻间便已恢复了原状,淡笑着道:“我兄弟几人俱是同父同母,自然感情甚笃,不过如此说来,听闻玄感与杨大人嫡女乃是孪生兄妹,想来他二人之间的兄妹之情亦是更加深厚罢。” 听闻对方提得龟灵之时杨玄感倒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色,幸而杨广也并未多言什么,在下一刻已是径自转开了话题笑道:“听闻此次破城一名姓杨的年轻将军可记首功,不知此人现在是否在此处?本王倒是想好好地见识一下这位少年英雄的勇姿。”略顿了顿又略带调谑之意地道:“那位将军既是与杨将军你同姓。莫不是你族中小辈?” 杨素笑了笑,颔首道:“此人乃是义臣养子,自然也便算是我的侄子了……不过方才在入城时有一位陈国的剑客对其邀战,因此他已是先行一步脱队前去应付了。” 杨广原本也只是顺口一说,当下也只是漫不经心地道:“如此说来……此人本王目前却是见不到了么?这倒实在是令人扼腕……”话音未落,一名身着褐色长袍、未穿铠甲的少年却陡然在众目睽睽下自宫门处漫步行了过来。杨义臣抬眼看到对方,立时一脸关切地踏前几步低声问道:“拓儿,先前我奉兄长之命先行进宫,却是未曾顾及到你……我听人言方才向你邀战的公山铁是这陈国有名的剑客,你可有受伤?” 少年异色的双眸间难得地闪过了一丝暖意,摇首道:“……不曾,多谢义父关心。”继而目光方才转至了上方的两人身上,不卑不亢地向其一揖道:“见过晋王殿下……主帅大人。” 杨广饶有兴趣地打量了面前的少年几眼,道:“你……名为杨拓,是杨义臣将军之子?虽然我远在京都,却也听闻过这公山铁之名,你竟是能够在其手下全身而退……果然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杨拓微微垂下了头,面无表情地道:“那公山铁武艺不俗……微臣也是胜的侥幸。” 听闻此言,杨广却是不由眼睛一亮,拉长了声音道:“哦……我只道你只是勉强脱身,想不到你竟是战胜了他么?想不到你年纪虽轻,却是已能够胜过当世一流的高手……他日成就,定然是不可限量。” 92大唐贰拾 “晋王殿下过奖。(.好看的小说)”杨拓抱拳谦逊了一声,眼底却是不自禁地闪过了一丝厌倦和疲惫之色,他既然愿入朝为官,自然便是存了报效国家、为国为民之心,但如今被人当作工具一般对待却实在是有些事与愿违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他却是陡然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般向侧方瞥了过去,目中的神色亦是不自禁地转为了淡淡的讶然。幸而他虽然失态,但是不过顷刻间便已恢复了原来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因此场内众人倒是并无一人发现他的不妥之处。 而与此同时就在众人的眼皮之下,一道肉眼难见的流光却是瞬间自其腰际的那柄黄金剑中冲了出来并化作一道颀长的身形直直落到了一侧的宫墙之旁。打从随着杨玄感前来便一直静静立在那处袖手观看的龟灵抬首瞥了面前难得有些神色不善的男子一眼,心中却是不自觉地觉得有些心虚了起来,半晌之后方才低低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诛仙。” 男子微眯着双眸注视着面前的少女,目中神色闪烁不定,片刻后忽地语声平静地问道:“师姐……你身周灵气浓郁,想来却是已经那拿到了师尊赐予的法器了?只是师弟却是想不通你为何会趁着我离开的功夫我私下前来……这般先斩后奏却是为何?” “我若不慎死去……至多也不过是寻一具身躯重新附身而已,但你此刻尚未凝出形体,如若有什么万一恐怕却是万劫不复了。”见对方依旧神色阴郁,龟灵在顿了顿后还是侧首避开了对方灼灼的目光低声道:“更何况……如今我不是安然无恙么?” 男子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语气生硬地道:“虽然我知道你所言俱是实情……但是抱歉,这个理由我无法接受。不过我截教一向是长者为尊,既然这是师姐你的决定……我也无法质疑什么。” 龟灵张了张口欲行辩驳,但在看到对方那前所未见的冷漠表情时最终还是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虽然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时便已心知对方必然会心生怨怒,但其竟然会像如今这般毫不客气地给她脸色看却也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然而就在她尴尬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时,却一眼到祝玉妍那熟悉的身影骤然自两人的身后如轻烟般掠了过去。 虽然对其目的全不关心,但龟灵还是如蒙大赦般随意寻了个理由道:“我这法器是自此女手中得来,也算与她结下了个因果……我还是先去看看她打算要作甚罢。”说到此处见对面男子神色更冷,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再次触到了对方的逆鳞,当下不由手足无措地深深垂下了头去,一时间再不见半点平常的洒脱从容之态。 她虽已存于洪荒数个年会,但这感情一事无论前世今生却都是初次涉猎,因此在这存有约定的准恋人面前竟仿佛与普通初恋的少女一般笨拙不堪。诛仙半是讶然半是好笑地瞥了她一眼,终究还是低低地笑出了声来,摇首道:“我终究……还是没办法气恼与你,罢了。既然你想去看看,我便陪着你一道罢。” 龟灵一脸欣喜地抬起头来定定地望向了面前的男子,看似喜悦之意现于颜色,心中却是已然笑不可抑――虽然伴侣之间应是诚信为要,但若是能够用这些无伤大雅的手段哄得对方转变心意,她却也并不介意偶尔为之。注意到对方眼底隐约闪过的一丝狡黠之色,诛仙倒是不由心中好笑,以他对龟灵的了解又如何会看不出对方的言不由衷?但他也不过只是需要一个借坡下驴的机会而已。毕竟……他终究还是无法真正怪责她的。 待到两人循着神识锁定的位置追去之时,却发现前方的女子已是径自从宫墙处跃了出去,而两人在相视一眼之后也便齐齐地施展缩地成寸术向着对方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两人在后方远远跟随,却见祝玉妍在离宫之后竟是径直进入了宫外的一处颇为隐蔽的密林,而此刻那林间则正自有一名身着平民衣衫、却仍不掩其丽色的女子站于其中――看其容貌竟赫然是先前那被兵士带走施加死刑的张丽华!见祝玉妍这位容貌身段俱是不下于己的女子前来,她先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色,继而却是迅速平静了下来,沉声开口问道:“先前那些隋兵正打算将我处以极刑,但却突然有人用一易容后的宫女将我换出,想来这一切都是你从中操作的罢?不知阁下如此做有何意图?” “便是这隋军之中也不乏我阴癸派之人,想将一名女子无声无息的救下还是并没有什么困难的。”此刻的祝玉妍却是早早地便敛去了方才的言笑盈盈之态,在上下扫视了对方几眼后方自一派雍容威严地冷声接道“本座对医术略有涉猎,你此刻虽然身形未显……但你应该知道自己已然怀有身孕罢?我派派规甚严,不能伤及孕妇性命便是其中之一――既然你为人行事颇为合本座眼缘,那么本座倒也并不介意顺手救你一命。” 听闻此言,张丽华不由微微蹙起了秀美,迟疑着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方才说的阴癸派又是……” 祝玉妍扫了她一眼,直言开口道:“本派名为阴癸,乃是魔门两派六道之一……本座便是当今门主祝玉妍。” “原来是祝门主,今日蒙阁下搭救,丽华感激不尽。”虽然明显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张丽华还是立时反应极快地向对方微微一福,继而却是手抚小腹低声叹道:“只是这个孩子……妾身却是真心不想让它来到这个世上。先前妾身也对深儿他投有不小的期许,也自忖待他不薄,但是如今看来……皇室无亲情,便是妾身的亲子,竟然也是一般的脾性。” 祝玉妍抬眸扫了她一眼,竟是破天荒地开口安抚道:“你实在是多虑了,想必你那儿子变成那般只是宫中奢靡环境使然……你若是好好教导这个孩子,他未来必然不会如此薄情。” 张丽华明显为之一愣,最终还是摇首苦笑道:“希望如此罢。若是我连性命也无法保全也便罢了,既然我还有幸继续存活于世……我终归还是不愿就此扼杀他的存在的。”略顿了顿后却又肃容接道:“妾身在宫中居住已久,早知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赋予,派主您今日既是救下了丽妾身性命,想来必然有其意图……如今却是不妨直言。” 祝玉妍倒是并未否认,当下便颔首道:“听闻你出身教坊之间,想必即使出宫也是无处可去。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妨加入我阴癸派如何?” 张丽华这些年身在高位,虽然人人俱知她是歌姬出身,却又有几人胆敢直言?但如今听得对方如此话语却也只能微微苦笑,轻叹着道:“可是妾身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而她话音未落,祝玉妍已然浅笑着道:“你虽年纪已过,无法习武,但你在宫中居住许久,又身居贵妃高位,想必却是有些手段的……而如你这般的人才正是我派所 93大唐廿壹 “……原来如此。贵派所图,我已大致知晓。”张丽华毕竟是在深宫经营多年,当下只略一思忖便已明对方之意。在略一迟疑后竟而直言道:“我对这宫中生存之道,以及那侍奉君王的手段……的确是略有心得,既然祝门主不弃,愿意给妾身以及腹中这可怜的孩子提供一容身之处,妾身自是愿意倾囊相授。” 见对方如此识相,祝玉妍倒是不由满意一笑。然而当她余光瞥到自林外官道上磷磷驶过的一架马车时却是陡然变了面色,当下便急急地吩咐道:“边师弟,你带着张娘娘前往我阴癸派在此地的联络处,待到我回去再做计较。”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瘦削的男子身影已是无声无息地自一颗大树后转了出来,张丽华扫了突然出现的青年那张虽然俊朗却是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阴邪意味的容颜一眼,当下便几不可察地微微皱起了眉,但在注意到祝玉妍面上陡然请按露出的阴霾神色时却最终还是并未提出什么反驳意见,径直随着对方向林子的另一侧走去。而尚不待两人身影消失,祝玉妍已是仿若迫不及待般向那具装饰朴素的马车飞掠了过去并直直地落在了那飞驰的奔马前方。 那车夫作隋兵打扮,显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在这突发情况之前倒是反应急速地勒停了奔马并毫不畏惧地冷声问道:“大胆!你是何人?竟然阻挡裴大人的马车……”而待到看清面前的如花玉容时却是不自禁地恍惚了一瞬,口中的质问言语也随之停了。 祝玉妍冷冷注视着面前深掩的车帘,唇角却是缓缓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悠然开口道:“裴大人?这些年间你杳无声息,想不到竟是隐性埋名地在大隋当起了官来,只可惜莫说你只是换了个身份……便是你化作灰烬,我也绝不会错认你石之轩!” 马车中人先是默然了一瞬,随即车帘却是如同被飓风吹起了般向旁飘飞了开来,待到下一刹那马车之前更是已然多出了一名身着官服、面容清癯的男子,他先是定定地凝注了面前的女子半晌,继而方才淡然开口道:“方才我只是甫一露面便始放下了车帘,想不到就在那惊鸿一瞥间你便已将我认了出来……我却是未曾料到玉妍你竟是对我这般了解。” 他虽然未曾明言,但话里话外却无疑已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兵士在见这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竟是有此武功时便已不自禁地看直了眼睛,此刻更是忍不住露出了些许恍然的表情来。孰料就在下一瞬间,他所忠心侍奉的那位“裴大人”却已是头也不回地向后击出了一掌,而那兵士立时便连惨呼也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地地倒了下去、当下便杳无声息。 在此过程中祝玉妍由始至终都未曾向那兵士投去一丝半分的注意力,只是神色复杂地扫了男子一眼并幽幽开口道:“那是自然……这些年间我日夜盼望着再见你一面。你的身形举动早已深刻于我心间,一辈子都是无法忘却的。” 男子似是未料到对方竟会突然出此幽怨话语,一时间倒是不由为之一怔。却只听见女子在下一刻已是一字一句地接道:“五年之前……你就此消失,之后一直未曾现身与人前,我虽是倾整个阴癸派之力去寻,却也一直不得消息,之后更是听人言你已是与那慈航静斋的的碧秀心结为了夫妻……你即在魔门内身处尊位,又焉能不知那静斋中早早便有舍身饲魔一说?可即便如此你却依然被其所诱……你可知,我心中究竟是如何感受……” 男子面无表情地注视了她半晌,却陡然低声一叹道:“玉妍,当初我虽是不得已……但却也的确是有负于你,这一点我石之轩从未想过否认。”略顿了顿后却又陡然冷声接道:“……可即便如此,却并不代表你出可以出言侮辱秀心!” 祝玉妍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继而却是陡然冷笑道:“好一个情深不悔的痴心邪王!就算你们夫妻情深……莫非当年你我之间便俱是虚情假意?” 石之轩微微阖起了双眸,却是半晌沉默不语。将其反应看在眼中,祝玉妍面上神色变幻莫测,片刻之后方自双目微红地恨恨道:“先前师尊说你与我相交只是为了自我手中探知天魔策以补全你的不死印法,我还一直不愿相信……我只恨当年为何会被你欺骗,以至于止境于天魔大法第十七重,一直未能前进一步!师尊……师尊……我实在是对不起您老人家的教导!” 虽然面前女子哀戚模样实在是动人心魄,但石之轩却只是恍若未见地抬首向前方皇宫的方向瞥去了一眼,略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受皇命前去军中传令,今日便不与玉妍你多言了……我们之间的事,待到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好好解决罢。” 祝玉妍惊怒交加地睁大了眼,终究是忍不住恨声道:“石之轩……你简直是欺人太甚!莫非我祝玉妍竟是连你的眼也入不得了么?” 石之轩漠然摇了摇头,淡淡开口道:“既然食君之禄,自是要忠君之事……我如今的化名是裴世矩,我这般说来,玉妍你可是明白了?” 祝玉妍既是不惜冒着曝露势力之险救下张丽华,自是有心介入朝堂,又怎会不知晓这隋文帝身前的第一近臣之名?当下便即敛去了怒色恍然道:“裴世矩么……原来如此,未料到你竟能够以以一己之力隐姓埋名身处帝王之侧。但若想光复我魔门,也确是只能这般。”略顿了顿后又迟疑着道:“我虽然佩服你能进入朝堂,但当今隋帝尚算英明,又对佛门极尽信任,你当真有信心能够转变他的想法……支持我魔门振兴么?” 石之轩淡淡一笑,不甚在意地道:“隋帝确是笃信佛门,但他现今已臻半百之年……就算目前身体还算康健,又还能够执政几年?” 祝玉妍皱了皱眉,只略一沉吟便已明了对方之意,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打算支持太子?” 听闻此言,石之轩却仍是摇了摇头,道:“太子杨勇性子软弱,不堪为帝。反是晋王杨广果决坚定,野心勃勃……若他登基,必不甘于只为一守成之君。” “杨广……我虽对此人不甚了解,但是既然能够得你如此赞誉,想必他也确实是有过人之处。”祝玉妍略一犹豫,最终还是仿佛终于决定了什么般沉声开口道:“我也不是因私废公之人……我们之间的事便改日再行解决。只望你这位邪王心系魔门,莫要被你那位妻子影响得‘改邪归正’才好!” 石之轩不自禁地皱了皱眉,但最终却也只是略有些不悦地道:“我自有决断,玉妍不需多言。只是我之身份现在还不为他人所知……还望你在外可莫要说漏嘴了才是。” 祝玉妍哼了一声,微蹙着秀眉冷声开口道:“我又如何是这种糊涂的人?只需你不背弃我魔门,又能使我门发扬光大,你我之间的恩怨便是一笔勾销,也是并无不可。” 石之轩显是未料到对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当下不由为之一怔,片刻后方自颔首道:“玉妍果是豁达大度之人,相较起来我却是大大不如了……”话音未落,却是陡然若有所觉地转首望向了侧方的小路,而此刻那处则正有一名身着蓝色长衫的男子踉跄着行了过来。 看见前方石之轩身上那隋朝的官员服饰以及那惨死当地的军士,那名形容憔悴、衣衫上更有几处破损之处的蓝衫男子明显为之一怔,继而却是立时一脸警惕地握住了腰间剑柄并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石之轩侧首斜睨了他一眼,目光之淡漠冰冷俨然已将对方视为了死人。而祝玉妍却是忍不住微微露出了讶然之色,道:“看此人武功也算不俗……竟会被人如此重创,看他似是从皇宫逃出,莫非大隋军中竟是有如此了得的人物?” 既然两人之间已暂时达成了和解,石之轩当下也便缓和了神色沉吟道:“若是杨素公亲自出手,想要战胜此人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此人却似乎是个被外放的剑气所伤,这却是有些奇怪了……”继而竟是直接转首向那人淡然问道:“伤你者究竟是何人?” 94大唐廿贰 那男子神色警惕地盯着面前两人,却是并未答话。而祝玉妍在皱眉打量了其半晌后却突地开口道:“我听闻这陈国太傅陈辅有一交情莫逆的同门师兄名为公山铁,一直被人誉为陈国第一剑客——按照他形容样貌观之多半便是此人了。” 石之轩顿时露出了一丝恍然之色,颔首笑道:“阴癸派的情报一向准确,想必不会有所差错……既然能够被人称之为第一剑客,那么他的号召力想必还是不会太差的。既然此人有着这么一重身份,玉妍你倒是不妨用秘术将之控制,日后想来还会有用途。”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彼此对答,竟是仿若将面前的男子视为了无物一般。而那名为公山铁的男子显而也并非是那种只知埋首研习武学的剑客,当下便一脸震惊地道:“居然懂的这样控制人心的手段,你们……莫非是魔门的妖人不成!” 祝玉妍直接无视了其带有侮辱性质的指责,微皱着眉道:“我施展一次秘法颇为费力,就算当真要将他制为傀儡也该确认了他的身份才好……更何况此刻陈国已灭,如同他这般的落魄剑客哪里还有什么价值?依我看到不如直接灭口的好。” “如此也好……玉妍你自行做主罢,我却是要先行一步了。”石之轩微微点了点头,径直抬步便欲行向前方的宫墙处走去。而在下一瞬间却陡然毫无预兆地转回了身一掌拍在了公山铁胸前的气血交汇之处。公山铁武功原本便比石之轩差着几筹,此刻又是身负重伤,在猝不及防下自是当下狼狈不堪地一头栽倒了下去,一时之间竟是不知生死。 见此情形祝玉妍不由大奇,愕然道:“你这是作甚……”话音未落却突地仿若察觉到了什么般神色一动,在下一刻已是自顾自地闪身进了树林隐起了身形。而就在其没入林间的下一瞬间,一名身着粗布衣衫的男子已是拉着一七八岁的男孩略显仓皇地自前方的官道之上快步奔了过来,而在其身后数步之外则赫然有一名腰佩长剑的少年紧紧随行。看似其似乎只是漫步而行,但却是由始至终都未曾落后前方两人一步。 在看清立于前方马车前的那人容颜的同时,那名少年顿时脚步一驻,继而只身形一闪便来到了石之轩身前并抱拳向对方一揖道:“裴大人,此处发生了何事?您可有受伤?” “原来是杨拓贤侄……”石之轩向面前的少年微微颔了下首,抬手指着地上失去了意识了公山铁道:“先前我被这流寇所袭,险些便伤了性命,但他似是身存伤患,不过片刻间便已自行昏迷了,只可惜这位军士……却是为保护我而亡,委实是可惜可叹。” “……师兄!”在发现对方一转眼便已挡在自己身前时那拉着男孩的男子便已变了脸色,看清那地上之人后更是当下便惊讶地叫叫出了声来,随即更是神情愤怒地道:“他为何会身受如此重伤……到底是谁将他伤成了这般?” “是我用这轩辕剑将之击退的——他既是出手阻我大军去路,自然也该心存此等觉悟。”少年漠然抬首瞥了对方一眼,继而却是重新转向石之轩躬身道:“现今城池初破,四处余党流寇甚多,因此杨大人特意命我前来相迎您进入宫中……晋王殿下已等待许久,既然裴大人您安然无恙,不知此刻可否随我一同动身?” 石之轩点了点头,略带歉然之意地道:“累得杨公担忧,贤侄劳累奔波,世矩实在惭愧得紧。”随即转首望着对面一脸愤色的男子沉吟道:“此人又是何人?先前我听他唤这贼寇为师兄……” 杨拓抬手握上了腰间剑柄,语声平平地道:“此人应是陈国太傅陈辅……既然在此处遇见,我便一并将之擒下也是无妨。还请裴大人后退少许,稍等我片刻。” 石之轩似乎微微怔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含笑点了点头,道:“那么我便坐待贤侄得胜归来了。”继而竟是当真退后几步动作洒脱地坐在了车辕之上,摆出了一副坐观好戏的模样。[] 见对方已是依言避到了安全之处,杨拓也便自顾自地拔出了腰际长剑指向了面前的男子,同时皱眉注视着那名紧贴在陈辅身旁的男孩道:“我不想令无关之人受伤,退下。” 他话音方始落下,陈辅已然将男孩向旁用力一推,同时先发制人地手扣法诀低念了一句什么。伴随着他的动作。一道明亮之极的金色光环已是倏然地自其身周漾起,渐渐地将其整个身躯牢牢护在了其间。见此情形,杨拓倒是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愕然之色,同时低低地开口道:“竟然是金系道术么……听闻阁下一直负责向那陈国太子传授儒家学说,想不到竟是懂的这道门的手段。” 陈辅不发一言地扣紧了手中法诀,额心之际更是渐渐地开始有汗珠渗出。虽然心知对方必然是趁机酝酿着极为厉害的术法,杨拓却仍是未曾露出一丝半分的慌乱之色,只是淡淡开口劝道:“陈太傅,你还是莫要做无意义的抵抗了——虽然杨大人并未打算将你们这些陈国旧臣斩尽杀绝,我也不欲伤你性命,但若我使用了此轩辕剑……其后果却并不是我能够轻易控制的了。” 陈辅依旧沉默不语,面上神色却是愈显凝重。见对方对自己劝诫言语置若罔闻,杨拓倒也并未再一次开口劝说,只是略略举高了掌间长剑挡在了身前。而就在下一瞬间,一道瑰丽的光晕已是倏然夹挟着一股庞大的金系灵气自陈辅的指尖迸发了出来,将之面前的丈许方圆尽数笼罩在了其间。 这金系的灵气锋锐无匹、几是无坚不摧,若是换作寻常的习武之人便是被之直接撕作碎片也并非绝不可能之事。然而杨拓却只是神色平静地擎起手中长剑看似随手一挥,而在下一瞬间,那道庞大的灵气便已是入水`乳交融般被他手中的剑身尽数吸收,再未留下一丝半分的痕迹——于此同时,那自剑尖溢出的淡黄色灵气更是陡然向陈辅所立的方向席卷而去,虽然男子明显已是在竭力抵抗,却仍是后退了数步方才堪堪站定。 见自己目前所能使出的最为凌厉的术法竟是就这般被对方轻易破除,陈辅不由后退了一步,一脸骇然地道:“你……你竟是身怀法力?”略一凝神却又骇然接道:“可即便是如此……你体内灵力明明便份数土系……土生金,你又为何能够破除我的道术!” 杨拓抬手将金色的长剑还回了鞘中,却是并未回答对方的言语。而陈辅也只愣怔了一瞬便始冷冷道:“古籍记载天下纷乱之时方始有异人出世,你容貌异于常人,便是有什么出奇之处也并不奇怪。只是如你这般异人又如何能为人所控,那隋帝既是动用如此力量以平定天下,想来国运亦不会太过久长!” 继而却又惨然笑道:“罢了……我的确并不是你的对手。你若要将我擒下也是无妨,但是你可否放过这个孩子?他是我的独孙,亦是我陈家唯一的后裔……我自己已年过半百,就算是此刻便死去也是无妨,但我却绝不想让他小小年纪便被我所累沦为阶下之囚!” 他性子一向骄傲之极,此刻如此央求对方却已算是难得地放下了身段了。男孩听闻此言顿时大惊失色,张口便欲说话,幸而在对方的瞪视下还是及时改了称呼道:“太……祖父!我又怎能让你如此牺牲……我定要与你同进同退!” 陈辅即似无奈又似欣慰地低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伸出出枯瘦的手掌抚上了他的头顶并摇首阻止了其未尽的言语,继而方才转向少年追问道:“杨将军,我所言之事你可应允?若你答应此事,我陈辅立时随你返回宫中,绝不加以抵抗。” 少年稍稍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沉声开口道:“晋王殿下和杨大人均未下达擒拿大陈官员家眷的命令,我并无意将他一道带回。” 他虽未直接答应,此言却无疑已算是允了对方的请求,而陈辅此刻方才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道:“既是如此,那便是太好了,不知杨将军……是否可容我祖孙俩人单独话别一番?毕竟他年纪尚幼,我此去生死未卜,有些事情还是需好好地和他交代清楚的好。” 杨拓抬眸扫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径自转身远远地退到了一旁。而陈辅在向其微微颔首后也是拉着男孩走到了马车的另一侧,压低了声音道:“先前被逼无奈,让你以祖父称我,还望殿下莫要怪责才是……只是殿下你既已自宫中逃出,过去的名字却是不能再用了。” 见对方仍自一脸无措,略一沉吟后索性一锤定音道:“我虽身为太子太傅,却也曾担负你启蒙之责……倒是也勉强能够算得上你的老师了,为你起个化名倒也是并无不可。今日大陈国破,这耻辱你定要铭记在心,靖北虏,复国仇……从今日起……你便更名为陈靖仇罢。” 男孩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子,倒也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半晌后方自含泪道:“陈太傅……先前你非但用你的孙儿顶替我的身份,此刻又如此舍身相救,辩儿……靖仇何德何等,当得你我这般牺牲?” “噤声!隔墙有耳,这话从今日起你便烂在肚中,决不可对他人提起!”听闻此言陈辅登时大惊,在看到杨拓和石之轩的注意力都未落在两人身上后方才稍许放下了心来,低声叹了口气道:“你是我大陈最后的希望……决计不能有丝毫闪失。因而我无论为你做什么牺牲都是无怨无悔的,只是……我本想将我这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培养你长大成才。但是如今看来,我恐怕却是办不到了。” 随即又自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塞入了男孩手中,神色肃然地接道:“待我随他们离开之后……你便拿着这些盘缠和信物前兖州附近的雷夏泽罢,公山师兄先前一直同师嫂隐居在那处。公山师兄此次虽然是受我所累,但师嫂一向善良大度、义气不让须眉,想必并不会因此迁怒,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虽然此处距雷夏泽并不甚远,路上也还算平安,但你年纪尚幼,此事却实在是有些难为你了。” 男孩神色彷徨地望着面前的男子,半晌之后方才讷讷道:“我从今日起竟是连过去的名字身份也一并摒弃了……日后又该何去何从?太傅……难道你便不能将我一同带回宫中么?就算是与父皇兄长他们一道被隋帝杀死,我也是甘之如饴……”略顿了顿后又小声接道:“若是我随您一同回去,或许还能将您的孙儿换回也说不定……” “你……你怎地能如此说?若你当真随我一道回去,我先前所做的一切不就毫无价值了么?”陈辅恨铁不成钢地怒瞪着对方,半晌之后才恨恨道:“你虽然资质不凡,但性子却实在是太过软弱……若你一直这般下去,又如何能够指望你光复我大陈?” 陈辩神色黯然地垂下了头去,却是半晌未曾答话。见他如此模样陈辅不由更是失望,当下微微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缓缓开口说道:“先前……我却是对你有所隐瞒。为了让我那孙儿的真实身份不致暴露,方才我已亲手点破了他的哑穴并给他喂下了毒药,就算能够侥幸将他救回……日后也只会是生不如死的废人一个了。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你已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陈辩霍然睁大了眼,竟是如遭雷殛地怔在了当地。陈辅摇了摇头,涩然开口接道:“我将此事告知与你,并非是想让你心存负担……但是那皇宫你却是再也回不去了。听闻隋帝一向以仁执政,若他就此放过我们这些陈国旧臣也就罢了,我自会想法子去寻你。但倘使我此次一去不回……也请殿下你好好地活下去。” 随即他看也不看面色惨白入纸的男孩一眼,径自转身向少年所立的方向行了过去。而杨拓原本正自低声与石之轩说着什么,见其行来却是停下了话头淡淡道:“既然你们已然话别完毕,那么便请阁下带着你的师兄上车罢。” 陈辅慨然一笑,一语不发地依言扶起公山铁跃入了车厢。而待他们上车后杨拓也随之侧身请身旁男子坐于车辕之上,在意味深长地向龟灵两人所立的林间望去一眼后方自驾着马车飞驰了出去。更名为陈靖仇的男孩定定立在当地注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面上神色变幻莫名,半晌后却是突然身躯一颤,缓缓地向地面倾倒了下去。 龟灵抬首与诛仙对视了一眼,在确定先前隐入林间的祝玉妍已然离开后方才缓步踏出林子俯身覆上了男孩的额头,略一沉吟便始微皱着眉道:“很烫……这孩子病的很厉害。” 诛仙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自知自己的这位师姐平常虽是性子冷淡,便是看着无关紧要之人死在面前也可袖手旁观,但却总是屡屡对童稚弱小心存怜悯,就算是在封神之战中对上了那孩童模样的灵珠子也不愿妄下杀手。当下也只是失笑道:“师姐你若想要救他也不过是覆手间事,又何必在此处犹豫许久?” 听闻此言龟灵不由一笑,伸手便欲将男孩扶起,而诛仙原本上前一步打算相帮,在一眼扫到自己半透明的掌心时却又讪讪地收回了手来,面上的笑容亦是渐渐地淡了。然而就在龟灵将男孩扶起的刹那,其却陡然毫无预兆低低探出手来紧紧箍上了她的腰际,同时仿佛呓语般喃喃道:“婤姐姐……不要走,不要扔下辩儿一人。” 看到其冒犯的举动,诛仙登时紧紧地皱起了眉,而龟灵却已是先行一步向他摇首笑道:“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无妨的。” 诛仙低嗤了一声,最终还是侧首转开了视线。而龟灵则是自顾自地扶着男孩沉吟道:“这孩子尚自幼小,又并无丝毫在外生活的经验,就算我将之治好他也未必能够如陈辅所言那般独自一人行至雷夏泽去……” 对未来之事毫无所知的诛仙自然只是将对方的举止当作了一时意动,当下便不甚在意地道:“既然师姐你已然助了他一次,便是帮人帮到底想必也是无妨。” 龟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边输入灵气助其驱散体内的邪毒一边随意问道:“方才兄长他似乎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他的修为竟是已然到了这般地步了么?” 诛仙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但是他此刻剑术已然臻至化境,与轩辕剑也已渐渐人剑相通,因此才能大略感知到身为剑灵的我的所在之处。” 龟灵愣了一下,却是立时关切地追问道:“你此刻俯身于那剑之上……他这般对你可有什么影响么?那剑身可会对你有所排斥?” 诛仙浅浅勾了勾唇角,摇首道:“师姐放心,他功力心境进益对我非但并没有什么不利的影响,反而有助我修为长进。”略顿了顿后却又微皱着眉道:“只是近来这剑体内有剑灵孕育的迹象,想来这具身体……我也是用不了太久了。” 他既然是剑灵化形,自然决计不会擅自剥夺其他同类的生存权利,若是当真轩辕剑自生剑灵他自是会选择主动离开。而龟灵对于此点也是心知肚明,当下便了然颔首道:“原来是这般……那么你现今却又作何打算?是再寻一具剑体附身还是找一处灵气浓郁之处潜心修行?” 诛仙垂首沉吟了片刻,忽地抬眸直视着面前的少女缓缓道:“这个空间虽有灵气存在,亦有修道之人,但灵气却毕竟太过匮乏,再这般下去……我却是不知何时才能凝成实体。既然师姐你已然寻到了师尊的印鉴,那么我们也可以开始寻找此处的空间缝隙,伺机离开了罢。” 听闻此言,龟灵不由微微一怔。虽然她一心返回金鳌岛,但念及杨义臣所断言的这个世界即将遭受的灾难以及杨玄感的安危,最终还是犹豫着开口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玄感他……还不具备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全性命的能力。” 诛仙这次却是难得地沉默了片刻,随即方才徐徐道:“师姐,我们日后或许还会前往很多世界,你若是一直这般……未来定然会难以放下的。” 龟灵立在原地愣怔了片刻,继而却是忽然展颜笑了起来,摇头道:“你所说的事情不会发生的……诛仙。就算我心中有再多的牵绊,也终究只有金鳌岛……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诛仙定定注视了她半晌,最终还是释然一笑道:“既然师姐你自有主张,那么我也不再多言了……更换身体一事不必着急,只是师姐,你现今可是打算将这孩子送去雷夏泽?我不能离开轩辕剑太远,若是你决意如此的话我恐怕是不能随行了。” 龟灵从先前起便一直未曾停下向男孩体内输入灵力的动作,直到看着其泛着不正常殷红之色的双颊恢复了原本的色泽方才停下了手来,同时摇首轻叹道:“隋帝一向以仁德治国,在杨素献俘之后必定会向这些陈国的皇室贵胄以及臣子们施以恩德以求为己所用。就算是陈叔宝以及其亲子也必定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被封以闲职加以监控而已。” 随即又垂首扫了那平复了急促呼吸的男孩一眼,皱眉接道:“反是这孩子被陈辅就这般丢在野外,若是我们未曾路过相救的话却是难以活命。除此之外那陈辅之孙因为这般可笑的理由就被自己的亲生祖父牺牲,却也委实是太过无辜了。” 虽然诛仙对他人并未存有仁慈之心,却仍是颇为不以为然地道:“那陈辅为了复国之事,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亏他也是修道之人,却不知政权更迭乃是天道所向,不管再如何努力也是无法力挽狂澜的……便如同当年……” 说到此处,两人不由齐齐地叹息了一声,却是均想起了那一场令玄门由盛转衰的大劫来。然而就在此刻,半倚在龟灵怀中的男孩却是蓦然身躯一颤,在下一刻已是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醒来了?身上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么?”见其已然悠悠转醒,龟灵立时便随手将之推到一旁让其自行站定并随口问道。而男孩在迷茫地眨了眨眼后却是陡然一脸讶然地道:“啊……你……你是我先前在宫中见过的……你也安然逃出来了么?实在是太好了!” 见对方欣喜之意现于颜色,明显是真心实意,龟灵在慨叹对方太过良善的同时却也不禁心中微暖,当下却是耐心将方才的问题再次重复了一遍。而男孩直至此刻方才如梦初醒般道:“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过我刚才似乎是昏倒了啊,莫非是你救了我?”随即余光却是偶然地自立于龟灵身侧的诛仙身上一扫而过,继而却忍不住愕然问道:“那是什么?好像有人在那里……” “竟然连身为剑灵的我也能够模糊看见……看来那陈辅说他资质绝佳,倒是并未虚言。”诛仙先是不由微微愕然,继而却是略带戏谑之意地道:“我看师姐你对他似乎颇有好感,可是想将他收为弟子,传以道法?” 龟灵不由叹了口气,道:“在上一个世界我也曾经收徒,只可惜临走前竟是连通知她一声也未曾做到。日后我们还不知是否有机会再行回去,如今想来……我实在是对蓉儿心存愧疚。如我们这般时空的旅人,在一个世界注定不会停留太久……既然如此,我又如何会重蹈覆辙?” 诛仙默然点了点头,却是再没有延续这一话题。而陈靖仇明显是尚不具听到灵体语声的能力,当下也只是讶然问道:“姐姐……你是在对我说话么?为什么我都听不明白……” 龟灵淡淡一笑,却是直接转开了话题问道:“此刻你既已无恙,那么你有何打算?我还身有要事,恐怕是不能在此处耽搁太久的。” 陈靖仇张了张口复又合上,望向少女的目光中更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期许之意。但旋即却又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方才陈辅之言,在沉沉叹了口气后方始一脸沮丧地接道:“我已经无处可去,如今之计……我也只有像太傅所说的那样,前去雷夏泽见那位公山婶婶了。我虽对复国之事全无兴趣,但终究还是不能辜负陈太傅的期望的……” 95大唐廿叁 龟灵不由一怔,但随即却还是了然地点了点头。想当初她来到洪荒并初入截教门下之时,岂非也打着在即将到来的大劫中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主意?但长年积累下来的师徒之情、同门之义,却终究是令她心甘情愿地为截教辛苦谋算、殚精竭虑。就算是最后身陨于大劫之中、险些魂飞魄散也不曾有过一丝半分的后悔。 她原本不欲与对方有太多牵扯,但此刻既是对其生出了几分认同之感,在略一沉吟后倒也主动开口提议道:“既然你决意如此那么我便将你送至雷夏泽罢,至于之后的路……便要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陈靖仇稍稍犹豫了一下,因为太过清秀而显得有些柔弱的面庞上竟是隐隐地多出了几分坚毅之色,继而却是突然抱拳向她一揖道:“多谢姐姐好意,但是还是不麻烦您了。既然太傅一切已帮我安排妥当……那么这件事便等同于他对我的考验,如果我连这样的小事都无法凭自己的力量做到,那么又何谈努力,何谈复国?” 龟灵和诛仙倒是未曾料到这位性子柔和到几乎可算是有些懦弱的孩子竟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均是不禁略有些惊讶地望了过来。而那小小的男孩便仿佛一瞬间成长为了褪去青涩的少年一般,在对上两人视线时只是浅浅一笑便一脸认真地问道:“今日姐姐还有那边那位……先生出手相助,辩儿……靖仇万分感激,不知姐姐能否将姓氏告知?” 听闻对方话语中竟是提到了自己,诛仙在讶然之下却也不忘淡淡地向其回以了一个颔首。而龟灵知道他是限于礼教才并未直接问及自己的全名,当下也便只是入乡随俗地道出了自己此生的姓氏:“我姓杨。” 陈靖仇顿时愣住,半晌之后方自涩然道:“竟然是大隋国姓……看姐姐气度风华,想必身份亦是不俗,莫非你竟然是大隋皇室中人……”而不待他话音落下,龟灵便已摇首否认道:“我与皇室并无联系,不过只是巧合而已。” 听闻此话,陈靖仇方才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既然他已决意要循着陈辅的意愿而行,那么自是该当将大隋视为大敌,若是这对他有着大恩的女子当真是隋朝皇室,那他恐怕当真是要两厢为难、不知该如如何是好了。当下也只是肃然一揖道:“那么我就先行前往雷夏泽了……今日之恩,靖仇必将铭记,只恨我如今身无长物,又全无实力……唯有待得日后图报。” 龟灵平静地点了点头,待得对方转身之时却也不忘顺手丢了个守护符咒在其身上。而待到看着男孩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之后诛仙方才失笑道:“想不到这看似毫无主见的孩子竟也有这般执着的时候……看来先前倒是我小觑了他。” 将对方这难得带了些赞誉之意的言语听在耳中,龟灵不由莞尔一笑道:“在他这般年纪经历如此变故还能如此表现,却已然是殊为不易……诛仙你的要求未免有些太高了。” 男子不在意摇了摇头,径自转开了话题接道:“那化名裴世矩的石之轩竟然是魔门之人,更似乎正野心勃勃地妄图操控帝王……这一点你是否打算告知杨素让他有所准备?毕竟他平素里可是一直以贤臣良将自居,若是其好友真实身份就此曝露,想必他的声誉定然会大受影响。便是你那兄长……恐怕也会受其牵累。” 龟灵摇了摇头,不甚在意地道:“莫说那魔门行事隐秘,不易露出马脚,就算当真此事被人所知也无甚要紧……若是玄感连承受这般压力的能力也无,又怎配作为我承认的兄长?” 诛仙扫了少女一眼,略带调谑之意地道:“你倒是对他信心颇足。”略顿了顿后又抬眼望向了皇宫的方向开口接道:“在此之后我大概要随着大军一道徐徐回京,既然你已寻到法器,那么还是先行回去罢。至于玄感那边……我会托杨拓向他解释的。” 龟灵原本并不想让杨玄感知道自己前来此处之事,但先前非但被迫在其面前露了行迹,更是被那晋王杨广得知了身份,因为只略一沉吟便开口说道:“如此也好,但先前我不慎被晋王杨广发现了行踪,即便是要回去……也需消除了他的记忆方能成行。” “你怎会如此不慎?”诛仙一向知晓自己这位师姐很是细心,当下不禁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而龟灵也不会在这些事上对其隐瞒,当下便略感无奈地将方才之事道了出来。诛仙在静静听完她的话语之后先是沉默了片刻,继而方才意味不明地悠然道:“哦……居然想求娶师姐你为王妃?此人还真是好大的心思……此事便交由我处理罢,师姐你不必再回转了,直接回京都便是。” 龟灵抬首对上对方眼底翻涌着的波澜,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地道:“你想如何处理?那晋王身上的紫气很是浓郁,若无意外,他想必便是下一任的帝王了。如同他这般之人你倘使想对他不利,却是会沾染上极大的因果呢。” 诛仙似乎很是不满地轻嗤了一声,却是并未回答。龟灵心知对方自有分寸、且也并未当真动怒,当下也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罢了……想必他也不会将这般难以取信于人之人随意向他人透露,此事便是暂缓处理也是无妨,我便如你所言般先行一步罢。” = 龟灵此刻法力已恢复了不少,因此足以让大军行得数日的路程对她而言也不过数个时辰功夫――而待她无声无息地转回了京都杨府之内并收回了用以迷惑婢女的幻象傀儡之后,房门却陡然传来了几声轻叩,随即红拂略带小心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过来:“小姐,您可已休息好了?” “我已醒了……何事?”龟灵顺手将化为符纸的傀儡笼入了袖中,随意地开口问道。而红拂先是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随即方才缓缓开口道:“独孤府遣人前来送请帖……管家原本想代为收下,但那人却非要府中主人亲身将拜帖接下才肯放心离开。如今大人和少爷俱出征在外,唯有小姐您一人身在府中……” 如同这般的小事原本龟灵大可遣傀儡去处理,但她方自从外回来,一时间也无甚修炼的心情,当下索性也便应了一声并抬步走出了房间。而她甫一露面,红拂立时满脸笑意地走上了前来并急不可耐地报告道:“方才小姐你屋中半晌无声,我们只道您正在休息,却是不敢相扰……那独孤家派来的送信之人原本也很是恭谨地说要等着您醒来,孰料半途上萧夫人却是突然出面,想要以主人的身份代为将帖子接下,但那人却是半点不给她面子,因而此刻两人正在厅中僵持着哩!” 因着平时龟灵并不经常现身于人前,形容态度也颇为和煦,因此这满府的下人对她倒是并不甚畏惧,这红拂自也是并不例外。龟灵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当下便随着对方向前厅走去。而她甫一进入回廊便听到屋内有一女子在怒声道:“你说的此言是何意?甚么叫做我与这府中的奴才也不差多少?我是良妾出身,又是萧家之人,如何又不能代大人接下一区区拜帖了?” 龟灵此生虽是与这女子少有接触,却也是立时便听出了这位日后为杨素生下了几名庶子的萧夫人的声音――她虽然也知此人所生之子日后会对杨玄感带来颇大的麻烦,但在卜算之后却也发现这位萧夫人虽然出身颇高,又很受杨素宠爱,但却也这阖府之内唯一一个不曾对杨素子嗣暗中动手的妾室,若是仔细论起其为人就算比起杨玄感的生母也是良善的多,因而龟灵在之前为杨玄感清理府中障碍时倒是独独地留下了她的性命。 而在萧夫人说完这一席话之后,一道颇为沉冷的声音却是随之响了起来:“我说的有甚么错误么?妾室始终都是妾室,如此玩物又怎么能代主人做主?我独孤策亲自送来的拜帖……又如何是你配接下的?” 萧夫人显而也是听闻过这独孤策之名,当下便低低啊了一声,放缓了语声道:“你……你是独孤家的少主?妾身失礼了……望独孤少主莫要见怪。” 那名为独孤策的男子低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悦地道:“看在杨公的份上,罢了。”略顿了顿后又开口问道:“不过我已是在此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不知杨小姐此时可已休息好了?此刻是否能请她出来将此请帖接下?” “这……妾身这便帮独孤少主前去看看如何?”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龟灵面前虚掩着的厅门已是倏然被人从内拉了开来。而萧夫人在看清面前少女时先是略有些不忿地瞥了她一眼,继而却是强自做出了一副喜出望外的神色道:“我正要去唤灵儿你前来,想不到你却已来了……如今大人和玄感尽数出征,而你几名弟弟也尚且年幼无法待客,既然独孤少爷一心要见你一面……你便好好在此招待他罢,只是莫要失了礼数才好。” 她此言虽然看似平常,但却隐隐透着指责对方不守闺誉、私会男子的意思。而龟灵虽是对此不甚在意,那屋内的独孤策却已是先行一步冷声接道:“身为妾侍竟然随意在外人面前呼唤嫡女闺名……杨大人长年出征在外,看来这杨府之内却是难免有些御下不严了。家父与杨大人交情莫逆,想来就算是好意提醒与他,杨大人也是不会太过介意的。” 96大唐廿肆 听闻此言,萧夫人不由瞬间愣怔在了当地,而就在她犹自犹豫着是开口讨饶还是认罪之时独孤策却已是冷笑着接道:“此次看在杨大人的面上便就此作罢……还望夫人日后还是要谨慎言行才好!这嫡庶之别、主仆之分,却是万万不能有所错漏的。[]” 萧夫人猛地转过头来恨恨瞥了他一眼,最终却还是忍气吞声地道:“独孤少主所言有理,日后妾身必将牢记……”随即似乎再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只随口道了一声失陪便愤愤然地匆匆向后堂行了过去。 待到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那约莫十七八岁的英俊男子方才重新将视线转至了面前少女的身上,眼中先是闪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之色,继而方才冷言开口道:“小姐便是杨公直至现今唯一的嫡女,玄感的亲妹罢。在下独孤策,乃是独孤家家主之子……今次本是特地来递交拜帖,邀请这杨府中的女眷前去参加我那小妹独孤凤的周岁宴会的。” 龟灵默然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将对方捧在手中的帖子接了过来。而待到她上前之时却发现面前之人的目光竟是直勾勾地定在她的容颜之上,显得极为失礼,当下倒却是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而不待她出言指责,青年却突然沉吟着开口问道:“看你风采气度……似乎并不是那被人欺到门前却依旧不知反抗之人,但方才你为何就听凭她那般侮辱,未曾辩驳一言?” 听闻此言,龟灵不由失笑。她虽也是和那些洪荒大能一样对名声颇为看重,但如同这般的妇人妄言却也着实是从未将之放在心上,对这闺誉之类的普通女子万份注重的存在更是全不不在意,当下也只是漫不经心地道:“他人妄言,又何必在意……反正即便她再如何昔辞讽刺,也无法影响到我一分一毫。” 青年明显未曾想到这小小的少女竟会道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不由愕然无语。而龟灵在侧首扫了他一眼后却是径直转开了话题问道:“独孤公子亲自前来拜访,我杨府着实是蓬荜生辉,只是我却是觉得有些不解。就算独孤凤小姐是独孤家此代目前为止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但如同送拜帖这样的小事却是绝不至于劳动阁下这位独孤阀少主亲身前来罢?” 青年顿时回过了神来,一边从容地收回了目光一边坦然道:“确是如此……既然你这般问起,我直言告知却也是无妨。此次其实是我自己对你这位从未现身于外人身前的杨家小姐心觉好奇,因此才特地自我独孤府的管家手中揽下了这桩差事。不过现在看来,我此行非但是着实不虚,杨小姐亦是比我想象中……更为有趣。” 他这番话可算是颇为无礼,若是换做他人说不得便将要此人当作登徒子对待,但龟灵见其眼神清澈,便是对自己的赞誉似乎亦是纯然发自内心,当下却也只是莞尔一笑道:“对我好奇?这又是为何,听你口气似是与大哥相熟,莫非他竟是曾经在你们面前提及我之名不成?” “那倒是不曾……玄感出身名门,说话做事自然是有分寸的,又怎会在外人面前随意论及自家女眷?”青年断然摇了摇头,继而却是沉吟着半晌未语。将他反应看在眼中龟灵不由更是好奇,随口问道:“哦……莫非这其间的理由竟是不足为外人道么?” “确是如此,但姑娘问起,在下自然是不愿相瞒――”青年稍一犹豫,继而竟是坦然点了点头,道:“圣上以隋代周不过数年,且对皇后恩深情重,因此莫说是公主,便是这皇家宗室女子也是没有几位的……按理说为了家族利益如我们这般的阀门子弟都该争取与皇室结亲才是,可是既然僧多粥少,如父亲这般的朝中老臣便是想要让我们这些小辈尚公主也是难为……但是说句实话,我对此却是十分庆幸。” 略顿了顿厚又迟疑着接道:“除此之外,此代年龄勉强能够与我匹配的阀门闺秀非但极尽稀缺,更是多数都是不上台面的庶女……我这般说来……小姐可是明白了?” 听闻此言,龟灵一时间不由哭笑不得。她虽知大隋男女风气颇为开放,但是对方竟是会抱着这般类似于“相亲”的目的寻上门来却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将她诧异表情看在眼中,青年不由叹了口气,苦笑着接道:“就算如我这般的人婚姻必定无法自行做主……但至少也该在能力范围内尽量寻得适合与我共度一生之人才好。此事……可算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小的坚持罢,只望小姐莫要在意我的冒犯才是。” 他这言语放在未来听或许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但如今听来却是显得有些惊世骇俗了。但龟灵只是觉得此人思想颇为开放有趣,当下也只是不以为忤地摇首道:“你这般想也无甚不对之处……虽然你身在大家阀门,但却也总归是该为自己的终身好好考虑的。” 见对方不但并未开口驳斥自己的惊人言语,更是隐隐有着赞同的意思,青年先是目中惊喜之色一闪而过,更是首次躬身向其行了一个平等的礼节并笑着开口道:“今日能够见得小姐,实在是得天之幸,三日后的宴会……若是小姐并无要事,还是请届时莅临鄙府才是。” 龟灵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已是打了派遣傀儡代为前去应酬的主意。似是看出了她的漫不经心,独孤策却立时笑着接道:“对了,家母先前提过想要见小姐一面……似乎是想与你相商一桩与玄感有些关系的事。若是小姐得空,那日不妨提前几个时辰前往鄙府做客如何?” 龟灵不由略觉诧异地挑了挑眉,她虽知未来杨玄感与独孤凤有着婚约,但那独孤凤现今不过周岁,莫非那独孤家之人便已考虑起了与他联姻的可能性来?不过思及杨玄感此时虽仍年幼,但才智能力却已初显,而此次出征后更是有可能有军功加身。这独孤阀之人如今做出这样的决定似乎也并不显得那么奇怪了。而这联姻一事原本该是双方父母共同商议,但独孤夫人身为女眷自是不好与杨素当面相商,想要通过她传话也是正常之事。因此当下也便颔首道:“既然独孤夫人有命,我那日自然会提前前去拜访。” “那么我便在府中恭迎小姐。”见她答应下来青年方自展颜一笑,在几不可察地向门外阴影处瞥了一眼后方自转身向门外走去。而在目送着对方离开之后龟灵方始转首望向了先前青年视线投注的方向淡声道:“红拂,出来罢。” 在一阵悉悉碎碎的声响过后,身着红衣的女子神色略显尴尬地漫步自门外走了进来。却只是不在意地一笑,道:“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你既是府中老人,想必也懂得遇事三缄其口的道理,这点想必我不必特意嘱咐罢。(.好看的小说)” 红拂慌不迭地点了点头,随即却又陡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在龟灵带着征询之意的目光下方自迟疑着开口道:“小姐您的做法……原是不容我们这些奴婢置喙,只是这位独孤少爷的想法却委实是与人不同了些。” 龟灵笑了笑,却是直接开口道:“红拂,你如今也已有廿岁左右了罢,这些年来你一直兢兢业业地照顾我和玄感,到是我一时疏忽,耽误你的终身了……不若我将你的卖身契就此毁去,放你出府如何?” 女子听闻此言顿时愣住,半晌之后才语声颤抖地道:“小姐……你这是要赶红拂出府么?红拂到底有哪里做的不对……” 龟灵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我知红拂你一向聪慧,想必也听得出我所说俱是心中的真实想法。你也不必再故意装作这幅懦弱的模样,只管显出你的真实性子便是。” 女子身躯微微一震,继而竟是一敛先前的嗫嚅畏惧之态,浅笑着开口道:“果然我这些许小伎俩在小姐面前根本便是宛若不存在一般……小姐您果然并非常人呢。说实话,我也并不想在这府上一直为奴为婢,但是如今四海尚未安定,如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无论前往何方也不过是犹如无根浮萍……”而不待她话音落下龟灵却已笑着开口接道:“先前我虽是未曾提起过……但是红拂,其实你是身怀武功的罢。” 听闻此言,红拂终是忍不住变了脸色,半晌之后才轻叹着道:“我虽自幼家破人亡,被迫卖身为婢,但家中确是有传下一门养身的功夫……我不忍让家学蒙尘,因此的确是一直在悄悄习练,但直到现今也不过是比一般人身强体健而已。不过之前我一直小心隐藏,因此即便是以大人之能也未能看出此点,想不到今日竟是被小姐你一语道破。” 龟灵摇首一笑,道:“的确如此,你所修习的与其说是武功倒不如说是道家的养心功夫,的确是并无什么伤人之力的……也正是因此杨大人才会一直故作不知,莫非你以为凭他的功夫便看不出来你身怀内劲么?” 女子顿时怔住,半晌之后才苦笑着道:“原来如此……红拂一直自诩聪明,却不知自己的举动在他人眼中竟是宛若笑料一般。”而不待她话音落下,龟灵却已骤然抬手按上了她的颅顶――见自己要害被他人所制,红拂反射性地便想要侧身避开,熟料在下一刻已是周身一震,软软地向地面瘫倒了下去。 龟灵神色平静地收回了手来,静静地等在一侧未发一言。而女子在身躯颤抖了半晌后终于勉强撑起了身子,一脸震惊地道:“发生了什么?为何……我头脑中像是多出了什么东西?” 龟灵直接伸手想要去搀扶面前的女子,孰料在下一刻却被对方下意识地避了开来。而龟灵对此也是不以为忤,径直开口解释道:“那是一套简单的武学功法,配合这套武学……也足够你在这世上安生立命了。至于日后你是觅得一合适的夫君隐居田园还是踏遍这大好河山便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红拂神色惊疑地望着面前少女,一时间却是讷讷难言,而龟灵则是不在意地接道:“你在此待了数年,也算是对这府中秘密知晓颇多,若是不趁此次机会离开,日后恐怕不是终老府上,便是被杨公随意配给心腹管家作为妻妾……红拂你一直性子刚烈,心比天高,如此度过一生你可甘心?” 