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貌美如渣[穿书]》 第一章 穿越 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放眼望去,是漫无边际的葱郁。 心情与好天气截然相反的景黎盘腿坐在一个简易的土灶边,掀开盖子,搅动了会,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拿出个瓷碗,给自己盛了碗杂碎汤。 一边喝汤,一边止不住在心底叹气。到这地方都两天了,还没见到一个人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比起别人穿越前经历的车祸、坠崖等诸多惊心动魄,此生难忘的穿越方式,景黎的穿越方式很是平平无奇——他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从床上到了地下,从室内到了室外,周围一片原始森林一般的参天大树,偶有几声鸟鸣,愈发显得周围空幽宁静。 一觉醒来就面临着穿越这个巨大惊喜的景黎扫视了一圈,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一时间,忧喜参半。 他得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显而易见,他穿越了,因为身处这些片原始森林,他也没法确定自己到底是穿到了个什么地方;至于好消息么,他不是作为一只弱鸡穿越的——他是带着他的游戏账号一起穿越的。 在网络游戏盛行的今天,景黎自然也不会落伍。 他玩的是一款名为剑三的网络游戏,该游戏一共有十一个门派,景黎玩的是其中一个既可输出又能治疗的门派“七秀”,同类型的门派游戏里一共有三个,而七秀有别于另两个门派的最大特色,就是这个门派只收女弟子。 通俗点来说,景黎在游戏里玩的是个人妖号。 所以当景黎意识到自己是顶着七秀号穿越到这里时,第一反应就是撩开衣裳下摆…… 幸好,还在。 不用当人妖了。 …… 这片森林面积颇大,景黎曾经站在高处眺望,却发现自己身处于树的海洋,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绿色充盈了整片视野,直至地平线。 景黎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原始森林就是到了异大陆。他到这里两天,除了这些树木花草,见到最多的就是生活在林间的动物。有些看起来和过去见到的差不多,有些却是一些从未见过的新物种,而这些动物,大多都自带异能,就好比早上遇见的那只能喷火的蟾蜍…… 真是夭寿了,连只蟾蜍都能喷火…… 幸好是带着游戏号一起穿越,不然这两天里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在没能确定死亡是回到原来世界的唯一途径的情况下,景黎还是很惜命的。 清风徐徐,伴着耳边潺潺的流水,如果景黎不是在这里被困了两天仍没有寻找到出路,这会一定已经愉悦的奔向大自然了。 景黎把碗里剩下的半碗汤喝尽,看着溪水中不时冒出水面吞食落花瓣的银鱼,第一百零一次叹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啊。 隐隐的窸窣声从身后传来,景黎回头看了眼,一头小鹿从林间探出身子,明亮的大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景黎身旁的土灶,上架着的锅子——看样子是被食物的香味所引来的。 景黎下意识的瞥了眼锅里的杂碎汤,他七秀号上所有生活技能全都刷到了满级,做出来的食物自然都是色香味俱全,哪怕只是一锅最简单的杂碎汤。 不过,鹿不是应该是吃素的么。这个念头只是在景黎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失去了踪迹,毕竟,连蟾蜍都能喷火了,鹿能吃荤又有什么稀奇的。 景黎笑着摇头反驳自己,也休息的够久了,该起来继续寻找出去的路了。 景黎把锅里剩下的杂碎汤倒进碗里,放到地上,拎着锅走到溪边涮洗——使用烹饪技能制作出的食物自带餐具,少一个碗没什么,但锅可只有一个。 利索的把锅洗干净放进背包,还没等景黎起身,就感觉到脚下传来的震动,伴随着一声厉啸。 受了惊的小鹿一溜烟跑回了树林,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只倒扣的瓷碗,和一滩打翻的肉汤。 远处隐隐传来的动静,预示着那边的麻烦不小。 景黎微微皱起眉,还不及细想,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愤怒的咆哮。 虽然因为距离远,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景黎确定,那的的确确是咆哮声没错——有人在那! 在这个不管哪个方向看起来都长得一个模样的森林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转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同类,景黎立即施展大轻功向声音的发源地赶去。 虽然距离不短,但有大轻功在,倒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在迫切的想要见到同类的念头的驱使下,景黎一刻都不敢耽误,他可没忘记那声咆哮,还有刚才传来的震动,那样的大动静,对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万一晚到一步出现了什么变故,那才糟糕。 好不容易在气力值耗尽前找了目的地,正准备落地的景黎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大坑,这情况,和他想象中的,略有出入。 他本来以为到这里会看见一场人兽大战,没想到对战的双方竟然都是人。 一个一脸阴鸷,身上穿着一身破旧黄袍,头发凌乱的老头双手以一种奇异且流畅的韵律结印,带着道道破空声,声势惊人。 另一个穿白衣服的,因为角度原因,景黎没能看清对方长相,但只看那人身上的衣服和伤口,就能知道,对方的状况比那个黄袍老头好不到哪里去。 白衣人右手持剑,剑尖寒光一闪而过,长发无风自动,凛冽的剑气毫无畏惧的对上澎湃而来的漫天杀意。 一瞬间,天地都为之色变。 落在树边的景黎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个黄袍老头凌空而立,随着他的一个个手印,无数杀招连番登场,就连距离战斗中心还有一段距离的景黎都感觉到了颤栗,还有那深深的压迫感。 白衣人所凭借的,只是手上的那一柄长剑。 看起来简单至极的一劈,却将那密密麻麻的尖刀全部斩落于地,乒乒乓乓的金属相撞声不绝于耳。 虽然白衣人的这一招看起来很厉害,但景黎还是忍不住为他捏把汗——他能看见白衣人头顶的血条又少了一截,只剩下了短短一截;而黄袍老头的头顶的血条,却还剩近三分之一。 黄袍老头似乎很清楚白衣人现在的糟糕状况,冷声笑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说着左手一招,凭空出现了一颗火红色的珠子,右手催动法诀,一条火红色的蛟龙腾空而起,直扑白衣人而去。 “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白衣人对于黄袍老头的叫嚣声置若罔闻,手腕翻转,抓住手中长剑,周身气势暴涨,整个人反复化身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 下一刻,银色与红色相撞,铿锵声不绝于耳。 在红龙并未从白衣人手上讨到好的同时,一朵朵刺目的红色血莲在白衣上无声绽放。 红龙的每一次攻击被挡下,黄袍老头的脸色就多一分灰败——他头顶的血条已只剩四分之一了。但他知道,白衣人已是强弩之末,尽管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最后的赢家,是他。 白衣人的血条已经是一层薄薄的血皮,景黎忙给他上了两个治疗技能——风袖低昂、王母挥袂。 这两个是七秀治疗心法,云裳心经中的两个技能,不但瞬发,治疗量还颇大。一瞬间就把即将扑街的白衣人的血条从薄薄的一层血皮,拉到了七分之一。 ……这血量还挺大。 景黎诧异的同时,手上并没耽搁,在两个大加之后,又马上接上了两个持续加血技能,翔鸾舞柳和上元点鬟,最后对着人拼命的刷救急必备技能,玲珑箜篌,硬生生的把白衣人的血量从七分之一给刷回了六分之一。 等风袖低昂、王母挥袂两个技能冷却时间一过,再马上重复上面那一套动作。 …… 许久后,死前反扑失败的黄袍老头,卒。 一团拳头大小的白色光晕从黄袍老头身上迸射而出,向着西南方向逃窜,只可惜还没逃出两丈远,就被白衣人斩成了两半,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在看见黄袍老头临空而立,结印捏诀时,景黎心中就隐约有了猜测,现在看见那团光晕后,心底还是止不住一沉。 果然是穿越到了修真界。 那团白色的光晕,就是所谓的元婴吧。 看过几本修真小说的景黎忍不住叹息,修真界,那不就是神仙大能遍地走的高危世界么……怎么想都觉得前路堪忧…… 尽管刚才没把注意力放在景黎身上,但并不代表他们没看见,哪怕不管是苍麒还是霍鹏鲸都没多说。霍鹏鲸是因为没把一个刚刚筑基的放在眼里;而苍麒从不在战斗中因为其他事而分心,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与脸上的无动于衷不同,苍麒对于景黎的出现,非常在意。 因为上辈子,并没有这么个人出现,至少在他离开秘境之前,这个秘境里,除了他和霍鹏鲸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第二章 符箓 那次,他也在秘境遇上了被困百年,大限将至,意图夺舍的霍鹏鲸。 刚踏入金丹的他对上元婴中期的霍鹏鲸,胜率寥寥。 他没自大的认为自己一定能赢,却也从不觉得自己会输。 身为剑修,所信者,唯手中长剑。 霍鹏鲸在五百岁时方才破丹结婴,之后更是在元婴期停留数百年,耗尽寿元,始终未能踏入化神期。 最后百年,更因为被困秘境,境界不长反退,心境不稳。 这样的一个对手,自然不是毫无破绽的。 上辈子,他和霍鹏鲸在秘境中缠斗了数天后险胜。虽然成功把霍鹏鲸斩杀,自己却也没从他身上讨到多少好,除了比霍鹏鲸多了口气,实在也好不到哪去。 更糟糕的是冥火侵蚀入体,体内真元流逝,境界下跌,才会使他赶回宗门后就此闭关。 而等他出关后,见到的却是尸骸满地,满目疮痍。 …… 苍麒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和霍鹏鲸交手。 虽然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死而复生,重新回到这座秘境,但既然他回来了,自然不会再重蹈前世覆辙,坐视宗门再次面临灭门之灾。 重来一次,他当然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再给冥火入体的机会。 本来已经做好了破丹重修的准备,却没想到,会出现现在的变故。 在第一个风袖低昂加诸在身上时,苍麒就感觉到了异样。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突兀出现在体内的那股真元,温和平缓,带着源源不断的生机,在体内各处脉络间游走,温暖而舒适。 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他的伤势,竟然在这股真元的作用下,开始逐渐恢复…… 上一次,他可没遇见这种好事。 而这次,和上一次唯一的不同之处……调息完毕的苍麒瞥了眼站在树下的人影,眸色一沉,刚才在场的,就只有他们三人,霍鹏鲸自然不可能,那就只剩下眼前这人。 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修真界的景黎望着远处黄袍老头的尸体默默的想着,听这老头刚才的叫嚣,还有那阴鸷的面相,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至于那个背对着他的白衣人,看着至少比那个老头可信靠谱一点,怎么说自己刚才也算帮了他一把,让他带自己出去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这么想着,景黎的眼珠下意识的向左边移动,其实他刚才救人时多留了个心眼,没把白衣人的血给刷满,只给人刷到了血条的二分之一,就怕黄袍老头死后,再发生个什么万一,既然知道了这里是修真界,景黎并不认为自己一个九十级的七秀号就能在这横着走。 那老头既然是个元婴,那这个白衣人应该也差不多哪里去吧……修真小说里面的元婴真人,都是些挺牛逼的存在啊……这么一想,景黎忍不住又看了眼仍旧站在原地的白衣人,没想到对方正好侧过脸,一时间,四目相对。 景黎下意识的露出一个微笑。“你好。” 苍麒眯起眼打量着那一头异于常人的白发,又在那一对异色双瞳上顿了顿。 妖族? 经过刚才那一场打斗,白衣人的造型看起来颇有些狼狈,姑且不论那一身被划了数道口子的衣服,一头长发凌乱的披垂,正好把脸给挡住了一大半。 虽然景黎还是没能看清对方模样,却被对方看的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暗自猜测着对方是不是想要来个过河拆桥,恩将仇报什么的。 不对。 苍麒在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虽然乍一眼看去,对方外貌有别于常人,但以灵识探测,便能发现对方气息纯净,红尘未染,绝非妖族那般斑驳妖气可比。 天生异相者虽不多,但也并非没有。 苍麒看着缭绕在那人周身的隐隐水气,心底大概有了底,竟然还是个单水灵根。看起来是将将筑基,还没能完美的把外溢的灵力控制,才会导致现在这般气息外泄。 既然是上辈子不曾见过的人,又有着奇异的治愈灵力…… 苍麒缓步向树下那人所在的位置走去,伸手把遮挡在眼前的发丝耙向脑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十分温文尔雅,“多谢道友相助。” 原本已经打算用上逃命神技蝶弄足,随时准备跑路的景黎被这个杀伤力巨大的微笑给钉在了原地。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景黎活了十八年,终于在穿越到修真界的第三天,真正理解了这一句话。 倒不是说景黎有多颜控花痴,而是那个白衣人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鲜明了,这个向他走来的白衣人,给人一种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正直”、“君子”弹幕的即视感…… 刚才看这人用剑时只觉得他剑意森冷,杀气冲天,没想到收起剑,竟然是这么个翩翩君子,这反差…… 一想到刚才自己竟然还怀疑对方想要过河拆桥,景黎就忍不住在心里自我唾弃三秒,然后默默的把视线往下移了移,定格在对方鼻子的位置,“哪里哪里,道友太过客气了。” 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自带属性标签的人。 总觉得在这人面前,就连隐瞒都是一种罪过。 “在下景黎,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苍麒。” “原来是苍道友……”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打断。 苍麒微微一笑,“景黎无需这般客气,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就连声音都好温柔…… 景黎下意识的喊了声对方的名字,随后,发现对方眼底笑意更甚。 “我在这沧澜秘境待了多日,却只在东部行走,难怪此前未曾见到景黎。”他曾经探查过整个秘境,却只发现了霍鹏鲸,而霍鹏鲸在这沧澜秘境被困了数百年,也曾说过自进来后再没见过活人。 沧澜秘境只一个出口,在他进来后,便已关上,倒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是怎么进来的了。 哦,原来这里是个秘境。 这是景黎的第一反应。 在看过的那些小说里,但凡是秘境,里面必然会有好东西,不过好东西,也得有命拿,苍麒和那个黄袍老头之所以会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就是因为什么宝物呢。 不过介于苍麒此人给人感觉实在太过君子,景黎毫不犹豫的就认定了一定是那老头先行挑衅。 但即使苍麒再君子,有些事,景黎还是不能说实话,就好比自己的来历。 景黎再次自我唾弃三秒,然后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开始念之前准备好的腹稿。“我也是前两天,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说谎时,不能避开对方双眼,那样显得心虚;也不能直勾勾的盯着人看,太过刻意。最好的方式,是一眼看过,眼底适当的透露几丝情绪,不能全说假话,真话里掺杂两句假话最好。 除了他是穿越这一点外,景黎唯一顾虑的就是刚才为了拉回苍麒的血量时用的治疗技能。在游戏里,治疗技能的作用就是拉回人物血线,但这里不是游戏,景黎虽然知道治疗技能能够救人,却并不清楚哪些招式在这里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总不至于是让人觉得吐出去的血又回了身体里那么坑爹…… 小说里,修士们疗伤一般都是吃药或者运功。刚才他用技能把苍麒的血线拉回二分之一,苍麒肯定不会毫无所觉,虽然对方这会没有多问,但景黎还是觉得,先找个理由把这事给圆过去比较好。 毕竟,看过的那些修真小说里,还从没听说有这样的救人方式。 虽然苍麒是个君子,但,还是留一手比较放心,万一哪天出事,还能靠这保命…… 这么一想,景黎顿时觉得底气更足了。 “幸好之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两张符箓,能快速疗伤,不然以我这三脚猫的水平,还真帮不上你什么忙。”景黎眼中闪过一丝庆幸,笑弯了眼角。 “难为景黎将这么珍贵的符箓用在我身上。”听到这里,苍麒望向景黎的目光愈发柔和,凭空拿出两株植株,递给景黎,柔声道。“这七星莲和玄冰草虽不及景黎的符箓珍贵,倒也还算能派上些用场,还望景黎莫要嫌弃才好。” 符箓? 苍麒忍不住在心底嗤笑。 那股为他疗伤的真元中,不但充满生机,还有丝丝水气萦绕其中,和对方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他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 这等古怪的功法,过去从未听说。 这等年纪便已筑基,即便是单灵根,倒也难得。 观其行事,似是涉世未深,探其气息,也是红尘未染,莫非,是初次出世历练? 诸多念头在心中闪过,苍麒面上仍是一派温文,微笑着看着景黎。 虽然不知道这个什么七星莲和玄冰草有什么用途,但是光看这两样灵草上露出的阵阵霞光,就知道这两个不是什么普通的货色,一看就很值钱。 景黎一边接过灵草,一边想着,苍麒为人果然君子,不愿占人一点便宜。 第三章 九华宗 顺利蒙混过关的景黎松了口气,还好苍麒好说话。 “说来惭愧,我在这秘境转悠了几天都没找到出口,不知道苍麒是否......” 后半截话虽未明说,在场两人却都心中有数。 “倒是我疏忽了。沧澜秘籍的传送阵位置较为偏僻,景黎没有瞧见也属平常。我带景黎过去便是。” “多谢。”总算能够走出这片森林,景黎的心情难免飞扬起来,睁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苍麒,等人带路。 苍麒顿了顿,“景黎稍等。” 景黎虽不明所以,倒也没多问,以为苍麒是在秘境里找到了什么好东西,要回去拿,“不急不急,苍麒你要是有事,晚一天也没关系。”只要能出去就行。 苍麒不答,只是走到一旁,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用时不过半分钟。 等人换好衣服,景黎才反应过来,有点尴尬的挠了挠脸,苍麒身上的属性标签太过显眼,他都忘了人刚才穿了一身破布,要是就那么走出去,估计要成所有人的笑柄了。 想到这里,景黎心中不由一动,忍不住打起了别的主意。 自己在这修真界人生地不熟的,就算出了秘境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这么个高危世界,他一个人在外行走,危险系数实在太大。 若是能与人结伴同行,那就最好不过了。还能顺便把这里的情况给摸清楚。 而苍麒显然是最合适的同伴人选,不但为人正直,武力值也不弱,更不论他之前也算是救了他一回,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总归比寻常人多了点交情。 更关键的一点是,他在这里除了苍麒之外,也没认识其他人了。 想到这里,景黎不由抬眼看了眼苍麒,目光在对方那身带着白色云纹的衣服上打了个转。看苍麒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混的太差。 所以,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怎么让苍麒答应和他一起上路...... 等苍麒收拾完,两人便启程,出发前往传送阵。 “景黎是哪派弟子?” 景黎正苦恼于怎么找借口让苍麒能带他一起上路,就听见对方问起了他的情况,真是瞌睡了来枕头。 哪派弟子……他自然是七秀坊弟子了。 但这里又没有七秀坊。 “我、我还不曾加入门派。”景黎有些局促的低下头,“我倒是有想过,就是不知道他们收不收……”话说,修真都需要灵根,他这具身体,鬼知道有没有灵根,不过七秀用剑,他是不是可以去当个剑修…… “景黎这般资质,不管去到哪,各派自是无有不收的。”苍麒只当他在谦虚,“单灵根的弟子,自来是各门各派争抢的对象。” ……额,他现在的这具身体竟然是个单灵根? 景黎打了个哈哈,马上转移了话题,“苍麒你是哪家弟子?” “我乃九华宗,明玄真君座下首徒。” 景黎眨了眨眼睛,首徒什么的,听起来就挺牛逼的样子啊。“那什么,九华宗……还收人么?”既然苍麒说他是个单灵根,想来混进去应该不难吧。 苍麒微愣,意识到景黎不是说笑后,真心实意道。“景黎若是有意,我即刻就带你回门去见师父。”那种古怪的心法,上辈子闻所未闻,既然他想加入九华宗,正好,把人留在身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来路。 “当然有意。”简直是求之不得好么。 虽然不知道这个九华宗厉不厉害,但是苍麒看起来靠谱啊。退一步来说,就算九华宗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等他把这里的情况摸熟之后,再找机会跑路也行啊。 一路上,景黎借口好奇九华宗内部情况,顺便打听了一下这里的势力分布。一问才知九华宗在这算是名门大派,声望实力远超众多宗门,唯有玄天宗、归一门能与之匹敌。 没想到随手抱的这根大腿还挺粗壮。 景黎心里更放松了些,对于即将前往的九华宗,也愈发期待起来。 有苍麒带路,景黎自然不用再像前两天那样,像只无头苍蝇似得在林子里乱撞,跟着人七弯八拐的,走了好一会,才看见一个光秃秃的石台,上面画着符文,周围还有数个凹槽。 苍麒把灵石放入其中,转身把景黎拉上石台,还没等景黎准备好,就感觉眼前一黑,下意识的抓紧了身边人的手。 似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他的手很快就被那只温暖干燥的手掌反握住,人体所特有的温暖,让紧张的情绪渐渐放松下来。 片刻后,刺目的白光驱散走了黑暗,让两人重新曝露在日光之下。 景黎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发现他们正在一个山坳里,低头看了眼脚下,却没发现传送阵的痕迹。 苍麒见状,便解释道,“秘境里的那个传送阵是单向传送,传送出来的地点并不固定。” 随机传送么,他懂。景黎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苍麒忍不住笑了起来,“景黎莫要担心,便是我再不济,也得把你毫发无损的送回师门。” 景黎这会也反应过来,自己问了蠢问题了,干笑两声,正想岔开话题,就看见远处飞来一只青色大鸟,自天边展翼而来。 落地时翅膀卷起的大风,连带着沙砾尘土,糊了景黎一脸。 景黎:“……” 青鸾亲昵的蹭了蹭苍麒的胳膊,喉间传来一阵咕噜声,像是在欢呼。 苍麒抬手摸了摸青鸾的脑袋,侧过头,正想喊景黎上去,就看见了灰头土脸,一脸苦大仇深的景黎。 苍麒勾起嘴角,压下到了嘴边的笑意,换作一副惊讶的模样,“景黎这是……” 还不是你养的这只破鸟……景黎忍不住在心底腹诽,又不好迁怒无辜,干笑两声,摸了把脸,在苍麒诧异的目光下,讪讪的爬上了青鸾。 青鸾甩了甩头,倒是没拒绝。 苍麒见状,便也没再多说,纵身跃上青鸾背部,刚一落脚,青鸾就迫不及待的一飞冲天,令毫无防备的景黎差点一骨碌滚下鸟背,幸好被苍麒给拉住了…… 之前看苍麒唤来青鸾,景黎还以为九华宗离那山坳很远,没想到竟然在太阳下山看到了九华宗巨大的山门,或者,也跟青鸾的速度有关系。 景黎站在鸟背上,远远看着那气势雄伟的建筑,心里蓦地生出一丝异样来。 修真啊…… 在他过去所生活的世界里,只不过是一个被虚构出来的世界;可在这里,却是最真实的存在。 青鸾在山门前落下,很快就有两个守门弟子迎了上来。 “大师兄,你回来了!” 两人的态度很是恭敬,语气里还透着明显的崇拜,看见苍麒,都显得有些激动。对于站在苍麒身边的景黎,却并没有多问。 苍麒微微颔首,带着景黎踏上了那一眼望去不见尽头的云梯。 那方脸的守门弟子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艳羡,但很快就低下头,重新回到之前的位置,继续守门的任务。 “成为我九华宗内门弟子的第一个要求,便是不能借助外力,徒步走完这登云梯。”苍麒边走边向景黎解释,“等景黎见了师父,成为我九华宗弟子,以后上山,便不必再这般行事。” 景黎了然的点了点头,毕竟他现在这会还没拜师成功么,而且就连苍麒就陪他一起走了,他当然不会脑抽的说不干。不过,这九华宗收徒的要求还挺严啊,景黎抬起眼看了眼望不到的终点,又回头瞅瞅已经变成了两个小黑点的守门弟子,不由在心底汗颜。 大门派收人,条件果然严苛。 如果是他原来的那具废材身体,肯定连这些台阶的一半都爬不到,幸好,还有个游戏外挂,不然他肯定第一轮就被刷下来。 就这么一直走啊走啊走,景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走了多久。 现在的这具身体,身体素质很好,这么长的路走下来,除了出了身汗之外,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再长的台阶,也总有总到尽头的时候。 景黎眨巴着眼睛,听着苍麒的介绍,慢悠悠的跟在苍麒的身后打量着这个对他来说很陌生,却是往后自己生活的的地方。 偶尔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和他身前的人打招呼时,声音里总是充满了仰慕,然后会走在后面的他,投来隐隐好奇的窥探目光,没有什么明显的恶意,却也称不上有多客气。 景黎斜睨了眼又一个擦肩而过之后,仍盯着自己的九华宗弟子,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紧跟在苍麒身后。 苍麒忽然停下脚步,差点撞上他背脊的景黎愣了愣,抬起头,发现他们仍旧在广场上,并未抵达目的地,不由茫然,不明白苍麒怎么忽然在这停下。 但很快,他就知道对象止步的原因了。 “大师兄,她是谁?你怎么把个来历不明的人给带回来了?” 清亮的女音,在安静的广场上响起,带着声音主人的不满与质疑。 第四章 白蔻 白蔻正准备去外门找人,没想到刚出了正殿,就在太一殿前的广场上遇见了才回宗门的苍麒。 苍麒上个月刚成为金丹修士,是九华宗年轻一辈弟子中第一个结丹的,虽然九华宗内门有数座峰头,各峰弟子各自排名,但苍麒却是名副其实的大师兄。 一个二十五岁就能晋阶金丹的年轻修士,在整个东陵州都算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更不提苍麒为人温和,颇有君子之风,长相斯文俊秀。九华宗上上下下这许多人,没有一个人不夸他好。 白蔻在九华宗待了大半年,没少从各位长老、同门口中听到对苍麒的赞赏,就连一向严苛的掌门都对他另眼相看。 要是换了其他人得到这份殊荣,别的弟子指不定在背后冒酸水,偏偏到了苍麒这里,竟然就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同门之间提起,皆是以大师兄为开头,从没听见哪个在背地里骂他的。 做人做到苍麒这个份上,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人生赢家了。 但白蔻却一直对他淡淡的,因为她知道,就算苍麒表现的再优秀,最终也逃不过一个惨死。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白蔻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穿到了一本小说里,只是觉得九华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直到一个月后,在新入门的弟子中见到了那个左手带有荆棘刺青,名为闻人异的青年…… 白蔻在穿越之前,是c中校花,仰慕者众多,其中不乏一些优秀的,但唯独有一个男生,令她烦不胜烦,仗着她们小时候做过邻居,便一直以她的青梅竹马身份自居,不管她给多少冷脸白眼,都乐此不疲的上赶着来讨人嫌。 那天死皮赖脸的硬拖她出来说有一个大惊喜要告诉她,把她带到了一家书店指着上面的一排书说他写的小说出版上市了。 白蔻倒是没想到自己一直看不上眼的矮冬瓜还有点本事,下意识看了眼书架,随手拿下一本翻了翻,发现是本修真小说,顿时就没了兴致。 如果不是那矮冬瓜还没眼色的一个劲在她耳边瞎叨叨,硬是像个背后灵似得在她身边荼毒了一个下午,她也不会记得那本小说的男主叫闻人异,是个人魔混血,从小就各种被欺凌,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某位远古时代大能的传承,从此走走上了一路开挂的康庄大道,当然,跟其他的某点风小说一样,在这胜利的旅途上,偶尔也会跳出一两个不和谐的小因素,出现那些个作死的炮灰送上门来打脸找虐。 男主左手的刺青,实际上是他得到的那个传承的证明。那矮冬瓜还颇为得意的告诉她,男主一开始加入的宗门就是九华宗,是为了纪念他们在安徽九华山上的重逢——如果早知道那次班级春游会遇上这个讨人厌的牛皮糖,白蔻是绝对不会参加的。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穿越到了一个修□□的白蔻在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矮冬瓜写的那本三流小说之后,当然不会放过和男主交好的机会。那可是这本书里的男主角,凡是和他作对的,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最后成神的存在,如果他没得到那个远古传承,她倒是能动动脑筋把那个金手指据为己有,可现在既然闻人异左手上已经出现刺青了,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脑筋动到闻人异本人头上了。 她可是记得闻人异的天赋很差,如果不是有那个传承帮他洗经伐脉,就算他抱着一堆金山也没用。但洗经伐脉也需要一个过程,这也就导致了实力低下的闻人异在九华宗外门很是过了一段受磋磨的日子。 而已经摸清楚情况的白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笼络人心的机会——锦上添花算什么,雪中送炭才是真交情,在自己落难的时候出现,并帮自己一把的人,谁不会放在心上? 在她的刻意示好下,闻人异俨然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想到这里,白蔻不免自得一笑。 不久之后就是十年一度的修真界比武大会,如果她没记错,闻人异便是在这一场比武大会中一举夺魁,出尽了风头,引起了诸多关注。 她刚从师父那得到了几株灵药,正想去外门找闻人异帮她炼成丹药——有了传承这个巨大的金手指,闻人异炼丹的成功率比普通的炼药师可要高的多——却没想到会遇上苍麒。 对于原著中苍麒的事,白蔻知道的并不详细,只是听到那个矮冬瓜一言带过,说是九华宗的大弟子虽然早早结成金丹,却在某次出门历练时身负重伤,回来便闭了关,自然也错过了比武大会,而且此人为人迂腐,闻人异与同门之间的多次冲突,都站在闻人异的对立面,这么个小炮灰,等闻人异晋阶后,自然就早早的就领了便当。 白蔻早就知道苍麒的结局,再听见九华宗门人对苍麒的推崇,自然嗤之以鼻。 这次苍麒出门的事,白蔻也略有耳闻,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原著里受了重伤的那次,等苍麒重伤闭关之后,闻人异才渐渐在九华宗崭露头角。因为这是闻人异来到九华宗后的第一个小□□,所以白蔻记得比较清楚。 却没想到现在竟然见到苍麒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虽然看起来有几丝倦容,但气息却还算平稳,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看起来却更像是长途跋涉之后的疲倦,哪有一点重伤的样子。 白蔻见状虽有惊奇,却也暗自猜想着离比武大会还有些日子,说不定苍麒很快就会再出门,然后重伤回来。 反正他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想到这里,白蔻忍不住又多看了苍麒一眼,修真小说大多都是一个套路,但凡出场比主角牛逼的,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其实苍麒也不差,不过谁让他是个炮灰呢。 白蔻眼里闪过一丝怜悯,正准备打招呼,目光一瞥,瞧见了走在苍麒身后的人影。 一头异于常人的张扬白发,一双异色眼眸更是招摇至极,配上那张令人过目难忘,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饶是心高气傲的白蔻也不由咬碎一口银牙。 苍麒带着这么个狐狸精回来做什么,她可没记得原著里还有这一出,看着那个在人前一贯老好人,对谁都一个脸的苍麒都对人多三分关切,白蔻更加不满。 要知道她们所在的这本小说,除了是一本修真小说之外,更是一本种马小说,虽然不知道像某些种马文里有三千后宫那么夸张,但是身为主角的闻人异也没多洁身自好,光她从那矮冬瓜嘴里听到的红颜知己就有好几个了,这还戏份比较重的几个,矮冬瓜特意强调的,那还有那些没强调的呢? 以白蔻的心性,当然看不上个花心大萝卜,但整本书里最大的赢家就是闻人异了,放着好好的男主不要,和那些炮灰掺和在一起,她又不是有病,更遑论原著里闻人异第一个有好感的女人就是白蔻。 不过她也没打算坐以待毙,她记得闻人异之所以会和其他女人产生瓜葛,都是因为那些女人或是帮他找到了什么宝藏,或是在他被追杀时出手相救。而小说里,关于闻人异的几个重要转折,矮冬瓜可是在她耳边叨叨了三遍以上,这样她还记不住,那才有鬼了。 白蔻阴晴不定的盯着苍麒身后的人看了好一会,以那矮冬瓜写文的尿性,但凡长的好的,都会在闻人异面前溜达一圈,扯上点关系。怎么眼前这个特征这么明显的,却一点都没听他提过,长的跟个妖精似得跑出来勾引人…… 慢着……白蔻蹙起眉,说到妖精,她记得原著里好像有个什么妖界公主,在闻人异像个落水狗似得被人魔两界追杀时,跑了出来把人带回了妖界,帮他渡过难关,莫不就是这一个? 那妖族公主从小向往人界,三番五次从妖界偷跑来人界,甚至还胆大包天的冒充人族修真者,混进修真门派……难道那个被混进去的门派,说的就是九华宗? 是了,如果没有交情,那小妖女为何会出手搭救和她没什么交集的闻人异,既然会出手,那两人之间必然有些猫腻。 九华宗……闻人异现在可不就在九华宗当外门弟子么!如果她没穿过来,那这会给人雪中送炭的,岂不就是这个小妖女?! 倒还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啊。 修士不似凡人肉眼凡胎,是男是女,是人是妖,用神识一扫便知。原著里说那小妖女怕暴露身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用妖界珍宝阴阳转轮珠掩盖了身上的妖气,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男子混进了修真门派。 白蔻忍不住在心底冷笑,要是真怕惹麻烦,怎的不把那张妖精脸也给一起遮了,也省的出来碍人眼。 呵,想挖她的墙角,在她眼皮子底下和闻人异暗通款曲,也得问问她答不答应! 第五章 拜师 听见那句质问,景黎就下意识的抬起眼向出声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了那个站在石柱边上的姑娘,穿着一身浅绿色的流仙裙,发间斜插着一支同色调的青玉步摇,一张娇俏的瓜子脸,见他望去,更是狠狠的皱了皱眉头。 看起来,对他意见挺大啊,景黎这么想着,又瞟了一眼苍麒,然后余光瞥见那姑娘眼中的不满愈发明显,心里拐了个弯,想起这姑娘之前说的那句话来。 说起来……九华宗招收弟子的条件既然那么严苛,苍麒又是九华宗的大弟子,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被人看见他给自己开后门,是不是不太好?但他现在的身体是个单灵根,怎么也算的是一个好苗子,虽然是开后门进来的,但是事后也不至于不能服众…… 短短一瞬间,已经有诸多念头从景黎心底闪过,不管怎么说,九华宗他是一定要进的,现在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离了这里,他都不知道要去哪。 瞧见景黎把目光往身边的苍麒身边看去,故意在那装可怜,白蔻心头的怒意更甚,果然不是个好的,这才刚踏进九华宗大门呢,就敢当着她的面光明正大的在那勾搭人了,虽然她这会勾搭的不是闻人异,可也把白蔻气的够呛。 这苍麒搞什么鬼,这丫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竟然也就这么往宗门里带,果然是本三流的种马小说,稍微来个有点姿色的,男人立马就被迷得七晕八素了,亏这苍麒平时看起来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白蔻看景黎,那是越看越不顺眼,连带的,也迁怒起了带他进门的苍麒,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大师兄,我可是听说近来这山下有妖族肆虐,大家都警惕着呢,怎么你出了一趟门,反倒带回来一个。”这话已经是明晃晃的在说景黎是妖了。 景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听见白蔻一口一个妖字挂在嘴边,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问题出在了哪。 他当时建这个七秀号的时候,因为玩了个女号,外观上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来,不但在游戏商城里买软妹币买了个白发,就连给人物建模捏脸时,都特意给弄了对鸳鸯眼。在游戏里,这样的玩家多了去,自然不会有多显眼,但这会带着这具身体穿越到了修真界,这种明显异于常人的外观,看见的人估计都以为是妖怪了…… 在秘境里刚遇见苍麒时,人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他还以为对方那会是想过河拆桥,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因为人家以为他是个妖怪吧! 真是造孽,如果早知道他会顶着这副模样穿越,他绝对会老老实实的不染发不搞特殊……穿越后顶着一张妖怪脸各种被误会,全是当初建号时,脑子里进了水。 幸好当初建号时没往脸上贴个纹身,不然更加悲剧……想到捏脸时的那一堆面部纹身,景黎不禁心有戚戚。 虽然苍麒自身对于景黎的来历也有疑虑,第一眼看见景黎时也差点误以为对方是妖族,但那也不过是差点,他现在已经确定景黎不是什么妖族,再听见白蔻这么毫不客气的当面给人难堪,心底自然不喜。 就算景黎的身份还没查清楚,那也是自己带进来的,什么时候轮的到她来指手画脚。苍麒没错过白蔻瞧见景黎时,面上一闪而过的恼火,还有望向自己时,眼底的那一丝怜悯。 这样高高在上的眼神,实在是令苍麒反感。 上辈子时,他和白蔻的关系就只是平常,后来九华宗被大举入侵,尸横遍野,宗门覆灭之际,他可是记得,这位师妹可是和一个魔族站在一块的,哪怕她没动手,但她的同门就躺在她的脚下,她却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这么个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东西,如果不是顾忌到上辈子的灭门之灾到底因何而起,要放着这只虾子钓出背后的大鱼,他早就替宗门清理门户了。 “师妹不可失礼。”轻飘飘一句话就把白蔻给堵了回去,又转头对着景黎解释一句,“这位白蔻师妹是明真师叔的弟子,师妹年纪尚小,不曾下过山门,景黎莫要和她计较。” 前面半句倒还罢了,后面那一句,可是明晃晃的在说她没见过了。白蔻瞪大一双杏眼,没想到一贯老好人的苍麒竟然这么不给她面子,年纪尚小……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看起来怎么也比那小妖女大上两岁,但苍麒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别和她计较?呵,他又算哪根葱,不过是个早就死了的小炮灰,也敢这么指责她。 白蔻顿时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白蔻的不满显而易见,景黎自然也看在眼里,偏偏他这会的脑回路完全没和在场的另外两人对上,反而拐到了另外一条路上。 苍麒和白蔻是一对师兄妹,而但凡是师兄妹,不管是武侠小说也好,修真小说也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师兄妹之间就没有彻底纯洁的,不是两情相悦,双宿双飞;就是因爱生恨,虐恋情深。 白蔻对他的不满他听在耳里,苍麒的解释他也看在眼里。 在白蔻看来苍麒是完全没给自己面子,而事实上苍麒也的确没给她面子,但景黎却不是这么想的——先是一句不可失礼把白蔻对他的诘问一句带过,后来又是“师妹年纪尚小,景黎莫要和她计较。”可不就是在护着人家么。 景黎不由在心底撇了撇嘴,既然是苍麒看中的姑娘,他当然不会不识相的把人得罪了,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何这位白蔻小师妹为何对他反应这么大。反正白蔻是明真的弟子,以后和他交集也不多,他也不用因为这点小事和苍麒产生龌蹉。 景黎的脑洞已经完全超出了另外两人的预料,并且像一匹草泥马一般,向着天边狂奔而去。因此对于苍麒在中间的和稀泥,景黎相当干脆的接受了,却不知道他这毫不犹豫的应和,更是让白蔻当成了挑衅,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把他和外门隔离起来,绝对不能让他和闻人异见面。 苍麒本就不耐烦白蔻的胡搅蛮缠,见景黎也不愿和白蔻多说,便干脆的带着人绕过了白蔻,直接向太一殿走去。 回宗门之前,他已经传讯给师尊,说带了个单灵根回来,现在师尊既然已经知道他们回来了,此刻必然是在大殿里等着了。 景黎依旧错开半步,跟在苍麒身后,和拜师成功,顺利留在九华宗这件大事相比,白蔻姑娘的小性子在他眼里,那完全就不是个事。 太一殿看起来和剑三游戏里的纯阳宫有些相似,依山造殿,凿壁成墙,檐飞入云,殿气庄严。只是游戏里的纯阳往来人流络绎不绝,热闹非凡,把那冰天雪地带出几分热闹人气;而眼前的太一殿,却是庄严穆静。 大殿门口并没有弟子守着,踏进殿内,只感觉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莫名的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明玄比他们早到了一会,这会瞧见两人进来,目光先在走在前头的苍麒身上打了个转,见他面上岁虽然有一丝倦色,但气息平稳,步伐稳健,便知道他家弟子这次出门虽耽搁了些日子,但人并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一颗心来,转而看向苍麒身边的人来。 到了明玄这般境界,一眼便知景黎的底细,之前听苍麒说是个单灵根,他心底就有五分意动;这会看见了景黎本人,见他虽然天生异相,却是气息纯净,一双眼睛再是清正不过,更难得的是,景黎已经成功筑基。 虽然单灵根天赋好,但景黎看起来年纪尚小,能早早筑基,想必平日里便是个刻苦勤奋的,这么一来,原有的五分意动,也变成了十分。 明玄不由在心底暗暗点头,又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大徒弟身上,笑眯眯道,“麒儿此次出门,倒是比往常久些。” 苍麒垂眸,“劳师尊挂念了。” “麒儿月前才结丹,自是应当多在外面游历一番,你素来稳妥,为师又如何不放心。”明玄摆了摆手,“麒儿身旁这位,还不替为师介绍一二。” 景黎闻言,忙行礼道,“景黎见过明玄真君。”也顺便借机打量了一下苍麒的这位师尊,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湛蓝色法袍,身形颇宽,圆脸大肚皮,看起来倒和弥勒佛有些相像,只脸上多了一把短须,看起来倒是异常的和气。 还以为修士们多是一些道骨仙风的,没想到还有这种接地气的类型。 眼看着这位明玄真君看起来就是个和善好说话的,景黎就先松了半口气,既然他打定主意要留在九华宗,那么遇见个和气的师尊,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第六章 师尊 “不必多礼。”明玄真君的态度很是随和,见景黎仍有些拘谨,摸了摸那把短须,看向苍麒,脸上不由露出一点笑意。“麒儿外出的次数不少,带人回来,倒是第一次。” 这话里显然带着几分调侃,景黎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既然苍麒是第一次带人回来……那您老就给个面子呗…… 苍麒微微颔首,“景黎很好。” 被人当面这么夸赞,景黎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听见明玄真君的笑声之后,更是不自在的低下头盯着脚下的青玉色地砖,心里想着苍麒果然够意思。 “弟子此番出门,无意进入了一处秘境,遇上一些麻烦,幸得景黎出手相救。”苍麒仿佛没瞧见明玄脸上的揶揄,神色坦荡的说出两人的相识。“若无景黎出手,弟子恐不能好好站在这和师尊说话了。”毕竟上辈子他和霍鹏鲸交手时被冥火侵蚀入体,体内真元不断流逝,修为更是直接跌回了筑基,这种情况下,他一回到九华宗,自然是直接闭关疗伤,当然没和明玄在太一殿里交谈。 苍麒说这话时,是拿上辈子的经历做的对比,但这话听在只知道自家徒弟会带一个朋友回来,却不知道两人是因何相识的明玄耳里,那就是如果没有景黎,自家弟子就不能活着回来了呀! 明玄这一惊不小,自己的徒弟自己知道,苍麒虽然晋级金丹的日子不长,但他根基扎实,又是剑修,便是遇见个金丹后期的,也不至于会弄的这般狼狈。而既然是秘境,那定是机遇与凶险并存,苍麒不是个冒进的,想来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明玄活了几百年,才收了苍麒这么一个弟子,自然是千般看重的,现在冷不丁听见苍麒这么说,心里就止不住的后怕。 这么一后怕,看向景黎的目光便更加和蔼起来。景黎不过是筑基初期的修为,连金丹期的苍麒都没法解决的麻烦,景黎要是能出力,那自然是凭借了什么法宝,不管对方用了什么办法,总归是帮了苍麒一把,救了他一命。 明玄原本就对景黎印象不错,现在知道了还有这么一出,对景黎的态度就更加和蔼可亲了,对着景黎赞叹道,“是个好孩子。” 苍麒在一边赞同的点了点头。 