这数年以来红拂一直对她和杨玄感的生活照顾极尽周到,既然只是覆手之功,她也是绝不介意帮其安排一个好的前程的。女子面色变幻莫测,最终还是敛去了面上的畏惧之态深深地对面前少女叩下了首去,神色坚定地道:“红拂……不甘!多谢小姐,小姐大恩,红拂日后若有机会必思回报!” 龟灵点了点头,示意其起身随着自己来到房中,将一只荷包递到了她的手中,同时温然说道:“此囊中放着你的身契和一些盘资……以及出入城的凭证,你带着其离开罢。至于之前你自己存的体己赏赐,你也一同带走便是。” 红拂感激地瞥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恭谨地上前将之接了下来。而在将对方打发回收拾起了行囊后,龟灵方才重新静静坐下考虑起了诛仙的提议来――正如诛仙所言,她在这个世界上能呆的时间毕竟有限,终究是不可能守护杨玄感直至其寿终正寝的。而且杨玄感一向性子骄傲,且正是叛逆的年纪,此次她随行在侧被其发现多半已是会令他生恼,若是被他得知她竟是因不放心他的能力而一直迟迟不愿离开的话恐怕会心生不甘。在沉思了半晌之后,她终是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长长吁了口气,低低自语道:“天地大劫……么?大概我留于此世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 = 转眼之间,三日既过。因着路途遥远的缘故,杨素与杨玄感在此之前却是仍未回到京中。原本龟灵确实是打算派遣傀儡自去应酬,但既然独孤策临走前曾有所暗示,又心知那位传言中的“未来大嫂”还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心中颇为好奇的她却仍是下了亲去一趟的决定。 晚宴虽是定于酉时开始,但先前龟灵既已是答应提前前去拜访,因此倒是方一过午时便驱车从府中出发了。而当她所乘马车来到独孤府门前时,独孤策却是仿若早就知道她此刻会前来一般早早地亲侯在了门口。在马车停下之后青年先是殷勤地上前想要将她扶下,在被少女默默躲开后却也是不以为忤地收回了手来,既有风度地道:“家母已然在后堂等候,还请杨小姐随我一同前去。” 若说先前龟灵还未发现对方对己之意,此刻见其殷勤之态却已是对其心思心知肚明,当下心中不由暗自哭笑不得――她目前使用的这句身体还在幼年,便是连身形也未完全长成,又哪里有什么魅力可言?这些阀门子弟想必也不过是看在杨素权倾一时的份上才会对她另眼相看的罢。而当两人穿过回廊走入后园之时,一名约莫六七岁的女孩却陡然匆匆地自一侧的角门处冲出,收势不及下却是险些和漫步行来的两人撞个满怀。 独孤策怫然不悦地扶住了踉跄的女孩,微皱着眉责问道:“宁珂,你在这里横冲直撞什么?莫非便不知今日府中要开宴会,将会有不少贵客前来么?” “抱歉,策哥哥……我不是故意的……”被称为宁珂的女孩泫然欲泣地仰起了头来,一张颇为可爱的脸庞倒是显得楚楚可怜。独孤策扫了她一眼,眼底的怒意倒也渐渐地平息了下去,温然开口安慰道:“若无什么事你还是回去院中罢,若是被你的母亲发现你乱跑的话恐怕又要责骂你了。” “宁珂知道……多谢哥哥提醒。”女孩含泪向他一福,又歉然向龟灵瞥去了一眼方自匆匆转身走了回去。而待到她身影消失后独孤策方才转向龟灵解释道:“宁珂是独孤家旁支的一名庶女,从血缘上算倒是我的堂妹……她年幼不懂事,倒是让小姐见笑了。” “无妨。”龟灵将视线自女孩消失的方向收了回来,心中却是忍不住略觉疑惑――这女孩看似很是平常,无论是灵力还是内劲都半点均无,但为什么她会在其身上探知到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觉?然而她在暗自掐算之后,其结果却是处处显示这独孤宁珂处处与常人都并无不同,当下也就只是不以为意地将此事抛到了一边。 待到两人走进后堂之时,龟灵却是一眼看到一名品貌端方、容貌与独孤策略有几分相似的贵妇坐于大堂正中的座椅之上,她心知此人必然是独孤策口中的母亲,当下也便入乡随俗地上前随意一福道:“见过独孤夫人。” 那女子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终是绽出了一丝带着满意意味的笑容。彼此寒暄了几句后却陡然话题一转道:“我也知道对你这闺阁女子说起这些事有些失礼,但我不过是一后宅妇人,无缘亲见杨公,因而也只能这般做了,还望小姐不要见怪才是……听闻小姐同胞兄长杨玄感年已十二,却仍未定亲,我独孤家本家嫡女尚且年幼,但却仍是有几位庶女,其中更以名为女宁珂的孩子最为出色,如若玄感不弃……”她方自说到此处,独孤策便已急急道:“杨小姐抱歉,失礼了……母亲……请借一步说话。” 虽然因为话头被人平白打断略觉不悦,但独孤夫人向龟灵歉意地颔首后还是随着自己的儿子来到了侧厅之中,而方自掩上大门独孤策便已急急开口道:“我一直以为母亲您是欲将妹子许配与玄感……但是怎地又突然将人选换作了宁珂?宁珂不过只是旁支庶女,身份又如何足以与玄感匹配?” 独孤夫人意味深长地瞥了已然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亲子一眼,浅笑着开口道:“宁珂与杨公子的年纪更为合适――她的身份确实是低了些,但便只是作为侧室嫁入杨府倒也并无什么不可。而且你对那杨府的小姐有意,莫非还当娘亲我看不出来么?若只是单纯的两府联姻也便罢了,若是你想要娶杨小姐为妻,便万万没有将你妹子嫁入杨府的道理了。” 独孤策怔怔抬首对上自家母亲温润中不失严厉的眉眼,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未曾说出口来。而独孤夫人见自己日益成熟的儿子竟是难得地露出了这般的愣怔之态,当下不由莞尔一笑,道:“既然你已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便随娘亲一道出去待客罢,莫要让那位杨小姐等得久了。我见那位小姐聪慧大气,到的确是可堪为我独孤府下一任主母,我儿眼光着实不错。待到晚间我便和你爹爹商议一番,托他向杨公提及此事,让你逐了心愿。” 听闻此言,独孤策倒是不由面上一红,但最终却还是讪讪地扶着自家母亲转回了前厅之中。而龟灵此时正静静坐于厅中阖目养神,当两人踏入厅中时方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睁眸站起了身来悠然道:“多谢夫人美意,但此事我不便代父亲和兄长做出决断,不过我会将之据实告知他们的……恐怕还得过些日子才能给夫人答 97大唐廿伍 独孤夫人不由为之一怔,继而却是立时反应了过来,笑道:“那是自然……宁珂尚自年幼,倒是须得从长计议方可。[.超多好看小说]而且如这般的事也万万没有让你一闺阁女子代为拿主意的道理。” 龟灵听闻此言方始默然点了点头,虽说她并没有以一己之力挑战此世这三妻四妾规则的想法,但对这家长里短的事情多少有些厌烦,尤其此事还关系到独孤家以及杨家的利益交换,更是将她重要之人的终身大事牵涉进了其间。但她也心知杨玄感早已养成了一切以家族为重的习惯,又一向对其父极为尊崇,若是此事确实对杨府有利,莫说只是纳妾,就算是杨素令其娶一名从未见过的女子为妻他恐怕也是不会心存反抗之意的。 思及此处,她不禁心中颇感无奈。虽然她亦想引着自己这目前为止唯一承认的亲人踏上修真之路,只可惜对方非但深陷于这红尘俗世之中,更是无比地甘之如饴。临到此时她也只有暗自慨叹各人有着各人的缘法了。 虽然看出面前少女似是并不愿多谈此事,独孤夫人却是自然而然地将她的默然不语视为了赧然。当下也只是会心一笑便开口说道:“如今距晚宴还有些时间,不若我先遣下人为小姐安排一间客房歇息一下如何?小姐驱车匆匆赶来此处,想来也该是累了……”话音未落,一名婢女却陡然匆匆冲进了们来,同时急声叫道:“夫人!不好了――” 独孤夫人一向执府甚严,极重规矩,此刻说到半途的话语被人打断不由大为不悦,而不待她出言指责,那位不及通报便冲入室内的婢女便已急急开口道:“公主……听闻兰陵公主她在府门前受伤了!” “你说什么!”独孤夫人登时面色大变地站起了身来,那兰陵公主乃是文帝和独孤皇后所出幼女,今年年方十七,因着独孤皇后是现任独孤阀阀主独孤峰未出五服的堂姑,因此在这独孤家嫡女周岁之际遣这位深受宠爱的公主前来拜访倒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但若是那位公主竟是当真在独孤府外出了什么意外,恐怕就算是他独孤家再如何与独孤皇后沾亲带故也难以承受帝王的雷霆之怒! 独孤策身为其父刻意培养的下任家主,自然也不会不明白其间的关节,当下便站起了身来沉声道:“母亲,我先行一步去看看情况如何,您先莫要慌乱,待到我遣人回来报信后再作计较。” 女子抬眸瞥了一眼依旧神色沉稳的儿子,倒是渐渐地镇定了下来,在目送着其离开后面上表情却已是恢复了原先的雍容,同时转首望向下首的少女歉然笑道:“事发突然,妾身一时惶急失态,却是让小姐见笑了。” “无事,那位公主想必是会吉人天相,夫人无需太过忧心。”龟灵将神识自那府门的方向收了回来,不甚在意地开口安慰道。而独孤夫人自是并未在意她看似无心的言语,当下只是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 龟灵心知对方必然不会相信自己之言,当下也是不置可否地阖眼小憩了起来。而在两人默然对坐了半晌之后,先前离开的独孤策却是匆匆赶了回来,面上神色虽是仍见担忧,却也隐隐地带着如释重负,甫一进门便低声道:“方才我府前的匾额突然砸落,公主那时刚巧自下经过,险些被其所伤……幸而宁珂那时从旁路过,不顾危险地自侧方扑来将公主推到了一边。(.好看的小说)” 女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一脸紧张地追问道:“那么公主殿下可有受伤?” 独孤策摇了摇头,沉声开口道:“并未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公主目前已经由叔母相陪着移驾至了正厅,母亲你若无要事的话还是尽快赶去拜见安抚罢。” 独孤夫人听得此言方才舒了口气,继而又如同突然想起了什么般问道:“那么匾额的损毁情况如何?那匾额是由陛下亲笔书写赐下……若是有所伤损的话却是有些麻烦了。不过此次公主未曾受伤,这却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先前已然查看过,幸而木质坚固,那匾额并未碎裂,只是擦掉了些许红漆,御笔也并无损伤之处――”独孤策微微皱了皱眉,稍一犹豫又继续接道:“只是宁珂……为救公主不慎被那坠下的匾额砸到了小腿,如今却是已然晕了过去……我已唤府中医生去给她医治了,想来性命却是不妨,只是不知会不会留下残疾。” “宁珂那丫头竟然受伤了?”女子不由怔了一下,但面上却是并未露出丝毫担忧之色,仅仅只是在略一沉吟后转首向坐于椅中的少女说道:“看来我们方才所商议之事……真的要等到她伤愈后再议了。若是她当真留下伤残,自是无法再与玄感贤侄匹配……那么届时再另选对象,却也不迟。” 龟灵默然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不由觉得这阀门中的女子的命运着实是可悲可叹――非但随意被人当作工具送去联姻,在有可能残疾时更是被家族毫不犹豫地抛弃,若是她并无丝毫自保手段,会不会也要如这独孤宁珂一般受人摆布?而就在此时,独孤夫人却是陡然一敛面上的果决之态,目带怜惜地轻叹道:“在周岁宴时出了这般之事,实在是显得有些不详……恐怕凤儿日后的命运也难免坎坷了。策儿,既然公主并未受伤,那么这剩下的事情便交由我来处理,之后你便先送杨小姐前去客房歇息、然后再去府衙将此事告知你的父亲罢。至于今晚的宴会是否还能如期举行……便待我先行问问公主的意思再行决定。” 独孤策此刻也已想到了此事会对自己幼妹造成的不利影响,当下也不由微微皱起了眉。但最终却还是循着母亲的意思亲自将少女引到邻院的客房后方始匆匆转身向府外行去。而待到他离开之后龟灵一时间只觉得百无聊赖,在思索了半晌后索性干脆地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符纸化作了与自己相同模样的傀儡留在了室中,自身则是隐藏了身形向那人声熙攘的前厅飘然行了过去。 她方步入前厅,便听到一明快中带着焦急之意的女声正自大声说道:“表嫂,今日若不是这孩子舍身相救,本宫多半便会将性命丢在此处――但是先前本宫却听闻这孩子的腿脚很有可能因为此次的意外落下残疾?你们府中的大夫实在太过庸碌,今日本宫便要将这个孩子带到宫中交由太医治疗!” 龟灵立在廊前将神识向内探去,只见一名衣着华美的少女坐在上首之处,面上尽是难以掩饰的焦急之色。而坐于下首相陪的独孤夫人先是低低叹了口气,继而却是耐心地劝说道:“公主……宁珂不过是三弟的一名庶女,身份低微,又如何有资格随您进宫?公主如此做,恐怕是有些不合规矩……” 少女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蹙起了秀眉傲然道:“这又有甚么了?无论嫡女庶女,她都是本宫的甥女,亦是救命恩人!若是父皇母后知晓今日之事,一定也会赞同本宫的决定。” 独孤夫人心知这位公主虽是心地颇善,却着实是被宠出了一副骄傲的性子,当下也只是温然道:“既然公主如此坚持……妾身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今日公主在鄙府险些受伤,妾身实在是愧疚难当,公主既然此刻便要带着着宁珂孩子一道回宫……那么还请稍候片刻,容妾身换上朝服同您一道进宫向皇后娘娘请罪。” 少女挥了挥手,不甚在意地道:“本宫既是未曾伤到分毫,这请罪之事却也不必了,而且先前那一阵恶风确是突如其来、古怪得紧,如此天灾着实却也是怪不得你们……对面那酒肆的招牌,不是也一样坠落下来了么?似乎还砸伤了好几个行人。我记得这附近的商铺都是你们的产业罢?你们可有派人前去看过那些受伤之人?” “公主放心,我第一时间便已派人去请大夫了。”独孤夫人点了点后,继而却是突然离位向面前的少女拜倒了下去,道:“幸而公主如此通达事理……妾身代我独孤府上下谢过公主。” “表嫂说的哪里话来?独孤氏亦是我的母家。”少女微皱着眉摇了摇头,却也并没有阻止对方行礼的动作。随即却是将视线向侧方软榻上被几名大夫包围着的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孩投了过去,低低地开口接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便代本宫遭得如此苦楚……本宫又于心何忍?就算倾尽宫中医药,本宫也定是要让她痊愈的。” “公主慈悲……妾身代宁珂谢过。”独孤夫人方始站起了身来,在听闻此言后却又立时屈膝一福。而那少女――兰陵公主此次却是立时伸手将她搀了起来,道:“这是本宫应该做的,表嫂又何必言谢?今日这孩子需要治疗,本宫便不在此处滞留了……凤儿的抓周之宴本宫无法出席,着实是有些对她不住。这长命锁是本宫的贴身之物,今日便赐下予她,只望她能一生平安。” “这……公主殿下厚赐,凤儿她小小孩子,如何又担得起……”独孤夫人惊讶地望着对方递过的一只精致的金锁,却并未伸手接过。而少女在下一刻却已是径自将手中之物强行塞入了女子手中,同时略有些不耐地道:“本宫让你拿便拿,凤儿亦是本宫甥女――”而她话音还未落下,那榻上的女孩却陡然如同梦呓般喃喃说道:“娘亲……娘亲……宁珂好痛……” 听闻此言少女不由低低咦了一声,面带同情之色地道:“这孩子的母亲在何处?为何迟迟不见露面,莫非是不知道她受了伤么?还是说她根本便已经……” 独孤夫人略一沉吟,但最终还是摇首直言道:“并非如此……但她的母亲已身患癔症多年,如今正在房内修养。” 兰陵公主睁大了一双美目,望向女孩的目光中怜惜之意更盛。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原先一直立于独孤夫人身后的一名女婢先是退到一旁与匆匆行到门外的另一婢子交头接耳了片刻,随即方才行到独孤夫人身侧低低地说了些什么。 听到对方禀告后女子先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讶然之色,再接收到对面少女投来的带着征询之意的视线时先是低叹了一声,继而方才直言说道:“这孩子的母亲……方才被人发现暴毙在房中,似是因神志昏乱,不小心吞了什么金银之物下去。” 兰陵公主低低啊了一声,喃喃道:“那这孩子……岂非已是没了娘亲?” 独孤夫人默然点了点头,面上也不禁露出了几分郁色来。今日不管如何都是她唯一嫡女的抓周之日,可是非但屡屡出事,此刻更是有人身亡于府中……她的心中又怎会好受?兰陵公主沉默了片刻,忽地开口说道:“听说三表兄经常带兵出战,少有回府……这孩子平日没有父亲照顾,如今又失了母亲护持,实在是可怜得紧。若是有可能的话……我会求父皇母后给她一个封号。将她留在宫中教养。” 独孤夫人不由一怔,继而立刻推辞道:“宁珂这孩子何德何能,又怎配……”而不待她说完少女便已不容置疑地道:“她是本宫的救命恩人……这是她应得的。”继而又侧身向身旁随侍的宫女低低吩咐了几句,在其听命退下后不多一时便有几名内侍抬来一个简易的担架将女孩轻轻放了上去。 在此过程中隐藏了身形的龟灵一直站在门侧默然观看,而当那承载了独孤宁珂的担架与其侧身而过时却骤地面色一动,迅速转身向其望了去,孰料下一刻目光却是先行一步被不知何时静静伫立在园中树下的俊逸男子吸引了过去。 见她转首望来,男子先是与她相视一笑,随即却又略带调侃意味地道:“师姐竟是未曾发现我的到来么?莫非我近来修为,竟是颇有进益?” 龟灵莞尔一笑,却是并未出言否认对方的说法。其实与其说是诛仙修为有所进步……倒不如说是她在不知不觉间已是对其气息太为熟悉以至于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但是这样的话语以她的性子却是决计不会宣之于口的。当下也只是笑着问道:“你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按照时日推算,大军应该还需过得几日方能赶回京中罢。” 诛仙定定凝注了她半晌,最终还是颔首道:“大军的确还在慢慢行进,但先前杨素派遣杨拓独身一人先行赶回军中报信,现在他距京城也不过只有数百里之遥了……因此我才先行一步前来寻你。” “只需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便好。”龟灵了然地点了点头,注意力却又再一次被没入夜幕中的那担架吸引了过去。看出她的漫不经心,诛仙不由讶然问道:“师姐……怎么了?” 龟灵喂喂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迟疑着开口问道:“诛仙,你有没有觉得这孩子身上的气息……很是古怪,但是却似乎又有些熟悉?” 男子放出神识细细打量了那已然离开很远的独孤宁珂一番,最终还是沉吟着摇了摇头,道:“并未……莫非师姐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龟灵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道:“我也说不上来……这孩子似是并无什么与他人不同之处,体内更是连半分灵力也没有。但我在看到她时总是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可惜却又什么都卜算不出。” 听闻此言,诛仙也不由微微皱起了眉。他自知自己这位师姐一向具有趋吉避凶之能,既然能令她生出如此感觉,那么多半是那女孩当真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了。在略一迟疑后还是缓缓开口道:“既然师姐你如此觉得……不如索性……” “诛仙……那只是个孩子罢了。”龟灵不由颇为无奈地瞥了男子一眼――她心知剑灵化形的对方与自己的人生观有着根本性的差异,因此最终却还是没有过多地指责什么。而在两人谈话之时,兰陵公主却也已在独孤府众人的相陪下乘上了华丽的车撵。待到看着车驾绝尘而去后独孤夫人方才低低舒了口气,转首望着那一院的女眷笑道:“公主既未见怪,我独孤府也算逃过了一劫!如今时辰也已不早,参加凤儿抓周宴的宾客将至……大家便先下去自行准备罢。” 众人零零落落地尽皆答应,不过片刻便各自散了。而待到院内人尽数离开后诛仙方才展颜笑道:“我倒是未曾想到师姐你竟会来参加这般的应酬……我记得当初在金鳌即便是众位师兄师姐相约饮宴,您也总是推诿不愿前去的。” 想起往事的龟灵不由也随之笑了起来,当初她受未来将会发生的封神之战所激一心提高实力,总是抓紧每分每秒的时机修行或是谋划。只可惜那时她心中存了心魔,因此一直都无法斩去三尸成就准圣,反是在来到此世后心境倒是多有提升。然而就在两人言谈甚欢之时,一名身材魁梧、神情间却隐见阴鸷的中年男子却是骤然自府门处行了过来,而她先前她曾见过几面的独孤策此刻却是神色恭谨地跟随在对方身后的半步之处。 龟灵虽然心知此人必然是现任的独孤阀阀主独孤峰,但她对这些阀门间的争斗一向毫无兴趣,当下便拉着诛仙打算转身离去。然而就在此时,行于前方的独孤峰却骤然停下了脚步,道:“今日之事公主既然并不怪责……也算是我独孤阀之幸,只是这损毁御赐匾额一事却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隐瞒的,明日你便随我一道去宫中请罪罢。” “是……父亲。”独孤策恭敬地向男子抱拳一揖,继而又重新垂手恭立在了其身后。而男子在满意地微微颔首后却是突然开口说道:“先前我听闻你母亲言道……你似是对杨素公的掌珠有意?” 听得对方提起自己,原本准备离开的龟灵倒是不由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而独孤峰在扫了一眼俊面微红的儿子后却是骤然悠然道:“即便是这般……为父也劝你还是放弃的好。” 独孤策不由大惊,讷讷道:“……这是为何?” 独孤峰哼了一声,道:“你母亲身处后院,有些事情却是并不清楚……先前我听杨公所言,他似乎已是决意与宋阀联姻了,而且他更是已将此事告知了圣上!想请圣上亲自为其赐婚。” 独孤策顿时怔在了当地,半晌之后才低低地问道:“怎么会如此……莫非宋阀已然下了聘礼?” 独孤峰摇了摇头,冷然道:“似乎只是口头约定,未曾下聘……不过若只单单是宋阀对其有意也就罢了,未必便没有转圜余地,可据闻晋王殿下……也有意将之纳为正妃!因而此刻即便是陛下,似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独孤策一时间不由愕然无语,半晌之后方才一脸震惊地道:“晋王殿下?可是杨小姐她从来未曾露面于人前……其名又如何会被殿下所知?” 独孤峰恨铁不成钢地瞥了青年一眼,没好气地道:“这为父便不知了……策儿,你与她不过见过一面,就算是对其有意感情也并不是太深,为父劝你就此放弃罢――天下好女子何止千万,以你条件便是尚公主也绝不为过,这一滩浑水我们独孤阀还是莫要踏进去搅合的好!” 98大唐廿陆 “父亲!”独孤策不由陡然变了面色,但他毕竟是家族所培养的继承人,自然是不会分不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在略一犹豫后却也咬牙道:“孩儿明白了,此事……就此作罢……” “策儿你明白便好。那女娃儿即便家世容貌俱是好的,其间的纠葛却也是太过麻烦……为父会让你母亲为你重新挑选一位适合你的名门闺秀的。”独孤峰听闻此言不禁嘉许一笑,伸手拍了拍神情郁郁的儿子的肩膀,继而方才大步向前行去。独孤策立在原地愣怔了半晌,忽地苦笑了一声,仿佛自语一般低低道:“看来终究是……有缘无份,罢了。” 诛仙若有所思地望着青年逐渐远离的背影,待到其身形完全消失后方才转向身侧的少女似笑非笑地道:“想不到……在我不在的时候竟有如此多的男子为师姐你倾心呢……可是师姐你为何从来未曾对我提起过?” 龟灵不由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悠然道:“不过只是无关之人罢了……只能怪我此次附身的这具身躯身份太过敏感麻烦。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绝不会关心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既是与师姐相关之事,又如何能称做无关紧要?”诛仙微眯着双眸打量了她片刻,忽然漾起了一抹清浅的微笑,“但是他们……却也的确如师姐所言,俱是无关之人。”毕竟能够始终与她并肩而行的……只有他一人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相处万千年的默契俱在不言之中。而此刻龟灵也早已把先前那份对独孤凤的小小好奇心抛到了九霄云外,直接转向男子笑问道:“既然你已归来,那么此间赴宴之事便交给傀儡罢……如今你是打算回那灵湖旁修行还是返回剑体之中?” 诛仙自然知晓对方既是如此说来,那么便是已决意与自己一道了。当下也只是淡然笑道:“我二人说起也有数日未曾好好相处了……今日天气正好,想来晚间星光亦是璀璨,不若我们便寻一处露天的静地对弈一局如何?” 龟灵笑吟吟地扫了他一眼,悠然道:“我知晓师弟你是弈林好手,便是在金鳌岛上亦是翘楚,我的水准自然是远远不及的……不过既然你难得有此雅兴,我倒也不介意舍命陪君子。”她在这弈棋一道上确实是未曾花费过什么心思,但不论诛仙究竟是真的想解闷还是在这得意之处压她一筹,她都并不介意随了他的意思,毕竟她这次的自作主张实在是颇有几分对不住对方。诛仙会这般轻易地原谅她便已是极难得的了。就算她在这些小事上再如何对其千依百顺又怎能够还报其万一? 诛仙垂首对上少女含笑的双眸,只觉得自己的小小心思在其面前竟是毫无掩藏之处,一时间倒是忍不住微觉赧然地转开了头去。见他如此模样,龟灵不由失笑出声,然而就在她打算再次开口说话的刹那却骤然神色一动,同身旁男子一道诧异地向位于独孤府西侧的杨义臣府邸望了过去。 龟灵垂首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颇为疑惑地开口问道:“兄长身怀道术,这般快归来也并不奇怪……趁着宫门尚未落匙前去面圣么?怎地会甫一归来便直奔自己府邸,而且他的灵力……感觉似乎有些混乱。” “的确……杨拓的此刻状况似乎有些不对,我们是否先去看看再作打算?”虽然诛仙仅仅只是暂时附身于轩辕剑之上,但在这几年间与身为剑主的宇文拓日夕相处,也算有了几分不俗的交情,在察觉到其中不对时也不禁微微皱起了眉梢。 龟灵对他之提议自是全无异议,当下两人便施展术法向将军府的方向赶了过去。然而当两人步入杨拓平日所居的那处跨院之时却见以往在即便是在战场上身受重伤也仍然不动声色的少年此刻竟赫然正垂眸半跪于地,已初见青年刚毅之态的容颜上非但满是痛苦的神色,额心处更是不断涔涔溢出细汗。幸而因着他一向不喜奢华,也不愿让人在旁伺候,因此他这般难得的狼狈之态倒是并未为他人所见。 见此情形,龟灵不由吃了一惊,当下便现出身形上前伸手向他的手腕握了过去。她原本是打算输入一道灵力先行查探一番对方的体内状况,熟料在其触碰到男子右腕的刹那其却蓦然睁开了那对异色的双瞳,投向少女的目光中竟满是真切的戾色和杀意。 以龟灵的心境自是不会为这般的小事便惊惶难安,当下只是反应迅速地按住了对方似欲抬起的右手并微皱着眉道:“兄长这是怎地了?你似乎并未受伤……但为何体内灵力如此混乱?” 杨拓定定地直视了对方半晌,眸中的波澜终是渐渐地平复了下去,在向诛仙微微颔首后方自手扶额角略有些疲惫地道:“我无事……灵儿,你怎会突然赶回?先前我却是听闻你已前往独孤家参加宴会了。” “自是因察觉到了你的混乱灵力我们才会回转……至于独孤家那边我已派遣傀儡去应付了。”虽然法力在对方体内略略转了一周便行收回,但龟灵却是并未移开落在对方面上的目光,略带担忧之色地问道:“体内并无滞塞之处……并不似因修炼过甚造成的法力反噬。但兄长你绝不会无端端地如此……你究竟是何处不适?我对医理并不拿手,一时间却是看不出来了。” 杨拓勾了勾唇角,异色的双瞳间倒是漾出了些许的暖意,半晌之后方才平静地开口解释道:“灵儿无须担心,只是……天道有感,让我想起了隶属于自己的责任罢了。” 听闻此言,龟灵和诛仙倒是不由双双动容。须知先前杨拓虽然隐约知道自己是昆仑镜的转世,但对于这即将到来的大劫却是一直未曾提起过半分。龟灵略略沉吟了一瞬,最终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兄长你说的责任,究竟是……” “阻止西方魔族入侵九州……守护九州结界。”杨拓心知面前两人实力俱是高绝,当下却也是毫无隐瞒地直言解释道:“昆仑镜拥有穿越空间之能。因此作为其化身的我亦能隐约看到未来的情形……在未来赤贯星划破天际之时西方魔界会试图入侵我神州,若是不加以阻止任凭其侵略,九州生灵必将涂炭,我大隋亦将民不聊生。” 99大唐廿柒 龟灵在听闻这似乎有些熟悉的名词时倒是不由怔忪了一瞬,微皱着眉道:“西方……魔界?你所说的难道是住于大陆西方的魔族么?” 杨拓倒是未曾留意到其眼底一闪而逝的异色,仅仅只是点了点头,略有些疲惫地道:“据说在这片神州大陆以西存在着广阔的大陆,而那魔界便位于那片大陆的地底。(.)那魔界之主名为撒旦……其非但拥有不下于东方大能的实力,麾下更有数十万的魔将妖物。若是不加防范任由其划破结界攻入神州……”说到此处却又陡然闷哼了一声,面上也不自禁地现出了痛苦之色。 “透露天机,必遭反噬……兄长你还是莫要再多言了。”龟灵开口阻止了对方未尽的言语,眼中却是不由自主地现出了一抹郁色――虽然她迄今仍旧算不出未来的大劫将会以怎样的方式到来,但既然身为昆仑镜的杨拓这般说来,那么想来事情的真相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虽然并不关心此世存亡,但杨玄感和杨拓二人的性命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想要保下的。(.好看的小说)可杨拓既道那撒旦与东方大能者实力相若,那么对方至少也该有金仙以上的修为。她此刻修为尚未全复,若仅仅只是对上撒旦手下的魔将还好……倘使那位魔界君主亲自出手,她即便与诛仙联手,恐怕也是并无必胜的信心。 思及此处,龟灵不由暗叹了一声,同时不自禁地向侧方的男子望了过去。接收到她投注而来的带着犹豫和征询之意的视线,男子先是几不可查地浅浅扬了扬唇角,在下一刻一道熟悉的传音声已是随之在她耳畔响了起来:“师姐只需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便好,不管结果如何……我终归是会陪在你身边的。” 诛仙对她的心意,她自是绝无半点怀疑。但正因为如此……她却更加不能让他陪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龟灵暗自苦笑了一声,手中却是下意识地握住了贴身放于袖中的和氏璧,而杨拓虽然满额俱是冷汗,却依旧向少女摆了摆手,强忍痛苦喃喃道:“十年之后的今日……便是赤贯破天之时。我会尽力想法子阻止此事,若是当真事不可为……你们便携义父及杨大人他们远远避开,以你们的能力,想要保全他们性命想来并不为难。” 龟灵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却是并没有开口应诺。她在此事所在意者不过杨玄感和杨拓两人而已,至于杨素和杨义臣阖府上下……她又何必要在乎他们的死活?然而杨拓在神思恍惚下却是将她的沉默当作了默认,当下也只是身形微晃着站了起来,道:“我此次是奉晋王殿下之命先行一步赶回京都向陛下禀报战事情况,如今天色已经不早……还是该快些去面圣才是。” 龟灵抬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见其面上的疲色已是难以隐藏,面色更是苍白无比,在略一沉吟后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向对方体内输了一道灵气,同时担忧地道:“兄长你此时身体不豫,面圣之事,似乎也不必急于一时罢。” “放心罢……我无碍的,公事却是不能耽搁,我去换一套衣衫便立即进宫。”杨拓勉强向她一笑,径自转身向屋里走去。龟灵注视着对方虽然带着沧桑之意却依旧挺拔的背影,低低地开口道:“灵力太混乱了,即便以我的能力也无法使其平复,若是不及时修养很有可能带来后患……诛仙,我不放心让他一人进宫。” 诛仙也知对方此刻情况实在不妙,若是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就此伤了根本,当下便也点了点头,道:“入宫必须除去武器,便是轩辕剑也不例外,我自然也无法随同在侧照拂于他……不过你既是不放心,我们便隐藏身形随着他一同进宫便是。” “你若同去恐会被他觉察……只我一人去便可,若他并无大碍,我便也不必现身了。”龟灵嗯了一声,旋即却又低低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兄长先前虽是同杨大人一道以臣子后辈的身份觐见过圣上,但如今日这般单独面见却还是第一回罢。想必在今日过后他也算是正式进入庙堂了。他性子骄傲,又是仙器化形,如今却要对人屈膝……” 诛仙垂眸瞥了她一眼,以陈述的口吻无比平静地道:“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倘使他想要以一己之力阻止魔界入侵,恐怕是独木难支。若他能够成为一朝大员、借助朝廷的人力财力……想必有些事也会好办的多。” 龟灵微微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随即又如同终于决定了什么般颔首道:“你说的不错,我们毕竟不属于此世,有些事我们是不好插手的。兄长虽然一心将阻止魔界入侵一事视作自己的责任,但最终的结局如今却仍是难以判断。若是事不能为……我便用这和氏璧的力量带着他和玄感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罢,就算他们会因此而怨恨于我……也是无可奈何。” 诛仙默然点了点头,却是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虽口口声声说会支持她的决定,但却也心知这九州结界乃是天生天成,倘是有所损毁,哪里又是那么好弥补的?不见就算是女娲圣人,当初为了补天之事也耗费了绝大部分法力,在娲皇宫静修了数十个元会方才恢复了原先的实力?若是龟灵当真为了兄妹之间的情谊强行做这些不可为之事……他就算拼得神魂尽毁,也定要强行带她离开! 两人在谈说之间,杨拓却也已自内室更换了衣衫回来,在匆匆与两人招呼了一声后立即出门策马向皇宫的方向而去。在看着其身影消失后龟灵方才隐藏了身形抬步跟了上去,而诛仙则是没入杨拓置于屋内的轩辕剑内修行去了。 100大唐廿捌 虽然龟灵一路上甚至并未刻意隐藏身形,但杨拓竟是破天荒地未曾发现她的行迹,最终更是任其随在自己身后来到了宫门之处。(.好看的小说)龟灵自知这是因为对方身体太过于虚弱的缘故,心中无奈之下却也不禁担忧难当。因着禁宫戒备森严,杨拓此时在军中职司又并不甚高,在经由通传之后竟是有几名侍卫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全身上下搜了个遍。虽然龟灵也知晓这是面圣的必要步骤之一,并非是这些侍卫刻意针对与他,但将杨拓紧闭上了双眼任对方施为的情状看在眼中,一时间却还是觉得心中酸涩无比。 她心知这是杨拓自己的选择,面前这些侍卫亦是颇为无辜,因而最终还是勉强压下了胸中翻涌而出的怒火和隐隐的杀意。虽然她是抱着看顾杨拓的目的前来,但却又实在不愿亲眼目睹对方向那些皇族屈膝的模样,在随之走进了宫门后却也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男子向大殿行去的身影,驻足并未跟上前去――反正在神念笼罩之下就算当真杨拓身体有碍她也可及时出手施救,倒是并不需要一步不差地跟随在其身侧。 她见自己的亲厚之人受到如此折辱,难免心中郁郁,当下却是下意识地远远离开了灯火阑珊之处,信步循着小径步入了皇宫一侧的御花园之中。此刻天色已晚晚,夕阳已大半沉入了地平线之下,按理说广大的花园内早该已是行人寥寥。然而待龟灵漫步行来之时却一眼看见一名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正独身一人怔怔立在荷塘之旁,单薄瘦弱的身形在晚风中颇显萧瑟。 龟灵的视线在其身上象征着皇族身份的淡黄色长衫上一掠而过,在下一刻已是不甚在意地转开了头去。然而在她移开目光的瞬间却骤然只听见噗通一声大响,再次回过头来时却见那立于水边的男孩竟赫然已是坠入了荷塘之中。 那男孩虽然落入水中,但却是双眸紧闭,竟似已是失去了意识,然而虽然他并未如同那些不谙水性者一般胡乱挣扎,但在厚重的衣服纠缠下却仍不过片刻间便缓缓地向下沉去。将其情形看在眼中,龟灵不由微微皱起了眉,略一沉吟后还是抬手向对方所在的方向挥了一挥。在她灵力到处,那沉在塘中的小小身躯顿时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拉扯着一般飘飞了上来。(.好看的小说) 在将那男孩在塘边的草坪上安置好并随手拔下了刺在其肩头处的一根明显是淬有麻醉药物的银针之后,龟灵方才手扣法诀悠然向右方的花树后一指。伴随着她看似随意却挟带法力的动作,在下一刻一名身着侍卫衣衫的男子已是踉跄着自花树后跌了出来,堪称俊秀的容颜上满满的俱是惊骇之色。而龟灵却只是恍若未见般望着他淡然开口问道:“这孩子是什么人?你为何要暗算与他?” 男子愣愣抬首对上少女深邃的双眸,一瞬间只觉得头脑一阵恍惚,竟是不由自主地开口答道:“他是太子殿下目前唯一的嫡子……” 龟灵收起了投注在对方身上的精神威压,随意地颔首道:“原来如此……若是太子无裔,想必位置也不会太过稳固……那么你又是哪位皇子的部属?” 她只是随口一问,见对方面上变色,便也就此住口不言。她虽然早已知道皇家夺嫡之争极其残酷,但是为了一己之利竟不惜对这般无辜的孩子下手……却还是让一向重视亲情的她有些难以接受。但即便如此她却也并不欲牵涉进皇家的麻烦事中,当下却也只是随手击昏了那侍卫并消去了其今日的记忆。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龟灵方才将目光重新转至了那名缓缓睁开了双眸的男孩面上。而其在恍惚了一瞬后则是立时回过了神来,当下便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很是笃定地开口道:“方才我虽然无法说话和动弹,但是意识未失……是你救了我。” 龟灵垂眸扫了一眼面前这位注定会成为夺嫡牺牲品的太子后裔,确定其并无大碍后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欲转身离开。男孩见此情形顿时面色微变,急急地开口道:“等等!这位姑娘,你明明并不是宫中之人,可是竟然能够在禁宫中自由来去……想来一定身负极为高明的武功罢,就像你方才用以救我的那般……” 龟灵略略挑了挑眉,却是并未答话。她虽然对幼童心存仁慈,但却也并不意味着她会无条件地满足对方的好奇心。而那男孩见她半晌未语,犹豫片刻后终是沉声接道:“不管你是何人……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师父,授我防身的武学!” 将其一本正经的神色看在眼中,龟灵倒是觉得自己原本沉郁的心情好了不少,当下也只是浅笑道:“就算我的确是身怀绝世武功又如何?我既不在意你的皇族身份,你资质又并非顶尖……我为何要答允你的要求?” 男孩一时无言,半晌后方自狠狠咬了咬牙,正色道:“现在我虽既无权利,又身无长物,但倘使你应承我今日之求,若有一日……我杨彦能成为这天下之主,我必将给予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龟灵到时未曾料到这小小的男孩竟会说出如此话来,但见其神色坚定无比,沉吟片刻后却是敛去了笑意开口问道:“杨彦……是么。你为何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习武,甚至不惜向身份不明的我提出要求?莫非你是想凭其自保么?可你也该知道武学并非是速成之道,即便只是想小有成就至少也需十数年时光,在这段时间内若你凭自己身份好好经营,未必便无法在这宫中明哲保身。” 杨彦听闻此言顿时怔住,半晌后才苦笑着摇首道:“的确我考虑的太不周详……非但病急乱投医,还险些将恩人牵累进了这皇家密事之中。” 101大唐廿玖 龟灵见面前这小小的男孩虽然口中道着客套额言语,目中却是精光闪烁,明显便是心口不一,当下也只是洒然一笑便自顾自地转身退到一边望向了天边的夕阳,再也未曾与其多说一言――如她这般的洪荒修道者自有其骄傲之处,先前救起杨彦也不过只是一时兴起,此刻既见对方满心算计,又如何还会对其坦诚以待? 见面前少女非但面色瞬间冷淡了下来,更是摆出了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杨彦略一愕然后却也大略猜出了其中原因,他先是神色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黯,但待到目光转至龟灵身上时却已是隐隐带上了些许与其年龄不符的凌厉意味,随即更是只向她随意抱了抱拳便径自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了。(.好看的小说) 以龟灵的灵觉自是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对方离开时目中一闪而逝的恶意和杀机,但她在心中一动之下最终却还是恍若未见般地转开了头去。而在杨彦离开不过半柱香时分后,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却骤然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龟灵在此期间一直保持这眺望远处的动作,直到那足有十数人的侍卫将自己半包围在了中间后方才悠然转过了身来注视着侧方的阴影处似笑非笑地道:“虽然世间多有忘恩负义之人,但是如同你这般年纪的孩子竟也如此,实在是令我有些始料未及……杨彦你是打算让这些禁军将我视为刺客拿下了?” 那立于阴影处的小小身影骤然一震,但最终却还是并未出声。听闻龟灵之言带队的那名约莫廿岁上下、五官深邃的年轻侍卫余光向侧方一瞥,在下一刻却已是殊无半分敬意地淡淡开口道:“皇孙殿下,此处危险……请您远离。” 龟灵只觉此人声音略有些耳熟,倒是不由得多端详了其几眼。而青年这般不在意的态度明显是激怒了立在一侧的杨彦,当下男孩愤愤然的语声便传了过来:“竟敢如此无礼?本殿下方才遇险之时你宇文化及这禁军统领又在做甚?闲话少言!速速将那地上的刺客以及面前的党羽擒下!” 青年――宇文化及冷冷斜睨了对方一眼,却终究还是挥手令那数十名禁军将龟灵团团围在了中间并将手中兵刃齐齐指向了她。然而即便身处重围少女的面色却不曾稍变半分,仅仅只是所有所思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半晌后方始如同自语般道:“竟然是你?真想不到十年前你武功已是有了这般造诣……” 宇文化及不禁微觉疑惑,倒是第一次认真地将注意力投注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他身处禁宫统领这一要职,自然也对这宫内的龌龊之事心有所知,在听闻杨彦之言时他原本也不过只是将今日的意外当作了几名皇子之间的角力而已,但此刻却陡然发现对面那位状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的面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轻薄的雾气一般,自己不管如何努力竟都无法看清这位所谓的“刺客”的真容,神情倒是不由自主地变得严肃了起来,当下便注视着面前少女缓缓开口问道:“阁下前来禁宫重地,所为为何?莫非当真是想对皇孙殿下不利?” 龟灵抬眸扫了一眼立于拐角处的似乎隐约带着些惭愧之色的男孩,一时间却是不禁哑然失笑――既然他已是做出了这般恩将仇报的事来,又何必还要心存愧疚?而见她半晌不答,宇文化及却也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沉吟片刻后终究还是开口说道:“既然阁下不愿据实以告……那么便得罪了。” 他所率禁军明显是训练有素,在其一个眼色示意下已是不带任何怜香惜玉之心地齐齐上前一步将手中所持长剑短弩对准了面前的少女。龟灵抬眸环视了周遭一眼,虽然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被衣袖遮掩的手底却也是暗自扣起了法诀,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一道难辨喜怒的男声却骤然自众人身后传了过来:“你们这是在作甚?” “……杨大人,你不是率军前往南陈了么?”看见自侧方缓步走来的男子,宇文化及的目中不禁闪过一丝忌惮又似讶然的神色。而身着官服、显得略有些风尘仆仆的杨素则只是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圣上传令命本官将军队移交给义臣统帅,先行赶回京中……似是有要事要与我相商。幸而如此,否则本官还不竟是有人胆敢公然对我的女儿无礼。” 宇文化及不由一怔,皱眉道:“这女子是……杨大人你的女儿?既是如此,她又为何会在这即将入夜之时出现在禁宫之中?莫非是杨大人你带她前来的不成?” 男子的目光自龟灵面上一掠而过,随即却是转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冷打量了宇文化及几眼,负手冷笑道:“宇文化及你这是在逼问与我么?便是你父亲也不敢与我这般说话!是我带她来的如何,不是又如何?这大隋的广阔天下,便没有杨素的爱女不能去的地方!” 他此言可算是狂傲之极,竟已似乎是将自己与那天下之主相提并论了。但在场诸人在听闻此言后虽是大半面上变色,但最终竟是并无一人出声指责,就仿佛他所言便是天经地义的一般,显而杨素平素里的权威确实已是深入人心。龟灵到时未曾料到对方竟会毫不犹豫地维护自己,当下倒是不禁讶然地微微睁大了眼。 见一向冷静持重的对方竟是破天荒地露出了如此神色,男子眼中的笑意不由一闪而过。随即却是径自走上前来将向陷于重围中的少女伸出了手来。龟灵微皱着眉注视了对方片刻,终究还是状似温顺地抬袖将右手置于了对方宽阔的掌心之中并随之向大殿的方向行了过去,由始至终都未曾向面色阴晴不定的杨彦瞥去一眼。 102大唐叁拾 尽管在人前摆出了一副父慈女孝的模样,但方一脱出众人视线龟灵便立时将自己的手掌抽了回来,同时略有些讶然地向男子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却是并未开口答话。[.超多好看小说]而龟灵却是未曾注意到他的异样之处,仅仅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以道术掩饰了容颜,非熟识之人根本无法轻易认出我的身份,你根本无需担忧我会牵累到杨家,更何况你也该知道我定然有安然脱身的能力……你方才之举,岂非是全无必要?” 男子垂眸掩下了眼中一闪而逝的怅然若失,半晌后方自淡然道:“我杨素为人行事何须他人置喙?想做便做了,又何必多余地解释什么。”略略一顿后又似乎有些不满地冷声接道:“你此时此刻来皇宫作甚?单只是擅闯禁宫也便罢了,竟还大意到被禁军发现……哼,着实是无用之极。” 龟灵淡淡一笑,却是并未解释什么。仅仅只是转开了话题开口说道:“方才兄长已然前去面圣了,不过他此时身体状况并不甚好,我担忧他会御前失仪……不过杨大人既然已赶了回来,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拓儿身体不虞?怎会如此?”杨素听闻此言倒是不由微微一愕,随即却是颔首道:“他与我虽无师徒之名,却又师徒之实,即便他有什么失礼之处我亦会向陛下好好解释,不会让陛下怪罪与他――你自行回去罢,这禁宫与朝堂形势紧密相关,容不得外人轻易介入,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莫要任性混闹!” 即使他言辞间再如何声色俱厉,但龟灵又如何会看不出其神色间暗含的告诫之意明显大于苛责?但对方这些年间非但对她不管不问,前些日子更是还毫不犹豫地将她当作了联姻的筹码工具……为何突然却又改变了对她的态度?若杨素只是一时兴起也便罢了,但对方虽然掩饰的极好,眼底的丝丝关切之色却是着实做不了假的,莫非面前这凉薄之极的男子还会转了性子、突然化身慈父了不成? 虽然早早地便已用灵力扫视了对方一遭、确认了面前之人并非由他人施法所变,但龟灵在抽了抽嘴角后还是立时将这匪夷所思的想法抛到了一边。(.好看的小说)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她却骤然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极令人惊诧的事情般愕然转首望向了大殿的方向,同时喃喃开口道:“为何灵力波动会如此混乱……糟糕了!” 见面前少女未曾多发一言地向大殿飞掠而去,杨素先是露出了一丝惊愕之色,随即却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般面色陡变地快步随了上去。而龟灵在施展道术急急赶到大殿之后,第一眼便看到那名她极其熟悉的少年正垂首半跪于大殿正中的玉阶之下,而在其身侧的半米之处,一道足可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深邃的洞窟正自虚空间缓缓地显露了出来。 虽然面前的情形极其诡异,但坐于上方王座上的那名身着皇袍的男子却仍是勉强维持着威严的仪态,然而其惨白的面色却泄露了其不平静的心绪。而下方的几名文臣以及循声前来护驾的侍卫则均是一脸骇然地呆呆望着那阶下的少年,半晌间竟是没有一人胆敢凑上前去。 即便龟灵见识广博,在神识接触到少年身周犹如暴风骤雨般的蓬乱空间之力时也不由暗自心中骇然。她虽并未身负空间能力,但却也多少知道应对灵力失控的方式,当下便聚起法力护住了周身略有些吃力地踏上前去按住了似乎已然有些意识不清的少年的肩膀,低低地开口说道:“兄长,你此刻身体太过虚弱,已无法压抑住昆仑镜的能力……还是将自身灵力暂时散于外部,莫要试图勉强控制。” “灵儿……我……这是怎地了?”在少女输入体内的法力安抚之下,少年丧失的意识顿时回笼,在看到殿上的混乱情形时不由面色大变。见其清醒了过来龟灵方才暗自松了口气,开口向其解释道:“似乎是因为你精神太过疲惫,以至于能力失控……”见身侧的黑洞已然慢慢地开始合拢,不禁心中一松,继续安低声抚道:“无妨,并未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圣上大臣们都并未受伤,我会帮你消去他们的这一段记忆,不会有人知晓今日之事的。” 听闻此言,杨拓不由心中一震,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在大殿之内、圣上眼底失了态,他一向受杨义臣忠君爱国的思想影响,见殿上的皇者虽是身体无恙,面色却是隐见苍白,一时间不由心中惶然,当下便面朝殿上单膝跪倒道:“臣万死,让陛下受惊……” “……兄长!”经此一激之下,少年神舟原本趋于平静的灵力又再次翻涌凌乱了起来。见此情形龟灵不由微微变了脸色,而在她抬手打算再次用自身法力压制对方时却陡然觉得体内灵气一乱,竟是难以自制地被那再次扩大的空间缝隙吸了过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龟灵不由一怔,随即却赫然发现自己修炼数年、已然接近了天仙境界的法力竟是不知为何被压制至了几乎难以察觉的程度――也正因如此,不过片刻间她的大半个身子已是在众目睽睽下被硬生生地扯入了那缓缓闭合的空间缝隙当中。 虽然有着一瞬间惊慌失措,但在下一刻龟灵已是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她自诩自己此刻的法力已不会弱于前世的昆仑镜,按理说绝不会在对方的空间能力牵连下丝毫没有反抗之力,按她此刻法力受限的情况推断……也只有被人所算这一个可能性了。现在想起来,她和诛仙自前一个世界前来的过程似乎也透着古怪,可是以她大罗金仙的心境也是难以察觉到不妥之处,莫非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的竟是什么准圣以上的大能者,甚至是……天道? 103大唐叁壹 思及此处,龟灵倒是不由心中一冷,虽然她早就知道即便圣人也不过只是天道和大道之下的傀儡,但在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遭遇似乎都是隐隐受到他人操控时她却依旧还是觉得有些愤怒和难以接受。而看见此般情形,原本仍有些精神恍惚的少年也是彻底回过了神来,一边毫不犹豫地伸手扯住了少女的右手一边急急地开口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是属于我的力量么?可是我为什么无法控制……” 经他一扯,龟灵顿时从沉思中醒过了神来,在下一刻她先是拼尽了最后的灵力在身周竖起了一道保护壁障将自己与殿上的不相干之人隔绝了开来,随即方才却是仿佛未曾注意到身旁暴烈的空间压力一般浅笑着开口劝说道:“这确确实实是属于你本身的力量……只不过是被人最大限度地引发出来、从而失去了控制而已。兄长你如今道术尚未大成,还是不要强行去约束这力量为好,否则说不定会遭到其反噬。” “竟然当真是因为我的缘故……”不管平素里再如何老成持重,今世的杨拓也不过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罢了,当下便忍不住露出了即似后悔又似愧疚的神色。见对方非但面色瞬间变的煞白一片,手下更是将自己攥得更紧,龟灵不由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平静地向对方摇首道:“兄长你毋须自责……这并非是你的问题。若今日之事当真是出于‘他’的算计安排……那么我无论如何都是避不过的。” 虽然失去了前世的记忆,但杨拓倒也并非是对仙家之事一无所知,在听闻此言后神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了起来。而龟灵则是趁着他分心的时候轻轻挣开了他的手,面带笑意地说道:“兄长大可放心,我有师尊给予的法器护身,就算是被扯入空间缝隙也不至有性命之忧,至多不过只是暂时离开这世界些时日罢了……若是兄长当真心存愧疚,便好好练习控制这份力量,争取早日将我带回这世界如何?” 杨拓注视着面前被空间缝隙逐渐吞噬的少女,目中神色痛楚内疚之极,最终却还是重重地点下了头去,沙哑着嗓音低低道:“灵儿……是我牵累了你,你放心,我会尽快。” 龟灵不甚在意地展颜一笑,觉察到拉扯着自己的空间之力更为混乱激烈,立即抓紧了时间急声说道:“我目前法力被禁,恐怕是无法帮你消除这些人的记忆了……不过想来这些事诛仙定然能够替我处理妥当。麻烦兄长代我向他带去一言,让他在我离开的这段时日内多多保重……”随即却又陡然面色一变,摇首苦笑道:“想不到他竟来的如此快,看来不需劳烦兄长传话了……” 她话音还未落下,她无比熟悉的那道半透明的身影便已挟带着一缕清风自殿门处飘了进来。而在目光落至将少女的身形吞噬了一半的黑色缝隙上时赶来的诛仙先是骤然变了脸色,继而却是面色不善地冷冷道:“原来是杨拓的力量失控了么?师姐……你又想独身一人去何处?” 以龟灵对其了解自然看出对方此刻已然是愤怒之极,但却也只能苦笑着道:“我并非有意隐瞒与你……但诛仙你也看到了,我此时情况实在是身不由己。” “至少你可以用神念通知我一声!若是我未曾发觉到此地异变而及时赶来……你是打算抛下我一人自行离开么?”男子倏然抬首望向了面前的少女,眼中满满的俱是惊怒和难以置信。而面对对方几乎实质化的怒意,龟灵却只是平静地回望了回去,颔首低低道:“我是这么打算的没错……与自然形成的空间缝隙不同,兄长此刻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这缝隙中的空间之力非但蓬乱之极,且根本不知通往何处,诛仙你此刻尚未凝形,若是贸贸然凭灵体进入其间的话魂魄很有可能受到无法挽回的损伤。” 听闻此言,诛仙不由一怔,眼中的怒火也是渐渐地消褪了下去。以他眼光自然看得出对方此刻已是深陷于空间漩涡之中,以他此刻力量无论如何也是难以相救……而龟灵所言的道理他又何尝不知?但在沉吟了一瞬后他却还是斩钉截铁地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放任你独自离开。” “……诛仙!”听闻他话语,龟灵却是首次敛去了笑容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若是你因此而魂飞魄散,你可想过我会如何?” 男子顿时面色骤变地怔在了当地,一时间却是哑口无言。将他略带无措的表情看在眼中,龟灵却是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不自禁地放柔了声音轻声道:“诛仙……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在此世等我,我会回来。” 男子的瞳孔骤然紧缩,但最终却还是仿佛被其劝服了一般垂下了眸去。而几乎就在说完此言的下一瞬间少女的身形也随之缓缓没入了深不见底的缝隙之中。男子定定注视着面前逐渐合拢的缝隙,突然毫无预兆地转首望向了身侧目中满是痛楚之色的少年、自己名义上的剑主,用前所未见的森冷语气淡淡道:“虽然师姐说此事不能怪责与你,但杨拓……我只给你十年的时间。若是在此时限内你无法控制好自己的力量将她拉回此世……我恐怕无法保证自己会对这个世界做什么。” = 就在龟灵被吸入空间缝隙的同时,在某个异世的一座华美的殿堂之中,一名美貌之极的女子正盘膝坐于上方的玉辇之上定定地注视着玉阶下方的一座闪着银光的法阵。虽然其表面上仍然维持着端方的仪态,但不时投向下方的视线中却是不自禁地带上了点点的轻愁。 虽然身为一名女性,但这女子身周却结合着威严与和蔼两种截然矛盾的气质,让人既忍不住想要亲近,又难以抑制地生出尊敬之心。而在她再一次将视线投向那以一具玉琴、一块玉石作为阵眼的法阵之时,却见原本侧卧于其中的那名七八岁的女童竟赫然已是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虽然神情间仍然带着些许迷茫之意,单却明显已然是恢复了意识。见此情形,即便以女子平素里一贯的淡然也不由大喜过望,只身形一晃便来到了那女童的身旁,扶着其肩膀低低道:“玉儿……你终于醒来了,身体可有哪里不适么?” 女孩略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原本茫然的瞳孔也渐渐地有了焦距。随即却是侧首迎上了女子带着惊喜的目略有些迟疑地开口说道:“母……亲?我似乎……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女子听闻其称呼登时难以抑制地露出了一丝喜色,当下便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对方拥入了怀中,同时语带宠溺地低声解释道:“傻孩子,那不是什么梦,而是我妖族后裔天生便带有的传承记忆……你天生体弱,先天不足,因此自从出生起便未清醒过……是以我和你父亲才以神器制出了这个阵法聚集灵气,助你早日化形醒来。你能够一眼便识得母亲……我实在是太欢喜了。” 虽然依旧觉得似乎哪里有些古怪,但女孩在垂首思忖了片刻后还是将心中隐隐的疑惑抛开了一边,放正了神色颔首道:“原来是这般……劳烦父亲母亲费心,女儿实在惭愧。” 听见女儿似乎有些生疏的言语,女子的神色不由微微暗淡了一下,但她心知女儿虽然心智已开,但严格来说今日却只是第一次与自己这个母亲见面,当下也只是不以为意地嗔怪道:“你又何必如此见外?身为父母,我们无论为儿女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又理所应当……对了,你应该已从传承记忆中得知了自己身份了罢?你是伏羲和我女娲的独女……名为白玉。” 女孩――白玉愣了一愣,只觉一股隐约的熟悉感再次涌了起来,迟疑半晌后方自低低道:“女娲……圣人娘娘?” 女娲不由一怔,随即却是忍不住失笑问道:“这是什么生疏的称呼?只有外人才会称我为‘娘娘’,玉儿你可是我的女儿!而且那个‘圣人’又是何意?” 白玉皱了皱眉,继而却是垂首歉然道:“抱歉……母亲。”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应该在其名后加以敬称,至于那个“圣人”的名称……似乎她是在先前所做那个梦中听谁提起过?但其真实的意义她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了。 见自己的女儿再一次露出了一丝迷惘的神情,女娲不由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但最终也只能轻抚着对方的长发和声安抚道:“无妨……你刚从沉睡中醒来,想必头脑还不甚清晰罢?对了……我怎地欢喜得忘了神念传音让你父亲回来了?玉儿你在此稍待片刻……”而就在她阖起双眸的一瞬之后,一名身着暗紫色华服、温文英俊却隐带威严的男子已是几乎迫不及待般自殿门处大步行了进来,在看清立于殿中的女孩时才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神情平静地颔首道:“……醒了便好。” 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难得地带了些调笑之意地道:“兄长何必强自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明明每隔几日便会前来探望玉儿……你这般可是会让她误解你对她不甚重视的。” 男子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在目光落到女儿身上时却还是忍不住浅浅勾起了唇角,而于此同时女孩也在女子目光鼓励下低低地开口叫道:“……父亲。” 听得对方称呼,男子眼底的笑意也不自禁地加深了些许,在下一刻已是转向了女子开口说道:“玉儿虽有传承记忆在身,但却毕竟从未正式接触过外部世界……恐怕日后还需妹妹多多费心教导了。” “这岂非原本便是我应该做的?玉儿可是我的女儿。”女娲顿时展颜笑了开来,见男子露出了一丝欲言又止的神色,略一沉吟后也便颔首接道:“如今天庭甫定,我知兄长您事务繁忙,无法多留此处……”随即又眼带笑意地瞥了若有所思的女孩一眼,开口接道:“玉儿聪慧明理,想必也是不会因此怨怪与你的。” “……天庭?”将二人言谈听在耳中,白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这个词汇似乎有些熟悉,莫非她竟是在睡梦中梦到过不成?可是她恍惚间记得这天庭之主似乎并不应该是她的父亲伏羲,而应该是…… 而就在她仍自沉吟的当口,女娲却又陡然幽幽叹了一声,转开了话题肃然道:“只是有一点……兄长,你我虽然已定居于此世数个年会,但此处……毕竟并非是真正属于我们的世界。如今玉儿已然清醒了过来,我们去是否也该筹谋回返洪荒了?” 伏羲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却是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迟疑的神色,沉吟着开口道:“可洪荒大能无数……我们二人如今只有大罗金仙修为,凭我们力量能否护得玉儿平安?在我看来,倒是不若先在此地积蓄实力,待到突破之日再返回……” 女娲抬首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因为女儿醒来而始终透着喜色的眼底却是渐渐地透出了一丝哀伤之意,但随即却是略带压抑地低声道:“兄长你虽擅长卜算之道,但我却也并非对此一窍不通……你我二人的得道之基俱在洪荒,若是如你所言那般留在此世……便是数万个年会,恐怕也是得不到突破的机会罢?” 作者有话要说:女儿再穿了,失忆了……或许说是部分失忆了,传承记忆太过庞大,所以在没完全融合的时候会暂时将原来发生的事情当作一场梦…… 104洪荒壹 伏羲顿时沉默了下去,半晌后方自苦笑道:“此时天界方立,事务驳杂,你我二人恐是无暇分`身,归去洪荒之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听闻此言女娲不由面色微变,但最终却也只是幽幽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而伏羲似乎也当真是公事繁忙之极,虽然在看到女儿醒来时的喜悦之意不曾作假,但在关切地向她嘘寒问暖了几句后却仍是面带歉意地告辞转身离开了。在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殿外之后,白玉方才语带疑惑地问道:“母亲……我们现在所在之处似乎并不是你和父亲出生的洪荒?为何我们会来到此处?父亲方才所言的‘天庭’又是……” 心知女儿继承了大部分的远古记忆,女娲自然也不会奇怪对方为何会早熟若斯,当下也只是温声解释道:“我们现在所居之处是洪荒世界辖下万千小世界中的一个。虽然此地只能勉强算是洪荒一角,但其间却也有大量生灵存在。因着先前洪荒魔长道消、灾劫丛生,我二人原本却是抱着远离纷争的目的才会带着麾下妖将前来此处……但在此处定居后你父亲却提议在此处设天庭以建立秩序、统帅此世生灵,原本此事我是并不赞同的……” 说到此处,她忍不住低低叹息了一声,眉间眼底更是隐隐带上了苦涩之意――她自化形起便一心清修,希冀修为能够更进一步,但熟料伏羲却是心怀权势,想法渐渐与她背道而驰。而如今虽然他们之间的夫妻兄妹之情仍在。却也是远远不复原先的亲密了。 白玉立在原地怔了片刻,最终还是皱着眉问道:“既是说……父亲此刻便是此间天帝了?但是想要成为这天下的皇者岂非需要天道的承认?否则就算是自立为帝,也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天道?那……是何物?”女娲如今实力不过大罗金仙境界,平素修炼的法门也均是来自于传承记忆以及与伏羲相互印证所得,因而听闻对方之言不由略略愕然。而白玉在下意识道出了此言后却也是瞬间怔在了当地,半晌后方自讷讷道:“我也不甚明了……我的记忆似乎还有些混乱……” “想不起来便莫要勉强了。”将女儿的苦恼模样看在眼中,女娲立时低声开口安抚道。在目光落至对方面上时目中却又不禁带上了点点的笑意,略一思忖便提议道:“玉儿你打从出生起便未曾离开过此宫,不若母亲带你在这附近走走如何?” 虽然记忆中也不乏各处的瑰丽美景,但白玉对自己栖身的这处世界却终究还是心存几许好奇的,当下便收敛了心绪上前一步挽上了女子的臂弯笑道:“母亲肯陪我去四处看看那是最好的……否则若是日后我离宫后失了方向便太过丢脸了。” 女娲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的长发,方自打算牵着她向外走去,随即却又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般转回了头来指着那法阵道:“对了,玉儿,那阵中的琴和玉石是兄长和我为了让你调理身体而炼制的法器,如今你既然已醒了过来,便暂时以这两物作为法宝防身罢……那修炼以及驱使法宝的法门都应存在于你的记忆中才是,若是有甚不懂之处尽管来向我询问便好。” 白玉在女子鼓励的目光下走上前去抚上了那线条流畅的琴身,在感觉到法器中隐隐传来的灵力鼓动时只觉得一抹古怪的熟悉感直直地袭上了心头,当下忍不住张口问道:“这两件法器……可有名字?” 女娲随意地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地道:“当初我和你父亲是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若你不喜大可自己重新决定。” 伏羲琴和……女娲石么?虽然仍觉得这两个名字透着熟悉,但白玉不欲让自己的母亲多等,最终还是不及多想地反手一挥将两件法器先行以袖里乾坤术收了起来并重新转身回到了女娲的身旁笑着谢道:“多谢母亲赐宝。” “毋需如此客气……玉儿,你是我的女儿。”女娲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拉着少女转身向殿外行去――而当她行出门后却发现自己所居的这处宫殿赫然正伫立于一片广阔无垠的星云之上,而在脚底的氤氲之下则是一片波澜荡漾的水面,乍看之下眼前情景竟是瑰丽得宛如梦幻一般。 见身旁的少女面带惊讶地停下了脚步,女娲只道对方是震惊于面前的壮丽景色,一时间倒是觉得心中隐隐有些发涩。如同他们这般的先天魔神俱是天生地养,因此对着怀胎之事却是不甚了了……若不是她在身怀六甲时强行修炼,她的女儿又怎会打从出生起便身体虚弱如斯?思及此处,她心中顿时更是愧疚,望向少女的目光也不由更为温和宠溺。而此刻白玉却也已然回过了神来,急急地开口解释道:“抱歉,劳得母亲久候了……我只是觉得眼前的这番景象有些眼熟罢了。” “哦?玉儿的记忆中也有类似此番的场景么?”心知先天传承的记忆极为驳杂丰富,女娲对此倒也并不觉得意外,当下也只是顺口问了一句便再未多言,径自转开了话题指着前方影影绰绰露出的一角飞檐开口介绍道:“那里是祝融大神所居的火神宫……不过他近日里正醉心造琴,我倒是不好带着你去打搅与他,还是过些日子再说罢。” 白玉皱了皱眉,低声道:“祝融……大神?” 女娲微微颔了下首,含笑道:“祝融大神是我和你父亲的知交好友,当初亦是随着我们一道自洪荒迁徙到此地的……日后见到他时你可称其一声叔父。” 白玉踟蹰了片刻,最终还是面带迟疑地开口问道:“父亲母亲应是妖族罢?但那祝融大神……似乎却是十二祖巫之一?” 女娲讶然瞥了她一眼,点头道:“正是……有何不对之处?” 白玉摇了摇头,目中却是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女娲说她夫妻二人与祝融交情莫逆,可在她的记忆中,为何妖族和巫族的关系就算是以势不两立来形容也并不为过?然而就在她发怔之时,一名红须红发的魁梧男子却骤然捧着一张琴大步自女娲方才所指的方向行了过来,甫一见她便爽朗地大声道:“女娲!好久不见。先前我倾计几乎一元会的心血,终于制出了两琴皇来、鸾来……今日我终是制成了第三琴凤来!你也算精通音律……你便帮我看看,此琴比起伏羲所制那张如何?” 见对方视线直接掠过了自己身边的少女,便仿佛未曾看到她一般,女娲不由神色微愠,但在思及自己这位好友的乐痴本性随即却是不由哑然失笑,当下先是依言抬手在琴弦上轻抚了一下,随即在听闻那宛若珠玉般的声音时不由微微动容,颔首道:“确是好琴!比起祝融你先前所制那两张不差半分,音质更是极为美妙,凤来之名,名至如归。” 听闻此言,红发男子――祝融顿时面现得色,旋即目光方才落至了女娲身旁的少女面上。在看清其容颜时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却是面露喜色,急急地开口问道:“女娲,她……莫非是白玉?” 听闻此言,女娲不由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但她与祝融可算是极为熟稔,自也是不必在其面前摆什么女神的威严模样,当下却也只是略带嗔怒地道:“你此时方才看到么?想来方才你眼中已是除了这张琴什么也剩不下了罢。” 祝融不由干笑了一声,悻悻然地道:“我先前的确是太过于激动了……她是何时醒的?怎地女娲你也不通知我一声?要知道我可是早早地便给侄女备下了礼物,就等着她醒来呢!” 女娲笑吟吟地扫了他一眼,却是并未答话。而祝融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所言不虚,却是当下便自袖中取出一枚约莫婴拳大小的血色玉石交到了少女的手中笑道:“这是我一手炼化的火神珠,侄女将之携带身上,当可不费吹灰之力自由控制方圆里许内的任何火焰……怎样?女娲,我的这份礼物还算拿得出手罢?” 女娲自然一眼便看出了对方交到女儿手中的法器是祝融用自身巫力所化,堪比先天法宝,当下却是忍不住张口推诿道:“这份礼物未免太重了些个……”而她话音还未落下祝融便径自大手一挥道:“这又当得什么了?侄女喜欢便好。”略顿了顿后却又踌躇着接道:“对了……有一事我想请女娲你相助。” 见对方突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女娲不由心中微奇,道:“以你与我夫妻二人的关系还需避讳什么?尽管直言便是。” 祝融干笑了一声,但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你也知道我先前制有皇来鸾来二琴罢?其实我前日却发现我最先制出的皇来琴,已然生出了琴灵,女娲你也该知道此琴是我费尽心血所铸,因此其间琴灵就算称之为我之亲子也并不为过……” 女娲点了点头,恍然道:“的确如此……当初你为制此琴非但耗尽了心血,更不惜寻遍世间取得良材。可既然那琴生出了琴灵,你便该悉心传他道法,早早助他化形而出才是……” 祝融垂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打断道:“咳……女娲,莫非你忘记了我的身份了?我们巫族身无魂魄,多是注重炼体,又哪里懂得什么化形之术了?” “这倒是我想的左了……”听闻此言,女娲不由哑然失笑,略一沉吟方始接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让我代为传授那皇来琴灵化形之术了?但玉儿方自醒来,虽然拥有传承记忆,但我却还是得教导她一番方可,皇来之事,可否缓得几日?” 祝融低低叹了口气,面上神色更见迟疑,但片刻后却还是咬牙开口道:“其实……我并非此意,我是想向女娲你借的造化鼎一用。” 女娲蹙了蹙眉,面上也不自禁地现出了一丝不虞之色――虽然祝融与她平素关系还算融洽,但那伴生神器如此重要,除非关系是亲如夫妻母女,又如何能随意借给他人使用?见她如此模样,祝融立时急急开口解释道:“我知晓那鼎是你伴生法宝……但皇来灵智初开,和那普通的婴孩也是无甚两样,就算是传他化形之术,恐怕没有百千年也难以建功……但我却又不忍让他魂魄留于琴内,因此我方才想用造化鼎亲自为他塑体。若是你无法放心将法宝交由我使用,我为他塑形之时你大可在旁观看!” 听闻“塑体”一词,女娲顿觉心中一震――她处于大罗金仙顶峰已然数千载,一直以来虽然法力仍在缓慢提升,修为却是一直没有进益,然而今日祝融的无意一言却让她生出了一个朦胧的想法,但在细细想时却又偏偏不知该如何深入,一时间却是令她不由自主地怔在了当地。白玉侧首瞥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状似无意地问道:“母亲您的伴生法器既能塑造形体,那么灵魂……是否也能补全?” 女娲神色恍惚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答道:“由我亲手操作自是可以的,只是若是塑造魂魄,必将沾染颇大的因果……”而不待她说完,白玉已浅笑着接道:“虽有因果,但塑造生灵想必也会存有功德罢。” 女娲倏地睁大了眼,只觉心中一片明透,片刻后方自强自压下了心中的激动之意转向仍自一头雾水的男子道:“祝融,今日我却是欠你了一个因果。这造化鼎我便借由你使用七日罢,想必也足够你为皇来塑形了。”继而伸手凭空一招,掌心间已是多出了一樽精致的小鼎来。 105洪荒贰 祝融牢牢盯着女子掌心间光华桀烁的小鼎,眼中满是激动灼热之色,见他如此反应女娲不由莞尔一笑,略顿了顿后方始将造化鼎向其递了过去,道:“我暂时将这鼎内属于我的一丝神识屏蔽了去,在这七日里便令他暂时认你为主罢,毕竟塑形之法也并非毫无风险,我这般做你使用起来也可更为得心应手。[]” 虽然祝融犹自还在对女娲“欠下因果”一言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此刻却是不自禁地骇了一跳。虽然巫族不修元神,因此也并太不避忌与他人结下因果,但女娲此举却未免有些施恩过重了——若他仅仅只是暂时借用造化鼎女娲自是可随时收回自己的法宝,可如今她既然已是摒除了造化鼎中的神识,以他的能力就算是想要将重宝占为己有也不过只是覆手间事!他虽是与女娲夫妻二人有些交情,但毕竟并非血肉亲眷,又如何当的得她如此信任?他一向性子直爽,心中藏不下事,一时间面上却是不知不觉地现出了一丝疑窦不安之色。 将他犹疑神色看在眼中,女娲不由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方才你虽然只是无心之言,我却是从中得益良多……而且祝融你性格秉正,却也是当得起我这份信任的。” “无心之言?我方才说什么了么?”祝融不由深深皱起了眉,虽然心中仍是有些迷惑不解,但他天生便对这思考之事不甚拿手,外加又异常渴望早日助皇來化形,因而不过片刻间便将心中的不妥之处抛到了一边并上前一步将造化鼎接了过来,随即却是是爽朗一笑道:“女娲,今日之事却是多谢了……若是他日皇来能够成功化形,你之大恩可堪比他之生身父母!” 这祝融大神虽是直爽,但却也未免太过于口不择言了罢?听闻此言,在场的母女二人不禁同时嘴角一抽。皇来是祝融一手所制,他自是可以其生父称之,可若是女娲为其生母……那么又将伏羲置于何地?在纠结了半晌之后,女娲终是勉强压下了心中隐隐生出的恼怒之意,强自维持着端庄的仪态向对面犹自不知自己说错的话的男子开口告辞道:“待得七日之后,我自遣玉儿前去你宫中将造化鼎取回……我母女俩先走一步了。” 说完此话,她立时毫不迟疑地拉着身旁的少女向两人所居的宫殿走了回去。而在转过了拐角、再看不到男子的身形之后,女娲却陡然踌躇着缓下了脚步,微皱着眉道:“玉儿,方才我听祝融和你的言语,却是摸到了些许得道之基……” 白玉不由微微一怔,随即却是了然一笑道:“母亲可是需要闭关修炼?您只管放心去便是,我自是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虽然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早已恍若惊涛骇浪一般。先前她见自己的母亲苦苦思索不休,因此方才抱着一试的打算状似无意地将自己仍然有些朦胧不清的“梦境”中女娲得得道的方法状似无意地道了出来……可是看如今女娲的模样,她看似无心的提示竟是当真对其大有帮助?莫非她梦境中的那些事当真是即将发生的“未来”不成?而女娲却是未曾留意到她的异状,仅仅只是摇首温声道:“我只是告知你一声罢了……你方才醒来,对周遭情况尚自不甚了了,我又如何能够抛下你自去修行?此事毋须急于一时。(.好看的小说)” 虽说她因不喜奢华的缘故从不让人近身伺候,但她所居的神殿内各式仙婢仆从却是一样不缺的——可即便她心知无论自己闭关多久也决不会有人胆敢怠慢白玉,却还是迟迟难以下定决心! 毕竟对于修道者来说时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她这一闭关至少也需要数十年时光,而伏羲公事繁忙,恐怕无暇过多地照顾白玉,她又如何放心让自己这仍自未曾接触过世界的女儿孤身一人? 但在听得此言后白玉却只是稍稍愣了一下,随即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道:“我虽对修行之事仍不甚了了,却也知道这顿悟之机会转瞬即逝,哪里又能够随意拖沓?若是母亲因为我而错过了此次机会,女儿恐怕一生一世都难以心安了。” 女娲略有些讶然地抬眸望向自己甫一出生便有天仙实力,但却因自己的疏忽而昏睡了千年的唯一血脉,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既是酸涩,又是自豪。虽然仍然心存踟躇,但在白玉的坚持下她最终还是召来了神殿内的心腹仙婢细细地吩咐了一番,又用神念向伏羲传话后方才颇有些不舍地转身走进了内殿并封闭了大门。 看着女子婀娜的身形消失在门后,白玉却是不自禁地在心中暗自吁了口气——虽然她伏羲和女娲的亲女这个身份毋庸置疑,但她与女娲相处时间越久,却是觉得脑海中的那份似乎是属于另一人的记忆愈加清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也实在是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思绪了。 在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之后,她索性挥退了静静伺候在一旁的仙婢,径自坐在她先前曾待过的那法阵中盘膝打起了座来——修行不知岁月,一晃之间三日便过,而当那坐于阵中的小小女孩从类似于沉眠过程中醒转过来之时目中却已是多出了一丝专属于年长者的睿智和清明,唇边更是不自禁地划过了一抹苦涩的笑意。不得不说上古妖族的传承记忆实在是太过庞大……若不是她心性坚定,险些便要被那些记忆所惑,彻底迷失了自己。 她是白玉,亦是龟灵。至于究竟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谁又能够真正地确定呢? 思及此处,她却是忍不住悠悠叹了口气。或许在万千平行世界中必然会存在相似甚至相同的人物,但这样的存在却绝不包括未来的圣人在内——她今生的母亲的确是未来的那位娲皇圣人无疑!若是前面几世她还可安慰自己不过只是来到了平行的虚幻世界,但此刻她却能够确定她现在已是回到了洪荒初开、众圣未立的时候。 记得她身为截教门下弟子之时也曾经远远地见过这位未来的娲皇圣人一面。而当时虽只是匆匆一瞥,但她直至此刻却也清晰地记得对方那清冷淡漠、充满上位者威严的姿容——若不是面容相同,她实在是难以相信其与里面那位温婉慈爱的女子竟是同一个人!虽说天道无情,但成为圣人后也未必便要全然封闭内心罢……她的师尊通天圣人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令得她的母亲变成了那样不近人情的模样? 只可惜她甫一来到洪荒便处处经历危机,之后虽是被祝融大神救下,又有幸拜入截教门下,却依旧是对这些上古秘事不甚了了——至少先前她便丝毫不知女娲曾与伏羲一道来过异世,甚至还曾身为天帝!想起当年祝融相救未曾化形的她之事,少女倒是不自禁地握紧了袖中的火神珠并露出了一抹笑意,她先前还道祝融相救与她不过只是一时兴起,却是想不到两人在如此早的时候便已见过面,而因果更是早早的便已结下。 虽说她并不知“白玉”日后的命运如何,但既然天道安排或者算是算计她来到了此处,她便定然会好好地生活下去,就算她必须要以这样的身份身返洪荒……她亦会努力地去争取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至少师徒之情、同门之义、伴侣之爱……她无论哪一种都不想错过。除此之外,她在此世甚至还拥有了从来未曾体验过的父母亲情……其实这样的生活也是极好的,不是么? 在做出了这般的决断之后,白玉——抑或说是龟灵只觉得心中豁然而通,当下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她既已恢复了先前的记忆,又难得来到了洪荒初定之时,自是不愿再如不经世事的幼童一般老老实实地待在神殿中修行,当下便简单地拾缀了一番因为长时间打坐而略有些皱褶的衣衫,继而方才漫步自向殿外走了出去。 许是因为女娲天生爱静又身份极高的缘故,龟灵目前所居的伏羲神殿却是位于天界的颇为偏僻之处,周遭除了祝融所居的火神宫外便已再无其他建筑。而她此次出门的目的既是为了见识一番天宫胜景,当下在以神念扫视了一番后待倒是漫步沿着星辰铺就的小径向侧方的一处明显人烟较为密集的宽阔平台行了过去。孰料她方自行出了数步,一道慵懒动人的声音却是陡然自侧方传了过来:“居然在此处乱走……小丫头真是恁地大胆!” 106洪荒弎 虽然那声音几乎近在咫尺,但以龟灵的灵觉在前一刻竟是丝毫未曾发现对方的存在。[]当下在微微一惊后立时转首望了过去――只见在前方的花荫之下,竟赫然有一名身着绛色衣衫、容颜俊美的青年一脸闲适地侧卧在其间,而虽然先前他口中所言颇不客气,但其面上神色倒是戏谑之意远大于斥责。而在看清对方容颜之时龟灵却是不自禁地瞳孔一缩,在下一刻已是下意识地低低道:“公……明?” “嗯?你叫我什么?”青年稍稍一怔,随即略有些疑惑地抬眸望了过来,龟灵丝毫没有避让地对上其绯红色的双眸,片刻后却是突然浅浅地笑了起来。虽然容貌有所不同,但那自信骄傲的神色却是与那位她一向视为亲弟的同门师弟一般无二……便是灵魂的波动亦是一模一样,现在想起来她那位师弟出生于洪荒之时似乎正是后土祖巫身化六道轮回不久后的事罢?可是倘若赵公明当真是此人的转世……那么面前这出色的男子日后想必是会陨命的了? 思及此处,即便她对生死之事早已看的豁达,心中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刺痛了一下。而那男子见她明显是分了心神半晌未曾回答自己的话,却也并未露出什么怒意,仅仅只是慵懒地拖着下颔笑道:“你还真是好生奇怪,莫非竟然是不懂惧怕是何物的?你可知我可是负专司责天界治安……如你这般在这禁地乱走,就算是我今日在此处杀了你,也绝不会有人说我半句不是?” 听闻此言龟灵方始回过了神来,当下只是不甚在意地微微一笑,毫不畏惧地道:“原来阁下竟是天界的妖帅么……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在下一刻却是慢悠悠地撑起了身来,懒懒地开口道:“吾名为毕方。” 龟灵眨了眨眼,浅笑着道:“原来是毕方妖帅……不过这应是你所属的种族罢?我想知道的却是阁下的名姓呢。” “名字那种东西又有什么重要的了?反正普天之下,便只有我一只毕方而已。”见对方的口吻态度竟是愈发亲近,男子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语声中亦是不自禁地带上了几分冷冽,而龟灵却只是仿若未见般自顾自地笑道:“目前就算是如此……但若是日后你娶妻生子又该如何?为人处事,终归是该有些远见的。” 听闻这带着戏谑之意的言语,毕方的眼中终是闪过了一丝真切的怒色,在下一刻已是冷然道:“居然胆敢对我无礼……不过只是一名天仙境界的小妖而已,是谁借给你的胆子?”在下一刹那,绛色衣衫的青年竟是赫然化作了一只全身旋绕着火焰的赤红色单足巨鸟。而龟灵还不及防范便骤然觉得身上一痛,在下一刻竟是被其拦腰抓了起来直直冲上了天际。 虽然突遭此劫,龟灵却是破天荒地并未挣扎,只是不发一言地默默忍受着虚空中罡风的侵袭,似是见她半晌没有反应,巨鸟在垂眸扫了她一眼后却是陡然用无机质的声音冷冷问道:“还以为你当真胆大包天,不过这点小事便已吓得呆了……”而当他对上对方既无畏惧、亦无怨怼的平静双眸时却不由微微一怔,半晌后方自缓缓接道:“被我这般欺辱,你这是什么反应?莫非你竟然半点不怕不恨么?” “或许只是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伤害我罢。[.超多好看小说]”龟灵不在意地淡淡一笑,虽然对方一语不发地便化作原身将她带到了空中,但非但极其仔细地连她的衣衫也不曾抓破半分,更是以自身妖力暗中护持使她不至于被混沌之气所伤――想当初她在赵公明幼年初入师门时却也是未少摆出姐姐的架势捉弄于他,莫非今日便算是一报还一报了?不过说起来……他这般喜欢肆意妄为却又时常留有余地的性子还真是和赵公明如出一辙,若是这样下去被那些睚眦必报之人记恨、处处与之为难又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处,她不由暗自叹了口气,随即却是将注意力转至了那火红色的巨鸟身上――先前她也听闻过这些洪荒大妖并不如日后那些妖族那般视当众化为原形为辱,却是未料到有朝一日竟是能够亲眼一见。在听闻她的话语后毕方先是愣怔了片刻,随即却是语带不悦地道:“你又怎地确定我不会伤害你了?我今日就偏偏要封印了你的法力将你自此处丢下去不可!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你又在看着我发什么愣?” 虽然他口中说的很是凶狠,但龟灵又如何会看不出他的言不由衷?当下却只是笑着赞道:“很美丽。”见对方瞪圆的双眸中满是不可思议,索性笑吟吟地进一步解释道:“你的原身真的是美丽得紧……方才我可是险些看得呆了呢。” 毕方明显是被她的话语骇了一跳,一时间赫然竟是连挥舞翅膀也忘记了,就在其即将坠落之前方始稳住了身形急急道:“小丫头你胡说什么?我可是堂堂的妖帅毕方!你……你怎么敢这般对我说话……” 将他慌乱模样看在眼中,龟灵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语带调谑地道:“毕方妖帅,我法力低微,却是经不起长时间的混沌之气侵袭呢……不若我们还是先行下去再慢慢说话如何?若是堂堂妖帅竟是因一时分心不慎自空中摔了下去,便未免有些太过于丢脸了罢。” 毕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但最终却还是依言落回了地上并顺手将拎着的少女扔到了一旁,随即却是重新恢复了人身的模样望着对方冷冷问道:“你身上为何会有如此纯正的火焰气息存在?难道你竟是和祝融那家伙有什么渊源不成?” 龟灵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埃,径自寻了块草坪盘膝坐了下去,同时不甚在意地答道:“我与祝融大神不过见过一面,到是谈不上什么渊源……不过祝融大神倒是送予了我一件法器作为见面礼物,想来你感知到的火焰气息便是自那上面传来的罢。” 毕方撇了撇嘴,凉凉地道:“我就说嘛……那个全身污浊之气的家伙如何会生出个妖族的女儿来。不过他竟然会送你礼物?莫非你竟是与他关系莫逆不成?” 龟灵见对方虽然摆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眼中却是闪烁着可称之为“八卦”的光芒,当下却是不由哑然失笑,道:“只是家父家母与之颇有交情罢了。” “……父母?我洪荒妖族俱是天生地养,又哪里有什么父母了?”毕方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但转瞬却陡然想起伏羲宫殿中的那个特殊的存在,当下却是忍不住微微地变了面色,颇有些纠结地讷讷道:“莫非你竟然是……” 龟灵自也是并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当下便直言答道:“家父伏羲,家母女娲……想必妖帅亦是认得他们的罢。” “你竟然是……”男子霍然睁大了眼,一时间面色阴晴不定,半晌后方自强抑怒意地沉着脸道:“原来是白玉……公主。毕方方才冒犯了,还请公主见谅。” 这个称呼……怎地莫名地让她想起了那个数万年后在世间相传的白雪公主的故事了?龟灵不由微微抽了抽嘴角,略有些无奈地道:“我并非什么……公主,你直称我名姓便好。” 毕方转目瞪了她一眼,颇有几分愤然地道:“哼……虽然伏羲才能有限,但毕竟如今也担了个天帝的名头,而女娲大人也一向宽宏仁慈,德望极高,你即为他们二人之独女,自然便是我妖族的公主了。就算你不喜此等称呼,我妖族在他族面前却是还要脸面的!” 他既是将话说道了这等份上,龟灵自然便唯有苦笑着默认了这一称呼并转开了话题道:“听你之言,似是对家父颇有意见?” 毕方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道:“我们这些前来异世的妖族大半俱有大罗金仙实力,伏羲实力既不出挑,人品又并非十十分出众,又如何能够配得上这天帝之名……若是女娲大人坐上这天帝之位,我倒是绝无意见!” “……原来如此。”龟灵不由微微一怔,但旋即却也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似是觉得对方的反应未免过于古怪,毕方在沉默了一瞬后却是陡然一脸别扭地道:“我不过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你不会是打算去女娲大人面前告上一状罢……就算是这样……” 龟灵怔了一下,继而却是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来。不管如何面前此人亦算是天庭的妖帅,为何竟然会可爱单纯至此?就算赵公明也是性子直爽,但却依旧拥有专属于仙人的傲气,更是绝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这般的模样……果然就算是前生和后世的关系,这二人却仍然还是截然不同的存在罢?当下也只是笑着道:“为何妖帅会有这般的想法?虽然我与家父只是匆匆见过了一面,也并不清楚父亲的为人处世究竟如何,但毕方妖帅你的实力似乎的确是并不在父亲之下,有这样的想法自然也是情有可原。至于那背后道人长短之事……我却是不屑为之的。” 毕方顿时在心中暗自舒了口气,但不过片刻间便已回过了味来――虽然对方口中说的客气,但这所谓的“背后道人长短”不就是隐喻着他方才的行径么?但他一向对女娲很是尊敬,又是失言在前,因而就算心中再如何不虞却也是不好出言指责对方,一时间却是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当地。直至注意到少女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之色时才反应了过来,气愤地抬手指着她大声道:“你……你是故意的!” 龟灵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随即却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那又如何?要知道你刚才的行径却是将我吓得不轻呢……即便小小地报复一番也是无关紧要的罢?” 毕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半晌之后方才讷讷道:“你不是自出生起便一直因身体虚弱而待在神殿内静养么?为什么竟然如此奸猾……”说到此处语声却是戛然而止,半片刻后方自闷闷接道:“我并无他意……” “我明白……你无需觉得愧疚。”龟灵忍笑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多言,青年却已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般跳起了身来恨恨道:“谁会觉得愧疚啊!若不是看在你是女娲大人之女的份上,我又怎么会……”话音还未落下却倏然一脸愕然地转首望向了侧方高耸的宫殿,语带疑惑地道:“这是女娲大人的法器造化鼎的灵气波动……怎会自火神宫处传来?这种感觉……当是有大妖出世,但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族竟会有选择火神宫作为出生地点?” “既然你心存疑惑,那么去一看便知。”虽然龟灵心知定然是祝融为皇来塑形成功才会有如此动静,但却是并未直言道出缘由,仅仅只是慢悠悠地长身站起转身向火神宫的方向行了过去。孰料她方才走出了几步,毕方便已沉着一张脸跟了上来,同时嘟嘟囔囔地道:“就算有妖族出世也与我无干……只是那些巫族个个俱是粗手笨脚,在无心间令人受伤却是再正常不过了,听闻如今女娲大人正自闭关修炼……倘若你在我眼皮底下受了伤,女娲大人定然会埋怨与我的。啧,真是麻烦!” “那么便多谢你的照拂了。”虽然在心中暗自偷笑,在在表面上龟灵却还是极为正经地点了点头。而在她道谢之后毕方则是立时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状似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有甚好谢?反正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非但性子单纯,便连心中的想法也是一览无遗,不得不说……这位妖帅实在是太过有趣了。若说先前龟灵只是因为对方是赵公明的前生才对其另眼相看,但在不知不觉间却已是对其好感更甚。在谈谈说说之间,两人却已是来到了火神宫的门前。 当两人仔细望去时只见面前殿门大开,而那红发的男子此刻却正自右手手托造化鼎愣愣地立在大殿之下,而左手则是抱着一名似乎仅仅只比其巴掌稍大些的婴儿一脸的手足无措。见对方搂在怀中的那粉`嫩嫩的婴儿脸色已是渐渐地由红专青,龟灵不由暗自叹了口气,苦笑着开口提醒道:“祝融叔父……您若是再不小心着些,这孩子便要被你扼死了。” 祝融悚然一惊,立时手忙脚乱地放松了力道,孰料在下一刻又忙中出乱地险些将那脆弱的婴儿摔落在地。龟灵很是无语地望着面前新出炉的父子两人,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而其身旁的毕方只略略扫视了一眼便已将殿内发生的事猜出了十之七八,当下便毫不客气地低嗤了一声,如同自语般喃喃道:“竟是借助造化鼎强行为琴灵塑体么?委实是胡闹之极……女娲大人怎地会同意将造化鼎借出的?” 龟灵不由微微一惊,而待到抬首望去时却见祝融正忙于哄着怀内的孩子,非但丝毫未曾留意到毕方的话语,更是由始至终连看也未曾向他看去一眼――见此情形,毕方顿时忍不住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但在扫了一眼那渐渐陷入熟睡的婴儿后最终却还是未曾道出一言。 龟灵自是看得出定然是因为对方的忽视毕方才会刻意道出此番话语,这心理便如同想要引起大人关注的小孩子一般,当下却是忍不住浅浅地勾起了唇角,略一沉吟方始开口问道:“祝融叔父,这个孩子可有名字么?” 见婴儿已然渐渐地睡了过去,祝融顿时无声地吁了口气,而随即在听闻此言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却是迟疑着道:“呃……便直接叫他做皇来不好么?” 龟灵摇首一笑,道:“可是那是琴名而非人名罢,他既已然化形,自然该当有一个合适的名字才是。” “唔……贤侄女说的甚是,让我好好想想。”祝融垂首沉吟了一瞬,继而竟是当真皱眉冥思苦想了起来。半晌之后终是露出了一丝喜色,道:“既然这孩子原身乃是琴灵……便名为太子长琴罢。” 听闻此言,毕方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这名字若是放在天庭秩序未建之时也便罢了,但既然此刻伏羲已自号天帝,这太子二字自然便已是归为了储君之意,祝融如此称呼其琴灵究竟是意欲何为?而不待他开口说话,龟灵便已先行一步做出了阻止的手势,同时含笑道:“那么我们便不多打搅了……”随即竟是连收回造化鼎的话也未曾多说一句,直接拉着毕方退了出来。青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神殿看了半晌,面色终是渐渐地恢复了平静,随即却是直接将少女拉着自己的右手挥了开来,转开了视线闷闷道:“我名为玄煜,若是你胆敢忘记……哼。” 107洪荒肆 龟灵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却是浅浅地笑了开来,道:“我会好好记住的。” 她虽年纪仍幼,但容貌与女娲却是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此时真心一笑却是宛若春花初绽,秀美异常。玄煜怔怔地盯着她看了半晌,随即却是微红了脸颊转开了视线,匆匆岔开了话题道:“你方才怎地不将造化鼎收回?那可是女娲大人的伴生神器,又如何能够轻易落与外人之手?” 龟灵不在意地笑了笑,开口解释道:“母亲先前曾答允将造化鼎借予祝融伯父使用七天,今日不过只是第五日而已,虽然祝融伯父已然成功为琴灵塑形,但我却是不能轻易失信于人的。” 青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也是终究并未多说什么,仅仅只是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么你现在有何打算?如果你是想去见你的父亲……我便顺路护送你前往天宫也是无妨。” 龟灵稍稍沉吟了一下,摇首道:“我想还是不必了,父亲公务繁忙,我既无要事,何必要去打扰与他?而且方才我见火神宫内似乎并无下人,恐怕我还得先返回神殿安排位仙婢前去火神宫照顾那孩子才行……祝融伯父性子粗犷,不管其心中对长琴如何宠溺,恐怕也是无法将他照顾好的。” 经她一提,玄煜倒是想起了刚才的不快,立时面带愤然之意地道:“竟敢以‘太子’二字与其琴灵命名……他如此做法却是将你父亲这位天帝置于何地?那祝融实在是恁地大胆!对了……方才你为何要阻止与我?”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服伏羲,但是却又下意识地不忘捍卫天帝尊严……这位妖帅大人还真的是口不对心的很!龟灵抬手掩去了唇边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地摇首道:“不过只是一姓名而已,更何况祝融叔父亦是十二祖巫之一,血统尊贵,长琴既是为他养子……那么就算是称为巫族太子也并不为过。” 她今日既目睹了皇来化形过程,自然也便知晓了当年她在异世所见到的那位名为“长琴”的男子的真实身份。但前生的她既是从未听过祝融有这一位养子……那么想必对方在巫妖之劫前便已是早早地陨落了罢。思及此处,她却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只可惜漫漫时光洪流中陨落的各族大能者又岂止一个太子长琴?就算她再如何为其惋惜却也是无可奈何。而在听闻她这番言语之后玄煜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不赞同的神色,没好气地冷哼道:“巫族太子?哼……琴灵也算是妖族一属,那些巫族又如何会承认一名妖族为其太子?” 龟灵笑吟吟地扫了他一眼,和声劝道:“这便不是我们应该担心的事了……可倘若他当真能够以一己之力得到巫族承认,妖族岂非也是面上有光?” 玄煜愤愤然地撇了撇嘴,面上却是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想来已是默认了她的话语,沉默半晌后方自故作不耐地道:“那么你接下来是打算返回神殿么?那么我便勉为其难地陪着你一道好了。” 龟灵稍稍一怔,随即却是摇首回绝道:“你身为妖帅,想来每日间也有许多要事需要处理罢?先前劳动你陪我前去火神宫我亦是心中有愧,此刻又怎能继续耽误你的时间?” 青年登时愣在了当地,继而却是忍不住神色微赧地转开了头去。如他这般来自于洪荒的大妖虽是绝大多数都迫于无奈在天庭建立时担上了妖帅妖将之名,但在伏羲面前却俱是阳奉阴违,整日价也只是混时日而已,又哪里有什么要事需要处理了?就算先前那“负责天庭安全”一言也不过是顺口一说而已。但此刻他又不好当面反驳对方的言语,当下也只得无奈开口道:“我居于此去往南千里的玄鸟宫,你若是有什么事需帮忙只管去那里寻我便是。” 龟灵浅笑着点了点头,在看着对方腾云离开后才径自转身向伏羲神殿的方向行去。方自步入大殿她先是察觉到了一股醇厚而熟悉的灵气,继而方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了立于殿内的男子,当下先是向其躬身施了一礼方才讶然问道:“父亲?您今日怎么会过来?” “我今日正好得闲,前来看看自己的女儿又有什么奇怪了?玉儿毋须多礼,到为父这里来。”负手立于窗边的男子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继而又向她伸出了手来。龟灵依言走到了对方身边,略有些无奈地道:“您既然前来,大可以用神念传音叫我早些回来,这般等候岂非是浪费了您的时间?” 伏羲温和地拍了拍她的发顶,不甚在意地道:“我见你似是与毕方妖帅相谈甚欢,便也没有打搅你们。对了,玉儿,既然你的母亲已然闭关,也不知何时方能出来……那么你自今日起便搬到天宫内与我一同居住罢。如今天界并不太平,你一人在此我不甚放心。” “是……父亲。”虽然对对方并未征求自己意思便径自做下决定而略感心中不虞,但龟灵却也并不会因此便轻易违逆自己的生身父亲,当下便颔首应了下来。而就在她匆匆捡拾着随身物品的当口,伏羲却毫无预兆地开口问道:“玉儿……你可知为何你的母亲会将伴生神器借予祝融使用?” 龟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首注视着男子直言答道:“似是因祝融叔父以无意之言令得母亲顿悟……母亲不欲欠下因果,因而才答允将造化鼎借予他使用七日助其琴灵化形。” 听闻此言,伏羲一时间面色却是阴晴不定,半晌后才皱眉颔首道:“原来是这般,先前倒是我想的左了。”略顿了顿后却又面带歉然地接道:“对了,玉儿,还有一事为父却是要告知与你……若是与我及你母亲相处时你大可随意称呼我们,但此刻你既是要随我一同前往天宫,按礼便该改口称呼‘父皇’和“母后”了。” 龟灵微不可察地一怔,虽然表面上依旧是一如往昔地含笑点了点头,心中却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或许伏羲疼爱她这个唯一女儿的心情的确是真的,但是在其心内或许还是自己的天帝之位更为重要罢?相比之下……女娲对她的母爱便要纯粹得多。不过对她而言能够拥有亲情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一件事,因此她倒也并没有打算奢求太多。 似是因为心神不定的缘故,伏羲倒是未曾注意到女儿面上一闪而逝的小小别扭之意,在看着她将伏羲琴、女娲石等寥寥几样贴身之物拾缀完毕后更是立时伸手将她抱起径自腾云而起。因着此刻法力不足的缘故,龟灵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体便已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这顿时令得几乎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的她瞬间全身僵直。而伏羲却是将怀中女儿一刹那的僵硬视为了畏惧,当下便笑着安抚道:“莫非玉儿你竟然还惧高不成?放心罢,为父却是绝不会让你跌落下去的。但不管如何你也生来既有天仙修为,这腾云之术你平素无事时还是需好好修习才好。” “是,女儿遵命。”听闻此言,龟灵忍不住绽开了一丝笑容,同时也将先前心中的小小别扭感觉远远地抛了开去。略略迟疑了一瞬后最终还是开口问道:“父皇,女儿可否问一句……为何您会说天界近期并不太平?” 伏羲不由微微一怔,但在垂首对上对方浑不似平常孩童的清明双眸时却也只是微一沉吟便始开口道:“你先前应该也曾听你母说过我们此刻所处世界的来历罢?” 龟灵微皱着眉思忖了片刻,颔首答道:“是……母亲说此处只是隶属于洪荒之下的一处平行世界,但究竟我们为何会前来此处定居却只是一带而过,未曾详言。” 伏羲叹了口气,随即却是首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缓缓解释道:“洪荒虽是广阔,但目前却是被一名实力高强的名为罗喉的先天魔神所掌――他自号魔尊,更是传令天下,让众洪荒俱听他号令,为他所用。” 虽然龟灵对洪荒旧事也略有了解,但这个名字她却是闻所未闻,当下忍不住讶然问道:“那罗喉竟是如此强大?想来洪荒间的大罗金仙修为者总是有白千人之多,莫非结合众大能者之力也无法与之匹敌么?”虽然她前生未曾修至准圣,但却对其实力也略有了解――就算是如同多宝那般斩得两尸的准圣也未必便能够经得起诸多大罗金仙的围攻,莫非那罗喉竟已是先行鸿钧一步修成圣人了不成? 伏羲摇了摇头,轻抚着怀中女儿的秀发略有些无奈地道:“如你所言那般……先前也有不少大能者试图反抗与他,但却尽皆无功而返,更是有不少先天魔神折于他手,就此魂飞魄散。说来实在是惭愧得紧,我们之所以前来此世,其实不过是为了逃避此灾劫而已。” 虽然在先前龟灵曾暗自揣测过不少理由,但不得不说这事情的真想却是她从来未曾想到过的――前世在她来到洪荒时鸿钧早已合身天道,又哪里想像得到洪荒竟还有过如此混乱不堪、魔长道消的时候?半晌之后方继续开口问道:“原来是这样……那么前来此世的大能者又有多少?” 伏羲略一沉吟,开口答道:“金仙以上修为的妖族共计百余人,而巫族祖巫以上虽只有祝融、共工和烛九阴三人,大巫却是不计其数。” 龟灵点了点头,却是默默地将父亲的话语记在了心中。伏羲垂首瞥了她一眼,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道:“玉儿,你虽甫一出生便昏睡了千年之久,但却是聪慧早熟之极……先前女娲对你说我不顾她反对坐上天帝之位,其实你心中应是对我有些不满的罢?” “怎会?子女又怎可言父母之过……”龟灵反射性地摇了摇头,但在对上男子宛若能够洞悉一切的双眸时终究还是垂首道:“并非是不满,只是有些不解罢了。”她虽与伏羲不过见过两面,但在她观来对方似乎并非如她先前所想的那般是贪恋权势之人……而且这个王座更是绝不好坐,非但妖族不服其掌权,而巫族却又在一旁咄咄相逼,不得不说伏羲这位天帝做得委实是毫无实权、憋屈的紧。她实在是想不通伏羲为何定然要一意孤行? 男子垂首对上女儿略带不解的双眸,淡笑着道:“或许玉儿你并不知晓……只有大罗金仙以上修为的修道者方自能够破开空间穿梭洪荒于此世之间,除此之外若是其他人想要由洪荒前来此处,便唯有由祖巫帝江以空间之力相送方可――不得不说他这力量委实是便利之极,只可惜我妖族中人却是并无一人拥有这般的能力。虽然目前我妖族与巫族之间的关系尚可,但是若是一直依赖于帝江之力却依旧有所不妥――幸而在我们来到此世之时,帝江为了便利曾以自身之力开辟了一处贯通洪荒于此世的通道,名为之井。” 龟灵垂首思索了片刻,旋即却是陡然抬起了头来动容道:“父亲您的意思是……您是为了争取这之井的使用权和归属权才会坚持己见?” 伏羲点了点头,苦笑道:“倘使洪荒当真完全落于罗喉之手,那么此间恐怕便是巫妖二族最后的屏障和乐土了,因此这之井,却是必须要掌握在我妖族手中的――但我妖族天性喜爱自由,自然对权势之事不甚热衷,此次一并前来此世的那些妖族们更大多都是散漫之辈……我又岂会不知许多妖帅妖将、祖巫大巫都对我成为天帝一事很是不满?但有些事情……终归是需要人去做的。” 108洪荒伍 龟灵愕然抬首向男子望了过去,心中一时间却是既感震惊、又觉愧疚。[]以她察言观色之力自是一眼便看得出对方所言非虚……可笑先前她还因自己这位父亲太过于重视权势而暗自失落,却不知他真正在乎的竟赫然是妖族的存亡和传承!其实她先前也是一时糊涂了,仔细想来……若不是身具天大功德,她这位父亲未来又怎能成为天道所传承的三皇五帝之首,位比圣人、寿与天齐?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她终是抬首对上了男子含笑的双眼略有些艰涩地低低问道:“为何父皇您……不将这些事告诉母亲?您应该知道罢?她似乎对您有些误解……” 伏羲唇边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缓缓开口答道:“我对卜算之术颇为擅长,又如何会不知道在大罗金仙之上无疑仍存在更为高深的境界……而也唯有突破此层桎梏的大能者方能够与罗喉匹敌。” 略顿了顿后又低声叹道:“女娲虽与我同时化形,但资质却远远在我之上。又修道之心极其坚定,从不为外物所惑。若说我妖族当真有人能够真正修得大道,那么此人必然是女娲无疑……她几乎可算是我族唯一的希望,我又如何能够在她突破的关键时刻告知她这些事情,乱她心神?” 龟灵张了张口似欲反驳,但最后却还是默默地垂下了头去――虽然不愿承认,但她却也清楚地知晓自己母亲修道的资质和心性的确是远在其父之上,而她所拥有的未来记忆也证明了妖族拥有最高成就者也确实是女娲无疑!而伏羲却是并未在意她略有些异样的目光,仅仅只是轻叹着接道:“身为男子,我原本无论如何都该倾尽全力抵御敌人,给我族争取一线生机,但此刻却是要让女娲担起这副沉重的责任……也只能怨我太过无能了。” 