景黎不自在的笑了笑,有些赧然。“其实也没苍麒说的这般夸张,苍麒很厉害,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给人刷了一点血而已…… 不居功自傲,谦和有礼。 “景黎不必自谦。”明玄笑的越发和蔼,“不知景黎可愿拜我为师?” “!!!”景黎一愣,竟然就这么干脆直接的决定要收他为徒了么?这明玄得是多看中苍麒,才能一听说他救过苍麒,就连问都不多问就同意收徒啊? “我自然是想加入九华宗的,只是……”你不会因为一时冲动答应了收徒,等过了段时间回过味来,又反悔吧?毕竟苍麒说过明玄就他一个弟子,苍麒又是九华宗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显然可见明玄收徒的要求不低,现在竟然什么考验都不用就说要收他为徒,真的假的。 听见他开口说要收徒,明明心动却仍有一丝迟疑。明玄不由在心底暗暗点头,可见真的是个心性纯善的,心里愈发满意,笑道,“景黎不必多虑,我说要收你为徒,却也不是一时兴起。我早前已收到麒儿传讯,说过会带人回来。见面之后,我也将你细细打量了一番,我观你周身水气浓郁精纯,可见你资质不差;天赋固然重要,然则我观你年岁尚小,还不及弱冠,便已筑基,切气息醇厚平稳,于修行一事上必然勤勉,非是投机取巧之辈。更有麒儿向我举荐,可见你人品定然正直,我又为何不能收你?” 明玄顿了顿,又道,“当然,我也有些私心,自不必瞒你。”见景黎和苍麒一同看过来,就连神色都颇为一致,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我只麒儿一个弟子,你此番帮他,我原本的七分意动,自然也成十分了。你也莫恼,我……也只麒儿这一个徒弟。” 换句话说就是原本收不收徒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是因为他帮了苍麒一把,所以就算是为了报答也会收他当徒弟了。 景黎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就脑抽的说不稀罕了,本来他和明玄也没啥关系,人家也不是非要收他的,现在因为出于对弟子的爱护才决定收他,也是人之常情,他也没必要在这种地方矫情。因而当明玄再次问他可愿拜他为师时,景黎毫不迟疑的躬身下拜行礼。“弟子景黎,见过师尊。” 明玄欣然受礼,正色道,“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弟子。” 景黎垂眸应了声,“是。” 明玄又恢复了景黎一进殿时瞧见的那般和煦,笑眯眯道,“我的另一个弟子,想来你也知道,不必我再多说,修真一途,长路漫漫,孤身一人,未免太过寂寥,还望你们二人日后守望相助,相互扶持,以后再在修道的路上,越行越远。” 话语里满是关怀与期望,景黎不禁肃容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顿了顿,又看向苍麒,微微一笑,“师兄。”既然只有他们两个人,那自然不用像其他人那般喊“大师兄”了。 苍麒微微颔首,应道,“师弟。” 景黎是真的高兴,他就是冲着拜师来的,现在不但进展顺利,新上任的师尊看着又是个好相处的,再加上和苍麒成了同门师兄弟,脸上的笑意便越发灿烂起来,看向苍麒的眼里满是笑意。 两个弟子相处融洽,自是明玄所乐见的,笑着看着他们两人,抚了抚面上的短须,插话道,“我虽不知道你二人于秘境中都遇见了什么,但想来也是凶险万分,黎儿既是以筑基身份出手,想来也有些依仗,定有所耗。让你师兄带你去夕照峰,挑个喜欢的地方开辟洞府,再让他带你去天枢阁看看,可有中意的。”说着又递过一块玉牌给景黎,“就当是为师的见面礼了。” 看过几本修真小说,景黎大约能猜出这个天枢阁是个什么所在,忙道谢接过。 明玄摆了摆手,背着手转身向内殿走去,“你们去吧,一路风尘,先回去休息吧。” 苍麒点头,带着景黎向殿外走去。 来的时候没什么心思仔细看,这会出来了,景黎才注意到整个山顶都被太一殿和前面的广场给占了,左右看了看,整个广场空荡荡的,除了他和苍麒之外,再没有人影。 “师兄,夕照峰在哪?”身为一个七秀,竟然还能有师兄,虽然此师兄非彼师兄,景黎还是感觉略微妙。 苍麒答,“东南方向,两百里处便是。” ……两百,里? 景黎张了张嘴,看着苍麒说不出话来,两百里,那岂不是十万多米?同一个宗门,有必要住的那么远吗? 苍麒一看就知道景黎这时在想些什么,不由宽慰道,“若是御剑,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景黎不必多虑。” 呵呵,说的好像他能御剑一样,景黎忍不住在心底撇撇嘴,他倒是有大轻功,但是两百里……气力值不够,飞到一半掉下来怎么办? 太一殿给他的感觉和纯阳宫太过相像,连带着也令他想起过去在游戏里,用轻功横穿纯阳时,因气力值不够而掉落深渊,折腾了半天都没能重新爬上来,最后不得不自绝经脉的黑历史,说起来……既然太一殿和夕照峰都隔得这么远了,中间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多沟壑了……吧? 这会,景黎倒是又想起扇了他一头灰的青鸾来了,虽然那鸟不是什么好鸟,但至少速度快啊,就太一殿到夕照峰这么几十里的距离,那还不是扇几下翅膀就到了。 景黎把主意打到了青鸾的身上,苍麒只当他是觉得好玩,压根就没想过竟然还会有不会御剑的筑基期修士,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是新出炉的同门师弟,苍麒抬手就招来了原本已经回到自己地盘上作威作福,压榨小弟们的青鸾,带着景黎往夕照峰飞去。 …… 有了青鸾这样的坐骑,两人很快就到了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前。 苍麒抬手打出一道法诀,在那白色云雾间掀起一阵涟漪,随后慢慢现出一个洞口来,青鸾一声清鸣,“咻”的一声便往洞里钻去。 带青鸾穿过之后,身后的洞口又重新关闭,看不出一丝异样。 被青鸾过猛的动作弄的眼前一花的景黎甩了甩头,定睛一看,葱郁的绿色层层叠叠,延绵不知几千里,更有许多没见过的奇花异草,怪石密林,耳边还隐隐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没想到夕照峰的景色竟然这么好,景黎顿时心旷神怡,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不知师兄所居何处?” 第七章 月例 修行之人对于外物并不如何在意,苍麒的洞府开在临近峰顶的位置,内里并没有许多陈设,布置倒也还算雅致。 明玄居于峰顶,和苍麒的洞府相距十数里,不远不近,既不会打扰到对方修行,若有什么事,往来也颇为方便。 景黎想了想,也跟苍麒似得,在东边找了个离两人不远不近的位置安了家。 景黎按着苍麒教他的办法,将外溢的灵气一点一点压缩收拢回体内,盘膝在石床上待了近两小时才结束。 拜师里明玄倒是提过一耳朵,但景黎那会的心思都放在明玄身上,也没怎么在意,直到苍麒离开前告诉他,应该把那些外溢的灵气收回,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筑基了——虽然他什么也没做。 明玄给他的那个玉牌里记载着许多九华宗的事项,只要将神识沉入其中,就能浏览。 这些数量庞大的信息看的景黎头晕脑胀,等神识从玉牌中脱离时,虽然脑袋有些晕沉,却也把九华宗的情况都给摸了个透,来九华宗前他只从苍麒那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具体事项并不清楚,明玄给的玉牌不但是进天枢阁的凭证,还是整个九华宗的介绍书。 九华宗所在的东陵州上,大小宗派林立,数以千记,但其中绝大多数都不过是一些小型宗派,全派上下只有百人,有些更小的甚至加上掌教都只有数十人。 而九华宗作为其中翘楚,自然是甩出其他宗派一条街不止。九华宗作为一个大型宗派,在东陵州能屹立千年不倒,不仅是因为其底蕴深厚,更因为宗门内人才辈出,近千年内,就已有三人先后飞升,现今宗门里仍有数位太上长老坐镇。 如果说的不客气点,就是九华宗随便一个外门弟子,都比某些小宗派的内门弟子强些。 景黎没想到自己竟然运气这么好,随手抱的胳膊都比别人家的大腿粗。 明玄和现任九华宗掌门明澜是同辈,在明字一辈除了明澜,就数他修为最高,已是化神期初期修士,余者包括白蔻的师尊,明真在内,都不过是元婴期修士。 把九华宗的情况摸熟后,景黎又把苍麒给他的储物袋打开,一面是一些筑基期常用的丹药,还有一些符篆。 景黎看了会,又把这些东西重新装回储物袋内,环顾了一圈周围光滑而清冷的石壁,忍不住叹了口气。 身边有人时,还没觉得怎么,等一人独处,满室寂静时,景黎不免又想起了穿越前的种种。 没穿越前,他有一大群朋友,不管是在现实里,还是网络游戏里,虽然不是每一个都深交,却也都能说得上话,不会让他干什么都是一个人。 景黎慢慢向后倒下,仰面躺在石床上,身下的石床,宽敞而又冰冷。 其实他并不喜欢一个人独处,所以身边从来都有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可现在穿越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仍然是孤身一人。 这个世界和过去那个他生活了十八年的世界不一样,这里的人都习惯了独来独往,从来不会成群结队。 愣愣的看着头顶上那片光溜溜的石壁,恍惚中,景黎仿佛又看见了那座空无一人的房子,耳边回响起那沉闷而刺耳的关门声。 景黎垂下眼,这种讨厌的感觉,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了,眼前似乎浮现了两个身影,嘴角上扬,一张一合的说着些什么,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 景黎抿了抿唇,许久,翻过身,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边又没有个手机能够看看时间,洞府内有苍麒留下的夜明珠照明,不论外面是黑夜或者白天,里面的光线始终如一。 睁开眼睛时,满目柔光,淡淡的光晕令他有种自己还在那间睡了十八年的房间里的错觉。 景黎揉了把脸,起身向洞外走去。 离他所住不远处,便是一处飞瀑,垂下冲下的水花重重砸落进下面的那一弯池子里,激起硕大的水花,那“哗哗”的冲击声,让整个池子都变得热闹起来。 本来起床时心底还有些烦闷,这会见了这个,景黎的心情倒是又好了起来。 整个夕照峰上就只有他们师徒三人,又没住在一处,也不必顾忌什么。景黎脱了衣服,一头扎进了池子里,沁凉的池水包裹着身体,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惬意。这池子里是活水,景黎低下头,还能看见几尾小鱼在碧蓝的池水里畅意的游来游去。 景黎懒洋洋的靠在石头上,听着耳边不断的水流冲击声,心里的那一丝烦闷,渐渐散去。 …… 等他从水里出来,换了一身衣服回屋时,却在看见了等在洞口的苍麒。 景黎微愣,“师兄?” 苍麒看了他一眼,在瞧见景黎那头半干的长发时,挑了挑眉,景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发现头发全干了。 ……习惯问题一时还真改不过来,说起来,他这具身体还是单水灵根来着…… 一夜未见,苍麒此刻脸上倦意皆无,一派温文的站在他面前,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师弟随我去天枢阁看看可有什么中意的。” 明玄给他的见面礼么,他自然是记得的,只没想到苍麒这么快就来找他了,昨天苍麒给了他一个储物袋,交代完了就回去修行了,他还以为下次见到人,起码也得是十天半月之后呢。 脸上自然就带出了几分诧异,不过有个这样的师兄,景黎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毫不犹豫的就跟了苍麒前往天枢阁。 天枢阁离夕照峰虽不像太一殿那般远,但也近不到哪去,一听见苍麒报出的距离,气力值着急的景黎毫不犹豫的又一次占了青鸾的便宜。 天枢阁虽然不比太一殿那般磅礴大气,却也气势非凡,一大片楼阁彼此相连,看起来颇为壮观。 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不像昨天在太一殿外所看见的那般冷清。 苍麒带先带着景黎向正北方向走去,所过之处,如摩西分海,所有弟子都自觉退至道路两边,一个个脸上带着笑容问好。 苍麒微笑着点了点头,站在他身边的景黎这才深刻的见到了所谓门派大师兄的受欢迎程度,一个个脸上笑的就跟见到钱似得,女弟子也就算了,毕竟单看长相,苍麒就可以靠脸吃饭了;但是为什么连这些男弟子都这么热情?这些人眼底的热情与崇拜不似作伪,景黎琢磨了一会,把这归功于所谓的人格魅力——苍麒人确实好。 等他们入阁之后,天枢阁门口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竟然真的是大师兄,昨天常乐说时我还不信,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儿日落前就回来了……听说大师兄这次回来还带了个人,想来就是刚才那个吧?” “听说已经被明玄真君收作亲传弟子了呢,还是大师兄给引荐的……” “真的假的?这人什么来头?竟能得大师兄青睐……这也忒的好运!” “……年纪轻轻,倒长了一头白发。” “别说长的倒是怪好看的……” “蠢材,那是个男的!” “……别乱嚷嚷了,你们都没注意那人已经筑基了吗?这么年轻便已筑基,那天赋必然不凡,大师兄既肯为他引荐,那定是那人有过人之处了。” “也是……” “以后每月月初,即可到此领取月例。”苍麒边说边带着景黎向一条长龙走去,原本排在前面的人纷纷让出路来,和刚才在门外见到的那些弟子一样,一叠声的喊着大师兄。 苍麒笑着道了谢,然后带着景黎光明正大的插队。 这脸刷的……景黎咂咂嘴,跟着苍麒,从那个管事手里领到了一个深蓝色的储物袋,和刚才瞧见的其他弟子手里拿着的并不相同。 似是知道景黎的疑惑,那管事脸上堆笑,解释道,“亲传弟子皆是这般份例。” 景黎和苍麒自从进门,便是大家的目光焦点所在,自然也都看见了景黎手上拿着的储物袋,此时又听见管事的话,不免议论纷纷。 “这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不知道是哪位真君新收的弟子……” “和大师兄一道来的呢。” 还有那消息灵通的,很是不屑的看了眼周围的人,哼哼道,“那是明玄真君新收的亲传弟子,大师兄亲自引荐的。” “这也太好运气了,要是我也能成大师兄的亲传师弟就好了。” “快别做梦了,看看你那德行也好意思和人家比 …… 一道道或是好奇或是羡慕,又或是探究的目光在景黎身上打着转,也亏得景黎脸皮不薄,还能迈开腿,却也绷着一张脸,走在苍麒身边,小声道。“师兄也太受欢迎了。”就跟个大明星似得,不对,是比大明星还夸张,明星还有脑残黑呢,到了苍麒这里,就是一水儿的脑残粉了,就连刚才拿月例给他的女管事,眼睛也一直在往苍麒身上瞄呢。 第八章 天枢阁 苍麒笑了笑,没说出这些弟子之所以这般好奇,有多半是因为景黎自身缘故。 领完月例,苍麒带着景黎穿过一道门,向东边走去。 这一路上,景黎只瞧见零星几个人影,和刚才领月例时的熙熙攘攘截然不同。而且这几个人给他的感觉,和刚才见到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看起来要厉害许多。 正纳闷,尽头处的大门前,就忽然出现了一个瘦巴巴的老头,背着手飘了过来,真的是飘。景黎瞪大眼睛看向老头的凌空的双脚,这种飘不同于在秘境时遇见的那个黄袍老头的凌空而立,后者看起来就是一副高手风范,而前者只能令他联想到阿飘。 老头板着一张脸,接过一个弟子手上的玉牌看了眼,伸指一点,一抹青芒从玉牌上闪过,那弟子从老头手上取回玉牌,向大门走去,并不曾看见门开,那弟子却已经消失在原地,空气中隐隐传来一丝波动。 那老头也注意到了景黎两人,身形一动,就飘到了两人跟前,上下打量了景黎一阵,“这便是明玄新收的徒弟?” 苍麒点头道,“这是我师弟,景黎。”又侧过头和景黎介绍,“这位是掌管天枢阁的空青长老。” 空青?不是明字辈,又直呼明玄名讳,那辈分应该比明玄还高。只是景黎记得九华宗内所有实权长老修为都不低,可这老头身上,他却连一点威压都感觉不到。 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不过景黎也没多问,乖乖的的向这位空青长老问了好,又把明玄给的玉牌递了过去。 空青却没接过,只是抬眼一扫,玉牌上便有一道白芒闪过。 景黎看了眼苍麒,见他点头,便又把玉牌重新收了回去。 “你准备带他去几层?”这话问的是苍麒。 “先去第三层看看。” 空青闻言看了眼景黎身后,扯了扯嘴角,“倒也是。”说完又飘回了之前所在的位置,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东阁的四层楼,正好应对了天地玄黄排列,天字为首,黄字最末。 想要换取越高等级的资源,就需要付出相对的贡献值,黄级资源,只要自身足够勤奋,多做一些宗门颁布的任务,总能攒下一笔贡献值,前来兑换;玄级资源所需贡献值就远超黄级数倍,更不必提玄级之上还有地级天级。 如果不是景黎刚拜师,明玄送他见面礼,想要踏足第三层,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每一层楼所在的人数是与层数成反比的,苍麒进楼后直接带景黎上了三楼,偌大一个第三层,包括他本人和苍麒在内,景黎就瞧见了七个人影。 每一层都按功法、灵器分成两个区域,景黎看着不远处架子上的一排排的玉简,还有一件件灵器,再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九华宗的财大气粗。 苍麒道,“师弟心中可有主意?” 景黎有些犹豫,虽然这一层都是好货,但是就武器而言,他已经竞技场毕业,两把傲视天下到手,更何况,背包里还躺着一把干将莫邪,有了这三把武器,其他的武器与他根本无用;至于功法,有冰心诀和云裳心经这两个七秀内功在,他也不可能在找到比这更合适的功法了。 所以这里资源虽多,可对于景黎来说,却显得有些鸡肋——拿吧,不会有比他现有的更合适的了;不拿吧,又可惜了——他本来以为这里会有些丹药啊,灵草之类的,没想到只有竟然功法和灵器。 迟疑了好一会,才有了主意,“师兄有什么想要的吗?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有什么需要的,若是师兄有中意的,不如先挑一样吧。” 这个回答实在出乎苍麒意料,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景黎,发现对方竟然是认真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天枢阁内虽不敢夸口无所不有,却也称得上包罗万象,师弟竟没有一件看得上眼的?”他们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能让对方将这种难得的机会拱手相让? 在秘境里,听他提起九华宗时,对方眼底闪过的那抹暗光,还有得知有机会能进入宗门时的欣喜,他全部都看在眼里,把人带回来,也未尝没有就近监管的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以为触动了对方的门派自豪感,景黎马上解释道,“这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只是……似乎于我无用,所以我才想,如果师兄有需要的话,不若给了师兄。” 苍麒眯起眼睛,轻声重复道,“与你无用?” 景黎点了点头。 “师弟不若说说,怎么个无用法?”到底是真的用不上,还是借口用不上。这么一个来历不明,功法奇异的人,上辈子从未见过,为何现在却出现了。景黎的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 想到灭门那一日的满目赤红,苍麒心底闪过一丝森然。 对于苍麒心中所思所想毫无所觉的景黎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好瞒的,苍麒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便老实回答道,“我现在修炼的功法很适合我,我不想换,至于灵器,我觉得我现在的武器才是最合适我的。” “呵。”苍麒低低笑了起来,笑的景黎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刚才的那句话戳中了对方的哪一个笑点。 “师弟莫不是误会了什么?”苍麒勾起嘴角,语气是一如往昔的温和,却莫名的令景黎有些不自在。 苍麒扫了眼身边的架子,随手取过一枚玉简递给景黎。“师弟一看便是。” 景黎茫然的接过那枚玉简,将神识沉入其中。 片刻后,已经明白苍麒刚才为何嘲笑他的景黎一脸尴尬的将玉简还给苍麒,脸上因为赧然而泛起一阵红晕,在苍麒的视线下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 那些修真小说里都不写主角得到了某某传奇功法,然后如何如何,以至于他一直以为功法就是内功啊。刚才景黎拿给他的玉简里记载着的是一套剑法,妈个蛋,他这才知道,原来功法不过是个统称。 都怪那些小说误导他!太丢脸了! 同时反应过来灵器也并不止有武器的景黎一脸生无可恋脸。 苍麒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干咳一声,很厚道的给了景黎台阶下,“前段时间攒下不少贡献值,正好够换一些资源,我先去那边瞧瞧,稍后过来寻你。” 等苍麒的身影消失后,景黎终于忍不住低声哀嚎起来,早知道就不说那些蠢话了,虽然苍麒厚道没嘲笑他,但是还是好丢脸啊! 他还说把名额让给苍麒,人家自己刷的贡献值就能换了…… 同样在第三层挑选灵器的白蔻将手上的冰莹环放回原处,不甚满意的转过身,准备去另一边看看,比武大会马上就要开始,她必须早作准备,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这一届的比武大会上胜出的前一百名,能够进入一个资源丰富的秘境。 原著里,她虽然也进了秘境,却不是因为那一百个名额,而是主角凭借手中的一件法宝,掩藏了她的气息,带她进去的。虽然也能进秘境,但这种开后门的方式,并不是白蔻所期望的,她希望能靠自己的实力进去。 再怎么说,她也是明真的亲传弟子,连一个名额都拿不到,也未免太丢脸了。 但她也清楚自己的斤两,虽然想争口气,但她现在才炼气九层,并没有十成把握能在比武大会前筑基;明真又不同意她服用筑基丹,凭借外力筑基,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心里不免着急起来。 所幸,明真虽然不同意她吃药晋升,但却并不反对她为自己多找一些保障,给了她进入天枢阁第三层的玉牌,让她在这里挑一件防御类灵器护身。 正挑着,不经意抬眼时,却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明玄又收了一个亲传弟子的消息,或者在普通弟子之间还没传遍,但对于她们各峰的亲传弟子来说,却是一清二楚的。 原著里,可没说过还有这一出啊。而且,让一个妖族当亲传弟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估计整个九华宗都要成笑话了。 当然,白蔻对于后者并不关心,她在意的是闻人异。景黎的出现,就好像一颗□□,埋在她与闻人异之间。 白蔻虽然打定主意不让闻人异像原著里那样后宫遍地开花,但也从来不敢高估种马文男主的节操,尤其那个小妖女还是原著里占了不少分量的女配,白蔻更怕这中间会出什么岔子。 最好的办法,是在两人相遇之前,就把人赶走。 本来以为那小妖女就算混了进来,也会先低调一些,谁知道一进门就被明玄收为亲传弟子,有了这么个身份,她自然也不能在明面上与她为难。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留在九华宗,哪一天和闻人异来个美丽邂逅,她也没那么好的脾气。 这事只能暗地里下手,可是,怎么把人赶出去呢? 揭发那小妖女的妖族身份倒是不错,可那小妖女有阴阳转轮珠在手,把一身妖气遮掩的干净利落,就算是大乘期都看不出来,她又怎么和人解释,她是如何知道那小妖女的妖族身份的。 啧!白蔻蹙起眉,心底很是烦躁,那么多宗门,挑哪个不行,非要来九华宗,还女扮男装…….等等,女扮男装? 第九章 挑明 白蔻若有所思的低下头,说起来,那小妖女能顺顺利利的留在九华宗,也没被任何人发现她的身份,不就是因为身上有阴阳转轮珠么。全是靠了它才能掩盖住身上的妖气,还能乔装打扮成男人,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之前倒是她思维定式,只想着让人知道她是妖族把她赶走;现在想想,其实完全可以换个简单一点的方式,与其引导大家往她是妖族上想,倒不如让人发现她是个女人,而这世间能帮她隐藏这一点的,只有阴阳转轮珠——这样的妖族至宝,又怎么会轻易出现在无名小卒的手里。 到时候宗门的长老们自然会调查清楚。不怕他们查,就怕他们不查,等他们知道那小妖女的真实身份之后,那小妖女自然不能再待下去。 想通了这一点的白蔻心情豁然开朗,让大家发现那小妖女是个女人,可比让人发现她是妖族要容易的多了。 不过……若因事情闹大,而引起闻人异的注意,令原本没交集的两人发生点什么随机事件,最后推动了原著剧情的发展,那就得不偿失了。 考虑到种马小说里经常出现的,各种男主和女配们之间的各种狗血桥段,白蔻顿时警惕起来不行,不能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可人少了,又怕事情出现什么变故。 真是烦死人了。白蔻一时之间,又烦躁起来,苦思冥想之际,余光忽然瞥见某道身影,顿时茅塞顿开。 七秀所用武器为双剑,虽然天枢阁里记载着剑法的玉简数量繁多,但许多并不适合双兵。景黎将身边那一排架子上关于剑法的玉简都看了一圈,适合他用的剑法寥寥无几,他所习的又是阴性内功,这一限制,又把那附和要求的几本功法又筛出了大半。 思来想去,也不会再有比七秀剑法更适合他的存在了,索性抛开这些剑法,另找一本其他类型的功法。 更改了目标之后,可供景黎挑选的范围就大的多了。 将周围的功法大致了解了一番,决定选一本身法或者阵法类的。选择前者,以后跑路时就多了一分保障,万一逃到一半没了气力值也不会悲剧;后者则在对敌时更有效一些,不管是攻击阵法还是防御阵法,都能派上用场,而且布阵所需要的是灵石,本身真元并不必消耗多少。 此两种类型虽然少见,但在天枢阁里皆搜集了不少,景黎多番比对之下,最后挑了一本阵法书,里面记载了七种玄级困阵。 虽然是以困住敌人为目的的阵法,但通常困阵中都有着无数的禁制,用来消弱敌人的实力,让人无法脱困,甚至永堕其中。 苍麒看着站在眼前,挡住他去路的人,挑了挑眉。 苍麒是那小妖女的师兄,一同住在夕照峰,若是由苍麒来寻找证据,那自然是比其他人要方便的多。 明玄时常闭关,整个夕照峰就只有他们两人,苍麒有的是机会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更何况,苍麒此人,最是方正不过,若是让他发现自己的“师弟”变成“师妹”,肯定不会轻易被那小妖女糊弄过去,倒是那小妖女定然讨不了好。 一想到这里,白蔻的眉梢都染上了笑意,剪剪一双秋瞳落在眼前人身上,睫毛微颤,仿若蝶翼,清亮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却又暗含一丝迟疑,“大师兄……” “师妹。”在白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苍麒就感觉到了,自然也没错开对方脸上的种种变化。刚才还愁眉苦脸,现在却这般神采飞扬,想也知道对方是想出解决办法了,只是,看这架势,似乎,还和自己有关系? “大师兄,我听说,明玄师叔把你昨天带回来的人收作亲传弟子了?”白蔻也知道昨天在太一殿前,她对那小妖女的态度并不友好,要是一上来就专做一副关心对方的表情,估计苍麒也不会相信,便索性不再花费心思再去粉饰太平,直接从事情本身下手。 苍麒点头微笑道,“景黎天赋人品无一不好,师尊收他为徒,并不奇怪。”话语里毫不掩盖对于这位新上任的师弟的喜爱。 妖族的下一任继承人,天赋能不好么?白蔻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双眉微蹙,眉宇间自然流露出几缕烦恼。“我虽然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小师弟天赋如何,但想来,这般年轻便已筑基的,自然是青年才俊。又是大师兄带回来的人,能得大师兄青睐的,定然是不俗的。只是……大师兄,这位小师弟的来历,你真的都打听清楚了吗?” “……师妹何意?”昨天在太一殿前,白蔻对于景黎颇有不满,直接开口刁难;他在一旁看的分明,景黎脸上的惊讶不似作伪,这般看来,两人在此前应该并不相识,但白蔻却一直对景黎持有敌意,这倒是有趣,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又会有什么瓜葛。 白蔻看向景黎的眼神,与其说是不满,更不如说是忌惮与提防。 一个初来九华宗的人,又有什么是值得白蔻提防的? 诸多念头在苍麒心底飞快闪过,最后又归于沉寂,等待着眼前人将是何般说辞。 “大师兄就没觉得,这位小师弟……”白蔻停顿了一下,似在思考如何措词,“有些,不同之处?” 苍麒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景黎虽天生异相,却有一颗赤子之心,师妹因何在景黎长相问题上,诸多纠缠?” 赤子之心个鬼,七窍玲珑心还差不多。白蔻心底嗤笑苍麒的有眼无珠,人妖不分,眼神中便不自觉的带出一丝,虽然转瞬就消失,却仍被苍麒看在眼里。 虽然她是看不惯那小妖女伪装成男人,还顶着一张如此招摇的脸,但白蔻刚才那句话还真没那个意思。她本来是想借此起头忽悠一番苍麒,却没想到两人的脑回路根本就没再一条线上,想想以苍麒这种一根筋的性格,如果不直说,估计到天黑都听不懂她的意思,白蔻便干脆直说。“撇开长相不提,难道大师兄没发现他身上,还有其他不同的地方吗?” “无有不同。” 除了外貌上的不同,景黎所修习的功法更加奇异,这一点苍麒很清楚,但是,从他带人回来到现在,也不过一天的时间,白蔻又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那种真元出现在他体内时,即使是正在与他交手的霍鹏鲸都不可能知道,更遑论当时并不在场的白蔻。 还是说,白蔻,或者白蔻背后的那个人,知道景黎的来历? 白蔻故意哼了一声。“我原本以为,大师兄一定有注意到呢。” 苍麒笑容微敛,垂眸道,“师妹若是有话,直说便是。”假设那人确实知道景黎的来历,又为何告诉自己?或者说,如果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对于对方来说,能得到什么好处。 “哎呀,大师兄你笨死了!”白蔻气恼的跺了跺脚,“她才不是什么师弟呢!明明就应该是师妹!” 脑中诸多阴谋论的苍麒:“……”等等,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得到苍麒回答的白蔻也不在意,只当他是因为这个消息而愣住了,继续道,“你说我们九华宗又不是不招收女弟子,为什么她还要故意伪装成男子进来,她这么做,大师兄不觉得奇怪吗?” 景黎将挑好的那本阵法书用苍麒给他的空白玉简刻录下来后,把原版放回了原位,返身去找苍麒。 他挑中那本阵法书花了不少时间,苍麒应该也挑好了吧,他记得对方当时是往灵器那一边走的。 天枢阁所藏资源丰富,面积自然也不会小。 景黎在灵器这一边绕了好一会,才看见苍麒的身影,正想过去,就眼尖的发现对方正和人说话。 虽然对方背对着自己,但看衣服就知道那是个妹纸,而且那一身浅绿色的流仙裙略有点眼熟。 景黎穿越到修真界这几天,统共就没见到多少人,性别为女的更是只有一个,因此很快便认出,此时和苍麒站在一起的人是白蔻。 因为角度的问题,从景黎这边看过去,白蔻仿佛正靠在苍麒怀里,景黎不由眨眨眼睛,看,他说什么来着,师兄师妹什么的果然很有奸-情。 无意中撞见了师兄好事的景黎非常有眼色的原路返回,不凑上去当电灯泡。 在周围布下静音咒的白蔻自然是毫无顾忌,再接再厉的给苍麒洗脑。“就算她乔装打扮是为了躲避什么麻烦,但她现在都已经拜明玄师叔为师了,能有什么事是明玄师叔都解决不了的?”刻意夸张了一下刺激苍麒,“还是说,她进我们九华宗,是别有目的?” “我也不是故意怀疑她,只是觉得,她行事有些奇怪,难免就多想了一些,大师兄以为呢?” 在白蔻的滔滔不绝中回神的苍麒再看向白蔻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古怪,不明白白蔻为何会觉得景黎是女的,在修真界,这种混淆性别的事情是不可能出现的,他们又不似凡人那般肉眼凡胎,连男女都分不清,真是荒谬。 “师妹莫要妄言……” 白蔻这样误导他,又是何用意。 “大师兄若是不信我,大可自己去一探究竟,看我说的是真是假!”毫不犹豫的打断了苍麒即将出口的说教,抓住时机说出一句,“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然后做出一个负气而去的姿态,完美退场。 她当然知道空口白牙的,口说无凭,苍麒不会这么轻易信她的话,但就算他不信,她也已经在他心底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他们是最亲近的师兄弟,同住夕照峰,只要苍麒心里有所怀疑,有的是机会一探究竟,到时她再从中引导,何愁那小妖女再在这里兴风作浪。 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景黎身份被揭穿时的狼狈与落魄,快步疾走的白蔻拐了个弯,慢下脚步,最后在一排架子前停下,从架子上拿起破风七圣旗细细观看,继续挑选比武大会时所用的灵器,嘴角微微上扬。 第十章 赤炎狐 苍麒过来找人的时候,景黎手里正拿着一座黑色的小塔。 “若师弟以筑基期修为使用大悲问天塔,恐怕只能施展一次,全身灵力就已耗尽。”苍麒目光一扫,就已经看出了景黎手中所持之物为何。“此塔主防御,师弟若是有此需要,不若去将此塔内部所刻阵法找来,此塔使用时,所耗费灵力过甚,师弟现在用它,并不合适。”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景黎转过头,就看见苍麒站在他三步开外,目光正落在他手里的黑塔上。景黎下意识的看了眼苍麒身后,没看见那道浅绿色的身影,本来还想调侃两句,又觉得欺负苍麒这样的老实人没什么意思,只好作罢,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大悲问天塔上。 苍麒说的没错,以他现在的水平,使用这个太过勉强了,灵器和阵法不同,后者施展起来靠灵石,而前者却只能依赖自身所带灵力,虽然这大悲问天塔的防御功能很是不错,能抵挡的住化神初期以下修士的全力一击——听起来是很牛逼,但实际运用起来,就显得鸡肋了。 首先,他现在才筑基初期,大悲问天塔的等级太高,以他如今的水平,虽然能用,但就像苍麒刚才说的那样,用一次,他体内的灵力估计都得被抽空。而不管在什么情况下,灵力被抽空,就意味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非命悬一线,走投无路,不然他绝对不会以自己体内灵力为零为代价,去使用大悲问天塔。 其次,抵挡的住化神初期以下修士的全力一击……难道人家的攻击就只有一次吗?说是全力一击,但以化神期修士的恐怖修为来说,人家完全有实力再来个全力两击,全力三击、四击什么的,但他却只挡一次就没灵力了,这样的抵挡住一击,有个蛋用啊。 因此,虽然这件灵器品质颇好,但景黎却并没有打算要,他和苍麒想的一样,与其要这个塔,还不如去找找这塔内所镌刻的阵法来的实在。 “师兄说的是。”景黎笑了笑,把大悲问天塔放回架子上,解释道,“我挑中的也是一本阵法书,我现在实力不济,只能想办法从别处补救一下了。” 苍麒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多学一门技巧是好事,只是修行才是根本,师弟觉得自己修为不够,才想从别处弥补,可若是在别处花费太多心思,岂不本末倒置?” 景黎汗颜,虚心受教。“师兄说的是。”为何感觉苍麒比明玄更像他师父。 敲打之后,不忘再给个甜枣。“师弟不及弱冠便已筑基,不论是天赋还是勤奋,都已高与其他人,师弟也莫要太过心急。” 他是筑基了,问题是,他一穿越过来就筑基了,完全不用他自身努力啊。只是这话却不能告诉苍麒,只能憋在心里,景黎瘪瘪嘴,略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 月例领了,见面礼也得了,按理也该打道回府了。 只是在苍麒准备带景黎回夕照峰时,遇见了点小麻烦。 当然,这个小麻烦的作用者与被作用者都与他们两人无关,只是几位当事人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又被其中一位眼尖的瞧见了正好路过的大师兄,所以被拉去评理了—— 天枢阁所在的位置,是一片半环形山脉,天枢阁就在其正中,两边的山脉仿佛守护一般,将天枢阁的所在包围其中,呈拱卫之势。 那两边的山脉中,亦有许多奇花异草,与不曾认主的灵兽。 九华宗内虽有灵药园及灵兽园,但想要在那得到自己中意的灵药/灵兽,所需要的贡献点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并不是所有弟子都能通过这种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资源。 便有那贡献值不够,又迫切想要灵兽的弟子,会进山碰碰运气,当然,像夕照峰这类有主的峰头,他们是没那个胆子,也没水平混进去的,所以天枢阁两侧的无主山脉,就成了众多弟子的探险所在。 御剑无能的景黎回去时自然也选择搭青鸾的顺风车。 只是苍麒平时自己出门时,甚少用到青鸾,自在懒散惯了,突然连续两天都被叫来当苦力,而且还都是为了搭一个不是自家主人的拖油瓶,青鸾不乐意了。 吃饱喝足的卧在一株巨大的相思木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扭过头,当做没看见景黎向他招手。 苍麒无奈的笑了笑,“青鸾平时自在惯了,若是懒得动弹时,便会耍小孩脾气。” 自从青鸾认主后,除了青鸾幼时拿灵药与妖丹养着,青鸾还算乖巧;等它长成后,就彻底野了,往往接连数天都见不到它的踪影;偶尔回夕照峰时遇见了,青鸾卧在树上打盹,一旦被吵醒,那必然都是将峰里的其他灵兽折腾的鸡飞狗跳的。 身为一只鸟,你这么懒真的好么! 景黎无语的看着那只把屁股冲着他的破鸟。 正想用暴力把那只懒鸟弄下来,就听见苍麒被点名了—— “大师兄!” 离青鸾所栖的相思木不远处,有几个人正争执不休,其中一个看见苍麒,立马高兴的呼唤起来。 景黎自然也跟着过去看热闹。 三对一,看起来实力差距还挺悬殊。 景黎将四个当事人一眼看过,注意到这四人里有一个是内门弟子。 和那些修真小说里写的一样,九华宗作为东陵州数一数二,弟子众多的大宗门,自然也是分内门外门的。 外门弟子统一都穿灰蓝色的制服套,一个个看起来就跟九华宗里铺地的石板似得,景黎严重怀疑九华宗之所以把外门弟子的制服弄的这么丑,是因为想用身上丑逼的制服的羞耻感,来激发外门弟子的动力,勤加修炼,早日进入内门——内门弟子制服是白色的,至于各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你爱穿啥穿啥。 在一片石板中间的白色,自然是显眼的,景黎不由多看了一眼,倒不是因为颜色,而是因为这个内门弟子身边站着两个外门弟子,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对着剩下的那个外门弟子面露凶光。 一个内门弟子好两个两门弟子,对上另一个外门弟子,这对峙双方,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高呼苍麒的,正是三人组中的一员,这会见苍麒过来,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倒是另一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及苍麒开口相问,喊人的那个外门弟子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经过一股脑全说了。 叫人的外门弟子名叫潘凯,和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外门弟子是嫡亲兄弟,一个炼气六层,一个炼气五层,外门资源有限,兄弟两个自然是削尖了脑袋的想要多积累一些资源,希望哪一天能够进入内门。 不久前,兄弟两人打听到内门有弟子花高价想要寻找赤炎狐,便上了心,在这片山脉里蹲点了好些天,才发现了赤炎狐的下落,忙去通知那位发布任务的,名唤吴一然的内门弟子。 等正主来了,花费了一番功夫后,也成功捉到了赤炎狐,却不想冒出个小子,说赤炎狐是他的。 “我们兄弟两人跟踪这只灵兽好些天了,从而见过这人。”潘凯看向那个突然冒出来,自称赤炎狐主人的家伙,面上犹自愤愤不平。“更何况这只灵兽未成与人缔结契约,分明不曾认主,真是满口谎言!” 苍麒闻言看了眼吴一然,见其点头后,又把目光转移到另一位当事人身上,准备听听这边怎么说。 “我两个月前就遇见它了。”和平时一样,闻人异修炼结束后,就来到后山,准备抓只野鸡野兔什么的,投喂赤炎狐。 他前几天有所突破,现在已经是炼气九层,自从得到那个传承,并按照传承里的药方,洗经伐脉,将身体内的那许多杂质去除之后,他在修炼上的进展,颇为迅速,短短几个月,就从一个炼气三层的废物,变成现在的炼气九层。 若不是他刚突破炼气九层,正好压了那内门弟子一头,刚才双方起冲突时,对方早有动了手,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 闻人异把潘凯三人的恼怒看在眼里,但他自己此时也很是窝火——当初他在溪边烤肉引来了这只赤炎狐,那赤炎狐虽然只是三级灵兽,但它有一项天赋神通,熔合,不管是炼丹还是炼器,都颇有用处。 闻人异得到的传承里有许多珍贵丹方,又有一份九品炼丹师的心得手札,学习炼丹,堪称如鱼得水。 那天在溪边见到了那只贪吃的赤炎狐,就动了将其收为灵兽的念头。好鱼好肉的供养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把赤炎狐给养熟了,正准备收宠,却不料半途跳出来三个程咬金,二话不说就抓了赤炎狐,想要截胡。闻人异又怎么可能肯答应。 吴一然是三灵根,虽然天赋不算好,但他却有一根火系粗灵根,在炼丹上的成绩,倒比修行上更大,如果不是他才炼气八层,实力正好比闻人异低上一截,贸然出手怕吃亏,这会闻人异又怎么可能还能好端端的站着。 九华宗禁止门内弟子内斗,却允许挑战和切磋。 更何况他们现在有三个人,若真打起来,哪里还需要喊大师兄过来,他们自己就能私下解决了。 他这回寻找赤炎狐,是为了炼制一枚凝火丹献给一位管事,期望能通过对方的路子,搭上玉泉峰的线。 他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斤两,亲传弟子是不敢奢望的,可若是能有幸在明清真君那露个脸,就算是当个记名弟子,那也是其他人趋之若鹜的好事。 虽然内门弟子待遇比外门弟子好上许多,但和那些长老们的亲传弟子们相比,那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虽然修行修行,关键在于自身,可同样的三灵根,你有资源的,和没资源的,那能一样吗? 就算是长老的记名弟子,待遇也比普通内门弟子好上许多了。 既然打着这般攀高枝的主意,吴一然对于赤炎狐自然是志在必得,这会听见闻人异的话,当即反驳道,“难不成遇见了就是你的了?那我现在遇见了大师兄,难道我就是明玄真君的弟子了吗!” 苍麒:“……” 景黎:“……”这位小哥,你这个例子举得,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第十一章 灵兽归属 被嘲讽了的闻人异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 他那时之所以没有一见面就直接收宠,是因为他那时候还没洗经伐脉,不过炼气三层的水平,如果来硬的,又怎么打的过一只三级灵兽。 而且,收服一只心甘情愿的灵兽,可比以强硬手段逼其就范,得到的好处要多得多。更何况那只赤炎狐又是个嘴馋的,完全可以等慢慢的养熟了之后,再让其自愿成为自己的灵兽——自愿认主的灵兽,主人完全不必担心日后出现反噬的情况。 一连喂了几个月,眼看着那赤炎狐见到自己都会主动跳到身上来,可以收宠了,谁知道却出了这么一桩事,凭空跳出几个人想来摘桃子。 看见吴一然眼底的轻蔑,闻人异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这样的眼神,他见到的太多了,从他出生起,就生活在那样的目光之下,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阴沟里的老鼠。 隐藏在袖中的手指蓦地握紧,原本他还因为自己洗经伐脉成功,修为大进,一口气跃至炼气九层而沾沾自喜。现在吴一然那道轻蔑的目光,令好似当头一棒,狠狠的将他打醒——还不够,只是这样还不够,他必须要变得更强,更强,强大到将所有人都踩在脚底,再没有任何人敢在他的面前,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想要得到力量,身体的每一次都在叫嚣着,想要变强。 左手的荆棘刺青似是感觉到他内心所感,一点冰凉自左手延伸开,游走在经络的每一处,让沸腾的血液与大脑一个激灵。 鸡血上头的闻人异很快冷静下来——眼前的事还没处理完呢。 苍麒此人,但凡是九华宗的弟子,就没有不知道他的,闻人异当然也不例外。 从他进入九华宗的第一天起,就不止一次的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而且还都是以称赞与崇拜居多。 天赋、实力、名声,无一不是优秀,这样的人,是和自己截然相反的存在。 虽然听说了对方的名字那么多次,可打照面,却还是第一回。 闻人异忍不住抬起眼,看向那个被那许多人挂在嘴边的男人,想要看看,对方是否名副其实。 苍麒本身的属性太过鲜明,就连闻人异这样的,看见苍麒的第一印象都是温和的谦谦君子,自然地,对这位百闻不如一见的大师兄的印象分不错。 但很快,这个不错的印象分就下跌了——潘凯聒噪的背景音实在太过刺耳——连带着让闻人异反应过来,吴一然是内门弟子,而自己只是个外门弟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苍麒会帮谁。 不过怎么说,赤炎狐他是不会让的,明明是他的东西,凭什么拱手相让。 下意识的看了眼被衣袖所遮盖住的左手,抿了抿唇,他手上好东西不少,但他本身实力太过低微,很多宝贝都不能用,这种明明拥有一整座金山却还要饿死的憋屈感…… 四级爆炎符倒是有两章,但用在这种地上,未免太过大材小用,而且私心里,闻人异并不想离开九华宗——糟心事不管在哪个宗门都会遇上,而九华宗,毕竟是在整个东陵州都排的上号的存在。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闻人异是不会打算改弦易辙,另寻宗门的。 万一出现的是他所不乐见的结果,那…….就只能多费点功夫,事后下手了。 只是,听多了那些人口中的那个公正的大师兄的事迹,闻人异心里却又还怀有一丝希望……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凡事总要讲究证据,可这会除了这四个当事人,鬼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三人组都是口径一致,但谁又知道他们是不是集体串供做假证? 剩下的那个人,虽然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可谁又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里又没有监控器。 景黎看看这边摩拳擦掌,愤愤不平的三人组,又看了看那边一脸阴郁的家伙,果断把皮球踢给了苍麒。“大师兄怎么看?” 一句话,就把在场四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苍麒身上,尤其潘凯更是目光殷切。 苍麒看了眼被吴一然制住的赤炎狐,目光微动,打出一道法诀,落到赤炎狐身上。 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动态投影,像放电影似得很快把这段时间里,发生在赤炎狐身上的事快进着播了一遍。 