龟灵只觉得心中一片酸涩,片刻后方自低低开口道:“父亲……您已做的足够多了。” “比起女娲未来将要承担的那些……我如今所做之事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伏羲温和地垂眸扫了她一眼,摇首叹道:“其实这些事情我本也不该对你说起,但是除了女娲之外,玉儿你便是我唯一的血肉至亲,我却实在是不愿敷衍与你……你可要帮我好好地瞒着你母亲才是。若是她因知晓此事而心神失守,以至于修为难有进益,后果可是严重之极!” 他说到最后,却是已然声色俱厉。若是换作先前龟灵多半会心觉不满,但此刻在察觉到其对女娲浓浓的关爱之意后却也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父亲。” 伏羲原本觉得女儿年纪尚幼,未来难保没有在女娲面前说漏嘴的一日,因此在直言道出心中所想后便已略觉后悔,此刻见她认真模样心中倒是忍不住微微一松。龟灵虽是在察言观色间将其心思猜出了大半,但当下却也是只作不知地继续问道:“父亲,先前你说目前并不太平,可是魔界有了什么动作么?” 伏羲下意识地垂眸对上怀中女孩清澈却带着沧桑之意的双眸,一时间竟是忍不住生出了这个女儿已历经千帆的错觉,在定了定神后方自开口答道:“先前留于洪荒的应龙妖帅传来信息,罗喉手下四大魔帅之一似是已然注意到了之井的存在……我虽已与几位妖帅在井内设下了禁制,却无法保证其不会经此入侵天界。你此刻只有天仙实力,你母亲又正在闭关,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单独一人留在神殿之中。” 注意到男子眼中真切的关怀之色,龟灵顿时不自禁地心中一暖,当下也只是不再多问地默默重新埋首入了对方的怀中。伏羲驾云的速度原本便极快,因而不过一刻间一座华美瑰丽的宫殿便落入了两人的视线当中。而当怀抱着女儿的男子落到宫殿前方的平台上时,似乎已站在那处等了许久的一名身着宫装的美貌女子和一名满头银发、肤色惨白如纸的青年却是迅速循声迎了上来,继而更是双双向伏羲施下了礼去并异口同声地道:“……天帝陛下。” 伏羲浅笑着向两人颔下了首去,一边抬手虚扶着对方一边向龟灵开口介绍道:“这是我的二位好友,九天玄女和白泽……”而不待他话音落下,那位虽然容貌艳丽、神情却严肃异常的女子却陡然插言道:“我二人是天帝陛下的部属。” “玄女!你在说些什么……”伏羲愕然扫了她一眼,略有些哭笑不得地皱起了眉。而女子则仅仅只是认真地摇了摇头,肃然开口道:“陛下,礼不可废。” “若在他人面前也便罢了……白玉可是我的女儿。”对上女子坚定的视线,伏羲最终还是无奈地接道:“……罢了,便由得你罢。” 听闻此言,女子眼中方才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而那名为白泽的青年在施完礼后却是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伏羲怀中的女孩,半晌之后忽地开口道:“陛下此女甚是不凡……当是大劫当中的一关键之人。” 伏羲知道自己这位友人兼部属非但见闻广博,更是有趋吉避凶、知晓未来之能,听他如此断言,望向怀中女孩的目光中倒是不自禁地带上了些许惊讶的意味。而不待他开口追问白泽便已眼也不抬地道漠然道:“白泽能力有限,只能大略感知到未来之事……但白玉公主日后必将成为陛下之有力臂助,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龟灵垂首沉吟了片刻,随即却是突然挣开了伏羲的双臂跃到了地上并恭恭敬敬地向其一揖道:“……白玉自会勤加修炼,争取早日达到白泽叔父的期许。” 白泽抬起俱是眼白的可怖双眸瞟了她一眼,眼底却是骤然闪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意味。而伏羲在听闻此言后却是微微皱起了眉,正色道:“玉儿你在说些什么?你年纪尚幼,只需开开心心地生活便好……你需知晓只需为父还存活于世上一日,便定然会保你平安无虞。” 龟灵只觉心中一暖,面上神色却是更加坚定了几分。见她如此模样伏羲终是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伸手轻抚着她的发顶道:“你有此心,为父很是欣慰……只是修炼之事不可急于一时,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龟灵展颜一笑,含笑道:“父皇放心,我绝不会乱来的。”在抬首环视了面前美轮美奂的花园一眼后却又略带些迟疑地道:“有一件事我想征求您的同意……我不想留在天宫之内。” 伏羲不由微微愕然,犹豫了片刻方始开口问道:“为何?莫非这里的环境不合你心意么?若是觉得哪里有所不妥,我可命人为你重新布置过,若是缺少什么,也尽可与我直说。” 注意到自己道出此言后九天玄女面上一闪而逝的不屑之色,龟灵倒是忍不住哑然失笑,但她心知其对伏羲极为忠心,因此自然也没有在意对方对自己的误解,只是自顾自地摇首解释道:“并非是这般……只是女儿灵力天生属水,而天界却是火系灵气更为充沛。若是女儿在此修行,必将事倍功半。” “原来如此……这到是我考虑不周了。此处火系灵气太过浓烈,的确是并不适合你修行。”伏羲顿时恍然,望向少女的目光中也不自禁地多出了一丝歉然之色,略顿了顿后却又失笑道:“不过我和你母亲俱是五行属土,你体内灵气却偏偏是分属水系……这却是有些奇了。” 龟灵只觉心中一跳,一时间却是沉吟难答――这灵力的属性与魂魄息息相关,因此就算她已轮回过数世也一直没有任何改变,但这一点她又如何能够与面前之人直言?幸而伏羲不过是顺口一说。沉吟了一瞬后却是略有些为难地道:“天界所处位置乃是至阳之地,确是并无什么水属性灵气的存在,但是只需玉儿你并不急于求成,此处对你的影响想来也并不甚大……此时乃是非常时期,玉儿你便坚持一下可好?” 龟灵咬了咬唇,最终还是直言道:“……我想用最短的时间修至大罗境界。” 伏羲只道女儿是年纪幼小,不知轻重,当下也只是耐心劝道:“玉儿你年纪尚幼,若是心境不到,一味积累法力恐怕会入了邪道……”而不待他说完少女却已是毅然截口道:“父皇……女儿不会乱来的。” 伏羲微皱着眉注视了她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道:“人间界……有一处名为摇山的地域,水系灵气极为浑厚。只是你若想独身前往那处修行,我却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的。” 龟灵笑了笑,道:“我拥有妖族传承记忆,决计没有走火入魔之虞……父皇您大可放心。” 听闻此言,伏羲倒是不由微微变了面色,摇首道:“你竟是当真打着独身前往摇山修炼的主意?若是魔帅入侵此世妄图对你不利,我岂非是鞭长莫及?万万不可!” 龟灵眨了眨眼,继而却是狡黠一笑,道:“就算是魔帅入侵此间,想必也会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天界。更何况在天界尚且便没有几人识得我,魔界更是不可能有人知道我的身份……这样看来,我留在人间岂非最为安全?” 伏羲最终还是被女儿的理由所说服,略有些无奈地道:“既然你坚持己见……好罢,我答允便是了。只是你既然一心修炼,那便老老实实地呆在摇山之上,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绝不可随意在下世乱走!玄女,等白玉前往摇山后你便在山下设下保护结界……若是有人进出我立时便会察觉到。” 虽然伏羲仍然使用的是类似于命令的口吻,但心知对方一以为自己着想的龟灵却是再未觉得有任何不满,当下也只是直接无视了身旁玄女略有些难看的面色含笑点了点头,道:“谨遵父皇吩咐。” 伏羲欲言又止地瞥了女儿一眼,最终还是失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终是拿你没法子的……既然你母亲此刻正在闭关,那造化鼎她一时半会也用之不到,你将之从祝融哪里取回后便暂时贴身携带罢,想必对你修行也有些好处。我虽答允让你暂居摇山,期限却是仅到你母亲出关为止,届时你定要老老实实地回来天界……你可知晓?” 面对自己父亲的要求,龟灵自然是一如既往神色恭顺地颔首答应了下来。而在七日之期将满之时她也依约重新步入了火神宫内――见龟灵前来,原本有模有样地抱着孩子坐于殿内的红发男子倒是不等她提起便主动将造化鼎取出向她递了过去,同时略有些歉然地道:“侄女上次前来我正忙的兵荒马乱……非但忽视了你和毕方妖帅,更是连归还造化鼎的事情也忘记了,实在是抱歉的很。” “叔父又何必这般说?我们也有不是之处,实是不该在叔父忙碌时前来打搅的。”龟灵仔细地将造化鼎收了起来,转目却见虽然不过过去了两三日,祝融怀中的婴孩竟是长大了不少,赫然已是同凡间一两岁的孩子生的一般无二,体内法力更是已然到了地仙的境界,当下到是忍不住略感吃惊――应该说太子长琴不愧是琴灵化形、仙人之后么? 见面前少女似乎对自己怀手中的孩子颇为关注,祝融顿时问也不问一句地一把将孩子硬塞入了她的怀中。而龟灵也早已习惯了对方行事的不靠谱,当下也只是不以为忤地将孩子揽入怀中随手拍了一拍,然而甫一贴近她身躯,原本睡眼朦胧的婴儿版长琴便倏然口齿不清地喃喃道:“母……亲。” 听闻此言,龟灵唇边的微笑顿时僵在了面上。而祝融却只是饶有兴趣地望着两人的互动,片刻后忽地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道:“你身上灵气与女娲很是相似,而这孩子又是借她造化鼎之力方能化形、又年纪尚幼,有所误会也并不奇怪!只需日后你好好教导于他,他自然慢慢地便会改口了。” 虽然对方的称呼实在是颇为纠结,但龟灵也只是怔了一怔便重新笑了起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婴儿的小脸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虽然是这般道理……只可惜恐怕是没有机会了呢,明日我便要启程前往人间了。” 祝融顿时怔住,片刻后却是陡然略带愤然地道:“为何会如此?莫非你竟是惹恼了伏羲,他才会将你赶下凡去么?” 少女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淡淡开口道:“父皇又怎会这般对我?只是此间环境不适合我修行,因此我才会自请下凡,前往摇山定居。” 祝融也知道自己失言,当下也只是悻悻一笑道:“我实在是糊涂了……伏羲那性子一看便知道是个疼女儿的,又怎会驱赶与你?” 他一向性子直爽,此刻倒也是道歉得极为干脆,听闻此言龟灵方才重新露出了笑容,抚着孩童的小脸低声道:“既然你是借造化鼎化形……那么你可称呼我为姐姐,不过此刻你年纪还小,等到长大后想必便不会记得我了罢。” 男孩清澈的视线在她面上转了一转,忽然格格地笑了起来。将他纯真模样看在眼中,龟灵忍不住展颜一笑,但随即却仍是没有半分犹豫地将男孩重新放回了男子的怀中并转身向外走去,半晌之后专属于少女的清亮语声方才远远地传了过来:“祝融叔父……还有长琴,后会有期了。” 109洪荒陆 虽说龟灵目前所处的世界不过只是洪荒的一处碎片,但那位于人间界的摇山却也委实可以算是一处山清水秀、灵气充裕的好去处。[]而自告奋勇送其下界的玄煜在使用仙术助她在山腰处搭建好了房舍后却是立时便四仰八叉地倒在了蒲团之上,一脸怨念地嘟囔道:“真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来下界定居……这种地方又有甚么好了?感觉全身都粘哒哒得难过得紧……” 龟灵原本正颇为满意地打量着面前简朴却不失雅致的房舍,见他如此模样一时间倒是不由哑然失笑,摇首道:“你体内灵气属火,而此地水系灵气却又格外充沛,你自是会略感不适――今日之事实在是劳烦你了,此刻既是事毕,你便早些返回天界罢。” 玄煜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没好气地道:“玄女那家伙还未赶来为你设下结界,我怎地能此刻便离开……以你如今这么点点的修为,倘使在此之前有人妄图对你不利,你哪里又有能力应付了?”随即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太过于口不择言了,略顿了顿后方才神情纠结地道:“呃……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 “你说的确实是事实,此刻的我实在是太过弱小了。(.)”龟灵倒是并未露出什么忿怒之色,仅仅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将她惆怅神色看在眼中,玄煜不禁愈发懊悔,但他性子单纯,更是从未与妇孺打过交道,又哪里懂得怎么安慰人了?尴尬之下索性匆匆找了个借口道:“此处既然已经收拾妥当,我便去附近转转罢……此处虽是偏僻,但难保便不会有什么对你安全有威胁的灵兽妖物,若是发现我也好提前帮你处理掉。” 听闻此言龟灵不由怔了一怔,见对方神情间竟是隐隐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神色,眼中忍不住带上了点点笑意,略顿了顿后更是坏心眼地开口唤住了对方道:“我待在此处亦是无事,不若便随你一道前去罢。” 打算借机开溜的青年苦着脸转回了头来,待到看清对方唇边的浅浅笑容时方才低低舒了口气,兴致勃勃地道:“方才我见到那边有一处灵潭,其间灵气极是浑厚,倒是你日后修炼的好去处――我们便去那边转转可好?” 龟灵对此等无关紧要的小事自是无有不允,当下便随着对方向那灵潭的方向走去。也正如玄煜所言,两人方始走出数里,一股精纯的水属性灵气便就此扑面而来。[]伴随着两人的前进,一道方圆足有十数里、碧波盈然的水潭也就此显现在了两人眼前。只见那潭水非但清澈之极,四周更是山峦环抱,奇峰耸立,周遭风景即便以秀美绝伦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即便龟灵见惯了仙家胜景,此刻却也是觉得心旷神怡,被灵气包裹的身躯亦是舒适之极。同样置身与水潭之旁,原身为火鸟毕方的玄煜此刻却是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更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颇有些纠结地道:“感觉连羽翼都湿成一团了,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看来这地方日后我还是少来为妙……” 龟灵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略带戏谑之意地道:“你可是堂堂大妖,莫非连这点水属性灵气也经受不起?更何况我体内灵力也是分属水系,若是你当真对此如此排斥,莫非日后待得我修为有成,你也打算见到我便绕道走不成?” “怎么可能会经受不起?但这是毕方的天性,我也是无可奈何……”青年悻悻地撇了撇嘴,随即更是不客气地回敬道:“你体内灵气属水没错,但是那么一点点的法力对我可是毫无影响,若是想让我忌惮与你,你至少还需修炼几十个元会罢……”说到此处语声却又戛然而止,眼中亦是闪过了一丝后悔之色。 龟灵抬眸扫了他一眼,浅笑着调谑道:“怎地又住口不言了?当初你将我抓到天上时可没有这般的小心翼翼……”话音未落,两人面前的水面却陡然如沸腾般翻滚了起来,片刻后一个丈许大小的狰狞头颅更是直直地自水中冲了出来,用足以令任何普通人心生恐惧的灿金色双眼瞪着面前的两人冷冷开口道:“何人胆敢扰我安宁!” 龟灵讶然望着面前这如同巨蛇般的不明生物,迟疑着开口道:“这是什么?是蛇么?” “大概罢?反正不过是连妖族都算不上的低等妖怪罢了。”以玄煜此刻大罗金仙的实力自然不会将这尚未化形的小小妖怪放在心上,抬手便欲挥出一道火焰将之焚烧成灰。看到对方如此模样,龟灵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她方来洪荒、尚未化形时之事,当下心中不由微微一动,随即却是抢先一步手捏法诀向那巨蛇挥了过去。 伴随她的动作,那足足有数丈长的蛇身竟是缓缓地缩成了巴掌大小的一团,而那巨蛇大惊之下虽是拼命翻滚挣扎,但最终却还是被面前的少女轻轻松松地地捏在了掌心之间。 玄煜懒懒伸过头来瞟了一眼,但身为洪荒大妖的他又怎会将这种连天仙实力的龟灵都能轻松制住的弱小生物放在心上,因而不过片刻间便兴趣缺缺地转开了头去。而此刻那条小蛇似乎也明白自己是惹上了不得了的人物,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方始强作镇定地问道:“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龟灵莞尔一笑,随口安抚道:“放心罢,你身无业力,想必以前也是从未作恶,我是不会随意伤你性命的,对了……你到底是什么种族?当真是水蛇么?” “我是水虺……才不是什么蛇!”小蛇似乎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却是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见面前这宛若蝼蚁般的生物竟敢如此无礼,玄煜双眉一挑便欲发作,而龟灵却是出乎意料地抬手阻止了他并不甚在意地道:“……只不过是叫法不同而已罢,似乎无甚区别罢?” 那自称为水虺的生物敢怒而不敢言地瞪了她一眼,在看到其身旁青年那发黑的脸色时却还是愤愤然地闭上了口。龟灵自来到此世后还是初次见到与她前生同为水族一系的妖族,对这小小的冒犯却也是不以为意,当下却也只是笑着继续开口问道:“你一直是住在此处的么?此处水系灵气如此浓郁……你怎地直到现今还未曾化形?” 110洪荒柒 听闻此言,那水虺却是下意识地停止了扭动挣扎的举动,愣愣地开口问道:“化形?什么叫做化形?” 龟灵不由微微一怔,随即方才醒悟过来如今女娲尚未造人,也难怪这天生地养的妖族并不知道何谓化形了。此刻见对方双目间一片茫然之色,她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初时前来洪荒时那无依无靠的情状,一时间倒是不由心中怜悯之意暗生,当下也只是耐心地解释道:“便如我们这般形态,便算是化形了——化形有助于沟通天地汲取法力,更有利于修行。” 那水虺讶异地睁大了眼,继而却是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模样。似是觉得她对面前这妖族过于和颜悦色,玄煜在诧异地瞟了她一眼后方始开口道:“你何必与这小小的水虺啰嗦这么多?莫非你是打算将它收为坐骑么?” 听闻此言那水虺顿时浑身一个激灵,随即却又再次露出了几分警惕之色,色厉内荏地道:“你竟然对我抱着这等肮脏的心思?我悭臾终有一日会修成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应龙,翱翔于天地之间,今日你胆敢这般欺我……日后我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可不是强抢民女的恶霸啊!这种古怪的口吻算是什么?龟灵原本正打算开口否认玄煜的猜测,而听闻此言后却不由暗自失笑,慢悠悠地道:“悭臾是吗?你竟敢这般威胁与我?想要修成应龙么?你既有如此雄心壮志,想来日后成就也必将不凡,那么为了摒除后患。(.)我是否应该提前杀了你灭口呢?” 悭臾顿时滞住,半晌之后才颤巍巍地指责道:“你……你怎能如此卑鄙!你们应当是那传说中的仙人罢……竟然如此欺凌弱小,莫非便不以为耻么?” 龟灵只觉得对方这不愿服输的的模样甚是有趣,一时间是起了逗弄对方的心思,笑吟吟地道:“你既知晓我们是仙人,又为何不愿做我坐骑?若你你答允此事,我也可应承日后将你视为记名弟子对待,传你修行之道……”而不待她话音落下,她手中的小小水虺却骤然停下了挣扎扭动的动作,斩钉截铁地道:“……若是不得自由,那么我宁愿被你毁去真灵,万劫不复!” 龟灵不由一怔,束缚住对方的法力也是不自禁地松了一松,悭臾得了机会虽是立时在她掌心间一个翻滚栽回了水潭之内,但旋即却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恢复原先那庞大的身形,当下忍不住悲愤之极地瞪着面前的少女道:“你究竟在我身上下了什么禁制!为何我竟会变成如此模样?” “不过只是个暂时的禁制,个许时辰便会自行解除。[.超多好看小说]”虽然面上依旧淡淡,但实则龟灵却是对其先前那“不自由,毋宁死”的思想感触颇深,在垂眸扫了看似百无聊赖地抱臂站在一旁却隐见动容的青年一眼后方始摇首叹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若是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罢了,这些话说来却是有些太过于交浅言深。日后我将暂居于此处,不过此地为你家园,我这般却是有喧兵夺主之嫌。今日我便传你一套修行法诀,助你早日修道有成,以还其因果罢。” 悭臾原本你正吃力地扒在潭水中的一块石头之上,在听闻此言后忍不住下意识好奇地问道:“唔?什么法诀?”旋即却又愣了一愣,匆匆转了口愤然道:“我才不稀罕什么法诀!而且我才不信你会那么好心!我告诉你,就算是你再如何施恩与我,我也是绝不会屈服的……”而不待他话音落下,龟灵便已径自施法将一篇基本的妖修法诀印在了水潭旁的一块光滑石板之上,同时淡然说道:“自此你我间便算是因果两清……至于究竟是否修习便看你自己了。” 话音落下,她不待对方予以反应便径自转身向自己栖身的小屋行了回去。玄煜在皱眉扫了悭臾一眼后也干脆地随之跟了上去,待到转过那水潭后方自略有些愤然地道:“这水虺不过只是好运地拥有了灵智的妖魔而已,根本便算不得你我同族……而且他似乎根本便不领你的情呢!你如此自贬身份,究竟所谓为何?” 龟灵脚下步伐一顿,在垂首思忖了片刻后方始笑着答道:“若是定要说个原因……大概只能说算是看他比较顺眼罢?”略停了停后又语带期许地道:“虽然这般留下术法实在是显得有些不尊重,但是我却是真的很期待他变成应龙的模样。” 玄煜哼了一声,一脸不爽地闷声道:“区区水虺,如何能够轻易化龙?也就是那不通世事、身份低贱的小妖才敢如此大言不惭!” 龟灵不动声色地抬眸扫了对方一眼,却是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要知道她当初所附身的也不过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玄龟,若不是先天便具有人类的灵智,又偶然得祝融相救,恐怕如今早已成了其他妖兽的果腹之物了罢。以她心性虽是并不至为对方这无心之言发怒,但见这原本已视为了友人的青年如此自傲自大……却还是难免有些暗自失望的。 似是隐隐发现了对方心情不悦,玄煜在将她送回小屋后见玄女已然前来,便也是知趣地随意寻了个理由匆匆离去了。而玄女对龟灵这位名义上的公主虽然明显是冷淡有余恭谨不足,但最终却还是遵循伏羲的意思将整个摇山用坚固的防御阵势保护了起来。自此以后龟灵便独身一人在摇山之上住了下来。 虽然这摇山之上山精鬼怪亦是不少,但却多半都是修为低微之辈,有许多更是连灵智也未开,相比起来悭臾反而算是其间的翘楚了。可自龟灵将那功法留下之后竟是再也未曾见过悭臾,即便她前往潭边汲取灵力修行,对方也是一直未曾再次露面。若非龟灵早以神识探知到对方是隐在潭底,恐怕会以为对方早已离开摇山了。 111洪荒捌 修行不知年,一晃便是十数年过去。因着龟灵早已习惯了洪荒时那漫长的岁月,因此虽然平素里几乎无人陪伴,她却也并未觉得如何寂寞无趣,仅仅只是一心一意地努力修炼便了。 十余年在常世中人看来虽久,但对修行者而言却也不过是弹指岁月,又加上进来天庭诸事繁忙,因此在这段期间伏羲除了偶尔派遣玄女来看望外竟是不曾亲自前来探视一次。若换作别的孩童或许难免会因为父亲的不重视而心生惶恐甚至怨怼,但龟灵心性早定,自是除了暗自为其担忧外丝毫并无其他的心思。 而在这段时日之间,她今生使用的这具身躯倒也渐渐地由女童长成了少女的模样,非但容颜与洪荒时有了五六分的相似之处,法力更是有了大幅度的增长――法力易得,心境难求,既然她原先心境便已臻至了大罗金仙的境界,如今只不过是重修法力,而修炼的环境又是极优,修行起来自然便是事半功倍,在短短的十余年间竟已是有了三花聚顶的迹象。若是一直如此下去,便是在百年之内修成太乙金仙似乎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虽然悭臾在此期间一直未曾再次露面,但在龟灵前往灵潭修行之时却时常可在岸边寻到准备好的灵果仙露等吃食,有些更一望即知是潭底所产――见此情形,龟灵自是对这些食物的来处心知肚明,在暗笑悭臾别扭心思的同时倒也并不推诿地一一收了下来。 一日之间,龟灵正打算如常日那般前往灵潭修炼,然而其方自转过山峦便听到一阵飘渺悠远、令人沉溺其中的琴音遥遥传来――虽然龟灵早前也曾听闻过不少仙音神乐,但她此刻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些乐曲无一能够及的上此间万一。虽然她对音律之道并不是太过擅长,却也是隐隐觉得打断了这乐曲实在是等同于暴殄天物,当下却也只是屏息凝神地立在一旁遥遥望着潭边那盘膝而坐的白色身影,直到一曲终后方才缓步走上了前去。 似是感知到了她并未刻意掩藏的灵气,那坐于潭边的白色身影在身形一顿之下却也是缓缓地转回了头来。在看清那张既似熟悉又似陌生的清俊容颜的刹那龟灵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却是浅浅地笑了开来,道:“太子长琴?” 少年似乎有些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在对上其清浅笑靥后却又忍不住面色微红地侧开了头去,温声道:“这位……姑娘莫非识得在下?莫非姑娘竟是在天庭当值的么?请恕在下眼拙,竟是叫不出姑娘的名姓,实在是失礼得紧。” 龟灵莞尔一笑,丝毫不在意姿仪地在潭边寻了处干净的光滑石板坐了下去,随意地开口道:“想来你已是不记得我了,不过却也是无妨,我名为……白玉,你随意称呼便好。这摇山之侧明明布有防御阵势,不知长琴你是如何在不触动阵势的情况下进来的?” 她既在异世与长琴相识,今生又曾见过他儿时的姿态,因此不知不觉间便已是对其使用了熟稔的口吻。而长琴此时性子明显比起日后更为谦和冲淡,因此却也是并未在意对方的失礼之处,仅仅只略略一怔便长身站起歉然道:“我天生体质特异,许多阵法对我无效,因此竟是不曾觉察到……原来此处竟是姑娘的居所么?长琴擅入此处,却是太过鲁莽了,着实抱歉的很。” “此处山峦无主,我也不过是在此暂住而已,又何来擅闯一说?”龟灵浅笑着扫了他一眼,见对方神色间隐见茫然纠结之色,似是并未听说过自己所报名姓,而此刻正在苦苦思索究竟在何处见过自己,不禁趣味之心大起,笑吟吟地接道:“长琴你毋需多想了,我见你时你还是个小小的婴孩哩……说来我也有数年未曾前去火神宫拜访了,不知祝融大神近来可好?” 少年啊了一声,眼底赧然之色一闪而过,片刻后方才略有些尴尬地躬身道:“原来竟是前辈大能么?长琴着实是眼拙了……”话音未落却陡然目光一凛,倏然转首向通往山下的小径望了过去。 龟灵此刻修为已是较长琴为高,自然是先他一步察觉到了自防御阵法处传来的隐隐震荡和浓厚的晦暗气息,当下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梢。而长琴在收回了目光后却是神色肃然地向她略一颔首,道:“看来应是有魔族入侵,还请姑娘先行前往安全之处,此事交由长琴便好。” 龟灵微微一怔,一时间却是垂首不语。她这些年来醉心修炼,即便以两耳不闻窗外事来形容也并不为过……莫非天界与魔界间的斗争如今竟是已到了如斯惨烈的地步?略一沉吟后方始缓缓说道:“先前我倒是听玄煜……毕方妖帅说过,你似乎是在天界担当乐神之职罢?这般说来,你应也并不太喜欢战斗……而且不管如何我也算是这摇山的半个主人,此处之事,还是交由我处理较为合适。” 长琴初见面前这看似娇怯怯的少女时只觉得对方身周灵气平静,在看不出其修为强弱的情况下自是下意识地将其归为了弱者的一方。而此刻方才醒悟对方既然身为不知活了多少元会的大能之辈,实力又如何会在自己之下?在略一迟疑后方始赧然道:“听姑娘之言,长琴实是有些自不量力了……但姑娘既然隐居在此,想来是亦是不喜纷争,若是姑娘不弃,长琴或是可效犬马之劳,助你退敌。” 龟灵抬首对上少年满含诚挚之色的双眸,只觉得心中一暖,思及其日后那饱含戾气、隐隐有些疯狂的样子,又不禁微觉担忧――长琴虽然化形时日尚短,但天性冲和沉静,更是小小年纪便有了谦谦君子的模样,究竟他到底是犯下了怎样的罪过,竟然会落了个被贬入人界、魂魄不全的下场? 112洪荒玖 心中的念头一晃而过,少女面上却是由始至终未露半分端倪。(.)而就在两人相对沉默之时,一股更加强大精纯的魔气却又赫然自山脚下席卷而来、直冲霄汉。觉察到此点的两人一时间不禁微微动容,而长琴更是在沉吟片刻后开口提议道:“敌人如此实力,想必至少是魔将一属,为保稳妥,我们是否要先行避其锋芒?” 以他性子,原本即便是没有必胜把握也绝不会不战而退,如今道出此言却无疑是因为顾及到身旁少女的安危、不愿令其涉险了。龟灵自是看得出对方的心思,心下感动的同时却也只是略略摇了摇头,轻叹道:“如今即便是想要离开,却也已经迟了。” 她话音方落,山下的防御阵势便已伴随着强烈的魔气波动轰然破碎了开来。而几乎就在下一瞬间,一名红发红眸、额心处刻有血红色火焰印记的青年男子却骤然由天而降并直直地落在了两人的身前。长琴虽然因对方身周澎湃汹涌到几乎实质化的魔气而略有些难受地微微皱起了眉,但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将龟灵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同时直视着面前的男子冷声问道:“若在下未曾看错,阁下应是魔界的将帅之属罢……天帝陛下曾与血魂魔帅约定,在天界与魔界军未曾分出胜负前,所有魔族均不可随意涉足人间界,不知阁下此刻前来摇山,意欲何为?” 男子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傲然姿态瞥了他一眼,见对方在自己刻意放出的气势下竟是始终未曾退缩半步,血色的眸中却是几不可察地掠过了一丝淡淡的赞赏之意,冷然开口道:“那所谓的约定不过只是血魂的自作主张而已,对吾并无任何约束力。” 见面前男子竟是随意将此次入侵此间的魔界军统帅――血魂魔帅之名宣之于口,毫无半分恭谨之意,长琴终是忍不住微微变了面色。他心知魔界的等级观念极其森严,若做如此称呼至少也需与之平级方可,在沉默了一瞬后却是试探性地问道:“……莫非阁下竟是三大魔帅之一么?” 男子垂眸冷睨了他一眼,颔首淡然道:“吾名重楼。” 纵是长琴心性坚定,在听闻对方自我介绍后还是禁不住瞳孔微微一缩,魔族自魔尊罗喉以下便以三大魔帅为尊。此次三大魔帅之一的血魂不知以何等方式率领百余名魔族绕开了之井内的通路前来此世,已是令得以伏羲为首的天界诸人焦头烂额。然而此刻重楼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此处……这对现今的神界来说无疑是等同于雪上加霜。 扫了一眼对面神色阴晴不定的少年,自称为重楼的男子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然而就在他张口欲言的瞬间,只听见哗啦一声水响,一道足有数丈长的黑色身影竟是霍然自几人侧方的水潭中直冲而出并挡在了龟灵和长琴的身前,与此同时略有些模糊的沉厚语声也一并传入了两人耳中:“我挡着他……你们先行离开!” “悭臾……”龟灵只微愕了一瞬便认出了那道似蛇似龙的颀长黑影,而在她下意识地叫出对方名字的刹那重楼却已然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抬掌向前方的身影直直地击了过去。 在悭臾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时龟灵便已霍然动容,此刻见对方危在旦夕,不及多想间也再顾不得隐藏实力,当下便全力运起积累了数年的法力向对方的掌上抵了过去。(.无弹窗广告) 然而重楼成名多年,其实力便是比起修炼多年的大罗金仙亦是不遑多让,又怎是凭借她此刻的修为便能轻易匹敌的?龟灵甫一出掌,便知不妙,但此刻情况已是覆水难收,当下却也只能叹息一声,暗自运起法力勉强护住了自己的一丝真灵。然而就在此刻,她却陡然觉得背后一暖,转首望去时却见长琴正神色肃穆地抬掌贴在了她的肩头之处,而在对上她带着愕然之色的双眸时少年先是向其温然一笑,随即竟是将自己的法力毫无余裕地向她体内输了进去。 这般集两人法力御敌之事极其危险,稍一不慎两人便俱有性命之忧,按理说除了关系极其亲密者决然不会这般做。然而就在龟灵心中震惊难当之时重楼却是出乎意料地停下了动作,神色略有些古怪地问道:“竟然如此奋不顾身……莫非你们之间交情莫逆?” 龟灵不由一怔,待到目光移至悭臾和长琴面上时却是不自禁地心中一暖。然而就在她张口欲言的刹那,一道耀目的白光却直直地投在了地面之上,而在下一瞬间,一名容貌姣好、神色却沉冷一片的宫装女子已是疾步自其间走出,目光一转之际已是落在了重楼面上,同时冷声开口斥道:“便是你破去我所设法阵?” “你是……天庭之人?”重楼微微皱了皱眉,继而却是转首望着长琴冷然道:“又何必苦心拖延时间,等待援兵?未免也太过小觑于吾了……你们也不过只是化形未久的妖族罢了,这水虺更是连人形也未曾化出,吾还不屑于对你们这般的妇孺童子动手!” 长琴不由微微错愕,但在注意到对方眸中的憎恶和冷厉之色时却还是苦笑着未曾开口辩驳。见面前魔族竟无视了自己的存在,那前来的女子眼底怒火不由一闪,但最终却还是强抑怒意冷声接道:“吾为九天玄女,你可是魔帅血魂麾下魔将?你可知按照约定,我神界有权将随意入侵人间界的魔族诛杀!” 重楼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却是几不可察地勾起了唇角,似讥似嘲地道:“口气倒是很大……只不过莫说你九天玄女,便是战力在天界翘楚号称翘楚的妖帅毕方也未必便胜过吾重楼!” “你是……魔帅重楼!”听闻此言,女子面色陡变,在深神色一滞后竟是骤然转首向长琴大声道:“乐神长琴,速速带着白玉公主离开此处!我尽力阻挡与他,必不会令他擒得公主为质!” 龟灵倏然抬首对上了女子隐隐带着恶意的双眸,一时间只觉得心中冰冷一片――虽然她早知晓玄女对自己心存不满,但却也自诩从未得罪过她……怎料对方竟会在这关键时刻落井下石!长琴愕然扫了身旁微蹙着眉梢的龟灵一眼,在下一刻已是迅速反应了过来,然而就在他迅速拉起少女打算转身离去的同时,一直站在原地未曾动弹的重楼却陡然淡淡开口道:“公主……她是伏羲女娲之女?” 在听闻女娲之名时玄女不自禁地眼角一跳,随即却是摆出了一副类似于失言之后后悔莫及的神情。而重楼却是直接无视了女子做作的神色,眼带讥诮地冷声道:“你方才非但刻意点出她的身份,此刻也未当真出力阻拦于吾……吾焉是能够被汝任意利用、排除异己之人?” 听得此言,玄女终是面色大变。而龟灵此刻也彻底定下了心神,先是向身侧面露担忧之色的少年安抚地摇了摇头,随即方才向面前男子躬身一揖并平静地道:“今日能一见魔帅风姿,实是生平幸事。这摇山虽非我故居,但毕竟我在此居住多时,即便说是此地的半个主人也并不为过……不知魔帅是否可容我略尽地主之谊?” 重楼似乎微微愣了一下,片刻后方才微皱着眉道:“你既身为天界公主,想必也知道我魔族与天界乃是宿敌。为何见到本座却依旧如此平静,丝毫不惧?” 虽然方才因为太过惊讶而失了方寸,但龟灵千百年修行的心性也并非等闲,因而不过片刻间便已冷静了下来并浅浅笑道:“我虽看不出阁下具体修为,却也知阁下实力远非我能够匹敌……既是如此,又何必战战兢兢或是做出什么无意义的抵抗?更何况虽然先前我与魔帅从未谋面……但我相信以魔帅之骄傲,想必也是做不出欺凌弱小、趁人之危的事来。” 重楼微眯着双眸打量了她片刻,随即却是出乎意料地略略勾起了唇角,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是颇富胆识……倒是不愧于这公主的身份。”略顿了顿后目光又落至了立在一旁、面色阴晴不定的九天玄女面上,目中不屑之色一闪而过,“行事如此卑劣,若非我不愿与妇孺动手……哼!” 听闻此言,玄女顿时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她虽然颇擅谋略、心计也算过人,但却并不擅长战斗,若是重楼有心为难她定然不会是其对手。而重楼在收回了目光后却又陡然不容置疑地开口接道:“此次与天界作战之事俱是由血魂负责,无关之事,我亦不会多口多舌……只是吾听闻毕方妖帅乃是天界第一战将,吾欲与他择日一战,若是公主得便,便代吾将战书递交与他罢。” 113洪荒拾 龟灵略略踟蹰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时不卑不亢地道:“此事我可为魔帅转告,但他究竟是否答允应战便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 虽然她无需详问便想得到此战必然不可能只是点到为止,但却也知道世上有一种人根本便可算是为战而生的,而重楼和玄煜却都是这样的存在……正因如此,即便她的朋友有着身死魂灭的可能,她也没有权利代替其做出决定。而似乎重楼也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在微微颔首之后随手用魔力凝出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向她抛了过去,随即却是看也不看几人一眼地径自转身离去了。半晌之后一句冷冽的言语才随风传了过来:“待到你与他商定此事后,可捏碎此物联络与我。” 见那给人强大压迫感的男子终于离开,玄女在暗自舒了口气的同时却是陡然转首向龟灵望了过去,声色俱厉地逼问道:“你与重楼可是一早便熟识?” 龟灵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压下了对其谴责口吻的不满之意淡淡道:“自然不是……今日我与他还是初次见面。” “你何必昔词狡辩!向不两立,若非你与他早有勾结,他为何会对你如此另眼相看?”不待她话音落下,玄女已是神情严厉地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更是冷声接道:“你身为陛下之女,竟是暗中通敌背叛……委实是可恨之极!” 龟灵面无表情地凝注了她半晌,忽地浅浅勾起了唇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前重楼魔帅道你一心排除异己,我还有所疑惑,现今才终于确定了你的心思。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玄女,我一向相信你对父亲忠心不二……但你为何一定要苦心排挤于我?还要将此等罪过冠于我二人头上?” 女子眼底慌乱之色一闪而过,继而却是冷哼道:“荒谬……天界众人皆知我素来一心为公,又何来排除异己一说?你与其污蔑与我,倒不如多多反省己身!”随即又垂眸斜睨了悭臾一眼,一脸不屑地冷声道:“陛下对你期待极深,而你非但与魔族勾结,甚至还与此等孽畜为伍……实在是自甘堕落!” 悭臾少与人接触,心性纯真,因此在听闻此言后也只是略有些委屈地睁大了眼。而长琴在微怔了一瞬后却是忍不住皱眉道:“玄女大人!请您慎言——”而不待他话音落下,玄女便已眼带嫌恶地冷声呵斥道:“住口!不过是巫族的孽种……又有何资格与我这般说话?” 在其道出此言的瞬间,少年投向女子的目光霎时变得寒冷如冰。然而玄女却是未曾注意到他的神态变化,仅仅只是自顾自地厉声道:“这便是你近来时时前来下界的缘故么?怨不得魔族竟能在不触动之井内禁制的情况下地前来此世,想不到竟是你们巫族为其大开了方便之门!此事我必将如实禀报陛下,你二人便等待着天规制裁罢!”随即竟是径自头也不回地腾云去了。 龟灵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方身影,直至其完全消失在了云端之上方才收回了目光。感觉到少女转至自己面上的平静视线,悭臾先是不自禁地缩了缩头颅,随即却是急急开口解释道:“你可别误会了……我只不过是倾心于这位仙人的琴音、不忍他受伤方才出手相助,绝不是为了报你之恩!” 龟灵不由怔了一怔,继而却是忍俊不禁地抿起了唇。似是未料到对方甫一开口便说出了这般言语,长琴原本严峻的面容也不由微微一红,但最终还是敛去了怒色含笑谦逊道:“长琴年幼学浅,琴道也只能算是勉强入的门楣……得阁下如此厚爱,实在是惭愧得紧。”略顿了顿后又转向少女抱拳一揖,温声接道:“今日我与公主虽只是萍水相逢,但今日却也算是同经了一场生死大劫……若是先前有何冒犯之处,还请公主多多见谅才是。” “不过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头衔罢了,你无需如此待我……而且祝融大神与我父母乃是挚友,你我二人便是以姐弟相称也并无不可之处。”见对方竟是做足了下属的恭谨姿态,龟灵不由略感不适,微蹙了蹙眉后温和地出言说道。而听闻此言少年却是难得地露出了严肃的神情,一板一眼地道:“公主身份尊贵,更何况我此刻更是在天庭任职……礼仪不可偏废。” “既然你坚持……那便随你罢。”龟灵无奈地叹了口气,略一思忖后方始开口道:“长琴……此次却是我牵累你了。此间既已无事,我还是同你一道先行前往天庭面见父皇、好好解释一番为好。若是被玄女先行一步,众人在先入为主之际恐怕会有所误解。” 少年微微垂下了头,清澈的眼底也同时闪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阴霾,似乎有些自嘲地低低开口道:“九天玄女在天庭威仪权势甚重,而我却不过只是一小小乐神……即便我立时返回天庭面见陛下,恐怕他人也只会当我在昔辞狡辩而已。罢了,我便在此静待陛下处置便是。” 龟灵微皱了眉欲行开口安慰,但最终还是苦笑着闭上了口。她虽知晓伏羲极擅卜算之道,算出今日之事真相不过只是覆手间事,但其既然身为天帝,自然也是多有不得已之处。玄女非但在天庭担任重职,更是实力谋略均属翘楚,在这仙魔大战的关键时期若是将其治罪恐是有动摇人心之嫌!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长琴在沉默了片刻后方始接道:“如今天庭巫妖两族矛盾渐深,而我身为琴灵化形,却又为巫族养育,因此二族中视我为叛徒者极甚。以玄女之尊若是执意攀扯与我,陛下即便心知真相,恐怕亦会十分为难……” 两人俱是心思敏锐之辈,所虑之事也是更多,因此一时间却是相对沉默了下去,而悭臾对两人所言虽是有些不明所以,在勉强聆听了片刻后却仍是忍不住一脸难以置信地插言道:“你们所说的那位天帝不是她的父亲吗?既然他知道事情真相又哪里有站在外人一方的道理? “正因为身在高位,才有更多的迫不得已……罢了,反正事已至此,我们无论如何担忧也都无济于事,且先放宽心罢。”龟灵神情微涩地摇了摇头,在细细打量了对方那比起数年前灵力明显更为充沛了几分的身躯半晌后方始笑着接道:“方才我一时间竟是未曾注意……此刻看来,悭臾你的修为应是大有长进了?若你一直努力不懈,想必不出数百年你便可化形为人了。” “你那般模样又有什么好了?我的目标可是成为法力高深的应龙!”悭臾反射性地驳斥了回去,在下一刻却又转开了视线期期艾艾地接道:“你给我的那份功法确实很是有用,总之……我欠你的人情必会慢慢偿还。” “只需你不怪责我的多此一举便好。”龟灵不甚在意地展颜一笑,却是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般目光游离了开来,长琴略有些诧异地扫了她一眼,继而方才转向悭臾躬身笑道:“悭臾先生果然是志向远大……抱歉,方才我二人说得太过投入,冷落了阁下,实在是太过失礼了……不若我再抚琴一曲向阁下赔罪可好?” “悭臾不过是山野小妖,哪里当得起你如此敬称……”悭臾慌乱地摇了摇硕大的头颅,随即却是满眼期待之意地开口问道:“乐神你所奏琴声真的是动听之极,我极是喜欢。因此我却是有一不情之请……若是你平素得空,不知可否再次前来此处弹奏?” 长琴不由一笑,欣然应道:“我本便极爱此处景色,今日又在此处与二位一见如故……日后若是得闲,我自是会时常前来。”话音方落,一道火红的身形便骤然裹挟着一道金光落于了潭水之旁,甫一落地便始冷声道:“传陛下旨意,皇女白玉与太子长琴与魔族相交,敕令带二人前往天界加以询问,视事情严重程度予以治罪。” 在道出此言之后却是立时上前一步一把将少女拽了过来,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好端端地住在这摇山之上,怎地又招惹到了魔族?如今正是天界与魔界交战的关键时期,方才玄女在早朝之上当众禀报了此事,便是伏羲再如何疼惜你这个女儿,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了!” “玄煜,好久未见,想不到今次前来颁旨的竟然会是你……”见对方虽然口吻极不客气,担忧焦急之情却是陷于颜色,龟灵顿时觉得心中一暖。抬首对上对方不带一丝阴霾的笑靥,玄煜忍不住伸出手指去在她额心处重重一戳,没好气地道:“你还在笑甚么?莫非未曾听清我方才的言语么?你的那个好父亲可是要拿你这个女儿做榜样杀鸡儆猴了!虽然玄女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但她可是你父亲的亲信、天庭重臣,若是今次你这罪名坐实,日后在天庭恐怕是再无立足之地了!”随即却是骤然转回头去神情不善地打量着对面的长琴和悭臾,微眯起双眸森然道:“你平素一向行事稳妥,今日竟会被玄女钻了空子……莫非是受他们所累?” 见青年望向长琴的目光中并无丝毫憎恶或是鄙薄之色,龟灵方才按下了心中担忧,略有些无奈地摇首解释道:“并非如此,若是硬要说个缘由……此次大概是无妄之灾罢。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他们。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玄女对我似乎成见颇深。” “玄女?哼……她对伏羲的心思……”玄煜不屑地轻嗤了一声,随即却是陡然醒悟了过来,语焉不详地道:“你年纪尚幼,这些事还是莫要听了,免得污了耳朵。” 听对方未尽之言……玄女竟然倾心于她的父亲?龟灵很是诧异地睁大了眼,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方才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似是将她略显古怪的神情视为了畏惧,玄煜在低嗤了一声后却还是略略放柔了表情安抚道:“安心啦,此番将你带往天庭也不过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只凭玄女一面之言,并无真实依据,莫非伏羲还真能将你这亲女贬下凡间或是押上斩仙台不成?顶多便是将你软禁在某处责令你反省自身罢。”随即转眸斜睨了身旁的白袍少年一眼,轻笑着接道:“不过这位乐神大人……便未必有你这般好的运气了。” 龟灵叹了口气,略有些哭笑不得地道:“玄煜,我与长琴乃是好友……这般的言语你还是莫要再说了。如今天界内忧外患不断,我与他二人身份敏感,实是不宜牵涉进其中。想来此次父皇就算当真如你所言那般将我与他禁锢在某处……也是想借此机会保护我们罢。” “不管你如何为他辩白,亦是改变不了他比起亲情更为重视权势的本质!如女娲大人那等人物,竟是与此人结为了道侣,还真是……”说到此处,玄煜终究还是因为顾及到龟灵在侧而匆匆闭上了口。转目间却见长琴正微蹙着眉望着自己,满满的不赞同之色,忍不住冷声嘲讽道:“怎地……你对我的话有何意见?” 少年冷冷凝注了他半晌,最终还是撇开了头淡淡道:“长琴职位低微,自是不敢轻言妖帅之非。但陛下贵为天帝,你这般说他自是不该……更遑论还有公主在侧。” 玄煜垂眸斜睨了他一眼,眼中兴味之色一闪而过,似讥似嘲地道:“呵……想不到你这个被巫妖二族皆视为叛逆者的乐神竟还是个忠臣!可若伏羲听从玄女一面之言冤枉于你,你也依旧愿意对他忠诚?” 少年直直地迎上了对方隐隐带着不满之色的目光,神情平静地道:“自幼父亲便教习我为人臣子之道……长琴虽是不才,却也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罢了……我可不欲和你这愚忠之人多言。”玄煜身为毕方,本就天性不羁,外加又对伏羲这位天帝不甚认同,因此对这番忠君的论断自是多有不屑。但在斜睨了平静地立在一侧的龟灵一眼后最终也只是神情不耐地挥了挥手,转开了话题道:“如今时刻已然不早,你们便随我一道前往天庭罢。若是耽搁的久了,恐怕伏羲又会啰嗦不休!” 龟灵点了点头,转手间却是将重楼交予她的那颗珠子向对面的青年递了过去。玄煜下意识地将之接过,神识一扫间方始动容道:“好浓厚的魔气,这莫非是……那位魔帅所留下的?” 龟灵抬首对上了青年绯色的双眸,颔首道:“正是……先前他让我待其传话向你邀战,还说若你答允,便捏碎这颗珠子与之联络。” 听闻此言,青年原本略显慵懒的双眸间瞬间燃起了如同火焰般的凛然战意,先是一把攥紧了珠子复又松了开来,似乎略有些纠结地开口道:“此事不急……既然他并未约定具体时间,那么待到你此事落定后我再去应战不迟。” 龟灵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其略显尴尬地转开视线方始轻叹道:“……你果然是打算前去赴约。” 玄煜漫不经心地一笑,语带调侃地道:“你一向便是了解我的……虽然近来魔族与天界时有交战,但那些所谓的魔将却是不堪一击。再这样下去,我的手脚都已快要生锈了。” “单看那法力凝成的珠子你也应该也知晓魔帅重楼的实力绝不在大罗金仙之下……即便是你,也未必便有必胜的把握罢?”虽然明知对方早已下定了决心,龟灵在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微皱着眉多问了一句。而玄煜听闻此言后却只是浅浅勾起了唇角,道:“那又如何?为战而亡,难道不是幸事一桩?我出生于洪荒之间……一生除战斗外再无所求,便是当真败亡身死,魂飞魄散,我也并不在乎。” 略顿了顿后又笑着揉上了她的发顶,道:“安心罢……我会将此事安排妥当后再行前去赴约的,至少有我站在你身边,绝不敢有人太过为难与你。” “你明知道我担心的并非这些……罢了。既然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不会过多地置喙什么。”龟灵神情微恼地转开了视线,继而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间的姿态有些太过亲昵了些,立时面颊微红地后退了一步。 将对方难得一见的涩然之态看在眼中,性子开朗如玄煜也不由微怔了一瞬。这些年间他虽也不时会前来探望与她,但却也极少如幼时初见那般亲密相处过了。而直至如今他才终于注意到原先那小小的女孩竟已是渐渐地具备了少女的姿态,在愣怔了半晌后望向她的目光却是隐隐地带上了一丝灼热。 114洪荒拾壹 若是换作之前龟灵或许还并不会注意到对方的这小小的异样之处,但她既已与诛仙定情,对这情感之事自然也多少也有了些许了解。因着玄煜与赵公明灵魂相同的缘故,她先前却是一直将其视为亲弟来关怀对待的,此刻感觉对方对己心生情愫,一时间却是不由惊愕难当。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不自禁地垂眸回避对方目光的同时,原本立于一侧的长琴却是陡然踏前一步开口道:“既然妖帅身负任务,那么若是在此处过多耽搁,是否有些不好?” “……我自有主张,不需你来教训。”玄煜登时回过了神来,随即却是仿佛想要掩饰情绪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长琴却是恍若未见,径直温然笑道:“属下自是不敢干涉妖帅主张,不过只是提醒一声罢了。” 面对其这般不温不火的态度,青年狠狠抽了抽嘴角,最终还是拂袖冷哼了一声,一把拉起身旁的少女径自腾云而去。见其如此模样长琴不由摇首一笑,在转首向悭臾低声道别之后也随之跟了上去。 龟灵怔怔望着前方青年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极为纷乱,幸而对方一路上并未刻意与她搭话,才避免了两两尴尬的情形。然而就在天庭已然近在咫尺的当口,玄煜却陡然语带惊讶地喃喃道:“这却是奇了,天庭之外的法阵竟是破损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长琴驾云的速度虽是明显差了他一筹,但却也并未落后太多,在其驻足之后却是立时赶上了前来并望着前方魔气翻涌的宫殿皱眉猜测道:“难道是魔族趁此机会进犯?” “应是不会……上次战争两方伤亡太甚,因此你父亲却是与血魂妖帅定下了十年之内互不进犯之约,此时不过过去数月,就算魔族并不可信,却也不会这么快便出尔反尔罢?”虽然口中这么说着,青年的神色却是渐渐严峻了起来,“如此庞大的魔气……莫非血魂当真撕毁了合约,擅自进犯天界?你们二人留在此处,我先行前往一探情况!” 不待龟灵予以反应,他便已将两人留在原地并化出了毕方本体向前方飞速掠去。龟灵微皱着眉凝注着对方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云端之上方才转回头来开口问道:“长琴,先前天界与魔族之战你应当也曾参与……听闻魔族此次前来此界者不过百余众,莫非他们的实力竟是个个如此强大、以至于倾尽天庭之力也难以抵御?” 虽然少年的神情间也是隐见紧张,但在听闻她问话后却还是敛去了面上的担忧之色沉吟道:“虽然在下并不清楚魔族的实力是如何划分……但在下所见那些魔族却的的确确都能与妖将以及大巫斗个不分轩轾,想必至少也拥有金仙级别的修为罢。至于血魂妖帅更是其中翘楚。当时虽然他并未亲自出手,天界也是伤亡甚重,若非陛下以伴生法宝河图洛书在敌方一举足轻重的人物身上下了禁制……恐怕血魂妖帅也不会应允与天界暂时停战、互不侵犯。” 虽然龟灵也曾听闻过伏羲拥有河图洛书两样伴生法宝,但对其具体的作用却是不甚了了。先前她只道她的父亲是与血魂达成了什么协议,却未想到事情真相竟是这般……莫非血魂此时竟已是寻到了破除禁制的方法,因此才特意前来寻仇的么? 思及此处,她只觉得心中一紧——若血魂仅仅只有大罗金仙实力也便罢了,可若其实力竟是在其之上……圣人与准圣自是云泥之别,但大罗金仙与准圣境界又何尝不是犹若相隔天堑?若是那位名为血魂的妖帅当真已然突破到了准圣的境界,那么别说是玄煜一人,就算是集合了百名金仙的力量也未必便能挽回颓势!在略一沉吟之后,她方自直直地望着长琴开口问道:“祝融大神以及另外几名祖巫何在?” 长琴稍稍迟疑了一下,道:“先前因着那些魔族绕过了之井的巫族守卫直入此世,众多妖帅屡次在朝堂上斥责巫族失职,更欲收回之井所有权……是以父亲已与众位祖巫大巫退居下界了。” 龟灵忍不住深深皱起了眉,道:“在此生死存亡之际……他们竟然还在这等事上争权夺利、纠缠不休?” 长琴涩然一笑,却是并未答话。龟灵也知晓此事与他实是无关,当下也只是敛去了怒色摇首叹道:“长琴,不管如何……你还是尽速前往下界请祖巫大人们前来助阵罢。若是他们愿意出手,此战还有一线胜机……若是他们依旧袖手旁观,恐怕天庭覆灭,便在今日。” 听闻此言,即便以长琴的淡然也不由面露惊骇之色,喃喃道:“情况竟是如此严重?” “或许你不愿相信……但这确实是事实。”龟灵收回了用以探查天庭内状况的一缕神识,暗自咽下了冲到口边的一丝鲜血——正如她先前所猜想的那般,那位血魂妖帅的修为的确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的金仙,纵使她方才已经极尽小心还是被其发现,乃至于神魂被其放出的魔力所伤。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够肯定对方的实力已是不在当年那位截教的大师兄多宝之下! 如今便连那位鸿钧道祖也未正式成圣,凭对方这准圣的实力想必已足可睥睨天下……若是对方当真有心为难,就算是伏羲以及诸多妖帅联手恐怕也是难以阻止!虽然并不清楚她所虑之处,但长琴在垂眸思索了片刻后却还是毅然道:“我明白了……虽然无法保证,但我会尽量说服父亲他们前来相助的……在此之前,请公主您务必自行小心。” 