景黎花了几分钟把这部以赤炎狐为主角的微电影看完,心里想着,不愧是修真界,连监控器都这么高大上。 余光一扫,见到另外四人脸上,从见到“大屏幕”就出现的惊讶之色,又有些奇怪,看这些土著们的样子好像挺吃惊,难道苍麒用的这个法术,不是地摊货? 在景黎疑惑的同时,其他人也把电影看完了。 从刚才的画面里,可以清楚的看到闻人异是在哪遇见的赤炎狐,又是怎么好吃好喝和养儿子的似得给它当了几个月的长期粮票;也能清楚的瞧见潘凯两兄弟是如何蹲点,抓捕灵兽的。 显然,双方都没说谎。 一时之间,现场安静了下来,不复观影前的聒噪。 显然,这样的结果,也出乎他们自己的意料,面面相觑。 这么看来,还真不好说,这只赤炎狐归谁。 一个喂养了这么久,却没收宠令其认主,算不上是赤炎狐的主人;另一边倒是下手干净的把赤炎狐给抓住了,但这家伙毕竟也算是被人养着的。 景黎作为旁观者,觉得,除非让赤炎狐自己选,不然这事还真不好办,那边都占理,又哪边都不占理。 苍麒的想法和景黎一致,既然双方都和这只赤炎兽有关系,那就让灵兽自己挑,想要跟谁。 说是让赤炎兽自行择主,但赤炎兽会选谁,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闻人异略松了口气,看向被吴一然制住,身上的毛都乱成一团的赤炎兽。总算苍麒还算公平,没有偏帮内门弟子。 闻人异想得到的,吴一然三人自然也想的到,这么一想,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虽然说刚才通过苍麒的的回溯术看到闻人异确实喂了赤炎狐这么久,只是想着让其自愿认主才没定下契约,心里已经感觉到了不妙。 但有感觉是一回事,感觉成真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个是喂了自己那么久的饲主;一个是见面就把自己给抓了的凶徒,赤炎狐又不是个傻的,会如何选择,显而易见。 苦心布置的计划在这种地方出了岔子,吴一然会甘心才怪了。 这份不甘心,在眼睁睁怀里的灵兽挣脱他的禁锢,冲到闻人异脚边叫唤时,达到了顶点——真要说起来,是没认主的灵兽,只要你有本事抓到,那自然就是属于你的,在修真界,已是约定成俗。 那家伙自己不先下手收宠,难道还不许别人收了? 闻人异在吴一然几乎实质化的目光之下,面不改色的当场就和赤炎狐签订了契约,将赤炎狐收为了灵宠。 吴一然脸上的恼怒与不甘心,其余人都放在眼里,闻人异紧了紧抱着赤炎狐的手臂,不动声色的将一张符箓捏在手里,以防对方突然发难。 这样的结果,苍麒并不意外,赤炎狐作为一只三级灵兽,价值并不低。但他另有考虑,吴一然身上带着一丝混杂的丹香,应该是个炼丹师,思及赤炎狐的天赋神通,也许对方向抓赤炎狐并非是单纯的想要一只灵兽那么简单。 而景黎的思维,在此时又一次和他同步了。“虽然赤炎狐自己挑了想跟的主人,但吴师弟他们为了这只灵兽,倒也费了不少心思。” 闻人异警惕的看了眼景黎。 而吴一然却是眼前一亮,他的消息比较灵通,已经知道了明玄新收了一个亲传弟子的事,现在见到一个从没见过的同门和苍麒站在一起,两人的关系看起来颇为亲近,心里就有了数。 面上就露出几丝烦恼之意,“不瞒这位师兄,师弟之所以要抓赤炎兽,却是为了炼制凝火丹。”他是炼气八层,却看不出眼前人的修为,想也知道对方实力高于自己,修真界向来以强者为尊,除非是向苍麒、景黎这样拜了同一个师父,又排了序的,其余人遇见实力高与自己的,都是一声师兄以示尊敬。 听见凝火丹三个字,苍麒脑中已自动浮现出一张丹方,粗粗浏览一番,便知道了吴一然想要抓赤炎狐做什么了。 “淬炼旋石藤的手段,并非只有此道。” 吴一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闻人异先是松了口气,而后自己也说不上是何种心思的,竖起了耳朵。 相比于这两人的矜持,景黎就直白的多了,“师兄你知道?” 苍麒点了点头,回想曾经见过的内容,并把那一章上的内容完成复述了出来。 越听,吴一然的眼睛越亮,等听到苍麒最后一个字落音,眼里的光彩惊人,“没听到竟然还有此法,不错,那独角犀确是……”嘴里连赞三声好,“若非大师兄提起,我又何曾能想到这般处理手法,果真新奇!” 这种方法如果真的有效,不但所费成本比赤炎狐节省许多,就连以后处理奔雷冰魄草时,也一样能用到。 吴一然脑海中已迅速的拉出一张得失关系图,随后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很是激动的向着苍麒两人告别,脚底飘然的离开。 潘凯兄弟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既然吴一然的表情高兴成那样,想来这回也不用再担心白出工了,向两人道别之后,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直到吴一然三人的背影彻底消失,闻人异紧绷着的背脊,才慢慢放松下来,怀里惹出这场风波的赤炎狐讨好的舔了舔他的手指卖萌,轻轻呜咽一声,像是在提醒主人,自己的存在。 闻人异揉了揉赤炎狐发亮的毛皮,用手指为梳,将凌乱的毛发梳理整齐,再看向苍麒,却只能看见那一白一粉的两道背影,还有伴随着微风,隐隐传进耳中的交谈声。 “师兄,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术,能不能教我……” 第十二章 请托 闻人异心里在想些什么,景黎毫不知情,本来就只是碰巧遇上的同门,九华宗上下弟子近千,谁会把心思放在不认识的人身上。 只是解决了那个小插曲之后,他见苍麒走人,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完全忘记了他们之所以会过来这边的初衷,把仍蹲在相思木上不肯挪窝的青鸾给忘得一干二净,以至于当看见苍麒御空而立的时候,整个人都懵逼了一下——没了那只破鸟,他要怎么回夕照峰。 苍麒还不知道景黎的懵逼,在原地等了会,没见到景黎跟上,还诧异的转身看了一眼,“师弟?” 景黎默默的看了眼苍麒空空如也的脚下,干笑道,“师兄不御剑么?”苍麒要是御剑,他还能厚着脸皮再蹭一回便车,偏人就这么凌空的站那,叫他往哪里揩油…… 一般来说,元婴之下,不能以肉身虚空行走。 之所以说是一般,是因为还有某些特殊的存在,比如说,剑修。 总所周知,但凡是同等级下,剑修总是要比普通修士厉害的,因为剑修比普通修士意念坚定,从不为外物所迷,他们所信的,唯有手中长剑。 以气驭剑、以神驭剑、神剑合一、凝炼剑心、剑胎元神、以剑证道。 苍麒是剑修,并早在筑基期就已达到神剑合一的境界,现在就连剑心都已初具雏形,自然不必像其他修士那般,御剑而行,人家御剑,他御剑气。 是以,乍一听到景黎的话,苍麒还是没多想,只以为新出炉的师弟怕跟不上,便笑道,“我自是同师弟一起的。” 景黎还挺高兴,苍麒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会带他么,于是眼巴巴的盯着他师兄看,等人拿剑,结果…… 不是说要带他吗?怎么还是自己凌空站着?景黎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苍麒怎么迟迟不肯动作。 迟迟不肯动作的苍麒……正等着他师弟御剑跟上来呢,结果人就一直站在地上不挪窝,只一双眼睛一直瞅着他不放。 不明所以的苍麒,“?师弟?” 已经从苍麒眼里看出不解和催促的景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叫自己先上去?可是苍麒还没把剑拿来出啊。 最终,在苍麒再一次落在困惑的喊他的时候,对于苍麒的人品颇为信任的景黎,用了扶摇直上。 扶摇直上:身轻如燕,能跳得更高,剑三游戏轻功,简单来说,就是能上天,当然,时间一到又得掉下来。 于是,作为唯一一位现场观众的苍麒,近距离观看了他师弟来到他身边停留三秒后,跟个秤砣似得飞速直线往下掉。 苍麒:“!” 景黎:“!!!”卧槽,为何师兄没拉他,难道刚才那个眼神,不是让他先上去再说的意思吗?! …… 然后,苍麒终于知道他师弟和青鸾一样窝在一个地方不肯动是为什么了,再然后,苍麒下意识看了眼景黎背后所负双剑,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从未听说过,有修士不会御剑的,还是一个筑基期修士。 再再然后,被苍麒抓着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景黎晃晃悠悠的站在剑上,操纵飞剑的技术堪比酒驾。 好歹,一回生二回熟,后面还有一个师兄盯着,等景黎自家飞回夕照峰时,也算有模有样。 此前只在电视剧与小说里见过御剑飞行的景黎还挺高兴,他现在也能御剑啦,虽然算不上是熟练工,但好歹也比最开始时好上许多了。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气力值不够的问题了,景黎很是欣慰。 然而很快,他发现,自己放心的太早了,因为他家师兄从御剑这件事上发现,他那被许多人称赞优秀的师弟,在许多堪称常识的问题上,熟练度为零…… 在景黎被苍麒的指导下痛苦并快乐的学习时,远在听雷峰的白蔻也过的并不轻松。 自那天在苍麒面上挑明了那小妖女的身份后,到现在,都这么多天了,却连一点风声都没传来,是因为那小妖女段数太高,隐藏的太好;还是苍麒不忍心对那小妖女下手? 白蔻很着急,所谓种马小说,就是指,不管在什么环境下,剧情再老套狗血,只要是有点戏份的女的,那必然是和男主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不清的感情戏的。 而这位妖族小公主,在原著中,还不是一般的女配,人家在男主后宫里起码排的进前三,比白蔻本尊还靠前呢。现在这个□□就埋在男主身边,白蔻能不急么。 很是苦恼的想着要不要再给苍麒提供点帮助,免得夜长梦多。 然而,还没等这件事有进展,另一件麻烦事又出现了——苍麒自从上次回来后,就没再出过门了。 要是平时,管苍麒是闭关十年,还是外出十年,白蔻都不会放在心上,可在这种特殊情况,就不一样了。 眼看着离比武大会开始的日子越来越近,苍麒却整天窝在夕照峰不露面,白蔻急的都快上火了。 苍麒不出门,又怎么受重伤;他不受重伤,又怎么会缺席这次的比武大会;他不缺席,闻人异又怎么在大会上拿第一。 ——就算知道闻人异是本文男主,最后成神的存在,但在他最怂逼的前期,白蔻还没天真的认为所谓的主角光环能让闻人异一个练气九层打赢一个金丹初期——就算原著里,比武大会开始时,闻人异已经筑基,但是筑基对金丹,傻子都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虽说身为男主,必然有着越级斩杀对手的实力,但问题是,苍麒是剑修,他也能越级杀人。 这真是一个让人感到蛋疼的现实。 近来日日在听雷峰左等右盼的白蔻很是忧郁。 苍麒,他怎么就,不出门了呢?! 白蔻很着急,整天掰着手指算日子,越算越是心焦,这离比武大会,也没剩几天了啊,再迟,比武大会都要开始了。真是恨不得自己直接跑去夕照峰,赶人出门了。 也许是白蔻成日的念叨,念叨的神仙都要烦了,在白蔻决定亲自去夕照峰的前一天,帮白蔻解决问题的小天使出现了。 明静来到夕照峰的时候,景黎正在捧着一堆苍麒给的书和玉简,恶补各种术法,苍麒就坐在一旁监督外加指导。 在修行一事上特别有上进心的明玄目前正在闭关中,和以往一样,在他闭关期间,整个夕照峰都交由苍麒打理——虽然整个夕照峰也就只有他们师徒两个,现在又多了一个景黎。 脑子里被各种术法塞的整个人都快要木了的景黎揉了揉脸,想向他家师兄申请课间休息,还没张嘴呢,就看见人烟稀少到令人发指的夕照峰,难得的来了个客人。 景黎把这位大叔打量了一番,单看面向,来者差不多三十多年的年纪,双目深邃,嘴唇微抿,棱角分明,身形高大而粗犷,带着一股张扬而不可侵犯之感,给人的感觉和明玄有点相似,正好奇这大叔是谁,就见原本背对着来人的苍麒站起身,喊了一声明静师叔。 唔,明静,既然是明字辈,那就是和他师尊明玄一批的,景黎推开快要将自己淹没的书籍、玉简,从地上站了起来,略有些好奇这位到他们夕照峰来做什么。 “师尊正在闭关,师叔若是有急事,不妨先传讯师尊。”明玄的闭关是普通的闭关,他短时间内还不能达到修神期中期,所以这次的闭关也不存在什么紧要关头,特殊时期,随时都可以出关,是以,苍麒才有此一问。 明静摆了摆手,“我不是来找他,是来找你的。”他和明玄都认识几百年了,早就知道那老小子什么个性,有事没事就闭关,平时都懒得出门。 来找他的?苍麒心底诧异,面上却不显,微笑道,“不知师叔有何差遣?” 想到今天来这的目的,一副高人风范的明静干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想来你也知道,再过不久,就是比武大会了……” 苍麒应了声是,等他下文。 明静看起来很有些尴尬,嘴唇开阖数次,似乎觉得即将说出口的话,很难启齿,最后更是紧紧抿成一条线,良久,才沉声道。“……有劳你,替我把辰砂带回来。” 辰砂是明静的徒弟,同时也是他的儿子,在这九华宗各峰算是人尽皆知的事,因为涉及到明静的*,虽然众人对于辰砂的存在感到意外,却没从未有人当面问过。 苍麒和辰砂的关系不差,但也说不上多好,明玄和明静关系不错,他和辰砂作为两人的亲传弟子,交集自然相比其他人要多,但也没熟稔到互为好友的程度,对彼此的私事,并不了解。 而现在明静一开口就是让他去把人带回来,苍麒不由默然。 第十三章 源丰郡 明静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但他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亲自出面,只会让事情更糟糕,他也不会拉下脸来找一个小辈帮忙。 辰砂名义上是他的弟子,其实是他的亲生骨肉,这件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整个九华宗高层却也都清楚。 辰砂的母亲是源丰郡一个小家族中人,天生变异冰系单灵根,却是天阴之体。 这般情况,若是在实力强悍些的大型宗门,倒也可保平安,偏她所在家族势力低微,在以拳头说话的修真界,毫无话语权。 在辰砂的母亲蝉衣的特殊体质泄露之后,顾家周围冒出许多觊觎其体质,欲将其带走当做炉鼎,也是蝉衣机警,在被发难前先一步逃离。 他那时在无极荒原上遇见她的,她已是强弩之末,差点就此陨落。 他救了她。 蝉衣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就像是是凛冬中独自绽放的寒梅,吸引着他的目光。 后来,他们相爱。 琴瑟和鸣,那是他此生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 某一天,她突然不辞而别,他几乎将整个源丰都翻了个遍,却得到了她和别人成为道侣的消息。 以明静的骄傲,被曾经的枕边人如此背叛,是绝对不会再回头纠缠不休的。 他回到九华宗,再没出过宗门一步。 他以为他们两人之间的故事,就此结束,此后再无瓜葛。 却在几年之后,接到她的传讯。 他静坐了一整天,最后还是重新踏足无极荒原,这个他们最初相遇的地点。 他以为他早就已经把那道杏色的身影在心底深深埋葬,却在看见那个眉目间依稀能看出自己的影子的男孩,还有他身边的那个无名孤墓时,再一次掀起惊浪。 她既成了别人的道侣,他们就是陌路。 他也没想过再和她见面,却不想,原来真的已是无法再见。 辰砂孤身一人守在她的墓前,脚下是一个北斗七星阵盘,周围围着一圈妖兽。 看见他时,无悲无喜。 只是扫了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了那无碑之墓上。 良久,风中才传来一声干涩。 “她死了。” 他带辰砂回了九华宗。 将他收为亲传弟子,倾心教导。 却从来没见过辰砂在他面前露过一个笑脸。 九华宗内与他年龄相仿的小孩不少,他却没不主动与人交谈。 修行结束之后,常常一个人坐在树上,吹一支骨笛。 那是他送蝉衣的定情之物。 他又出了一趟门。 蝉衣。 辰砂。 他要把事情弄清楚。 她既然背叛,又为何会有辰砂的存在。 这一次出门的时间并不久,他却觉得身心俱疲。 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 却偏偏,把两个人都困在了局里。 他不知道蝉衣清醒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却隐隐明白,她不愿来找自己的缘由—— 明知道她将于别人成为道侣,却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由始至终都不曾露面。 他知道,她对他失望了。 她没有和别人在一起,却也没再来找他。 哪怕有了辰砂,她也不曾来找过他。 若非发现意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也不会给他传讯,告诉他辰砂的存在。 明静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浊气,复又睁开,又是那位沉稳持重的惊涛峰峰主。 “有劳师侄走一趟无极荒原,替我把人带回来。” 九华宗距离源丰郡,不知几千万里远,若是御剑,估计等他们回去,比武大会都结束了。 于是,景黎又搭了一次传送阵——出发前,明静赞助了一个储物袋,里面光是灵石就有不少,因而这趟出门,也算是一次公费出差。 传送阵就在城外的一个小山谷里。 出来后,两人很快就到达了主城之内。 源丰郡作为二十四大主城池之一,热闹远非游戏中的长安街可比。 景黎跟在苍麒身边,略带好奇的打量着街道两边。 “师兄,这里的人……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灵气。” “这世上,并非人人都能修仙。”苍麒顺着景黎的视线看去,“居住在外城的,都是些普通人。” 外城?那意思就是还有个内城了。“那内城里住的,都是修士吗?” 苍麒颔首,“自然。” 景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已经看不见了的城门,觉得有些奇怪。“住的这么近,没关系吗?”难道修士的活动区域不应该和普通人划分开来吗?不然要是有两个修士忽然大打出手,“哗啦”倒了一片城墙,那那些普通人不都被压死了么…… 而且,和这么些潜在的危险人物隔墙而局,这些人的心理素质是不是也太强了点,换作是他,绝对搬家。 苍麒摇了摇头,“虽称内城,离此地却也有数十里远。彼此之间并不打扰,且外城亦在内城保护之内。” 整个东陵州,修士的数量自然是要比普通人少的多,除开某些宗派所在地,刻意避世,其余皆是混居。 虽然普通人在修士面前,不堪一击,但若是有修士无故便向普通人出手,其他修士自然不会放过他。 更何况,若是混居之地,普通人所居之处,往往都由许多大能事先布置下一些防护咒,以防止出现意外。 几千年下来,皆是如此,也不曾出现过什么意外。 等穿过了外城,路上的人明显就少了起来。 景黎抬起头盯着天上看了一会,奇怪道,“这一路走来,我都没瞧见有人御剑。” 苍麒答,“城内禁止飞行。” 这规定倒是和长安内城一样,内城里也禁止使用轻功,若是不想走路,就只能骑马。 苍麒也抬眼看了眼,关注点却与景黎不同,“今日天色已晚,你我现在城内找一家客栈住下,打探一下消息,明天再前去无极荒原。” 这一点,景黎完全没有异议。天都要黑了,当然是先找一个地方过夜。 和外城的熙攘不同,内城里的人虽然也不少,却不喧闹。 这会天色已晚,路上的行人并没有许多,倒是两边的客栈里,生意红火。 进城后,苍麒毫不犹豫的带着景黎进了看起来最贵的那一家客栈。 景黎总觉得苍麒这么大方,和明静给的那个储物袋不无关系。 一个炼气三层的修士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两位前辈可是要住店?” 景黎点了点头。“住店。” 修士笑道,“本店有天、地、人三字号房,不知两位前辈要几间房?” 反正是公费出差,既然苍麒都默许了,景黎当然也不会客气,“天字房,两间。” 那修士脸上笑容更甚,将他们引到楼上,相邻的两间房间门口,又殷勤的询问,“不知两位前辈可要用一些饭菜?” 景黎刚要推门进去,听见这话才想起两人还没吃饭,“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 修士笑眯眯的报了一长溜菜名,景黎只记住了前面几个,索性让他上五个特色菜,三荤两素。觉得没必要分开吃饭,又让他将饭送到苍麒房里。 那修士笑着应下而去。 这家店虽然贵,却也贵的有道理。 房间里被布下了高级阵法,除非手里有该房间的门牌钥匙,否则其他人等都无法进入。 只安全性这一点,就远胜景黎从前住过的那些大酒店。 房间内的布置也是匠心独运,物有所值。 除了一张大床外,还有一张软榻,上面放了一个蒲团。 大多修士在筑基之后,就不睡觉了,应该说,不再像普通人那样睡觉。 基本都是坐在个蒲团上,边打坐修行边休息。 看见这房间里既有床又有蒲团,景黎就忍不住笑了,这里的床可比夕照峰上的那张石床看起来舒服的多了。 又打趣起苍麒来,“师兄,今晚住店,你总不会还是在蒲团上过一夜吧?”想想都觉得不值,不过,这里的修士都这样。 在景黎参观房间时,苍麒已经进了内室,见里面有一池药泉,晚餐也要一会才到,便宽衣解带,下水泡药浴。 靠在池壁上,将垂落的发丝耙至脑后,感觉到药水里的道道灵气浸入体内,化作阵阵暖流,行遍全身,所过之处,疲惫尽去。 调制的这药泉,效果颇好,却让苍麒不期然的想起,在沧澜秘境内,景黎救他时所用的真元。 这药泉里虽然也有生机,却与景黎当日所用真元截然不同。前者里只有一道生机,后者却是生机阵阵,完全是以摧枯拉朽之势,游走遍他全身脉络,修复淤积暗伤。 苍麒不由眯起眼,这段日子接触下来,他发现,景黎对于术法的掌控力,完全为零。 这未免太过奇怪。 一个已经筑基的修士,别说是御剑术,竟然连一个术法都不会,他还真是好奇,景黎是怎么筑基成功的。 从他回到宗门之后,就让人盯住了白蔻,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白蔻对景黎的态度,让他不得不在意。 白蔻一定知道些什么,才会一再在他面前提到景黎。 第十四章 辰砂 完全不知道自己又一次露了马脚的景黎,还在继续参观房间中。 溜达到了内室,见到一池池水,一阵蒸腾的水汽扑面而来,袅袅白雾中隐约能看到一道背影。 要洗澡也不打个招呼……景黎挠了挠脸,忙退了出来。 房间参观完了,晚餐还没送来,苍麒又在洗澡,景黎无聊的撇撇嘴,坐到了软榻上的蒲团上。 一坐上去,就发现有一股纯净的灵气的从蒲团里传出,似乎与一条灵脉相连,难怪是天字房。 左右现在也没事可干,便从游戏里包裹里拿出了苍麒给的那堆书籍玉简,继续温故而知新。 他的进度还算快,这一大堆已经消化了大半,估计和这具身体是单灵根有关系。 明静说的那个比武大会,就快要举行了,苍麒到时候肯定会参加,他也想去试试,反正到时候比试时,都是分等级的,也不用担心自己会遇上个金丹期的对手。 想到这里,景黎不由摸了摸下巴,他现在才筑基初期,如果能在比武大会之前,达到筑基中期就好了。 无极荒原……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等找到辰砂,说服苍麒在这多待两天,多杀一些怪,把等级给升上去再走好了。 景黎打定主意后,学习术法便越发有干劲起来。 苍麒从内室出来,就看见景黎坐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一枚玉简,双目闭合,心无旁骛,身边还堆着一堆玉简、书籍。 苍麒的目光在景黎身上打了转,又重新落在那一堆东西上。 虽然没有一点基础,但景黎学习的速度却很惊人。 无论什么,几乎都是一点就通,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纵奇才。 看起来也是出生大家,这般天赋,不可能不会精心栽培,可景黎除了那一身修为之外,在术法上空白的就像一张白纸。 墨色双眸毫无波澜的注视着榻上的人,心底一声嗤笑。 不管是什么来历,他总是会弄清楚的。 第二天一大早,景黎还躺床上做梦,苍麒就来敲门了。 景黎一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去开门,一边鄙视这些不睡觉的土著。 打开门,顶着一张残念的脸出现在门口,“师兄,早……” 苍麒的目光在那一头凌乱的长发上顿了顿,又看了眼还留着痕迹的床,“师弟昨夜睡的可好?” “挺好,就是起的有点早。”景黎干笑两声,知道睡不了回笼觉,老老实实的去洗漱了。等出来,发现桌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早餐,也不客气。 这里的食物皆是以灵植、灵兽作为原料,越是高级的食材,内里蕴含的灵力越是多,如若不然,这些已经辟谷了的修士,除了极重口腹之欲者,很少会再普通人那样,食用一日三餐。 景黎一边喝着灵米熬煮出来的粥品,一边问道,“从这到无极荒原有多远?” 苍麒只动了几口就搁下了筷子,“正北方向,一百里左右。” 这么点路,御剑很快就能到。 景黎点了点头,“那位辰砂师兄……”出来的时候有明静在,没好意思当面问,到了源丰郡之后,又一直被别的吸引了注意,眼看着马上就要去找人了,景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除了一个名字之外,对这位惊涛峰的师兄一无所知。 “和明静师叔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然明静干嘛不自己来找人,还巴巴的找上夕照峰让苍麒出面。 “他们之间……”想到这事在几座峰头之间也不是什么秘密,苍麒便照实答道,“辰砂既是明静师叔的弟子,亦是明静师叔的亲子。” 亲子?景黎眨了眨眼睛,“是我想的那个亲子吗?”明静竟然都有儿子了?不对,他竟然结婚了?见苍麒点头,忍不住八卦了一下,“那,辰砂的母亲是……”难道是踏雪峰的明月师叔?几位峰主里就她一个女性修士,又是明字辈的,青梅竹马什么的,顺理成章啊。 “明静师叔未曾告知他的道侣是谁。”苍麒顿了顿,“不过我曾经听师尊提起,那位本是源丰郡人士,在辰砂来九华宗之前,便已经陨落了。” 听起来怎么感觉是一场虐恋啊。 源丰郡人士……“那辰砂师兄来无极荒原这事,是与他母亲有关吗?” 苍麒这回摇了摇头,“不知。” 两人交谈间,景黎已经结束了光盘行动,满足的擦了擦嘴,站起身,跟着着苍麒出发前往无极荒原。 无极荒原,无极,名副其实。 景黎站在剑上,盯着脚下的地面寻找着那位辰砂师兄的踪影。 地方太大,找起人来真不方便,幸亏能飞,要是靠两条腿,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呢。 身边的苍麒忽然下落,景黎忙跟着下去。 踏足地面后,才抬起眼,想看看这位没见过的辰砂师兄长啥样,却发现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景黎疑惑的转过头,发现苍麒立在一个土包前。 ………这是,墓? 景黎走过去,看了看这个极其简易的土包,不明白苍麒在这落下做什么。“师兄?” “这里被布下了禁制。”苍麒两指并起,轻轻一挥,一道剑气自指尖迸出,一阵涟漪晃过,剑气消失在无形的气墙之中。 这里面躺着的,是一位修士?景黎略有些惊讶,因为这座坟墓,说它简陋都是在夸它,压根就是一个土包,比乡下山上的那些土坟还不如,人家那至少还有块石碑,眼前这个,只有黄土。 修士死后,就是不在地宫,不也应该弄一个好点的墓地么,就堆个土包算什么。 景黎正莫名其妙,就听见苍麒说,“是明静师叔,还有辰砂。” 景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仔细感受了一下空气中,刚才禁制被触动时所产生的那股波动,果然和明静身上的有些相似,还有另一股陌生的灵力,应该是辰砂布下的。 能让明静和辰砂特意在这里设下这么多层布置,防止他人破坏打扰,这墓里躺着的人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这也太……”虽然觉得这父子既然都花这么多功夫布这么多禁制,却不给人弄个好点的墓地有点奇怪,但作为一个不了解情况的外人,也不好妄自评论。 苍麒抬起头,似有所感。 天边,一道靛青色的人影,破空而来。 一眨眼,便已出现在两人面前。 对方身量颇高,比苍麒还略高上一些,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全身肌肉紧绷,瘦削而结实,面部线条冷硬,横眉冷对,薄唇紧抿。 苍麒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番,笑道,“数月不见,没想到你已是筑基后期巅峰,恭喜。” 辰砂扯了扯嘴角,在苍麒面前,神色稍微放松了些。“离结丹还差一段呢。” “我观你周身灵力浑厚精纯,离结丹的日子不远了。” 辰砂扯了扯嘴角,倒是没否认,眼睛向右瞥了眼,看向景黎。 听两人这番交谈,景黎便知来人就是辰砂,忙行礼道,“辰砂师兄好,我是前些日子刚入门的景黎。” 苍麒在一边介绍道,“景黎是师尊新收的弟子。” 辰砂闻言不由多看了眼景黎,这才注意到对方也已筑基,挑了挑眉,“你竟也有了师弟。”说着又抬手打出一道绿光,落在景黎手里,“算是我给的见面礼了。” 景黎忙道谢收起那个绿色的储物袋,放进包裹里。 “带人出来练手?”苍麒出门向来都是独自一个,这回身边多了个景黎,辰砂只当他是带新出炉的小师弟出来历练。 “此番出行,乃是受人之托。” 辰砂闻言皱起眉,直觉苍麒接下来说的话不是他想听的。“受谁之托?” 苍麒不答反问,“比武大会不日召开,你何时动身回宗?” 辰砂冷下脸,“是他让你来的?” “五十年才举行一次,错过未免可惜了。”苍麒忍不住叹了口气,辰砂对明静的态度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 听到这个,辰砂倒是有一点心动,每次比试都有许多宗门参加,若是去了,肯定能遇到一些不错的对手。 辰砂正想说话,就听见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 “张叔!就是他!就是那个小子!” 景黎闻声望去。 一个穿着一身玉色锦袍的青年,站在一艘华丽的灵船上,正带着人向这边疾驰而来,手中一柄折扇扇的哗哗作响,若是单看相貌倒也称得上英俊,只是眼中的阴狠与跋扈将这面容给生生扭曲了。 身边站着一个灰色衣服,头发灰白,长着两撇细长的八字胡,看起来就跟个奸佞师爷似得老头。 一群随从模样的人在他们身后站着,气势汹汹的向他们赶来。 “抢了我的东西,竟然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面前。”那锦袍青年冷哼一声,看着他们三人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既然今天被我在这撞上了,就别想着再逃出我的手心,跟着你身后那两个同伙,一起下去见阎王吧!” 第十五章 初战 这种一看就是不长眼的纨绔子弟型炮灰,以前在小说里看过不少,没想到今天竟然还真遇到了一个。 景黎很是新奇的看着那一大群炮灰,放眼看过去,只有那个灰衣服的老头的修为他看不出来,剩下的那一堆人,除了另一个大块头的是筑基期之外,剩下的人包括那个不停叫嚣着的大少爷都不过是炼气期。 虽然看不出那个老头的修为,但是他身上的威压不但与明玄明静的毫无可比性,就连当初在沧澜秘境里遇见的霍鹏鲸都多有不及,估计顶多也是个金丹后期的修为。 带着这么弱的打手团出门,竟然还敢这么嚣张,这要是在那些升级流小说里,这样的家伙,出场不过三章都得死啊。 见他们三人全站在原地未动,田元耀只当他们都被吓住了,面上更天三分得色,语气更加嚣张,站在灵舟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下的三人。“算你们识相,可惜,太晚了点。”说完就扭头对身后的打手团们使了个眼色,面对灰袍老头时,态度稍微恭敬了一些,“张叔可要替我出气,若不是那不长眼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这会我都已经拿到那素心莲,回去献给老祖宗了。” 被叫做张叔的老头眼皮一掀,粗略一看,见下面几人一个筑基初期、一个筑基后期、唯一的一个金丹期也不过才是初期,自然没把这三人放在眼里,听见田元耀的话点了点头,摸了摸脸上的细长胡须,赞许道,“二少爷有心了,待我将这几个小贼解决了,二少爷将那素心莲带回去给族长做寿,族长定然欢喜。” 两人身后的打手团们很是应景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管是主子还是仆从,都没有一个把景黎三人放在眼里的。 辰砂本就生人勿进的脸上,这会已经冻得快要结冰了,右手一翻,一柄赤色长剑在手,向着停留在他们头顶的灵舟一剑劈了过去。 “啊!——” 上一秒还在嘲讽的打手团们纷纷东摇西歪,还有两个修为只在炼气三层的,直接从灵舟上倒栽葱一般摔了下来。 “竖子尔敢!”打手团里唯一的那个筑基期顿时沉下脸,一声暴喝,身形一晃,已出了灵舟,一掌向辰砂劈来。 田元耀本身也不过才炼气八层的修为,实力并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在数日前,在沼泽里瞧见辰砂得到了素心莲,意图夺宝却技不如人时便逃之夭夭了。 现在之所以敢那般叫嚣,不过是仗着身边有个金丹期的高手在罢了。 辰砂刚才那一剑,不单让他的那些打手们洋相尽出,就连他自己都也好不到哪去,上一次是身边没人,只能先跑路,这会身边有了靠山,辰砂又这么让他丢脸,新仇加上旧恨,更不会放过他,恨恨的一叠声道,“快给我杀了那杂种!!快去!!” 张炳在田平向辰砂下手的那一瞬间,就同时向苍麒出了手,这是对方三人中唯一一个金丹,当然要先解决了才行。 将将稳住身形的打手们定睛一看,辰砂与苍麒都有了对手,自然而然的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景黎的身上,一看这个是三人力最弱的,马上气势汹汹的下了灵舟冲着景黎杀了过去。 被当成了软柿子的景黎看了看左边的辰砂和田平,再看了看右边的苍麒和张炳,最后看看面前围着的这一大圈肉墙,有点嫌弃,他这边人虽然多,但质量都不咋的,全是一群小啰啰。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鄙视了的打手们一边向景黎下手,一边勇气可嘉的继续叫嚣。 “这小子细皮嫩肉,长的跟个女人似的,老二你下手这么重,这小子可别像个娘们似得哭哭唧唧。” “这小子这是要干什么?” “要跳舞给我们看吗?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景黎冷哼一声,双剑发出嗡的一声清鸣。 七秀猿公剑法下,群攻技能——剑神无我。剑舞状态下,对周围十尺内的目标每两秒造成阴性内功伤害,持续二十秒。 “啊!——” 数道身体齐齐飞出十几步远,闷声摔落在地。 上一秒还肆意嘲笑着跟前少年的诸人纷纷变了脸色,之前光顾着看脸,现在一个个被打飞出去,才纷纷惊惧的看向站在原地的少年。 一头白色长发如瀑,在日光下反射出阵阵光晕,异于常人的异色双瞳,半边深海半边火焰,眉目如画,一身华丽精致的粉色衣裳随着微风舞动,左右手各持一柄淡紫色长剑,道道紫芒缠绕着剑身,寒光闪闪,令人望而却步,心生敬畏。 粉衣白发,堪称仙人之姿,却是眉目清冷,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 “区区炼气,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冷汗“唰”的一下下来了,这几个嘲笑完了踢到铁板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对方身上突然暴涨的威压。 之前这小白脸身上的气息并不如何强大,年纪不大,长的又是这副模样,柔柔弱弱的站在那两个人身边,他们几个虽然看不出他修为深浅,也只以为对方最多和他们少爷差不多水平,这才有恃无恐的一拥而上,想把人拿下后,回去向少爷邀功。 没想到竟然看走了眼,这般气势,对方至少也是筑基期修士。 看年纪,分明比他们少爷还小上一些,竟然已是筑基了,这么一想,又忍不住看向了另外两边,又是一个筑基,还有一个,竟然已是金丹。 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多天资卓越的年轻人来。看他们样子又是一起的,莫非是哪个大家族或者大宗门的俊才? 原本还想着回去邀功,却踢到了铁板的打手们脸色顿时灰败起来,心有余悸的看了眼三丈之外的少年,心里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仍站在灵舟上的观战的田元耀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按他想来,他们这边有一位金丹期高手在,弄死这三个家伙根本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田元耀额上慢慢渗出汗珠。 那个白衣服的小子竟然能在张叔手上撑这么久,而且还能不落下风,田元耀的心不由沉了下去,到了现在,他要是还看不出那白衣服的小子也是个金丹期修士,他也白活了这许多年了。 可那小子看着也不比他大多少,也就二十五六岁,竟然已是金丹期…….田元耀的嘴里不禁发苦,又惊又妒,差不多的年纪,他还不曾筑基,对方却已结丹,这对生性骄傲的田元耀来说,完全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就算结丹了又如何,张叔可是金丹后期,那小子天赋再好,最后也难逃一死。 田元耀在心底这么安慰着自己,勉强放下一半心,转而看向辰砂那边——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结果才一扭头,又被狠狠打了脸,辰砂是筑基期修士他知道,可他没料到筑基后期的田平竟然没能从辰砂手上讨到好。 这怎么可能! 田元耀气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出来了,双手死死抓在船沿,犹自不信,瞪大了眼睛看着辰砂,想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 “啊!——” 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本就被两边胶着的战局弄的心烦意乱的田元耀恼怒的看向出声的方向,“鬼叫什——”最后一个字生生消失在了喉咙间。 他这次带出来的人里,虽然只有一个金丹一个筑基,剩下这些随从们虽然算不上有多厉害,但里面也有好几个已是炼气九层,很快就能筑基的存在。 本以为这么多人对付剩下那个轻而易举,谁知道他一眼看过去,竟然看见他的那些随从们全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口里不停惨叫。 田元耀的眼睛顿时红了。 一个两个都不如他的意,现在竟然连这个不男不女的小白脸都来坏他好事。 田元耀登时气极,不及多想便跳下灵舟,落在景黎面前。 倒在田元耀脚边的打手一见田元耀也下来了,马上急了起来,“少爷……”这个小白脸不好对付啊。 “闭嘴!”田元耀恼羞成怒的低声喝道,“一群废物!连这种货色都解决不了!” 打手有苦说不出,那小白脸可是个筑基期修士啊…… “你说……”景黎拖长了调子,慢吞吞重复道,“这种,货色?” 半残了个打手们纷纷变色,只有他们那位鼻孔朝天的二少爷犹自不知,不屑的扫了一眼站在眼前的人,似乎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欠缺。 田元耀没好气的瞪了眼地上的“尸体”们,没用的废物,尽给他丢脸。 决定先把站在跟前的这个小白脸给收拾了,再教训这些没用的手下。 田元耀黑着脸拿出一个深紫色的小铃铛,嗤笑一声,“用这个给你送葬,也算是抬举你了。” 景黎手中双剑轻鸣,刹那间,剑气直冲云霄。 “剑、破、虚、空。” 第十六章 解决 田元耀一声惨叫,身子登时飞出数丈远,吐血倒地,不知死活。 还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打手们愣住了。 正对着这个方向,将田元耀从出言挑衅到吐血倒地这一过程尽收眼底,田平看着那片被血染红了的草地,还有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的田元耀不由脑袋嗡的一声,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实。 田元耀虽然天赋一般,却是田家嫡支,又贯会讨巧丰城,颇得田家老祖田延冲的喜爱,若是今天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他完全不能想象,回去之后,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田平赤红着眼睛,怒喝一声。 “你找死!!!” 话音未落,身体已像一支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只取景黎门面而去,誓要将此人拿下带回去给田家老祖发落。 他这一发难,却把后背的破绽整个暴露在辰砂面前。 他们两人同为筑基后期巅峰,实力相差无几,这会见田平露出破绽,自然不会放过。 一剑穿喉。 田平瞪大了眼睛,一声闷哼,从半空中落下,砸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打手团们见他们的首领都被干掉了,愈发害怕起来,再不敢生出旁的心思,也没敢再在地上躺着,纷纷拼了命爬起,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磕头求饶。 景黎见状,不由抽了抽嘴角,这样的炮灰,他给九十九分,剩下一分怕他们骄傲。 一声轻响,耳边风过,辰砂已经站在了身旁。 “你倒是心宽。”辰砂看了眼半空中一灰一白的两道身影,又侧过头看面上没有一点焦急之色的景黎,“竟一点都不担心,倒沉得住气。” 景黎眨了眨眼睛,“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话乍听起来,很有些没心没肺,可看景黎说的这般理所当然,毫不迟疑,辰砂反而不认为他是那种寡情之人,只是道,“那姓张的老头是金丹后期。” “那又如何?”景黎丝毫不以为意。 辰砂闻言,不免有些感慨,“你和他的交情倒是不错,你入宗门也不过半月,竟已对他如此信任。”说完又想起景黎同样是拜在明玄门下,和苍麒同出一门,关系好倒也不奇怪。 这不是废话么?苍麒连元婴期的霍鹏鲸能杀了,又怎么可能输给这个金丹期的老头。景黎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辰砂,觉得他的担心实在多余。 辰砂没注意景黎那微妙的眼神,注意力还在半空中,尚在交手的两人之上,叹道,“数月不见,他又精进了。” 张炳此时心里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本想着以自己金丹后期的实力,拿下这三个小辈不在话下,谁知道这几个小辈看起来面生,修为却一个比一个高,尤其是眼前的这个。 还想着不过是个刚结丹的小子,自己出马定然手到擒来,没想到这小子的剑招竟如此霸道,几个回合下来,他竟没能从对方手里讨到好。 张炳心里不由生出几丝懊恼,不该在没弄清对方底细就贸然出手。 双方交手,最忌分心。 张炳心底后悔,手上边不由带出几分来。随即被苍麒当头一剑劈下,幸好反应快,没身首异处,胸前却多了一道近十寸长的狰狞伤口,更在仓皇闪避时,因为身形不稳直接从空间跌落下来。 闷哼一声,只觉喉间一热,却咳出一口血来。 张炳恨恨瞪着随之落下的苍麒,恨不能用眼神在人身上戳出两个窟窿出来。 苍麒并不在意张炳现在心内的所思所想,不为所动的一步一步走近,张炳下意识的一步步后退。 等苍麒停下脚步时,抬眸看向张炳,似乎觉得他的举动很可笑一样,低低笑了两声。 张炳这会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丢脸,一张老脸顿时涨的紫红,防备的看着苍麒。 在看见张炳后退时,景黎就忍不住嗤笑出声,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竟然被苍麒打成这样。 这会安静的很,景黎的笑声,张炳自然也听得见,他还不像苍麒那样只是低笑,压根就是肆无忌惮的,没给张炳一点面子。 张炳不由大怒,想他一路从来,虽然在一开始时吃过一些苦头,但在田家当了这么多年的长老,养尊处优惯了,就连田元耀和他说话时,都会客气一些,心气自然也随着在田家的安逸生活而水涨船高,现在见这几个小辈一个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张炳的脸色阴沉下来,右手勾成爪状,狠狠向苍麒抓去。 景黎眯起眼睛看着围绕在苍麒周身,将张炳的攻击阻挡住的那一道道冰蓝色剑气,心中蓦地一动。 昨天在客栈时,他有想过等找到辰砂之后,再在这无极荒原上多待几天,多刷一些怪,争取在比武大会开始之前,达到筑基中期。 现在,看着面目狰狞的张炳,他忽然有了更好的主意。 张炳可是个金丹后期啊…….这样的可不比刷一百只同级怪来的经验多么,而且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沧澜秘境中,他帮苍麒加血打boss时,在霍鹏鲸死了之后,心头的确是有感觉到一阵波动,那时没多想,现在想想,说不定他在替苍麒加血时,两人就已经成为了组队模式,所以霍鹏鲸死了,他才会感觉到那阵波动吧。 这么一想,景黎忍不住激动起来,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条迅速升级的康庄大路。 当下就提着剑,兴冲冲的冲了上去,“师兄,我来帮你啊!” 冲过去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上一个天地低昂减伤——再怎么说张炳也是个金丹后期,苍麒不怕,不代表他也能经得起那一掌啊。 他一个筑基期的小脆皮,不防着点,万一扑街,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可怎么办。 辰砂还来不及反应,身边的位置就已经空了。 苍麒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同样没想到景黎会在这种时候跑过来。 虽然看起来张炳没占上峰,但等级差距始终存在着,他并不像表面那边的轻松。当然,他没觉得自己会输,他也不可能会输,但看到景黎就这么直接的冲了过来,他仍感到一丝惊讶。 再怎么说,张炳的修为摆在那,虽然比自己高两层,但好歹两人同人金丹期,等级上的压制虽然有,却并不是不能忍受。 可景黎不同,和张炳之间足足差了一整个境界,照理来说,面对张炳时所受到的压制应该很严重,看辰砂就知道,可他却还是冲了过来。 一时间,苍麒竟然无法猜透他的用意,总不会是真的怕他吃亏,赶来帮忙的吧?可一个连术法都不精通的筑基期,又能帮的了什么忙;更何况…… 他们两人之间,交情有深到,值得景黎这样拿自己的安危冒险? 如果说辰砂是错愕,苍麒是意外,那张炳则是彻彻底底的恼羞成怒了,他虽然没能把苍麒顺利解决,可也不是能让一个筑基初期的小鬼跑来撒野的。 仿佛已经看见了一大堆经验值在向自己招手的景黎,丝毫不知道苍麒此刻心中的诸多念头,作为一个远程,他在跑到距离张炳二十尺处,停下了脚步,站定。 眼看着张炳愤怒的向自己袭来,起手就是一个剑心通明封内。 剑心通明:打断目标运功,且造成阴性内功伤害,且使其不能施展内功招式,持续四秒。 然后,准备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弄死的张炳惊恐的发现,体内的真元竟然无法运转了。 “!!!” 开门红。 景黎高高兴兴的对着懵逼的张炳读了玳弦急曲—— 偏离了。 不死心的又使了一招剑气长江,又是偏离。 景黎瞪大了眼睛,剑主天地、剑破虚空、江海凝光等诸多招式轮番完张炳身上招呼,结果通通偏离,没一招落到张炳身上的。 摔!他的七秀号命中明明有104啊,为何一直在偏离。 剑心通明的效果只有四秒,也就是四息。 在景黎折腾的时候,早就过了时效,所幸苍麒在张炳被封内的同时,也同时察觉到了异样,没放过这个机会出手,把张炳从一个半血,也打成了三分之一血。 憋屈的接受了自己的攻击无效了的景黎转而当起辅助,在剑心通明失效后,暗搓搓的又补了一个帝骖龙翔,把张炳给定身了——这一回没偏离。 倒霉的张炳至死都没明白为什么一个筑基初期的小鬼能封锁住自己的真元。 “师兄,你……”景黎正想说话,忽然感觉到一阵异样,体内真元激荡,片刻后又平静下来。 辰砂走过来,递给苍麒一瓶养元丹,见景黎周身气势有变,有些惊讶,“你……” 景黎心中似有所感,望向苍麒,就见对方点头道,“师弟,你突破了。” 师弟,你突破了。 ……竟然真的突破了! 景黎顿时笑的嘴角都要裂开了,竟然这么快就能从初期突破到中期,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辰砂本想祝贺,见景黎一脸傻笑,默默的挪开眼,然后发现还有几只漏网之鱼不曾处理。 可怜的打手团们还来不及求饶,就去和他们首领团聚了。 景黎回过神,打手团已经全部扑街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不等他开口,一道凌厉剑气就从眼前划过,没入草丛,传来一声闷哼后,再无动静。 是田元耀。 辰砂见状看了眼景黎,像是在问为什么没把人杀了。景黎既然一剑就能把人重伤成那样,取田元耀的性命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不管是田元耀,还是那些打手们,他都只是把人打伤,并不曾取人性命。 景黎似乎感受到辰砂的视线,他回头看了辰砂一眼,表情比后者还要错愕上许多。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大哥我没杀过人啊,你哪来的信心认为我敢杀人?” 辰砂吃惊的看着他,仿佛他长了一副驴耳朵。 景黎略心虚的挪开眼,又看见了用一道剑气结果了田元耀的苍麒,不由低下头。 他觉得这几个炼气期的炮灰们没什么威胁,但也知道辰砂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这些人回去告密,他们这一伙人看着有些来头,就像那些小说里常写的,杀了小的,来了老的一样,只有把这些人全部灭口才是正确的做法。 景黎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从最开始的霍鹏鲸到现在躺在他脚下的张炳,可以说着两人的死亡,他都有参与。 只是,不管是霍鹏鲸还是张炳,他都只是在一旁帮忙,这么说或许会显得狡猾,但在他心里,却隐隐觉得,取走他们性命的不是自己,这样想,好像能消除自己作为帮凶的负罪感。 可刚才和苍麒目光相触,四目相对之时,他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卑劣。 这种令人不齿的逃避嫁祸心态,让他在苍麒面前几乎抬不起头来。 修真界,以实力说话,弱肉强食,这个道理他懂。 只是…… 一只手掌覆上他的头顶,人体所特有的温暖,让他的眼睛有些发涩。 耳边,是那人再熟悉不过的温和声音。 “有我。” 第十七章 道谢 苍南郡,田家—— 一道身影匆匆步入内室,神色慌张,“老祖——” 被唤的者看起来六十上下,白发银须,面色红润、方面阔口,一派道骨仙风地坐在软榻之上,睁开眼,“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 进来禀告的修士诚惶诚恐,“老祖,二少爷他……” 田家老祖神色不变,不甚在意,“耀儿又和人起了龌蹉?” 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以为然,丝毫没把和田元耀起冲突的人放在眼里。 修士闻言,将头埋得更低,“二少爷他、他的、他的魂灯……灭了……” 室内的气氛登时一冷。 田家老祖的神色顿时变得狠戾起来。“混账!!” 可怜修士不过筑基初期的修为,在元婴期高手的威压之下,瑟瑟发抖,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即跪倒,“老祖息怒,老祖息怒。” 田家老祖面沉如水,眼神阴桀,“我倒是想知道,谁敢如此大胆,动我田家的人。给我查清楚了!” 修士不敢抬头,扔是俯跪在地,颤声道,“是……” 景黎他们这次出门的目的就是找到辰砂,把人带回去参加马上就要举行的比武大会。 现在找到了人,照理应该打道回府了,但是辰砂却表示,他还要再在这里待上几天,迟点再走。 “她最喜欢这里的花鹤翎。”辰砂说这话时,站在蝉衣的墓前,背对着他们两人,看不清他当时的表情,只是语气有些深幽。“再过几天,便是花鹤翎的花期了。” 虽然辰砂没明说,但听这意思也知道,那花没开前,他是不会走人了。 左右离比武大会也还有几日时间,回程又用的传送阵,时间倒也来得及。再说明静只让他们把人带回去参加比武大会,又没要求几时把人带到。 看见辰砂那略显落寞的背影,景黎挠了挠脸,拉着苍麒去别处刷怪了。 无极荒原虽然名字里有荒原二字,倒也不是真的荒芜一片,植被妖兽什么的,都还是有的,只是没有别处那般大的森林罢了。 景黎这段时间一直在恶补术法,进展不错,可一直处于纸上谈兵阶段,没机会实践,这回在无极荒原可算是刷了一把技能熟练度。 苍麒一直跟在他身边,并未出手,只是看着景黎练手,发现不足之处,才指点一番。 景黎跟着苍麒一起,在这里刷了好几天妖兽,虽然不够再突破一次,不过也累积了不少经验值。 一头被烧焦了半边身子,胸前偌大一个血窟窿的幻风狼闷声摔倒在地,莹绿色的眼眸里满是不甘,却再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确定幻风狼是真的扑街了,景黎才走了过去,开始庖丁,幻风狼的妖丹和爪子能用来炼器,若是拿去卖,也能值个一百下品灵石。 这几天解决了的妖兽,景黎都像幻风狼一样处理了。 看看天色也暗了下来,把庖丁出来的材料装进包裹里,站起身,看向站在一边的苍麒,“我们回去吧,师兄。” 苍麒是景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遇见的人,又因为他而能在九华宗留下,对苍麒本来就带着一分亲切。而且苍麒温和有礼,为人正派,这样人的,景黎自然乐意和他交好,何况两人同为明玄门下,苍麒又很照顾他,他的术法能力从一片空白到现在的游刃有余,苍麒功不可没, 明玄是个闭关爱好者,在九华宗的这大半个月,除了拜师时见过,其余时间全窝在山顶闭关;反倒是身为师兄的苍麒,教导了他许多。 一去二来,两人相处的自然颇为融洽。 景黎把苍麒当自己在修真界的头号好兄弟,虽然他在这也没认识多少人。 景黎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对方似有所觉,微微侧过头。 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 苍麒笑道,“饿了?” 今天比昨天回去的晚些,刚才景黎还挺兴奋,现在看人有些没精神,苍麒故此猜测,安慰道,“待与辰砂知会之后,我们就回城。” 景黎抽了抽嘴角,“不是……” 这几天他们虽然白天在无极荒原,但晚上住宿还是会回到内城客栈。 不过辰砂一直都待在蝉衣的墓前,就连晚上都不曾离开。 修士不像普通人,辰砂就算连续打坐一个月都没问题。 苍麒知道他是想多陪一会蝉衣,也没多话,每天带景黎练手,待天黑结束之后,和辰砂打过招呼,就带景黎回城。 明天就是花鹤翎的花期,今晚也是在这停留的最后一晚了。苍麒一边走,一边想着别的事,他在出门前,让人盯着白蔻,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动静。 上辈子他一出关就遇见了宗门覆灭,除了知道入侵的是魔族,白蔻和此事有关联之外,其他并不清楚。 他出关的时间太晚,惨案发生的又太多,留给他的时间太过短暂,能知道的信息实在有限。 而且,他那时没见到明玄,也没见到宗主或是其他长老,可要说九华宗的高阶修士全部覆灭,他也是不信的,大乘期的高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陨落。 可他出来之后,的确是一位高阶修士都没看见。 还是说……这中间,有其他的变故存在? 正兀自想着心事,忽然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见景黎盯着脚下,一眼扫过,并未发现异常,不由奇怪道,“师弟?” 听到这温和的声音,景黎心里更加不自在起来。 他是一直都把苍麒当兄弟看,但这里面未尝没有一点雏鸟心态。他知道苍麒人好,也知道他对自己照顾,但苍麒对他越好,他就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 那天被炮灰们找上门时,辰砂的质问并没有错,他也知道自己伪善,但他真的没想到,被他当成替罪者的苍麒,会在那个时候,对他说那句话——对方的坦荡磊落,愈发衬托的自己小人了。 更遑论接下来的这几天,苍麒一直都陪着他熟悉术法,毫不吝啬的倾囊相授。 景黎觉得自己心里的良心小人已经快要切腹谢罪了…… “师兄,”景黎鼓了鼓勇气,“那天……” 苍麒:“?哪天?” 景黎尴尬道,“就是,那些人找上门来的那天。” 苍麒挑了挑眉,等他下文。 “我……我没想到,师兄会那么说。”景黎低下头,他知道,但凡是修真界的这些土著,都会觉得自己当时没有把那几个人直接处理掉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虽然辰砂的问话被他打哈哈的敷衍过去,可他自己也清楚,只要继续待在修真界,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所以当辰砂那么认真的问他时,他无话可说,但也绝对没想到苍麒会那么说。 不可否认,他当时是真的松了口气。 景黎低下头,喏喏道,“……谢谢师兄。” 苍麒看起来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仍是好脾气的笑笑,笑意却不曾达眼底。看着景黎的头顶,神情漠然。如果他真的为景黎好,就不会帮景黎把人给杀了,而是让景黎自己下手了。 景黎很快又沉默了,他知道,他不可能一直依赖着苍麒。 而他现在之所以还能保留这份伪善,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受到威胁罢了。 如果当时对手的实力不像田元耀这般不济,而是令他难以招架,又招招狠毒的想要他的命,他想,他也还是会抛弃这份伪善的。 景黎不禁苦笑起来。 因为这个插曲,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都没说话。 苍麒是在盘算接下来的事,景黎则是有点自我厌弃的消沉。 等见到比他们两个更加话少的辰砂,气氛越发古怪起来。 辰砂倒是没说想,见他们两个回来了,便道。“明天就是花鹤翎的花期,等此间事了,我会去城内寻你们。” 苍麒微微颔首,最迟明天下午就出发,他们自然没必要再跑一趟。 这几天过的实在充实,如果辰砂不提,景黎都要把花期的事给忘了。 辰砂知会过他们之后,又回到蝉衣墓前,像根木桩一样的伫立不动了。 这次因为角度问题,景黎终于看清了辰砂的表情,不是他想象中的悲伤,毕竟蝉衣已经过世快二十年,看着架势,也是经常来看蝉衣的,这么多年下来,也不可能再像一开始那样情绪外露。 只是景黎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就算是每年都来,可辰砂的眼神实在是太平静了。没有一丁点的情绪的在里面,没有悲伤,也不存在追忆,就好像他看的是一块石头,而不是她母亲的墓一般。 景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蝉衣的墓,以修士的身份来说,蝉衣的墓真的是寒酸简陋到了极点。辰砂既然连蝉衣喜欢的花都记得,还专门为了等花鹤翎的花期而推迟回去的时间,为什么不把蝉衣的墓给修缮一下。 似是注意到景黎的视线,以及眼底的疑惑,辰砂微微侧过头来,眉目清淡,“这墓是我盖的。” ……这样的墓哪里需要盖,直接拿土堆就行了。 景黎眼角一抽,听见辰砂的下一句。 “在我七岁时。” 第十八章 司嫣 像辰砂这种说话只有上文没下文的人,要是放在他没穿越前,那是要拖出去打死的。 在我七岁时…… 摔,他正等着进入正题呢,辰砂竟然就闭嘴,又当回守墓石了。 极度无语的景黎在回城路上忍不住向苍麒吐槽起来。“辰砂师兄说话怎么只说一半,这也太吊人胃口了。” 苍麒微笑道,“师弟似乎对辰砂的事,颇为好奇?” 因为看起来就是一段虐恋情深啊。景黎干笑两声,“我只是没想到,明静师叔会是辰砂师兄的父亲,我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师徒关系呢……好吧,其实是有点好奇。” 景黎是个很容易被分散注意力的人,不久之前还在因为田元耀的那件事而情绪低落,现在因为辰砂的不按常理出牌,很快就因为对明静的八卦而重新打起了精神。 蝉衣的墓是辰砂亲手建的,在蝉衣死后,明静就把辰砂带回了九华宗,那肯定也是见到过这座简陋的墓的,那墓周围还有明静布下的禁制,难道就没想过把蝉衣一起带回九华宗么,惊涛峰上随便哪个地方都比无极荒原好吧。 辰砂对明静的态度不冷不热,目测明静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蝉衣的事…… 这一路走来,景黎已经默默在脑中脑补了好些狗血剧情。 不过,收自己儿子当徒弟,倒也挺省事的,都不用特地去找徒弟了。这么想着,忽然有些好奇苍麒是怎么进的九华宗了。 “师兄呢?师兄是什么时候来九华的?” 苍麒想了想,答道,“差不多也是七八岁的时候吧。” 这个回答有些奇怪,既然是七八岁的时候,肯定已经记事了,加入九华宗踏上修真之路这种大事,苍麒竟然会记不清。景黎忍不住问道,“师兄当时是怎么进入九华的?是长老们去各个地方收人时遇见了师兄吗?” 一般宗派收人都是这样,或者有些厉害有比较有名的宗派就会在什么地方搞个选拨大会什么的。景黎回想了一下看过的那些小说里的主角加入宗派的经过,差不多都是这样,两选一。 苍麒也是单灵根,还是少见的变异雷系灵根。不管是哪一种方式进的九华宗,以他的天赋,被收为亲传弟子再正常不过了。 景黎默默脑补了一下某些长老发现苍麒时的惊喜,以及之后的一系列反应。然后听见苍麒道。 “是师尊外出游历时,将我带回了九华。” ……明玄难得没闭关,出门一趟就遇见了苍麒,真有缘分。 “知道师兄能被师尊收为亲子,师兄家里人一定很高兴吧?”不过踏上修真一途,基本就和俗世断了关系。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可能闭一次关,出来时,双亲就已经不在了。 这么想想,又有点虐。 不过苍麒才二十五,古人都早婚,他的父母应该都还健在吧?景黎不太确定的想着。 苍麒沉默了一会,片刻后,才道,“或许吧。” ……听起来,怎么感觉,有点不妙。 景黎挠了挠脸,有些讪讪,“师兄……你和家里人……”不会又是一个辰砂吧…… “我家里已经没人了。” “这样啊……”没想到苍麒竟然是孤儿,景黎有些唏嘘。 “家父原是启梁国护国将军。” 师兄你果然是个富二代,景黎刚想说话,忽然想到苍麒说家里没人了,思及护国将军这种需要上战场打战的职业特殊性……师兄你们一家不会全都为国捐躯了吧…… 苍麒淡淡道,“后来被卷入朋党之争,被满门抄斩了。” 景黎目瞪口呆。等等,这画风变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所以师兄你家里人都不在了,是因为全被皇帝拉去砍头了吗? “额……那师兄你……”因为正好不在家,所以躲过了一劫吗? “那日,在我午睡时,奶娘闯了进来,把我藏到了后院井中。” 给奶娘点三十二个赞。 “我在井中待到天黑,出来后,启梁再无长延苍家。” 苍麒看道景黎纠结的表情,垂下眼,继续说道,“苍家三十九口人,却只有三十八具尸体,新帝很快就将事情查清,贴发了榜文。” 我去,那皇帝还有完没完了。景黎很想把那个启梁国的皇帝拖过来,糊他一脸剑破。 说起遇见明玄,被带回九华宗之前的事,其中自然少不了有心酸和苦楚,不过苍麒说得很是的轻描淡写,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但是这种感觉,反而让景黎不舒服。 他喜欢苍麒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喜欢听他低沉温柔的声音,但他一点也不喜欢在说起这些事时,对方仍是这样。 感觉,异常的空洞。 景黎在穿越前,也没过过温馨和睦的家庭生活,但和苍麒比起来,他又是幸运的。 那两个名义上的父母再怎么不管他,至少也确保了他的衣食无忧,而苍麒小小年纪就家破人亡,还被全国通缉,被迫流浪。 景黎有些心疼苍麒。 景黎忽然往前跨了一步,伸出双臂环抱住苍麒,并在他背上用力拍了拍,低声道,“你现在是师尊的弟子,是我的师兄,更是九华宗的大师兄。”然后,忍不住抱的更紧了些,“都过去了。” 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苍麒垂眸看向埋在胸前的那颗白色的脑袋,喉间微动,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好半响,才低低应了一声。 九华宗,外门—— 闻人异刚打理完灵药田,满身疲惫的回到了自己屋里。 外门弟子不但资源少,还需要干一些杂活。 这些杂活不但繁琐,工作量还很大。闻人异被分配到的工作,是打理灵药园中的十几亩灵药田。 这份工作量庞大的活计,令闻人异每次工作结束之后,都疲惫不堪,所幸并不是每天都需要过去。 闻人异坐在桌边,倒了杯水润喉——他忙了一整天,都没工夫喝水。 将杯中的泉水一饮而尽,正想再倒一杯时,忽然抬起头,似有所觉,皱眉看向角落。 天色已黑,屋里并没有点灯。 只是透过窗户外的月光,稍微给屋里染上一层浅色,但角落处,仍是漆黑一片。 “出来。”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回音,并没有其他动静。 闻人异冷声道,“别让我说第二次。” 角落里忽的传来一阵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一个纤细的人影,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不愧是小主人,司嫣一来,就被你发现了呢。” 娇滴滴的女声,婉转似莺啼,带着说不出的风情。 来人渐渐步出黑暗,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那是一个肌肤雪白的少女,曼妙惹火的身躯被一袭紫色轻纱包裹着,长长的黑发散落下来,半遮盖住身体,走动间,若隐若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和崇拜,越发显得柔弱无害。 闻人异看着突兀的出现在自己房里的女人,隐藏在袖中的左手,反扣住两张爆炎符。眯起眼睛道,“你是谁?为何在我房里。” “这里的屋子都长一个样,小主人又不在,司嫣找了好久呢。”司嫣有些委屈的看着闻人异,“小主人回来的好晚。” 闻人异不为所动,“你我素不相识,你找我做什么?” 司嫣睁大了眼睛,“你是小主人呀,是司嫣的小主人!” 小主人?闻人异忍不住嗤笑起来,被骂了这许多年的杂种,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称呼,想起过去的种种,闻人异心头不由蒙上一层阴霾,轻声道,“那你的主人又是谁?” 轻柔的语气之下,暗藏杀机。 司嫣似乎毫无所觉,理所当然道,“主人就是主人呀。”随后又反应过来,笑嘻嘻道,“主人的名讳是仇烨霖。” 仇烨霖? 闻人异在脑中搜索了一圈无果,他已经厌烦了自己一直向一只鹦鹉一样重复同样的问题,不耐烦道,“仇烨霖是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把话全部说清楚。” “小主人好凶。”司嫣不太高兴的嘟起嘴,“主人是魔界王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主,是小主人的父亲呀。” 冲天的杀意拔地而起。 屋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司嫣惊恐的跪在地上,不明所以的看着脸色可怕的闻人异,怯生生道,“小主人……?”司嫣的脸向上仰着,几滴泪珠挂在脸上,睫毛一颤,便有一颗泪掉了下来,很是楚楚可怜。 父亲这一称呼,对闻人异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当初被那些人踩在泥里,极尽羞辱虐待时,他就发誓,总有一天,要把那个造成他的不幸的人生的男人,碎尸万段,要让那个该死的魔族也尝尝他所受的罪。 司嫣的话引爆了他心里最深处的嗜血渴望,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叫嚣着要让那个男人生不如死。 那些年所受的折磨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闻人异闭上眼睛,按捺住沸腾的血液,定了定神,重新睁开眼睛。 闻人异站了好一会儿,都没出声。司嫣已经一头冷汗了。 良久,才听见他问了句。 “他让你来做什么?” 第十九章 劝说 “从前的事,主人也是身不由己,小主人……错怪主人了。”见闻人异还是那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样子,司嫣不禁咬了咬唇,“主人对小主人甚是思念,才特地派司嫣过来看望小主人。” 闻人异差点没笑出声来,在他还没出生就抛弃妻子的人渣,这二十年来都对自己不闻不问,现在倒是跑出来刷存在感了。 “我的耐性一向不好。”闻人异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目光冰冷的看着仍跪在地上的司嫣,扯了扯嘴角。“同样的事,不会说第三遍。” 司嫣不安的缩了缩身子,一手抱住一条胳膊,虽然害怕,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解释,“司嫣只知道小主人之前过的不怎么好,但是,主人真的不知道这些,若是主人知道小主人遭了那么大的罪,不管伤得多重,一定都会来找你的。” “其实主人当年并不是有意不辞而别,只是当时魔族发生内乱,形式太过危机,急需主人回去,主人也是迫不得已,如若不然,也不会未留下只字片语,就留下夫人一个人返回魔族。” “那场内乱牵扯极大,主人固然英明神武,只是暗箭难防,又有小人蓄意背叛,主人一时不查,受了重伤,陷入昏迷。” …… “内乱虽然平息了,可主人这一昏迷就是二十年……”司嫣难掩伤心,葱白的手指紧紧的捏住腰带上的铃铛,眼里的泪珠无声滑落,砸在地上,晕染出一个个深色的斑点。 衬着背后的月光,圣洁宛若圣女。 闻人异阴晴不定的看着满脸泪痕的司嫣,心底诸多念头闪过。 就凭这几句话就想让他相信,也未免太过可笑了;时隔二十年,突然找上门,要说对方没什么目的,就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那么,仇烨霖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杯身,眼内闪过一抹沉思。 如果没有得到传承,找到洗经伐脉的方法,他这辈子都只会是一个经脉闭塞,先天灵力堵塞的五灵根废物。 闻人家更是早早的就把他扫地出门,这样一个没背景,没天赋,毫无价值的人,又有什么值得仇烨霖在意的? 不是闻人异妄自菲薄,而是在这个实力决定一切的世界,以他过去的天赋,不管是复仇还是其他,都是痴人说梦。 当然,现在传承在手,情况自然不一样,但是仇烨霖不可能知道传承的事,那么,他叫这个女人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说了这么多,闻人异却始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算是司嫣,也难免感到泄气,为什么她家小主人始终不肯相信她呢。 这女人说了半天,不过是为了改变仇烨霖在他心底的形象,消除他对仇烨霖的厌恶。 闻人异冷哼一声,“…….这些事,全都是你一个人在说,我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既然仇烨霖还昏迷着,那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那就让他看看,对方的诚意。 好不容易闻人异又松动的迹象,司嫣睁大了眼睛,满脸惊喜的看着闻人异,迅速为她家主人刷好感度。“主人不见前才刚醒来,只是身体仍很虚弱,目前还出不了魔界。知道了夫人和小主人的事后,很是自责,所以,派司嫣先过来看望小主人。” “主人想要接小主人回魔族去……”注意到闻人异脸色微变,司嫣机灵的马上改口,“当然,这事还得看小主人的意思,小主人喜欢待在这,主人也不会干涉,主人对小主人和夫人很是内疚……主人毕竟是小主人的父亲,斯人已逝,主人也只剩下小主人一个亲人了。” “小主人……”司嫣的眼里写满了恳求,“小主人别怪主人,主人也是身不由已。” 沉默了好一会后,景黎寻思着,说的别点因开苍麒的注意,不希望对方沉浸在童年的悲剧里。 想了想,既然苍麒把以前的事都和他说了,那他也礼尚往来好了。 “我和家里人的关系,也说不上有多好。” 景黎抓了抓头发,想到以前的事,下意识的瘪了瘪嘴,“他们两人的结合就是为了利益,我两岁的时候他们就分开了,后来各自重新组了家庭,不过物质上一直没亏待过我。” 他父母是为了各自公司的利益协议结婚,压根就没打算要小孩,偏偏两家老人催的紧,结果景黎出生后,老人家赶来看孙子时,飞机失事。 唯二两个期待他出生的人,甚至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离开了。 景黎一出生就是保姆带大的,经济危机过去之后,景父景母就离婚各自展开新生活了。 小时候,他曾经在放学的路上见过到景父带着妻女一起逛街,那时候一直想,那明明也是他的爸爸,凭什么从来都不来看他,后来大了也就习惯了。 习惯一个人生活。 回忆起自己读书那会还因为家庭问题而出现的中二病,景黎轻笑两声,“你觉得我的名字怎么样?我爸姓景,我妈姓黎,合起来就是景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感情有多好。”其实只是懒得花心思取名字罢了。 苍麒看了眼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景黎,没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 “景意为日光;黎从氺部。”苍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颗白色的脑袋,“是个好名字。”景黎正好是单水灵根。 景黎眨了眨眼睛,“师兄这么一解释,瞬间觉得高大上了不少。” 苍麒虽不解高大上是什么什么,不过隐约也能猜到意思,笑道,“本当如此。” 苍麒说话的时候,似乎自带一种蛊惑的能力,让人不自觉的就去相信他所说的内容。 “……反正,我和他们的关系也就这样了。”他们不是不负责任,只是他们负责任的对象不是自己罢了。小时候还会为了这个难过,成大后,也不再对此抱有期待了。 现在又穿越到了这里,和他们更加不可能再有交集。 景黎刚来到这里时,觉得不习惯,是因为平时身边都有一大群人在,热热闹闹,而穿越后却只能冷冷清清一个人。 但真要说他有多迫切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倒也不至于——在那里,他和家人羁绊不深;朋友有很多,真正交心的却没几个。 而在这里,别的不说,苍麒对他绝对是没话说;师尊明玄虽然是个闭关狂人,但对自己也足够和善可亲。 因而,在这里的这些日子,除了刚过来的那两天还有点怀念原来的世界,现在,那淡淡的乡愁……就更加淡了。 景黎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的,虽然是个高危世界,但有这么一位相处融洽,对自己处处照顾的师兄,高危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接受嘛,怎么说他也是有七秀技能这个金手指【?】的人啊。 所以…… “所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我们要着眼于将来啊,师兄。”景黎很是郑重的拍拍苍麒的肩膀,一脸正色,“童年的不幸,是为了鞭策我们更加努力的去开拓光明的未来啊,师兄。” 按照苍麒的这种人设,要是放在小说里,那妥妥的就是一个前苦后甜,先抑后扬的男主设定啊! 被全国通缉还能长成现在这种根红苗正的好青年,这人品,简直了。 遇上景黎这种跳跃性思维的人,苍麒一时间,也有点无语。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赞同的点头,“师弟能这样想,很好。” ……我之所以用我的经历来卖一下惨,是为了能更好的开导你啊,师兄。 看见苍麒这一副颇感欣慰的样子,景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算了,管他的……能起效果就行…… 第二天午时刚过,辰砂就赶到了。 因为今天就要回去,景黎两人便把房间退了,在二楼雅座用的午饭。 辰砂眼睛一扫,见两人差不多吃完,便问道,“现在动身?” 苍麒先看了眼景黎,确定对方已经吃饱,才点头道,“走吧。” 回去时仍走的老路,穿过外城,来到那处小山谷,找到那个传送阵,传送回九华宗山脚下。 景黎现在已经是九华宗的弟子,自然不必向上一次那样爬云梯,御剑直接飞过就行。 辰砂一回到九华宗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看那方向,去的还不是惊涛峰。 景黎忍不住为明静点一根蜡。 正要和苍麒回夕照峰,就听见一声破空声。 一枚青色玉简自远处向这里飞射而来。 苍麒抬手接住,以神识扫过。 景黎看了眼玉牌,没能看出什么名堂,便问道,“师兄,怎么了?” “宗主传唤,我需过去一趟。师弟先回夕照峰,不必等我。” 景黎哦了一声,目送苍麒远去,站原地想了想,一个人回夕照峰也没什么事,不如去别处转转,正好他九华宗这么多天,还有许多地方不曾去过。 第二十章 乾坤塔 九华宗的灵药园,所植灵药品种繁多,从不入流的小药草,到九级灵药,应有尽有,和天枢阁一样,是九华宗弟子趋之若鹜的地方。 景黎才进入灵药园,就能感觉到空气变得极其清新,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异香扑鼻,整个人都瞬间精神了起来。 整个灵药园依据灵药品质与属性,被划分为数个区域,越往里走,空气中所含香气越是沁人。 九华宗作为一个大型宗派,管理规范,赏罚分明。 若是有弟子想要得到份例之外的资源,就需要付出与所求之物价值相等之物来进行交换,在这一点上,灵药园和十方阁都是一样。 份例的那点资源,自然是不够的,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优秀到能得到宗门奖励,更多的人,只能通过宗门贡献值来换取所需资源。 景黎一路走来,看见不少手持一方玉简过来求药的内外门弟子。 三级到六级的灵药需求量最大,最为热闹。 再往上的几个灵药区,人影就较为稀少了,因为所需要的贡献值数值颇大。 七级以上灵药区并不允许人随意进入,如果景黎不是明玄的弟子,又没拿着玉简,现在也进不来,只会被管事拦在外围。 当然,景黎能进来,并不代表他能把里面的灵药带走,只能纯观赏。 七级灵药因为自身特性鲜明,都得分开种植,不像那些低级灵药,连成一片的在人眼前刷屏。 景黎好奇的打量着这些价值不菲的“贵重物品”,将眼前这些和在书上看到的名字一一对上号。 逛着逛着,看见一位女弟子正在取芝雪草,一瞧,还是个认识的。 白蔻小心翼翼的将芝雪草放入带来的玉匣内,合上盖子,似有所觉的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先是愣了会,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大师兄回来了?” 景黎点了点头,“刚回来。”开口第一句就是问这个,可见对师兄还是挺上心的。看见白蔻听到肯定的回答时,所露出的笑容,景黎不由在心底点了点头。 听到苍麒确实已经回来,白蔻的眼神不由闪了闪。“这次出门,一路上,可还好?没遇上什么麻烦吧?”离比武大会也没几天了,算算时间,苍麒就是这次出门受的伤了。 “麻烦是有点,不过已经解决了,师姐无需担心。”想了想,又再加了一句,给苍麒在白蔻心里刷一刷好感度,“遇上一个来找麻烦的金丹后期修士,不过被师兄打跑了。”其实是宰了…… 金丹后期?苍麒现在才金丹初期,就算打赢了,估计也吃了不小的亏。白蔻唇边的笑意越发深刻,就连一直看不顺眼的景黎,这会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 不过,让人留在九华,始终是个隐患,白蔻这么想着,又蹙起眉,将景黎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到对方那张笑眯眯的脸时,顿了顿,难道,苍麒还没抓住这小妖女的把柄? 这令本想在比武大会开始前,把人弄走的白蔻不太满意,苍麒也未免外没用了。 看样子,还得她亲自出马,白蔻的目光在景黎腰间打了个转,眸光一闪,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一道灰蓝色的身影忽然从天边疾射而来。 也不曾减速,不多会,就带着一股凛然之意,落在了地上。 闻人异半抬起头,将周遭的情景一一印入眼内。 他正好落在一处山涧之中,山涧左右皆有山崖,下方溪水潺潺,萦绕山间,远处繁花似锦,更有许多树木林立,景致颇美。 乍看之下,这里除了较为偏僻之外,与九华宗内其他无主峰头并无差别。 闻人异心下狐疑,但既然都来了这里,自然也不会扭头就走。 想到昨晚司嫣所说的,九华宗的禁地之事,他并不完全相信,或许司嫣所说的不全是假话,但也绝对不会都是真话。 他今天之所以到这里,只是想探探虚实,看这里究竟是否如司嫣所说那般。 昨夜—— “……小主人想留在九华宗潜心修行,也是好事。”知道闻人异绝无和自己回魔界的可能,司嫣脸上一白,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珠,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强撑起一丝微笑,附和闻人异,细声细气的说起九华宗的好处来。 “九华宗有千年底蕴,听主人说,九华宗曾经有数位大能,飞升仙界,飞升前,还留下心得手札,以供后辈弟子参详;九华宗的实力,便是在整个东陵州,也是不弱的,小主人留在九华宗,日后进入内门,拜师,有这么一个靠山,以后外出行走,也能便宜些……” 听见这番话,闻人异心里反而有些意外,忍不住看了眼唇边带笑,眼泪却一个劲往下掉的司嫣。 “……九华宗……”司嫣说了一大堆九华宗的好处,说到实在再无可说时,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九华宗、九华宗也挺好的……小主人留在九华宗也是好的……” 对着这么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饶是闻人异也不免有些无语。“行了行了,你走吧。” 司嫣吸了吸鼻子,瘪了瘪嘴,委委屈屈的站起身,满脸不舍,“司嫣还有话没说完呢……” 闻人异:“……” “九华宗、虽然好,可小主人也要小心,千万别暴露了身份。”司嫣伸出手指,拭去眼角的泪痕,正色道,“小主人身上,流淌着一半魔族王族的血,若是被九华宗发现了小主人的身份,恐怕会对小主人不利。” 只可惜通红的鼻尖和眼角,令她努力营造的严肃表情破了功。 “九华宗对于魔族毫不留情,若是他们知道小主人是魔族中人,势必会将小主人斩杀……”说到这里,司嫣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魔族,不免有些唏嘘与心悸。“飞廉魔君至今都还被关押在九华宗禁地里呢。” 闻人异一愣,“飞廉?”那位曾经一个人灭了一个郡的魔君飞廉?“他没死?” 司嫣眨了眨眼睛,“没有啊,两百年前,飞廉魔君败于九华宗上一任宗门之手,被关进了九华宗禁地………到现在都还没能出来呢。” …… 飞廉魔君。 回忆结束的闻人异不由眯起眼睛,飞廉的事迹,许多人都知道,他的残暴狠厉,令许多人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但和他的凶残一样出名的,是他所持有的法宝,乾坤塔。 不但防御力高的可怕,塔内更是自成一世界。 两百多年没再听说飞廉的消息,许多人都猜测他早已陨落,只是可惜了乾坤塔同样下落不明。 司嫣说飞廉被关押在这里…… 乾坤塔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就是为了乾坤塔,也得去看看。 若是飞廉和乾坤塔当真在禁地之内…… 闻人异下意识抚住左手的刺青,眼底闪过一抹坚定。 一阵风过,原地已无人影。 从灵药园出来,又在别的地方转悠了半天,景黎觉得肚子有些饿。 在就近的一座峰头落下,放出神识,覆盖住方圆十里,不消片刻,就决定了加餐的菜单——十一点钟方向,距此百里处,有一只肥壮的灰兔正在觅食。 春风拂面,淡粉的花瓣迎风扬起。 漫天桃花下,一抹粉色的身影,飘逸轻盈,若九天飞仙,一双淡紫色双剑,起处若云涌雷动,收处若细柳扶风,精妙无双,却又攻势凌厉,单看便知厉害非常。 不是没见过人舞剑,却是第一次知晓,原来,真的有人,能一舞剑器,便动四方。 闻人异停下脚步,看着桃花树下的人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又一阵风过,卷起无数花瓣,吹落人一身,连带拂起那原本披垂在身前的发丝,露出隐藏在下的脸。 波光流转处,又是一场惊鸿。 对付一只普通的兔子,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一个江海凝光就能搞定。 景黎收起剑,高兴的走过去捡那只肥兔。 抓住那对长耳朵,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怎么也有十斤重。 枸杞瘦肉、回锅肉、肉夹馍、胡辣汤、栗米粉蒸肉……一道道菜式瞬间在景黎脑海中浮现。 作为一个烹饪技能满级的玩家,要决定个菜单真是太苦恼了,因为……什么都会做,很容易选择困难啊有木有! 唔…… 厨艺大师景黎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现在太阳也快要下山了,估计师兄已经回夕照峰了。不如再多弄些食材,回去做一桌宴席,去找师兄大吃一顿,也算是谢他这段日子以来对自己的照顾了。 当然,要是师尊正好也出关了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路途奔波苦,家宴洗清尘。 就做洗尘宴好了,正好他们外出刚回,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看清楚对方的脸后,闻人异才想起,他们之前曾经见过。 那次赤炎狐险些被人抓走,对方恶人先告状,找苍麒主持公道,记得这人当时就站在苍麒身边,似乎,是苍麒的同门师弟。 将景黎的身份弄清楚后,闻人异心下很快有了计较。 面上带着谦和的微笑,抬脚向桃花树下走去。 “景师兄。” 第二十一章 细作 太一殿内—— 过了半柱香,估摸苍麒差不多已经玉简里的内容看完,明澜才开口道,“你以为如何?” 苍麒飞快将玉简内所述之事看过,目露惊讶,听见明澜问话,便直言道,“虽有些意外,倒也在情理之中。” 明澜微微颔首,叹息道,“碧情阁阁主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门内有弟子竟是魔族细作,已在碧情阁潜伏数十年之久,被抓时,已是内门的一名管事长老,门内一些隐秘之事,也不知被其探听去多少。” “此次若不是那细作胆大包天,想要对长生树下手,欧阳阁主也不会起疑,进而将其抓了现行。” 碧情阁的实力,介于二流宗派与三流宗派之间,规模并不很大,门内又皆为女子,单论武力值,怕是要归入三流宗派;但正因为其门内都是女修,与其他各派中的年轻才俊结为双修道侣,关系网错综复杂,不容小觑。其门派功法为《水月魄舞》,门下弟子最擅利用己身优势,配合幻术,以柔克刚。 门内更有一株存在已久的长生树,所结果实名为如意果,能提高结婴几率。 修真一途,处处坎坷凶险,一般情况下,金丹后期巅峰修士,想要突破至元婴,也不过只有三成几率,若是有什么法宝丹药相助,再添上两成。即使如此,想要成功突破,也不过是五成几率,失败与成功几率相对等。 而如意果,却能将突破至元婴的几率再加两成,提高到七成。 除非那突破之人倒霉透顶,不然有这七成几率,想要突破至元婴,几乎可称得上是稳稳当当。 这样好的东西,自然是人人趋之若鹜。 而长生树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再三百年方得成熟,近千年,才能得三十个如意果。 但这三十个如意果,等同于三十位潜在的元婴修士,不论在哪,都算是一股极大的势力了。 再过不久,如意果便将成熟,碧情阁阁主欧阳倩在三年前闭关,试图冲击化神,门内日常事物皆由几位长老代管。 若非如此,那在碧情阁潜伏了近二十年的魔族细作,也不会铤而走险,意欲抢夺如意果。 幸得欧阳倩于天道中有感,临时出关,不然等她出来,恐怕长生树都秃了。 碧情阁这次有惊无险,虽说门内有两位长老受伤,但却抓住了魔族潜伏在门内的,已成门派中高层的细作,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明澜感慨了一下,交代起苍麒正事。 近几百年来,魔族与修真界虽然小摩擦不少,但大冲突却不曾有,倒也算是相安无事了百年。 但事有反常即为妖。 自古以来,两族纷争不断,从未有过太平时候。而近百年来,却是异常的平静。 平静的隐约令人觉得不安。 “……细作之事,其实并非只碧情阁一家。”明澜顿了顿,思索了一会,道,“算来,也是二十多年前,当时,亦有两派在收徒大典上,发现有魔族混入,只是那两个魔族当场便被斩杀,那两个又是小型宗派,盘查了一番,并未有其他发现,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近些年都没怎么见到有魔族出来兴风作浪,如今,又有碧情阁发现了魔族踪迹,算算时间,或许和二十多年前的那两个,是同一批……现在看来,魔族,所图不小啊。” 苍麒皱了皱眉,想到了上辈子见到的那几个魔族。 上辈子他出来的太晚,等他出关,九华宗上下早已血流成河,诸多长老,包括师尊与宗门在内,全都不知所踪。 九华宗的护山大阵是九级高级阵法,就算是渡劫期高手过来,想要破阵也没那么简单。魔族之所以能大举入侵,宗门内必然有魔族内奸接应,打开了护山大阵,九华宗毫无防备,才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原本怀疑那个内奸是白蔻,毕竟上辈子曾经见过她和魔族在一起,但现在看了碧情阁的传讯,心里又不免多了一层思量。 上辈子他从沧澜秘境重伤回来就闭了关,自然也没有被宗主传召,更没有看到碧情阁的这条传讯。 他原本以为惨遭灭门的只有他们九华,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二十多年前……白蔻的年纪对不上,这么说来,门里,还有人有问题。 对方是明玄真君的亲传弟子,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外门弟子,修为又低于对方,即使自己更为年长,见了面,也得喊对方一声师兄。 修真界是个再现实不过的地方,有实力,便有了一切。 闻人异心里冷笑,面上却带着惊喜,向站在桃树下的人影走去。 景黎又逮了一只倒霉的雉鸡,快步走过去,准备提着那对华丽的翅膀,往包裹里塞,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喊。 回过头,看见一个略有点眼熟的男的正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 景黎在九华宗里认识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见来人穿着外门弟子的灰蓝色制服,还认识自己,歪着脑袋想了想,想起来了——那只赤炎狐。 “师弟。”景黎点了点头,便转过身来,俯身去捡雉鸡。 闻人异也不在意,依旧走上前去搭话,“这珍珠鸡皮香肉嫩,拿来煲汤倒是很好,景师兄……” 景黎懵逼的站在原地,心头似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红名预警。 竟然出现红名预警了,卧槽! 景黎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刚才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有红名预警了,整个视野瞬间就自带红色边框了! 见景黎猛然直起身,闻人异愣了愣,不解的上前一步,关切道,“……景师兄?” “没事……” 这里怎么会有红名呢? 景黎百思不得其解,在游戏里,出现*oss,或是有人添加自己为仇杀对象,才会出现这种提示,可在九华宗,他能有什么仇人,人都没认识几个。 至于另一种可能…… 要知道,他刚穿越过来时,在沧澜秘境里遇见元婴期的霍鹏鲸,都没出现红名预警啊。 景黎惊疑不定的放出神识,在四周探查,寻找在这附近的可疑人物。 景黎口中的敷衍显而易见,闻人异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又很快消失不见,眯起眼睛打量着不知为何周身气势变得凌厉起来的景黎。 这是……逐客令? 太一殿—— 明澜嘱咐道,“再过几日便是比武大会,此次大会在柘方府举行,会由空青长老带你们前去,你明真师叔亦会同行,细作之事,我已告知他们,待到柘方府后,他们自有安排,到时,还望你看顾好门中弟子……” 苍麒出了太一殿,便看见树下有人正向着大殿方向张望。 “大师兄。”见苍麒出了大殿,正外这边走来,商陆忙跑了过去,进行工作汇报。 “……南星师兄一直闭关未出……白蔻师姐与往常一样,若不修炼时,便去天枢阁或是灵药园看看,期间还到外门去了几趟……..” 苍麒眯起眼睛,“她去外门做什么?” “许是去那看望朋友吧。”商陆道,“白蔻师姐在外门新认识了一个叫闻人异的弟子,师姐似乎对那弟子印象不错,出手也颇为大方,昨日还送了那闻人异一瓶上品聚元丹。”言语中带着丝惊奇,“那闻人异倒是运气不错。” 以白蔻的性格,竟然会与外门弟子结交,着实令他惊讶。“那闻人异是何来历?” 商陆想了想,才道,“他是半年前入宗的,五灵根天赋,初入门时不显,不过近几个月修为倒是突飞猛进,现在已是炼气九层巅峰了。”商陆已经筑基,自然能看出闻人异现在是什么修为。 “想来,白蔻师姐会看中他,也是因了他修炼刻苦的缘故。”商陆这般猜测,不然以白蔻亲传弟子的身份,怎么会把一个五灵根的外门弟子放在眼里。这么想着,忽然又想起一事,“这个闻人异,大师兄也是见过的。” “上月他和一个内门弟子还有另两个外门弟子争一只赤炎狐,还是大师兄帮的忙,他才得以保住那只灵兽。”不然闻人异一个外门弟子,如何能在那三人手上讨得了好。 这事商陆曾经听其他弟子起提过。那吴一然凭借炼出的凝火丹,很是出了把风头,还好运的成了玉泉峰的记名弟子,言语间,也对那次苍麒给他的淬炼方法颇为推崇。 竟然是他。 苍麒心中诧异,道了谢,又送了两瓶上品灵药给商陆作为报酬。 用神识将方圆十里搜了个遍,却一无所获的景黎默默的看着不曾消失的红名预警。 “上次的事,还未谢过景师兄与大师兄。”闻人异从来就不是脸皮薄的,在没动景黎这打听到消息前,并不准备就这样无功而返,当做没察觉到对方的敷衍,真诚的道谢。 两人站的并不远,对方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差点把景黎吓的汗毛都竖起来——不对,方圆十里并不是没有人,自己身边就站了一个呢! 但是上次见到闻人异时,并未出现红名预警,又是什么缘故,景黎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十二章 怀疑 商陆离开之后,苍麒并未马上离去,反而站在树下,像是等人。 不多会,一道青色身影匆匆从另一头快步走来,绕出石碑林,一打眼就瞧见了伫立在树下的白衣男子。 眼中霎时染上一丝懊恼,没承想,自己还是慢了一拍,反倒让对方等他。脚下迈的步子越发大起来,口内喊道,“大师兄。” 苍麒转过头,“石师弟。” “今儿起的的略晚了些,耽搁了修行,现下反而让大师兄等我了。”石南面有惭愧,很是过意不去。 “无碍。”苍麒一看便知石南已经突破至筑基,周身灵气震荡,显是刚才突破,便猜到了对方今天课业迟到的原因,当然也更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而责怪对方。反而笑容和煦的递过去一瓶上品固元丹,真心实意的恭贺道,“恭喜石师弟突破。” 石南道谢接过固元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将固元丹放进储物袋,随即又想起了正事,渐渐收敛了神色,依据自己所打探到的消息,如实汇报道,“石南无能,没能打探出景师兄的来历…… 景黎忍不住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相距不过一拳的闻人异……的头顶,很正常的血量,符合他炼气九层的修为,也不存在双血条什么的,从血条上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 然而红色的预警却一直在闪烁。 景黎觉得大脑有点短路,摸不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闻人异怎么会是红名呢? 