其实龟灵又岂会不知长琴身份本便已很是敏感,答允此事实是担负了极大的风险?但在这危机之时她却也委实顾忌不了那么多,当下也仅仅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便抬步天庭向内行去。(.)而当她踏入那大殿前广阔的广场之时,却一眼便看见前方正自有一群至少也有天仙实力的妖将妖兵将一名身材高廋、神色淡漠的黑发男子团团围在其间。虽然相比起那些装备精良的兵士,那名手无寸铁的男子实在是显得有些过于悠闲,但那些在场的妖族却偏偏仿佛对其很是畏惧一般,竟是半晌之际也未敢有一人上前。而龟灵方自抬眸向那男子望去,对方的如电目光便倏然转至了她的面上,同时一抹带着嘲讽之意的神识传音也倏然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凭你这点点修为也敢私自窥探于我?着实是不自量力之极!” 隐于袖内的手掌骤然握紧,龟灵在略定了定神后方自打算以神识回应对方,一道熟悉的男声却已是先行一步自殿前传了过来:“白玉!速速前来此处!” 龟灵转首向立于阶上、身着皇袍的男子望了过去,见对方担忧之意现于颜色,在心中感动的同时却也忍不住暗自叹息了一声——不得不说她的这位父亲实在是仁义忠厚有余、机巧敏锐不足,这般模样岂不是正告诉这位魔帅她的身份与他人不同?倘使对方不屑于以她为质还好,若是对方当真心生歹意、而她又无力反抗……天界一方岂不是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地步? 幸而血魂似乎对她的身份兴趣寥寥,视线只在她的面上一转便径直转了开去。而伏羲直至此时方才敛去了目中的紧张之色,面向下方的男子冷声问道:“血魂妖帅,半年之前你方始与朕定下停战之约,今日却单方面撕毁约定,究竟是作何打算?” 血魂冷冷扫了他一眼,一脸不屑地开口斥道:“伏羲你还胆敢提起当日之事?若非当初你以河图洛书在冥幽身上做下禁制……本座又如何会违心退兵?” 似是未料到对方竟是如此无礼,伏羲忍不住霍然睁大了眼,一时间却是难以辩驳,而在斜睨了他一眼之后血魂更是神色狂傲地接道:“你既能做出那拿妇孺为质的卑劣之事,我又如何不能出尔反尔?当初允你之事也不过只是一时的权宜之举罢了,如今冥幽身上的禁制已然解除,本座何必还要遵循那虚无缥缈的口头约定!” 当初伏羲以那位女性魔将为质之时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委实算不得多么光明正大。但他自诩无愧于心,因此在听闻此言后反而是冷静了下来,沉声开口道:“你魔族与我天庭向为宿敌……在对敌之时又哪里还能顾及到那么许多?你今日闯入天庭,便是为了为那位魔将报的当日之仇?既是如此,朕接下你的邀战便是!只是今日之战无论生死,都莫要将我妖族以及魔族牵涉入其中……你可能答允我之言?” 他此言方自落下,血魂勉强算的上俊朗的面上竟是陡地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眼底更是隐隐露出了一丝疯狂之态,随即更是意味不明地冷笑着道:“你想要一人承担此事?但我又如何能这般便宜了你?” 注意到对方对己所露出的无比深沉的恨意,伏羲不由得心中微微一惊。须知半年前血魂虽然依旧是狂傲之极,却是从来未曾露出过如今这般宛若疯狂的神态……然而就在他心中惊疑之时,男子却陡然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缓缓接道:“冥幽本是我魔侣……倘若不是你对她下了禁制,我又如何会在无可奈何之下求助于罗喉……冥幽又如何会被他当作炉鼎、离开我的身边?而这一切都是拜你伏羲所赐!” 听得此言,非但在场之人都不禁悚然变色,龟灵更是忍不住心中骤然一跳!虽然她只是在典籍上看过罗喉的名字,对其为人处事之道毫无了解,但是听血魂之言……莫非罗喉竟是如此荒淫无道,为了一己之利连下属之妻也敢强占么?若其所言当真为实,既然对方将这夺妻之恨算在了伏羲的头上……那么今日之事恐怕便是当真不死不休了。 立于伏羲侧方的青年似乎带了些不满之意地瞥了他一眼,在下一刻却是陡然上前一步,冷声道:“吾为妖帅毕方……倘使你想要对陛下不利,须是先行与我战上一场!” 男子微眯着双眸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随即却是冷笑着悠然道:“原来是人称天庭战力第一的妖帅毕方。不过上次只面对我麾下三名妖将围攻,便已难以抵敌……以你实力,甚至不是本座百合之敌!” “勿要多言!你我实力高下,唯有战过一场方知!”玄煜面色微微一变,在下一刻却已是化身为了耀目的火鸟直直冲上了云端。而血魂在抬眸扫了一眼后却是自顾自轻笑着道:“先前伏羲方才说过要亲自与我对战,而如今你这先锋却是先行跳了出来,莫不是想要车轮战么……但即便如此,本座又有何惧!” 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男子亦化作了一道乌光直直地冲向了霄汉,在下一刻庞大的妖力与魔力已是瞬间激荡了开来——因着被战斗的余波波及,在场修为较为低微之人甚至连站立亦是困难,一时间俱是不由惊慌失措。而龟灵虽然看似仍然面色平静地立在了当地,指甲却是已是深深地陷入了手心。 血魂如今修为已臻至准圣,就算玄煜极擅战斗,又如何能够是他的对手?当初巫妖之战时她无法相救自己恩人,而如今好友陷入危机她却依旧是无能为力……莫非她龟灵这几生几世都只是笑话一场?不过她前生身为圣人门人,却也是懂的几样可称为禁术的道法,虽然所需代价极其惨重,可倘若此刻使出却也并非没有能够与准圣一时匹敌之力……思及此处,她终是忍不住踏前了一步,掌间灵力亦是开始渐渐地凝聚了起来。 然而就在此刻,一股带有勃勃生机的灵气却是倏然自那已然关闭了数十年的伏羲神殿处传了过来,同时在众人耳边响起的还有一道隐含怒意的女音:“……何人胆敢犯我天庭?” 而就在这句话语响起的瞬间,伴随着一声巨响,巨大的火鸟自空中轰然坠落,龟灵只觉得心中一紧,未及多想便迅速闪身上前抚上了对方伤痕累累的身躯。因为担心自己的水属性妖气与对方有所冲突,她却是并没有贸然为其输入妖力检视,仅仅只是语带焦急地问道:“玄煜,你伤的如何?” 化为原身的妖族勉强咳嗽了一声,语声中难得地带上了一丝颓然之意:“想不到我与他的实力竟是当真差距如此巨大……我身躯已被魔气侵蚀殆尽,恐怕今日是难以幸免了。先前说过要照拂与你……恐怕却是要食言了。幸而如今女娲大人已然出关,日后定是不会有人敢为难与你。” “莫要这般说……母亲精擅造化之术,你必然不会有事的。”龟灵只觉心中一痛,声音也不自禁地沙哑了几分,而玄煜却只是洒然一笑,道:“女娲大人确是修为过人,但那造化之道即便真能活死人肉白骨,对付这魔气恐怕也是差了几分,我已浑浑噩噩地存世数十个元会,今日为战而亡……也算是相得益彰。只是……你是我唯一认定的友人,我无法守护你直至你修为有成……却是实在遗憾。” 龟灵双眸一红,随即却是匆匆撇开了头去,否则恐怕下一刻便会失态地哽咽出声。然而就在两人对话的同时,形容雍容的宫装女子也已然驾云落至了玉阶之上,在看清下方玄煜浴血身躯的瞬间,女子眼底的薄怒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却是转首凝注着飘身落回地面,似乎并未受得半点损伤的血魂冷然道:“是你伤了他?” 血魂皱眉扫了女娲一眼,眼底的讶然之色一闪而过,半晌之后方自缓缓道:“想不到……天庭竟有修为如此精深的大能者。不错,是我伤了他,你欲待如何?” “吾名为女娲,为天庭天后……毕方妖帅乃是我族中晚辈,你令其重伤垂死,吾定然不与你善罢甘休!虽然吾不喜与人交战……今日也必要与你斗过一场!”女娲冷哼了一声,右手一招间便将龟灵一直小心地贴身放置的造化鼎收入了掌中,而待龟灵略带讶然地转首望去时所接受到的却只有她带着歉然之意的一瞥。 虽然心中仍旧有些担忧,但在对上女子双眸的瞬间龟灵还是不由心中一定。纵使她此刻法力仍旧不及,眼光却是高于诸人,早在女娲出关的第一时间她便已觉察到对方经过这数年的修炼却是已然跨国了大罗金仙 115洪荒拾贰 这造化鼎乃是女娲的伴生法宝,与其心意相通,自然甫一落入其手中便显露出了不凡的威势来。血魂冷眼看着对方掌心间那闪烁着熠熠光芒的法器,忽然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你有法器伴身又如何?莫非我魔族便无秘宝?” 话音落下之时,他手中已是多出了一柄血光耀目的短剑来。女娲转目一瞥,却是不由微微动容,神情悲悯地低声道:“你这凶器究竟浸染了多少生灵的血腥怨气……” 血魂哼了一声,轻抚着手中短剑冷笑道:“何必做出如此虚伪姿态?莫非你们妖族便不以生灵血肉为食了么?” 女娲不由一怔,随即却是苦笑默然。虽然地仙修为之上的妖族俱都早早地到了辟谷的境界,但就算是妖帅中也是不乏喜欢以血肉为食者……这一点她实在是无论如何都难以辨驳。见她一时迟疑难答,血魂却是再接再厉地冷声接道:“此事原本只是我与伏羲之间的私事, 先前我见他一心力承此事,原本只打算取了他的性命,且夺了这天庭以及之井的所有权便将此事揭过……但是既然你此刻自不量力地从中阻挠,我似乎也不必再继续手下留情了!” 他此言一出,庭前顿时又是一阵骚乱――虽然这些妖帅妖将看在同族的份上在危机来临时勉强能够做到同仇敌忾、共御外敌,却并不代表他们俱是对伏羲真心臣服。毕方的实力在他们中份属佼佼,却是轻易被面前之人击败……而如今血魂却又刻意以言语相激,将责任俱都推到了伏羲的身上,这又如何不使他们心存异心?此刻在大多数人的眼中甚至身为伏羲妻子、一向口碑极好的女娲也渐渐地变得不顺眼了起来。 龟灵冷眼看着众位妖仙的反应,一时间不禁在心中冷笑不已。这些洪荒妖族其间虽是不乏修为高深者,但却是大多极为自私,在这生死存亡之刻竟还只想着推诿责任、明哲保身!不得不说日后巫妖两族势力大减,几近灭绝……实在并不是全无缘由的。 虽然看出了对方的言行有着挑拨离间之嫌,但女娲一时间亦是无可奈何,仅仅只是冷下了容颜手托造化鼎遥遥与对方相峙,淡淡开口道:“多言无益!若我女娲败于你手,自是不必多说……若是今日我侥幸胜你,你便率魔界众人自此间退去,日后再不相犯如何?” “呵……看来天后大人似乎无甚胜利的信心。”血魂眯了眯眼,神情间竟是带了一丝戏谑之态,“不过这还需刻意强调么?若你能够取胜,你所言之事我自是尽皆听从……其实若不是天后大人已然有所归属,我却也是并不介意纵容美人的。”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刻意用法力掩盖了声音,在场者也只有女娲一人真正听了个清楚。若非龟灵时时注意着两人又懂得些唇语也险些将之漏了过去。面对其如此无礼的举动,女娲终究是再难保持温婉雍容的姿态,在下一刻已是毫不犹豫手捏法诀将造化鼎高高地祭在了空中,同时冷声开口道:“竖子尔敢如此无礼!” 血魂暧昧一笑,口中却是毫不停歇地提高了声音道:“你此刻修为已在大罗金仙之上,委身于伏羲、做这有名无实的天后却实在是有些可惜了……不若我们便做一约定如何?倘使今日你败于我手下便随我一道前往魔界做我麾下魔将,我他日得了魔尊之位自会赐你应有的荣耀,便是你让我今日放过伏羲……我也大可好好考虑。[.超多好看小说]” 他此言竟赫然是以未来魔尊自居,委实是狂妄之极。虽然不知对方这招募之言有几分真心,但众仙望向伏羲的目光中却是大多带上了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虽然洪荒时并无重男轻女的思想,但堂堂男儿依靠靠妻子来力挽狂澜却着实是有些有失面皮的。反而伏羲对此似乎却是全不在意,仅仅只是神情平静地凝注着自己的妻子,眼底深处更是隐隐掩藏着关怀和担忧之色。 龟灵一直偷眼瞧着自己的父亲,生怕其会因对方这挑拨之言与女娲心生间隙,而直至此刻却才是真正放下了心来。在下一刻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却是女娲在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下失了冷静,终是忍不住当先出了手――只可惜其足以劈山填海的攻势却是被血魂轻易侧身闪了过去,同时还不忘诡笑着摇首道:“看来天后大人与人动手过招的经验着实是差的远……” 女娲原本正心下忿怒难当,在垂眸偶尔对上丈夫和女儿关切的视线时反是重新冷静了下来。随即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伴生法器防守虽强,但攻击力却是有所不足……若是自己当真被其激得失了冷静,着意抢攻,恐怕今日当真是个有输无赢之局,当下望向血魂的目光中不由多出了几分忌惮警惕之色。血魂先前之举本是为了激怒对方,见之如此快便平复了心绪不禁暗道了一声可惜。当下也不待女娲再行出手攻击自己,脚步一转便向其攻了过去。 女娲方才险些中了对方的激将法,此刻自是再不会轻易被其所乘。当下也只是将对方攻势轻轻化解了开来,一时间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血魂早已习惯了硬碰硬的战斗方式,面对其不断的防御和躲闪只觉得就像拳头砸在了棉花上般难过,半晌过去后终是忍不住渐渐焦躁了起来,冷笑着开口道:“莫非天后便只有这防御和躲闪的法门高于旁人?” 女娲非但只作未闻,手底更是愈发沉稳了几分。造化鼎非但是一件防御至宝,更可以汲取天地间的灵力为己所用,可以说只需一鼎在手,她便绝不会有法力不足之虞……也正因如此,战斗时间越久情况无疑便对她越为有利!只需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她便是忍得一时之气又如何? 见对方法力源源不断,在自己的攻势下丝毫额未露半分疲惫之态。血魂心中不禁微觉不妙。无奈却是无论如何都破不开对方防御,心思一转下却是忽然斜睨着龟灵展颜笑道:“先前我见你与那位少女神态亲昵……想来她应是你和伏羲的女儿罢?” 女娲心中一凛,张口欲言之际血魂已是陡然身形疾退,化作一道流光向龟灵和玄煜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女娲不禁大惊失色,但她原本便不以速度见长,欲行阻拦时却已是慢了一步。 血魂此刻已是下定决心要将龟灵力毙掌底以乱女娲心神,出手时自是不会有丝毫留情。他此刻修为已及准圣,即便并未刻意使用术法出手之势亦是如同雷霆万钧。龟灵面无表情地望着临面而来的魔气翻涌的短剑,甫一看上去便仿佛吓呆了一般。见她如此反应,玄煜不禁又是气恼又是骇然,虽然自知已然无力抵抗,但却还是挣扎着凝聚起最后的妖力拦在了她的身前。 然而他方自对上扑面席卷而来的魔气,身旁少女却陡然右手一挥,在下一刻一枚印鉴模样的物事已是毫无预兆地自其袖中飞了出来并与直直抵上了对方手中短剑。只听见一声巨响,一阵巨大灵力波动已是以三人为中心霍然向四周席卷了开来,其威势竟是比先前女娲使用造化鼎与之对战时更甚,甚至连随之而来的女娲也是不由自主地被其逼退了半步。 那印鉴不过片刻间便已被魔气所染,在下一刻已是如同普通的石头一般扑地坠落了下来。龟灵伸手接下已绽出了点点裂纹、失去了光华的法宝,虽然看似面色平静,眼中却是不自禁地闪过了一丝痛惜之色。而待到波动扬起的烟尘散去时随之露出身形的血魂虽然看似安然无恙,唇角却赫然已是溢出了一丝血迹。然而血魂对此却是恍若未觉,在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看了半晌后方始森然道:“竟能以如此低微的修为伤及到我,好得紧……” 经她这一耽搁,女娲以及心忧女儿安危的伏羲却也已是冲到了近前。伏羲甫一到来便不由分说地将女儿拉过上下检视了一番,见她无恙后方才难得地露出了怒色,转向血魂冷声道:“你我就算是存有私怨,又何必与稚子为难?魔帅此举也不嫌失了身份么?” 血魂冷哼一声,却是并未出言辩驳。而就在伏羲打算再行开口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却霍然毫无预兆地遥遥传入了众人的耳中:“血魂,魔尊宣你觐见。 116洪荒拾叁 血魂身形一顿,待到目光转至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身侧的男子面上时神情却是隐隐放松了下来,但仍是面色不善地道:“你应也听说了罢?前日我离开魔界之时便已与罗喉划清界限,又何来觐见一说?重楼你回去告知罗喉――我归返魔界之日便是我夺取他魔尊名衔之时!” 红发的男子冷眼望着一副颐指气使模样的昔日同僚,在下一刻唇角却是缓缓扬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淡淡开口道:“凭你之能也妄图反抗魔尊?本座却是想看看你有何等狂傲的资本!” 在其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庞大无比的魔气顿时以其为中心向对面的男子席卷碾压了过去。而面对对方明显的挑衅行径,血魂却亦是凛然不惧,双目一凛间一道血红色的魔压已是自身侧升腾而起。然而就在两道看似平分秋色的魔压狠狠相撞在一起的瞬间,血魂看似凌厉的魔压却是陡然有了稍许削弱,唇边更是再次涌出了一抹淡淡的血渍。 见对方虽然看似并无大碍,但重楼在微微皱了下眉后却仍是出乎意料地敛起了自身的魔气,略有些诧异地道:“……这个女孩竟然能以如斯低微的修为伤你至此?” 血魂气恼地怒哼了一声,恨恨地道:“恁地多话!我不过只是一时大意而已……”待到目光转至龟灵面上时眸中却是蓦地闪过了一丝忌惮和贪婪之色――对方明明修为低微,却能够凭得那印鉴模样的法宝伤及到他,莫非对方所持的法器竟是顶级的先天灵宝不成? 原本见又有一强大的魔族到来,伏羲和女娲已是不由自主地双双绷紧了神经。熟料那魔族甫一前来竟是先行一步与自己的同族争执并动起了手来……这般诡异的情形倒是令得夫妻二人惊讶难当,在不明所以下也只是不约而同地挡在了女儿身前,暗自静观其变。 龟灵在算计了血魂一遭后却是只觉得周身法力一空,一时间竟是疲累得几乎想要瘫倒在地,幸而最终仍是险险撑住了未曾失态――她此刻法力虽然不过只是与真仙仿佛,但对天道的感悟却是远超了在场众多的大罗金仙,几乎可堪与女娲这般的准圣比拟。而那印鉴虽说不过是通天所炼制的后天灵宝,但在之后却是被通天作为了一时间寄托神识之物,自然也是沾染了一丝其神念之中的天道之气。也正因有着这件法宝傍身,她方能够在血魂这般准圣级别的对手面前孤注一掷……甚至还趁其不备令之受了不轻的伤,可即便如此那印鉴也因无法承受天道之而就此损毁了。但她一时间却是顾不得师尊亲赐的法器以及自身的虚弱,迅速转到被气劲远远推到一旁的的毕方身侧急急问道:“……玄煜,你如何了?” “能够如何?总之情况不会更糟糕了。”玄煜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随即却又侧首票了他一眼,略带戏谑地道:“身怀如此法宝却做出一副羸弱姿态,你还真是吓得我不轻!眼见我就要魂飞魄散……你便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地死了么?” “……什么魂飞魄散?我又怎会让你落到那般的下场!”龟灵狠狠瞪了他一眼,难得失态地冷声开口道。重楼循声望了过来,目光在其巨大的毕方真身上巡弋了一周后不由微微皱起了眉,道:“他是……毕方妖帅?血魂,是你伤了他?他是我预定的对手……你该知道我的规矩,我所认定的对手,不容他人觊觎!” 血魂看似不在意地轻嗤了一声,但却是侧首避开了对方灼灼的视线悻悻道:“我事先可是并不知晓,不过居然将如此不堪一击的妖族定作对手……重楼,你的品位还真是越来越糟糕了。(.好看的小说)” “莫要狡辩!他身上明明携有我所凝魔气之珠,你又怎会不知?”重楼哼了一声,但口吻中却说似乎并没有多少怪责的意思,血魂斜眸瞟了其一眼,沉默半晌后终是没好气地道:“好罢……我承认方才我的确是失了冷静。大不了下回我为你寻得一名强者作为对手便是。” 重楼扫了他一眼,淡然道:“罢了,既然他连你也无法抵敌……那么也不过只是弱者一名,未必便值得我引为对手。” 顿了顿后却又忽地略有些别扭地转了话题道:“冥幽之事我已知晓……此事严格说来,你并无过错,但魔尊的功过却不是我们能够轻易评判的。你上次离开时虽是在言语间有所冒犯,但他一向自傲的紧,若是你就此返回,他应是会既往不咎。” 血魂似乎未料到对方竟会说出这般的劝慰之言,沉默半晌后方自展颜一笑,语带感慨地道:“重楼,虽然我与你秉性不合,但你竟是在此刻还愿相劝与我……倒也不枉我们这数十元会的交情了。不过此事已是再无回旋余地,你也无需再多言了。” 重楼定定凝注了他片刻,终是转开了视线淡淡道:“魔尊之能,非你所能想象。就算你修为有所突破……但你还是好自为之罢。” “啊……我会当心的。”血魂轻叹一声,眼底的疯狂之色却已是渐渐转为了寂寥。见两人如此旁若无人,伏羲在冷眼旁观了片刻后终是冷声问道:“今日两位魔帅可是打算联手犯我天庭?” 被打断了话语的血魂不满地挑了挑眉,随即却是不屑地斜睨了他一眼,道:“我血魂欲行之事何须他人相帮?不过我与故友重逢,却是不愿妄动刀兵……今日我便暂且罢手。” 未料到对方竟是在强援来到时就此收手,伏羲倒是不由怔了一怔,而血魂在道出此言后竟也是当真毫不停留地化作一道血光向天庭外掠去,而重楼在抬眸冷冷环视了众人一眼后也一言不发地随之跟了过去。 虽然心中恨意翻涌,但龟灵一时间却也顾不得径自离开的两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行到女娲身旁急急问道:“母亲,玄煜在方才的战斗中被魔气所侵,您的造化鼎可能够救他么?”其实造化鼎之能乃是造化生命,实是与治疗无甚干系,她此举实在已可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女娲先前忙于御敌无暇他顾,此刻见玄煜生机渐失却也是不禁暗自吃了一惊。而见女儿竟是为此露出了难得一见的仓皇神态,她在略略讶然了一瞬后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恍然,当下便温言开口安抚道:“放心罢,我会尽力救他的。” 龟灵对上其带着满满了然之意的目光,心中不禁微觉尴尬,但一时间却也不便解释。而女娲在行至玄煜身侧为其检视后却也不由微微皱起了眉――魔气一物对于妖族来说原本便宛若剧毒一般,而此刻玄煜体内筋络更是已被之腐蚀了七七八八,就算是侥幸能够留得性命,恐怕修为却也是难以保全。 她既能造出女娲石那般温养神魂的神器,自是不会对岐黄之术一无所知。但此刻她准圣境界仍未巩固,方才又强自与血魂战斗,虚耗极大。若是此刻强行出手救治对方非但未必能够成功,更是有可能伤及根基,以至于修为倒退甚至再难进益。但玄煜非但与她私交甚笃,又是伏羲重视的天庭干将,于公于私她都决计不能坐视不理,因此在微一沉吟后还是颔首道:“虽然我无甚把握,但却也可以姑且一试……你将他带到神殿来罢。” 以龟灵心思之慎密原本并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但此时此刻她却委实是乱了方寸,一时间竟也是未曾留意到对方的异样之处,而此刻原本正和玄女白泽一道低声安排着天庭布防的伏羲却蓦然眼带忧虑地转过了头来,以神识向自己的妻子传音道:“女娲……如今你是天庭唯一能够匹敌血魂魔帅之人,决计不能有失。你此时此刻耗费灵力救他,对你修为是否有所妨碍?” 女娲怔怔地转首向对方望了过去,在看清对方眼底的无奈时眸中不由闪过了一丝苦涩。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对方的顾虑?可是即便抛开她与玄煜的交情不提……她也决计不忍让被自己忽略了许久的女儿伤心难过!而就在她陷入了两难境地的同时,玄煜却突然展颜一笑,略带自嘲地道:“女娲大人,您也不必为难了,玄煜知晓即便你能够救我,亦是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而我修为也会尽失,与其如此,倒不如随遇而安。而且我今日遭得此劫,也只是因为自身实力不济,须怪不得任何人。” 117洪荒拾肆 听闻他此言,龟灵虽只觉得心中哀痛难当,却也是堪堪醒过了神来。她与女娲先前虽并不相熟,来到此世后相处时间也并不久长,但她在心底却也早已是将对方视为了自己的亲近之人。虽然绝不希望玄煜有什么闪失,但若是需要女娲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她却也同样是万万不愿的。 然而玄煜此刻情况却又是不容乐观,若是继续耽搁下去,恐怕非但不出半日其身躯便会尽数被魔气所蚀,便是真灵也是难以逃脱。见女儿面上俱是为难踟躇之色,女娲在沉默了一瞬后后还是轻抚上了她的发顶,同时柔声安抚道:“玄煜你莫要多想,我无妨的,更何况若是施救顺利,或许你的修为也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听闻此言,伏羲不禁心中一紧――即便他与玄煜并不熟稔,但毕方妖帅毕竟是他名义上的下属,此次又是为抵御外敌而身受重创,他又如何愿意坐视对方魂飞魄散?但血魂今日虽然退走,安知下一刻他又会不会卷土重来……于私女娲乃是目前唯一能够抵御魔族之人,于私她又是他的亲人妻子,无论如何他亦不能让她在这紧急关头出什么差池! 但他却也知晓妻子虽然一向性子柔顺,却也不乏倔强坚毅的一面,自己若是一味相劝定然无用,在略一沉吟后却是转首向龟灵传音道:“白玉,我知你一向与玄煜交好……但你总不会因此便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你母亲做出如此牺牲罢!” 龟灵惨然一笑,只觉得心中冰冷一片。虽说在此之前她也并不是从未遭遇过这般两难的境遇……但是此时此刻她又有何资格出言影响女娲的判断?既无力助父母御敌,亦无施救友人之能。[]归根究底……也只能怪她自己太过无用了。 原本以她修为绝不至如此自怨自艾,但此刻在茫然无措之下竟是渐渐地生了心魔。然而就在她几乎要心神失守的刹那,原本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白泽忽地淡淡开口道:“其实……想要救毕方妖帅,也并非是全无他法。” “白泽……你所说的是何方法?”伏羲知晓这位下属一向博闻之极,听闻此言后不由大喜。而白泽却也并无丝毫隐瞒的意思,仅仅只是神情平淡地道:“天帝陛下和天后陛下先前所炼制的一琴一石两件法宝均有温养体魄,凝练真灵之效。以之设下阵法当是可驱除毕方妖帅体内魔气,使其暂时保住性命。” 玄煜自是不可能听不出其言下之意,当下便略有些愠怒地抬眸扫了对方一眼。就算能够暂时保住性命又如何?若是日后他堂堂妖帅会就此修为尽失,宛若废人……那么与其如此苟且偷生于世,倒是当真不如就此死了、一了百了的好!然而就在他打算反唇相讥的当口,龟灵却忽地低低开口道:“只要能够活着,终究……会有希望的。玄煜,反正事已至此,姑且一试可好?” 玄煜怔了一怔,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不得不说以他跳脱好动的性子若是当真落到那般下场绝对可称之为生不如死,但在注意到友人面上的落寞之色后他却最终还是沉默着转开了视线。而伏羲更是在听得这话语的下一刻拿出了难得一见的决断,几乎是不容置疑地道:“既然白泽你觉得此事可行,便依照此办罢……你可会布设方才你所言的那法阵?” 白泽淡然一笑,道:“陛下放心……先前供公主休养的那法阵亦是出于我手,只需在此基础上略加改变就好。(.无弹窗广告)” 虽然觉得仍旧有些心中不忍,但女娲却也心知这是如今最为妥当的法子。因而在略一迟疑后终究是未曾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暗自下定了在修为稳固后必要助玄煜恢复修为的决心。 伏羲身为天帝自是不可能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下将所有心神放在一名受伤部下的身上,而女娲更是急需重新闭关巩固自身修为,然而就在两人打算将此事交由白泽全权处理之时,一名妖将却陡然自远处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同时高声道:“禀告陛下!祝融大神和共工大神在南天门外与随同血魂魔帅一道前来的数名魔将对上了……” 听闻此言伏羲顿时一惊,面带疑惑地喃喃道:“巫族明明都已前往人界定居……为何他们会在此刻前来天庭?”而他话音方自落下,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的玄女已是语带嘲讽地道:“那些巫族一向不听号令,此次前来天界想必也是不安好心……便让祝融与共工与那些魔将自去斗个你死我活罢。” “血魂魔帅和重楼魔帅已然确定离开了么?”伏羲不甚赞同地斜睨了她一眼,但终究还是并未出言斥责,在从门官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微皱着眉不再说话。而女娲听得此言则是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转首向伏羲低声问道“为何巫族竟会前往人间界定居?在我闭关的这些时日间究竟出了些什么事?” 伏羲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道:“一言难尽……”见他神情间满是疲惫之色,玄女只觉心中一痛,随即却是语声冰冷地道:“若非那些巫族渎职,血魂又如何能够无声无息地前来此间?谁又知那些巫族是不是已然举族与魔族联手,此刻的对峙也只不过是在做戏?哼……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龟灵原本正打算与白泽一道将玄煜移至僻静处治疗,听闻此言终是忍不住转首冷冷道:“玄女大人竟是如此轻易便做下了定论……可你又安知他们不是因听闻了讯息赶来助我们退敌的呢?” 玄女先前在摇山上算计对方未果,而如今她虽是并不畏惧其报复,但在面对对方时却也难免有些心虚,当下只是冷哼了一声便默然转开了头去。而龟灵却并未因此便就此作罢,反是意有所指地接道:“女儿虽然修为低微,但却天生对时空法则极为敏感……先前亦是在重楼魔帅身上感知到了明显的时空波动,我倒是觉得那些魔族想要前来此间未必便只有之井一途呢。” 伏羲先前虽然也并非没有考虑到这样的可能性,但鉴于他与祝融私交甚笃,若是提出此点无疑是有徇私之嫌,而此刻听龟灵道出此言,立时顺着她的话头接道:“的确如此……先前我竟是忽略了这一可能。现在想来,魔族一向能人辈出……重楼魔帅能够掌控时空之力量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妖族与巫族因此事而不合说不定也正中了敌人的下怀。” 父女二人暗自交换了个眼色,俱是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了然之色。而在场妖族纵是并不会因为龟灵一眼便对巫族芥蒂全消,却也终究再没有人如玄女那般提议放任自流令巫族与魔族两败俱伤。 伏羲心知无论是祝融还是共工实力都与自身不分轩轾,若只是对付几名魔将委实是不在话下,因而倒是并不担心好友会出什么差池,当下也只是派遣了几名心腹妖将前去探视情况便不予理会。虽然心中隐隐担忧着祝融和长琴的安危,但龟灵最终还是先行和白泽一道护送着玄煜来到了一侧的偏殿。 此刻玄煜在魔气的侵蚀下已然失去了意识,便连真灵也已混浊不清。见此情形龟灵不由心中一惊,当下急急自法力凝成的随身空间中将伏羲琴和女娲石取了出来,同时关切地问道:“琴石俱在此处,不知白泽大人可有十成的把握保下玄煜性命?” 男子惨白的瞳仁在少女面上一转,一直木然的面容之上却是出乎意料地露出了一丝浅笑,片刻后却是毫无预兆地开口道:“若白泽并未看错……白玉公主似乎并非是此间之人?” 龟灵心中一跳,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道:“白泽大人何出此言?白玉在父母的护持下出生成长……莫非还能无声无息地被他人顶替了不成?” 白泽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随即却是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姿态,淡淡道:“公主何须否认?陛下虽然擅长卜算之道……却终究也只能觑得一丝天机,然则白泽这双眼中所看到的……却是真真正正的未来之事。只是限于被天道所忌,不能时常宣之于口罢了。” 少女的面色终是冷了下来,口吻不善地冷然道:“即便是这般又如何?此时最重要的事应是救治玄煜!此事日后慢慢再言不迟……还是说白泽大人打算以此要挟与我?” 118洪荒拾伍 “不管如何你都是伏羲大人的女儿……我又怎会如此?”白泽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露出警惕神色的少女,慢悠悠地接道:“只是……毕方妖帅的命运轨迹注定止于今日。若是强行改变,恐怕会被天道所忌。” 龟灵对此却是不置可否,仅仅只是收回了投在玄煜面上的视线,神情冷淡地道:“我修为低微,难窥天道。你若有所要求只需直言便是。” 她此时已是将将白泽归为了趁人之危、挟恩望报的小人一属,昔辞自然也不会多么客气。然而男子对此却仿佛丝毫不在意,仅仅只是兴趣盎然地道:“其实这倒也无妨,反正对于我而言改天换命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一点我却是一直不明,在你心中……究竟在意的是眼前的毕方妖帅,还是日后与你同门多年的那位师弟?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将他们视为了相同的存在?” 听闻此言,龟灵终是忍不住霍然动容。虽然先前他便对对方之言有了几分相信,但是其竟然对自己的来历如此清楚却仍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辗转尘世多年,还是首次有人能够一语道破了她的来历……此人不过只是一大罗金仙,恐怕有这般能耐也只能解释为天赋异禀了。然而注意到对方隐隐透着些暧昧的表情,龟灵却是不禁略感无语……这位白泽妖帅或许的确是能够窥破天机的高人,但是他这幅写满了八卦的表情又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就其目前的这幅表现看来,他似乎对己的确是并不带什么恶意的。 见她警惕之色略有缓和,白泽几不可察地挑了挑唇角,语带安抚地道:“其实公主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好奇一问罢了,并没有揭露公主秘密的意思……就算我并不太在乎,但毕竟这透露天机之事还是对自身有损的。如此害人害己之事,我又如何会做?” 龟灵定定注视了他半晌,最终还是默默地转开了视线。她虽然未必天生便擅长察言观色,但却也毕竟是在洪荒存活了数个元会,但此刻她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透面前之人的心思……便如同当年她虽身为杨素之女,却是从来未曾真正猜到其心中所想一般。而白泽在下一刻已是径直伸手接过了对方手中的两件法宝,沉吟片刻后突地开口道:“先前我虽是在陛下面前做下了保证,但这一琴一石毕竟是后天法宝,若只是用之温养体魄也便罢了。若是想要凭之起死回生恐怕还是差了几分。” 龟灵不由面上变色,急急问道:“你此言何意?莫非刚才根本便是在欺骗与我么?” 白泽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摇首道:“怎会?公主这具身躯生来便受这一琴一石的温养,若是公主愿意以自身作为阵眼引发这两件法器的潜力,自是可轻易保下毕方妖帅的性命。” 龟灵怔了一怔,颔首道:“我明白了……我要如何做?” 似是未料到她竟没有丝毫迟疑便说出了这番话来,白泽在沉默了一瞬后方始慢吞吞地道:“公主还需考虑清楚才好……就算你也曾身为大罗金仙,但如今你修为却也不过只有真仙境界,若是因驱动法阵而透支太多灵力,日后修为恐怕难有进益。(.无弹窗广告)” 略顿了顿后又垂首望向了捧于手中的古琴,淡淡接道:“而且若我并未看错,这伏羲琴中已是有琴灵滋生,若是今日令其损耗太多灵气,恐怕它日后便是难以化形了。” 似乎是听到了对方的言语,那原本安静地躺在一侧的伏羲琴蓦地发出了一声哀鸣,便仿佛是向两人求饶一般。龟灵喂喂皱了皱眉,最终却还是望着古琴轻叹道:“抱歉,关系有亲疏之别,如今我所思所想只是能够保下玄煜性命而已,就算你会怨恨与我或是会因此结下天大的因果……我亦可尽数接下。” 伏羲琴震动了一下,状似颓然地重新安静了下去。而白泽似乎并不意外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仅仅只是平静地颔首道:“既然公主已下定决心……那么我现在便布下阵法。”然而在回过头的下一刻却又陡然转回了身来,眼带笑意地道:“不过公主似乎还未解答我方才的疑问……公主如此在意毕方妖帅,究竟是为何?” 就算心知好友如今情况紧急,龟灵还是忍不住狠狠抽了抽嘴角――她此刻却已是能够完全确定面前这看似冷淡的男子非但八卦而且闷骚了――沉默了片刻后方自神情纠结地道:“既然白泽妖帅对天道轨迹了若指掌,便当该知晓我未来道侣已然定下……如此调侃与我,不嫌有失风度么?” “嗯……这不过只是在下的小小爱好,公主也无须太过在意。”白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手下倒是丝毫未停地以女娲石和伏羲琴为核心布起了法阵来。龟灵无奈地站在一旁端详着其动作,终是忍不住苦笑叹道:“你行事还真是随心而为……说实话,我真是有些怀疑你对父皇的忠诚是否为真。” 按理说两人不过只见过寥寥几面,但此刻她却是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熟识感,因此在不知不觉下竟是将心中堪称无礼的质疑之言道了出来。然而白泽却丝毫未曾在乎她的僭越,更仿佛早已知晓她会如此询问般平静地开口答道:“此点公主无需担心,陛下非但是我挚友,更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知晓我能力,却依旧愿意无条件信任我之人,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对他不利的。而且就算我对天庭无甚忠诚可言……我也毕竟是妖族的一份子。” 虽然他的神态表情俱是与平常一般无二,但龟灵却是听得出他言语间的认真之意,在微微动容后便也就此噤声不再提起此事。而在大概一炷香的时分后白泽也终是处理好了手头上的工作,长身站起向对方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还请公主立于阵眼之处,我随即便会启动阵法镇压毕方妖帅体内魔气。” 龟灵点了点头,向前行了几步后却复又忽然返身问道:“白泽妖帅,先前你说玄煜的命数本应终于今日,那么我们此举当可算是逆天而行了?我与他一向交好,为救他性命自然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心甘情愿,但是你呢?你行此有违天道之事……应该同样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罢。” 男子摆放伏羲琴的动作一顿,同时眼中闪过了一丝可称之为惊讶的神情,但最终却还是维持着平板无波的声调淡淡道:“想不到公主竟然还会关心属下的安危?白泽委实是受宠若惊之极。” “……为何你总是要顾左右而言他?莫非你竟是连自身的未来也能够看透不成?” 见对方一直不肯正面予以答复,龟灵不由心中无奈之极。虽然明知此人的个性很是是恶劣,但是不知为何她却总觉得对方给她的感觉极其熟悉,便仿佛是许久未曾见面的故人一般。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多此一举地关心对方是否会遭到天谴了。白泽抬眸对上少女隐带恼怒和关切的双眼,始终平淡的口吻间终是带上了些许起伏:“白泽既然天生便身具此能,自然难免被天道所忌。当局者迷,虽然我无法知晓自己的未来,但想来日后我必然也逃不脱魂飞魄散真灵不存的下场罢。身在此世者俱是置于天道之下的蝼蚁……你我自然也无法例外。” 119洪荒拾陆 龟灵顿时沉默了下去――虽然她早已明白天道无情的道理,但听闻如此残酷的言语还是不禁心中恻然,半晌后方自低叹道:“虽是如此,但既然生于此世,也只能随遇而安……若是所虑太多也只是自寻烦恼罢了,为今还是先保住玄煜的性命再言其他罢。” “不错……现今的确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白泽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抬手示意少女上前立于阵眼之间。龟灵依言踏前一步在法阵当中站好,迟疑了片刻方始开口问道:“我只需站在此处便可?不需要额外做些什么吗?” “不必……助毕方妖帅对抗魔气所需灵气俱是自女娲石与伏羲琴中汲取,公主只需立在此处起平衡灵气之用便可。”白泽手下不停地将伏羲琴和女娲石摆在了阵法的两侧,随即方才向她安抚地点了点头。龟灵只觉得对方此言颇有古怪之处,忍不住略有些疑惑地问道:“若不需我为阵法提供灵气……那么先前你为何说此举对我修为有碍?” 白泽抬眸扫了她一眼,却是含笑不语,龟灵诧异地挑了挑眉,心中警惕暗生,下意识地开口问道:“等等,你到底打算做什么……”话音未落却骤觉身躯一寒,赫然竟是白泽在她出言相询前已是自顾自地发动了阵法。而在下一刻琴石中的灵气已是源源不断地经由她的首身躯向玄煜位于阵法中心的庞大妖身汇聚了过去。 心知此时情况已是无可改变,龟灵唯有静下心来,依照白泽先前之言以自身灵力维持着一琴一石的灵气输入平衡。她此刻修为虽然不高,但毕竟曾为大罗金仙,对天道法则感悟甚深,想要做到此点却也并不为难。然而就在二者灵气齐齐涌入玄煜身躯的下一瞬间,一道略显暗淡的火红色光晕竟是倏然自其妖身内飞了出来。 龟灵一眼便认出了那物事是对方真灵,一时间不由心中大为骇然――如她前世那般的普通妖族自是无妨,但对于洪荒大妖来说,真灵与身躯却是万万不能轻易分离的。虽然她并不知晓究竟为何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但却也心知玄煜此刻状况极为不妙。然而就在她心念急转、意图想法助其真灵归位的下一瞬间,毕方那具庞大无匹的妖身竟是倏然如同风化般节节碎裂了开来,最终赫然竟是化作了灰尘尽数散入了虚空之间。 惊变陡生,龟灵一时间不由愣在了当地,半晌后方自猛然回首望着男子厉声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他的身躯为何会变成这般?” 白泽面色丝毫不变,仅仅只是淡淡解释道:“他身躯已被魔气所污,只有放弃这具躯壳方能保住真灵。” 龟灵死死瞪着面前恍若无事的男子,满眼俱是狠戾之色――如她这般的普通妖族失去身躯自可以附身或是转世的方式重修真灵,但如同毕方这般的洪荒大妖一身修为俱是源于血脉本身,失去妖身非但会实力大减,更可能连真灵也难以保全……若非如此,玄煜大可在魔气入侵的第一时间便壮士断腕地使真灵脱离,又何必附身在此残躯之上受苦?不过此刻她也知道已然无可挽回,在略略定了定神之后方自冷声开口问道:“先前你明明说能够保得他身躯,如今又怎会这般?” 白泽沉默了片刻,旋即竟是出乎意料地露出了一丝浅笑,悠然道:“若我不那般说,你又怎会容我为他施救?” 龟灵倏然睁大了眼,几乎是难以置信地道:“你竟是故意为之?难道你与玄煜有何仇怨不成?” “并非如此……只是职责在身,不得不为罢了。”白泽垂眸掩去了目中一闪而逝的落寞之色,淡笑着摇了摇头。龟灵心中一惊,急急追问道:“你此言何意……难道竟是父皇让你这般做的?” “我虽名为陛下部属……但此事却是与他无干。”白泽叹了口气,难掩疲惫地低声道:“若是可能……我也希望我仅仅只身为‘妖帅白泽’而不需考虑其他。” 龟灵不由怔在了当地,原本她只道对方是因为与玄煜有着过节方才会伺机报复,但此刻为何听他言语竟似乎有着什么苦衷一般?然而就在她心中狐疑的当口,却发现面前火红色的光团已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了下去,一时间不由心中大惊。虽然她心知以玄煜之骄傲在妖身损毁后必将会生不如死,但此刻的情形却已是容不得她过多犹豫,因此最终还是匆匆自怀中取出那先前在对阵中损毁的印鉴将玄煜离身而出的真灵暂时收入了其中。 在此过程中白泽竟赫然只是立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她的行动,既未出手阻止,亦未开口辩驳。而龟灵在小心翼翼地安置好玄煜真灵后方自堪堪松了口气,旋即面带愠怒地再一次向男子问道:“白泽……你究竟为何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你当真不打算向我解释其间因果么?” “若是可能……我亦不想与你心生误会,但是现今却还不到你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男子微眯着双眸凝注了她片刻,惨白色的眼底竟是隐约闪过了一丝怀念和慈爱之意。见他神态如此古怪,龟灵倒是不由为之一怔,然而就在她仍自惊疑不定的当口男子却蓦然毫无预兆地抬袖向她重重地挥出了一道妖力。 龟灵此刻修为原本便不及对方远甚,先前又正在垂首苦思白泽言中寓意,在猝不及防之下登时被抵得后退了数步――幸而白泽似乎是没有伤她之意,因此她在这一击之下倒也是并未受伤,不过这也足以令她极为惊怒交加了。然而就在她打算开口叱问之时,一道黑色的缝隙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她身后的虚空之间,以至于她尚未来得及反抗便已被其吞没了身形。 120大唐壹 隋,大业元年。(.无弹窗广告) 隋二世初继位,便下令营建东都洛阳,更是命人通济渠以为贯穿交通之用。虽然对于后人来说这一举动可堪称千秋万世的功业,但对于此刻方始自战乱中平复下来、堪堪开始安居乐业的民众而言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了。或许那位帝王只是急功近利之下的一时奇思妙想,但却又有多少民众因为上位者的一言艰苦劳作、埋骨异乡? 虽然文帝在位之时一向推行的是休养生息之策,但施建如此庞大的工程还是难免工人不足,因此甚至连不少稚龄少年和老者亦被征入了民工之列,一时间在通济渠的施工处俱是哀鸣叹息之声。然而就在那工地上方的山崖之上,此刻却赫然有一名十六七岁、身着绸衫的少女正默默地立于江边注视着下方景象,面上神色无悲无喜——此人正是自洪荒年间回返而来的龟灵。 她自日前被吸入了那道空间缝隙之后,再次回过神来时已是重新回返到了一个量劫之后的隋唐年间,更是无声无息地换回了杨灵的人族之躯——以往以真灵附身的形式游走世间时她还并未太过注意,但是她在洪荒时所使用的身躯却千真万确是伏羲与女娲结合妖力所生妖身,为何在返回隋唐年间时竟会全无预兆地换回了这具人类的躯壳……甚至于还保留了先前真仙级别的法力,以至于并非让她感到丝毫的不协调和不习惯?这般古怪之事无论怎么看都仿佛被冥冥间的什么力量在操纵着一般。但她却也心知肚明这般诡异之事就算是身为圣人的师尊也未必能够轻易做到! 就算她心神再如何坚定,但若不是仍能够感知到存于印鉴内玄煜的真灵……她几乎便要以为在洪荒时度过的数十年是南柯一梦了……但不管怎么说,女娲和伏羲给予她的亲情却是真真切切的,只可惜她尚未报得父母之恩万一便回转了此世,也不知日后是否还有相见的机会? 思及此处,她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旋即却是仿佛觉察到了什么般转首向一侧的小道上望了过去。就在她视线所及之处,一名身着白色武士服的青年男子正策马飞奔而来,临到近前先是放缓速度打量了她几眼后方才翻身下马,似乎不甚情愿地向她抱拳道:“可是杨小姐么?属下杨硕,奉太师大人之名前来迎接您回京。” 当初龟灵与杨拓感情甚笃,因此这位总是一脸敬佩地跟在其身后奔前奔后的少年她也是曾经见过几面的——她心知晓对方既是皇室远亲,又为杨拓心腹,不愿向她这名义上只是承受父荫的小女孩施礼也在情理之间,外加又不知对方究竟对自己之事知晓多少,当下虽然对杨拓以如此年纪登上太师之位微觉意外,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颔首笑道:“倒是劳得兄长费心了。” “幸而你还知晓这一点……倒也不枉得太师大人为你殚精竭虑!”杨硕神色不善地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龟灵虽是微觉诧异,却也是不好出言追问,仅仅只能含糊地开口问道:“兄长恩义,我自然一直都铭记在心……在这些时日间京中一应可好?” 似是想起了什么令人觉得十分不愉快的事,青年的面色却是陡然再一次阴沉了下去,语带嘲讽地道:“一应都好,只是有一事恐怕杨小姐不知……太师大人重新冠上了宇文阀的姓氏。” 龟灵不由微微一怔,道:“为何兄长要那般做?以他能力应是绝不需做宇文阀的附庸……” 杨硕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你以为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太师大人施展时空术法将你自异世带到此地的!若非太师大人虚耗过度不得不在府中休养……他甚至还想亲自前来接你,也不知杨小姐你究竟何德何能?” 略顿了顿后又恨恨地接道:“即便太师资质过人,想在短短五年内掌握这时空之力也需付出不小的代价。其中自然也不乏一些只有根底深厚之阀门方能做到之事,而宇文伤所提出的要求就是令他重返宇文阀门下……若不是当日你不小心跌入空间缝隙,太师大人又何须如此自我牺牲、寄人篱下?” 听闻此言,龟灵顿时了然。虽然她并不知晓杨硕究竟是自何处将五年前之事探听了个七七八八,但无疑对方此刻已是迁怒到了她身上,当下却是略带感慨地道:“原来竟当真是兄长施术接我回转此世的么?真想不到距我离开只不过区区五年,兄长竟已是能够熟练掌握自身的力量了。但是似乎他还未能进行太过精细的控制……因此才令得我来到了此处而非直接出现在京中罢?” 见对方一字一句俱是说中了实情,杨硕不由冷哼了一声,但最终还是未能开口辩驳,仅仅只是愤愤然地转开了头去。虽然他也知晓当初之事实是不能怪在她的身上,但他所敬佩之人却毕竟是因为她而失了自由,因而对面前的少女自也是并无什么好脸色了。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龟灵却是出乎意料地肃容道:“……其实重返宇文阀对兄长来说也并不失为一件好事。” 杨硕怔了一怔,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怒道:“太师大人可是为了你才会如此……你怎敢如此幸灾乐祸?” “杨将军似是有所误会……我不过只是就事而论罢了。”龟灵浅笑着摇了摇头,不疾不徐地接道:“兄长的能力自属顶尖,可就算他再如何得到陛下的信任……若他一直以杨将军义子的身份在朝堂上行走,恐怕也难以在身登高位。相反他若是被逼回到宇文阀内,自是会与家族心存龃龉,而陛下为了在明面上做出重视宇文阀的模样,自也不会吝于对兄长许于高官厚禄了……毕竟对于上位者来说,孤臣比贤臣更值得信重。” 听闻此言,杨硕登时愣在了当地,一时间面色却是阴晴不定,半晌之后却是闷不作声地向她抱拳一揖,苦笑道:“小姐所言确是有理……先前在下却是失了礼数,还望小姐莫要在意。” 龟灵不由莞尔一笑,道:“无碍的……杨硕将军忠心可嘉,我又怎会见怪?”略顿了顿后方才转了话题道:“如今天色已然不早,我们是否该早些动身了?” 杨硕顿时回过了神来,歉然道:“此处甚是荒僻,而在下此次前来甚急,也是并未准备过多……恐怕需委屈小姐与在下同乘一马前往驿站了。” “不必这般。”龟灵笑着摆了摆手,径自抬手在虚空间划出了一道缩地成寸符来按在了自己的身上——其实她此刻已有真仙修为,若不是为了避免太过惊世骇俗,就算是驾云而行也是全无问题的,然而即便只是这般粗浅的符箓手段便已是令得杨硕悚然动容,半晌之后方自讷讷道:“小姐……竟已将道法修至了如此精深的地步?” “将军竟是此刻方知我是修道之人么?”龟灵略有些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手下未停地再次画出了一道符箓抛在了对方的身上。杨硕难得地窒了一窒,讪讪道:“当时情形我并非亲眼所见,只是听闻小姐你不不幸自空间缝隙内落入异世而已……因此对此事自然也不甚了了……”先前他虽然曾听过杨府千金拜得名师的传言,但在他心中一直是将其当作了女儿家的小打小闹,又何尝将此事放在过心上? 121大唐贰 龟灵虽然也大略猜得出他心中所想,但最终却也只是眼带了然地向其微微一笑。杨硕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迅速转开了话题道:“小姐此次回转京都之事实在不宜大肆宣扬,因此太师大人的意思是让您以他远亲身份进京……还请小姐你见谅才是。” 龟灵原本正打算抬步向京城方向行去,听闻此言不由微微讶然地转回头来道:“这却又是为何?莫非当年之事带来的影响还未完全抹平不成?” 杨硕眼角跳了跳,似乎颇有些纠结地道:“并非如此……太师早早便已篡改了在场之人的记忆。只是一年之钱陛下即位之时,曾经颁下圣旨想要将你晋入宫中为妃,最终还是杨大人以你前往修真门派修行为由百般退却,最后此事方才才不了了之。” 龟灵讶然睁大了眼,一时间不由哭笑不得。当初她因一念之差未曾消去杨广关于自己的记忆……原本只道过些时日对方便会慢慢淡忘此事,却未料他竟是直至今日还未曾断了那等念头? 她虽也不惧麻烦,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还是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应承了下来。此刻杨硕早已是不敢将她当作普通女子等闲视之,见她全无为难之意倒是暗自松了口气,当下便同她一道在缩地成寸符箓的相助下向京都急急赶了过去。 龟灵此刻单论法力已是与真仙仿佛,出自其手中的符箓自然也不可与当初灵力尽失时相提并论,因而原本足足两三日的路程也不过花费了半个时辰便已赶到。杨硕自少年时便一直随在宇文拓身旁行事,自然也并非是未曾见过世面之人。但正因如此他才恰恰能够看出龟灵修为不凡,甚至但论其道术已是堪堪胜过了他一直崇敬有加的太师一筹。 虽然他也心知对方与宇文拓兄妹之情甚笃,但终究还是难以完全放心,眼见大兴城已近在咫尺,他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先前我听闻您曾在昆仑琼华修行……莫非那传言中的修仙门派,当真强大若斯?” 听对方说的有板有眼,龟灵倒是不由为之一怔。若是日后被众人津津乐道的蜀山派她尚自听过其名,但这昆仑琼华派她却是委实不知是何人传下的道统了。当下却并未径直否认,只是兴致盎然地问道:“昆仑琼华派?你究竟是从何处听来这一传言?” 杨硕似是未想到其竟会关注这一全不重要的问题,半晌后略有些支吾地道:“这个……似乎是杨素大人放出的风声?不过我也并不确定……” 脑海中那位她一向难以看透的男子的身影一闪而过,龟灵一时间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怎地不知道自己何时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个新的师门来?当下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道:“哦……那么这昆仑琼华派又是何人的道统,你可是知晓?” 杨硕皱眉思忖了片刻,略有些迟疑地道:“我对这些修仙门派却是所知不多……不过据闻他们供奉的似乎是九天玄女?” 听闻此言龟灵终是难以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不由自主地狠狠抽了抽嘴角——天庭内外神明何止千万,为何杨素偏偏要她塞到此人的门下?就算此事只是对方的造谣……若是此事被玄女所知……恐怕不知会暗自诋毁嘲笑她到什么地步! 似是看出了少女心情不佳,杨硕当下便很是自觉地默默噤声,直至来到悬挂着太师府匾额的府邸之前也未曾多言一句。