看起来对他一点威胁都没有啊……一个炼气九层…… 景黎的目光略有古怪,闻人异自然没有错过,心底不由蹙起眉,这景黎看起来,很是心不在焉,自己与他搭话,也屡屡被敷衍过去。 上一次,他和苍麒一起出现时,还一副言笑晏晏,随和亲切的模样,现在私下里再接触,却又变了一副模样。 闻人异被衣袖所掩盖住的左手紧握成拳,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还以为是个好的,原来也与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一个德行。 因为自身身世,以及从小所遭受的欺凌,闻人异对于不把自己放在眼底的人,尤其厌恶。 想到片刻之前,自己竟然还因为桃花树下的剑舞而惊艳,闻人异瞬间就感觉好似吞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 只是闻人异终究不是没长脑子,意气用事的蠢货,半月前景黎才刚筑基,现在却已是筑基中期,周身气势较先前更甚,这般修炼速度,不可谓不快。 闻人异在心里反感了景黎,面上却不曾带出丝毫,依旧是那副无害的模样,将景黎的敷衍视而不见,侃侃而谈起来。 却不知他看起来越是无害镇定,景黎越是炸毛—— 一个红名一个劲的凑过来跟你套近乎,你是什么感觉? 石南半低着头,一脸惭愧的站在苍麒跟前,景黎在来九华宗之前,根本查不出来,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他私下猜测景黎过去要么是隐世一族,不久前才刚刚入世;要么,他过去行走时刻意掩饰了身份,不然以景黎那种引人侧目的外貌,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查不出来。 石南所想,苍麒也曾怀疑过,听见石南说景黎的过去一点都探查不到,他也不意外,毕竟上辈子他就没听说过景黎这号人。 凭空出现是不可能的,只能是,隐藏太深,以石南的能力还无法挖掘出来罢了。 觉得自己有负所托的石南满脸惭愧加内疚的离开了。 苍麒垂眸立于树下,想到了今日宗主传唤他的原因。 直觉上,他并不觉得景黎会是魔族的细作;但是,这并不代表景黎的身份没问题—— 白蔻言语间对景黎颇有不满,对景黎的来历似是知道;但景黎初见白蔻时,面上的错愕不似作假…… 此外,白蔻眼底对景黎多有提防与忌惮,似乎对于景黎的存在颇为不甘,甚至为此几次在他面前挑拨。 白蔻本人和魔族必然脱不了干系,知道景黎的来历,又与其不和,甚至为此闹到自己跟前…… 白蔻不是个能忍的,苍麒所在意的,是白蔻在自己面前提起景黎,引自己怀疑景黎身份这件事,是白蔻自己的意思,还是白蔻背后那人的意思。 前者姑且不论,若是后者,是否代表着,景黎所处立场与他们不同,才会想要先行下手,欲借自己之手把人给处理了? 但若是双方真有龌蹉,景黎不可能一点不知,还是说……景黎的演技实在太高明,连自己都骗过了。 …… 苍麒回到夕照峰时,明玄仍在闭关,还未出来;景黎也还未回来,偌大的夕照峰,除了水流声,再无其他动静。 苍麒远远看了眼景黎洞府所在方向,正准备回自己洞府,就听见一道破空声呼啸而来,余光一扫,景黎已落在身前,气息不稳。 苍麒挑了挑眉,瞥了眼景黎来的方向,“师弟因何如此?”就好似身后有猛兽追赶一般。 因为发现了一个红名而跑路的景黎闻言尴尬的挠了挠脸。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苍麒,“师兄我发现了一个红名”;又捉摸不透闻人异这个红名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了一次面,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就加自己仇杀,自然也不好在事情未查清之前告诉苍麒。 景黎略有点心虚的扯开话题,“我刚才猎了不少食材,师兄,可愿赏脸?” 夕照峰上鸟语花香,十步一景。 景黎在自己洞府不远处的飞瀑边,搭灶生火,大展厨艺。 苍麒坐在石桌边,看着一道道出锅的菜肴,赞道,“不想师弟竟有如此手艺。” 那还用说,他的七秀号可是烹饪满级呢,景黎得意的勾起唇角。 一阵忙活后,菜肴上齐。 景黎将最后一道菜端到石桌上,看着满桌的盘子,咂咂嘴,以前在游戏里,宴席就是一张小桌子上摆了几个碟子,现在真动手做了,才知道差别——满满当当的十二道菜,把整个石桌都塞满了。 景黎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壶石冻春,并两个玲珑剔透、精致古朴的琉璃杯,斟满后,递给苍麒一个,又拿起自己那杯,笑道,“自入门以来,就得师兄诸多照顾,不胜感激,我先干为敬。” 剑三出品,必属精品。 景黎之前并未喝过酒,但只闻就知这石冻春的醇香之气非常,入口后,既感丝丝辛辣,又觉甘美非常,回味无穷。景黎抿了抿嘴,有些意犹未尽。 “师弟无须如何,你我同门,互帮互助,理所应当,不必客气。”苍麒接过琉璃杯,放在鼻下轻嗅,赞了一声,举起杯,仰脖饮尽。“好酒。”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颇为融洽。 酒过三巡,景黎用干净的筷子给苍麒夹了一块酒醉排骨。苍麒也没客气,举筷将排骨送入口内,满口鲜香,美味非常。 景黎满眼期待的看着他。“怎么样?” 苍麒毫不吝啬赞美,听的景黎眉开眼笑,心花怒放,自己也夹了块排骨尝了尝,很是自恋的觉得比穿越前的那星级饭店里的也不差什么了。 景黎高兴的招呼苍麒吃菜,自己也放开了肚子祭五脏庙。 苍麒正待举筷,忽然顿了顿,他能感觉到,刚才那块排骨下肚后,体内多了一丝精纯的真元。苍麒不由蹙起眉,景黎烹饪时的情景他都看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对方所用食材皆是普通食材,并非灵兽灵米。 但他却分明感觉到,吃下这由普通食材所烹饪的食物后,效果丝毫不逊于由四级灵兽所制作的食物。 苍麒深深看了一眼吃的正欢的景黎,看来,对方身上的秘密,还真不少。 不知道自己又被怀疑了的景黎,毫无所觉的夹了一块白汁芦筋,这些菜能增加真元他自然也感觉的到,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剑三的宴席本来就有各种属性加成,乃是野战、战场、攻防、帮战、下本必备良品——要是吃下去没有增益buff,谁会吃啊! 吃宴席还能刷好感度呢,不过在这里也没队友。 这念头在景黎脑中一闪而过,并未在意,有buff,能增加真元就行,好感度这种东西,在这里也没用,又不用再和人组队去做七夕任务。 “对了,师兄,宗门找你什么事啊?”景黎略有些好奇,话出口后又想到苍麒回来后不曾主动提起,是不是不方便说,忙找了别的话题茬了过去。 “……此事本也不必瞒你。”苍麒看着景黎,淡淡一笑,“碧情阁抓了一个门内的魔族细作。” 景黎嘴里还含着一个四喜丸子,闻言睁大眼睛,难掩错愕。 魔族? 苍麒仔细观察着景黎的神情,继续说道,“除碧情阁外,早年,也有另两派发现门内混入了魔族中人。” 景黎忙把四喜丸子吞咽下去,紧张道,“我们九华……不会也有吧?” 苍麒摇了摇头,“还不知。” 魔族混进各个修真门派,最后把那些门派给端了之类的梗,许多小说里都有,作为读者已经习以为常,但作为当事人,细思恐极啊! 景黎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面上不禁多了几丝踟蹰。 一直注意着景黎的苍麒自然不会错过,不由眯起眼睛。 “师兄可还记得……那次因为赤炎狐起了争执的几个弟子?”景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就是被赤炎狐认主了的那个……” 第二十三章 礼物 “我觉得,那人身上,有些古怪……” 景黎原本想不通为什么闻人异会是红名,听苍麒说了关于魔族细作的事后,脑中的小灯泡登时就亮了。 景黎脑中飞快的回忆了一下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某魔族卧底混进某门派,不动声色的打入内部,暗地里给门派下绊子,再顺便煽动策反几个叛徒,最后和其他魔族里应外合,一举将门派拿下。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闻人异还不是红名;可今天下午闻人异出现时,却一直有红名预警,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闻人异是被魔族控制了呀! 所以初次见面时,闻人异不是红名,是因为他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现在被魔族控制或者附身,更甚至,真的闻人异已经被杀了,现在这个是假的,所以才会是红名。 没错了。景黎越想越觉得可能。 卧槽,魔族在下很大一盘棋啊!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人了。 白蔻、闻人异、景黎这三个名字在脑中勾勒出数道关系线,苍麒缓缓地扯出一个有些危险的笑容。 “师弟,何出此言?” 景黎噎住。 他当然不能说是因为有红名预警,但要他说出闻人异的的异常在哪里,他也答不上来——统共就见了两次面,第一次没怎么注意,第二次直接被吓跑了。 这个问题略难回答。 “……他靠近我的时候,莫名的让人感觉到心悸。”只能推到第六感身上了,不是都说修士的预感是很灵验的么。“上一次见到他时,我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是今天下午,面对他时,总让我觉得有些压抑。” 苍麒不由眯起眼睛,事实上,他对闻人异此人并无多少印象,如果不是商陆提到白蔻不知为何对此人颇为看重,他也不会把闻人异从记忆的旮旯里翻找出来。 一个五灵根的外门弟子,他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如果不是因为白蔻,他也不会注意闻人异。 现在那两人的关系还没查清,景黎却在他提及魔族细作之后,头一个想到了他,这里面,又是否存在着什么猫腻? 见苍麒面露沉吟之色,景黎挠了挠脸,有些遗憾没有关于闻人异与魔族有关的事迹证据,现在只凭他一面之词,苍麒也不可能直接把人抓起来。 景黎不由皱起脸,有些后悔下午跑的太快,没能从闻人异那得到什么线索——也不能怪他,平白无故的突然出现一个红名在他眼前,他当时当然会懵逼。 “此事我会查清,师弟无需烦恼。”苍麒看了眼碟子里被景黎拿筷子戳成了肉糜的白鱼,笑了笑,转而说起比武大会的事,“比武大会在即,师弟这几天当更加勤勉,方能一搏。” 景黎心中一个激灵,“离那个大会……还有多久?” 苍麒道,“还有五日。” 景黎点了点头,“我定不会让师兄失望。”他现在是筑基中期,只要不遇上元婴或者金丹修士,就算对手是筑基后期他也有把握能赢。 其实要是真遇见了元婴或者金丹期,也不是全无办法,打不过,他还可以跑么,身为一个七秀,跑路速度绝对是一流,而且这种比赛,大庭广众之下的,除非双方有深仇大恨,否则高阶修士也不太可能会下死手。 这么一想,景黎就越发放心了,冲着苍麒露出一个“你放心”的自得笑容。“不会有问题的。” 苍麒却蹙起眉,“修行之道,切记心浮气躁,须得凝神静气,谨言慎行,不可有半点取巧之心,以免忘却本心,仙途夭折。” 景黎面色一正,暗自反省起来,不应该沾沾自喜,自命不凡,人外人有,天外有天,若是遇上一个*oss,一个攻击十几万血,说不得他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加血就被拍死了。 而且修真界各色法宝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自己实在不应该掉以轻心。 既然已经来到了修真界,又成为一名修士,踏上了修真一途,要说他没想过登上那座顶峰,羽化登仙,那也是不可能的。 想清楚这些后,景黎面上不由带了一丝愧色,认真道,“师兄且放心,我定不会迷失自我,踏入歧途。” 苍麒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柔和煦,“自当如此。” 景黎见状松了口气,心里愈发觉得苍麒这个兄弟交的值得。 因为魔族还有比武大会之事而略有紧绷的气氛,又重新缓和了下来。 景黎替苍麒将酒斟满,正欲碰杯,发现天边似有动静,抬头看去,有什么东西被夕照峰的阵法阻隔在外,不得而入。 苍麒一挥衣袖,将那物放了进来。 不消片刻,来者就出现在了石桌之上,是一只粉色的纸鹤,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粉色的布袋。 景黎下意识的看了眼苍麒,这一看就是女孩子家的东西,又是送到夕照峰来的,不用猜就知道是白蔻送给苍麒的了。 “嘿嘿~”景黎促狭的冲着苍麒挤挤眉,暗示对方将纸鹤收好。鸿雁传书,啊不,纸鹤传书什么的,大家都懂的,师兄你没有必要不好意思啦。 感觉景黎笑的有些古怪的苍麒默默的看了眼纸鹤,看着那只已经趴在桌上了的纸鹤扇动翅膀,又重新飞了起来,在距离石桌两寸处停下,响起女子说话声。 “里面的东西是我特地挑选的,景师弟可要收好。” 声音清脆,是白蔻。 景黎愣了愣,竟然点明了是给他的东西,而不是送给师兄的。 满头雾水的看了眼苍麒,却没能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挠了挠脸,不解的将袋子从纸鹤脖子上取了下来,发现是个储物袋。 白蔻这是送了什么东西给他? 景黎从储物袋里面掏出两个木盒,一个长方体,一个正方体。 竟然还有两个? 听雷峰—— 放出送礼纸鹤的白蔻几乎是迫不及待想看到景黎收到东西时的反应了。 为了能把人赶出去,她这回也算是下了血本了,那两件东西可是师尊送她的生辰礼,如果不是为了揭穿那小妖女,她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今天看见那小妖女腰间挂着的那个铃铛,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亏她还绞尽脑汁的想要抓到对方的把柄,把人赶走,没想到那小妖女竟然会这么蠢。 就算有阴阳转轮珠在手又如何? 那小妖女仗着手上的法宝,女扮男装不会被人揭穿,就这么作死,白蔻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哪个男人会大刺刺的将一看便是女子所用的铃铛挂在腰上?更不论那铃铛上,还刻上了名字。 白蔻虽然不知道原著里的妖族小公主叫什么名字。 但“凤倾城”这种充满了直男审美的名字,一看就像是那矮冬瓜的风格。 那小妖女简直蠢到了家,白蔻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刻着名字的铃铛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挂着,是真让别人都是傻逼不成。 既然她喜欢这些,那她便投其所好,接下来,就看那小妖女自己在苍麒面前露马脚就好。 盒子被打开,一件镌刻着符文,流光溢彩,看起来就很是不凡的法衣静静躺在盒中,出现在在座的两人面前。 景黎:“……” 苍麒:“……” 虽然这衣服看起来就是好东西,但并不能改变它是一条裙子的事实。 景黎茫然,“这是什么?” “……如意流仙裙。” 景黎更加茫然了,“白蔻师姐送我裙子做什么?” 明明白蔻和苍麒才是一对,竟然不给苍麒送东西,反而给自己送了两个盒子,里面竟然还装着裙子。 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 苍麒神色有些微妙,伸手将另一个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个球形,内外三层,球壁由两个半圆体构成,子母口扣合,饰以镂空葡萄花鸟纹的香囊,里面所放的香料传来阵阵果木清香,香味极正,是有凝神静气之效的上清木香。 毫无疑问,同样是女子所用之物。 若是他没记错,这两样应该是去岁白蔻生辰时,明真所赠。 苍麒忽然想起,白蔻曾在他面前说过的胡话,现在再看到白蔻送来的两样东西,更是有一种荒谬之感。 景黎看到白蔻送他裙子时,他是懵逼的,等苍麒打开了第二个盒子,看见那个小巧精致的球形香囊后,似有所悟,又不太确定。 迟疑的看向那只还未离去的纸鹤,“白蔻师姐这是……” 纸鹤扇了扇翅膀,白蔻的声音恰好响起,笑声里还带着点意味深长。 “日后,总会用上的。” 说完,纸鹤就拍拍屁股飞走了。 所以,这还真是送他,让他以后追妹纸时用的? 景黎困惑的眨了眨眼睛,他和白蔻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程度吧? 苍麒完全不明白白蔻怎么会有那样荒谬的念头,一抬眼,瞧见景黎面上的困惑之色,心里暗道白蔻真是不知所谓。 尽管景黎被白蔻突如其来的友好给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余光瞥见身边坐着的苍麒,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白蔻和苍麒是一对→他是苍麒师弟,还是个光棍→作为嫂子的白蔻给他送了点小道具,以后追妹纸用。 这么想想,虽然仍是觉得有点牵强,但好像也说得通。 景黎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然后将两个盒子收进了包裹里,转头对苍麒道,“白蔻师姐有心了。” 正准备帮景黎把东西退回去,再敲打一下白蔻的苍麒:“……?!” 第二十四章 受伤 景黎无比淡定的把裙子和香囊收好,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还不忘招呼苍麒。看对方表情有点奇怪,便纳闷道,“怎么了,师兄?” 脸上一贯带着微笑的苍麒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那裙子……” “哦,那个。”景黎并没这件事放在心上,真要送,也得等遇见心仪的妹纸之后。不以为意道,“不急,以后总有机会能用上。” 苍麒:“……”以后总有机会能用上……是什么意思? 那裙子还挺好看的,又是属性不错的法衣,妹纸们肯定会喜欢,白蔻的眼光倒还挺不错的。 这么想着,景黎又冲苍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能收到这两个盒子还是因为苍麒的关系。“替我谢谢白蔻师姐啊,师兄。” …… 外门—— 白蔻站在闻人异的房间前,敲了敲门,里面并未传来任何回应,放出神识一探,房里空无一人,主人显然还未回来。 “奇怪。”白蔻忍不住回头看了天色,都这个点了,闻人异怎么还没回来? 和闻人异同住一个院子的弟子正好回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闻人异门前的白蔻,满脸惊喜,“白师姐。” 白蔻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既然闻人异不在,她也没必要再待在这里,当下就准备回听雷峰去。 “白师姐!”那个外门弟子见白蔻要走,忍不住追了一步,等白蔻疑惑的转过身后,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支吾了好一会,白蔻莫名其妙,径自走了。 只留那弟子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院子里,心有不甘的注视着白蔻的背影越行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啧,好好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张山扼腕,外门弟子能接近那些个亲传弟子的机会本来就不多,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却又被他白白错过,一想起来就止不住的懊恼。 刚才怎么就脑子一片空白,在白蔻面前蠢到说不出话呢,要是表现的好点,在白蔻心里留个号,以后想进内门也有了一丝机会。 下次再遇到,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像白蔻这样的亲传弟子屈尊到外门来的几率,少的可怜。 真是越想越懊悔。张山对着白蔻离开的方向,发了好一会呆,才悻悻的转身回房,却在瞧见闻人异紧闭的房门时,停下了脚步。 闻人异。 张山的脸不由开始扭曲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与艳羡。 白蔻会来外门的原因很好猜,这在整个外门都不是秘密。 那个五灵根的废材闻人异走了狗屎运,被白蔻给看中了,不但替闻人异出头,还送了他好些灵药、符箓,让那个废材的修为突飞猛进,没几个月就达到了炼气九层。 闻人异初入九华宗时没少受欺凌,而现在,在知道他身后有白蔻这座靠山之后,大家都对他绕道而行。 三灵根天赋的张山握紧了拳头,满心不忿,那废材也不知道给白蔻灌了什么*汤,把人给哄住,这般对他好。 张山对着紧紧关闭着的房门,狠狠的啐了一口,什么东西,现在爬的这么高,早晚有掉下来的一天! 景黎吃饱喝足后,就跑去泡澡了。 剩下一个觉得对景黎越发看不透的苍麒默默告辞,决定去别处看看。 九华宗弟子的生活其实很单调,基本就是修炼、切磋、做些宗门颁布的任务之类,一般天黑了就回各自窝里修行。 因此苍麒巡查了大半个宗门,都没发现几个人影,更别提有什么异常之处了。 又回到这里了。 闻人异盯着某棵被他亲手刻下十字标记的树干,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他已经被困在这里好一阵子,还没找到出路。 下午在这遇见了景黎,本想从对方身上打探些关于九华宗禁地的事,只是景黎并未把他放在眼里,不管他说些什么都只是随口敷衍两句,最后更是直接拂袖走人。 回想起不久前在景黎那所遭受到的冷遇,闻人异的脸上就不由蒙上一层阴霾。 原本还以为是个好的,想不到也和那些人一样眼高于顶,自命不凡。 哼,总有一天,他会将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全都踩在脚底。 闻人异冷笑着在心里给景黎打了叉,然后集中精神,继续寻找出路。 一开始他其实并没有发现异样,只是觉得这片景色略有些眼熟,才随手在树上画了个标记,继续往另一个不同的方向前进,没想到没过多久,又再一次回到了原点。 看着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标记,闻人异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不管他从哪个方向离开,最后都会回到这里,看见自己刻下的标记。 毋容置疑,这里有迷阵。 闻人异刚要皱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九华宗的禁地就在这座山峰上,可他这一路找来都没找到禁地的影子,而现在,这个迷阵把他困了大半天…… 说要这迷阵和禁地没有关系,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他几乎找遍整座山都没发现禁地的影子,说明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九华宗没禁地,或者禁地不在这个峰头;另一种,禁地的存在被隐藏了。 而要用来隐藏这里的秘密,一个高级迷阵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 既然阻止了闲杂人等的靠近,又有效的隐藏了禁地的所在。 想通这其中的关键点后,闻人异忙取出一个在传承中所得的罗盘,念出口诀将罗盘解封之后,靠着罗盘定位方向,终于没再走老路。 七弯八拐的好不容易出了那个好像鬼打墙一样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与刚才所见截然不同的景色。 浓密的白雾将前路全部笼罩起来,令人看不清里面的虚实。 几块高大的石碑呈规则状分部在外围的各个位置,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感觉好像封印着什么东西。 就是这里吗? 闻人异深吸一口,定了定神,往前走了一步。 将九华宗巡查一圈,并未发现什么问题的苍麒正准备回夕照峰,忽然敏锐的感觉到正东方向传来的灵力波动。 那个方向,正好是禁地的所在。 苍麒没再耽搁,身形一闪,已然消失在原地。 浓郁的血腥味在林间散开,闻人异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捏着两张爆炎符,因为失血过多,而隐隐透着青白。 禁地周围布有防护咒这种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今天来也并没自大的想要以身试险,亲自测量一下九华宗禁地的戒备程度。 但是左手手掌下的湿意,还有不断从指缝间渗出的稠腻液体,让闻人异直想骂娘——他不过是想上前一点,看看那几块石碑上刻着的是什么咒文,记下后,回去研究一番,等他实力再长进一些后,再回禁地看看。 结果。 他刚才不过是往前走了一小步,就差点被无数从四面八方刮来的风刃给削了脑袋,一番狼狈之后,还来不及喘口气,漫天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道道足有婴儿手臂粗的紫色天雷劈头降下,若非他反应快,这会估计已经被劈死了。 可即使侥幸躲过,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闻人异的腹部被伤,一条近十寸长的伤口几乎将他拦腰截断,把人直接分成了两截。 九华宗禁地的防护咒,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人异气的眼睛都红了,又暗自后悔自己太过托大,就算没从景黎那打听出什么,也应该去找白蔻问问的。 这个防护咒的攻击范围和距离,到底是多少,为什么他站的这么远,都会倒霉! 眼看又有一道粗壮的紫色天雷将要击中自己左臂,闻人异咬了咬牙,将神识探入储物戒中,正想把那东西取出来,一道凌厉的银光自他身后冲出,与那紫色碰撞在一起,将整个视野都变成了刺眼的白色。 等闻人异再睁开眼睛时,那恐怖的紫色天雷已经消失,闻人异忙退后一步,回到最开始站的位置,以免九华宗这个蛇精病的防护咒又出新花招。 待回到安全点之后,闻人异才松了口气,却又很快感到不对劲,一滴冷汗自额边淌下,警觉的侧过身,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人影。 对方一袭白衣,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在皎洁的月光之下,飘然若仙。 闻人异想起了刚才的那道白色剑光。 剑光如匹练如飞虹,直刺了过去,剑光辉煌而迅急,即使迎上那紫色天雷亦毫无畏惧,一往无前。 闻人异几乎是下意识的绷直了身体,警惕的看着那人,心头诸多念头闪过,盘算着要如何将这事给圆过去。 苍麒将闻人异腹部仍在往外渗血的伤口一眼带过,又看了眼闻人异身后的狼藉后,收回目光,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闻人师弟为何会在这里。” 第二十五章 惊闻 “……之前误入迷阵,在里面折腾了一下午,刚才侥幸走了出来,没想到就遇到那样可怕的攻击。”闻人异半弓起身,双手紧捂在腹部,脸上还带着后怕,“多亏大师兄出手相助,不然我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解释的过程中不断传来抽气声,原本俊朗的五官皱成了一团,似是疼的狠了,时不时的哼哼两声。 苍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此地偏僻,离外门相距百里,闻人师弟怎么想到来这了?” 闻人异心头一跳,知道苍麒起了疑心。抬起眼,飞快的看了一眼苍麒的脸色,局促的低下头道,“我想和人换点东西,手上灵石不够,想进山碰碰运气,见能不能找到些好东西……距离近的那几座山峰人太多了,我才想到远一点的地方碰碰运气。” “门规上有写明,东边三座峰头,平日里不许弟子靠近。”苍麒轻声道,却让闻人异猛地打了个寒颤。“闻人师弟入门数月,还未熟记门规?” 伤口处流出的鲜血早就染红了大片布料,因为失血过多,闻人异眼前已经隐隐发黑,耳内听见苍麒的纠缠不休,心中暗恨,又不敢表露出来让苍麒发现,很是窝火。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马上回来疗伤,闻人异也不敢再拖,不然等血流光了,再好的法宝也是空的,压下心底的憋屈,低头认错。“是我一时想岔,迷了心窍,以后再不敢犯了。” “——” 一声破空声过,怀里已多了一个瓷瓶。 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接住,白色的瓷瓶上很快就多了几道红色的血痕,闻人异抬起头。 苍麒瞥了闻人异一眼,“下不为例。” “是。”闻人异松了口气,这事就算是过了。 “但是你违反门规一事,并不能因为你受伤而作罢。” 闻人异本已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警觉的看向苍麒,不知对方会怎么为难自己。 苍麒淡淡道,“罚你回屋反省,三天不得出门,可有异议?” 不过是在屋里待三天……正好他也要花费时间疗伤,这种惩罚,对自己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痛痒。闻人异自然毫无异议,欣然接受。“是,大师兄。”说着就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见苍麒无意阻拦,彻底放下心来,捂着伤口,召唤出飞剑,御剑回外门,不再耽搁。 今夜正好的满月,闻人异站在剑上,看着月光下那道清冷的白色身影,即使是一道背影,也不会泯然众人;又低头看了眼已经被血染污,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不知为何,心里蓦地生出一丝异样来。 下面的那个人,生而高贵,处处受人敬仰,生命里只有鲜花和掌声,就好像是天边的云彩;而自己,从出生起,就低人一等,处处受气,耳边听到的永远都只是谩骂和讥笑,就像是被人踩在脚下的烂泥。 都是人,凭什么,两人就差这么多? 就因为他是混血,所以就活该过的比别人惨吗? 闻人异看着那白色的身影,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想到苍麒从来都是那副从容淡泊的模样,忽然起了作弄的念头。 脑中灵光一闪,嘴比脑子快,张口道,“大师兄!” 地上的人抬起眼,黑亮的眼眸中,好似有星光闪烁。 闻人异朗声笑道,“虽然今天受了伤,还得了三日禁闭,但能看到景师兄桃花树下舞剑,也算值了。” 都是违反门规,凭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受罚,不是都说大师兄从来最为公正吗?闯了禁地的人,可不只有自己,还有他的同门师弟,看他罚还是不罚。 闻人异带着一身血腥气回到所住院落。 “天哪!你怎么伤成这样?!”白蔻惊呼出声,忙上前查看对方伤势,又从自己储物袋里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给闻人异上药。 看着白蔻低着头,在他身边看个不停,闻人异不由心中一暖,随即又觉得有些奇怪,“师姐为何这么晚了还在这?”两人平时都是白天见面,现在都这么晚了,白蔻还在这里等他,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本来是想给你送点东西的,结果你下午不在,还以为你有事出去了,谁知道等我傍晚时过来,你还没回来。”白蔻一边往闻人异伤口上撒药,一边埋怨道。“你下午到底去了哪?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回来?你和人打架了?”可看这伤口,一般人可做不成这样,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那伤口的狰狞程度,白蔻看着都替他疼,皱着一张俏脸,“你疼不疼啊……忍着点啊……嘶……”明明受伤的不是她,可看着药粉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却忍不住叫了起来。 白蔻的药是好药,只是劈中闻人异的紫色天雷亦不是凡品,想要立即恢复是不可能了,所幸狰狞可怖的伤口开始结疤,再休息几日便没什么大碍。 若是平时,闻人异受伤也就算了,但五天之后就是比武大会,闻人异身上带了伤,肯定会影响发挥,万一到时候出什么岔子,没能拿到第一,比武大会结束后,他又怎么能进内门,被长老收为亲传弟子的。 白蔻越想越着急,将手里的瓷瓶塞上塞儿,往桌上一放,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怎么会受伤的。” 闻人异从出生那日起,就被猫嫌狗厌,生平第一次接受到的善意,就是那日他被几个外门弟子推下寒潭时,从天而降,向他伸出手的白蔻。 虽然白蔻有时比较任性,但闻人异并不介意,这是他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不用有色眼镜看他,向他微笑的人。 看着因为自己受伤而生气,而紧张的白蔻,闻人异嘴边露出一丝笑意,“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只是一个意外?”白蔻差点没吐血,现在非常时期,能出意外么!“你也不想想,马上就要比武大会了,你现在受了伤,还怎么赢啊?” 闻人异有些好笑,“你怎么知道,我会赢?” “那当然了。”白蔻不假思索道。开玩笑,你是主角,这种大会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你刷知名度的好吗。“你肯定会赢。” 这般干脆而肯定的回答,无疑取悦了闻人异。“对我这么有信心?” 废话!白蔻在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本来是很有信心的,但是现在受了伤,信心就下降了一层了。 不行。 白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把危险扼杀在萌芽阶段。“你明日一早,就随我去丹药,想办法把你身上的伤给治好。” 闻人异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觉得白蔻的反应太过,“不必那么麻烦。”离比武大会还有五天时间,等到那时,身上的伤差不多也没什么大碍了,根本不用那样,更何况,“接下来的三天,我哪儿都去不了,得待在屋里反省呢。” 白蔻莫名其妙,“反省?反省什么?” “我违反了门规。” 白蔻茫然,原著里有这一出吗?“什么门规?” 闻人异苦笑了一下,“我误闯了宗门禁地,大师兄罚我在屋里反省三日。” 白蔻刚想问禁地的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闻人异的后半句话夺取了注意。“大师兄?” “我误入禁地,正好被大师兄看见了,所以就……”闻人异耸了耸肩,也是倒霉。 “你去那里怎么会被他看见呢?!”白蔻几乎是在惊叫了。 这一嗓子差点把闻人异吓了一跳,不明白白蔻反应怎么会这么大,“想来是大师兄正好经过……”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蔻打断了—— “经过?你说他正好经过?”白蔻满脸错愕,“他不是受了重伤闭关了吗?!” 闻人异忍不住皱起眉,苍麒那样子怎么可能有受伤,“师姐是从哪听来的?”要是苍麒真的重伤到需要闭关,弟子之间肯定消息早传遍了,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听说。 自然不能说这是原著剧情,白蔻支支吾吾道,“他们不是说,大师兄这次出门遇上了麻烦,受伤了?” “我看他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要是受伤都能挥出那一剑,若是全盛状态,又会是何等实力? 看见闻人异受伤,白蔻很着急;听到苍麒这次出门没重伤,现在都还好好的,白蔻更着急了。 比武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啊!就剩这么两天,怎么想宗主都不会再让苍麒出门了!那苍麒又怎么受伤! 白蔻顿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那你的比赛可怎么办啊,你都已经受伤了,大师兄还……” “师姐不必担心。”看白蔻急成这样,闻人异不免有些好笑,只当她是为自己被禁足的事发愁,安慰道,“不过是三天罢了,正好我也受了伤,趁机休养一番也好。” 休养好了也没用啊!苍麒可是金丹期啊,还是一个手撕金丹后期的金丹初期啊! 白蔻顿时感觉无比心累。 …… 好不容易才把急的脸都红了的白蔻哄回去休息,等屋里又重新安静下来之后,闻人异低头看了眼已经结疤的伤口,盘膝坐在蒲团上,打起坐来。 小院里彻底平静下来,再没有一丝声响。 黑暗中,一双亮的吓人的眼睛盯着闻人异的房门,无声的笑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过招 景黎盘膝坐在一块白色岩石上,一只手托着下巴,撑在膝上,看苍麒和辰砂过招。 苍麒特意将修为压至和辰砂同一程度,过起招来很有看头。 冰冷的剑意以正中白衣人为中心,像洪水般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一路蔓延,所过之处, 凝结出带着杀气的冰霜,令人望而生畏。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但还是觉得很震撼。 苍麒的剑和他的人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霸道冷厉,一个令人如沐春风。 如果说苍麒是出剑先后判若两人,辰砂就是始终如一了。 辰砂生性寡言,所使的剑法,相比起苍麒的霸道,要内敛的多,但若是因而而掉以轻心,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轻轻一挥看不出有多少力气,却让整个地面都裂出了一条长长的缝隙。 …… 好长一段时间的飞沙走石,风云变色之后。 夕照峰才重新安静下来。 辰砂衣裳狼狈的站在一个直径约有两米的圆形大坑内,闭上眼睛,感悟刚才这一战所得。 景黎看着收起剑,又重新变得温和可亲起来的师兄,小小的拍了记马屁,“师兄好厉害!” 苍麒微微一笑,“此战与我亦有不少体悟。” “也不知辰砂师兄什么时候结丹,若是能赶在比武大会开始之前就好了。” 苍麒思忖一会,道,“辰砂为那一天,已打磨多事,现在已是后期巅峰之境已趋圆满,离结丹之日,不会太久了。”但能不能赶在比武大会开始之前,却是两说。 景黎也就随口一提,虽然从筑基后期到金丹只剩一层壁障,但就是这一层壁障,困住了多少人。以辰砂的资质与实力,结丹不成问题,只是时间早晚罢了。虽然赶在比武大会之前能占些便宜,但以辰砂现在的实力,在比武大会上也不会吃亏。 后天便是比武大会,他们明天就得启程,出发前往柘方府。 景黎这两天除了修行,就是研究上次从天枢阁换来的阵法,以防万一。 看师弟这副上进的模样,苍麒自然是满意的,但也不希望到时候出现意外,打击了景黎的信心,便道。“此次大会,对手众多,师弟可作磨炼;胜不骄,败不馁,不可得失心过重。” “是,师兄。”景黎认真的点了点头,他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赢。 苍麒又交代了参加比武大会的一些其他注意事项,等他嘱咐完,辰砂也睁开眼,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九华宗的几位长老座下都只有一名亲传弟子,只有明玄因为多收了一个景黎,而成了明字辈长老中的独一份。 辰砂看着眼前两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晃了下神,又很快恢复。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找苍麒打上一场,过来时,苍麒正在给景黎讲道。 现在他们已经过完招,看景黎坐在这,便随口道,“要不要和我过几招?” 景黎闻言眼前一亮,“好啊!” 因为刚才苍麒和他过手时,有特意将修为压制在同级,现在轮到景黎,辰砂也这么做了。 他回九华已有几日,也从不少弟子私下传言里听说过景黎的事。 十八岁就是筑基中期,可比他那时强上不少。 辰砂本着前辈身份,让景黎先出招,景黎也不客气,抽出双剑,挽了个剑花,微笑道,“还请辰砂师兄指教。” 辰砂微微颔首,“不必多言,出招便是。” 苍麒则站在方才景黎观战时的位置,看他们两人过招。 景黎刚才看过辰砂和苍麒交手,知道对方属于稳扎稳打型,不会上来就给人一波流,属于连死都不给人痛快的那一种类型。 身为一个七秀,景黎当然不会怕持久战,但是和辰砂这样的打持久战,估计会打到吐……… 不如直接打一波爆发流,看能不能把辰砂给打趴,这么想着,景黎起手就开了七秀的爆发技能繁音急节,然后就对着辰砂抽玳弦急曲。 玳弦急曲,对目标造成阴性内功伤害,使目标移动速度降低百分之五十,无法施展轻功,持续一点五秒,完整运功后使目标获得“急曲”不利效果:使目标每三秒受到阴性内功伤害,持续十八秒。 景黎奇穴还点了“青梅嗅”、“伤春”,前者令玳弦急曲的会心几率提高百分之十,会心效果提高百分之十;后者使玳弦急曲伤害提高百分之十。 再加上景黎七秀号的加速不低,很快就在辰砂身上叠了三层急曲,再爆一招剑破虚空。 竟然还好运的打出了会心。 辰砂的血条顿时掉的跟大姨妈似得。 还没动手就被打残了半条血的辰砂刚想回手,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运转体内真元。 景黎将辰砂眼底的错愕尽收眼底,嘿嘿一笑。爆完剑破之间,他就暗搓搓的扔了一个剑心通明过去,封了他的内。 剑心通明:打断目标运动,造成阴性伤害,并使其不能施展内功招式,持续四秒。 在辰砂无法运功的这四秒里,景黎从从容容的又叠了两层急曲,再用一个帝骖龙翔把辰砂给定身了…… 这一场比试,景黎打个很猥琐,全程封内加定身,就没给辰砂出手的机会。 苍麒本想借这场切磋看看景黎的身手,结果,这场切磋结束的如此之快,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辰砂就根个木桩子似得呆站让原地,给景黎当靶子。 苍麒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无语,身为当事人的辰砂就更加觉得憋屈了。开场时,他让了景黎一招,然后,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压根没机会出手了,不是体内真元无法运转,就是身形被定住无法动弹。 辰砂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打的这么憋屈。 在将辰砂的血条打到最后五千点时,景黎就收回双剑,退后一步,笑嘻嘻道,“辰砂师兄,承让了。” 饶是辰砂平时都是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这会也差点被气歪了鼻子。 等身上的定身效果解除之后,把身上的关节活动了一下,看着景黎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莫名的觉得有点牙痒。 “你所使用剑法,看起来虽花俏了些,攻势倒凌厉。”辰砂发表看法,只是看向景黎的眼神有些阴测测的,显然这场切磋令他很是郁闷。 那跟你开玩笑,我大七秀坊可是美貌与实力并存的存在好么。 不过辰砂也并非那种输不起的,反而夸道,“你的时机把握的很精准,我体内的真元不是无法运转,就是全身上下,都没法动弹,根本就没机会对你出手。” 因为他熟悉每一个技能的施放时间和冷却时间啊。景黎眼神飘忽了一下,话说,他记得以前看过的小说里,也有能将人定身的招数,他刚才那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场单方面吊打的切磋,辰砂输的虽然憋屈,倒也服气。一边往嘴里倒补血药,一边走过去对苍麒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一手。” 苍麒笑着附和了两句,将目光转移到景黎身上。 不管是控制对手身形还是令对手体内真元无法运转,他都遇见过,但像景黎这样能将这两招反复使用的,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比起这些,他更好奇的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景黎为他疗伤所使用的那股真元,与现在所用的真元截然不同。 竟然有两种属性不同的真元在他体内并存,观景黎模样,这两种不同的真元同时在他体内,似乎也并无不妥。 苍麒看向景黎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沉思。 运动过后,就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景黎又去逮了两只兔子,处理干净后起了堆火弄烤肉吃。 等肉熟的时间,辰砂和苍麒边小酌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辰砂将酒杯送到鼻下轻嗅,“我听说,这次带队的,是空青长老?” “恩,明真师叔也会去。”苍麒侧过身,从景黎手里拿过一根烤叉,帮他一起烤兔子。 有空青在,明真肯定是副手了,辰砂将杯中清酒饮尽,复又斟满,“这回,门里有多少人去?” “五十六。” 人数倒是和以前差不多,因说起人数,辰砂倒想起过来前听其他弟子说的那事。“听说,前两天,有个外门弟子进了禁地?” “禁地?”景黎歪着脑袋想了会,想起玉简上好像有提过,在九华宗东边的那几座峰头不准弟子擅自靠近。 景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前两天抓鸡逮兔子的那座峰头就是九华宗的禁地,好奇道,“哪个外门弟子?” 辰砂皱起眉,回忆了一下,“好像叫什么闻人……异?” “!”那个红名!景黎睁大眼睛,马上扭头去看苍麒,用眼神示意对方:看,那个闻人异果然有问题!一定是魔族的阴谋! 苍麒继续转动着手上的烤叉,淡淡道。“这事怎么传开的?” “那小子被明清师叔关进思过崖了。”辰砂看了眼景黎手上的烤叉,估摸着还得要一会,晃了晃酒壶,听见里面的声音,还剩不少,又倒了一杯。“要关半个月呢。” 苍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明清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十七章 思过崖 同样对这件事感到意外的不只有苍麒,还有白蔻。 白蔻感觉要疯,先是苍麒没有像原著里那样在比武大会开始前重伤闭关,随后又是闻人异在禁地受了伤,还得在自己屋里关三天禁闭。 这两件事接连发生,令白蔻有些措手不及,她本来就担心事情出现了变故,闻人异是否还能和原著里一样,借着这次比武大会从众人中脱颖而出,一战成名,顺利跻身九华宗内门,并被长老收为亲传弟子,走上了他修真之路的第一个转折点。 结果,还没等她想办法把闻人异身上的伤治好,就听说了闻人异被关进思过崖的消息,还是明清亲自叫人把人带走的。 白蔻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原著里压根就没有这一出吧! 即使白蔻没看过原著,但是她有原作者的口述。虽然不是所有细节都一清二楚,但是关于闻人异身上的几个重要转折点,还有大机遇/大危机她还是知道的。 矮冬瓜在提到比武大会这个转折点时,就只提了苍麒重伤闭关,然后闻人异一路过关斩将,异军突起,最后斩获魁首。 根本没提过闻人异在参加比武大会前还出过这么多幺蛾子。 明清究竟是怎么知道闻人异进过禁地的? 白蔻还怀疑到底这事是怎么在明清跟前漏了底,就听见跑来告诉她这事的小道童小心翼翼道,“明清真君说……要闻人师兄在思过崖反省半个月……” 白蔻差点没吐血,如果闻人异真在思过崖待上半个月,等他出来,比武大会都要结束了,还刷个屁名声。 想到这,白蔻再也待不住,抬脚就往门外跑去。 思过崖位于玉泉峰外峰腰间,无尽空道尽头之处,崖顶面积百余平米。三面悬崖,一面是山壁。来到思过崖要经过无尽深渊,因此此处人迹罕至。 立于崖顶之上,有绝世独立之感,不由得令心神入定,而有思过之意,故名思过。 闻人异环顾了一圈寂静的崖顶,忽的叹了口气。 他本来正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养伤,顺便关个禁闭,谁知道忽然来了两个执法堂的弟子,抛出一个黑乎乎的长方形木牌,说是他触犯门规,私入宗门禁地,现奉命将他带去思过崖,关上半个月的禁闭。 半个月的禁闭,倒是足够时间让他把伤养好了,但比武大会,同样也错过了。 将他带来这里的两个弟子嘴紧的很,除了最开始那两句交代的话,再没开过口,把他带到后,就直接走了。 以至于闻人异对于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的原因,心怀狐疑。 他进入禁地的事,压根就没几个人知道,苍麒既然当面让他回自己屋里反省,应该不会再多此一举的让执法堂介入;白蔻不可能出卖他;剩下一个景黎,那天他自己也去了,如果把他给招供了,岂不是让景黎自己也暴露了? 知情人就这么几个,思来想去,也猜不透执法堂究竟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闻人异忍不住皱起眉,他来到九华宗的日子也不短了,却一直没有机会进入内门拜师。白蔻虽然一直想让明真收下他,但以他一个五灵根外门弟子的身份,就连进入内门都是个问题,更何况是成为长老的亲传弟子。 想要拜师,就得出头,让九华宗的高层看见他,而这次的比武大会,无疑是一条最合适的路子。 对于比武大会这个出头的机会,他已等待多时,他体内真元已经全数转化,再沉淀一番,便可冲击紫府,筑基入道。 他本意是想在昨夜筑基,却不想在禁地里受了伤,让原本的计划出现了变故。 闻人异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狭长而窄小的无尽空道,刚才那两个执法堂的弟子带着他在外峰峰腰就落了下来,徒步进入。 通过无尽空道时,也是一前一后将他夹在中间,谨慎而行。 而不管是进入或者离开崖顶,那两人也并未有其他举动,他也不曾在这思过崖感应到有阵法存在,这否意味着,这思过崖的看管,并非如他想的那般严苛。 “闻人异!” 远远的传来一道清亮的女音,闻人异抬眼,看见无尽空道尽头之处有一道淡青色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却又快速的往崖顶赶来。 闻人异的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起身走到崖边,嘱咐道,“师姐小心。” 火急火燎却又战战兢兢的走完那条比起华山长空栈道,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无尽空道,白蔻一抵达思过崖顶,就急道。“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被带来思过崖的?不是说在自己屋里待三天就行了吗?怎么又变成在这待半个月了?” 对于这个神发展白蔻实在无语,“要真被关上半个月,等你出去,黄花菜都凉了!” 看白蔻这副比他本人还急的样子,闻人异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个屁啊!白蔻差点爆粗口,尼玛身为当事人,遇见这种事竟然一点紧迫感都没有么?! 见白蔻瞪了过来,闻人异干咳一声,明智的转移了话题。“事实上,我自己也都一头雾水,不明白执法堂的弟子怎么就上门了。” “是明清师叔。”白蔻皱起眉,语带懊恼,“明清师叔不知怎么的知道你进禁地的事了,才会让执法堂的弟子把你带过来。” 闻人异对这位长老并不熟悉,“明清真君?” “明清师叔是执法堂的执事长老,向来以规矩办事。”白蔻撇了撇嘴,抱怨道,“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听到的消息,怎么就传他耳里去了……” 正嘀咕着,白蔻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闻人异,“是不是大师兄他……”这事应该就他们三个人知道,她没说,那剩下的就只有苍麒了。 闻人异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他。他既然当了我的面说了处罚,应该不至于再告诉其他人。” 白蔻不以为然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说?”原著里闻人异反感苍麒就是因为苍麒好几次都偏袒了其他人,损害了闻人异的利益。 “他要是想把我关到思过崖,当时就可以直接开口。”毕竟这事明摆着是他违反门规在前,如果当时苍麒直接说要他来思过崖,也能正常,事实上苍麒只是让他在自己屋里反思三天才是真的放水。 他竟然当面说了让他在自己屋里禁足,再跑去明清面前告状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 他和苍麒又没什么接触,苍麒应该不至于为了自己一个外门弟子搞两面三刀这一套。 白蔻拉长了脸,切了一声,倒也没再多说,毕竟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人给弄出去再说。 对此,闻人异倒是有了主意,“我看这思过崖的看管也不是很严密,等到入夜之后,我想法子偷溜出去得了。”因为好像也没什么人看守么,白蔻不就进来看他了么…… 白蔻:“……” 白蔻努力回想了一下关于思过崖的事情,最后在记忆深处找到了。 因为被关在思过崖的弟子,都是触犯了门规的,所以被带来这里进行自我反省。 思过崖的守卫不严,是因为只有在外峰腰上有一个弟子守着而已——严重违反门规,十恶不赦的,不用关禁闭,直接就把人给废了,逐出九华了;而罪行不那么严重的,就来思过崖反省,守卫不强是因为,来这的弟子没一个敢自己跑路——一旦跑了,那就等着被逐出九华了,没有人会那么蠢的。 而现在,她眼前就有一个这么蠢的。 白蔻无比心塞,她还是回去找她师尊明真求情,看能不能把人放出来吧——闻人异跑路就是为了参加比武大会,到时候九华这么多人都在,难道都是瞎子不成。 夕照峰—— 辰砂一只烤兔子下肚,又喝了景黎三瓶西凤酒,拍拍屁股走人了。 留下景黎师兄弟两个围着火堆烤稻香饼。 “师兄,禁地里有什么东西?”玉简上只写了危险,禁止弟子靠近,却没写明白,到底危险在哪来。 苍麒瞥了景黎一眼,“关了一个魔物。” “所以闻人异去那里,是为了把它救出来吗?”魔族魔物什么的,应该是一伙的吧。 苍麒摇了摇头,“禁地已存在千年。” 言下之意是闻人异和禁地里的魔物有关系的可能性不大。 “那他去那干什么?”景黎疑惑道,“难道是以为禁地里有什么宝贝?”准备去偷么…… 一个愣神没注意,手上的饼被烤焦了一块,景黎正想把那块焦黑的部分掰下来,边上就伸过来一只手,把他手上的稻香饼抽走,放了块烤好的在他手里。 景黎看着苍麒把焦的那个饼给吃了,眨了眨眼睛,很想说,其实他包里,稻香饼还有满满两格呢。 第二十八章 柘方府 前往柘方府的路程并不近,一路上又有许多艰难险阻。 因此每次前去参加比武大会时,都会有宗门师长相伴。 景黎跟着苍麒来到太一殿前的大广场上时,人已经到了大半,在他们两人落地之时,另一道黄色光芒也从另一个方向飞射而来,重重砸在地面上。 一个看起来六十上下,瘦巴巴的黄袍老头背着手,身体离地一尺远,悠哉的飘着。 正是那日在天枢阁遇见的空青长老。 空青目光一扫,已看到了他们,点了点头,干瘪的脸上显得有些严肃。 天边又划过几道彩光,不多会已然都落在了地上。 光芒消失后,自里面走出来的那些修士,每一个身上都荣光满面,神采奕奕。 景黎一眼看过去,这些人手上都拿着各式法宝灵器,意气风发,气势不凡。 记得苍麒说过这次去的弟子一共有五十六个,景黎一眼看过,还差两个。 空青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正好奇是哪两个速度这么慢,就见远远一个金色的大光团从天边飞来,待落地光芒散去之后,明真真君带头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空青已经到了,忙上前拱手,“劳空青长老久候了。”如果不是白蔻一直闹着要把那个外门弟子从思过崖弄出来,吵得他脑仁直疼,他也不用一大早就在明清那看了半天冷脸,耽误了这许多时间。 明真身形一闪,便露出身后跟着的那两个人来。 一时间,早一步抵达的弟子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时候应该还被关在思过崖的闻人异身上,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白蔻不高兴的斜睨了眼小声嘀咕着的弟子,带着闻人异一起到明真身边去。“闻人异,我们去师尊那里。” “师兄,闻人异筑基了。”景黎只瞥了一眼,就发现了闻人异的不同,倒是白蔻,仍停留在练气九层,未能更进一步。 苍麒的视线在闻人异的脸上打了一个转后,就很快下移,转移到了对方的腰腹部,意味不明的收回了目光。 见人已经到齐,空青抬手打出一道绿光。 一个巴掌大的绿色小船被仍到半空,见风而长,通体碧绿,上面所雕饰花纹极为精致,更有所镌刻阵法的紫色光芒时不时闪现,更加显得华贵非常。 空青板着张脸,语气冷淡,“时辰已到,上船。” 说罢就身形一晃,已立于灵舟之上。 众弟子面面相觑,随即也都纵身一跃,出现在空青位置附近。 苍麒见状,便道,“师弟,你我也该上去了。” 景黎欣然同意,“师兄先请。” …… 站在地面上看,这只灵舟并不大,上来后才知别有洞天,加上空青和明真两个带队的一共五十八个人,全都站在灵舟甲板之上,还略显空旷。 空青一挥手,灵舟便似离弦之箭般射出,灵舟两边的景色飞快的倒退,颇有一种时光倒流之感。 灵舟行驶速度虽快,站在甲板上却如履平地,没有丝毫的晃动。 灵舟启动后,空青和明真就转身进了船舱,没再管他们这些人。 景黎望了眼因为灵舟行驶速度过快而被拉成无数道线条的景致,问身边的人,“师兄,从这里到柘方府要多久?”比武大会是明天开始,如果距离不近的话,为什么不早一天出发。 苍麒估摸了一下,“日落前应当能到。” 日落前……他们刚才在太一殿前集合的时候,太阳刚出来没多久。 “时候尚早,师弟不若进来休息一会。”苍麒说着就向船舱里走去,示意景黎跟上,趁着这一天时间,他还能给景黎提点一些明日参加大会时的注意事项。 …… 柘方府内到处都是人,穿着各色不同制式衣服的人来来去去,人头涌动。 空青带着九华宗众人一入城后,就直奔城内最大的客栈而去。 福源客栈在柘方府存在已久,掌柜的自然清楚每次比武大会前后,城内络绎不绝的客人,九华宗众人一进来,眼珠在诸位弟子的衣服上打了个转,就知道来的是哪派弟子了。 “原来是九华宗的诸位前辈。”掌柜笑容满面的亲自招呼起九华宗一行,“不知各位要几间房,天、地、玄、黄四字号房尽有。”他们福源客栈身为柘方府内的业界领头羊,一应房间设施皆是柘方府内的第一流,是每次比武大会召开时,诸多门派的住宿首选之地。 九华宗不差钱,空青直接要了两间天字号,三间地字号,十八间玄字号。 掌柜的闻言,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起来,空青将房牌一一发放下去:两间天字号他和明真一人一间;三间地字号,几个亲传弟子两两一间,白蔻是女的,独占一间;剩下的弟子不分内外门,或两人或三人一间玄字号房。 刚把房间分配好,就听见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堂内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楼梯之上。 空青转过头,就看见一片水红色烟霞从楼梯上飘下。 “碧情阁子苓见过九华宗空青前辈,明真前辈。” 说话的女子肌肤雪白,相貌清丽,说话时,也是轻柔悦耳。“子苓已恭候九华宗诸位前辈多时了。” 她说话时,一双杏目若有似无的往空青与明真身后瞟了瞟,在苍麒身上稍顿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碧情阁。 听到子苓自报家门后,空青的目光微沉,他这次带队来送门内弟子参加比武大会之外,更重要的任务,便与眼前的碧情阁有关。“碧情阁此次由谁领队?” 子苓恭敬道,“此次我碧情阁由左师叔领队,师叔现在楼上,知道前辈们已到,特吩咐子苓前来相请。” 空青与明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颔首道,“带路。” 子苓嫣然一笑,“两位前辈前。”说完便转身带路,身姿飘逸婀娜,轻盈动人。 九华宗众弟子见状,不免在心底暗赞。 从子苓一出现起,白蔻就警觉的盯着她,随后听见碧情阁三个字,更是如临大敌——但凡是种马文里,总有那么一个全是女修的门派,然后和男主发展出一些什么。 这个套路放到这里也一样,碧情阁阁主的大弟子就是闻人异后宫里的一朵解语花,原著里碧情阁出了事,还是闻人异为美人一哭,冲冠一怒为红颜,然后怒挑了某个炮灰的门派。 回想起闻人异和碧情阁的瓜葛,白蔻顿时不淡定了,扭头看向身边的闻人异,却见他正低着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并未注意到子苓。 白蔻见状虽然有些奇怪,但闻人异不和其他女人扯上关系,她落得高兴,也就没多在意,等空青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就拉着闻人异上楼找房间去了。 剩下的弟子也都各自找到熟识之人,结伴回房。 景黎自然是跟苍麒一间房。 这里的房间比上次他们在源丰郡住宿时的房间更大更精致一些。 苍麒有事去了趟隔壁找辰砂,回来后看见景黎盘腿坐在软榻上,拿着一块白色软布,擦拭手中长剑。 景黎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并未抬头,反正来的只可能是苍麒。 明天就是比武大会,他这会也没什么心思修炼。索性弄了块软布擦剑。 橙武的外观实在太过抢眼,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这是好东西,快来抢”,他现在才筑基中期,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是清楚的,因此一直用的都是竞技场武器,虽然不如橙武有特效,但胜在造型比橙武低调些,不像橙武那样招摇。 苍麒走过来,在景黎身边坐下,看他忙活。 幻紫流金剑同它的名字一般,通身都是淡淡的紫,景黎拿着软布擦了好几遍,软布拭过干净的剑刃时,都会留下一道细长的暗红色,和干涸的血液一个颜色。 看见这数道暗红的血痕,景黎不由想起了自己这号在游戏里达成的“江湖!万人斩”成就。 ……这么算的话,这对剑剑刃上的剑痕怎么擦也擦不掉,似乎也挺正常……才怪。 景黎顿时觉得手里的软布成了烫手山芋,忙放到一边,反正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索性不擦了,反正看起来干净的很。 注意到身边的视线,景黎正准备把剑插回剑鞘的动作顿了顿,将其中一把剑的剑尖对着自己,剑柄对着对方,递了过去。 修真界的剑外观好像都不怎么样,苍麒和辰砂用的都是好剑,但看起来比他的差远了。 壮哉我大基三美工。 苍麒打量着手上的淡紫色长剑,眯了眯眼睛,剑上的戾气极重,就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可上次在无极荒原,景黎却下不了手杀了那几个人。 如果不是感觉到此剑与景黎气息相融,确定为景黎所有无疑,他都要忍不住怀疑这剑是景黎从哪弄来的了。 苍麒微微皱起眉,有些猜不透对方的用意,余光瞥见景黎正望向这边,正想将剑还回去,目光忽然在剑根处顿住—— 凤倾城这三个流金字体在淡紫色的剑身上,金光闪闪辉煌夺目。 第二十九章 怒气 苍麒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三个字,似是不经意道,“此剑可有名?” “……有,剑名,傲视天下幻紫流金剑。”还有一对傲视天下承煌双剑在背包里放着呢。 话说,傲视天下这个前缀在游戏里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当人面说出口却感觉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啊。 景黎的眼神忍不住漂移了一下,在修真界说什么傲视天下,会不会太狂妄了点? “幻紫流金……确是剑如其名。” 不过苍麒似是没注意那个霸气的前缀,关注点在后半截上,景黎边想边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对剑的颜色和名字确实很相称。 虽然知道凤倾城三个字不太可能是剑名,但苍麒还是忍不住出言试探了一下,在听见景黎毫不犹豫的说出手中长剑的名字后,苍麒眼中一暗。 苍麒神色淡淡,声音有些喑哑。 “此剑中之戾气颇重,师弟是从何处所得?” 长安城里的竞技场装备商那换的……这种实话当然不可能说,景黎有点心虚,琢磨了一下,答道,“是在一个秘境中的试炼之地所得,通过数道关卡之后,拿到的。”只要竞技场刷到2200分,打上九段,再刷够名剑币和威望就行。 “……我爸姓景,我妈姓黎,合起来就是景黎……” 眼前仿佛出现出现了在无极荒原之上,那人低着头,面色沮丧,笑意牵强。 呵。 苍麒猛地闭上眼睛,下一秒又睁开,眼底寒光闪动,似是想起了那日听见身边人说起身世时的那丝落寞。 淡紫色剑身上的那三个浅金色字体,似在嘲笑他那一瞬间的心软。 凤倾城,你当真是,好得很! 景黎一僵,不明白身边人为何忽然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却又在一息之间,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润如玉。 苍麒强压在心头涌动的怒意,再抬眼时,墨色双眸内,已然一片风光霁月。 “虽未能亲眼目睹师弟闯关之景,但想来也定是凶险万分,师弟能一路过关斩将,着实厉害。” 虽然将竞技场等级打上九段是要花上一些功夫,但听苍麒这么说,好像他那道这对剑是上过刀山,下过火海一样。 景黎干笑着谦虚了两句,略有点心虚。“其实,也不是……很凶险……”输了退出再重新排就行了,就是有时候对面全是大神,跪的太快有点虐…… 当然,比起这个,其实最关键的是,你不能找一个猪队友。 还记得八十年代时,他为了冲两千二,在世界上喊了两个队友,插旗试过手法后,就建队去排队,一路还算顺利的上了两千一,眼看着再赢几场就大功告成,结果,队里的天策开始闪退。 开始他们还以为是网络出了问题,掉线了,结果一连三把,天策把把秒退。问他,那货竟然说刚才的那三个队伍里都有他前情缘,不好意思下手。 尼玛! 他们三次遇见的都不是同一个队伍! 第四次倒是没秒退了,那狗比天策进场就直接躺尸了…… 此时天色尚不算太晚,许多弟子回房稍作休整后,纷纷结伴出门,去城里逛逛。 和闻人异同一间房的是一个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内门弟子,回房稍稍休整了一番,便出去寻与他交好的另两位弟子,走前还客气的问了闻人异是否要一起出去看看,被婉拒后也不甚在意,本就是顺口一问,便直接出去了。 玄字号房虽然不比天、地字号房大气,却也雅致,闻人异在屋里转了转,没发现什么不妥,便返身回到软榻边上——这屋里只一床一塌,与他同住的那内门弟子单看身量也不太可能睡啊软榻,闻人异也就顺水人情的把床让了出去——就算有床,他们平时也不会睡,不过是坐着打坐修行,是床是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闻人异坐到塌上,行动间牵扯到腰腹间的伤口,略皱了皱眉,他身上的伤仍未大好,那不知那禁地中的紫色天雷究竟是何来历,灵药吃了一堆,却未见痊愈。 闻人异皱着眉,从储物戒中寻出一丸药吃了,闭上眼感受了一番伤口处,虽有效果,却仍是没能大好。 左右他如今已经筑基,手上又有不少好货,这处伤口虽未能痊愈,但平时也不影响什么,闻人异索性把这事抛到了一边,琢磨起明日的比武大会来。 他昨日在思过崖成功筑基,今日一早,白蔻就撺唆了明真到玉泉峰找明清求情,把他先放了出来,等比武大会结束,回九华后,他还得回思过崖待上半月。 白蔻犹有不满,闻人异自身,倒是无所谓——等大会结束后再被关禁闭,自然没什么妨碍。 比武大会规定了参与者的年龄限制,三百岁之下方能参加,因此,来参加大会的,都是各派的年轻才俊,并非各路大能——在人均寿命普遍偏高的修真界,年龄不到三百,实在是太年轻了。 一般人都是在百岁之内筑基,结丹却是不好说,各人天赋际遇不同,有寿限已至仍未能突破者,也有百岁之内就成功结丹的,好比苍麒,二十五岁的金丹,放眼整个东陵州也没几个。 限定三百岁之下才能参加,对手大多不是筑基就是金丹,从数量上来说,筑基修士的与会者会更多。 白蔻曾告诉他,成绩进入此次大会的前一百名者,将会有机会进入一个即将出世的秘境。 前一百名…… 闻人异淡淡一笑,前一百名怎么够,他想要要的,自然是……“什么人,出来!” 空青从左依依房内出来后,面色微沉,站在房门口思忖片刻,转身向地字号楼层走去。 踏入苍麒与景黎所住房间后,屋里气氛似有一丝古怪,空青也没多想,对着苍麒直接开门见山道,“我要暂时离开两日,你明真师叔会留下,若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商量便是。”顿了顿又道,“此次大会,或有变故,尔等需小心为上。” 苍麒观空青面色不同往日,心中微微一动,“可是门内有何变故?” 空青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在他身后的景黎身上扫过,沉吟片刻,才道,“你此次出行前,掌门应已找你私下提点过一二,现在看来,掌门所料不错。” 景黎闻言心中一凛,出发前,掌门明澜找苍麒过去,说的不就是魔族的事。想到这里,下意识的侧过头看了眼苍麒,果然,面色凝重了几分。 苍麒肃容道,“可是魔族那边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不错。”空青点了点头,“我刚从碧情阁的左长老那知晓,南部又有两个宗派内部,发现了魔族细作,其中有一个,是丹心谷。” 苍麒不由眯起眼睛。 丹心谷?听起来是个炼丹的,这个门派很厉害么?景黎有些疑惑,而这些疑惑很快就在空青那里得到了解答。 “丹心谷势力不小,还有那许多长老坐镇,没想到竟也能被魔族给钻了空子。”空青顿了顿,思索了一会,道,“现如今,已在五个宗派内发现魔族细作踪迹。还有那不曾发现了的,尚不知还有多少。” 空青说到最后一句时,眼底闪过一抹森然杀机,显然是想到了九华宗。 不管魔族究竟想要干些什么,若是敢把坏主意打到他九华宗头上,他绝对不会让那些奸佞小人得逞! 空青鼻子里喷气,正想走,忽然想起从左依依那知道的另一件事来,顺了顺气,道,“此次大会的规矩有变,与往届并不相同。” “此次大会,按修为划分,分成三个区,筑基期是一拨;金丹期是一拨;元婴期又是一拨。当然,据我所知这次参赛的没有元婴期,最后一个便作罢。” “还有原本定下的,此次大会结束后,排名前一百的弟子都能获得进入秘境的机会,现在也跟着改了,两边各自的前一百,都有机会进去。”也就是说,进入的名额,从原来的一百个变成了两百个。 听起来是挺造福群众的,但看空青的脸色,却并不怎么高兴。 景黎转念一想,魔族细作的事情还未彻底查清,几百年来一直遵循的规定,在这种时候,忽然有了变动,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也难怪空青兴致不高。 空青又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房间里的气氛,因刚才的话题,而显得有些凝重。 提到魔族细作,景黎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闻人异,没想到这次他竟然也来了,也不知道明清是怎么同意放人的。 景黎正想说话,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浮现出几丝褶皱。 今日早晨在太一殿前,闻人异从他面前走过时,红名预警并没有出现,当时他们的距离并不远,别说二十尺,就连两尺都没有,可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第一次见面没事,第二次却是红名,到了第三次,又恢复了正常……难道说,是附身在闻人异身上的魔族走了?还是原主自己回来了? 第三十章 三合一 柘方府正东,有一处极大的广场,那广场就像是将一块巨石直接削平,四周更有无数高台,看起来雄伟而大气。 是数百年来,比武大会召开之地。 大会马上就将开始,汹涌而来的人群,好似乌云蔽日,蔚为壮观。 明真带着九华宗一众占据一方高台,堪堪站定,便有一面目清秀,观之可亲的女修士迎上前来,向明真行礼之后,笑盈盈的将手中所举托盘双手奉上。 托盘内一共放有五十六枚圆形玉璧,其中白玉十一枚,青玉四十五枚。 明真将那十一枚白色玉璧递给苍麒等十一位金丹修士,又一拂袖,将剩下的四十五枚青色玉璧送入其余弟子手中。 那女修士笑道,“不愧是九华宗的前辈,英才辈出。” 虽说前来参加大会的,最多的还是筑基期修士,但金丹期的也不在少数。而九华宗年轻的金丹期修士竟然就有这许多,怪道都说是一等门派,果然不是那些小门小派可比。 明真但笑不语,那女修士也知趣,很快就行礼退下,去别的高台继续分发那圆形玉璧。 景黎看了眼手上的青色玉璧,并未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便先收了起来,估计得大会开始之后,玉璧才会起作用。 抬眼一扫,身边人动作大多都与他一致,收回目光时,忽然发现白蔻手上也拿着一枚玉璧,不免有些惊讶。 白蔻正不自在呢,这次九华宗来的五十六个人中,只她一个不曾筑基,只是炼气九层。 都怪明真,一直不同意她用筑基丹,只说以她现在的情况,筑基不过是水磨工夫,根本就不必再借助外力。 啧,水磨工夫,那也是功夫啊! 白蔻向来自视甚高,这会在场人中,就只有她一个名不副实,心里难免别扭——在场的人修为都比她高,她还未筑基这事,瞒不过人。 玉璧一到手,白蔻也没多看,手快的就将玉璧掩进袖中,装作平常的模样,冷不防就瞧见了景黎眼底的诧异。 可恶! 白蔻心里恨的直咬牙,要说她刚才那么做,最想避开的人是谁,那肯定是景黎。 没有一个女生愿意在情敌面前示弱,想到景黎已是筑基中期,白蔻就恨得不行,该死的矮冬瓜,同样都是文里的女主角,凭什么那小妖女的天赋就能比她好! 气死人了! 白蔻不是才炼气九层么,为什么也能拿到玉璧参加大会?景黎疑惑的去找苍麒解惑,他之前还以为白蔻是来观战当啦啦队的。 苍麒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景黎眼角一跳,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发憷。“师兄?你、你心情不好?”怎么感觉苍麒好像在生气?可是,景黎困惑的挠了挠脸,昨天还好好的,他们两人又一直都在一起,实在想不出对方心情不佳的缘由为何。 “怎么会,师弟多虑了。” 明明听起来还是那么温柔轻缓,但是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景黎干笑两声,不知为何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没敢再问。 沉默了一会后,苍麒忽然笑了起来,又恢复了平日里贴心大师兄的样子,开始给他解释为什么白蔻也能参加大会。 特权阶级这种东西,不管时代如何进步,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都是存在的。 比武大会的规定是年龄三百岁以下者,皆可参加,理论上来说,就算是炼气一层也是可以参加的。 但是除这届以外,历届大会都是随机模式的大乱斗,并不将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区分开来。 所以,很可能比试的两人很可能一个筑基,一个元婴,这种比赛的结果毫无悬念。 当然,三百岁以下的元婴修士凤毛麟角,属于稀有品种,一般不太会出现。 因而每届大会,实际上都是筑基期与金丹期的较量,虽然两者间等级差距明显,但也不是没发生过筑基期修士逆袭,将那一届的金丹期修士踩下去的。 这种比试的惨烈程度,自然不消细说。 故而即使规定并未说炼气期不得参加,但也没那个炼气一层的不怕死的想来试试,从来都是筑基期修士与金丹修士上场各显身手,也默认了参与者都为筑基期以上这一点。 但是,凡是都有例外。 总有一些门派中,有那么几个天资好,又深受师长喜爱的弟子,离筑基还差一点,但又想不想错过当次比赛的,便带过来下个场试试身手。 这类参与者虽然本身实力还差上一些,但是保命却不成问题——师长们自然早早就已为她们准备好防身法宝,足够时间让她们有机会认输,退出比试。 景黎听完不免有些无语,这样参加有什么意思,简直是瞎折腾。 不过这次大会倒是有区分出筑基与金丹,白蔻在筑基区,又有明真为其保驾护航,只要本身不点背,遇上个筑基后期什么的,应该能赢上一两场。 大广场正中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道骨仙风的老头,板着一张脸,宣布大会开始。 明明听起来声音不大,却好似春雷一般,乍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整个广场被分成了十几个比武场,让十几场比试同时进行。 景黎将那枚青色玉璧拿出来敲了敲,原本空无一物的表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七字,在那七字下方,还有一个略小些的编号,一百三十七。 景黎望了眼台下的大广场,在最边缘的位置看到了七号比武场。 身边诸人也都纷纷查看着自己是在几号场地。 其中一个筑基中期的弟子忽然道,“我和飞龙派林成华的比试马上开始,先行一步。”说完便身形一闪,消失在了高台之上,不多时就出现在了下面的第三号比武场内。 九华宗众多弟子中,唯有他是第一轮便上场的,便都观起战来。 …… 有几场比试,双方实力相距太大,很快就分出了高下;还有些比试双方实力相近的,缠斗了半天也未能分出胜负。 九华宗已有几位弟子下过场,战绩都还不错,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是输的。 手中玉璧之上,有一道白芒闪过,景黎低下头,发现在原本的两个数字下面,又多了一行字:七十九,半月山庄,季明荣。 “师兄,轮到我了,我先过去七号比武场了。” 苍麒还未来得及说话,手中玉璧上亦有一道白芒闪过,低头一看,上面也多了一行字,写着比赛对手的门派与名字。他在十一号比武场,和七号正好是相反方向。 师兄弟两个同时比赛,自然是不能去给对方观战了。 “小心为上,不可大意。” “是,师兄。”景黎点了点头,又向明真打过招呼,纵身而起。 苍麒眯起眼睛注视着那道粉色的身影,若有所思。 身后传来其他弟子窃窃私语声—— “……刚才,莫不是我眼花了,怎么好像看见……” “我也看见了,那个是花瓣……吧?” “……景师兄的身法真是华丽……” “……” 白蔻愤愤的看了眼景黎远去的身影,还有那缤纷的各色花瓣,啧了一声。 那个矮冬瓜到底给那个小妖女开了多少金手指啊。 又是七窍玲珑心,又是自带花瓣的,简直就是个玛丽苏,幸亏闻人异早一步下场去比试了,不然真是活见鬼,啧,苍麒怎么这么没用,还没把那小妖女的身份识破,摔! 景黎身形一动,稳稳落在第七号比武场内。 那个叫做季明荣的半月山庄弟子已在台上了。 一身锦衣华服,头戴玉冠,腰垂两个玉牌,一把玉骨折扇横在身前轻摇,单看架势,倒不像是个修士,而是凡人中的贵族子弟。 “你便是景黎?”季明荣一挑眉,意味不明的打量了景黎一阵后,摇了摇手中玉骨扇,笑道,“远远看你过来,我还当是个小娘子呢,没想到竟然会看走了眼,不过,也不差。” 景黎顿时拉下脸,这个小白脸是在嘲笑他长的像女人么。 “别紧张。”见景黎面色不愉,季明荣轻佻一笑,并未把对方的这点不满放在眼里,“我这个人,最是惜花的,像你这般的美人,我自然会手下留情,不会让你输得难看的。”说着还对景黎抛了个媚眼过来。 景黎简直要被气笑了,一个筑基后期就嚣张成这样,呵呵,冰心爸爸分分钟教你做人。 “美人总是有殊荣的。”季明荣抬了抬下巴,仿佛已是胜券在握,傲然道,“我让你三招。” 景黎冷哼一声,抽出双剑,手腕一抬,先给自己上了个袖气buff。 婆罗门:使周围队友全属性提高,内功防御等级提高,持续三十分钟。 季明荣脸上似有赞赏之色,“美人就是美人,人美,练得功法也与旁人不同。” 身为半月山庄的少庄主,季明荣见过的美人不说上千也有八百,早就看惯了,如今看见景黎这般长相异于常人的,倒来了些兴趣,“啪”的一声将手中玉骨扇合上,握在手中,薄唇勾起,自有一股风流味道,扬声道,“美人,你要不要,跟了我?” 跟泥煤! 景黎一招剑主天地狠狠的往季明荣那张小白脸上招呼过去,恨不得撕了他那张破嘴。 感觉到那汹涌而来的澎湃剑气,季明荣“唰”的一声展开手中玉骨扇,挡在身前,以其脚下为圆心,直径一米的圆弧内,罡风拨地而起,吹鼓着衣摆簌簌作响,半披着的长发无风自动。 剑招与那无形的罡风正面相接,碰撞在一起,胶着一阵后,同时炸裂开来。 一道风刃划过季明荣的左颊,留下一道一寸长的伤口,一滴血滴下,落在季明荣玉色的华衣上,留下一点暗红。 季明荣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伸出右手拇指,擦过左脸的那道伤口,舔了舔唇,“美人的脾气这么大,可不是好事,我喜欢乖一点的。” 景黎看着季明荣头顶上少了一千两百点的血条,冷冷一笑。 还以为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 季明荣面色一正,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就凛冽起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很是威严,手中玉骨扇已向景黎袭来。 景黎并不与他正面相接,粉色身影急速晃过,正好与那玉骨扇闪肩而过。 开玩笑,七秀这种大长腿,就凭这种小白脸还想抓他,做梦去吧。 粉色身影倏然从季明荣视野之中消失。 下一刻,已然出现在季明荣背后。 一道凌厉剑气划破空气,直逼目标而来,季明荣大惊,飞速回身,抬扇一挡,脚下连退三步。 “铛——” 剑尖点在玉骨扇扇骨之上,发出清冽的声响。 “刚才是谁夸口要让我三招?” 景黎身形一晃,已在一丈之外,勾了勾嘴角,眼带嘲讽。“到底是谁让谁?” 季明荣脸色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他自出生以来,还从未被人如此打脸。 这景黎也不知道修行的何等功法,身法竟如此轻盈飘逸,他竟追赶不上。 敢让他出丑的,就算是美人,也不能原谅。 “我说过,我喜欢脾气好点的美人,我现在,可是很生气呢,美人。” 手中玉骨扇以高频率扇动,将整个比武场弄的如乌云遮日般,乌芒闪闪,密不透风,无形的罡风化作一柄柄锋利冷冽的刀刃,从四面八方向场内的另一道身影直扑而去。 “煞笔。” 景黎骂了一声,身影又一次消失在原地。 季明荣立时将神识外放,追踪景黎的身影,调整攻击方向。 但是,当他放出了神识之后,却还是追不上那满场跑的粉色身影。 季明荣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额边一滴冷汗滑落。 对手愣神的时候,景黎可没闲着,几个回合下来,发现季明荣也不过如此,也不再浪费时间,用一个剑心通明封住季明荣真元,开始抽玳弦急曲,看着对方头顶的血条一点点减少的感觉不要太好。 四秒过后,不给对方回手的机会,又用一招帝骖龙翔把人给定住,再来一招剑破虚空引爆。 季明荣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好似被什么东西冻住了一般,四肢明明没有感觉到冷意,但却动弹不得了。 季明荣感到不对,喉头一抖,刚想嘶喊,却“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 体内真元一片紊乱,身体好似撕心裂肺般疼痛。 唰唰唰。 季明荣头顶的血条登时就掉的跟大姨妈似得。 冷汗很快就打湿了季明荣的脸,被汗水模糊了的双眼眯起,寻找着场内另一个人的踪迹。 粉色身影灵动洒脱,不拘一格,或如羿射九日,或如骖龙飞翔。招式华丽而不繁琐,曼华绝伦的舞姿当中暗藏种种玄机。起处若云涌雷动,收处若细柳扶风;若凤鸣、若蝶舞、若莺啼、若雨滴,舞乐相合,水乳交融,精妙无双。 看花了高台上,一众旁观者的眼。 最后以一招江海凝光收尾,将季明荣的血量正好控制在一千点。 季明荣早已倒在地上,再不见最初的风流倜傥,被冷汗打湿的发丝黏在脸上,双眼毫无焦距,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景黎缓步走到他跟前,一柄淡紫色长剑不偏不倚,正对他喉间。 季明荣的眼里只看见一片模糊的粉色,听见对方轻笑声中的那一丝凛然。 “……我……认输……” 季明荣的声音很轻,却能听得清。 景黎收起长剑,微微一笑。“季道友,承让了。”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季明荣腰间飞出,落在景黎手上的玉璧之上,刻下一点金印。 景黎没再多看季明荣,身影一动,已消失在比武场内。 粉色身影伴随着繁华锦簇的美景,飘然落在九华宗所在的高台之上。 甫一落地,边迎来了周围人或赞叹或惊讶的目光。 明真亦是面露赞赏,他自然是看的出,景黎对季明荣的对战,对他来说,并不费力。 景黎微笑着接受了赞许,目光一扫,径直向苍麒所在的位置走去。 “师兄,我赢了。” 苍麒那一场的对手也是一个金丹初期,三招就被苍麒打出场外,故他早就回到高台之上,也当然将景黎的那一场比试尽收眼底。 苍麒抬眼,看见面前之人眼内似有星光闪烁,正面露期待的看着他,顿了顿,笑道,“师弟赢的很漂亮。” 景黎眼前一亮,高兴道,“原来师兄你看见了。”随即又撇了撇嘴,“那个季明荣话说那么欠抽,我还以为他又多厉害呢。” 苍麒默然,距离太远,听不清场内人在说些什么,但看景黎在季明荣开口后瞬间难看起来的脸色,就知道对方没说什么好话。 “首战得胜很好,但之后还有许多场比试,不可因此自满,掉以轻心。” 苍麒一开启说教模式,景黎马上敛容,认真的点头道,“是,师兄。” 明真一直注意着这边两人的动静,见状不免有些好笑。 明玄那老东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六天窝在山洞里闭关,收了徒弟后也不见管教,反而是大徒弟一手指导。 明真好笑的摇了摇头,重新将视线转移回下面的比试场里。 九华宗这一天的战绩不错,五十六人中,有四十九人出战,未有败者,皆可晋级第二轮比试。 就连白蔻也好运的遇上了另一个炼气九层的女修,将对手狠狠的扫到了场外。 从大广场回来之后,明真就摆了摆手,回了自己房间,剩下的弟子们经历比试,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精神却都很好,或相约出门相逛,或回房稍作休整。 景黎本来想拉着苍麒出去逛逛的,结果已经回了房的明真突然又探出头来,把苍麒给叫走了。 剩下的这些人里,他就和辰砂熟悉点,但对方对逛街没兴趣,直接回房了。 景黎站在原地瘪了瘪嘴,决定还是自己先去逛会再说,天还这么亮,回房睡觉也太早了。 哎,修真界没有娱乐啊。 城内繁华热闹,人潮涌动。 景黎一个男人对衣裳首饰没兴趣,一路专挑小吃摊走。 这里吃食的花样并不比普通城里少,反而因为食材皆是灵兽灵植,气息纯净,滋味更好上两分。 景黎吃了一路,肚子已经有些撑了,三两口把手上的烤肉串给解决后,拿手帕擦了擦手,小指勾着几份打包回去给苍麒的零嘴,准备打道回府。 景黎来时照着小吃摊走,回去时自然也跟着小吃摊,等走到最后一个小吃摊前,抬眼一看,发现走错道了。 这附近都是一些看起来高大上的店面,景黎粗略一扫,就看见三家成衣铺,五家首饰店,虽然里面卖的都是灵器法衣,啧啧,不管是在什么地方,女人的钱总是最好赚的。 景黎挠了挠脸,回忆了一下,估计是在包子铺那走岔了道。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边的店铺内各种宝珠香烛灯光璀璨,金碧辉煌。 街上的人比出来时,少了许多。 景黎活动了一下颈部关节,正准备顺着小吃摊走回包子铺,一转头,在一家首饰店里看见了熟人。 白蔻正在里面挑东西。 想到白蔻之前送他的追妹纸道具,景黎觉得自己应该礼尚往来一下,也回送个什么东西。 打定主意后,景黎脚下便拐了个弯,向着白蔻所在的首饰店走去。 白蔻手上似乎拿了两件,却并不满意,转过头和人说着什么。 景黎走到店门口,刚好看见闻人异走了过去,和白蔻说些什么。 景黎见状不由眯起眼睛,说起来,今天早上,闻人异也是和白蔻一起出现的,没想到这两人关系倒是不错。 景黎特意在门口站了一会,红名预警并没有再出现,视线范围内干干净净,没有染上一点红色。 但是上一次出现的红名预警,令他心里对闻人异有些提防,这会看见两人凑在一起,琢磨回去后是不是要提醒一下白蔻,免得闻人异真有什么问题,回头被人坑了。 刚抬起脚,就看见闻人异忽然凑到白蔻身边,将手中拿着的一支雕成芙蓉花型的白玉簪子插到白蔻的发髻里,白蔻抬手摸了摸簪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拉着闻人异向另一边走过去。 景黎周身气势陡然一变,身后双剑轻鸣,剑气冲天而起,衣袂与长发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漫天的冰冷剑意,几乎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不明白从哪来了这么个杀神。 景黎看着白蔻隐隐发白的脸色,视线下移,落在白蔻挽在闻人异臂弯里的葇荑之上,声音温柔,眼底却仿佛蕴结千年寒冰,冰冷入骨,“白蔻师姐,你和闻人师弟之间,是何关系?” 这里不像是二十一世纪,会有勾肩搭背的异性好友。 除非是情人之间,不然绝对不会有哪个男人会给女子簪花;女子更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 白蔻眼瞎了吗,放着苍麒不要,跑去和闻人异勾搭在一起。 景黎死死盯住那纠缠在一起的手臂,只觉得一把无名之火涌上心头,这要是放在古时候,这特么的都可以去浸猪笼了。 白蔻刚被景黎的剑意吓到,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景黎的质问。 和闻人异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在白蔻脑内闪过,原本僵硬的身体瞬间弹了起来,一脸警惕的伸手挡在闻人异身前。 尼玛,难道这小妖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和闻人异勾搭上了,不然为什么看见她们在一起,就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白蔻“唰”的一下扭头去看闻人异,见对方皱起眉,脸上并没有什么尴尬或是心虚之情,先松了半口气。 一时间,白蔻心里有恼火,又莫名的有种自得之感。 该死的剧情,不管她怎么防,那小妖女还是和闻人异认识了;但好歹从目前来看,闻人异对这个小妖女的印象并不怎么样,并不在意。 白蔻眯了眯眼睛,决定要从根本就杜绝原著中的其他女人靠近闻人异身边。 “他是我的人,景、师、弟。” 白蔻刻意咬重后三个字的读音,果然看见景黎变了变色。 哼,管你是什么妖族小公主,竟然敢和自己抢,先回去照照镜子吧,让你伪装成男的混进九华宗,活该闻人异没把你放在眼里! 竟就这么承认了! 白蔻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想到他那老好人的师兄就这么被眼前的两个人带上了绿帽子,景黎顿时气的发起抖来。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白蔻撇了撇嘴,自己蠢,怪她喽? 把白蔻的不以为然尽收眼底,景黎又将目光转移到另一位当事人,敢挖他师兄墙角的闻人异身上,“你怎么敢?” 景黎的怒意来的莫名其妙,闻人异初时还一头雾水,不解景黎突然发的什么疯,在店里乱飙剑意,听了几句之后,心底似有所悟。 这是……追求不成,恼羞成怒了? 闻人异忍不住在心底嗤笑起来。 既然白蔻无心与他,非要做出这番纠缠之态,未免太过难看。 见景黎对着自己怒目而视,闻人异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我为何不敢?” 为何不敢? 尼玛,你一个挖墙角的竟然还敢如此嚣张。 景黎深深的对这对x男女给惊呆了。 尤其是看见白蔻在听见闻人异的话后,笑的越发花枝招展的脸,滔天的杀意顿时直冲云霄。 一边的店小二当场就给跪下了。 白蔻现在不过是炼气九层,还不曾筑基,被这样冷冽的杀意所针对,顿时手脚冰凉,闻人异将白蔻护在身后,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景师兄当真要为了这种小事,这般纠缠不休?” 被闻人异护在身后,阻隔了大半剑意,渐渐缓过来的白蔻听见闻人异这话,顿时撇了撇嘴,那小妖女可不就是纠缠不休,阴魂不散么。 说起来,苍麒到底查清楚了没有,怎么都这许多日子了,还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都住在一个峰头了,那么多的好机会,苍麒那个迂腐的家伙就不会动点脑子么!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白蔻这边正嫌弃苍麒办事效率奇低,那边景黎强压住怒火,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师兄……” 听到苍麒的名字从景黎嘴里冒出,白蔻心中顿时一个激灵,她是告诉了苍麒景黎的身份有问题,还教唆了苍麒去扒人马甲,拆穿她身份,但她并不准备暴露自己,尤其是现在,当着闻人异的面,在景黎面前暴露自己。 电光火石间,大脑还未及反应,话就先从嘴里冒了出来,抢先掐断了景黎的话头。“总之,你也都看见了,也请景师弟别在纠缠了。” 师兄他哪点比不上闻人异,你要这么下他的脸? 这一句话未能出口,就已被白蔻死死的堵了回去,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白蔻说完,就拉着闻人异准备离开,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希望闻人异和景黎有更多接触,即使现在闻人异对景黎的感观不好,但仇人变情人的戏码,种马文里还会少吗? 必须把一切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闻人异看了眼站在原地,身体紧绷的景黎,摇了摇头,准备带着白蔻离开。 “我有说,你们能走吗?” “!——” 利剑出鞘的声音划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剑身反射出的白光,让人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侧过头,不敢再看。 一双上挑的凤眸里,满是森寒,景黎轻声重复道,“谁允许你们走了?” 福源客栈—— 明真将空青传回来的讯息玉简递给苍麒,脸上难得的,带着点忧心忡忡。 魔族的事,他已经从明澜那知道了,又从碧情阁的左依依那了解了更多,空青就是因为而暂时离开柘方府的,但是他没想到,魔族的胆子竟然会这么大,手竟然伸的这般长。 玉简上写着一个叫七星门的小门派,上下七十余人,早在半月前,就已被魔族灭口,七星门早就不复存在。 但这次参与比武大会的诸多门派中,七星门的名字却赫然在册。 明真甚至记得,今天九华宗下场的数十位弟子中,就有一个对手是七星门的,那场比试,九华宗的那个内门弟子虽然费了些时间,但最后还是顺利将那个七星门的弟子给踢出了场外。 七星门在半月前就已经被灭了门,那今日和他们门内弟子比试的那个七星门弟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这次参加比武大会的这许多门派中,又有几个七星门的存在? 这事不能深想,一深入,就细思恐极了。 “空青长老就是为了调查此事,才会暂时离开?” 明真点了点头,“昨日我和空青长老去碧情阁的左长老那拜访,那位左长老提起件事,不久前,她门下有一弟子与七星门的一个年轻人情投意合,意欲结成道侣,碧情阁的那位女弟子在典礼之后,随那年轻人回了碧情阁,不久后却身受重伤,被人在七星门山脚下的溪边发现,醒来后,记忆全无。” “碧情阁为着这事闹上了七星门,但不管她们如何谩骂,那七星门内都没有一点动静,她们在山下守了数日,也没见有人出入,最后只得无功而返。” “碧情阁里对这事气不过,准备找位长老亲自上门质问,结果还没去,碧情阁里就出了魔族细作的事。” “那位左长老因此觉得七星门之事略有不妥,据她所说,七星门虽是个小派,掌门为人却很是精明,不会轻易给人留下话柄。联想到七星门中已有数日无人进出,怀疑七星门内出事,却又奈何不了那护山大阵,无法进入,故而托空青长老走上一趟。” 明真顿了顿,又道,“之前发现门中有魔族细作的门派,其中一个就在七星门附近。”整个碧情阁近日因着细作之事,弄的门下弟子人心惶惶,再联想到七星门中的怪异,左依依心里自然起了疑心。 谁知道,一语成箴。 明真有些唏嘘。 