然而还未待他上前叫门,一名身着褐色长衫的青年男子已是快步自其间踏了出来,虽然面上神色依旧平静,但异色的眼眸身处却俱是满满的惊喜之色。虽然已有数年未见,龟灵却仍是一眼便将面前之人认了出来,当下也便拿出了几乎被她抛至九霄云外的礼数向之裣衽一拜,微笑道:“兄长……许久不见。” 许是因顾及到有旁人在侧或是对方的年纪已然不小,青年在快步来到龟灵身前后终究也只是伸手按上了她的肩头。而杨硕却也立时知趣地抱拳施礼道:“既然杨小姐已然平安到达……那么属下便不打扰大人兄妹相聚,先行告退了。” “有劳你了。”青年向其微微颔了下首,在下一刻已是毫不停留地拉着少女向府内走去。龟灵兴致盎然地一路打量着府内景致,直至进入大厅坐定后方始笑道:“兄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性喜安静……即便如今已是位至太师,这府中也是并无几个下人。” 宇文拓又如何会看不出她是在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当下却也只是摇首苦笑了一声,道:“灵儿……当初确是我牵累了你。你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龟灵唇角笑意为之一顿,片刻后方自温然道:“兄长尽管放心罢,我一切都好……只是兄长你太过急于将我带回,恐怕是对身体有损,我观兄长你的面色却是不太好看呢。” “我无妨的,若是你当真如你所言那般……我也可稍敛愧疚之心了。”青年定定注视了她半晌,在确定其并无丝毫为难之色后方始微微舒了口气,旋即却是直接略过了自己此刻状况不提,迟疑了片刻后方始缓缓道:“杨素大人一直未曾将你告知玄感,因此玄感直至如今也只道你是被那修仙门派看中,带去了派内修行。” “如此甚好……玄感正处于修文习武的关键时期,若是知晓真相,恐怕会有所妨碍。”龟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眼中却蓦地闪过了一丝赧然之色,低低开口问道:“兄长,不知诛仙他如今在何处?为何我竟是感知不到他的灵气所在?” 宇文拓面色微变,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为难之色,龟灵察言观色之下不由心中一惊,在匆匆暗自卜算后却只觉得真相一片晦涩,难以辨明,不由急急开口问道:“莫非他竟是出了什么事么?” 见她如斯情急,宇文拓立时开口安抚道:“倒也并非如此……只是他如今情状,许是与你所想有所不同。” 听闻此言,龟灵方始心中稍安。然而就在她打算继续追问的当口,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却是匆匆自门前走来,在向两人分别施礼过后方自低声开口道:“大人……晋王殿下驾到。” 龟灵不由为之一怔,讶然道:“……晋王殿下?哪位晋王殿下?” “……是陛下长子,杨昭殿下。”宇文拓微皱着眉解释了一句,却是并无任何起身相迎或是令龟灵回避的意思。龟灵心知对方并不是这般傲慢之人,之所以会做出如此举动必然有其用意,当下却也只是默然坐于座间静静等待。然而就在一瞬之后,一名身着杏黄色常服、头戴玉冠的五六岁男孩却赫然负手自厅门处步了进来。 将对方浑不似孩童的表现看在眼中,龟灵不由略感诧异。定睛望去时却发现对方的神情姿态间竟是带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觉,一时间不由为之一窒。那男孩的视线先是自她面上一扫而过,旋即却是微微地笑了起来,不紧不慢地道:“师姐……若是宇文拓不主动将你带回,你是否永远都不会主动回来?” “你是……诛仙?”虽然先前便已有所揣测,但在确定了对方身份后龟灵还是忍不住大惊失色,迅速长身站起一把拉过对方急急问道:“你为何竟会转世成为人族?” 男孩冷淡地挥开了她的手,语声平静地反问道:“师姐你既能屡屡转世,我又为何不能?” 见两人的别扭神态看在眼中,宇文拓在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倒也知趣地转身退了出去,将厅内空间让出了给两人叙旧。龟灵熟知诛仙骄傲个性,自然知晓自己离去时独自承担一切的行径定然是惹恼了他,当下却也毫不在意对方堪称无礼的言行,摇首轻叹道:“就算我数次转世,却也也并非我之所愿。更何况你身为剑灵,一旦进入轮回必然会修为大减……在我离去之前你明明已然修炼有成,不出数百年必然可重新凝练剑身……你这般做又是何苦?” 诛仙——抑或说是晋王杨昭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随即却是别开了视线冷然道:“人族为万物之灵,我重新转世为人虽然修为大减,但日后却是更利于修行……严格来说,亦只算是互有利弊。” 龟灵皱眉注视了他片刻,最终却还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诛仙,当初我自作主张……想必你定然是恼了我了。但是此事攸关你的未来……你此番举动却是太过胡闹了。罢了,既然事已至此,已是无可挽回,日后我尽力助你重修便是。只是你此刻身份委实是有些麻烦……若是日后修为有成,你还是先行摒除皇族紫气,断了因果的好。” 似乎很是享受她毫无保留的关怀,诛仙终究还是略略缓下了面色,摇首淡淡道:“我不会这般做……无论世人如何评议父皇功过,他对我却是极好的。” 龟灵不由为之一愕,但随即却是隐隐觉得有些欣慰。如他们这般出身洪荒的修真者多半都是天生地养,如同诛仙这般的剑灵更是并无亲人一说……但如今她这冷情冷性的师弟也终于知晓了亲情的可贵之处了么?当下也只是展颜笑道:“既然你已做下决定,我自然也并无异议。就算是为此沾染因果……我也同你一道承担便是。” 听闻此言,诛仙不由身躯一震,终是再难以维持冷淡的面色,恨恨地开口道:“现今你再说得这些又有何用?倘使你再无法归来或是有个万一……我可是并不介意毁去这个世界为你陪葬!” 龟灵对其极为了解,自然知晓他既作如此情状便已是消了气了。当下也只是轻笑着道:“是……我下回必然不会如此了。你此时可愿对我说说你为何会选择转世为人族了?” 诛仙垂眸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开口沉声道:“我本以为我们终有返回洪荒的一日,但若你注定要与此世纠葛不清,那么我在这世上也该有一个合适的身份才是。” 龟灵讶然睁大了眼,沉吟片刻后方自微皱着眉道:“诛仙……你为何如此说?我先前不是已然与你约定了么?日后我们自然是会返回金鳌岛的,此处就算牵绊再多,也毕竟不是你我的家园不是吗?” 面对其质疑之言,诛仙却只是垂首默然,半晌之后方才用平淡无波的口吻淡淡道:“天意如刀……有些事实非人力所能够改变。不过于此无妨,只需师姐你在此世……我便尽可将之视为故乡。” 虽然并不清楚对方究竟为何会突然发此感慨,但龟灵却还是不自禁地心中一暖,随即更是不自禁地赧然转开了视线,一时之间倒也是忘记了继续追问。而在此期间诛仙却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少女的容颜,眸中俱是温暖眷恋之色,片刻后忽地低声开口道:“师姐……一月之后朝内将有大典,届时父皇会将我册立为皇太子。” “诛仙……你可是认真的?”龟灵倏地抬起了头来,眼中俱是满满的惊讶之色——若是诛仙仅仅只是转生成为皇族之人也就罢了,然则皇太子可是下一代的帝王!就算是如同三皇五帝那般的人物也唯有在让出帝位后方始能够成就仙位,这隋朝的帝王自然也是不能例外……天道虽无明示,但是这帝王不可修仙一事却是每一位修真者都心知肚明的,莫非诛仙今生今世竟是打算放弃修真,选择那高高在上的皇者尊位不成? 诛仙默然半晌,最终却还是缓缓地点下了头去。龟灵垂眸思索了片刻,仿佛终于决定了什么般轻叹道:“如若这真的是诛仙你想要的……那么我自然会全力支持与你。”虽然她清楚地记得历史上的隋朝是历经两代而亡,但若成为人间帝皇当真是诛仙的愿望,那么即便是需要改天换命她也定然会助其实现! 诛仙抬首对上少女灼灼的视线,唇角却是不自禁地扬起了一丝清浅的笑容。若他们身在洪荒,他自是会努力修行,好好护佑与她……但若是此世注定即将再无仙神,那么他便要尽可能地登上那尘世间的至高之位。也唯有如此,方能保她一世安定福华! 既然已经互相表明了态度,两人相视一笑,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之中。然而就在此刻,一道淡红色的光晕却是毫无预兆地倏然自少女的袖中亮了起来。诛仙略有些讶然地垂眸扫了一眼,道:“师姐……你置于袖中的是何物?” 龟灵心中一喜,不及多加解释便迅速伸手将置于袖中的印鉴取了出来,同时低低地开口问道:“……玄煜,你可能听见我的言语?” “玄煜……那是何人?”在龟灵屏息凝神地等待了半晌之后,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方自从印鉴中传了出来。龟灵只觉得这声音虽是听来极其熟悉,却明显是与自己的好友有所不同,当下不禁稍稍一愣。然而似乎是终于认出了她的身份,片刻后那声音中竟是陡然带上了一丝喜意和一抹急切:“是……龟灵师姐么?” 听得如此称呼,龟灵终是忍不住变了面色,试探性地急急问道:“你……是公明么?” 印鉴中的声音为之一顿,再次传出时其间的喜悦之意已是难以抑制:“正是师弟……但师弟此刻却是怎么了?莫非真灵竟是被禁锢在了法宝之中么?” “师弟毋须着急……只是因你先前所附身躯受损,我才被迫你真灵收入法器中温养罢了。”龟灵垂眸暗叹了一声,心中一时间也不知是释然还是苦涩。当初在封神之战中她虽是勉强自那钉头七箭书下救下了赵公明性命……但是自那日起其三魂七魄中的命魂便是已然脱体而出,自此之后更是就此消失,就连在封神台内亦是未能寻到他的影踪。 虽然对于大罗级别以上的仙人而言失去一魂并不会伤及性命,但是自此以后修为难有进益却是难免的了。要知道斩三尸成圣之法却是与魂魄息息相关,魂魄不全者又如何能够达到如此境界?虽然赵公明从来未曾怪责过她,但此事终究还是在她的道心中留下了一丝裂痕。 先前她只道赵公明乃是玄煜的转世,可是如今看来……玄煜竟赫然是赵公明的一道命魂所化生的妖族,而其在随之一道前来此世后更是仿佛已将洪荒时之 122大唐叁 “公明,你可有先前的记忆?或者说……你可觉得自己的记忆有混乱或者残缺不全之处?” 在沉吟了一瞬之后,龟灵最终还是略有些迟疑地问道。而赵公明先是沉默了半晌,随即却是苦笑着道:“在被钉头七箭书暗算后,我之命魂的的确确是脱离了身躯。至于之后所历之事……便仿佛南柯一梦,我也不知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幻?”略顿了顿后又苦笑着接道:“……我究竟该称呼你为师姐,还是白玉?” 听到其意有所指的言语,龟灵心中不自禁地为之一喜。毕竟她一向将玄煜视为挚友,虽然心喜于对方真灵能够保存,但若其当真完全失去了远古洪荒时的记忆她难免还是会心存遗憾的――毕竟在历经轮回转世之后即便真灵相同也绝不能称之为相同的存在了。然而就在她暗自庆幸之时,诛仙却陡然略显冷漠地开口道:“赵师兄自封神之战后便深居简出,想不到竟是真灵有所缺损。看来此次师姐前往异界,却是大有收获。” “……阁下是何人?”虽然将对方的称呼听在耳中,但赵公明一时间却也是想不起对方的身份,当下也只是讶然开口询问道。(.)虽然觉得诛仙的态度有些过于冷漠,但龟灵却也并未放在心上,仅仅只是随意地开口介绍道:“他是诛仙师弟,公明你应该也曾见过罢。” “诛仙……原来是你。”赵公明虽与诛仙并不熟稔却也有着数面之缘,经此一提之下顿时想了起来――不过虽说他与诛仙在金鳌岛时都与龟灵交好,但二者之间却委实并没有什么交集,在他眼中对方也不过只是通天门下芸芸数万弟子中的一员罢了,而以他八大入室弟子之一的身份也的确无需对如同其这般的普通弟子假以辞色,当下在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后便也再次向龟灵问道:“此处灵气如此稀疏……似乎并非处于洪荒罢?莫非又是洪荒之外的大千世界之一么?” 龟灵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迄今为止我们还并未寻到回转洪荒的法子。若是师弟想要三魂齐聚,恐怕还需等些时日。” “来日方长,倒也未必便要急于一时……不过你与诛仙师弟又为何会在此处?”赵公明天性豁达,却也是并不将这三魂分离之事放在心上。然而在略一沉吟下却是骇然问道:“莫非在我命魂离体之后,师姐你竟是身遭大劫……又再次转世为人了么?” 龟灵无声地叹了口气,最终却也是摇首未答。虽然对方猜测的并不全对,不过却也是与真相相差不远了……她可不就是因为法躯被毁才会屡屡辗转与各空间之间无法回转洪荒的么?然而就在她暗自唏嘘之时,诛仙却又陡然冷冷开口道:“师姐虽是如此,但我却是自请跟随在她身边的……而且我已与师姐商定,待到回转禀明师尊之后,我便会与她结为道侣。” 龟灵怔了一怔,继而却是忍不住心中讶然。虽然她并没有向他人隐瞒此事的意思,但是以诛仙的个性原本是并不至逢人便将私事宣之于口的才是……为何今日他竟是如此反常?然而在下一瞬间,诛仙却已然自顾自地冷冷道:“据闻赵师兄所持法宝定海珠中曾生出器灵……但最终却是被师兄出手灭除。想来若是诛仙身为阁下剑中之灵,却也是难有化形而出的机会罢。” 听闻此言,龟灵方才恍然。当初虽然因她及时介入之故定海珠倒是并未落入他人之手,不过她在金鳌岛时倒是未曾听闻,想来诛仙所言之事当是发生在她离开之后了。而赵公明却也正如她所想的那般毫不在意地道:“此事我却是不知,想来应是封神大劫之后的事罢。不过倘使我知晓此事,自然也会第一时间将那器灵灭去的……若是法器生出灵智,又如何能够好好驾驭?” 龟灵不由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虽然她能理解诛仙为何会心怀不平,不过洪荒中的大部分仙人都抱着和赵公明类似的想法,此事倒也是委实怪不到他头上。而在下一瞬间,赵公明却已是径自开口接道:“师姐……你当真打算与他结为道侣?此事师姐你还需考虑周全才是,若要结为道侣,修为资质根骨都需仿佛,诛仙不过一器灵化形,日后成就终究有限……非但无法帮衬与你,甚至还有可能成为你的拖累。”而他话音方自落下,诛仙便已然冷冷接道:“诛仙就算再如何资质愚钝、根骨平凡,也总比师兄你这般魂魄不全的姿态要好上许多!” 将二人针锋相对的模样看在眼中,龟灵只觉得心中无奈苦闷之极。诛仙与她一路扶持,情分自然非比寻常,而赵公明却是她一向视为亲弟的存在。然则这两人性子俱是无比骄傲,若让他们彼此退让委实是千难万难……这般的情形实在是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就在她仍在踟躇之时,赵公明不耐的声音却已是再一次传了出来:“你不过只是区区外门弟子,竟是胆敢如此冒犯与我……我金鳌门下又怎容得以下犯上之人?” 不得不说这一罪名实在是非同小可,当下诛仙便沉默了下去。龟灵只道两人的争执已然告一段落,方自暗中舒了口气,却只听见身旁之人一字字地道:“你如今不过只是区区命魂一缕,若是我毁去你如今栖身之法器……” 听闻此言,龟灵终是忍不住霍然变色!当下便厉声斥责道:“够了!莫忘记我龟灵亦是碧游宫门下第二弟子,你们的师姐!你们这般同门阋墙又置我于何地!” 诛仙身躯骤然一震,半晌后却是如梦初醒般惭然道:“师姐,抱歉……”而不待他话音落下,龟灵已然皱眉问道:“诛仙,我对你了解甚深,以往你虽是性子刚直,却也决计不会这般不冷静……你身为剑灵,如今转世为人,恐怕一时间却是难以习惯这具身躯,莫非你竟是因此而生了心魔不成?” 123大唐肆 以龟灵对自家师弟的了解自是知晓对方虽然性子略显冷漠骄傲,但在同门面前却一向谦逊,就算心中当真有何不满也不会轻易宣之于口,因而在目睹其傲慢无礼的怪异态度时虽然并未真正察觉到对方有何不妥,却仍是做出了这般的揣测。而在听闻此言后诛仙登时怔在了当地,面色一阵青红交错后却是忽地起身向龟灵托于手中的和氏璧躬身一揖,苦笑着:“师弟一时不慎,竟是被心魔所趁……还望师兄原谅。” 赵公明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道:“就算师弟被心魔所控,一时失言……但你所言却也的确是心中所思所想罢。”说到此处他稍顿了一下,随即却是语声冷肃地接道:“看在师姐份上,你此次这忤逆犯上之罪我便不做计较,但是若有下次……莫忘记我亦身负执法弟子之责,便是将你逐出金鳌门下,也是理所应当!” 诛仙眉梢一跳,终究还是掩下了怒意躬身道:“……师弟谨遵师兄教诲。” 他自知失言理亏,此刻却是难得地忍气吞声了一回。但他性子骄傲之极,又一向与面前之人不睦,因而眼中却是不知不觉地涌出了一丝不忿之色来。龟灵默默在旁注视着两人,虽然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却终究是一句话也未曾多言。虽然论起关系来她与诛仙的确是更为亲近……但此次非但是他犯有过错在先,而赵公明一句一言更俱是实情,在这般情况下她也委实是没有替其辩驳的立场――毕竟在摒除私人恩义之后,她亦是通天门下的第二嫡传弟子! “既然师弟已然知错,那么此事便就此打住。”似乎是对同门师弟的认罪态度颇为满意,赵公明却也是见好就收,但随即却陡然话头一转,行若无事地道:不过还有一言我确是想要当面与师姐你说清……在今日之前,我确实只是将你视为至亲看待,但是经先前一世之后我的心思却是有所改变了。如今我如此模样,自是难以匹配,不过待到我三魂归一之日……恐怕少不得要与诛仙师弟争上一争!” 听闻此言,龟灵登时愕然。虽然先前她也曾隐约察觉到了玄煜对她的心思……但却是无论如何未曾料到赵公明居然会在此时此刻当着诛仙之面道出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言语!而不待她开口说话,赵公明便已然一本正经地接道:“师姐无需担忧……就算我日后当真决意追求与你,也会与他公平竞争,绝不会借师兄身份欺压与他。” 龟灵与其颇为熟稔,自然知晓对方虽已得道多年,骨子里却仍带着少年人的贪玩好闹,或许在各位师弟妹面前他少不得会收敛脾性摆出沉稳自信的兄长姿态,但论起真实性子其实却是与那位跳脱的毕方妖帅颇为相似的,当初彼此顽笑时更是也曾以类似之言打趣过她,因而却是并未将其话语当真,仅仅只是无奈传音道:“公明,莫要顽闹了。若是你再这般取笑与我,小心日后我在师尊面前告你一状!” “赵公明稍稍沉默了一瞬,随即却是难得严肃地以神识回道:师姐此次却是冤枉我了……我可是极少有今日这般认真的。不过此事说来却也是为时过早……师姐无须太过在意。” 见对方竟是做如此说法,龟灵在愣怔了一瞬后却也是彻底地无可奈何了。要知道对方可是她一向视为挚友抑或说是亲人的存在,不管对方究竟是真正确定了心意还是一时间的异想天开……难道她还能以冒犯之名斥责他一番不成?而且或许正是因为两人太过熟稔,她一时间竟是连尴尬的心思也生不出来,当下唯有无力地传音道:“总之日后你莫要故意与诛仙作对便是……你也未免太过于漫不经心了罢?真灵都已是这般糟糕的状况了,竟还是安生不下来么?” “师姐教训的是,我如今确是该静心修养。”赵公明语中带笑地答了一句,随即却是骤然毫无预兆地静默了下去。龟灵头痛地按了按额角,方自打算回首详细向神情低落的诛仙问上几句,一道即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声音却倏然自门外传了进来:“……灵儿!” 龟灵不禁一愣,还未曾来得及搭腔,虚掩的门扉便已被人自外倏然推了开来。龟灵仰首对上身着武士服的青年俊逸的脸孔,在下意识地生出斥责对方无礼的打算前已然忍不住浅浅地笑了开来,轻声唤道:“……大哥。” 杨玄感直接越过了随后跟来的似乎抬手打算阻止其动作的宇文拓径自跨进了门来,无视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诛仙一把攥住少女的手急急道:“这几年你真的如父亲所言那般去了琼华修行么?为何竟是连封信也不捎来,让我好生挂念!”余光略过诛仙面上时却是不由一怔,“……呃?这位是……晋王殿下,你怎会在此处?” 他似乎并不知道诛仙这位“晋王殿下”真实身份,当下却是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错愕之色。[]诛仙侧首冷睨了他一眼,却也是并未发作,而在两人对视时宇文拓已是随之踏进了屋中,颇为无奈地摇首道:“玄感,你太过莽撞了。” 杨玄感虽是少年意气,但涵养礼数却也极佳,虽见这位晋王殿下年幼,却也未忘记放正了神色恭谨地抱拳向其行了个礼。在得到对方冷淡的颔首回应后方自将龟灵拉到一侧略略压低了声音问道:“为何你返京后竟是直接来到了这太师府上?莫非你便不知我和父亲都一直心心念念地盼望着你返回家中?” 回忆起那位她始终看之不透的男子,龟灵不由微微眯起了眼,幸而在怔忡了一瞬后却也是迅速恢复了冷静,浅笑着安抚道:“我自然也是一直挂念着你的,只不过……” 她语声尚未落下,瞳孔却是不自禁地倏然一缩。然而在她匆匆回首之时一道颀长的男子身影却已是先行一步出现在了窗边的阴影之下。望着那张轮廓分明的熟悉脸孔,龟灵只觉得心中一震。先前她虽是对对方颇为重视,但归根究底也只是将这位男子视作了一位心思深沉的凡人而已。孰料今日杨素竟是在她丝毫未察的情况下欺近到了门前……他真的是如她以往所以为的那般,仅仅只是一位谙熟武艺的普通人? 杨素环目扫了一眼屋内几人,黝黑深邃的瞳孔便仿佛能够洞悉一切一般,与之相对者俱是觉得心中微凛。而男子即便在面对诛仙这位名义上的皇子时也丝毫未曾表露出应有的尊敬神情。在下一刻已是径自走到了龟灵身旁,便仿佛普通的慈父一般和声道:“既是挂念着我们,不过现在便随我一道回府如何?” 龟灵与其深邃的双瞳一对。心中瞬间涌出了一股古怪的熟悉感。而在沉吟了片刻后更是觉得男子黝黑的双瞳竟是渐渐地与在不久前见过的一对惨白色的瞳孔重合了起来――在发觉了这一点之后,龟灵终是忍不住霍然动容,喃喃道:“你……你是……” 将少女愕然神色看在眼中,男子眸中顿时闪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与此同时其低沉的声音也骤然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噤声,此事不宜为他人所知。” 他这番话语在场之人除龟灵外竟是在无一人听见,虽然看似像是江湖中人传音入密的手段,但以龟灵见识又怎会看不出对方根本便是以神识传音! 回忆起当初她被宇文拓失控的力量所累时随之赶来的杨素那隐带讥诮的目光,心中一凛,冷然传音道:“你究竟是何人?如此以不同身份出现在我身边到底是意图何为?莫非当初我被卷入异世之事根本便是你一手策划?” 略顿了顿后又咬牙传音接道:“……我究竟该称呼你为杨素,还是白泽?” 杨素眼中带笑地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道:“在此世间,你却是该称呼我一声父亲。” 见对方避而不答,龟灵倒也并不觉意外,在定了定心后却也只是神色淡淡地道:“阁下莫要忘记……当初你可是亲言要与我断绝亲缘。自此以后,我与你之间便已是再无因果纠葛。” 杨素稍稍顿了一下,随即却是似笑非笑地传音道:“是否存有因果纠葛由你之口道出却是不算的,此事天道自有公论。” 龟灵只觉心中一动,心血来潮之际却是迅速暗自卜算了起来,片刻后方自难以置信地低低道:“怎会如此?当初你我之间的因果明明已然断去……” 她心中太过惊愕,此言却是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口来。只可惜此刻众人的注意力却已都被杨素吸引了过去,立在她身侧的杨玄感更只是疑惑地瞥了她一眼便转身向男子躬身笑道:“父亲,你怎地亲身前来了此处?莫非竟是等不及想要见到灵儿了么?” 他一向对自己的父亲颇为敬畏,此刻也是心情极佳方才不自禁地在其面前露出了少年人的跳脱姿态,但说完此言后却也便即露出了懊悔和惴惴不安的神色。原本他还以为一向严肃到堪称刻板的父亲多半会毫不客气地当面斥责自己,孰料对方听闻此言后却只是出乎意料地挑了挑眉梢,道:“你既然这般觉得,那便当作是罢。” 杨玄感登时愣住,虽然他因供职军中的缘故与杨素相处时间甚多,却也是极少看到父亲这般和颜悦色的姿态,他心知父亲与妹妹之间的关系一向与路人也好不了多少,此刻见两人似乎是有了亲近的迹象,一时间既觉安慰,心中却又似乎有些淡淡的酸楚。 然则龟灵却似乎对男子明显软化的态度毫不在意,更是冷冷注视着对方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见她如此反应,杨玄感不禁微生恼怒,而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杨素却已先行向之摆了摆手,随即更是踏前一步微微躬身附在少女耳畔笑道:“灵儿不若乖乖随为父回府可好?想来你也不愿让陛下知晓大皇子‘天赋异禀’之事罢。” 注意到对方刻意加重的词汇,龟灵不由一惊抬首,随即却见周遭之人竟都是对其言语仿若未闻一般,略一思忖便知对方定然是在身周设下了隔音禁制。 她自知诛仙这位新晋皇子眼见便要被册封为太子,若是此刻传出这般的流言蜚语,即便杨广和萧后再如何笃信与他恐怕难免还是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若是以她平素的性子定然不会受此威胁,但此刻她此时此刻却只是觉得此人委实是深不可测,恐怕其洪荒时其显露出的大罗金仙修为亦无法涵盖其实力之万一。 倘若只她孤身一人冒险违逆对方倒也是无妨,但诛仙和赵公明此刻却俱是并无多少自保之力,若她这位师姐冲动行事累及这两人又该如何?虽然诛仙数年前也曾在此人身上设下禁制,但她却决计不会糊涂到认为那堪称粗糙的术法对至少有着大罗修为的大能者有什么约束力!思及此处,她终是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道:“……我随你一道回府便是。” 在她道出此言后却陡觉头上一沉,却赫是身旁男子出乎意料地伸手抚上了她的发顶――虽然对方这堪称温和的动作看似全无威胁,但龟灵见自己要害位置无声无息地被他人所制,心中却是不自禁地陡然一寒!对方动作看似随意,但仔细观之其一举一动竟是隐含天道轨迹。龟灵如今也已算是触摸到了准圣的门槛,但正因如此她亦能肯定这看似简单的行径便是连斩去二尸的准圣也是无法轻易做到……对方此刻给她的感觉赫然就犹如在洪荒年间便已成就了圣人的师尊一般! 诛仙修为比龟灵差了一筹,而赵公明此刻又是处于真灵姿态无法详尽感应外部情状。因而两人一时间竟是均未曾察觉到面前这“父女二人”间的不妥之处,因而听她言语倒也是均未开口阻止。而杨素在得到她回答后更是是露出了一丝毫无破绽的喜色,而将他神色看在眼中的众人也都只道他二人是父女情深,一时间却是再无其他多余想法了。 龟灵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转首向诛仙传音道:“你修行虽是出了些问题,但此此刻状况却也并不算太过严重,你先自行凝神修行,镇压心魔……待到我得空时再做计较。”而不待他予以回答便已径自转身走到了宇文拓身前,将手中的和氏璧向他递了过去,“……兄长,可否帮我暂且保管此物?” 如此小事宇文拓自是不会昔辞推诿,当下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而在听闻此言后诛仙却立时对她冷冷传音道:“……为何不交由我保管?莫非你担心我会对赵师兄不利?” 龟灵不由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若是换作往常她多半会对他好生解释一番,但她此刻心绪纷杂,实在是再无多余心力,当下也只是略有些不耐地回道:“你何必如此多疑?既然你与赵师兄并不交好,我又何必硬让你们待在一处,令你们两看相厌?” 诛仙顿时沉默了下去,半晌后突地问道:“如此重要的物事你为何不贴身保管?难道你担心回府后会有甚危险么?” 龟灵未料到对方在此刻还能发觉到这小小的破绽,当下不禁微觉歉疚,但此时情况却又委实令她无法多言,只得匆匆敷衍道:“……只是担心会引起杨素和玄感的疑心罢了。”而她话音方自落下,杨素却已是向宇文拓微微颔了下首,当先一步拉着少女走出了门去。见父亲和妹妹已然离去,杨玄感在向屋内之人抱拳一礼后也立时匆匆跟了上去。仍然诛仙仍旧心存疑虑,但他终究还是默然不语地目送着三人离开了。 在自太师府走出之后,杨素却是径自带着龟灵踏进了府外的一驾装潢华丽的马车。而杨玄感原本虽是驱马前来,此刻却也是将马匹交给了府门前的家将,自身则是笑吟吟地随之跟了上来。他与龟灵许久未见,此刻有了言谈的余裕难免嘘寒问暖一番。而直到两人言谈告一段落之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杨素却陡然开口道:“灵儿你年纪已然不小,此刻既已回返府中,便安心在府内备嫁罢。” 杨玄感登时愣住,半晌后方自难以置信地道:“父亲!灵儿她方才回返,您怎能……” “她幼年时便已与宋四公子定下婚约,原本在及笄之年便该下嫁,只是因为她忙于修行方才多拖延了两年,此刻她既已回来,自是应当早早依约嫁去宋家了。”不待他话音落下,杨素便已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而龟灵微皱着眉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却是出乎意料地并未提出任何异议。此刻马车也已缓缓地自杨府的侧门处行了进去,在自车上跃下后杨素第一时间便已不容置疑地向杨玄感挥了挥手,道:“此事就此定下,玄感你先退下罢,我还有些话要和灵儿单独说。” 杨玄感狠狠攥紧了拳,心中却是难得地对父亲的独断专行生出了几分不满。但杨素平素积威甚重,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当面违抗对方的命令,在歉然扫了少女一眼后终究还是面色阴沉地自行转身离开了。而在目送着少年的身形消失在门外的阴影处之后,龟灵方始收回了视线,淡然问道:“你此举究竟是何意?你明明知晓我决计不会老实下嫁……莫非你便不担心我一怒之下对那宋家的少爷不利,坏了你与他们的交情?还是说……你打算施术控制与我……” 男子垂眸扫了她一眼,随即却是不发一言地向自己所居的小院中走了进去,在示意少女在院中的石桌前落座后方始淡然道:“灵儿你却是想的多了,为父又怎会这般狠心?” 龟灵冷冷凝注着他,却是并未答话。见她如此反应,杨素却是倏然扬起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轻抚着桌上杯沿淡然接道:“你只需依我之言前往宋家山城并待在那处即可,至于你名义上的那位丈夫……你就算是施法控制他甚至杀了他以傀儡相替,我也绝不会置喙半句――总之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在三年之内,你必须远离中原腹地。在此之后无论你打算做何事我亦不会再干涉与你。” 略顿了顿后却又再次接道:“若你不愿前往宋家,也可借出嫁之名出海或是前往西域游玩数年……这些你尽可自己拿主意。” 见其话语似乎当真出于真心,龟灵一时间却是忍不住怔住了。半晌后方自皱眉问到:“你为何苦心积虑地让我离开?莫非……竟是与那即将到来的大劫有关么?” 杨素淡淡一笑权作默认,道:“你并非此世中人,此事原本便与你无干……但倘使你留在中原,则必然会被牵连入此事当中,我可不欲你有什么万一。” 他这番作态虽是像极了一心为自己的女儿着想的慈父,但龟灵却也绝不会就此轻易地相信与他,微一沉吟后方始开口问道:“可是依杨义臣将军之言……我似乎也是应劫人其一?” 杨素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义臣归根究底不过一凡人,就算再如何擅长卜算之术水准亦是有限――此事由宇文拓一人操持便可,若是你不欲让你那两位师弟有甚万一,最好还是乖乖听从我的安排。” 龟灵垂首沉默了半晌,忽地开口问道:“以你的实力而言……即便西方魔界举族入侵恐怕也算不得什么罢。” 杨素展颜一笑,颔首道:“的确……但我却并未打算出手。” 龟灵不由大惑不解,虽然此间不过只是洪荒之下的一平行世界,但助神州抵御外族侵略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功德之事。或许对此刻修为低微的她来说此事多少有些风险,但对于圣人来说就算是想要毁去西方魔界亦是轻而易举,因而她却是实在是无法理解对方选择袖手旁观的缘由。而就在她犹自垂首沉吟之时,杨素却陡然开口道:“宋缺堂弟宋鲁此刻正在京中,几日后便会回返岭南……前日他也曾前来府中拜访并提出了将你接回岭南完婚之事,我也已然应承了他。” 虽然早知自己无力违抗对方,但听到这般颐指气使的言语龟灵却还是难免心中圭怒,当下便忍不住冷声道:“竟是在几日之前便已知晓我返京之事了么?‘父亲大人’果然对天道走向甚是了然。” 将对方似讥似嘲的言语听在耳中,杨素却是一直含笑未语。龟灵原本多多少少是抱了激怒对方的打算,见此情形更是觉得对方深不可测,沉吟片刻后也自干脆地颔首道:“我明白了,几日后我随他一道前往岭南便是。” 见她答允了此事,杨素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原本我是欲行安排玄感亲自为你送嫁的……不过想必你也并未打算老老实实地前去岭南,看来这一步骤却是可以略过了。” 龟灵只觉得在某些时候对方可称是专横无比,但在某些时候却又委实是宽宏的过分了,一时间实在是令她难以猜测到其的真实意图,当下却是试探性地问道:“前往宋家完婚之事我交由傀儡来完成亦是并无不可罢……你既不让我待在中原,那么我便借此机会前往东海一游可好?” 将她难得一见的小心神色看在眼中,杨素不由浅浅扬起了唇角,点头道:“随你喜欢。” 龟灵讶然抬首望向了对面的男子,一时间竟是忘记了继续试探对方。这种时而严格时而宠溺的态度,若是除去对方身份不明这一点……给她的感觉便真如一名普通的父亲一般。然而在她径自沉思的当口,杨素却已是径自转回了屋中,与此同时一句似乎隐隐带着关切的言语却也是随风飘了过来:“夜了,若无其他事便自行回去歇息罢。若是还有甚疑问,明日再说也不迟。” 龟灵立在原地怔了半晌,终究还是转身向院外走去。而她方自踏出院门,不知在院外等候了多久的杨玄感便已是快步向她迎了上来,同时急急开口问道:“灵儿!方才我听管家说……父亲正在命他为你筹备嫁妆,三日之后你便会随宋家之人前往岭南?” 龟灵扫了他一眼,颔首道:“若无意外,想来确是如此。” 杨玄感顿时变了面色,道:“你身为我杨家嫡小姐,出嫁之事又怎可如此匆忙……莫非父亲便不怕你前往夫家受了委屈么?就你不宜在京中多留也不可这般……” 龟灵只觉心中微暖,却还是不得不开口打断了他絮絮叨叨的话语道:“你亦对我的能力略有所知,你觉得我会受人所欺么?” “……虽是如此,但我还是放心不下。”杨玄感扫了她一眼,迟疑着接道:“灵儿,你当真对义兄他……并无其他心思?” 见对方相隔几年后竟又旧事重提,龟灵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摇首道:“我当真是并无此心,兄长又非月老,怎地总是与我乱拉红线?此事我已然决定,大哥你毋须多言了。” 杨玄感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讷讷道:“我只是觉得义兄才干卓绝,是你良配……罢了。既然灵儿你其意已决,我便将手头上的事情安排妥当,三日后亲自送你前往岭南。” 龟灵怔了一怔,方欲开口阻止,少年却已是匆匆转身向杨素所居的小院走了过去。不过一瞬杨素隐带笑意的神识传音便已再次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我本不欲让他前去,但他却是宁愿违逆我这父亲也要亲自送你……此事你还是自行解决罢。” 龟灵不由抽了抽嘴角,最终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承认了杨玄感将会随行这一事实。原本她是打算借走陆路不舒适的理由请宋家驱船沿海而行,半路以傀儡替换自身径自离去的,但是杨玄感近年来修为突飞猛进,又对她的一举一动很是熟悉,想要避开他做出这样的小动作就委实是不太可能了。 = 三日之期转瞬即过,虽然杨素并未大加宣扬女儿出嫁之事,却也是当真是尽了父亲之责为她准备了一份很是不菲的嫁妆。原本两家已然约好在午时结伴出京,然则在约定的时间过去几有半个时辰之后,一名头发斑白的中年男子方才匆匆策马前来,神色间更是隐见颓然之色。而奉命在门前等候的杨玄感先前也曾见过这位号称“银龙”的宋鲁一面,当下虽是对其迟到微觉不满,却还是秉着以和为贵的心思迎上前去抱拳笑道:“鲁叔,小侄有礼了。” 宋鲁匆匆向他点了点头,神色间却是更见晦暗。杨玄感虽然心觉疑惑,却也是主动将之让入了府内大厅之中。虽然已然在厅中等待了许久。但杨素却是并未露出什么急切之色,仅仅只是向匆匆步入大厅向自己躬身施礼的白发男子微一颔首,道:“鲁兄,你却是来的迟了。” 宋鲁顿时苦笑出声,踌躇半晌后方才低声道:“杨大人……在下有一事却是要与你相商。昨晚在下得到自岭南传来的消息……家伯母前日病薨了。” 他既为宋缺堂弟,口中所言的那位伯母自然便是宋缺之母了。杨素听闻此言却只是神色淡淡地挑了挑眉,道:“宋兄节哀……只是小女之事,却仍是需给杨某一个说法才是。” 宋鲁偷眼扫了面前之人一眼,很是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不得不说那位老夫人病殁的实在不是时候――面前这位就算称之为大隋的第一权臣也并不为过,又如何是好相与的?虽然如此天灾人祸实在是难以避免,但在对方女儿临嫁前出得此事却终究是他宋家之过了。 若是换作他人恐怕还会因为担心自家女儿背上克夫的帽子而不予追究……但是面前之人又怎是能以常理来推断的?但宋鲁既是宋家派遣至京中的话事人,自是不能推卸责任,在沉吟半晌后方自硬着头皮道:“虽然身为孙辈,师道毋须守孝三年……但是若想与杨小姐成婚恐怕也得周年之后了。” 124大唐伍 杨素淡淡扫了对方一眼,意味不明地道:“哦……依你之言小女便该重新返回府内备嫁,直到一年后那位宋四公子守孝完毕么?虽然我并未大加宣扬小女婚事,但豪族阀门中却也有不少人知晓,若是此事传开他人又该如何看待我杨素之女?” 宋鲁既能被派遣来处理京中之事,自然在宋家和江湖上均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超多好看小说]但论其身份地位却依旧无法与杨素比拟,当下虽知对方存了刻意为难之意,却也唯有忍气吞声地问道:“依杨大人之意……此事该如何处理?” 杨素眯了眯眼,丝毫未曾迟疑地道:“此事已被多人多知,此刻小女却是不适合继续待在京中了,我会命小儿送她前往岭南暂居,待到宋四公子守完祖孝,小女便直接自岭南嫁于宋家。” 宋鲁不由一怔,垂首斟酌了片刻后终是迟疑着开口道:“这……似乎是有所不妥罢?杨大人和杨小将军一向受到圣上倚重,恐怕似是难以远离,若是成婚时无亲人在侧……是否会委屈了杨小姐?” 杨素几不可察地挑了挑唇角,悠然道:“本官会派遣一万军士分别至南海、龙川、义安三郡长期驻扎。(.无弹窗广告)届时本官义弟、小女义父义臣将会常驻与岭南……因而你无需如此杞人忧天。” 虽然宋缺名义上为大隋公侯,但岭南区域却一向是由宋阀自治,即便是文帝在位时亦是未曾干涉其内部事务,更莫说是向其领地派遣驻军了。对于宋鲁而言杨素此话无异于匪夷所思,因而终是忍不住动容问道:“此事……莫非是圣上的意思?” 似是觉得对方所言毫无意义般轻嗤一声,男人不动声色地道:“你要这般认为亦是无妨……但今日本官却并非是在与你商议,只不过是知会你一声罢了。” 宋鲁再一次沉默了下去,面色青红交错了半晌后终是愤愤抱拳道:“既然杨大人心意已定,宋鲁自然也只能如实禀告兄长了……既然杨大人早有打算,想必杨小姐也不需我宋家护送,今日在下便就此告辞了。” 杨素微微颔了下首,顺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盅轻抿了一口。而杨玄感早已欲言又止了许久,在目送着宋鲁离去后立时愤愤然地道:“那位宋老夫人怎地病殁得如此不是时候?此番若是对灵儿声名有碍……我必然不与他宋家干休!” “这般凡俗间的声名,想必她是不会在乎的。”不待他话音落下,杨素便已径自开口打断。杨玄感循着他投向侧方的视线望去,面上神色蓦地一僵,讷讷地开口道:“灵儿,你方才都听见了?” 少女缓步自大厅的屏风后走出,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却是转向男子开口问道:“你可是早已知晓那位宋老夫人病殁之事?” 听闻此言杨玄感登时怔住,半晌之后方才皱眉道:“灵儿,就算你心情不佳……但你如此逼问父亲未免也太过失礼了罢?岭南山高路远,宋鲁三日之后方才得到消息已然算是异常及时了……若是父亲当真知晓此事,又怎会允诺婚事?” 他虽也觉得杨素早早安排下驻军之事颇有蹊跷,但鉴于一向对自己父亲极其信任,此刻却还是下意识地开口辩驳了对方的言语。龟灵并未答话,只是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男子一言不发。而杨素在随意地放下了手中茶盅后却也只是淡淡一笑,毫不避讳地道:“的确……此事我早已知晓。” 杨玄感不由一窒,沉默片刻后方始颤声道:“父亲……您……当真在应下婚事前便已知道了宋老夫人去世之事?” 杨素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道:“正是如此。岭南一向被宋阀所掌,若是毫无缘由地派遣驻军恐是不妥。如今这桩婚事被迫拖延,算来却是宋阀理亏……如此大好机会若不好好利用,却是太过可惜了。” 杨玄感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男子看了半晌,最终还是颓然垂下了头去。龟灵神色复杂地瞥了男人一眼,轻叹着传音道:“玄感一向对你甚是崇敬……其实你方才大可断然否认的,莫非你当真全然不在乎他的想法?” 杨素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以全不似平常严肃之态的调谑口吻传音回道:“你故意当面询问与我,也是为了试探我对他的态度罢?放心罢。不管如何玄感都是我名义上的亲子……倘使有朝一日我将离开这个世界,我必会为他留下一个值得缅怀的慈父印象。” 仙人以道法重塑凡人记忆乃是常事,龟灵自然也是瞬间便听懂了对方言下之意,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幽幽回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若是你妄图对他不利,我就算是拼得被天道所弃……也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男子眼中的笑意微微一凝,随即却又是状若无事地转开了头去,自顾自地向怔怔立在原地的杨玄感吩咐道:“玄感,今日你便护送着灵儿前往南海郡罢。那处离宋家山城颇近,平素往来也较为便利――我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你义臣叔父招齐兵马后亦会随之前去,之后你听从义臣的安排便好。”略顿了顿后又开口接道:“你们此去由陆路取道江都,至东海再换乘船只,路上大可慢慢行进。” 依他之言如此行进等同于绕了一个大圈,更是需多花费七八日路程。若是换作往常杨玄感多半会详尽询问原因,但在深思不属之下却也只是浑浑噩噩地抱拳应了下来。而在杨素拂袖离开之后,少年方始如梦初醒般转首望向了身边的少女,迟疑着开口问道:“灵儿,父亲这般对待你……你可曾怨恨与他?” 龟灵摇了摇头,淡淡道:“……弱肉强食本是天道,我既无力反抗与他,自然便也谈不上怨恨与否了。”不待杨玄感回过神来便已转口道:“听杨大人之意似是不愿让我使用术法缩短路程,那么我们便趁着天色尚早早些离开如何?我可是不想露宿荒郊呢。” 杨玄感心性颇为坚定,方才也不过只是一时间的迷惘所致,此刻见对方行若无事倒也是心中渐定,颔首道:“我本已安排好了运送嫁妆的车队,不过此刻看来那些物事晚些送去却也是无妨。不如我二人便先行一步可好?说起来我也是许久未曾好好陪过你了,此次便当作散心亦是无妨的。” 125大唐陆 两人均是修道之人,倒也是无需准备太多,只随意捡拾了几件贴身物事便牵着各自的马匹自正门离开了府邸。[]放在往常以杨玄感识礼的性子在离家之前必然会先行向父亲告辞,然而今日他在路过杨素所居的小院时虽是驻足了片刻,但终究还是未曾踏入其中。龟灵见他神色恹恹,微微皱了皱眉后却是随手指着前方人声鼎沸的大街开口问道:“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为何前方竟是如此喧闹?” 杨玄感抬眸扫了一眼,强打起精神解释道:“圣上马上便要册立太子,诏书几日前已然颁下……今日便是那位未来的太子殿下前往太庙祭告先祖的日子,想来那些人也是想要亲睹那位未来国君的模样罢。” 龟灵原本不过是想借机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然而在听闻此言后却是忍不住怔忪了一瞬。然而就在两人驻足之时,一道身着长袍的颀长身影也是策马自侧方行了过来。在看清对方容颜的同时龟灵不由浅浅笑了起来,轻声道:“……兄长。” 宇文拓径自翻身下马并缓步踏到了两人面前,在定定注视了少女片刻后方始轻叹道:“我知晓对你而言,尘世中事都只若清风浮云。若是不愿与宋阀结亲,也是决计无人能够逼迫与你,因此三日前虽是得到了你要前往岭南的消息,却也从来未曾打算干预你的决定……但是我现在却是有些后悔了。(.)” 虽然龟灵清楚对方所指的多半是宋阀推迟婚期一事,却还是故作不知地笑着问道:“哦?为何兄长要这般说?” “你明明知道我所言为何,又何必明知故问?”宇文拓无奈地叹了口气,略顿了顿后又微皱着眉接道:“此事虽然并不是你的过错,但你毕竟身为女子……今日之事经他人口口相传终是对你声名有碍。”见少女依旧是一脸淡漠似乎对此全不在意,摇了摇头后复又接道:“……就算你对此全不在乎,毕竟也该顾及到对杨大人、义父和玄感的影响才是。” 若是放在以往杨玄感自然不会质疑自己极其尊崇的义兄的话语,但经历方才杨素之时后却是难免有些杯弓蛇影,当下望向对方的目光中也不禁带上了些许不满之意,只是鉴于对其一贯的尊敬方才未曾宣之于口。见此情形,龟灵不由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虽然她这位兄长性情品格俱是极佳,但其心中所虑却也未免太多了些,更是因性子过于方直而极易遭人嫉恨。但她却也知晓此事并不适宜由自己开口提醒,当下却也只是颔首淡淡应道:“兄长所言,我定然谨记在心……不管我此去未来如何都会注意不会牵累到他们的。” 听闻此言杨玄感虽是未曾插言,面上神色却是愈发阴郁了几分。然而宇文拓却是并未注意到他的不妥之处,仅仅只是沉吟着问道:“你这般不告知他便行离开……当真无妨么?”其口中的“他”自然说的是如今身为晋王的诛仙了。 龟灵心中一震,面上却还是强笑道:“有此必要么?反正只需仍在一个世界,即便距离再远往来也不过只是片刻间事……” 她如今尚不能肯定杨素所抱打算,却是委实不愿将修为不及的诛仙以及魂魄缺损的赵公明牵涉入其间。而宇文拓似乎也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沉默片刻后方自道:“此事却是容不得我过多置喙……你心中有数便好。”略顿了顿后又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沉吟着接道:“……上次你交由我之物若是未曾看错,应是传闻中的和氏璧罢。” 龟灵抬眸扫了他一眼,略带戏谑地道:“正是……怎地,莫非兄长你想要将之呈给圣上么?” 听闻此言,宇文拓不由一怔。虽然这和氏玉璧对于凡人而言只有象征意义,但他却也知晓其对于任何一名国君来说都是极其重要,如此瞒而不报实是与他所接受的教育大相径庭,但在沉默了半晌后他终是苦笑道:“若是未曾允诺你也便罢了……但此物其中似有器灵存在,你应是将之看得极为重要罢?不管此物你从何处得来,我替你好好保管着便是。” 龟灵眼也不瞬地等待着对方的答案,待到其道出此言后方始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并不愿过多地干涉对方的人生,但她却也实在不想看着对方被杨义臣那愚忠的思想荼毒而不管不顾。而且赵公明在魂魄稳定前不宜过多移动,因而若无意外她亦不想将和氏璧带去岭南。而在听闻此言之后杨玄感的面色却也是变得好看了不少,更是好奇地开口问道:“我记得幼年时灵儿似乎也曾提起过那轩辕剑中的剑灵……你们所说的器灵可是与那相似?” “这些事路上慢慢说也不迟……若是我们再不离开恐怕当真是要露宿荒郊了。”龟灵莞尔一笑,却是自顾自地以神识向宇文拓传音道:“兄长……大劫可是已近在眼前?” 宇文拓讶然抬首瞥了她一眼,最终却还是叹息着传音回道:“我早该知道以你之能,此事断然是瞒不过你的……放心罢,此事我已有了头绪……就算没有十成把握阻止大劫,也足可勉力一试了。” 龟灵皱了皱眉,却是垂首沉默了下去。见少女神情间似有犹豫之色,宇文拓不由淡淡一笑,传音安抚道:“你作此迟疑之态作甚?这原本便不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若义父、你和玄感都能够远离中原腹地……我亦大可安下心来了。” 龟灵叹了口气,心中却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天生便具有趋吉避凶之能,直觉倒是一向颇为准确,可即便如此现今却又实在不能不依杨素之言离开此处,说起来却委实是有些无可奈何了。然而在她拉着杨玄感同宇文拓辞别并纵马自城门处踏出之后,与她并骑而行的少年终是忍不住低低抱怨道:“灵儿你原本便是无辜得紧,而义兄非但不安抚与你,更只顾着叮嘱你勿要连累我们……莫非在他眼中我们便只顾得在意这些?” 龟灵颇为诧异地扫了他一眼,嫣然笑道:“你这却是想的左了……正是因为兄长了解我,因此才并不会对我道那些多余的安慰之言罢?” 杨玄感顿时愣住,沉默半晌后方才苦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这个亲生兄长不够称职了……我虽与你一母同胞,但一直以来却都是你在照拂于我。而我这位兄长非但未曾为你做过什么,更是连为你争取一门完满的婚姻亦是无法做到……” 126大唐柒 见一向豁达的兄长竟是陡然钻起了牛角尖来,龟灵一时间不由哭笑不得。却也只有无奈安抚道:“倘使我愿意完全可以将人世间的规则律法视为无物……但我如今既然留于此处,自然也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你又何必如此自怨自艾?” 虽然听得此言,但杨玄感的面色却没有因此而好看多少,更是苦笑着开口接道:“这一点我自是知晓。可正因为如此……对你而言我们这些亲人不就成为了束缚你自由的存在吗?” “你未免想的太多了些,既然选择了留于此处,那么对此我自然是甘之如饴的。”龟灵一向并不擅长安慰他人,在道出此言后却也只能硬生生地转开了话题接道:“如今天色可是已经不早。你对此处路途应是甚为熟悉罢?那么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可供住宿的村庄小镇么?” 杨玄感毕竟年纪尚轻,虽然心中不虞却也并没有思虑太过,当下便顺着她转口道:“有倒是有, 不过条件便太过简陋了些……不如你用术法加快行路速度,我们赶在前方较大的城镇再行歇宿可好?” 见对方并未纠结于此,龟灵方才略略放下了心来,展颜笑道:“就算是条件简陋也是不碍的……莫忘记了我们此次可是预备一路游山玩水的,若是将道术使在此处未免便太过煞风景了些。” 杨玄感稍稍沉吟了一下,颔首道:“既然你这般说……前方有一名为太平村之处,周遭景致甚佳,倒是值得一游。村中虽无客栈,几户身家较为丰厚的村民居所倒也算干净舒适,不若今夜我们便在那处留宿如何?若是你有兴致明日我们也可多留一日在附近游览散心。” 他既然如此说来,龟灵自然也是并无异议。当下两人便并骑纵马向前行去。而在夕阳落下之前也终究是赶到了那名为太平的村口之前。然而此时天色虽仍未太晚,村中却已是却已是一副杳无人烟的寥落景象,田埂之上的寥寥几名村民在看到两人时也是慌不迭地向屋中躲去,将对方避若蛇蝎的模样看在眼中,杨玄感不由愣在了当地,片刻后方才一脸疑惑地道:“这却是有些奇了……之前我打猎以及练兵时也曾在这村中暂住,那些村民待客都颇为热情,今日态度却又是为何如此疏离?” 话未说完,他却是陡然面色一变。(.)感知着扑面而来的森森阴气,龟灵沉吟片刻后方始悠然开口道:“你应也察觉到了罢?这村中似是有鬼魅之物的存在……多半还是凶灵一类,想必村中最近应是屡出怪异之事,因此他们方才不欲让外人逗留罢?” 杨玄感皱了皱眉,道:“这村庄距京城不过一日路程,按理说受具有辟邪之能的皇族紫气庇护,一般的妖灵邪物是无法长期驻留的。” 龟灵点了点头,接口道:“……除非他们口中的鬼魅之物原本就是诞生于此地,方能不受紫气影响。” “你的意思是那鬼物原本便是自此地而生的吗?难道竟是这村中枉死百姓的冤魂?”杨玄感垂首思忖了片刻,最终却是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龟灵随意地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地道:“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看这些村民的模样似是并不欢迎我们留宿了……那么我们是继续前行还是就此留下?” 杨玄感皱了皱眉,迟疑着问道:“你……莫非不打算助他们除掉这鬼物么?” 龟灵讶然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道:“自然不……怨灵滋生自有其缘由,而其方才甫一与我神识接触便主动退却了去,想来也是不愿冒犯与我。难道我还需对其穷追猛打、硬要将消灭不成?” “……可是如我们放任这怨灵不管,他若是贻害这些村民又该如何?” 龟灵神色丝毫不动,漠然开口道:“即便如此……这亦是与我无关罢。一饮一啄俱是天意,若是他们该当枉死我又何必为此无关之人结下因果?” 杨玄感难以置信地瞪了她半晌,最终还是踟蹰着道:“这……我身为朝廷将官,救助治下百姓也是职责所在。[.超多好看小说]而且这般见死不救也未免有违侠义之道罢。 龟灵怔了一怔,恍然道:“是了……我却是疏忽了此点。既然这是大哥你的意思,我自然会责无旁贷相助与你。” 杨玄感沉默了片刻,神情复杂地道:“只是因为这是我的心愿,所以你才会出手相助?莫非在你眼中这些陌生人的死活根本都与你无关吗?” 虽然注意到了对方目光中一闪而逝的阴郁,龟灵还是颔首直言道:“那是自然,修道之人虽是应循心而行,但若非必须又何必随意结下因果?更何况天道循环,就算凡人死去也会轮回转世,生生不息,又并非灵魂完全湮灭。” 这般道理对如她这般的修真者而言根本便是理所当然,说起来自然亦是毫不迟疑。然而杨玄感却似乎对她给予的答案并不满意,立刻再次追问道:“那若是我亦或是父亲即将死于非命或是寿元将近……你也会做此想法?” 龟灵抬首对上他的双眸,毫不犹豫地道:“你自然是不同的。不管你想走上修行长生之道还是踏入朝堂,我都会鼎力相助。” 少年绷紧的面色骤然转暖,虽是忍不住赧然转开了视线,却还是不忘讷讷问道:“只有我而已?那么父亲呢?” 龟灵此次却是沉默了许久,半晌后方自轻叹道:“他并不若表面上看来那般简单……他的打算,我既不明白,也无力干涉。但倘若当真有一日他需我相助……我应该也是会出手的罢。” 也不知是否当真相信了她的话语,杨玄感却是并未再行追问下去,反而是笑着转开话题道:“……既然你说会相助与我,那么今日便助我除了此怨灵如何?” 虽然觉得如此毫无顾忌地提出要求实在与其平素的性子不符,龟灵却仍是并未迟疑地点了点头,先是垂眸放出神念将四周扫视了一番才径直指向了小村南边的一栋农家小院,道:“那冤魂此刻应是正隐在那处房屋之中,我们是否现在便前去将之除去?” “趁着尚未入夜早早将之灭除也好。”杨玄感抬首望了一眼擦黑的天色,随即却是当先一步转身向那座小院走去。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踏入其中的下一瞬间,一道清朗的男声却是倏然自两人的身后传了过来:“两位可否暂且留步,听得在下一言?” 杨玄感转首望向了那名与普通村民浑然不同的身着蓝衫、年约二十的俊朗青年,略有些讶然地问道:“阁下是此间村民?