看过玉简中的内容,又听过明真的诉述,不知道为何,苍麒总觉得有一种违和感,可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明真唏嘘了一会,见苍麒看完了,才道,“不管是魔族细作,还是今日之事,都不宜在弟子中传开去,以免人心浮动,反而被魔族钻了空子。只是,接下来的那些比试中,你们务必要小心行事。我在明,敌在暗,魔族动作频频,定有所图,万不可掉以轻心。” …… 苍麒从明真房里出来,回房时,正好遇见了刚打开门,似是准备出去的辰砂。 辰砂挑了挑眉,“这次倒早。”明真是个话唠,九华宗各峰无人不知。 苍麒闻言笑了笑,明真话唠,那是在平时,如果遇上正事,他说话比辰砂还简洁。绕过辰砂,走到自己房前,推开门,发现里面没人。 “景黎说要出去逛逛。” 背后传来了辰砂的声音。 苍麒还未来得及说话,楼下就隐隐传来动静。 “大师兄,不好了!”一个外门弟子颠颠撞撞的冲上楼上,满脸急色的喊道,“景师兄跟人打起来了!” 第三十一章 动手 两道浅粉色剑芒直射而出,带着强烈的杀气,瞬间冲到目标跟前,直取闻人异。 甫一出手,景黎的目标就是闻人异,准备先把这个给他师兄带了绿帽子的男小三给解决了,再抓白蔻回去,向苍麒谢罪。 闻人异没料到景黎竟不管不顾,直接在这里动起手来,心中同样恼火,真当他是软柿子不成!当下冷哼一声,一拂袖,将凛冽剑意霎时搅成碎片,再一挥袖,左手手掌翻转,以巧劲将白蔻轻轻推送出去后,从储物戒中抽出一把通体漆黑的□□,手腕一抖,枪头直指对手。 “景师兄莫要欺人太甚。” 呸!当小三插足人家感情,现在竟然还有脸用这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形象说这种恶心的话。 景黎也懒得再和这种人多费唇舌,提剑便上。 眼看着两人马上就要打到一起,被闻人异推到了一边的白蔻不由急了起来。 当然,她着急不是因为怕闻人异会输,闻人异从那个传承里得到了不少宝贝,景黎不过才是个筑基中期,并不能把闻人异怎么样。 她之所以会着急,是因为,种马文那不管种马男和女配之前如何相看两生厌,但只要接触的时间久了,就会改变看法,然后变得惺惺相惜的尿性。 白蔻实在是不敢对一个种马男的节操有信心,所以她从来都是从根本上杜绝闻人异和其他女人接触的可能。 现在这两人在店里打的天昏地暗,看着那两道缠斗在一起的身影,白蔻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皮子跳。 手指按上腰间垂挂着的储物袋,皱了皱眉,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一定霞光阵阵的芙蓉百花帐突兀的出现在了两人头顶,随后不给闻人异反应的机会,就把人给牢牢的罩在了里面。 在交手两人开口之前,白蔻便先有了动作,“唰”一声掏出一把三级符篆,毫不心疼的往景黎身上扔。 她有明真给她防身用的芙蓉百花帐,还有如意珠,就算景黎对她下杀手,她也有恃无恐,而且,她现在帮了闻人异,既可以在闻人异那刷一把好感度,又可以让景黎在闻人异心里的印象一降再降,实在是一举两得。 当下便大义凛然的挡在闻人异身前,不悦道,“景师弟,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拿别人出气,算什么本事?” 长剑横空劈下,直接将那些符篆凌空斩断,爆裂的雷光与火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鲜明的分界线。 泾渭分明的将三人分成两边。 景黎眼中泛出寒意,周身气息也越发冰冷起来,“不用抢,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是个区区炼气,也敢跳出来逞威风,当真以为有明真给的那些法宝,他就奈何不了她不成。 闻人异并不知道,在这世间,还有第二个人知道他身上所拥有的传承之事。 明面上看,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筑基初期修士,对上筑基中期的景黎,在大多数人眼前,讨不到好,但没想到,白蔻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将自己挡在身后。 这还是第一次,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有人毫不犹豫的挡在自己身前。 闻人异不由松怔,心里有些复杂,但在一瞬后,就已缓过神,好笑的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吧,师姐。” 白蔻不是景黎的对手。 白蔻和闻人异之间的深情意切,看在景黎眼里,却是莫大的讽刺,在那两人互相推让时,直接用一招剑影留痕把白蔻给推到了墙上。 剑影留痕:运转强大的剑气,击退目标十五尺。 “啪!——” 白蔻猝不及防的被推进了墙里,形容略有狼狈,登时大怒。 她长这么大,从未在这许多人面前这么丢过脸,一边尖叫着要景黎好看,一边努力从墙里挣扎出来。 等苍麒等人赶到时,那家倒霉的成为了战场的首饰店内已经一片狼藉,虽然因为商品上施有防护咒,所受到的伤害不大,但店里却像是被十级台风刮过一般惨烈。 来路上,苍麒已经从前来报信的弟子口中得知,景黎不知为何与闻人异打了起来,结果等到了地方一看。 却是景黎以一敌二,同时和闻人异、白蔻交手。 周围还有一些倒霉受到了波及的路人的惨叫与哀嚎。 闻人异有些头疼。 白蔻被景黎砸进了墙里,出来后就不依不饶的要找景黎算账,但以她炼气九层的水平,这么跳出来,完全是在给他裹乱。 原本他和景黎一对一时,还未有多吃力,等白蔻一插手,他不但要自己小心,还得注意白蔻,免得她又被景黎给打伤了,几个回合下来,很快就相形见绌。 又一次将白蔻拉开,避过景黎的剑尖,自己右肩却挨上了一记。 闻人异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把白蔻给哄出战圈。 然而,他低估了一个女人的自尊心与好胜心…… 她费了那么大的劲,用了那么多符箓,灵力所剩无几,可景黎却一点事都没有,就连衣角都不曾少一块;而闻人异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 白蔻当下就气疯了。 不过一个小妖女,还真以为自己能反了天不成?! 明真不止给了她防御的法宝,还曾经给过她一枚内含明真本人三记掌印的玉牌,乃是怕她外出之际遇上危险时,用作压箱之物的。 平时白蔻都很是小心的贴身藏住,如果不是这会气的狠了,也不会拿出这个来。 “景黎,我看你——” “铛!——” 白蔻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玉牌就不见了,随之响起的,是玉器落在地上的一声脆响,茫然的转过头,上一秒还在她手里的玉牌,这会正和满地残骸作伴。 什么鬼? 景黎与闻人异同时侧过头,看向门口。 平时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已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与淡漠如冰的眼神。 “大师兄?”这时也回过头的白蔻有些意外苍麒的出现,不明白他怎么回到这里来。 苍麒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处狼藉中的三人,“谁先动的手?” “是他!”白蔻想都不想,直接指向景黎,“是他先动的手!” 苍麒的目光,顺着白蔻的手指,转向了右侧。 感觉到苍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景黎垂眸,并未解释,干脆的点头承认。“是我。” “理由?” 景黎微微侧过脸,避开了与对方的对视,沉默着没有回答。 “师弟?” 平淡的语气中,隐藏着主人压抑的怒气。 景黎抿了抿唇,还是没什么都没说。他知道这么做会惹对方生气,但他又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苍麒被这两人带了绿帽的事公之于众。 最终,只能保持沉默。 不可否认,苍麒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从发现景黎就连名字都对他撒谎后,他的心底就始终横亘着一根刺。 名字都是假的,那么告诉他的身世,自然也是谎言。 一想到平日里在自己面前的乖巧听话,不过是对方的演技高明的伪装之后,苍麒的心底就忍不住产生了几丝怒意。 因而,在听到景黎和人打架的消息时,心里又多了一丝不耐。 这么一个谎话连篇的家伙,和谁打架和他有什么关系,谁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个念头,在脑中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没了踪影。 在来的路上,听那个弟子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串,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景黎和本门的一个外门弟子在一家店里,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不过是个外门弟子,景黎又怎么会吃亏。 这么想着,脚下却没慢。 到了地方一看,何止是没吃亏,看起来连根头发都没少,反而是那个闻人异,看着有些凄惨,更有一个白蔻夹在两人中间比手画脚的添乱。 简直是乱七八糟。 直接用一道剑气把白蔻手中的玉牌打落,没去管白蔻的大呼小叫,直接问话。 那人倒是干脆,直接就承认了。 苍麒看着他,等他的解释。 结果,那人竟然撇过脸,直接回避了。 这回倒是不在自己面前装乖了。 苍麒不由在心底哂笑,只是胸口的一股邪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白蔻正等着苍麒把事情问清楚,将景黎给带走,没想到一个两个都不说话了,哼了一声,直接道,“大师兄,景师弟一来就动起了手,我们可什么都没做,我们不过是……”在逛街几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一道剑气削去了耳边的半缕头发,耳朵火辣辣的疼。 白蔻后知后觉的抬起手去摸耳垂,摸到一道伤口,还有阵阵湿意,又惊又气,开口就是一通咒骂。 “叮!——” 银白色的长剑挡住了墨色的枪头,泛起一阵火花。 “大师兄。”闻人异皮笑肉不笑道,“大师兄这是,要包庇吗?” 第三十二章 银心铃 闻人异这一句话问出口,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那个引苍麒过来的带路弟子,更是无措的看向场内,背对着他的白色身影,觉得自己似乎好心办了坏事,很是不安。 苍麒斜睨了诘问者一眼,淡淡道,“事情还未查清,何来包庇一说?” 又看了眼仍是不出声的景黎,在闻人异再次开口之前,就截住了对方的话头,语气平静,“门内禁止弟子私下内斗。既是你先动的手,回去后,自己去思过崖面壁半月,可有异议?” 景黎垂眸,“没有。” 苍麒又瞥了眼闻人异,虽未说话,但眼底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九华宗不允许弟子之间私下打斗,但并不禁止弟子上擂台。 两人之间若是真有深仇大恨,上台前各自签订一份生死状,写明生死有命,就算一方命丧台上,宗门也不会插手。 但若是弟子之间有了摩擦,却采取私下斗殴的形式,若是被发现了,必得重罚。 现在苍麒罚景黎去思过崖待半个月,虽然不算很重,但也不轻了。 更何况,不久前闻人异自己就触犯过门规——真要论起来,私下打斗与擅闯禁地比起来,还是他的罪行更重些,只是苍麒没有深究。 他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既然之前被苍麒放过水,这会听见苍麒的话,自然也知道见好就收,当下就收回□□,没再说话。 倒是白蔻一听到景黎被罚禁闭的消息很是高兴,在一边幸灾乐祸的说了两句风凉话。但她高兴不出三秒,就被泼了盆冷水。 苍麒斜了她一眼,轻飘飘的以一句“身为师姐,不但不曾劝阻门中弟子内斗,反而涉足其中,回去后,也去思过崖反省十天。”为由,直接把她也罚了进去。 不说白蔻不甘心,就连闻人异就不会乐意。 在他看来,这事完全就是景黎先出手挑衅,他们不过是出于自卫,而且若苍麒罚的是他本人,他也就不多说了,但罚了怎么看都是无辜受了牵连的白蔻,他当然不会满意。 “大师兄。” “大师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苍麒并未在意闻人异的看法,只是在白蔻那声不满后转过身,眼带警告。 被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一瞪,白蔻立马怂了,惴惴不安的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苍麒当然不会有耐心再在这地方待下去,“师弟随我来。” 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景黎无异议的跟了上去。 等几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白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怕一个很快就要领便当的小炮灰? 想到刚才自己被个炮灰瞪了一眼就怂了,白蔻脸上顿时青白交错,很是精彩。 闻人异见白蔻神色不对,只当对方是因为回去后要被关禁闭,虽然他也觉得白蔻很有些倒霉,但既然已成了定局,只能从别处开解,便玩笑道,“等回去后,我倒是能和师姐做个伴了。”他回去后也把之前的禁闭给关了。 岂知白蔻一听,脸色更不好了——她光顾着高兴景黎被罚面壁,都差点忘了闻人异回去还要接着去思过崖,一想到这两人要在思过崖上朝夕相对半个月。白蔻脸都要绿了。 ……… 景黎跟着苍麒出了那家倒霉的首饰店,见苍麒走的不是回客栈的路,也没多问,继续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那个报信的弟子早就找机会溜了,只剩下辰砂一个,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身后。 眼看着都走了两条街也没见前面两人停下,辰砂便有些不耐烦起来,正想打个招呼回客栈,就眼尖的看见景黎掉了东西。 是对银制镂空雕花铃铛,辰砂捡起来后,刚想喊人,余光撇到铃铛上面还刻了字,下意识的低头扫了眼。 狗蛋你妈炸了。 辰砂:“……….” 景黎正在想着怎么跟苍麒提他被自己女朋友三了的事,没注意自己掉了东西。 倒是苍麒似有所觉的侧过身,看向身后。 辰砂离他也不过三步远,修真之人视力极好,自然也能看清铃铛上的字。 辰砂手里拿着的那个铃铛,因为角度问题,苍麒看不到字,但另一只铃铛的上的字,却看得一清二楚。 凤倾城三个字,苍麒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自然也不会陌生。 两天前,他才在景黎的剑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刚开始知道景黎没对他说一句真话,就连名字和身世都是捏造的的时候,他心里自然是恼火的。 但现在再看到这个铃铛,苍麒却又忍不住疑惑。 诚然,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对景黎的身份持有怀疑,因为景黎的言辞跟他做的事以及东西上刻的名字都不一致,但是景黎本身对此似乎完全没察觉到。 仔细想想,其实景黎的破绽并不少。 不管是他身为筑基期修士,却对术法一无所知,甚至连御剑飞行这种最基本的术都不会;还是将许多与他本身有关的东西,毫不掩饰的摊在日光之下。 武器姑且不论,一个修士的武器,并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能拿到手,近距离一观的;但辰砂手里拿的那对铃铛,却是从初见之时,景黎就一直佩戴在身上,不曾取下的。 如果真的要隐藏身份,这种最容易暴露的物件,就应该第一时间收起来,但景黎却就这般大刺刺的亮了出来。 当然,也并不是每一个都会注意到这些,就好比他自己,他知道景黎一直带着这对银铃铛,却从未注意过那上面还有刻字。 但如果说景黎不曾有意隐藏,也不尽然。 从名字身世,到功法技艺,他不但隐瞒了,还撒了谎。 真要细究起来,景黎身上其实处处破绽,但是景黎本人却视而不见。 想到这些,饶是苍麒,也不免起了疑惑。 实在是有些捉摸不够景黎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见苍麒看了过来,辰砂便直接把手里的铃铛抛了过去,又冲某个方向撇了撇头,意思他先走一步,随即,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苍麒伸手接过铃铛,正好这时,因为他停下了脚步,景黎面露疑惑的抬起眼,目露疑惑。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铃铛,苍麒和对双异色的眼眸对视片刻后,将手里的铃铛递了过去。 看见苍麒手中的银心铃,景黎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腰间,才发现腰部挂件不知何时掉了。 道了谢,从苍麒手里接过挂件,看见上面那个霸气的名字后,想到游戏里每天都追着帮主喊狗蛋的逗比副帮主,不由失笑,那两人实在是对活宝。 因着想起游戏里的事,倒把之前的小烦恼给抛到了一边,边笑边将挂件系回腰上。 苍麒一直注意着景黎的神情,见景黎发现铃铛上的刻字,不但不掩盖,反而看着心情忽然就笑了起来,仍旧把那个铃铛系了回去。 心头的那种怪异感,便越发明显起来。 看景黎的样子对这个并不以为意,苍麒沉默了一会,索性直接问道,“这铃铛上,似乎还刻了名字。” 景黎不疑有他,下意识接口道,“恩,是我和副……和一个朋友的名字。” 副帮主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反应过来,及时改了口,然后又想到副帮主的游戏id,默默的囧了一下,幸好苍麒不知道你妈炸了了什么意思…… 苍麒:“……” 景黎承认的太干脆,他反而有点不淡定了。 “那上面的名字……” “狗蛋是她小名。”干笑。 反正是景黎自己泄了底,苍麒便直接问道,“上面的另一个名字,是师弟?” 景黎:“……”擦,真是挖个坑给自己跳。 一个纯女性化的名字,和一个叫狗蛋的小名,还真说不出哪个更好一点。 景黎张了张嘴,最后面色纠结的干笑道,“那也是我小名。” 苍麒:“……” 景黎:“……”忽然想起那次为了安慰苍麒,在对方面前卖过惨的事………所以说,他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玩女号呢? 现场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苍麒才道,“你今日,为何与他们动手?” 景黎正懊恼,见苍麒转移了话题,乐得轻松,只是这个被转移的话题,也不是什么好话题。景黎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见这里位置比较偏僻,没什么人,不用担心被人听见,也就没再隐瞒,照实说了,当然,开口前没忘布下一个禁制,以防万一。 “师兄,你要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景黎先给对方做了一下思想工作。 这句话的意思苍麒自然明白,但景黎对他这么说,他却实在是有些茫然。他既然不曾有过道侣,又何来失意之说,正想问明白,就注意到,景黎看他的眼神,有些,同情? “白蔻师姐不要你这种高富帅,偏要喜欢闻人异那种身份不明的家伙,实在是眼瞎。”景黎安慰道,“师兄你也不必难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凭师兄你,以后肯定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到时候,让那她后悔去吧!” “……”这回,苍麒是听明白了,但他又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师弟你,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什么?” “你,因何认为,我与白蔻师妹,是那般关系?”苍麒实在想不透,景黎怎么会以为自己会看上那种女人。 什么鬼?! “那次在天枢阁我还看到你们俩抱在一起呢!”景黎这下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师兄你不会是在耍流氓吧?!” 第三十三章 大会 苍麒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语气里带着不确定,“天枢阁?” “对啊。你说你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得用的法宝先走开了,等我过去找你时,就看见你们俩抱在一起说悄悄话来着。” 景黎入门到现在,也就去过一次天枢阁,还是自己带他过去的,苍麒自然清楚。也记得当时那次自己之所以会和白蔻站在一起,是因为对方跑来告诉他,景黎是个女的。 想到这里,苍麒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景黎到底是那只眼睛看见他们抱在一起了。 “那日的确是碰巧遇见了白蔻师妹,只是她所站的位置,离我尚有一尺远,师弟莫不是,看差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瞧见她侧着头靠在你怀里。”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认定这两人是一对了。 “……我与白蔻师妹,从来都只有同门之谊,师弟莫要妄言。” 见苍麒神色不似作伪,景黎不由懵了,那日虽然没走到哪两人跟前,可确实是见着两人相拥了。但苍麒总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可是……景黎一时间觉得脑袋有些乱,打结了好一会,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既然你们不是一对,她送我那些东西干嘛?” 他之所以会收下,是因为“嫂子”送的,可要是苍麒和白蔻不是恋人关系,白蔻送他那些干嘛?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不过是比陌生人好上一点罢了。 事实上,关于这一点,苍麒也很好奇,景黎一个男的,收下一条裙子做什么。 面对苍麒的疑问,景黎自然是把自己会收下,以及收下后的用意给说了,完了更加困惑,“所以她干嘛要送我?” 因为人家一直把你当成女的。 苍麒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明明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但最后,却又因为双方的误会,而闹出更大的误会。 “总之,我与白蔻师妹并无关系,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以后无须再提。” 景黎欲言又止,见苍麒对这个话题实在不想多谈,只好闷闷的应了一声,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奇怪,既然他们两人不是一对,白蔻的言行举止,又何以这般让人误会。 一个人想了好一会,忽然后知后觉的惊叫起来。“等等,如果你们不是一对,白蔻师姐和闻人异才是一对………那我岂不是打错人了?” 天啊,光想想就觉得,以后见面会很尴尬。 …… 闹了个大乌龙的景黎觉得短时间内,遇见白蔻最好绕道走,因为这事实在是有点尴尬。 结果大会第二天,景黎抽中的第一场,就是运气爆棚的遇见了同门。 那个同门叫白蔻。 参加比武大会的好几千人,九华宗统共也就来了五十六个,这样还能碰上,这几率,真是堪比中五百万了。 估计白蔻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从他上台后,就一直板着脸。 景黎因为心虚,就没说话,觉得等会可以想个办法,让才炼气九层的白蔻输的不是那么难看。 比试一开始,白蔻就提剑直接冲了过来。 左劈右砍,上挑下刺。 显然是心底憋了一口气,一上来就把自身所习的招式全往景黎身上招呼了个遍。 景黎一路左闪右避着向后退,并不曾还手,一直等到白蔻灵气差不多耗尽,才用一招剑影留痕,把人推出场外。 想着怎么说,这场比试也比了近十分钟,以白蔻如今的修为来说,很过得去了;却不知道费了全身力气却连对手衣角都没碰到,还被一招打败的白蔻心里有多阴郁。 毫不费力的结束了今日的第一场比试,景黎再次回到高台,并没看见苍麒的身影。 便放出神识,锁定场地,观看起十一号比试场中的比试。 只是他回来的有些晚,苍麒的这场比试也差不多结束了,他的对手四肢抽搐,奄奄一息的趴在一片血泊内,显然已经是失去战斗力了。 景黎嘴角刚扬起了一丝弧度,就看见一道银光闪过,那个不知是何派的弟子,已经烟气了。 景黎有些意外,倒不是说没见过苍麒杀人,只是没到对方会在比试中杀人,而且还在是对方看起来已经失去战力的情况下。 正觉得奇怪,耳边一阵风过,苍麒已立在身侧。 周围一大群弟子纷纷凑过来道喜。 “不愧是大师兄!” “那门派此前不曾听说,没想到行事如此不堪,若非大师兄正好遇上,出手将其解决,恐怕旁人遇上,将遇不测。” “就是就是,那人手段未免太过下作!” …… 听了一耳朵周围人的话,景黎才算明白过来,苍麒会起杀机,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他回来的太晚,只看到了结果,没能瞧见过程。 “师兄上一场的对手是谁?” 比试之中并不是不能下杀手,但如果在不涉及到自己安危的情况下,一般不会出现死亡,最多也就是重伤。 苍麒在昨天的那场比试中,就不曾下杀手,既然如此,那显然就是今天的对手本身有问题了。 听其他人的意思,那人手脚不太干净,其实景黎是有些想不通的,来参加这次比武大会的,都是正道,又是在这么多人眼皮下进行的公开,全透明的比试,虽然修士之间以实力说话,但并不代表人们喜欢看到不折手段,心狠手辣的人。 既然来参加大会,那肯定就是为了扬名的,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耍手段,就算侥幸能赢,也不会得到他人的好感。 那弟子这么做,岂不是得不偿失? 苍麒答道,“七星门的一个金丹后期。” “七星门?”这门派之前都没听说过,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门派,不过一个他们门派能出金丹后期的年轻弟子,看来也有些底子——有些小门派,连掌门都不过是金丹修为。 听见师兄弟两人的对话,明真似是不经意的往这边看了眼,正好对上苍麒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秒,很快又各自错开。 明真收回目光,继续观看台下十九号比试场内的比试。 场内并没有九华宗门人,却有一个七星门的弟子正在与人交手。 自从接到空青传讯,知道七星门已被灭门,现在来参加比武大会的人不过是由魔族伪装的之后,明真心中就有了断绝,和明澜、空青联系之后,便找来苍麒,将他们的决定告诉了他。 昨夜他亲自潜入了七星门下榻的客栈,布下禁制,把那领队长老给抓了,空青连夜赶来把人带走了。 有那个领队长老在手,剩下的这些伪装成七星门众弟子的魔族们,自然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既然七星门已经不存在了,那就让它名副其实,而不是再被什么东西前来冒名顶替。 所以,才让人在比试中遇见七星门弟子时,不用留手,直接斩杀便是——从昨天他们门内弟子的那场比试中就看的出来,这些魔族行事并不低调,且举止乖张狠辣,这样的性子,在比试中惹怒对手,命归黄泉,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可惜魔族之事不宜过多人知道,明真下了不用留手的命令,针对的也只是苍麒辰砂这几个亲传弟子,并各峰数位记名弟子。 七星门也就来了三十几个人,参加大会的人太多,双方并不是每次都能碰巧遇到,又有苍麒在,明真并不担心最后会有漏网之鱼。 大会参与者基数虽多,但架不住每场比试结束后,都得淘汰一半的人。 原来的好几千人,很快就只剩下了两千出头,而随着留下的人越少,取胜的难度也逐渐增大,往往一场比试,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这也是为何每届大会,都得举行半个月时间的原因。 从第一场的白蔻开始,景黎已经连胜六场。 随着人数的越来越少,每场比试中间相隔时间也越来越短,每一场对战消耗的时间却越来越久。 换了别人打了六场,早已疲惫不堪,需要补元丹来恢复,但景黎却没有这种烦恼,飞回高台上后,发现台上气氛并不怎么好。 九华宗此次来了五十六人,现在已有九人被淘汰了。 有了这几位抱憾退场的同门在,其他得胜了的弟子,也不好太过喜形于色,戳人眼睛。 见他回来,明真转头冲他笑笑,夸奖了两句,又将注意力放回场内。 景黎瞧了一圈,苍麒和辰砂都不在,应该是还在比试中。 对于这两人,景黎并不担心他们会输,放出神识在台下溜了一圈,苍麒这回的对手也是一个剑修,只是实力比起苍麒差的太远,比试结果一点悬念都没有;景黎毫不意外的收回了神识,在收回的瞬间,正好看见辰砂一脚把一个手持流星锤的彪形大汉给踢出场外。 估计这两人正好同时结束比试,一起回来。 第三十四章 魔族出现 今日的比试已经进行了大半,景黎到目前为止已经战了六场,又因为每场比试所花费的时间并不很多,相当于在同等时间里,比别人多比了一场半,不出意外,今天应该是不用再上场了。 比试的头两天相当于海选。 一般来说,最开始遇见的都不会是多厉害的角色,真正的比试,差不多要从第三天开始,这也是九华宗众人大多都赢得比较轻松的原因。 因为台下现在并没有门内弟子在进行比试,故而台上的观战者们都只是随意的瞧了瞧,直到西北方向突然出了状况。 大会所在的大广场占地颇大,就算是被分割成了十几个比武场,也不见拥挤,反而每个比武场之间的间距都仍有空余。 绝大部分人都在高台之上观战,但这并不是说,台下除了参与比试的弟子,就没其他人了。总还有一些或性子跳脱,或为同门鼓劲或者单纯只为更近距离观看比试而留在台下的。 现在,这动静就是从这些人身上传出来的。 修士的听力和视力都很好,在听见台上好几人同时大声惊呼之后,各处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来。 发生意外的正是最后一个比武场,第十九号比武场。 场内两人,一个被打的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余地;一个步步紧逼,不肯罢休。 乍一看,并没什么不妥。 景黎凝神,仔细看了一会,发现那打人的弟子面色紫涨如同猪肝,额前、颈脖处暴起根根青筋,神情狰狞,眼睛里充斥着阵阵红雾,浑浊一片。 看起来,似乎已经失了心智。 而他的对手,早已无声的瘫倒在血泊里,生死不知。 比武场边上的几个蓝衣弟子,群情激奋,看衣着服饰,应该是与那个倒下的弟子一起的,刚才哇哇大叫着引来其他人注意的,也正是这几个人。 见这里不过是一处战况稍显惨烈一点的比试,许多人便收回神识,没再注意。大会开始以来,并不是没有弟子死在台上,除非是相识之人,否则这种事,又有谁会在意。 就连九华宗众人在弄清情况后,也都转移了视线,去看别处的比试了——这场比试胜负已分,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景黎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其他人看到那个赢了弟子身上的异状,只当是他吃了什么速效药造成的效果,这类丹药在修真界不是烂大街,却也并不少。在他们看来那弟子是求胜心切,不计后果。 但景黎从苍麒那听说了魔族的时候,总觉得那弟子的模样有些问题。 再看时,发现那弟子突然就向那几个场边的弟子出手了。 为了保持比试的公平性,每个比武场边缘都设有防护罩,防止有外人插手,只有等比试结束,分出胜负,防护罩才会收起。 那弟子把对手打成一个血人,趴下了就再没能爬起来,自然是胜了。 可他不但没离场,反而在防护罩收起后,似一阵风般冲到场边,直接将两个想进场查看同门情况的弟子给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那人是金丹期修士,对付几个筑基期自然是小意思。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直接将手上两人的脖子直接掐断了。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就连两个倒霉的当事人都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下去作堆了。 而那行凶者此时也产生了变化。 头顶生出两只黑色螺纹状犄角,身体像一个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周身力量挤压,看起来令人心惊。 那几个弟子吓的四下逃窜。 那人长臂像猛地伸长,抓住一个反应慢了一拍的弟子,尖锐的爪子紧紧按在对方肩上,脸上扭曲着露出一个笑笑。 然后,双手向两边一扯。 “!——” 被他抓住的那个弟子竟就这般被撕成了两半,腹中肚肠滚出,落在地上,堆成了一滩。 原本干净整洁的比武场,瞬间就变成了修罗场,血流成河。 凄厉的尖叫直冲云霄。 正注意着七星门中动静的明真也发现了十九号比武场的情况,不由皱起眉。 和比武场边缘的防护罩一样,整个台下都被大能布下禁制,凡元婴期以上者,皆不能出手。 若是这次大会能有元婴期修士参加,禁制所针对者则自动变更为化神期以上。 所以明真并不能插手。 但所幸大会有设仲裁,现在出了这种事,仲裁者不会不管。 只是有人比仲裁者快了一步。 一道冰冷的剑意破空而来,带着一声嗡鸣,在凛冽的剑光中,那圆滚如气球的身躯被分割成了对称的两半,然后化为了无数碎块飞溅开来,洒落一地猩红。 那不知道为何突然发狂的弟子就那样成了一堆散落各处的碎肉和血块。 正急急忙忙从台上飞下,想过来将其控制住的同门长老面露悲痛。 似他们雷火门这样的小门派,就连修为最高的掌门都不过是元婴中期,像他这样的金丹中期都能当上长老,全门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更是一个巴掌数的过来。 好不容易才出了一个两百岁结丹的弟子,放到其他大宗或许并不觉得如何,但对他们雷火门这种小门派,那绝对是个绝世天才了。 他这回带着人来参加比武大会,也未尝没有扬眉吐气一番的意思,谁知道好好一个弟子,突然就发生了这种变故,不但杀害他门弟子,最后更是直接被人斩杀于剑下。 他也知道门中弟子突然发狂滥杀无辜,此事讨不了好,但心底也并非没有侥幸,想要帮人开脱,谁知道,还没等他赶到,人就变成了一对肉块。 那雷火门的长老真真是心痛的要滴血了。 他们门中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一个资质品性都是上乘的弟子,掌门还想着雷火门日后后继有人,谁知道竟然会折在这里! “师兄!” 景黎自高台上飞下,落在苍麒身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堆肉块。“是魔族?” “确有魔气。”苍麒点了点头,又问道,“师弟刚才在台上,可曾看清?” 第十一号比武场与第十九号比武场中间隔了一个十五号,如果不是苍麒刚巧结束比试,从防护罩里出来,准备飞回台上,也不会知道第十九号比武场中的变故。 只是他出来的有些晚,之前的事并不清楚。 “看到一些。我注意到这边情况时,那人已经有些不太对劲了。之前若不是这几个观战的弟子忽然叫喊起来,我也不会注意到这里。”比试的两人和九华宗没关系,他当然不会注意。 “那人在比试中,双目浑浊,青筋暴起,脸皮紫涨,而与他交手之人,更是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我以为,那人在比试时,似乎就已经失了神智。”景黎边回忆边说。 “杀了一个观战者后,就变了模样,头上还长出了犄角,手段更是残忍。”再之后的事,苍麒也知道了,不然也不会出手把人给劈了。 “师兄,他到底,是人是魔?”景黎想知道的是,那人到底是一开始就是魔族伪装的,还是被东西附身或者操控了。“在场的这许多大能,竟然都没一个看的出那人有问题吗?” 那人实力也并不是特别强,怎么这些元婴期、化神期的高手都看不出来。 “魔族生来善于伪装,若是有意隐藏,除非魔气外露,否则看起来与寻常人无异。”这也是整个七星门被顶替了,却没有一个人能发现问题的原因。 “先是细作,现在又混进比武大会,魔族的小动作可真多……” 那雷火门长老正悲痛宗门损失人才,冷不防听见景黎两人一口一个魔族,又气又怒,他雷火门向来清正,何时同魔族扯上了关系。 真是一派胡言! 恼怒的转过头,想给这两个胡说八道的小子一个教训,一看,对方也是金丹,还这般年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再看,虽不知道是哪派的,但观其形容衣着,不似凡品,便猜着约莫是哪个大宗门的弟子。 兴师问罪的势头马上就弱了一半,又实在忍不得雷火门被这两人污蔑,只得忍气辩解道,“我雷火门向来行得正,从不曾与魔族中人扯上关系,门中弟子适才不慎走火入魔才会突然发狂,两位道友岂可胡言。” 景黎两人的目光顿时都转到了这位长老身上。 那长老被他们看的有些不安,却不肯平白背上骂名,仍梗着脖子与他们分辨。 苍麒等人说完话,才道。“他身上有魔气。” 走火入魔与魔不同,他自己不会弄错。 那长老晚来一步,赶到时苍麒已经把人斩了,只看到了满地的肉块,自然不能感觉到什么魔气,当然不肯认。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要是就这罪名一落实,他们雷火门也不用混了。 第三十五章 神转折 其他人尚能听雷火门的长老分辨,独在此事中一连损失了四名弟子的无双门忍不得——一出手便打死他无双门中四名青年俊才,凭他是人是魔,雷火门都是凶手! 两边各不相让,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无双门也不是什么大宗派,带队长老和雷火门一样,同是金丹期,两位长老交起手来,一时间,也难分高下,身后又各有一波弟子呐喊助威,战意熊熊。 这两边这么一闹,倒把魔族的事给放在一边,先报仇要紧了。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也是那些个大能不能从高台上下来,不然这两人也不敢这般行事。 所幸不多时,本届大会的仲裁者赶到,把两个打的跟乌眼鸡似得长老隔开,让人把人带走,又强制性清场——今日的比试还不曾结束,自然还得进行下去,至于刚才的变故,还有那闹事的两个门派,自会有人去处理。 现场满是碎肉与血迹,很是狼藉,但这对于修士来说,并不算什么,仲裁者一拂袖子,现场又整洁如新。 而唯一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正是那在比试中就遭了毒手的无双门弟子,仲裁者将他与另几堆碎肉一样,分装起来,叫了两派的弟子各自带回去。 原本热闹的场地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仲裁者看了眼人走光后,身影尤其显得突兀的师兄弟两人,皱了皱眉。“没轮到下场,就回高台上去。” 景黎两人无异议的飞回台上,就见到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明真。 虽然早有怀疑混进这次大会的不止七星门,不过似这般明目张胆就暴露了出来,却还是有些出乎明真的意料之外。 九华宗众弟子都因刚才那一场变故而议论纷纷,想凑过来问问刚才在场的两人,又碍着明真正在问话,不好上前。 因为出了这场变故,接下来参加比试的弟子,都不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出手招招犀利,唯恐自己对手和突然狂性大发,大开杀戒。 等今天的比试结束后,明真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两人回房后,景黎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苍麒。 那是一个墨绿色,长的有些像蚕豆,却比蚕豆大了两倍倍不止,表面还粘着碎肉血丝的奇怪的腰形物体。 苍麒接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会,觉得这玩意看起来和某个方希有些像,问道,“哪来的?” “地上捡的。”一堆又黑又红的血肉里藏着这么个东西,其实并不显眼,不过他之前因为站的角度的缘故,倒是一眼就能看到,因为觉得有点奇怪,就在那仲裁者清场之前,先藏起来了,“应该是那个雷火门的弟子的东西。”毕竟那堆肉是他的…… “师兄知道这个东西?”看苍麒的模样,好像认识。 “和魔种有些相似,又不尽相同。”苍麒试着送了一缕真元进入那腰形物,却仿佛泥牛入海,再无踪影,想了想,又输入一道剑气,发现腰形物上似有魔气浮现。 魔种?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那就是魔族的东西了?所以,那个雷火门的弟子,真是魔族?” “魔种是魔族附身或是控制人的一种手段,若被魔种侵入丹田,便会成为魔族傀儡,最后沦入魔道。我并未曾亲眼目睹魔种,只是在书上见过,按书上所述,魔种乃是一颗赤红色的球体,而我方才以剑气试探,却也有所反应。”结合今日那雷火门弟子突然发狂的事,这种墨绿色的腰形物,恐怕和魔种是一个类型的东西。 “可能是原来那种魔种的变异或者进化版吧。”景黎如是猜测,“如果是被附身了,那那个雷火门的长老说他不知情,也是真的了?” 苍麒想了想,将那东西收起,道,“不如去看看?” 景黎站在离他们所住客栈三条街开外的一家客栈里,等苍麒询问完掌柜后,跟着上了楼,只是心里还有些奇怪,“师兄说的看,指的是无双门?我还以为,是去雷火门呢。”无双门也够倒霉的,平白就折了四个弟子进去。话又说回来,那个无双门的长老和人打架,也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没有。 “事发之时,无双门有数名弟子在场,或许会知道点什么。”可惜和那人交手的无双门弟子也死了,不然问他,他肯定是知道的最清楚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无双门弟子所住楼层,苍麒抬手打出一道剑气,敲击在覆盖在门上的防护罩上,不多时,便有一个弟子出来开了门。 “你们是……?”李才疑惑的看着站在门前的两人,不明白他们来做什么。 景黎认出来开门的这个弟子正好是当时在场边控诉雷火门的,笑着说明了来意。“我们是九华宗的弟子,过来,是想向道友打听点事。” 一听是九华宗的人,李才的态度不免恭敬了些,把两人往屋里请,“不知道前辈想打听点什么。”他只是筑基中期,这般称呼,也没什么不妥。 “今日申时的那场比试,道友一直在场,想来应该看的分明。” 一听是这件事,李才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一些,警惕道,“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景黎掏出一瓶上品补气丹放在桌上,微笑道,“只是有件事有些好奇,道友何必如此。” 李才瞄了眼桌上的玉瓶,神色间有些松动,“你们想知道什么?” …… 华灯初上,清幽的夜色流泻着七彩的霓裳。 景黎与苍麒并肩走在街上,分析从李才那知道的消息。 “师兄你之前说,魔族一般会把魔种下在人丹田里,会不会是因为雷火门的弟子正好被伤到了丹田,引动了魔种,才会突然发狂?” 那场比试,李才是站在边上,从头看到尾的。据他所说,比试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问题,交手的两个都是金丹初期,实力相差不大,所以打起来比较费时间,一直纠缠了小半个时辰,然后他那位王靖师兄抓到了对手的一个破绽,偏那雷火门的弟子反应快,侧身一躲,命门没事,却伤了丹田。 原本李才以为胜负就此定论,谁知在王靖收手后,对方非但没有认输,反而突然狂性大发,直接把王靖给打死了。 苍麒摇了摇头,解释道,“若丹田内有魔种存在,丹田受损,魔种也该元气大伤,不可能反而因此发作起来。” 若丹田内有魔种存在? 景黎愣了一下,苍麒这意思,是怀疑魔种没被下在丹田里,还是…… 苍麒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道,“眼见,未必为实。” 景黎心头猛地一跳。“师兄怀疑王靖?” 可是王靖不是第一个倒霉的么?如果魔种是他下的,那他岂不是在自找死路? 刚才他们借着悼念死者的名义,看过无双门那几名弟子的尸身,王靖虽然尸身还算完整,但全身上下其实没几块好肉,如果说那魔种是王靖下在对手身上的,那岂不是有病,故意让人来虐杀自己。 没道理啊,景黎有些想不通,不懂苍麒这么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那李才说王靖性情温和,平易近人,若真如他所说,王靖又怎么会出手就取人丹田。”对修士来说,丹田乃是至关重要之处,若是被废,之前所有苦修,就全要白费。 不过是一场比试,对方也不曾下杀手,王靖却要废人丹田,能做出这般行为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性子温和的。 “可是李才不也说了,王靖一开始的目标不是对方丹田,只是因为那人为了避开要害,才不小心误伤了对手丹田。”不小心误伤和蓄意谋害完全是两码事,当然不能混为一谈。 苍麒不答,反手按在景黎后腰,第二腰椎棘突下凹陷处。 “!!!”景黎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没跳起来,卧槽,苍麒摸的什么地方! 苍麒似没注意景黎的反应,反而对手掌下的位置一按,在景黎炸毛之前,收回手,解释道,“刚才我所按之处,就是命门穴。” “师弟以为,若你我正面交锋,我意欲取你命门,你将如何?” 当然不如何了!景黎不自在的摸了摸后腰,真是的,直接说不就行了,突然这么一下,真是吓死宝宝了。 景黎一边腹诽着一边答道,“你我若正面交手,你不可能伤我命门。” 话一说完,景黎自己也反应过来了,王靖根本不可能伤到对方命门,那对方还躲个屁,还把丹田给搭上了,这根本就是冲着对方丹田去的吧! 这么说来,王靖才是下魔种的人,那个雷火门的弟子,反倒是无辜的了? 剧情神转折的太突然,景黎有点接受不能。 “可是王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是为了造成恐慌,还是多控制几个人,都没必要把自己给赔进去吧?”或者说,魔族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干什么? 第三十六章 遇袭 这个问题,苍麒一时间也答不上来。 街道两边喧闹的很,和两人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缘由,苍麒便决定再去雷火门所住的客栈瞧瞧,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因为出门前曾经特意打听过,这会也不愁找不到路。 雷火门所住的客栈位置有些偏,周围不像刚才那般热闹,行人也并不多,一路走来,也没看见几个人影。 景黎这一路走来,都在想着苍麒之前的猜测。 假设有问题的人真的是王靖,那王靖这么早就暴露有什么好处。按照常理来推断,难道对方不是应该低调行事,一路默默解决障碍,达成最终目的么? 而且说实在的,魔族派细作潜入各派的行为,他还能理解——魔族么,一般都会想着干掉正派的;但是像这种每五十年都举行一次的比武大会,混进来有什么用?比武大会并未设置什么奖励,并不存在说第一名能拿到xx宝物的说法。最多就是刷一刷名声。 可这些魔族既然是潜入的,当然也不可能用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的声望刷出来又什么用? 而他们不但混进来,还暴露的这么早,难道说,就只是为了破坏这场大会? 景黎抓了抓头,感觉脑子有点打结,算了,还是先去雷火门看看情况吧。 雷火门也是个小门派,金丹期修士并不多,那个发狂的弟子,门中弟子肯定都认识,如果他之前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其他人肯定会知道。 到底怎么样,等进去打听了就知道了。