如今唤住我们可是有事……”话音未落却因感觉到对方体内隐约的灵力波动而面色一肃,转口问道:“……阁下可是前来除妖灭邪的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在下勉强也可算是罢,不过在下此来却是为了阻止二位对她动手。”青年抱拳向两人一揖,随即却是将目光投向了那座小小的院落之中。此时此刻最后一丝阳光也已终于沉入了地平线下,而就在下一瞬间,一道影影绰绰的女子身形却是陡然自院角的一侧显露了出来,其血红的双瞳以及周身澎湃的怨气无一不昭示着其厉鬼的身份。 见此情形,杨玄感不由微微变了面色。他这些年间行走世间,各种妖魔鬼怪倒是也曾见过不少,自也知晓如同其这般的厉鬼汲取世间怨气所生,因而亦是极难对付。然而就在他打算不顾那名陌生青年的阻止踏入小院之时,却发现那名女子非但未曾如他所想那般第一时间施法汲取村中之人精气,反而径自转身怔怔望向了屋中的灯火,血红而空洞的双眸中竟是隐约透出了一丝温和的神色。 将他讶然表情看在眼中,青年却是主动开口解释道:“此女名为赵芸娘,在逝世之前正是住在此间。三年前她与一名外来的行商结为夫妻,但她的那位夫君却因她生得一女又伤了身体难以再次生育而对她心生不满,一直虐待于她,数日前终是令得她虚弱致死,最终化为了冤魂。” 杨玄感不由一怔,下意识地问道:“……那她滞留此处,莫非便是打算向她的夫君报复么?” 青年摇了摇头,道:“或许她原本虽是抱有此意……但她的那位夫君却是在此之前便在行商时被贼寇所掠,就此丧生了,如今留于世间也只有其寡母孤女罢了。” “既然如此,那她为何还在此地滞留不去?莫非是因为怨恨其夫而迁怒其寡母,想要予以报复么?”杨玄感顿时沉默了下去,半晌之后却又再次开口问道。而青年在听闻他猜测后却是不由哑然失笑,道:“你想的太多了,芸娘不过只是放心不下自己方自出生不久的女儿罢了。” 听着自屋内隐隐传出的婴啼,杨玄感不由微微赧然,但还是迟疑着问道:“你竟是知晓的这般清楚……莫非你竟是与她旧时相识不成?” 听闻此言,青年终是将视线重新转回了两人身上,轻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名云天青……在前往昆仑修行之前正是在这太平村中安居,而芸娘亦可算是我的青梅竹马。” “原来如此……你既是修道之人,想来也是知晓如她这般的冤魂的危害,她如此滞留世间于己于人都不是件好事,为何不早早施法超度与她?”杨玄感顿时恍然,迟疑片刻后终是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而云天青此时却是敛去了面上惯有的浅浅笑容,正色开口道:“芸娘天性善良,自是不会随意迫害无辜之人,更何况就算她想要长期滞留此间……冥界恐怕也是容不得她这般做的。在此之前,我只需守候在此,不让他人打搅她和女儿相处便好。” 略顿了顿后又似乎不太好意思地接道:“我所在琼华派虽是昆仑八大仙派之一,但派内弟子却多是精研道术剑法,更何况我入门时日尚短,就算当真有那超度冤魂的术法……我对此亦是不甚通晓。因此就算是想要提前超度与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呢。” 127大唐捌 连青梅竹马死于非命这般的事情都能够以这般玩世不恭的口吻说出,应该说此人是过于豁达,还是万事不萦于心呢?龟灵略有些讶然地扫了青年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杨玄感却已然先行一步出言问道:“……你是琼华弟子?” “我虽看来不甚可靠,但关于门派之事却还是万万不会诳言的。”青年轻掸了掸身上的那件与道服颇有相似之处的蓝色长袍,颔首淡淡一笑。而在得到他答案之后杨玄感则是立时转首望向身旁少女略有些狐疑地问道:“灵儿,先前我听父亲说道你曾前往琼华修行数年,还拜得太清掌门为师……若他当真是琼华弟子,你为何与他竟是彼此不识?” 龟灵皱了皱眉,却是未曾答话,虽然她也对杨素帮她安排了如此妥当的身份一事颇为惊讶,但能够被她承认为师尊者却自始至终都只有通天一人。莫说那位与她那位大师伯拥有相同道号的琼华掌门多半只是位普通的修真者,即便当真是太上老君亲至她也决计不会承认自己是其弟子。而那位自称为云天青的青年则是微微睁大了眼,自顾自地道:“这位姑娘也是出身琼华?可是如此标致的师妹如若我曾见过又怎会想不起来?这却是古怪之极了……” 如今世风虽受胡风影响逐渐开放,但这般不甚正经的言语却委实已可视之为调戏了。即便杨玄感一向沉稳,听闻此言也不由勃然动怒,而云天青在下一刻却已是直接无视了他青黑的脸色望着面前的少女双掌一拍笑道:“不过我倒是曾听师父说过,他曾经收杨素杨大人之女为记名弟子,并赐名为夙灵。不过因着那位师妹……不对,应该是师姐时常闭关修行,因此我倒是一直未曾见过……莫非便是你么?” 杨玄感未料对方竟是一言道出了己方身份,一怔之下一腔怒火倒是渐渐消弭了下去。龟灵略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但在转眸瞥了杨玄感一眼后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而云天青则是自然而然地将她这般反应视作了默认,当下便笑吟吟地道:“原来真的是夙灵师姐啊……我先前便觉得你所使道法与师门所授颇有几分相似,原来你竟然当真与我是同门。” 龟灵不由皱了皱眉,随即却是心中恍然。洪荒妖族天赋功法俱是大同小异,若这琼华派当真是九天玄女留下的道统,那么所传术法与她所使相似倒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而就在她垂首沉吟的同时,云天青却又略带调谑意味地眯起了眼,笑嘻嘻地问道:“师姐……这位公子莫非是你的爱人么?” “你在胡说八道甚么……我是她的兄长!”杨玄感不由面色微红,随即却是没好气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虽然碍于对方是自家妹妹的“同门”而并未口出恶言,但心内究竟在如何腹诽他人却是不得而知了。听闻此言云天青方才露出了一丝恍然之色,毫无愧疚地颔首道:“原来师姐此次离开琼华是前来京城探亲的啊……那么这位公子难道便是传闻中那位以弱冠之龄统帅三军、威武不凡的玄感将军?” 杨玄感毕竟年纪尚轻,经他人当面如此赞扬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涨红了面颊,胸中蓬勃的怒意也是再一次淡了下去。龟灵对他了解之极,见他面色忽阴忽晴,自是猜的出他心中的纠结,一时间不由既觉好气又觉好笑。而云天青更是趁热打铁地笑嘻嘻接道:“我此次前来家乡不过是一时兴起,见芸娘落到这般模样,本来心中是有些难过的,但是今日竟然见到了两位传说中的人物……我云天青此次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那琼华派不管如何也是堂堂修真门派,其门下弟子为何竟是如此惫懒八卦?见对方竟是无视了自己的冷淡一直自顾自地说个不休,龟灵不由略觉好笑地挑起了眉梢,最终还是无奈颔首道:“家兄名讳的确是玄感二字……你前来此处莫非所为便不是探亲么?” “我已然并无亲人在世,此次自然也并非是刻意前来探亲。”云天青神情间似有阴郁之色一闪,随即却是若无其事地笑着接道:“若无意外之后几年我大概都再无时间离开琼华,因而此次我便趁着师父寻找药材的机会顺路前来家乡一看了。” 随即他视线却又转至了那痴痴望向小屋的女子身上,满是不羁之色的眼底却是首次露出了一丝复杂之色,“……我与芸娘算来也有数年未见,今日一见她非但已为人`妻,更是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委实是可悲可叹。人生在世,便宛若白驹过隙,我如今却是知晓为何派中的那些长辈弟子俱是心心念念地想要成就仙道了。” 龟灵一瞥之下便知晓对方所习不过是一门并不高明且颇有缺损之处的功法,而此世灵气又并不算太过充沛。因而就算面前青年也勉强可算是资质卓绝,在天年尽前却也未必便能够飞升成仙。但她与对方不过是初次见面,又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师姐弟,自然也是不会交浅言深地开口提醒。当下也只是冷淡地颔首道:“既然你已保证此女未存害人之心,那么我们便就此别过了……他日再见罢。” “难得在此处遇见同门……师姐竟然这么快便要走?”云天青不由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但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然而就在龟灵二人打算转身离去的瞬间他却又骤然开口道:“若是师姐并无要事……在三年之内还是留在京中,不要返回琼华的好。” 龟灵心中一动,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回首问道:“……这却又是为何?” 云天青稍有些迟疑地扫了杨玄感一眼,最终却还是直言道:“我观师姐你在世间似乎仍有牵挂之人,更何况三年后双剑网缚妖界之事尚不知成败……就算成功恐怕师姐也须受与亲人分离之苦,还望师姐能够思虑周全才是。” 双剑……网缚妖界?龟灵不由一怔,随即却是下意识地暗自卜算了起来。此事在琼华派原本便不是什么秘密,她卜算起来自然也并不为难。然而在算清缘由之后心中却是不由生出了一丝巨大的荒谬之感――九天玄女虽是早早便已得道成仙,但论起其跟脚却也是洪荒妖族出身,而现今其所传下的道统竟是以诛杀妖族为己任,更是妄图汲取妖界灵力举派飞升仙界? 虽然她觉得这琼华派的打算实在是荒谬不经,但在细细思索过后却发现在抛去了玄女的出身不提外此事倒也并非全不可能。若那所谓的“昆仑天光”的另一端当真通往天界,那么在汲取了足够的灵气后或许当真能够打开通往天界的通路也说不定……自觉一直以来的追求似乎便已近在眼前,少女一时间却是不自禁地因为激动而微微战栗了起来。而立于她身侧的杨玄感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常之处,立时关切地低声问道:“灵儿你怎地了?莫非是身体有所不适?” 龟灵顿时回过了神来,虽然面上只是不动声色地缓缓摇了摇头,却是暗自在心中做下了三年后前往琼华一探的决定。而云天青在道出此言后也是识相地转开了话题抱拳道:“天青言尽于此,还望师姐能够好好考虑才是……天青在芸娘魂魄回归冥界之后便会动身返回琼华,他日有缘,或还能与师姐再行相见。” 虽然云天青看似不甚靠谱,但其毕竟也是修仙门派的弟子,又是龟灵名义上的“同门”。既然他出言担保芸娘与人无害,杨玄感自然也不会不识时宜地步步相逼,在出言与之告辞后也是拉着龟灵径自策马离开了村落。虽然天色已晚,但两人俱是修道之人,就算数日不眠不休也是无甚要紧。龟自出发起始一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般默然不语,个许时辰后方才陡然开口问道:“……我们此行可会路过扬州?” “虽是要绕些路程,不过也是无关紧要……怎地,你莫不是想去扬州游览一番?”先前见她神情大异往常,杨玄感虽是心中担忧却终究是不曾出声打搅,此刻其终是暗自松了口气,放缓了速度笑着问道。龟灵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道:“……只是想去确认一些事情罢了。” 算来此刻徐子陵和寇仲二人也已有七八岁年纪,虽然有心想要在不影响未来的前提下对他们加以照拂,但无论她如何卜算却都无法算出两人目前所在之处,便似乎遭到了冥冥中的什么极大的阻碍一般。虽然知道此去多半也是做无用功,但她终究还是得亲自前去一寻方才能够真正安心。但她的这番打算却是不好向不明缘由的杨玄感透露,幸而对方也并没有过多询问,仅仅只是颔首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取道扬州,然后再复向东行罢。” 虽然他对自家妹妹那所谓的“加入琼华派”一事仍然颇多疑虑,更是从中窥到了不少破绽,但在思前想后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对此避而不谈。两人三言两语间便已是将日后的行程定了下来。自此之后,两人一路游山玩水,倒是再未遇上什么类似于太平村中那般的麻烦之事,数日后也终是安安稳稳地来到了扬州城之外。 128大唐玖 这一路之上两人刻意放缓了行程,经过好山好景时也多半会停步去游览一番。[.超多好看小说]杨玄感以稚龄之身从军,如同这般肆意的日子之前却是从未有过,虽然起初是抱着让自家妹妹散心的打算,但最终却也是渐渐地放开了少年心性嬉笑玩闹了起来。见身旁少女眺望着前方城池所有所思,不及多想便迫不及待地提议道:“这扬州城北郊的瘦西湖景色甚佳,前时圣上更是命人在附近建筑了不少园林景致,不若我们今晚便前往那处休憩可好?” 龟灵似笑非笑地转眸扫了他一眼,悠然开口道:“莫非你忘记我此次前来扬州是身有要事,并非是特意前来游玩么?看来大哥这段时间过的甚是开心,似乎已有些乐不思蜀了啊……” 将其调谑之言听在耳中,杨玄感不由面上一红。片刻之后方始叹道:“我一直只道自己心在朝堂军中,却不料放下一应心事这般游览顽笑也能够这般开怀……这些时日间或许当真是如你所言那般太过松快了些,却也不知这般轻松的生活究竟能够持续多久?” 龟灵沉默了片刻,忽地开口道:“若是你愿归隐园林、潜心修道……”而她话音未落杨玄感便已笑着打断道:“如同这般的话灵儿日后便毋需再说了……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的。更何况父亲庶子姬妾众多,虽然现在他们俱是顾忌到我权势本领在府中犹若隐形一般,但如若我不在朝堂、身无职权,恐怕府中便再无我二人立足之地。” 他幼时虽是曾被后院姬妾暗害,但杨素这些年间未曾远征,倒是将府中把持的甚严。虽然龟灵因为长期离府的缘故与杨素并无深交,却也曾从杨玄感口中得知他一向将嫡庶名分看的颇重,因此非但几位庶子俱是只能住在外院之中,便是最为得宠的萧夫人也不允许踏入他所居的小院半步――自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杨玄感能力非凡,足以担任杨家下一任家主的前提之下的。龟灵毫不怀疑有朝一日倘使杨玄感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个男人定然会全无犹豫地将之视若敝履一般抛弃掉。但此言她却是决计不会在对方面前道出,仅仅只是行若无事地道:“你该知道我从未将那个府邸视为安生立命之所,不过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自然也是只会鼎力支持罢了……” “灵儿,你……”杨玄感略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最终却也只是颓然接道:“这一路上我也想了许多,或许你对父亲有所误会,而他也有所做不当之处……但毕竟他是赐予我们生命之人,我委实不想看着你们之间的关系僵硬若此。(.好看的小说)” 龟灵淡淡扫了他一眼,沉下了面色漠然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当真如此重要么?或许日后我们已是再无相见之期了。” 虽然明知她与杨素之间的因果绝不会就此断绝,但龟灵还是违心道出了这样的言语。毕竟在她看来杨素此人实在是危险之极,虽然心知其暂时不会对自己不利,但她却依旧是下意识地想要远远避开对方再不接近――这种感觉甚至在封神之战中她面对两位西方教主时也从来不曾有过。而杨玄感自是看不出她心中的忌惮之意,仅仅只是将她此刻冷言冷语的缘由视作了对杨素的不满,当下也只喟然叹息了一声便岔开了话题问道:“听闻你想在这扬州城内寻人,那么你对此可有头绪?” 龟灵摇了摇头,径自阖上双眸将神念最大限度地向城中放了出去,半晌之后方才缓缓睁开双眸,眼底深处却是多出了一抹迷惘和失望之色。 杨玄感一直站在身侧关注着她的表情,此刻自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状,立时关切地开口问道:“……莫非是并未寻到么?”见少女缓缓点了点头,略一沉吟后方始接道:“说起来父亲与此间太守也有着几分交情,不若我前去拜访与他,让他派遣兵士在城中帮你搜索一番?” 既然她以神念扫视仍旧一无所得,那些兵士又能够找到什么?龟灵略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却还是心下颇为感动――毕竟她知晓以杨玄感一向不喜公器私用,如今能够说出这般话来也算是破了例了。然而就在她打算摇首拒绝的瞬间,正自收回的最后一缕神识却蓦然扫视到了正自发生在城池一侧的一副颇为古怪的情景。 见面前少女倏然皱起了眉梢,杨玄感不由讶然住口抬眸望了过去。龟灵抬首对上其带有征询之意的目光,不甚确定地开口道:“我似乎……寻到了一名故人。” “是否是故人,前去一看不就知晓了?”杨玄感微微一怔,随即颇为随意地开口提议道。而龟灵此次却是难得地迟疑了起来,微皱着眉道:“他一向性子骄傲,或许并不愿意让我看到他如今的模样。” 杨玄感不甚了然地挑了挑眉,道:“……你此言何意?若是你那位故友如今落难,你不是更应该出手相助么?” “……说的也是。”龟灵蹙眉思忖了片刻,突地抬首释然一笑,当先一步转身向城内踏了进去,而杨玄感也立时随之牵马随了上去。杨玄感先前也曾因公来过扬州几次,此刻却是熟门熟路地引着少女绕过了几条繁华程度与京城不相上下的街道,循着其指点的方向来到了一条略显阴暗的小巷之中。 只见在巷内的一户人家之前,此刻却正立着一名手持白幡、面无表情的少年,而周遭之人凡是路过他身旁的却是尽皆仿佛避如蛇蝎一般加快脚步。而在距他颇远之处更是有几名妇人立在一处对指指点点,更是不时凑近窃窃私语一番。然而那名少年却由始至终只是自顾自地抬首望着面前的大门,半晌后才仿佛终于寻好了位置一般将手中白幡端端正正地挂了上去,便仿佛众人的指指点点根本便与己无关一般。似是见龟灵二人打算向巷子中踏去,原本正凑作一团说话的其中一名妇人却是陡然走上前来对两人道:“两位公子小姐,你们若是要从这里通过,还是绕路走比较好……” 杨玄感微微一愣,讶然问道:“为何你要这般说?” 那妇人似是在组织语言般稍稍沉默了片刻,随即却是压低了声音解释道:“那孩子原本是方秀才家的独子,三月之前溜出城玩耍迷了路途,过了月余方始自己回转了家来。熟料在他归来之后方家上上下下五六口人不到半月俱都死了个干净……人人都说他是染上了时疫,又有人说他是不详的妖物,只要接近他三尺之内便会死于非命!” 龟灵面色复杂地望着那立于台阶之上的少年,在下一刻已是不顾那名妇女的连连呼唤抬步向其走了过去。更是在杨玄感随之跟上来后随手挥出了一道灵气几名妇女的声音俱都隔绝在了巷子之外,而就在她行至对方前方丈许之时,那名少年却是倏然转身向她望了过来,目光竟是锐利宛若刀刃一般。龟灵默默地注视着那张虽然略显平凡却气质清华的脸庞,半晌之后忽地叹了口气,道:“……长琴。” 少年眼中淡淡的愕然之色一闪而过,在下一刻却忽地抬手按住额角露出了冥思苦想的神色。见他如此反应,龟灵不由幽然一叹,道:“……你可还记得当初摇山之上结识的故人?” 少年怔了一怔,面上略带痛苦的神色却是渐渐地转作了晦暗不明,片刻后却骤然抱拳一拜,意味不明地道:“原来是白玉公主。自天界一别……我们却是许久未见了。” 听闻此言,龟灵倒是不由怔在了当地。原本她只道对方是随着她和诛仙一道自宋朝而来……可是如今看来对方竟丝毫没有前时的记忆,莫非如今的他还尚未转世成为完颜晋不成?沉默片刻后方始低声问道:“当日我离开的仓促,却不知可是给你们带来了什么麻烦,父皇母后是否很是担忧?” 少年扫了她一眼,冷冷道:“现在说得这些你不嫌太晚了么?你平白无故地在天庭失踪,疑是被魔族所掳,天帝天后就此震怒,巫妖两族亦是误解日深,最终和平共处的盟约分崩离析。几位祖巫因小事获罪被破返回洪荒,我亦被你的父皇寻了个借口贬下凡间,更是因一时不慎落了个三魂不全的下场。” 龟灵顿时怔在了当地,一时间面色却是阴晴不定。半晌之后方始叹道:“离开之事虽非我自愿,但事情这般发展却非我所愿见。你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多少也是与我有些关系……不如让我助你寻得那分离之命魂,与你了此因果可好?” 虽然先前她与太子长琴不过只匆匆见过几面,但不管如何她亦是看着对方出生,又是亲眼见着这温煦沉静的少年落到了如今这般下场,一向淡漠的心中也不自禁地生出了几许的怜悯感怀。此刻又听闻对方言明他被贬之事多少与自己有关,外加念及祝融大神待己之恩,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束手不管了。而在听闻此言之后,少年眼中却是首次闪过了一丝讥讽之色,缓缓开口道:“相助与我?你可知晓我在魂魄不全、失去轮回资格后何以托生于世?这些年间不知以渡魂之术夺取凡人之躯多少次,造就杀孽也不知凡几!” 龟灵垂眸沉默了片刻,在对方眼中讥嘲之意愈深时方才神情漠然地道:“那又如何?这般论起……我恐怕也未必便比你无辜多少。” 似是未曾想到她竟会做如此说法,少年在愣怔了半晌后方始沉声接道:“那又如何?方才你也听闻我这具身体家中之人死绝之事了罢?那些人俱是因发现了我的异常之处,因而方才被我亲手所杀!难道如同这般的弑亲之事,你也可一笑置之?” 龟灵此次却是默然的更久,最终还是淡然道:“……不过只是断其因果罢了,你既然夺了凡人之躯,自然也须得有这般的觉悟。若是换做了我……或许也会与你做出相同的选择。” 少年定定凝注了她半晌,终是轻叹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我接受你的建议便是,其实我落到如今地步,与你并无太大关系,先前我也不过只是迁怒罢了……若你能够助我寻回命魂四魄,便算我欠你一个因果罢。” “此事大可日后再言……毕竟我此刻毫无头绪,是否能够相助与你也是并无把握。虽然先前你我并无深交,但毕竟我亦是看着你出生,就算你称呼我一声姐姐也是可以的。”龟灵展颜一笑,直到看着对方神情微赧地转开了视线后方始略略安下了心来。而直到此刻先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杨玄感方才注视着少女沉声问道:“你们先前所言之事……我不明因果,因此不予置评,只是……我却是有一事想要询问与你,你是否从一开始便是与我同胞而生的那位‘杨灵’?” 虽然知晓对方定然会提出此等疑问,但龟灵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随即转身面对其正色开口道:“我知晓你定然会为此心生疑虑……我不否认自己对你多有隐瞒,但无论你是否相信,自母胎内便与你相依相偎的……由始至终就只有我而已。若是我不曾托身此世,杨夫人诞下的想必会是一名男孩以及一名死婴罢。” 129大唐拾 杨玄感深深地望了少女一眼,目中神色复杂难明。而长琴见此情形,却是陡然嘲讽一笑,道:“既是心存狐疑,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阁下过虑了,灵儿所言,我自然绝对不会有所怀疑。”杨玄感并不知晓长琴身份,先前又并不识得他,自然也丝毫不会顾忌到对方的面子,因而此刻见他语中带刺,当下不由双眉一挑,毫不客气地开口说道。略顿了顿后却又将目光转至了少女面上,缓缓接道:“更何况自我记事起始陪伴在我身边之人便已是她,即便她当真是在婴儿时期夺舍我亲妹躯壳籍以存世……我也定然不会怪责与她。” 见对方言辞恳切,龟灵不由心中一震,而长琴在听闻此言后却也是破天荒地未曾再次出言讽刺,更是微微垂下了头仿佛自语一般低声道:“竟然连她做出这等事来也不在乎……她在你心中,竟而当真重要至此么?” “那是自然。”杨玄感神色温和地扫了身旁的少女一眼,虽然面色微赧,却仍是丝毫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长琴微眯起双眸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他片刻,忽地展颜一笑,向面前两人抱拳道:“我在这扬州城内已是再无亲眷,继续待在此处也是并无意义……不知二位此次是打算前往何处?若是无甚紧要之事的话不知可否让在下随行?” 杨玄感不由一怔,随即却是略有些不悦地道:“阁下与我们无亲无故,提出如此要求是否有些不妥?” 少年似乎很是严肃地垂眸思索了片刻,最终却是沉吟着缓缓道:“阁下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在下今生之名为方钰,阁下亦可称呼我为长琴……不知阁下可否将姓名告知?” 杨玄感本是百般看面前少年不顺眼,但对方既然已先行做了自我介绍,以他修养倒也是做不出无视对方的事情来,当下也只是淡淡开口道:“……我自是与灵儿同姓,名讳则是玄感二字。(.)” “原来竟是闻名遐迩的玄感将军么……在下倒是有些失敬了。”长琴稍稍一怔,随即却是含笑抱拳一揖,行云流水般的潇洒姿态赫然已是显出了几分当年那位天界乐神的风姿来。而不待杨玄感敛去忍不住露出的惊讶之色,少年却已略带狡黠之意地笑着接道:“先前将军应也听杨小姐亲言视我为弟,而我二人方才又已彼此通名,现在我们之间应也谈不上是无亲无故了罢。” 杨玄感抽了抽嘴角,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如何辩驳对方之言。他不明长琴性子也便罢了,而龟灵听闻此言倒是不禁大为惊讶――虽然在洪荒时代她与太子长琴并无深交,却也知晓对方一向平淡冲和,实在可称仙人之典范,因而却是无论如何未曾料到其竟而会说出这番类似于强词夺理的话来。似乎看出了她隐隐露出的惊讶之意,长琴转首向之一笑方才莞尔接道:“其实我先前之言也只是顽笑罢了,不过你兄妹二人情谊深厚,委实是让我羡慕之极,外加我原本便筹划着想要离开这扬州城前往他处定居,因而想要随行之事,却是并非虚言,当然若是杨将军觉得不妥,便当我未曾说过罢。” 见对方先前那略显尖锐的态度骤然转作了温文有礼,杨玄感一时间倒是不好意思再继续开口拒绝了。[.超多好看小说]见他似乎露出了一丝踌躇之色,长琴略顿了顿后却是笑着接道:“或许杨将军也对杨小姐曾转世之事略有所知……但将军莫非对小姐前生之事全然不好奇么?” 杨玄感虽是明显有些心动,但在偷眼瞟了龟灵一眼后却还是闷声反驳道:“若是她想要告知与我自然会说,哪里又须得你来多言了?” 长琴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淡笑着解释道:“或许杨小姐并非不欲言,只是身不由己罢了。杨将军亦算是修道之人,想必也该知道有些话语若是由本人透露,却是很容易被天道所忌……但若是自一知晓内情的外人口中道出便并无太多忌讳了。” 杨玄感状似不耐地轻哼了一声,面上的神情却自缓了。将他难得露出的别扭神情看在眼中,龟灵不由展颜一笑,道:“长琴所言,其实正是我心中所想。有些事情就算我不欲隐瞒与你,却也的确不便由我亲自透露……而且长琴此刻身体年幼,修为未复,如今大劫将起,让他独身在外我也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杨玄感转首瞪了她一眼,最终却还是撇着嘴道:“这还需要你多说么?既然他是你故旧,我自然会对他多加照拂的。不过我们此行是要前往岭南……那处环境可是谈不上太好,你确定要与我们同行么?”他这最后一句话却是转向长琴说的。 少年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道:“我并无固定目的地,因此无论前往何处都是无妨的。而且今日故人相见,我亦是不愿匆匆一晤便即分别……就此随行又有何不可了?只是不知两位可方便告诉我此行目的?” 杨玄感微微皱了皱眉,思及起此次行程的目的,眼底却是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郁郁之色来。然则龟灵却是丝毫没有犹豫,仿佛在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般平静地开口解释道:“我今世的父亲将我许配给了宋阀四公子,不过前些日子他因着祖母过世,被迫丁优,如今我便是打算前往岭南待嫁的。” 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谬之极的话语般,长琴在愣怔了半晌后方始苦笑道:“人生在世多有身不由己之处,即便以你之身份修为,竟亦是难以免俗……这般说来,如同我这般的境况倒未必是完全不幸的了。” “若你能够想通,自是再好不过……不过我可是从未想过要听从那位所谓的‘父亲’的命令呢。”龟灵定定凝注了他片刻,终归还是展颜一笑,稍稍犹豫了下又继续接道:“先前我们所在那小世界最终的结局我虽是并不知晓,但我却知父亲母亲在此之后曾回转洪荒,而正式的天庭之主在洪荒破碎之后亦是换作了那昊天大帝和瑶池王母,因而无论当初对你的判决如何……也并不是全无转圜余地,你大可不必自怨自艾或是怨天尤人。” 听少女言语中似乎对杨素多有不敬之意,杨玄感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不豫之色,但最终却也只是暗自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稳下了心神后方自略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口中的父母……说的可是你前生的双亲么?你口口声声说着洪荒天庭什么的,莫非你们二人前世竟还当真是那九霄之上的仙人不成?” 龟灵莞尔一笑,却是并未说话,即使杨玄感也可算是修道之人,但终究还是尚未得道,若是对这天庭之事知晓太多未必便是什么好事。然而少年在听得她言后却是微微冷下了面色,淡淡道:“即便那样又如何?即便以父亲之能亦是在大劫中身死,甚至无法如同我这般保下一缕残魂苟延残喘……长琴今生今世已是不敢再妄图升仙了。” 龟灵忍不住低低一叹,最终还是未曾过多地劝说什么,随即又打叠起精神笑道:“我此次绕路前来扬州原本是为了寻找故人,能够见到你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不过我们不宜在此多留,若你还有甚要事便尽速去处理了罢,过得两日我们便打算出发了。” 见她就此住口不提,长琴方才敛去了眼底的冷冽之色笑道:“我前几日便已打算离开此处,因此一应事宜都已差不多处理妥当,若是两位无甚要事,就算是此刻出发亦是并无不可。” 若是换作往常龟灵多半会选择在这扬州城周遭游玩几日,但今日她因着回忆起当年洪荒之事,心中沉重之下却也失去了游玩的兴致。当下也只是意兴阑珊地道:“既是如此,那么明日一早我们便行出发罢。” 杨玄感虽是少年心性,但见自家妹妹神情郁郁,自然也不会不知趣地提议留下游玩。三人在商定行程后方才在长琴的邀约之下一同前往方家宅邸中住了下来。 一夜无话,待到第二日清晨,杨玄感见前来与他们会合的长琴竟是身无长物,浑不似要出远门并前往他地定居的模样,倒是不由很是好奇地打量了他几眼。长琴极擅察言观色,自是一眼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当下便笑着解释道:“在下虽是修为未复,区区藏物符却还是能够使将出来的,杨将军不必觉得惊讶。” 130大唐拾壹 杨玄感轻咳一声掩去了面上的尴尬之色,径自转开了话题问道:“我二人是策马而来的,不知你是作何打算?可需要雇车或是其他?” “我此刻虽是修为未复,使出些小手段跟上两位行程还是并无问题的,杨将军无需为我担忧。”少年似乎略有些讶然地扫了他一眼,继而唇角的笑意间却是隐隐地多出了几许真实的温度来。杨玄感自觉闹了笑话,当下却是悻悻然地转开了视线。然而就在下一瞬间长琴却是已然语带感慨地接道:“自父亲去后,这些年来却是从来未曾有人如此关怀与我……昨日我还道将军是迫于无奈方会允我同行,如今看来,却是在下想的多了。” 被对方一语道破了心声,杨玄感一时间面上不由赤红一片。半晌之后方才故作不耐地道:“堂堂男儿怎么恁地多心?我可是一向不喜勉强自己的。” 将对方几乎可称为傲娇的表情看在眼中,龟灵一时间却是忍俊不禁,幸而及时稳住了心神方才不致嗤笑出声。而长琴虽是看出了对方的口不对心,却依旧只是保持着温煦的笑容向之抱拳一揖,正容道:“的确是在下的不是,还望将军见谅。” 杨玄感虽然也算是少年入仕,但面皮终究还是未曾修至雷打不穿的地步,当下便逃也似地匆匆转身走出了大门。在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之后长琴方才回首向少女莞尔一笑,道:“你今生的这位兄长,委实是有趣的紧。” “大哥年纪尚轻,你又何必一再调侃与他?”龟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略顿了顿后却又轻叹着接道:“不过你的性子却也是改变了不少啊……若是换作从前,我决计想不到你竟会如此与人打趣。” “以渡魂之术托生数世,性子难免也变得圆滑世故了些……更何况这世上什么又能够永恒不变呢?”少年垂眸掩去了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霾,淡淡地开口说道。龟灵若有所察地扫了他一眼,却终究还是并未说出什么虚无缥缈的安抚之言,只是径自转身向门外踏了出去。 虽然长琴以事实证实了自己的确可跟上两人骑马的速度,但杨玄感却还是难以做出看着对方辛苦赶路而自身则安适地骑乘马匹的事情来,外加他原本便对两人此行的目的颇有排斥之处,因而自长琴加入之后,三人倒是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牵着马匹漫步前行的,更是从不曾以术法强行加快赶路速度――这样的旅途与其说是赶路,倒不如说是游山玩水更为恰当。 可惜不管路上再如何拖延,一月之后三人也终究是来到了东海海滨之旁。遥遥眺望着面前一望无垠的壮阔海面,龟灵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毕竟东海乃是金鳌岛碧游宫的发源之处,即便称之为她的家乡也并不夸张。因而虽然明明知道自己此刻并非处于洪荒世界,她仍是不自禁地心中起伏难定。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壮阔的美景,杨玄感倒是兴奋激动了没一会便冷静了下来,见身边两人俱是望着海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调谑道:“虽然此处景致的确很是壮观,却也不致令你们二人都这般呆愣当地罢?” 长琴转眸瞥了他一眼,随即却是丝毫不以为忤地微笑着转开了视线。而龟灵经他一言倒也是随之收回了投向海面的目光,似乎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般淡淡问道:“我们接下来就这般由此南下么?是径直沿海而行还是自行租赁渔船?” “这般事情自是不需你操心,我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了。”杨玄感略带得色地展颜一笑,径自引着两人向远处的一座小小的码头走去。而在那处一艘可容十余人乘坐的小艇正自倚靠在海边,更有两名水手打扮的男子立在海滩之上似乎正翘首以盼着什么。见杨玄感引着两人走了过来,那两名男子登时齐齐露出了喜色并同时抱拳施礼道:“拜见将军。” “辛苦二位在此久候了。”此刻杨玄感早已敛去了与自家妹妹相处时的跳脱姿态,当下只是淡淡客套了一声便径自引着两人上了小船。待到几人尽皆坐定之后,方自转首向那两名随入船舱中的隋兵开口吩咐道:“立刻启程南下罢。” 两名隋兵恭谨地躬身应了下来,随即一人前去拖锚预备开船,另一人却是留在船舱内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将军此行不知是否是为了观光?若是如此,我们是否需要向深海行得几里,让几位好好观赏一下海中景致?” 杨玄感是少年心性,听得此言不由略略动心,迟疑片刻后方自开口问道:“我观这艘小艇体积并不甚大,前往深海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士兵自是知晓面前名义上的上司对海中之事一窍不通,当下便笑着解释道:“我在这海域附近多年,自是知晓在这四周一向是风平浪静,若只是为观海景向前行进数里,绝不至会有什么危险。” 听得对方保证,杨玄感方才安下了心来,又转首见龟灵二人并无异议后方自笑着开口说道:“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便向东行出些路程罢,说起来我这些年间还是从未来到过海边,如今虽然只是粗粗一观,却委实是令人心旷神怡之极,正好我也想好好地看看这海中美景。” 他既有此令,那两名兵士自是全无不依之理,当下便转了舵头驱船径自向东驶去。而在向前行出了几里之后,杨玄感虽是觉得周遭那一望无垠的海面愈发壮阔,却终归是顾及到己方三人俱是不识水性,当下便转口吩咐道:“罢了,也勿要行得太远,反正在此处已可大致一览大海美景了……” 孰料他话音尚未落下,几人所乘的小艇便陡然微微震动了一下。杨玄感在不及防范下却是不自禁地向前一倾,先自手疾地扶住了身旁同样站立不稳的少女方自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竟是要海啸了不成?” “怎么可能?若是海啸,怎会这般毫无预兆?”听闻此言,立于船头处撑帆的那名兵士忍不住惊讶地睁大了眼,随即竟是顾不得向杨玄感回话,匆匆转身向船沿处奔了过去。然而就在他跑到船头处向下望去的下一瞬间,几人踏足的船体处却是再次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颠簸。而那名兵士在猝不及防下竟是被硬生生地颠入了海中。 如他们这般久住海边之人自是尽皆深谙水性,而此刻又是风平浪静,原本即便是落入海中也不至于伤及性命――孰料就在下一瞬间,那位落入海中的兵士竟是陡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呼,随即更是仿佛被从中掐断了般瞬间杳无声息。 将面前惨景看在眼中,原本拍胸脯保证决计不会出得意外的那位士兵登时面如土色。不知是因为被面前诡异的场景吓到还是心知自己就算是逃得了性命也难免会被追究责任,在下一刻他已是周身哆嗦地缩到船角抱成了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即便以杨玄感的冷静,在目睹如此的诡异情形时也不禁稍稍慌了手脚。而在他问出此话后龟灵也是随之收回了向海中放出的一丝神识,微皱着眉低声道:“……应是一头鲸鱼。” “鲸鱼……那是何物?莫非竟是一种巨大无比的鱼类不成!”杨玄感扶着船壁勉强维持着身躯的平稳,在下一刻已是猜出了一个颇为相近的答案。龟灵不置可否地皱了皱眉,随即却是回首向长琴问道:“大哥不谙水性……若是这船翻覆,你可能自保?” 少年原本正气定神闲地立于一旁,听闻此言后方自张口打算说话,在下一刻却又摇了摇头,似乎颇有些遗憾地道:“我如今修为未复,也不过只能使出些不上台面的小小术法罢了……在这般恶劣的情况下就算只是想要明哲保身,恐怕也是有些困难。” 听闻此言,龟灵倒是不由怔了一怔――以她一路所见情形,对方此刻虽然修为未复,但论起实力来却也是决计不在如同云天青这般的修真者之下,或许驾云之术还是无法使出,但若是想要御剑而行却是绝无半点问题。她此刻随口问上一句也不过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而不待她再行开口,几人脚下船体已是倏然一震,随即竟是仿若天翻地覆般向一侧倾倒了下去。 131大唐拾贰 船体既覆,三人自是毫无意外地齐齐落入了水中。(.无弹窗广告)杨玄感生于北方,却是丝毫不通水性,因而在落入水中的瞬间便已是不自禁地慌了手脚,更是连屏住呼吸也忘记地大大呛了口水。而就在下一瞬间,原本他以为不谙水性的少女却是陡然犹如游鱼般滑到了他的身侧并一把将渐渐向深水中沉去的他拽了出来,同时微带关切地问道:“还好罢,要不要紧?” “不打紧……”杨玄感惊魂甫定地大大喘了口气,一边狼狈不堪地擦拭着面上的海水一边望着下方的巨大暗色影子愕然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那条鱼掀翻了我们的船?” “如今看来,似乎的确是如此。”龟灵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眼中却是隐约带上了一丝若有所思。而在下一刻杨玄感却是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左顾右盼了起来,同时急急开口问道:“长琴落到哪里去了?” 此时天色虽是已然渐渐转黑,四周更是一片狼藉,更有不少碎裂的船板随着波浪起伏不定,但却丝毫不能对龟灵的神识构成任何阻碍。杨玄感循着她的目光向距离两人颇远的沉船处望了过去,却见那道身着青衫的熟悉身影竟是在这般情形下仍是不见丝毫狼狈之态,非但并未如他这般挣扎不断,更是平静无比地仰躺在海面之上,双手双足亦是丝毫没有划动的迹象,若非见对方双眼仍张,杨玄感几乎便要以为他已然昏晕过去了。 杨玄感虽然平素一向对长琴颇为冷淡,更是经常在一些小事上与之针锋相对,但实则却只是缘于少年人的别扭而已,此刻见他似乎已开始随着波浪的翻滚向下方缓缓沉去,一时间不由心中大急,在瞥见身旁的一块沉浮不定的木板后更是毫不迟疑地开口道:“灵儿你既然懂的水性,现在便赶紧去救他罢……我在此处抱着这块木板便可,一时间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就算你一时间不会沉下海面,但若那海兽攻击与你又该如何?无论你平素如何骁勇善战,在这海中都是使不出十分之一的本事的。”龟灵转眸瞥了他一眼,旋即却又微皱着眉道:“而且……若我并未看错,他似乎也并不是全然没有自救之力。”太子长琴虽是祝融之子,灵根却是偏向于水系,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会前往摇山的瀑布下操琴修行了,在如今这般的情况下他以如鱼得水来形容或许他有些夸张,但想来却也是决计不会就此溺亡的。 “若是当真如你所言,莫非他还打算一心求死不成?”杨玄感定定注视了那虽然遭遇如此险境却仍是一脸平静地的少年半晌,最终还是没好气地低低嘟囔了一声。待到转回目光时他放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侧的少女虽然与他一样身处海中,但其身周却仿佛被一层薄膜隔开了一般,莫说身上的衣衫了,竟是连鬓发都未曾沾湿半点,当下不禁骇然道:“你竟是连这样的事情也能够做到?你的修为竟然已到了此等地步……” 龟灵回首向他笑了笑,随即却是轻叹着开口道:“虽然我并不知他是做何等打算……罢了。”身形一闪之际,身躯竟是赫然缓缓漂了起来,在下一刻竟是就这般诡异无比地凭空悬浮在了海面之上――即便之前也曾亲眼见过云天青御剑飞行的情形,杨玄感一时间还是不由自主地目瞪口呆了起来,半晌后方自讷讷道:“御空飞行……莫非灵儿你当真已然修成仙神了?” “若单以修为论,勉强也可算得上是了罢。”龟灵垂首歉然瞥了他一眼,道:“以我此刻修为尚不能携他人驾云,只能委屈你在此稍待了。我已在你身周布下了防御结界,即便那海兽袭来,亦是不能伤及你半分。” 见自己身周不知何时已然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杨玄感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而在他再次开口说话之前少女却是已然先行一步踏空向长琴所在的方向行了过去。而在她来到近前之时,原本正默默仰望着天空的少年却似有所察地回首向她宛然一笑,道:“幸而你及时赶来……要知此刻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你一直不曾前来,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继续支持下去呢。” “……抱歉,让你久候了。”虽然心中仍存疑窦,但在对上少年意味不明的双眸后龟灵还是低低向其道了声歉。而少年在听闻此言后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却是出乎意料地展颜笑了起来:“……明明看出我有所藏拙,但你毕竟还是并未选择抛下我不理么?难道你丝毫不在意我的欺骗?” “就算如此……想来你必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好看的小说)”少女不甚在意地浅浅勾起了唇角,随即却是俯身向对方伸出了手去。少年定定望着对方伸至面前的纤细手掌,原本晦暗不明的双瞳中却是隐隐地多出了一丝光彩。 就在他微微抬起右手几乎要触碰到对方手掌的瞬间,少女却是面色骤变。长琴先是微微一愣,在下一刻却是陡然身形一震,竟是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向下方扯了过去――龟灵在猝不及防下却是慢了一步,待到她再次潜入水底追去时却发现少年竟已是被那头巨大无匹的鲸鱼硬生生地张口吞将了下去,当下不禁面色微变,冷声开口道:“原本我看在你与我同为水族且略有修为的份上不愿伤及到你……却未料到你竟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那只鲸鱼亦不知是未听到她的言语还是灵智未曾开化,非但汲水的动作并未停止,更是有着将面前一应能够看见的东西统统吞入腹内的趋势。虽然身形在结界的保护下岿然不动,但看到此番情形,杨玄感却还是不自禁地心中大急,忍不住扬声开口道:“灵儿……小心!” 龟灵不在意地反手向他挥了挥,同时传音安抚道:“无妨,只是这鲸鱼虽是略有修为,但却仿佛是神智被他人所控,恐怕若想让它主动将长琴送出是不可能的了。但若是就此将之宰杀,却是无法保证长琴的安危……这却是有些麻烦了。” “竟是如此……那该如何是好?”杨玄感心中一惊,立时急急开口追问道。龟灵垂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苦笑着开口道:“如今之计……唯有前往这鲸鱼腹内走一遭了。” 她一向喜洁,不得不说这般做法实在是非她所愿。但先前在那等紧急关头长琴仍是不曾使出过丝毫手段,或许他真如先前所言那般并无自保之力也说不定……她实在是不能够就此抛下他不管,略一沉吟后又开口接道:“我先送你返回陆地,再来寻这鲸鱼救回长琴也不迟。” “若是拖延太久,恐是不妥……我随你一道前去便是。”杨玄感怔了一下,不及多想便已是开口言道,略顿了顿后又再次急急接道:“你该知晓我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的。” 龟灵略略沉吟了一下,最终却也是微微颔了下首,道:“……这倒也是并无不可。不过这鲸鱼似乎有些蹊跷,我以神念竟是无法透视其体内景象,若是你随我前去,却是需一应小心才是。” “那是自然,我一切俱听你安排还不成么?”杨玄感是少年心性,此刻能够前往鲸腹内一探的兴奋感却已是隐隐盖过了对长琴的担忧之情。龟灵颇为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身形一闪间已是掠至了其身旁将他拉起,在下一刻更是循着水波直直地向那仍在大口汲水的鲸口内冲了进去。 鲸鱼汲水之时的水流自然是湍急异常,若是换作常人,即便被就此挤压致死也并不是不可能的――因而虽然有着结界的保护,但杨玄感还是被那激烈的水流冲了个天旋地转,在迫不得已之下也唯有堪堪闭上了双眼。半晌之后少女带着笑意的语声才自他耳边传了过来:“先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要紧,此刻又怎地晕头转向了?怎么样,要不要紧?” 杨玄感按着犹自昏沉的头脑睁开了眼来,在对上少女含笑双眸的瞬间不由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讪讪地道:“我也不知自己竟是有着这晕船的毛病啊……先前乘船时明明还是无事的。放心罢,我不要紧,决计不会拖你后腿的。” 龟灵莞尔一笑,随即却也识趣地并未继续调谑对方,只是径自自站起身来打量起了周遭的情形来――此处虽毫无疑问地正是那头鲸鱼的身体之内,但两人所立之处竟赫然是一片由贝壳铺成的小小平台,前方更是有一条蜿蜒的小径直直通向了幽暗的深处。而不待她开口说话杨玄感便已先行讶然道:“实在是恁地古怪……这鲸鱼明明便是活物,但其体内怎地会是如此景象,就仿佛是有人刻意打理过一般?” “此处似是有阵法保护,我的神念亦是无法透视……不过情形究竟为何,循着这条路一探便知。”龟灵略略沉吟了一下,随即却是径自抬手指向了前方的小径。而杨玄感也随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两人便即循着小径向前走了过去。 孰料不过拐过一道拐角,一道似有似无的呻`吟声便自从前方的阴影处传了过来,杨玄感不由一愣,随即却是仿佛想起了什么般快步走上了前去――只见前方的一处水潭之中,一具死状极其凄惨,几乎可称为支离破碎的尸身正横于其间,而在那具尸体之侧更是有一名男子环抱着右腿正在惨呼不停,此人竟赫然是那名曾拍胸脯向几人保证过出海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士兵!而此人一眼看到杨玄感,登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颤声大呼道:“……将军救我!” “你……”杨玄感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才发现自己竟是一直未曾问起过对方的名姓,一时间不由微露尴尬之色。而那名士兵也立时识相地急急开口自我介绍道:“属下名为李斌……方才我被这头怪兽吞入了腹中,甫一清醒便见到先前被它吞下的同僚已然死在了这里,将军因属下之故遇险,属下自知罪不可赦……但是属下……真的不想死!” 说到后来,他已是几乎声泪俱下。杨玄感自是瞧不起对方这般做派,但在沉默片刻后却也只是轻叹了一声,转向龟灵道:“这人是我属下,既然在此见到,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 龟灵一向不愿为这些非亲非故之人耗费心力,当下也只是漠然扫了对方流血不止的右腿一眼,淡淡道:“……他此刻已然受伤,难以移动。若你想要救他,便自行留在此处,待到我寻到长琴后再回来与你会合便是。” 杨玄感虽然对她说出如此话来并不觉得意外,但在略略踌躇了片刻后还是苦笑着道:“他受伤极重,若是无法止血……恐怕等不到你回转便会丧命了。” 龟灵转眸瞥了他一眼,随即却是理所当然地道:“只需你问心无愧便可。若是如此,亦是他是命中注定。” 虽然早已对自家妹妹的性子有所了解,但在听闻此言后杨玄感还是不禁苦笑连连。他自然知晓以龟灵的能耐莫说只是帮对方止血,就算是让其立即痊愈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可是就因对方与她无亲无故,她便连这覆手间便可以做到的事也是决计不愿出手相帮!但龟灵既然已是打定了主意,他自然也是无计可施――更何况原本他对这李斌便是无甚好感,也不愿因为此人之事勉强对方。当下也只是无奈颔首道:“那便就依你说的办罢。” 似乎是听出了龟灵的言下之意,李斌望向她的目光中却是隐隐地多出了一丝怨毒之色,然而似是因为顾及到她身份,转瞬之后他终究还是垂首做出了一副恭顺的模样。龟灵对此虽是有所觉察,但却也并不会与之一般见识,当下也只是顺手在杨玄感身周设下了一道保护阵法,随即更是脚下不停地向前走去。 132大唐拾叁 龟灵沿着那蜿蜒小路急急行出了数里,心中一口郁气方才渐渐散去――纵使一向心性淡泊,可方才杨玄感之举却依旧是令她觉得有些失望。但转念想起杨玄感此刻不过弱冠年纪,无法做到如日后那般杀伐果断也是正常,说起来倒是自己对他太过苛求!思及此处,她倒是忍不住自嘲一笑,心中的郁气也自消了,心内更是略略生出了懊悔之意。 但她既已与对方分别,自然也不会重新回转去,当下却是自顾自地放出了神识向前方查探而去。此事对她来说原本是轻易之举,但转瞬却发现自己放出的神识甫一离体便仿若陷入了什么粘滞之物中一般,赫然只探出了三丈便再难向前半分。 龟灵蓦然睁开双眸,一时间不由心中骇然。她此刻修为固然还算不上太过强大,但神识之强却已算是世间首屈一指,但如今在此处却依旧是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方才她虽然也觉察到了不妥之处,却也只将此阵视为了一般的法阵而并未将之放在心上,但此刻看来,此阵和那三宵姊妹擅长的九曲黄河阵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若然不慎陷入其中,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有可能落到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幸而此阵虽然精妙,但却显然无人操纵,算起来也不过只是一座未激发的法阵而已,若非如此以她那半桶水的布阵本领恐怕难免深陷其中,而此刻除了令置身其中的修道者神念受限之外却也是无甚其他的影响――在确认此点之后龟灵倒是不禁暗自庆幸不已。 此刻她神念难以用于探查,前进的动作中却也不由多了几分谨慎小心。而待到她转过几道拐角之后,前方不远处却陡然有几道宛若裂帛般的声音夹杂着炸裂之声轰然传来――显然正有人在前方施法打斗。 龟灵目光一闪,迅速上前几步。只见前方的羊肠小路赫然从中而断,而临海的那处凹地之上赫然正自有三人立在当地,背对她而立的那名少年正是先前被吸入鲸腹内的长琴。而此刻其对面赫然正有两名男子昂然而立,一人持剑,一人负手而立,摆出与之对峙之态。只见这两人上身虽与人类无异,下半身却赫然是一条闪烁着粼粼光泽的鱼尾,细细看去时更是能在此二人赤`裸的上半身上寻到类似于鳞片的痕迹。龟灵生于洪荒,对于各种特异生灵倒也略有耳闻,将这两人半人半鱼的模样看在眼中,倒是瞬间便认出对方正是那隶属于水族的氏人一族。 她脚步原本颇轻,在场三人又正处于千钧一发之时,因而一时间却是俱未发现她的到来。只见名持剑而立的氏人族男子傲然瞥了长琴一眼,以手中长剑遥指其冷声道:“大胆人类!非但擅入我氏人族领地,更是胆敢出手顽抗……今日我便要令你死无葬身之地!” 长琴随手拂去了衣襟上沾的一片海藻,旋即一言不发地抬起了右手,掌间竟隐隐有着淡蓝色的光华闪动。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他却陡然唇角一翘,目光斜斜向龟灵行来的方向投去。 见对方明显已然发现了自己,龟灵索性漫步自阴影处漫步而出,淡然向那两名男子道:“这鲸鱼既然是你氏人族所居之处,你们自应对其多加约束,又怎能令其前来近海处觅食?非但掀翻了我们的座船,此刻竟然还为我们冠上一个擅入之罪,委实是毫无道理可言。” 那名空手而立、身上饰品较为华贵的氏人男子先是悚然一惊,在看清来者只是一名孱弱女子时却又重新露出了放松之态,傲然道:“不过只是区区人类,即便是被鲸鱼所噬,也该束手就死成为其食物!” 将对方不可理喻之极的话语听在耳中,龟灵不由微微拧了拧眉。原本看在氏人族与她同属水族的份上她倒是不介意提点一二……但是如今看来似乎已是无此必要了。当下却是轻叹道:“不修德行、妄造杀孽……怨不得氏人一族非但无法修炼,更是仅仅只有两百寿算。” 两名氏人族男子听闻此言,顿时惊怒交加。那名负手而立的男子俊逸的脸庞上更是瞬间露出了一片狰狞之色,冷声开口道:“竟敢如此辱我族人……今日我便要将你二人碎尸万段!” 他话音还未落下,扣在背后的法诀已是直指而出,伴随着其动作周遭的海面顿时轰然涌起,将龟灵二人包裹在了其间――氏人族天生便拥有纵水之能,身躯更是极为强壮,虽然无法修炼,但未入仙流的修道者却往往不是其对手,而面前男子更明显是氏人一族中的佼佼者,显而已是将水系法术修至了宛如臂指的地步。 龟灵抬首扫了一眼身旁翻涌不定的水柱,意念微动间身周海水已是化作了澎湃的水箭向那两名男子疾射了过去――当先那名持剑氏人男子大惊之下抬手作势欲挡,孰料下一瞬间却毫无预兆地僵在了当地,仔细看去时却见其身躯脸孔一片惨白,竟仿佛周身的血液都在霎时间凝固成了寒冰一般。而那奔涌而来的水柱却是灵活之极地自其身侧绕了过去,将另一名手捏法诀的氏人男子狠狠地撞入了后方的一堆贝壳之间。 见此情形,原本一直神情淡然的长琴不由微微动容。以他眼力自然看得出那名氏人男子之所以呆立不动并非是因为中了什么禁制,而是因为龟灵在瞬间令其体内血液停止了流动――而此事就算是他巅峰之时也是力有不逮。在沉默了半晌之后,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莫非你……已然悟出了水之法则?” 龟灵淡淡一笑,颔首道:“修道多年,勉强算是略有所悟罢。”目光在其身上巡弋了一周,待到落至其右臂的一处鲜红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道:“你受伤了。” 长琴垂眸扫了右臂仍在渗血的伤口一眼,不甚在意地道:“不过只是盛载魂魄的躯壳罢了,就算是毁去也无甚要紧。”随即复又展颜一笑,道:“我倒未料到你竟会寻来。” 作者有话要说:七月份手受伤了,然后九月份总算是差不多好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为什么没更……咳,一边工作一边读研真的不是人做的事……总之我会尽量多更…… 133大唐拾肆 龟灵转首扫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方才轻叹道:“长琴,你这又是何必?” “杨姑娘你此言何意?在下却是并不明白。”男子仿佛很是讶异般挑了挑眉,语声中也带上了几许吃惊之意。而少女却似乎并不想就这般含糊过去,当下便皱眉开口道:“先前这鲸鱼虽出现得突然,但以你之能想来并非不能脱身……为何你要任由它将你吞入腹中?若你此举单单只是为了试探与我也就罢了……但你又怎能丝毫不顾自身安危?” 长琴连唇角的笑意都未曾变过半分,摇首道:“杨姑娘你恐怕是有所误会,在下又怎会如此糊涂?毕竟在下对自己这具新换不久的肉身还是颇为珍惜的……要知道一时之间想要寻到适合渡魂的身躯可也并非是什么容易之事。当时在下确实只是一时大意,未曾反应过来。” “……暂且当你所言为实。”少女凌然凝注其片刻,终究还是侧首转开了视线。而此刻那名被撞飞开去的男子也自颤巍巍地支撑起了身躯,转首见自己的同伴竟是全身僵直地呆立当地不知生死,面上不由闪过了一丝骇然之色,明显色厉内荏地大声道:“我乃氏人国女王之未婚夫君,若是你们胆敢伤害与我……女王陛下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龟灵淡淡扫了对方一眼,心中倒是不自禁地生出了几许好奇之意,氏人族虽是洪荒异种,但她听闻其一向繁衍困难,寿命又并不久长……却不知为何直至今日仍旧能够存在于世?当下却是随意地出言问道:“原来你竟然还是氏人国女王的未来王夫么?不知你们那个所谓的氏人国目前仍存几名百姓?” 那男子仿佛受到了什么极大的侮辱般面色陡然涨红,咬牙大声道:“你怎敢如此小觑与我!我氏人一族强大之极,无论智慧力量都胜过他族百倍,又怎会没有青春永驻,益寿延年的法门!” “哦?何人有这般逆天而行的手段?”龟灵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注意力倒是被其吸引了过去。而那男子仿佛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仍旧身处危境,洋洋得意地接道:“崆峒印之力怎会等闲……” 听闻此言,一直对面前之事无动于衷的长琴却是面色微动,插口问道:“哦?十大神器之一的崆峒印竟然在氏人族手中么?” 那男子面色一变,自知失言,一脸懊悔地紧紧闭上了口再一语不发。[.超多好看小说]龟灵听出了长琴语中的少许激动之意,略带讶然地转首问道:“那崆峒印对你有何用途?” 长琴回眸扫了她一眼,缓缓挑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温然道:“以崆峒印为核心布下法阵,传说可使躯壳不老……若能获得此物,我便毋须过得数年便重新行那渡魂之事了。” 龟灵不由一怔,旋即却是毫不犹豫地道:“既然此物对你有用,那夺来便是――那氏人国处于何处?”最后一句却是面对那一脸怒色的氏人族男子说的。 那男子恨恨瞪着面前两人,似是想要开口怒骂,但终究还是愤愤撇开了头去。龟灵却也并不在意对方的沉默,仅仅只是淡然开口接道:“就算你缄口不言又有何用?终归不过是位于这鲸鱼体内某处罢了。这鲸鱼体内空间也不过数里方圆,就算细细寻上一次也耗费不了多少时候。” 那男子面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才冷冷开口道:“好,我告诉你们便是――”其抬手指向东方,忿然接道:“由此十里,渡海后便可见到氏人族之王宫,崆峒印便在那里。” 虽将对方闪烁不定的神情看在眼中,龟灵却也只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抬步便向对方所指方向行去。长琴漠然瞥了那男子一眼,仿佛不经意般长袖轻拂,旋即方才快行几步与少女并肩而行――男子见二人似是并无伤害自己之意,方自暗自舒了口气,孰料在下一瞬间却陡然觉得身躯一寒,霎时间已是毫无预兆地轰然栽倒在地,再无半点声息。 龟灵将对方的小动作看在眼中,忍不住暗自在心中慨叹了一声。她虽是刻意将那男子留给长琴处理,但她却也未想到对方竟会毫不犹豫地下了杀手――当年长琴身为天界乐神,虽然实力不俗,但性子却是温厚善良,未料到多年不见,其心性竟是改变如斯!略略沉默片刻后方始开口道:“你这般不留余地,终究是有伤天和……对修行并无好处。” 长琴脚步微顿,目中神色似是嘲讽似是漠然,“杨姑娘多虑了。我既不求升仙得道,便是杀戮再重又有何干系?” 将其疏离的言语听在耳中,龟灵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半晌后方才轻叹道:“你我二人洪荒相识,颇有渊源……虽然我二人只见过寥寥几面,但我终究还是视你为友的。我此时只问你一言,望你直言告知――你是否一直对我心存怨恨?” 长琴难得地沉默了半晌,最终却也只是轻叹道:“杨姑娘过虑了……在下已然说过,我被贬下凡之事与你并无半点干系。”略顿了顿后方才苦笑接道:“与其说是怨恨……倒不如说是嫉妒罢。毕竟你为妖族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更有伏羲女娲两位大神心心念念为你着想,而我以妖族之身占据祝融大神之子之位,委实是名不正言不顺。最终更是成为了巫妖两族龃龉之下的牺牲品。若是早知如此……父亲又何必要借女娲大神之造化鼎为我这一区区琴灵塑形?” 他先前虽也曾略略提过当年之事,但却也并未说的如今日这般详尽。听着对方隐带愤恨之意的言语,龟灵不禁心中微觉恻然,喃喃道:“我虽知巫妖之争残酷之极,但却想不到竟然连你也……抱歉,当年的确是我思虑不周。” 134大唐拾伍 “这又与你有何干系,终归不过是天道弄人而已。”少年脚下微顿,平静的语声中却仍是不自禁地带出了些许讥嘲之意。龟灵心知对方心结绝不会因自己的只言片语便轻易解除,当下便也噤声不言,与之并肩沿着先前那氏人族男子所指的方向疾行而去。 因着神识被附近结界限制,龟灵虽然口中不提,心中却是暗自警戒,幸而一路行来倒是并未遇到任何危机。两人沿着那蜿蜒的小径沉默地行了一盏茶时分,身周不知何时却是涌出了稀薄的雾气,团团地将两人的身躯裹在了其间,随着两人渐行渐远,雾气更是由淡转浓,渐渐地竟是连身旁的人影也难以看清。 龟灵微微蹙起了眉,但在确认己方并非是陷入了什么幻阵后也仅是不动声色地向身旁的少年贴近了些许。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嚣张跋扈的男声却骤然自前方传了过来:“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我黑龙宫地域!” 龟灵抬眸望向前方足有丈许高大的身影,只见其在浓雾中影影绰绰看之不清,甫一观之竟是宛如什么远古异兽一般。不过二人俱是见识过人,自然也不会被那看不清模样的生物吓到。龟灵只略一沉吟便随手施了个御风诀将两人身周的雾气稍稍吹散,令那不知名的异兽露出了真实的面目――那赫然竟是条盘踞成一团的色如暗夜的长蛟。 那黑蛟似是未曾料到来人竟有驱散雾气的本事,当下却是讶然停下了吞云吐雾的动作。随即以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慢吞吞地道:“想不到区区人类竟有这般的能耐……看你二人身上灵气也算充沛,莫非你们竟是自陆地而来的修仙者?” 这黑蛟身为洪荒异种,修为自然不弱,但龟灵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方才听你所言……此处似乎名为黑龙宫?十大神器之一的崆峒印是否在此?” 那黑蛟似乎对她的态度颇为不满,当下却是冷哼一声,道:“你此言何意?崆峒印是否在此又与你有何相干?莫非区区人类还敢觊觎我族异宝不成!”见面前其视之为蝼蚁的两人仍是一派理所当然,心下不由更是不豫,硕大的蛟目中也隐隐露出了一丝狰狞之色,冷然接道:“……不管你们是误入还是落难至此,我为修炼已几日未食荤腥,今日你们便做我腹中美食罢!”话音甫落,其竟是陡然垂首向两人直直咬来。 龟灵脚步轻捷地拖着身旁少年避过对方蓄势一扑,眉梢却不自禁地深深皱了起来。长琴却是仿佛全然不知身旁危机,仅仅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少女悠然道:“这黑蛟可是想要置我们于死地……莫非直至现今你还顾念同族之情,不愿对其动手?” 听少年之言似是对妖族全无半分归属之意,龟灵不由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声,直言道:“总归是要将崆峒印的下落问到才是……何况这世间也不知还存有几名妖族,因此若非必要,我也的确是不愿对同族下杀手的。” 少年嗤笑一声,径自转首不言。而那黑蛟见自己一击不中,不由微微愕然。身形舒展间已是腾空而起,尾巴一甩便向两人所在之处拍去。见对方竟是如此不依不饶,龟灵也不禁心中怒意暗生,身形一闪间已扯着长琴跃上了黑蛟脊背,抬手抵住其颔下逆鳞冷声道:“先前我不过是看在你为我同族份上,对你忍让三分。但若你再试图攻击与我,我现在便挖出妖丹,废你修为。” 见对方轻而易举便按住了自己要害之处,而自己竟是毫无抵抗之力,那黑蛟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感受到少女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威压,他自知不是对手,口中却仍自强声道:“什么同族?你明明便是人类……” “你莫非未曾听过转世重修之说么?前世我非但身为妖族,更与你一般是水族出身。”不待那黑蛟说完,龟灵已然径自截口说道,见其听闻此言后终于老实了下来,方才皱眉道:“看你一身污秽气息,想来非但未曾辟谷,更是常进血食罢……如你这般就算是日夜修行,也只能落个事倍功半的下场。” 那黑蛟的性子倒是颇为单纯,竟是当下便相信了她的言语,目中也透露出了一丝亲近之意,当下便重新落地盘好身躯,讪讪开口道:“原来你竟是我同族,方才我实在是莽撞了……听你之意,进食血食竟是有碍修行么?我修行基本靠自身摸索,这些事情却是一概不知。” 见其毫不犹豫便坦然认错,大有化敌为友的意思,龟灵不禁莞尔一笑,她生于洪荒,见识广博,自知妖族大多是直爽之辈,当下却也不以为奇,仅仅只是轻叹道:“物竞天择乃是天道,但若杀戮过重却的确是不利修行的……若非如此,妖族又怎会势力大损、近乎灭绝?” “我百余年前才开灵智,这些事情却是并不知晓……你还真是见多识广。”黑蛟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随即却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般露出了警惕之色,神情紧张地道:“你方才为何会问起崆峒印?你们前来此处究竟是为了何事?” 龟灵定定注视了他半晌,最终却还是颔首直言道:“实不相瞒……这崆峒印于我这同伴颇为有用,我们此次必须要将之带走。不过既然你与我分属同族,我也并不想就这般夺你宝物……若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修行功法相抵换,终归是不会令你吃亏便是。” 听闻此言黑蛟顿时面色大变,敛去了面上笑意愤然道:“你既然不安好心,又何必要与我叙起同族之谊?我身负看护法宝之责,崆峒印更是与我族气运相连,若你想要将崆峒印带走,便先踏过我的尸首再论其他!” 135大唐拾陆 见对方不由分说地转了态度,龟灵一时间不由微微皱眉。(.)她心知多数妖族都是心思单纯、性子固执,一旦拿定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而听闻这黑蛟之言却显而是要和两人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了。但她既然应允长琴在前,因此虽对这黑蛟无甚恶感,却还是冷下了面色淡然道:“既然如此……那么如你所愿。” 她长于洪荒,一向杀戮果断,此刻既知那黑蛟已不会再改变主意,当下一直置于对方要害之处的手掌便毫不犹豫地劲力吐出。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道带着愤怒之意的雄浑语声却骤然传入了她的耳中:“……住手!汝等何人,安敢欺我后辈!” 龟灵掌下一顿,虽然未曾回首,神识却已然无声无息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扫了过去。只见一道暗影正如离弦之箭般向几人所在之处直直地飞了过来,其身形几乎可称为铺天蔽地――龟灵认出来者是一头纯种血脉的黑龙,心知对方实力决不可与自己手下那黑蛟相提并论,一时间不由警惕之意暗生。而不待她开口问话,身旁少年却已仿若叹息般低低开口道:“……悭臾。” 龟灵微微一怔,只觉得这名字颇为熟悉,一时间却是想不起其来处。而那黑龙的听觉极佳,竟是将少年宛若自语般的话语听在了耳中,身躯一震之下已是自天空飞掠了下来,轰然落地后立时沉声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竟会知我名姓?” 少年神色复杂地望着面前异兽,一时间却是沉默未语。龟灵皱眉打量了对方片刻,心中一动间却是讶然开口问道:“你是摇山之上的那只水虺?你竟当真修成了龙身么……” 那黑龙墨如深潭的眸中震惊之色闪过闪过,目光落至少年面上时已转作了深深的缅怀:“你是……长琴?”随即目光又转向了他身旁的少女,“白玉……公主。” “悭臾……许久不见。”少年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时神色已是恢复了平素的漠然,随即却是自顾自地转首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只淡淡打了个招呼便转向身旁少女道:“自你离开之后我经常前往摇山,因此与悭臾也有往来。” 龟灵对这两位之间的纠葛却是并没有什么兴趣,当下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虽然长琴和悭臾在她记忆中不过是一面之缘,但妖族的时间动辄以千年万年计算,这两位在她离开后有了什么深厚的交情却是丝毫不奇。(.)而悭臾在默默注视了少年半晌之后却忽地一叹,道:“长琴……你如今却是变的多了。不过许久未见,你修为为何不进反退?看你如今似乎已非妖身,难道你竟是转世重修了不成?” 少年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震,隐于衣袖下的手掌不自觉地握紧。见他半晌不答,黑龙面上神色更是苦涩,低低开口接道:“你也该知晓罢……当初之事,其实并非是出于我之意志……” “……事已至此,又何必再争论谁是谁非。当年你不是已然被玄女收服为坐骑,为何今日会出现在此处?”不待悭臾话音落下,少年已是冷然开口打断。恍惚了一瞬,苦笑着道:“当年若非九天玄女施法迷了我心智,我又怎会在不周山附近作乱?若非当初得你之助,我恐怕迄今也无法恢复意识。莫说我从不愿受人驱策,单凭身为友人的你被她算计驱逐下界此点……我亦宁死不会臣服于她。” 听闻此事居然又与那九天玄女有关,龟灵不由眉头微皱。但她一向不愿介入天界争权夺利之事,略一沉吟后却也并没有开口询问。而就在她分心旁顾的当口,那只被她压制的黑蛟已是不管不顾地叫出了声来:“老祖……这两人想要谋夺我族圣物!请老祖做主!” 龟灵见那黑蛟在性命仍握在她手中时依旧如此不识时务,不禁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最终却还是松了劲力任那黑蛟挣脱了出来。悭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分神瞥了自己的后辈一眼后方才沉吟着问道:“白玉公主莫非是看上了我族的崆峒印,想要收为己用?” 见身旁少年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龟灵不由叹了口气,最终却也只能代为答道:“我并不需要……不过此物与长琴似乎颇为有益。” “……原来如此。”黑龙微微颔首,见面前少年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言,目中不由隐隐闪过了一丝失落之色,只略思忖了片刻便开口接道:“既是长琴需要,你们便随我进来将其取走罢……当年之事虽非出于我愿,毕竟是我有负好友之情在先,今日将此物予他,也算是了却了一段因果。” “老祖……您怎么能够这么做!”那黑蛟大惊失色,在对上悭臾严厉的目光时终是讷讷不敢再言。而此刻一直沉默的少年唇角却蓦地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冷冷道:“了却因果么……也好。那么今日之后,你我最好永不再相见。” 将其决绝话语听在耳中,黑龙终是忍不住苦笑出声――当年长琴因天庭倾轧曾被派驻守摇山千年,它因喜其琴音与之时时相伴,更是互相引为知己,并做下了待它修炼为应龙之日相携而游、一并看尽世间风光的约定。孰料它修炼有成之时竟是被九天玄女利用,非但身化孽龙伤人害命,最终更是成为了其贬谪太子长琴下凡的借口。如今不管长琴如何怨恨与他……都是理所应当。不提他心中如何纷乱,却是脚步未停地引着龟灵和长琴二人来到了一块高耸的石壁之前,指着嵌于其中的一枚拳头大小印鉴开口道:“这便是那崆峒印了――还请白玉公主代为取下。” 龟灵见这印鉴通体俱是由青玉雕成,其间灵气浓郁,倒是不负那十大神器之名,当下不由在心中暗赞了一声。随即却注意到那镶嵌印鉴的石壁上所绘阵法颇为精奇,略一思索后却是忍不住面色微变,转首讶然问道:“这崆峒印竟是与你神识相牵之物?” 136大唐拾柒 即便长琴仍对悭臾恼怒未消,听闻此言也不由微微动容――此刻他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崆峒印原本便具灵魂温养之效,又极富灵性,悭臾将其视为伴生之宝、分出一份神识来炼于其中实在是毫不为奇。而宝物一旦与修行者神识相连便等同于其灵魂的一部分,若损毁或被他人强夺便有可能会危及其性命!面对其投注而来的震惊视线,悭臾却只是不在意地摇首一笑,仿佛事不关己般道:“白玉公主为何还不动手?毋须在意我……我的寿算本已所剩无多,留着崆峒印亦是无用――若能为长琴所用,亦是此宝之幸。” 长琴神色复杂地扫了悭臾一眼,却终究未曾开口说出阻止的言语。而龟灵定睛望去时却发现悭臾魂魄虽然已现虚弱之相,但却仿佛被什么力量保护住了般并没有真正散乱,因她与悭臾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因此心中也并无任何顾忌,当下开口问道:“若我未曾看错悭臾你已现天人五衰之相,为何仍能安然存在于此间?” 面对其堪称残酷的询问,悭臾却只是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洒然道:“正如公主你所言,我虽修成龙身,真身却终究是水虺,也不曾真正得道,其实寿命早已该尽――若非偶然获得这有具备长生之效的崆峒印恐怕早已身故。不过这终究是逆天而行之事,如今也该到了终结的时候了,还请公主快些动手罢。” 龟灵微露不悦之色,反是将向崆峒印探出的右手收了回来,冷冷道:“我与你们虽均是旧识,却也无权代长琴作出决断――你二人的私事莫要将我牵涉进来。” 悭臾怔了一怔,旋即却是忍不住自嘲一笑,道:“公主所言极是,却是我考虑不周了。”继而旋身转向一旁的男子,正色道:“长琴……你我之间恩怨,当在今日有所决断。此身本就苟延残喘多年,若崆峒印能对你有所助益,我悭臾也算不枉来此世一遭。” 长琴转首扫了他一眼,目光愈发深邃,半晌方才悠然道:“悭臾……你这是想以此残躯抵偿你我千年间的恩怨了?也罢,如你所愿,日后你我之间因果全消……再不相见。” 悭臾周身巨震,半晌方才苦笑道:“若此为你心中所愿……我自然无不遵从。” 听闻其自暴自弃一般的言语,少年目光愈发黯沉如深潭,沉默半晌后方自面无表情地颔首道:“既是如此,我便亲手送你转世去罢……其实如你这般安然再入轮回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望你来世一生顺遂,再无烦忧。”旋即双足一踏,身形已是犹如飘絮般向那镶嵌着崆峒印的石壁飘了过去。然则他脚步方自踏出,只听见噌地一声,一缕耀目的寒光竟是直直地向他后心处投去。幸而长琴已然恢复了些许力量,在此千钧一发之刻终是身形一晃险险向旁避让了开来。那寒光虽是投了个空,旋即却是向斜上方划去,最终竟是伴随着凄厉的锐响狠狠刺入了崆峒印旁的石壁缝隙,原本悭臾便已提前关闭了周遭的保护阵法,经此一震,崆峒印顿时晃了几晃,终是直直向海水中坠下。 龟灵愕然注视着刺于崖壁上的那支犹自散发着灵气的金色箭矢,面上神色已是变了又变。这箭她虽从未见过,但这射箭的手法以及附着于上的灵力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杨玄感能以弱冠之年单独执掌一军,除因其生于世家之外,更是因其剑术箭术俱已登堂入室,武艺卓绝之故,也正因此她一看便知此箭是出于他之手!可就算杨玄感循着她留下的痕迹寻来,却又怎会以这近乎偷袭的方式射出此箭,更是对长琴毫不留情,仿佛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 此刻崆峒印既已自阵中脱出,便等同于强行切断了其与悭臾之间的联系――而悭臾的神色亦是在瞬刻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此刻长琴已然安然落地并将崆峒印握在了手中,转首望去时却正好对上了悭臾那充满释然之色的双目,而就在他犹豫片刻张口欲言的瞬间,黑龙那宛若山峦般的巨大身形却是骤地轰然倒入了海中,扬起一片方圆足有数丈大小的水花。 长琴紧紧握着手中的崆峒印,目中宛若酝酿着狂风骤雨。龟灵转首瞥了他一眼,终是担忧兄长的心思占了上风,不及解释便已转身向那箭矢射来的方向飞速掠了过去。 她速度自是极快,但那弓箭的射程却也非凡,待她远远看见那熟悉的身形时赫然已是半盏茶之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原本手擎长弓、背身而立的青年骤地转过了身来,龟灵见杨玄感原本清明的神色竟是隐见恍惚,目光也是一片浑浊,不禁心下一惊,却一时间无法判断对方情况,唯有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大哥,你可无恙?” 她言语中注入了些许灵力,颇有令神识清明之效,杨玄感身形一震,面上隐隐露出了痛苦之色,半晌后方自如同梦呓般道:“灵儿……我这是怎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见其意识仍算清醒,龟灵不由一喜,方欲开口询问,一道悠扬哀婉的吟哦之声却骤然自下方的海面处传了过来,乐声传入耳中的刹那,龟灵只觉心中一震,真灵竟隐有不稳之相,不禁心中大惊,幸而她所习为正宗道家功法,灵力几转间便已将心中的烦躁之意强行压制了下去。转首望向杨玄感时却见他已然半跪在地,面上俱是挣扎痛楚之色。龟灵面色一变,当机立断地施法暂时封住了其五感,见其神色渐渐恢复平静方自转向海面的方向冷声道:“听闻氏人族女性歌声具有魅惑之效,便是金仙猝不及防下亦会着道,如今看来……的确是名不虚传。” 136 大唐拾捌 熟料就在下一瞬间,一道耀目的金黄`色光环却是陡然自男子的周身暴起,硬生生地将女子逼到近前的长袖弹了回去。将这似乎有些熟悉的情形看在眼中祝玉妍不由愕然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将视线向身侧的少女投了过去。 龟灵早在看见对方第一眼时便已察觉到了其神舟微薄的灵气,当下也只是丝毫不以为奇地点了点头,道:“果真是修道之人……在这世间你能居然能够将金系道法修至如此地步,也算是天资不俗了,如若你能够放下俗事专心修行的话,修为想必能够更进一步。” 她此言不过是基于提携后辈的心思好心提醒,但陈辅在听闻此言时却是当下便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并冷声斥道:“如你这般的邪魔外道又懂的甚么?我所修鬼□法又岂是你能够轻易评论的?” 听闻此言,龟灵不由失笑。她虽并不介意对方的质疑,但却也不愿再继续自讨没趣,当下只是淡淡道:“既然你是陈国太傅,那么这孩子由你来照顾却是最好的……想必以你之能带他自宫中逃出应是不成问题。”说罢展颜向陈辩温然一笑,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陈辅未料到她竟是抛下祝玉妍说走便走,一时间不由怔在了当地,片刻之后方自厉声喝道:“停步!将你手中的和氏璧交回——”而他话音还未落下,一道白色的光练便倏地从旁直直地劈将了过来。 虽然陈辅在千钧一发之际颇为狼狈地凝起灵力抬剑挡下了临到近前的一击,但祝玉妍那娇俏的身影却已趁此机会与其檫身而过而过,与此同时其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也是远远地传了过来:“呵……看来即便同为修道之人,修为却也还是有差距的,你的本事还差的远哩,太傅大人。” 陈辅虽是心下大怒,但却知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追之不及。而龟灵方自转出大殿便听见前方呐喊连连,更是隐隐传来了兵刃交击之声,心知必然是攻入城内的隋军在追击陈国余党,当下便重新转了方向向后殿漫步行去。 随之行来的祝玉妍明显未曾料到她竟然会去而复返,先是不由自主地面色微变,继而却是状若无事地娇笑道:“姑娘怎地走得那么快?玉妍可是还未来的及向你讨教道法呢。” 龟灵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却是并未说话,祝玉妍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在她的凝视下几乎是无所遁形,唇角的笑意倒是不禁骤地一僵。然而就在她犹在愣怔之时面前少女却蓦然转首望向了后殿的方向,面上更是首次露出了一丝即似鄙夷又似厌恶的神色。见此情形祝玉妍不禁略略怔了一下,然而就在下一刹她却见那面前之人的身影陡然变得朦胧了起来,随即更是诡异地瞬间消失了踪影。 = 龟灵在离开祝玉妍后,立即用缩地成寸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位于御花园西侧的偏殿之中。而她甫一进入殿门,女子的哭喊声便夹杂着男子的嚣张笑声直直地自殿中传了出来。 就算不用神识探查其中情形,龟灵也想得到其间到底是如何一副荒`淫的景象。而殿外此刻也正自有数十名隋兵垂手而立,投向面前那虚掩殿门的视线中或是不屑或是愤然,但终究却是没有一人胆敢上前阻止殿中正在发生的事,而身着一身隋兵服饰的杨玄感却赫然正与之站立在一起。但与他人有所不同的却是他虽然同样默然站立不发一言,但握紧的双拳上却是青筋暴起,显而已是忍耐到了极致。其身边更有一名年纪颇大的老兵正仅仅按着他的肩膀,似乎正在无声地阻止着他的动作。 见对方似乎安然无恙,龟灵倒是不由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而就在此时,杨玄感却倏然一把挣脱了身旁按着他肩膀的那名老兵,上前一步重重地推开了殿门并大声道:“晋王殿下——请您住手!” 伴随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殿内男子的笑声和女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只见被推开的殿门之后一名身着明黄长袍的青年正自俯身向一名衣衫凌乱的少女贴去,而在被打搅到了兴致后其更是当下便眼带杀意地转首望了过来,在看清少年容颜时先是略略一怔,继而却是喜怒难辩地道:“原来是杨素大人的公子啊……杨大人竟放心让你以普通兵士的身份一同随军?” 杨玄感冷冷盯着面前之人看了片刻,终是不情不愿地单膝跪了下去并沉声道:“父帅军令严格,一向不允兵士奸`淫妇女,晋王殿下此次既然作为监军前来……是否也同样应当以身作则才好?” 青年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随即竟是出乎意料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先是挥手命其将殿门掩上方才兴致盎然地道:“本王并非你父帅麾下兵士,自然不必遵守此军令……而且现在身为臣子的你是想要代父皇母后教训与我么?” “臣……不敢。”杨玄感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重重地垂下了头去。然而就在此时,那名被逼到墙角的少女竟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力挣脱了青年的钳制,啜泣着向他所跪之处跑来,熟料在慌乱之下竟是尚未奔到近前便被裙裾所绊一跤扑到在地。 似是觉得对方这般的行径让自己丢了颜面,青年当下便沉下了面孔,继而更是丝毫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心地上前一步拽着少女的发髻将她其硬生生地拽了起来,少女不自禁地痛呼了一声,但最终还是挣扎着向半跪在地的少年伸出了手去,犹如杜鹃啼血般凄声道:“求你……救救我……” 杨玄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到此等惨景登时目眦欲裂,一时间竟是连父亲一再嘱咐他一定要听从面前之人的吩咐之事也忘了个干净,蹭地一声站起身来冷声开口道:“晋王殿下!若是你再这般执意妄为……便莫怪玄感得罪了!” “哦……你要待如何?莫不是还想对本王不利?”青年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那宫装少女的脸颊,很是不屑地低低嗤笑了一声。经他一激杨玄感不由面现怒色,冲动之下竟是当真踏前了一步,伸手便向青年的领口抓了过去。 青年眼中厉色一闪,却是并未闪身躲避对方并不甚快的动作,然而就在杨玄感的手指即将触到对方领口之时,一道黑影却倏然自门后的阴影处窜了出来,在下一刻更是裹挟着一道光晕向少年的颈项处直直地抹了过去。 杨玄感毕竟战斗经验不足,因而丝毫未曾想到竟会有人突然从旁发难,一时间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闪避。然而就在他眼见便要在这凌厉的一击□首分离的刹那,一道碧色的流光却霍然毫无预兆地挡在了他的身前,随之他无比熟悉的那道身影也缓缓地自虚空间现了出来。 晋王以及先前那隐身在阴影处的守卫明显俱是被这诡异的情形骇了一跳,当下已是不由自主地齐齐后退了一步。而逃过一劫的杨玄感则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少女,半晌之后才讷讷地道:“灵儿……你怎会在此处?” “我来此处理些私事……未料到竟是正好看到了这场好戏。”龟灵略有些不悦地轻哼了一声,继而却是直接转首望向了青年以及默默立在其身后的蒙面男子冷声问道:“晋王殿下……我这位兄长虽有犯上之举,却也不致令你这位属下毫不犹豫地便下此杀手罢。而且你的这位部下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些,还是说今日之事……你们根本便是早有预谋?” 虽然在她突然现身时晋王曾露出了一瞬间的惊骇表情,但此时此刻到已是恢复了原先的倜傥姿态,在上下打量她半晌后方自悠然问道:“你叫他兄长……那么你想来便是那位据说生来便身体不佳,从来未曾见过外人的杨小姐了?你居然说我早有预谋……那么你觉得身为晋王的我又有什么理由要故意与杨公子为难?” 龟灵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杨玄感与方才那名从旁偷袭、黑巾蒙面的暗卫隔了开来,同时缓缓开口道:“虽然我对晋王殿下你无甚了解,但我却也曾听闻您一向英武果断……想来绝不是那在关键时刻依旧耽于美色、为此甚至不惜动摇军心之人。” 继而又抬眸扫了面前青年一眼,沉声接道:“看上去你似乎与他并无利益纠葛,但须知道这世上却有功高震主一说,杨……父亲带兵多年,在军中威望极高,想必圣上已然忌惮他多时了……若是大哥这杨府位嫡长子因试图谋逆而亡,又有殿下您在场作证,想必他在朝堂上的声望亦会遭到打击,更有可能会一蹶不振罢。” 青年面色不由微微一变,最终还是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冷冷道:“你竟敢如此直言……莫非不知揣测君心乃是重罪?”- 龟灵不在意地笑了笑,却是并未答话,而青年在略略沉吟了一瞬后忽地弃若敝履地将怀中的少女重重推到了一旁,神情间原本的荒淫昏聩之态更是瞬间一扫而空,继而更是收起了严肃的神色浅笑着开口道:“本王却是觉得很是好奇,如若姑娘当真如传闻那般身体虚弱无法出门,这一身神鬼莫测的本领又是从何处学来?虽然杨大人一向被人称作为我大隋第一高手。但姑娘方才所使的似乎并不是武功罢。” 略顿了顿后又笑着接道:“这倒是令本王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个传言……杨家的那位小姐并非是身体虚弱,而是自出生起便被异人收为了弟子,这些年间一直都在潜心学艺,因此才从不现于世人眼前。” 听闻此言,龟灵倒是不由心中好笑,忍不住略有些自嘲地道:“我从来便是足不出户,为何竟会有这般多的古怪传闻?我可不知我何时变得如此出名了。” 晋王笑着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毕竟本朝世家阀门中年龄恰好能够与我几名兄弟匹配的闺秀并不甚多,于数不多的那几位都是被母后时时挂在口边的……” 听出了对方言下之意,龟灵倒是不由愣了一下,但却也只能故作不知地转了话题道:“确实如殿下所言的那般……我所修者并非武功,而是道术。” 青年不由微微露出了讶然之色,道:“竟是如此么?父皇一向追崇佛学……我倒是对道门之事无甚了解,想不到这道法竟是如此神妙。”继而却又略带调谑意味地道:“不过姑娘你这般直言告知我当真无妨么?莫非你变不怕我将此事告知他人?还是说今日你便想要直接杀了我灭口?” 龟灵淡淡一笑,道:“无碍,在今日之后你会将看的一切尽皆忘却,就算想要向他人透露也是无法做到的。” 青年不由一愣,虽是觉得此事太过于匪夷所思,但却又觉得对方并不会随意道出这种妄言,当下也只是微皱着眉道:“你竟是连这样的事情也办得到?”微一沉吟后忽地开口问道:“你的闺名……可是一个‘灵’字?” 杨玄感此刻已是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来,听他询问忍不住略有些不悦地道:“晋王殿下请你自重……女子闺名又如何能够随之宣之于口?” “她的名字方才不是你失口叫出的么?此刻怎地又来怪我?”青年笑吟吟地扫了对方一眼,在堵得其哑口无言后望向少女的目光中却是不自禁地添上了几分灼热,一字字地开口问道:“杨灵姑娘……你可愿成为本王正妃?” 杨玄感不由一惊,下意识地道:“你胡说什么!我妹子的闺誉又如何是你能够轻易糟践的……”话音未落,青年却已略有些不悦地道:“本王是真心真意地向她求亲,又怎能担得上糟践之言?若是杨姑娘当真答应,本王回宫后自然会禀明父王母后以正妃之礼明媒正娶!” 杨玄感顿时再次哑然,虽是有心告知对方自己的妹妹已然定亲,但念及龟灵对那桩婚事明显并不满意,当下却也是讷讷地不好直言反对。而虽然龟灵已然转世数次,却也是生平首一次被人当面求婚,当下倒是不由稍稍一怔,沉吟了一瞬后还是公式化地推诿道:“小女子无德无才,却是不敢应允……想来以殿下的身份名望想要寻得一位品貌俱佳的贤内助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更何况我杨家虽非皇族,却也与姓氏相同,想必也需忌讳一个同姓不婚罢。” 青年听闻此言却忍不住展颜一笑,摇首直言道:“本王需要的可并不是什么贤内助……而是能够与我共图大业,最终并肩携手立于金殿之上的伴侣——至姑娘更是无需担忧,我杨氏为鲜卑族出身,并无那么多忌讳,想必父皇和母后都不会太过介怀。” 听闻此言,杨玄感不由暗自骇然——当前大隋太子乃是文帝长子杨勇,而这位晋王杨广平素里虽是颇有贤名,又深受父母宠爱,但却一直与兄弟感情甚笃,一向摆出的都是一副甘为贤王将相的姿态,他先前竟是从未发现其竟有夺嫡的野心!然而在他用余光望去之时,却见在场的几人竟都是一副极为淡然的模样——龟灵早知面前之人未来会登基为帝,自是丝毫不以其言语为奇怪,而那位黑衣暗卫更是是由始至终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立于一旁,便仿佛什么都未曾听见一般。 见面前少女似乎丝毫不为所动,杨广倒是不由面上悻然,当下也只能轻叹道:“总之……本王先前之言句句出于真心,姑娘不妨好好地考虑一下……只需姑娘同意,杨大人那里自然有本王前去说合……而其若我两家当真能够联姻,想必父皇也不会对杨大人的威名太过忌惮了。” 龟灵自然知道他只是因看中了自己的道术本领才会以正妃之位相诱,因而不管对方如何舌灿莲花也无动于衷,当下便抬手打算施展术法消去杨广以及那暗卫的记忆。然而就在她欲行放出灵力的同时杨广却是仿若察觉到了危机般身形一侧,同时微皱着眉道:“本王已经拿出了如此的诚意……莫非姑娘还是不愿意相信与我?本王可保证此地所发生之事绝不会入的他人之耳,这消除记忆一事便请姑娘莫要再提了。” 龟灵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手中的动作却是并未停下,然而就在她即将施出道法的下一瞬间,杨义臣的声音却蓦地自殿外传了进来:“启禀殿下,陈叔宝以及其妃嫔子女共一百廿七人均已俘获……只余其六女陈婤未曾寻到。” “不必寻了……此女颇合我的心意,我会禀明父皇将之收入府中为婢。”杨广垂首扫了那满脸泪痕的宫装少女一眼,先是挥手示意那名暗卫将之拖到殿后之后方才笑吟吟地提声道:“既是如此……那本王现在便随你前去见见那亡国之君罢。” “是……恭迎殿下。”杨义臣未曾看到殿内情形,自然是不疑有他,当下也只是恭谨地应了一声。而杨广在道出此言后却是略略压低了声音向龟灵笑道:“姑娘来到此地之事想必是不欲被杨素大人所知罢?那么便请姑娘自便罢……本王却是要先行一步了。” 龟灵若有所思地望对方年离开的背影,最终还是在杨玄感带着征询之意的目光下重新隐藏起了身形跟了上去,而在跟随着杨义臣转过了几间宫殿之后几人也终于踏入了一片被隋军重重包围着的占地宽阔的广场——只见此刻那原本空旷的空地上却是密密麻麻地站着数百名衣着华美的男女,看其衣着打扮似乎俱是皇族之人。而站在队首处的赫然是一名身着明黄`色便装、形容颓废的男子,只见其一身质料上佳的衣服早已凌乱不堪,便是连顶上的冠冕也已不知丢在了何处,而其身旁更是有一名美貌的女子瑟瑟颤抖不停。 杨素正自站在上首之处看着一张明黄色的卷轴,在见到杨广前来时也只是草草向其抱了下拳,隐带得色地道:“殿下……陈国皇室众人已尽皆在此,还请殿下将陛下的意思转告给他们。” “辛苦杨大人了。”虽然在看到其傲慢姿态的同时眼中隐约闪过了一抹不满之色,但杨广最终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向其点了点头。直接转首向为首的那男子道:“你便是陈国之主……陈叔宝?” 男子颓然抬首瞥了他一眼,苦笑着躬身道:“正是……叔宝拜见大隋晋王殿下。” “……陛下请起。”杨广笑着伸手将之扶了起来,虽然看似执礼甚恭,刻意重咬的称呼中却是带着说不出的嘲讽意味,“父皇让我代为转告陛下,只需陛下答应效忠我大隋,父皇自会赐予你一个王侯之位,令你安然度此一生……不知陛下是否愿意?” 听闻此言,陈叔宝登时抬起了头来,眉间眼底俱是满满的狂喜之色,毫不犹豫地大声道:“自是愿意!陛下……陛下大恩,叔宝实在是无以为报!” 杨广眼中蓦地闪过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道:“阁下既然应允,那便是最好的了。但建康距京都甚远,又有大河相隔,因而父皇却只交代了让我将阁下以及陈国皇室后裔带回朝中……至于这些后妃嫔御么……杨大人,不如将他们尽数杀了如何?” 137 大唐拾玖 杨素闻声自手中的卷轴中抬起了头来,不甚在意地道:“晋王殿下既是以监军的身份前来,这些许小事自然可以自行做主……”而他方自说完,一片哀哭求饶声便瞬间自那一群妃嫔间传了出来。 随之行来的杨玄感恰恰将这句话听在了耳中,当下不由愕然蠕动了一下嘴唇,但最终却仍是并未出声。而杨义臣在犹豫着瞥了杨素一眼后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不忍之色,压低了声音抱拳道:“晋王殿下,这陈国择选宫中女子不重家世,只重容貌……这些女子也多数俱是出身贫家,甚是无辜,如今既然城破,我们又不方便将之带回京中,不若就此将她们遣返回家如何?” 杨广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颔首笑道:“杨将军倒是心存慈善,罢了……既然有将军说清,我便让军士为这些低级嫔御分发些盘缠逐出宫去便是。只是这几位贵妃贵嫔娘娘以色事君、狐媚惑主,这陈国朝中文臣武将多是对之恨之入骨,却是万万饶之不得的。” 听闻这对己不利之言,但陈叔宝身侧的那名女子——张丽华却只凄然一笑便不加分辩地垂下了头去。而杨广此言也赫然是将大陈灭国一事的责任大多推在了这几名女子的身上,当下便是连那些皇亲国戚望向陈叔宝身侧的几名高位嫔妃时眼中也不自禁地多出了几许愤恨之色。 杨义臣虽然对这一说法颇有些不以为然,但却也知道想让这些陈国官员真心归附必定需要在一定程度上遵循他们的意愿,当下也只是默然点了点头。那七八位高位嫔妃在听闻此言后登时吓瘫在地,而张丽华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在举目环视了周遭一眼后视线却是终于落在了瑟缩在一群皇室贵胄身后、身着蟒袍的少年面上,语带期许地低低问道:“深儿,你也觉得母妃是罪有应得么?” 那少年身形骤地一震,但最终却还是侧首避开了她的目光。张丽华定定地注视着他,面上表情却是渐渐地沉了下去,转首又见那前一刻还在信誓旦旦地说着要保护自己的前任陈国帝王正一脸惶然地远远站了开去,便仿佛想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一般,目中神色不由更冷,半晌后方自骄傲地扬起了头颅冷笑道:“你们这些皇族整日不思进取、只识风月,但却偏偏要将这灭国之罪推到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罢了,既然众口铄金,这罪名我张丽华担着便是!” 继而视线自面前众人面上缓缓扫过,略带哀戚之意地接道:“陛下你不愿为我说情……我早早便已猜到,只叹我之亲子……竟是连为我辩驳一句也不愿。” 那身着杏黄蟒袍、作太子打扮的少年猛地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嗫嚅着未曾说话。而张丽华在定定地打量了他半晌后方自低低地吁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妾身出身微寒……按理说能够以此贱躯侍奉君王多年也算不枉。但我只愿死后不入皇家陵寝,日后生生世世,也再不进入帝王家。” “既然这是你之遗愿……我自是会为你达成。”杨广淡淡点了点头,即便面对着这世间有名的美人,眼中的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如故,在下一刻更是直接挥手命令身边的亲兵将那七八位高位妃嫔尽数押解了下去。而杨素在此过程中一直都在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卷轴,半晌后方自抬首望向了角落处由一名中年仆妇抱着的男孩,意味不明地问道:“你是陈辩?” 那男孩怯怯地扫了他一眼,口中却是嗬嗬连声,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原本便无法说话。杨素微微皱起了眉,神色莫名地冷声问道:“按照玉碟记载他今年应该已有八岁。为何看上去还如此年幼,便仿佛五六岁的孩童一般?” 那仆妇向他福了一福,颤声道:“启禀大人,殿下他天生不足,一直体弱多病……”话音未落,杨素已然冷冷接道:“他为何自己不答我的话?若是皇子有所残障,玉碟中当有记载,我可不记得这上面曾写过这位辩王子是个哑儿。” 那仆妇侧首向那些嫔妃被带走的方向瞥去了一眼,随即眼中竟是隐隐露出了一丝愤恨的神情,低低地开口答道:“三月之前殿下生了一场大病,因着掌管后宫的孔贵嫔娘娘可以拖延医药……待到病愈后殿下便始失声了。但是因着殿下生母出身不高,所以此事直到今日也只有我这个奶嬷以及他的贴身宫女知晓。” 杨素似乎有些嘲讽地勾起了唇角,淡淡开口道:“怨不得那位贵妃娘娘发此感慨……想不到这陈国皇族之间的亲情竟是淡漠如斯。”继而却又忽地转首斜睨了身侧的青年一眼,笑吟吟地道:“幸而……晋王殿下与太子以及几位殿下均是兄友弟恭。” 听闻对方这意有所指的言语,杨广的目光只是几不可察地一沉,但不过顷刻间便已恢复了原状,淡笑着道:“我兄弟几人俱是同父同母,自然感情甚笃,不过如此说来,听闻玄感与杨大人嫡女乃是孪生兄妹,想来他二人之间的兄妹之情亦是更加深厚罢。” 听闻对方提得龟灵之时杨玄感倒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色,幸而杨广也并未多言什么,在下一刻已是径自转开了话题笑道:“听闻此次破城一名姓杨的年轻将军可记首功,不知此人现在是否在此处?本王倒是想好好地见识一下这位少年英雄的勇姿。”略顿了顿又略带调谑之意地道:“那位将军既是与杨将军你同姓。莫不是你族中小辈?” 杨素笑了笑,颔首道:“此人乃是义臣养子,自然也便算是我的侄子了……不过方才在入城时有一位陈国的剑客对其邀战,因此他已是先行一步脱队前去应付了。” 杨广原本也只是顺口一说,当下也只是漫不经心地道:“如此说来……此人本王目前却是见不到了么?这倒实在是令人扼腕……”话音未落,一名身着褐色长袍、未穿铠甲的少年却陡然在众目睽睽下自宫门处漫步行了过来。杨义臣抬眼看到对方,立时一脸关切地踏前几步低声问道:“拓儿,先前我奉兄长之命先行进宫,却是未曾顾及到你……我听人言方才向你邀战的公山铁是这陈国有名的剑客,你可有受伤?” 少年异色的双眸间难得地闪过了一丝暖意,摇首道:“……不曾,多谢义父关心。”继而目光方才转至了上方的两人身上,不卑不亢地向其一揖道:“见过晋王殿下……主帅大人。” 杨广饶有兴趣地打量了面前的少年几眼,道:“你……名为杨拓,是杨义臣将军之子?虽然我远在京都,却也听闻过这公山铁之名,你竟是能够在其手下全身而退……果然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杨拓微微垂下了头,面无表情地道:“那公山铁武艺不俗……微臣也是胜的侥幸。” 听闻此言,杨广却是不由眼睛一亮,拉长了声音道:“哦……我只道你只是勉强脱身,想不到你竟是战胜了他么?想不到你年纪虽轻,却是已能够胜过当世一流的高手……他日成就,定然是不可限量。” 138 138 “晋王殿下过奖。”杨拓抱拳谦逊了一声,眼底却是不自禁地闪过了一丝厌倦和疲惫之色,他既然愿入朝为官,自然便是存了报效国家、为国为民之心,但如今被人当作工具一般对待却实在是有些事与愿违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他却是陡然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般向侧方瞥了过去,目中的神色亦是不自禁地转为了淡淡的讶然。幸而他虽然失态,但是不过顷刻间便已恢复了原来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因此场内众人倒是并无一人发现他的不妥之处。 而与此同时就在众人的眼皮之下,一道肉眼难见的流光却是瞬间自其腰际的那柄黄金剑中冲了出来并化作一道颀长的身形直直落到了一侧的宫墙之旁。打从随着杨玄感前来便一直静静立在那处袖手观看的龟灵抬首瞥了面前难得有些神色不善的男子一眼,心中却是不自觉地觉得有些心虚了起来,半晌之后方才低低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诛仙。” 男子微眯着双眸注视着面前的少女,目中神色闪烁不定,片刻后忽地语声平静地问道:“师姐……你身周灵气浓郁,想来却是已经那拿到了师尊赐予的法器了?只是师弟却是想不通你为何会趁着我离开的功夫我私下前来……这般先斩后奏却是为何?” “我若不慎死去……至多也不过是寻一具身躯重新附身而已,但你此刻尚未凝出形体,如若有什么万一恐怕却是万劫不复了。”见对方依旧神色阴郁,龟灵在顿了顿后还是侧首避开了对方灼灼的目光低声道:“更何况……如今我不是安然无恙么?” 男子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语气生硬地道:“虽然我知道你所言俱是实情……但是抱歉,这个理由我无法接受。不过我截教一向是长者为尊,既然这是师姐你的决定……我也无法质疑什么。” 龟灵张了张口欲行辩驳,但在看到对方那前所未见的冷漠表情时最终还是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虽然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时便已心知对方必然会心生怨怒,但其竟然会像如今这般毫不客气地给她脸色看却也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然而就在她尴尬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同时,却一眼到祝玉妍那熟悉的身影骤然自两人的身后如轻烟般掠了过去。 虽然对其目的全不关心,但龟灵还是如蒙大赦般随意寻了个理由道:“我这法器是自此女手中得来,也算与她结下了个因果……我还是先去看看她打算要作甚罢。”说到此处见对面男子神色更冷,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再次触到了对方的逆鳞,当下不由手足无措地深深垂下了头去,一时间再不见半点平常的洒脱从容之态。 她虽已存于洪荒数个年会,但这感情一事无论前世今生却都是初次涉猎,因此在这存有约定的准恋人面前竟仿佛与普通初恋的少女一般笨拙不堪。诛仙半是讶然半是好笑地瞥了她一眼,终究还是低低地笑出了声来,摇首道:“我终究……还是没办法气恼与你,罢了。既然你想去看看,我便陪着你一道罢。” 龟灵一脸欣喜地抬起头来定定地望向了面前的男子,看似喜悦之意现于颜色,心中却是已然笑不可抑——虽然伴侣之间应是诚信为要,但若是能够用这些无伤大雅的手段哄得对方转变心意,她却也并不介意偶尔为之。注意到对方眼底隐约闪过的一丝狡黠之色,诛仙倒是不由心中好笑,以他对龟灵的了解又如何会看不出对方的言不由衷?但他也不过只是需要一个借坡下驴的机会而已。毕竟……他终究还是无法真正怪责她的。 待到两人循着神识锁定的位置追去之时,却发现前方的女子已是径自从宫墙处跃了出去,而两人在相视一眼之后也便齐齐地施展缩地成寸术向着对方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两人在后方远远跟随,却见祝玉妍在离宫之后竟是径直进入了宫外的一处颇为隐蔽的密林,而此刻那林间则正自有一名身着平民衣衫、却仍不掩其丽色的女子站于其中——看其容貌竟赫然是先前那被兵士带走施加死刑的张丽华!见祝玉妍这位容貌身段俱是不下于己的女子前来,她先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色,继而却是迅速平静了下来,沉声开口问道:“先前那些隋兵正打算将我处以极刑,但却突然有人用一易容后的宫女将我换出,想来这一切都是你从中操作的罢?不知阁下如此做有何意图?” “便是这隋军之中也不乏我阴癸派之人,想将一名女子无声无息的救下还是并没有什么困难的。”此刻的祝玉妍却是早早地便敛去了方才的言笑盈盈之态,在上下扫视了对方几眼后方自一派雍容威严地冷声接道“本座对医术略有涉猎,你此刻虽然身形未显……但你应该知道自己已然怀有身孕罢?我派派规甚严,不能伤及孕妇性命便是其中之一——既然你为人行事颇为合本座眼缘,那么本座倒也并不介意顺手救你一命。” 听闻此言,张丽华不由微微蹙起了秀美,迟疑着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方才说的阴癸派又是……” 祝玉妍扫了她一眼,直言开口道:“本派名为阴癸,乃是魔门两派六道之一……本座便是当今门主祝玉妍。” “原来是祝门主,今日蒙阁下搭救,丽华感激不尽。”虽然明显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张丽华还是立时反应极快地向对方微微一福,继而却是手抚小腹低声叹道:“只是这个孩子……妾身却是真心不想让它来到这个世上。先前妾身也对深儿他投有不小的期许,也自忖待他不薄,但是如今看来……皇室无亲情,便是妾身的亲子,竟然也是一般的脾性。” 祝玉妍抬眸扫了她一眼,竟是破天荒地开口安抚道:“你实在是多虑了,想必你那儿子变成那般只是宫中奢靡环境使然……你若是好好教导这个孩子,他未来必然不会如此薄情。” 张丽华明显为之一愣,最终还是摇首苦笑道:“希望如此罢。若是我连性命也无法保全也便罢了,既然我还有幸继续存活于世……我终归还是不愿就此扼杀他的存在的。”略顿了顿后却又肃容接道:“妾身在宫中居住已久,早知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赋予,派主您今日既是救下了丽妾身性命,想来必然有其意图……如今却是不妨直言。” 祝玉妍倒是并未否认,当下便颔首道:“听闻你出身教坊之间,想必即使出宫也是无处可去。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妨加入我阴癸派如何?” 张丽华这些年身在高位,虽然人人俱知她是歌姬出身,却又有几人胆敢直言?但如今听得对方如此话语却也只能微微苦笑,轻叹着道:“可是妾身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而她话音未落,祝玉妍已然浅笑着道:“你虽年纪已过,无法习武,但你在宫中居住许久,又身居贵妃高位,想必却是有些手段的……而如你这般的人才正是我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