这么想着,景黎下意识的看了眼十几米开外的客栈。 皎洁的月光下,一道黑影忽然从客栈楼上的某间窗户蹿出,那道身影身法奇异,乍一看望去,似雾非雾,似烟非烟。 景黎眼角猛地一跳,有魔气。 一抹白色直追黑影而去,景黎转过头,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景黎没再耽误,也马上追了上去,只是心底却有些疑惑。 那道黑影身上有魔气,他能肯定对方是魔族,但是,红名预警却并没有出现。 是因为对方实力太弱,还是因为,并非是魔族,就都是红名。 穿越过来这么久,红名预警却只出现过一次,对象是闻人异。但也只这么一次,其后碰见对方好几次,也没见什么异常。 景黎对于红名的预警对象,不免有了疑问,这到底是按什么标准预警的。 城内禁止飞行。 景黎虽比前面两人慢了一步,但并不是追不上。 一路追着出了城,最后跟到了城外的一个林子里。 走进林内,隐隐还能听见远处传来兵刃相交的碰撞声。 显然,苍麒已经与那人交上手了。 景黎用大轻功赶到目的地,落在距两人几米开外之地。 这才看清黑影的长相。 刚才只是一瞥,并未看清,景黎这才注意到,对方是个妹纸,还是个身材曼妙,长的清丽脱俗的妹纸。 景黎的目光停在了对方的眼睛上,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一层淡淡的红色,就好像是一颗蒙了红纱的黑珍珠,既闪亮,又还有些朦胧的美感,特别引人注目。 单看长相,这绝对是一个楚楚可怜,娇滴滴的小姑娘。 但和她交手的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凌厉的剑意势如破竹,劈开司嫣的护身魔元,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身上。 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进入体内,引起体内魔元一阵激荡,司嫣再不敢迟疑,祭出一方深紫色的丝帕护身,才勉强控制住在体内的翻腾。 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发现行踪,还被追到了这里。 这剑修一言不发,出手就是狠招,若非她反应快,估计这会已经少了条胳膊了。 眼看着现在又来了一个,看模样还是这剑修的帮手,司嫣心底不由萌生了退意。 她潜入城中,本来就是避着人的,现在却被人发现了。 她刚还想着把人引到城外,直接解决了,没想到会碰到个硬骨头。 司嫣心里诸多念头闪过,最后身影一闪,疾退数尺,双手结印,打出数道法诀,二十四道赤红色天雷从天而降,将苍麒困在其中,形成一个巨形雷球。 耀眼的雷光刺激的人睁不开眼,景黎抬手遮在眉前,二十四道天雷太过密集,景黎并不能看清里面是个什么情景,而司嫣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双手的动作飞快的变化着,口中念念有词,赤红色的雷光,颜色渐渐加深。 景黎毫不迟疑的抽出背上双剑,一招剑破虚空打断了司嫣的结印。与此同时,由那二十四道赤色天雷所构成了巨大雷球,也炸裂开来。 景黎反应快,一个迎风回浪闪开了。 但刚才被他用剑破虚空打断,又被封了轻功的司嫣就被没那么好运了,躲避不及,受了反噬。 银色剑光冲天而起,化作一柄银色巨剑,直斩而下,巨剑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将所有周围树木植被纷纷绞碎,连脚下的土地,也被劈出了深深的剑痕! 司嫣大惊,想要避开,却不知道为何脚下似有千斤重,竟不能动弹分毫。 司嫣心头大骇,再不得其他,尖声呼喊,“主人救我!” 巨剑消失后,原地已无司嫣踪影。 “师兄你刚才没受伤吧?”景黎快步走到苍麒身边,查看对方情况。 苍麒拿出一瓶丹药吞下,摇了摇头,“无碍。” 景黎盯着他看了一会,发现苍麒的脸色果然好了些,才放下心来,扭头看了眼司嫣消失的地方。“她应该还没死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景黎的语气却很肯定,毕竟司嫣离开时,头顶的血管还有半管呢。 苍麒应了一声,“应该是传送走了。” 这还是景黎第一次看见不用传送阵的传送,估计是那位“主人”帮的忙。 本来还想着抓个活口,问问魔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现在人跑了,只得作罢。 景黎觉得有点可惜,如果不是被传送走了,这会他们都已经抓到人了。 出了这场意外,两人也没再去雷火门,直接回了客栈。 这会明真应该已经回来了,苍麒准备去找人说一下魔种的事。 结果一进门,就听见了楼上的吵闹声。 两人相视一眼,向楼上走去。 循着声音寻到了天字号区,许多人正围在一间房门前,似有争执。 景黎还看见了好几个熟人,闻人异、白蔻都在,还有几个眼熟的同门,倒是没瞧见辰砂的影子。 屋里还隐约有哭声传来。 门外众人正议论纷纷。 天字号房,住的应该是各派的长老或是领队,看白蔻满不在乎的模样,出事的不会是他们九华宗。 商陆正往里张望,余光瞥见景黎两人,忙走过来打招呼,“大师兄,景师兄。” 苍麒将门外站着的人一眼扫过,“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有人闯进屋里,碧情阁的左长老被人偷袭受伤了,好像还有几个弟子也遭了毒手。” “明真长老正在里面帮左长老疗伤呢。”屋里的哭声并没有断,悲悲切切的传进耳朵里,不免让人心下不忍。“左长老的伤有些重,碧情阁的几个弟子正在里面守着呢。” 景黎有些意外,“在房里被偷袭了?”福源客栈的防御工作其实是挺不错的,房间外面的防护咒都是高级的。碧情阁的长老是个元婴期修士,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把她打成重伤,对方怎么也得比左依依高一个境界吧? 虽然觉得问了也没用,不过景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知道凶手是谁吗?” 商陆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位左长老让门下弟子戌时三刻去她房里,那弟子来后却不见左长老开门,有些奇怪。玄字号那边的弟子发现有弟子遭了毒手,跑来报信,那弟子觉得不对,喊来了明真长老。等大家破门而入后,却发现左长老正倒在地上。” 要说嫌疑人,景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魔族,更别说他们刚才还差点抓到一个,但是以刚才那个的实力,应该没办法把左依依打成重伤。 明真在里面帮人疗伤,等人醒了之后,应该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左依依的房门前围了一大群各个门派的围观党,福源客栈是城内最大的客栈,这次比武大会,接待了好几十个门派,景黎这会一眼看过去,就瞧见了好多不同的门派制服。 正想问苍麒要不要过去看看,就注意到对方眉宇间有一丝褶皱。“怎么了,师兄?” 和景黎一样,苍麒头一个想到的也是魔族。 碧情阁这个门派,属于八面玲珑型,门下全是女弟子,众弟子的道侣又遍布各个门派,日积月累之下,形成了一张纵横交错的关系网,轻易不会与人结怨。 目前还未听说有哪个门派与碧情阁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下这种毒手。 碧情阁…….. 魔族细作之事,就是碧情阁传讯给九华宗的。 而全门被灭门顶替的七星门,之所以会暴露,也是因为碧情阁的左依依的怀疑。 可以说,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快的查到魔族的事,和碧情阁的提醒不无关系。 而现在,住在客栈里的其他人都没出事,偏偏只有碧情阁遭了毒手。 不但杀了碧情阁的弟子,还重伤了左依依。 苍麒忍不住眯起眼睛,这是报复,还是,警告? 第三十七章 夜袭 屋里的哭声忽然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惊呼,还有一声声殷切的询问。 显然,左依依已经醒了。 景黎正想过去看看,就看见商陆很是机灵的清理出两个位置,招呼他们过去。 景黎顺利的占到了最佳观众席,向屋里望去,然后发现,位置再好,其实也没什么用,因为一架大型的山水屏风挡在屋里,完全阻隔了门外人窥探的视线,只能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真是难为门外的这一群围观党就这样还能围观到现在。 毕竟是碧情阁的地方,两人也不好乱闯,在门口等了一会,就听见里面人出来的动静。 除明真外,还有一个道骨仙风,看起来颇有高人之风的长脸老头,被子苓恭恭敬敬的送了出来。 子苓眼角还带着明显的红印,将两人送出门外,再次道谢后,就关上了房门,拒绝了所有人窥探的视线。 明真一出来就看见一众围观党内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摆了摆手,“都在这做什么,散了。” 九华宗诸人各自遁走,只剩下了景黎师兄弟两个,还有白蔻与闻人异。 “师尊,那位左长老已经没事了吗?”白蔻毫不在意明真板着脸,笑嘻嘻的打听消息。 明真看了她一眼,抬脚就走。 白蔻眼珠一转,瞥见周围的一圈人,就知道明真是不愿在这里说,忙拉着闻人异追了上去。 “师兄不去吗?”景黎转过头,见苍麒向地字号方向走去,似乎并没有跟上明真三人的打算。 “晚点再去。”有白蔻在,有些事也说不了,还不如先回去休整一会。 景黎哦了一声,快步跟上,余光瞧见那个长脸老头正被几个弟子围着,像在说些什么,不由有些好奇,“师兄,刚才和明真师叔一起出来的人是谁?” 苍麒回头看了眼身后,“玄天宗石炜长老。” “玄天宗?就是那个和我们九华,还有归一门一起并称三巨头的那个玄天宗吗?”九华宗、玄天宗、归一门在东陵州修真门派中,呈三足鼎立之势。关系很有些微妙。 虽然别人都是这么称呼他们,但是自己人也这么说,是不是太不自谦了。苍麒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否认。 难怪看起来气势不一样。他刚还想说,住在客栈里的这么多个门派,怎么除了明真,其他门派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已经在里面了。 既然左依依醒了,明真肯定已经从她那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等会苍麒去找他时,应该能打听到。 到时候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现在他们所知道的东西实在有限,就像是只无头苍蝇,希望等会苍麒从明真那回来,能带来好消息。 …… 事实上,苍麒去明真那里后,并没待多久,他刚从浴池里出来,就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动静。 飞快的将衣服换上,用内力将湿发上的水分蒸发掉后,就快步走了出去,“明真师叔怎么说?是魔族干的吗?” “确是魔族,只是左长老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苍麒将从明真那打听到的消息慢慢告诉景黎。“那魔族也是元婴中期修为,又是偷袭,左长老一时不察,受了重伤。”同等修为下,实力相差大的情况并不少见,天赋、根基、功法等等,都是造成差距的原因所在。 左依依的天赋一般,能成婴还是因为吃了如意果,打不过元婴中期的魔族,苍麒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左依依竟然连对象模样也没看清。 景黎听到这里,不免有些无语,这个左依依不是碧情阁的长老么,都被人打成这样了,连打她的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不过这也说明,下手的那个魔族实力不低。 景黎难免又想到了才刚交过手的司嫣。“我们之前追的那个魔族女子会出现在那家客栈,是不是也是因为要下哪个门派下手?” 但是雷火门住的那个客栈是个小客栈,住的基本都是和雷火门规模差不多大小的小门派,如果魔族真的要下手,难道不应该找那些实力强一点的对象吗,杀几个小门派算什么。 先前因为名字的事对景黎起了疑,苍麒并未将七星门的事尽数告知,后来误会消除之后,却还没来得及说,事情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到现在为止,苍麒虽然对景黎的来历尚有疑虑,但并不认为对方会与魔族有关系,这会也就没再瞒着。 听到七星门现在一门全是假货,景黎的头一个反应就是这样的假货这次大会还有多少,司嫣会从那家客栈窗户里出来,是不是因为她又故技重施,又作了一回假? 再听到七星门那个带队的长老被空青带走,景黎忍不住问道,“空青长老问出什么了吗?”修真界有搜魂术之类的东西,就算对方不说,空青应该也会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在景黎期待的眼神中,苍麒果然点了点头。“空青长老用了搜魂之法,得知了一些消息。只是那魔族的地位并不高,对于魔族的计划所知有限,只知道还有两派的情况,与七星门无异。” “哪两个?应该也是像七星门一样的小门派吧?”毕竟大中型门派底蕴根基不同,魔族想把人全灭了,没那么容易。 果然,苍麒随即便说出了两个景黎没听见过的门派的名字。 “那,我们要不要……?”现在看来,苍麒在今天白天的比试中,对那个七星门的弟子下了杀手,其根本原因在这里,而非其他人说的对方狡诈无耻。也是,既然抓了那个长老,剩下的小兵们也就没价值了,自然得清理,同理可知苍麒刚才说出的这两个门派的下场。 苍麒眉毛都没动一下,“我欲今夜前往。” 语气平静的就跟刚才说的是天气好一样。 这么快?景黎有些意料,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既然都是要解决的,自然是在对方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暴露的情况下动手更加方便。 魔族……景黎想起了今天下午在比武场见到的那个头顶犄角,身躯肿胀成圆气球的紫红色魔族。 或许是因为外观的截然不同,还有从心里就知道对方是恶的存在,在听见苍麒说这话里,他心里并没有任何的波动。 他下不了手杀人,但并不代表他下不了手杀魔。 而且…… 景黎垂下眸子,看向自己的手掌,既然身处修真界,总会有那一天的。 “……师兄,我也想去。” 丹阳派规模,比起七星门,只小不大。 算是杂役弟子,加起来也不过七十人不到,这次来参加比武大会的,更是只是寥寥二十来个,普遍都是筑基初期与筑基中期,还有几个弟子甚至还未筑基,就连带队的长老,都不过是个筑基后期巅峰。 相比起另一个目标天鹤楼,丹阳派的难度显然要小的多。 苍麒一个人去了天鹤楼。 把丹阳派的清理工作交给了他。 临走前留下了一枚存有他一道剑意的玉牌,其余并未多说。 不可否认,景黎有些紧张,但并没感到害怕与不安。 这也与丹阳派的实力脱不了关系。 修为最高的也只不过是筑基后期巅峰,景黎并不认为自己会输,更不会有机会用到苍麒留给他的剑意。 丹阳派这样的小门派,想也知道住的不会是什么高级客栈,不过他们租下了这家客栈的后院的一幢小楼,对准备夜袭的景黎来说,倒是正合心意。 小楼外的防护阵对于已经学习了一段时间阵法的景黎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花了点时间将阵法破开一道口子走进去,又在小楼周围布下了一个隔音阵,以防这里的动静会惊动其他人。 说实在的,其实景黎并不能理解魔族的想法——七星门好歹还有个金丹期的,在比试中赢的机会比较大;但丹阳派这种能干什么,基本没可能进入比试后半段,来了有什么用。 魔族特意将丹阳派灭门后,顶替他们的身份来参加大会,难道就是为了做这种无用功?魔族真的会这么蠢? 答案显然是不会。 那么,他们花了这么大力气,又是为了什么? 景黎仔细回忆了身边发生的,种种与魔族有关之事,忽然想到了什么。 下午比武场上的变故还历历在目,发狂入魔、魔种。 既然王靖能在比试过程中,伺机将魔种下在对手的丹田之内,那丹阳派又为何做不到? 一旦中了魔种,对方就会成为魔族的傀儡,而来参加比武大会的,当然都不会是什么废材。 如果,这些被下了魔种的人,在比试中纷纷发狂入魔,失去理智;亦或者,在比试结束之后,回到各自宗门才显露出痕迹,又会如何? 而魔族能下魔种,那么,被下了魔种的人,又能否,进行第二次传播呢?被下了魔种的人继续在其他人身上种下魔种,用不了多久,整个门派就会成为魔窟。 景黎抽出背后长剑,剑身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幽光,冰冷而残酷。 一阵风过,浅粉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里。 第三十八章 解决 黑暗的房间里充满着稠腻的血腥味。 角落里传来的呼吸声沉重而迟缓。 景黎一步步向角落走去,脚下粘腻的触感,令他不由蹙起眉。即使不低头看,他也知道这屋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丹阳派的实力如何,他进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收拾起来也并没花费多少功夫。 那些尚未筑基的炼气期自然不消多提,筑基初期和筑基中期的那几个,虽然比之前者麻烦了些,但收拾起来也还算轻松。 唯一一个棘手些的,就只有那个筑基后期巅峰的长老。 从修为上说,景黎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也没硬来,全程用定身、封内磨对方血条就可以。当然,魔族的手段也不少,可对方毕竟只是个筑基后期,即使是后期巅峰,也仍然是筑基期,而非金丹修士。 景黎缓步走了过去,在离角落三尺处站定。 即使周围一片漆黑,身处黑暗,对方头顶上的血条在他眼里也是鲜明的存在。 血条已经见底,如果不是还有最后的两千点血,这位魔族长老也将和他的那些弟子们面临一样的结局。 景黎并没打算杀他。 至少没打算现在杀。 再怎么说这也是个小头目,多少总能知道一些魔族的计划,如果不是对方咬死了不肯松口,而自己又没学习过搜魂之术,景黎也不必多此一举的将人带走。 算了,反正也费不了多少力气。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听觉却变得异常的敏锐。 许其光无力的依靠在背后的墙壁上,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再自己面前不远处停下。 从他们屠杀丹阳派满门,取而代之之日起,他就想过许多次,借着这个机会,自己该如何立功,好回去在那位大人面前挣上些许功劳,换得更多资源——他在筑基后期巅峰,已经停留的够久的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本该完美的计划会出这种岔子。 在今夜之前,他根本不会想到,他们的计划会被人识破,还被杀上门来。 初时他还不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人,还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子,叫他有来无回就是。 谁知道,有来无回的,竟成了他自己。 鼻尖的血腥味异常的浓厚。 可不得浓厚么,这么多的尸体挤在一间屋里…… 许其光微微抬起眼,看见了那人抬起手。 他很清楚,对方现在要杀自己,易如反掌,之所以要留自己一命,不过是为了抓个活口。 计划暴露,被人反屠,本来就已是重罪,要是再被大人大人知道自己落到了这些修士们的手里…… 饶是许其光都不免打了个冷颤,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赤色的狠厉。 平地一声巨响。 修士自爆的威力何其大,许其光的身体当场便被炸的粉碎,巨大的气海将整幢小楼尽数吞噬。 烟尘散去后,原本小楼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圆形大坑。 若非景黎进来前布下隔音阵,这里的动静早就引人过来了。 一道粉色身影站在小院院门前,沉默的看着院中的大坑。 刚才他正准备将人带走,心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丝不安。 景黎是个相信直觉的人,更何况很多时候,修士能隐约到某些与自己相关之事。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要快上许多。 景黎刚从窗户里跃出,屋里的许其光就自爆了。 若非他刚才闪的快,估计这会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虽然躲避及时,但修士自爆,景黎也并非毫发无伤。 景黎闷声一声,将喉间的甜腻咽了下去,从包里拿出一瓶灵丹,吞了下去。 …… 景黎回去的时候,苍麒已经在屋里等他了。 苍麒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将景黎上下打量了一番,在那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了片刻,蹙起眉,“受伤了?”边说边走了过来,抓过景黎的手腕,两指搭在其腕上,将真元送入其中。 “本来想留个活口,把人带回来的,只是没想到那魔族竟然会自爆。”景黎感觉到一股陌生的真元在自己身体游走,不免有些无奈,“师兄,我只是被余威波及到罢了,并没什么大碍。” 苍麒将真元在景黎体内查探一遍,确定没留下什么暗伤,就收回手来。“凡事不可大意,下次,不要留给对手反扑的机会。” “是。”这种事,一次就长记性了,景黎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解释了一下,“我当时看他只剩下了一口气,没想到他竟然会自爆。”而且还爆的那么干脆。要知道自爆的滋味并不好受,而对方却宁愿自爆也不愿被擒,这是否也意味着,他所知道的东西是绝对不能被他们知道的? “可惜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东西。”景黎难免有些遗憾,早知道,当时就多长一个心眼了。 懊恼了一会后,又想到苍麒竟然回来的比自己还要早,天鹤门不管是人数还是总体水平,可都比丹阳派高处一大截。“我还以为师兄得晚点时候才能回来,没想到反是我慢了一步。” 苍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也是刚回来。” 景黎撇撇嘴,“那师兄有从他们那问出什么吗?”苍麒的对战经验比他丰富的多,肯定不会给对手自爆这种机会,应该能问出些什么东西来。 提到这个,苍麒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的确是问出了些东西。” 他拿下那个长老后,直接对其进行了搜魂,知道了这次魔族大肆动作,混进比武大会的目的。 魔族有人改进了魔种,改进后的魔种效果比以前的更为霸道,更隐秘,即使交手也未必能看出端倪。 此次顶替了三个门派的身份前来参加比武大会,就是为了将魔种下在与其交手的各派弟子身上,届时,魔族傀儡遍布诸大宗门,后果不堪设想。 而雷火门那个发狂的弟子身上的魔种也的确是王靖下的,因为王靖在之前的比试中,已经被下了魔种,成为了魔族傀儡,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导致雷火门的弟子当场发狂入魔了。 可惜天鹤楼的那个魔族长老地位并不高,除了知道此行的目的之外,对于其他事所知不多。苍麒只知道他是听了某人的吩咐,带人混进大会,制造混乱。 景黎听完,顿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忍不住唏嘘道,“幸亏发现的早,不然等大会结束后才知道的,估计来参加比试的大半人都得遭遇。”说完又想起三个冒牌货里剩下的那个来,“反正丹阳派和天鹤楼都清理干净了,索性也去把七星门给解决了吧。”明真原来的打算是让他们在比试中把七星门的魔族给干掉,免得打草惊蛇,但现在草都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在景黎说干就干,马上就准备再出去的时候,听见苍麒很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无需麻烦师弟,我回来时,把七星门顺手清理了。” 景黎:“……”求问怎么顺手的?天鹤楼和七星门加起来好几十个人,你是怎么顺手的?关键是,竟然还比他回来的早! 也许是景黎眼中的抓狂太过明显,苍麒便解释了一句。“不过是几个筑基期。”七星门的那个金丹,在比试中就被他杀了,剩下的那些,比起那金丹,不及多矣。 不过是几个筑基期…… 同样是筑基期的景黎忽然觉得自己膝盖有些疼…… 把三个冒牌货给解决掉以后,接下来的日子过的很是平静,魔族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大会淘汰掉的人越来越多,留下的人越来越少。 筑基修士只剩下不足五百,景黎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觉得差不多再过两三天,大会就能结束了。 九华宗这次战绩不错,来的五十六个弟子中,还有小半未被淘汰。 苍麒不必说,辰砂也已经连胜了十六场,其他人景黎不熟,只是没想到闻人异也一路赢到现在,一场都没输过。 景黎忍不住看向闻人异,他有看过对方的几场比赛,有一次,闻人异倒霉的抽中了一个筑基后期的对手,初期对后期,大多数人都不看好闻人异,只有白蔻一个坚信他能赢,而事实上,他也的确赢了。 景黎不由在心底,对闻人异的实力重新进行评估。 那日在店中交手,他并不觉得对方有多厉害,但现在看来,短短数日,他就精进了不少,还是说,那日,对方并未使出全力? 闻人异是景黎来这后遇见的第一个红名,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了,但景黎对他的身份,还是持保留态度。 在弄清对方身份之前,他都不觉得闻人异没问题,毕竟那曾经是个红名。 只是景黎没想到,他来到修真界后,遇见的第二个红名,会出现的这般猝不及防。 第三十九章 暗杀 鲜红色的边框毫无预警的出现在景黎的视野范围之内,目光所及之处皆被染上一层赤色薄雾。 身后一道破空声疾射而来。 景黎错身避开,拔剑转身。 “叮——” 清脆的交鸣声后,一枚暗器落地。 景黎眯起眼睛看着从角落处缓步而出的偷袭者。 “哎呀,这个反应不错。” 来人从黑暗中走出,在月光下露出一张姣好的瓜子脸,眼角边纹着的蝶纹带着说不出的风情,一袭仿佛被鲜血浸染而来的大红色露肩纱裙包裹住玲珑的身躯,光裸着的脚踝上系着一条细细的链子,串着数个极为精巧的小铃铛,随着她的身形而动,颤出阵阵清凉的乐声。 “仔细瞧瞧,长得倒挺俊的,就这样杀了倒真有点可惜。”姚半烟一柄墨兰扇半掩住脸,目露可惜,一双妙目在景黎脸上打了个转,咯咯笑道,“不如把你的脸皮割下来带回去,拓在绢布上,这样这漂亮的脸蛋就可以永远留在我的藏宝阁了。” 她的语气极为亲昵,若是不听话里的内容,只以为是在和人撒娇一般娇俏。 “魔族?” 虽然对方有刻意掩盖其气息,但刚才那暗器差点擦过自己脖颈,景黎当然不会忽略。 还在想魔族消停了,没想到这么禁不起念叨,这么快又出来蹦跶了。 “小哥最近和我们可打了不少交道呢。”姚半烟没有否认,勾了勾嘴角,轻笑道,“总不好每次都劳小哥奔波,这次,半烟可是特地上门,想邀小哥一起赏月。” 红衣美人波光流转,朱唇轻启,声如莺啼,“顺便,送小哥上路。” “那些人,是你的手下?”他去丹阳派清理门户那晚,正好是满月。 姚半烟脸上笑意不减,说出的话却没半点温情,“那些个废物可不是我的手下。” 景黎看不出对方修为,显然对方修为在自己之上,景黎并未因此而慌张,元婴期修士的威压他并不陌生,而姚半烟并未达到那种地步,至多是金丹期。 虽然在此前并未和金丹期交过手,但,他也不是毫无胜算的。 既然摆明了是因为那三派来寻仇的,景黎也不含糊,直接扔了一个帝骖龙翔过去,先把人给定身了再说。 感觉到身上的滞涩,姚半烟不由眯起眼睛,她这次过来,当然不是毫无准备的。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把景黎的底细给查清楚了,知道对方在比试中经常用定身的招数令对手失去攻击力后,才开始正式攻击,擅长持久战。 既然知道了对手的绝招,姚半烟当然不会没有防备。 只要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就不必担心会中招。 她这次可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虽然自己目前动弹不得,只能傻站着给人打靶子,但景黎若是想像那些比试中一般用那边憋屈的打法把自己磨死也是妄想。 姚半烟心念一动,一条三丈长的蟒蛇徒然自她背后蹿出,向着景黎门面直扑而去。 景黎立即用扶摇直上高高跳起,躲过这一扑,在空中一招剑主天地当空斩下,正中蟒蛇后背。 蟒蛇登时大怒,仰起蛇头,张开嘴,喷出一团黑气。 那黑气显然含有剧毒,景黎衣摆处被沾上了一些,霎时就被蚀掉了一块。 姚半烟的定身时间已到,见此不由咯咯笑了起来,“我这蛇儿的毒气可不是旁物可比,小哥可小心些你那张脸,若是被腐蚀了,我可就少一件收藏了。” 她早就观察过,景黎若要使将人定身的招数,中间会有间隔期,在那几场比试中,景黎将时间控制的很好,但现在可不是在比试,她们现在可是有两个人,就算景黎定了一个,剩下的那个也还能战斗,不会再被景黎掌握主动权,牵着鼻子走了。 景黎此时正被蟒蛇缠住,姚半烟便趁机出手,掌心打出两道光芒,正是一对玲珑环。 那两道光芒瞬间化作无数道影子,劈头盖脸向景黎袭去。 景黎见状,不由皱起眉,却未惊慌,先以凌霄揽胜避过蟒蛇扑杀,并将技能冷却时间已过的帝骖龙翔扔到了蟒蛇身上,又以剑心通明封住姚半烟经脉后,使出剑神无我,在引爆那些影子之前,再一次扶摇直上,将姚半烟与蟒蛇留在剑神无我技能范围内,成为了活生生的靶子。 爆裂声不绝于耳,甚至有阵阵*被烤焦的焦香味传来。 姚半烟愤怒的咒骂声从火光中传出,一道狼狈的红影冲天而起,落在战圈之外。 景黎抓住机会,开了爆发繁音急节,起手剑破虚空,又一次封住姚半烟内功与身法后,叠了三层玳弦急曲后,引爆江海凝光。 姚半烟的血管瞬间空了一截。 姚半烟简直要气炸了。 原本在她看来毫无难度的一次清理任务,竟然将她弄的这般狼狈。 姚半烟低头看了眼身上因为刚才的爆破而变成乞丐装的纱裙,连生吞了景黎的心都有了。 上挑的明眸里闪过一丝狠辣,掐念法诀,幻化出一只数丈长的火鹰,俯身冲下,一只利爪如钩,狠狠地抓向景黎心口,一只利爪刺向景黎喉间,十分凶悍。 景黎飞快的掐了个法诀,化出一张碧蓝色的大网,将火鹰罩于其中。 火鹰被困在网内,一面挣扎,一面横冲直撞。 景黎本就是单水灵根,使用起水系法诀,如鱼得水,事半功倍,用水元素幻化成的大网将火鹰死死困住,没让其挣脱。 姚半烟趁景黎控制水网之时,与差点被烤熟的蟒蛇一起,双双夹击而来。 早就防备两者突袭的景黎一个蝶弄足跑远,瞬间就拉开了距离。 扑空了的姚半烟脸色已黑入锅底,手腕一抖,玲珑环正要击出,却抓狂的发现,自己又被定住了! 景黎拉着大网,正面迎上来了追来的蟒蛇,在即将相撞之际,身形一闪,已在三丈之外。 而一声轰然巨响,被网住的火鹰却与蟒蛇重重撞在了一起,被后者撞的支离破碎,化作无数火气,四散飞流。 蟒蛇吃痛,也狼狈重伤。 景黎以蹑云逐月冲至蟒蛇跟前,抬手一剑斩下,将蟒蛇的蛇头硬生生斩成两半,蟒蛇已然鲜血横流,更加凶恶狠扑,转身甩尾,重重一下抽打在景黎身上。 景黎闷哼一声,不为所动,手中力度再次加重,蟒蛇渐渐虚弱,缠住在景黎身上的长尾不断狠命拍打,终究也没了动静。 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被蟒蛇临死反扑抽的身上火辣辣的景黎倒抽一口凉气,将目光落在与来时的得意张扬截然不同的姚半烟。 姚半烟恨极了景黎,玲珑环上,滔天杀意森然而起,仗着自己修为压景黎一头,不管不顾直冲过来。 景黎扯了扯嘴角,现在对手就只有一个人了,难道他还会输? 帝骖龙翔、剑破虚空、玳弦急曲、江海凝光…….各种招式环环相扣,精准的算计好了每一招的时间,姚半烟终于切身感受到了与景黎比试的那些人的憋屈感——明明自己修为压对方一头,却根本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姚半烟本以为定能斩杀景黎,没料想反倒是自己被折辱,脸上便如同被扇了一个巴掌,面皮紫涨,火辣辣地疼,恨恨咬牙道,“小子你真当我奈何你不得吗!” 景黎微微一笑,并不把姚半烟的愤怒放在心上。 既然对方是为取自己性命而来,他当然也不会手软。 姚半烟再是不甘,最终,也与她的灵兽一起,无声的倒在了地上。 景黎闷哼一声,取出灵丹吞服。 待缓过一会后,才发觉原来刚刚他已是屏住了呼吸。 四周都是一片狼藉,脚下的青砖都被打得开裂了,周遭的建筑更是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景黎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想起方才种种,心里有些后怕。 身上的刺痛感提醒着自己,在这修真界,危险无处不在,无论何时,都不能掉以轻心,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他了。 还有,久违了的红名预警。 这次的红名预警出现的很及时,老实说,如果不是红名预警先出现,他躲避得不会那么及时。 景黎对于红名的出现原因,有了新的想法。 姚半烟是为杀他而来,偷袭时的杀意凛然,是否,就是红名出现的原因——不是因为魔族或是其他,而是因为,对方对自己有了杀心。 其实回过头去想想,游戏中的红名,也不外如是。 或许,与其他无关,只有与自己的安危相关时,红名预警才会出现。 远处忽然有一道熟悉的气息正踏剑意,破风而来。 景黎心中忽的一动,面上不由带出一丝欣喜,“师兄。” 苍麒来的很快,刚还在在百里之外,然片刻间,就已出现在景黎面前,带着无边杀意。 狭长黑眸看向地上两具尸体,神色冰冷。“他们也向你下手了?” “幸不曾给师兄丢脸。”景黎迎了上去,笑着问道,“师兄那边也遇见麻烦了吧?”他今日被寻仇,就是因为十多天前杀了丹阳派的一众魔族,苍麒杀的比他还多,肯定也一样被找上门了。 虽然知道以苍麒的实力应该不会有问题,景黎还是忍不住仔细打量,直到确定对方安然无恙,他才放下心来,随即又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和苍麒相比,狼狈的自家就有些怂了点。 苍麒将景黎现下模样一眼扫过,抓过景黎的手腕,向之前那般输入真元,查看对方伤势。 其实就算重伤了景黎也不担心,回头切个云裳,把自己的血量给刷满,啥伤都治好了。不过看着苍麒此刻的举动,景黎心里不由一暖,并未多说,然后就被苍麒塞了数瓶灵药在怀里。 “……谢谢师兄。”感觉光是灵药,他都能单独装一个储物袋了…… 第四十章 发现 蔚蓝色的天空之上,一只体型巨大的青鸾正展翅飞行。 景黎盘腿坐在青鸾背上,看着两边流云飞逝,略觉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暗潮涌动的比武大会早在半月前已经结束。 他在第二十一轮比试中落败,止步三十名,没能更进一步。 回想起那场比试,景黎不免有些别扭,因为他输的实在是有点区别。 在那场比试中,他的对手是一个精通阵法的人,从一上场开始,摆出的阵法便层出不穷,一环套一环,若不是他在此前狂补过阵法,估计一上场就得歇菜。 好不容易把人逼的即将灵力耗尽,对方一抬手,又布下了一个将整个比试场都罩了进去的大阵。 那是一个玄级困阵,他在里面兜兜转转一番,好不容易找到了唯一的出路,结果一出场,发现自己已经在场外了——对方将这困阵的出口设在了场地之外,在他陷入困阵之后,等待着他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找不到出路,在布阵人收回阵法前,都会被困在阵中;另一条,找到出路,出来;而这两条路,不过选择哪一条,都是殊途同归。 当景黎好不容易从阵中寻到出路走了出来,却发现比试也结束了。 景黎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万万没想到阵法竟然还能这么用。 唯一让他觉得心理平衡的是,他的这位对手并未走到最后,成为第一。拿到筑基期第一名的是玄天宗的一个筑基后期巅峰的弟子。 虽然输的有点憋屈,不过能进入前三十名,景黎也挺知足,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牛逼的拿到第一,修真界天骄俊才数不胜数,他还没那么脸大。 不过苍麒倒是金丹修士比试中的第一名。 两人回去后,闭关狂魔明玄难得的从洞府里出来,在夕照峰峰顶等着他们。 明玄很是高兴的在不吝赞美之词把两个徒弟夸了一遍后,又语重心长的交代了不可自满等训诫,最后扔下两个储物袋,把两个徒弟打发了,又回去闭关了。 想到这里,景黎忍不住扭头看了眼就连搭“飞鸡”都不忘修行的苍麒,师尊是个闭关狂魔,师兄也是个时刻不浪费时间,专心修炼的好学宝宝,师徒三个好像就只有他是个散漫惯了的。 景黎噫了一声,真是不学好啊。 听见身边人的动静,苍麒缓缓睁开眼,知道景黎好动,这会看着有些没精打采,便出言宽慰道。“再过几日便能到栖阳城,师弟到时可去城里逛逛。” “再过几日是几日啊。”他们都在青鸾背上待了十来天了,每天看着这些跟棉花似得白云,已经严重审美疲劳了。 苍麒在心底估摸了一下。“尚需□□日。” 景黎顿时生无可恋脸,这也叫几日,分明是十日吧。 比武大会结束,回到九华宗被明玄叫走嘱咐了一番后,两人就各自回了自己洞府里感悟此次大会所得,积累沉淀。 一连在洞府里修行数日,某日刚踏出洞口,就看见一道白色身影由远及近。 苍麒说他接了几个宗门任务不日就要出门历练,问他可要同去。 景黎毫不犹豫的就点头要去,苍麒便带着他又去了趟天枢阁,将任务接了之后,乘着青鸾出门了。 此次出门历练的第一站,就是西域边境的栖阳城。 栖阳城位于东陵州西域边境,北临噩梦林,东面与黑风平原接壤,剩下两边都是大片荒漠。 噩梦林与黑风平原有妖兽无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兽潮,对栖阳城造成极大的危害。 栖阳城虽以城为名,却并不仅仅是一座城池,而是以栖阳城为首的大小十余座城池的统称。 以栖阳城为首的诸多城池盘踞此地已久,收拢东陵州无数修士,立足世间,使得附近许多势力纷纷归顺依附,汇成洪流。 栖阳城是凡人与修士混居,但规矩森严。 每当临近兽潮爆发之际,栖阳城便会广发悬赏榜,邀请东陵州众多修真门派弟子,以及诸多散修前来,一同抵御兽潮。 兽潮这时已经爆发,在兽潮开始前期,所出现妖兽等级并不高,栖阳城中人对付起来并不吃力;等中后期,高阶妖兽频频出动,指使手下妖兽连番进攻,情况凶险,因此每次兽潮爆发,栖阳城都会广邀东陵州众多修士前来斩杀妖兽,即刻历程己身,又能解栖阳城之急,自然是一举两得。更不提那些妖兽全都颇有价值,故每次兽潮爆发,栖阳城广发任务帖,皆由许多修士纷纷前往,一展身手。 兽潮这个词,景黎在小说里看到过许多次,亲身经历却是头一回。苍麒见他无聊,便给他讲起兽潮的来历,以及到栖阳城后,与妖□□手时的各项注意事项。 有人陪着说话,自然是比一个人傻乎乎的看云有意思的多,更何况苍麒说起那些,语气娓娓道来,言语生动,景黎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一来二去,时间便很快过去了。 比武大会结束后,沉淀积累,感悟一番后,出门历练是不少人的选择,例如苍麒与景黎,再例如,闻人异。 闻人异在这次比武大会中首露头角,以一个外门弟子身份突围,成为本次大会中颇为引人注目的一匹黑马。 在大会结束后,正如同他所设想的那般,引起了九华宗高层的注意,不但成功晋升内门,更被一位峰主收为亲传弟子,在九华宗的身份,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在九华宗待了这么久,闻人异总算是熬出了头,而他在出关之后,就已成为筑基中期这一点,更是令他现在的师尊满意,玉手一挥,便赏下了许多资源,作为奖励。 此时,闻人异正在天枢阁内的任务大厅里,细细浏览着那些排列的密密麻麻的任务,在心中筛选。 固步自封很容易造成瓶颈,修真一途,机遇从来与风险并存,以前是身为外门弟子,不能轻易外出,现在既然有了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比武大会期间,冒出了魔族冒名顶替之事,虽然被人发现后一举消灭,但闻人异直觉,这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因为幼时的经历,闻人异对于魔族自来没什么好感,哪怕司嫣数次为仇烨霖开脱,解释后者当时的难处与身不由己,但闻人异并未轻信。 而即使司嫣说的都是实情又如何,能相信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他以前是一个人,以后也会是一个人。 闻人异浏览着满目的任务,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伸手揭了看中的那两个任务,两点光芒从黄色的任务榜中飞出,一点印入闻人异体内,一点飞向了大厅正中间的石柱。 “闻人异!” 在闻人异准备离开时,一道清亮的女音在身后响起。 闻人异转过身,微微一笑。“师姐。” 看着闻人异身上那一身墨色长袍,举手投足间的气场,白蔻的眼神不由闪了闪。 随着与原著不同的事情一件件的发生,她越来越有一种焦躁感。 刚结束的,本该成为闻人异生命中第一个转折点的比武大会,先是莫名其妙的改了规则,分成筑基组和金丹组,这也算了,毕竟原著中没参加的苍麒都参加了,正好让他去金丹组;可没想到,筑基组的第一名,竟然不是闻人异,而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闻人异虽然对此可惜,但也并未将这个第一死盯着不放——他更在意的是以后,而且,他参加比武大会就是为了进内门拜师,现在目的达成,他自然不会再为此介怀。 但白蔻不这么想,如果说别的事偏离了原著她还能找到理由,但闻人异丢了第一,她却是怎么也无法接受的,而接下来的事,更是让她莫名烦闷。 闻人异进入内门,拜了一位峰主为师自然是好事,但为什么偏偏是踏雪峰的明月——原著里,闻人异的师尊明明应该是玉泉峰的明清。 可现在,因为闻人异闯入禁地的事,明清对闻人异印象并不好,即使闻人异在大会中大放异彩,明清也不买账;反倒是明月起了爱才之心。 对于闻人异拜入明月这位诸位峰主中唯一的一位女性峰主的门下,不得不说,白蔻觉得膈应的慌。 “你要出门吗?”白蔻冲着闻人异手中的卷轴抬了抬下巴,“你接了什么任务?” 闻人异也不避她,直接将任务卷轴递与她看了。 白蔻接过那两个任务卷轴,飞快的浏览了一遍,在看见某个地名时,脑中忽的灵光一闪,她记得,那里好像有个修真界大能的墓地,那也是原著中闻人异的发家之地之一。 “正好我也想出门去看看,不如,我们一起吧?”未免夜长梦多,再出现什么变故,白蔻打定主意,先让闻人异去做那个在墓地附近的任务,到时装作无意中发现宝藏的样子,去把里面的东西搬了。 闻人异自然不会反对,很爽快的同意了。 白蔻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可是记得那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苍麒垂眸看了眼靠在他肩膀上休息的景黎,正想帮他将飞扬的发丝理到耳后,身边人忽然就睁开了眼睛,猛然直起身。 随即马上因为被苍麒捏在手里的发丝而吃痛的“嘶”了一声。 “……”苍麒默默的松开手。 丝毫没意识到身边人就是罪魁祸首的景黎一边按住头皮,一边抓了把青鸾的羽毛。“停下!” 被抓了毛的青鸾极为不满的在空中来了个转体三百六十度,想把人给甩下去。 幸亏景黎反应快,不然估计得甩大轻功还能爬回来。 苍麒摸了摸青鸾的羽毛,“莫要顽皮。” 青鸾瞬间老实了,拍打着翅膀,停留在半空,没再赶路。 景黎站起身,在青鸾宽敞的背部来回走动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苍麒不解其意,“师弟?” 景黎跟只蜜蜂跳八字舞似得在青鸾背上来回转悠,转的青鸾只想把人从背上扔下去。 “怎么没有了……”景黎忍不住嘀咕起来,皱起眉想了会,从青鸾背上跃出,踩在飞剑上,一点点移动试探。 一人一鸟默默的看着景黎在他们周围来回转悠,好半天后,听见一声欢呼——“找到了!” “发现”两个金色大字在眼前闪闪发光,景黎高兴的冲苍麒招手,“师兄快来!” 第四十一章 地宫 没想到都到了修真界了竟然还能再挖宝,也不知道能挖到什么东西,想到七秀号不但是天卦,而且还曾经挖到过好几把紫色武器,景黎就连一秒都不愿耽搁,拽住苍麒就往下冲。 青鸾不明所知的看着两人,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于云端中,才嘶鸣一声,扇动翅膀,俯身追去。 俯冲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一些角度的偏离,景黎落地后,就跟着出现在视野中的风水罗盘指示,再一次寻找起藏宝点。 一落地就被丢到了一边的苍麒默默的看着景黎再次开始转悠。这会他也看出来了,景黎显然是在找什么东西。 先是在天上,现在又是这里。 苍麒抬眼打量了一圈周围的树林,这里一看就没什么人来,地上的草丛也没被踩踏过的痕迹,显然连那些兽类都不曾靠近。 这么大的一片树林,竟然安静的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苍麒微微蹙起眉,猜不出景黎来这地方,是想要寻什么东西。 一步一步的小心试探后,景黎终于又一次找到了藏宝的地方——就在他的脚下。 景黎高兴的从包里拿出七巧觅宝铲,正准备开挖,追随着两人身影而来的青鸾就扇了他一头的沙子,伸长脖子不高兴的咕噜了一声,像是在抱怨着他的不按理出牌。 这只破鸟! 景黎把手中的铲子往地上一擦,转过身决定给这只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肥鸟一点教训。 “!——” 脚下的土地忽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地面猛的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下一秒,一股可怕的吸力倏地出现,让他们身不由己被拉了下去,地面上的所有都纷纷掉落其中。 苍麒反应最快,在裂隙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把景黎拉回身边,又将青鸾收回御兽牌,在小心的避开各种障碍物的同时,稳住身形,保持着匀速下落。 几个起落之后,两人再度落到了实地。 苍麒才发现他们的所在地,是一间石室。 抬头看了眼头顶,他们掉下的那道巨大裂隙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石室光滑平整的顶部。 景黎在身体下落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已经在石室之内了。 四周的墙壁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东西,整间石室内除了他们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动静,景黎疑惑的从苍麒怀里退开,打量着这间空空如也的石室,这个藏宝洞,和以前挖过的不太一样啊。 什么都没有怪? 这要怎么打,不打怎么摸箱子。 他们刚才会掉下来,应该是景黎触动了传送阵或是机关。 想到景黎从一开始就有意寻找,苍麒的眼中不免多了几分探究,显然,景黎早就知道此处有异。 苍麒一直注意着景黎的反应,从开始的兴奋到随后的困惑,都看在眼底,看起来,这里的情况,与他所预期的并不相同。 感觉是空欢喜一场啊,亏他还以为能挖出什么好东西呢,结果就一间什么东西都没有的石室,景黎的兴头瞬间就消了一半,“这里要怎么出去啊?”完全没发现任何像出口的地方啊。 已将这里都查看过的苍麒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脚下。 景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有一块石板颜色与其他石板不同,还有数行小字刻在上面。 飞快的将这段文字看过,本以为这回没戏了的景黎又重新高兴起来,虽然这里不是个藏宝洞,但价值远在藏宝洞之上——这是远古时期一位元婴修士的地宫。 远古时期的元婴修士可比现在的元婴修士强的多了,因为生前并未收徒,这位青木真君便将他一生所学,及毕生所藏全都留在了这座地宫,留给日后的有缘之人,令他所花心血能够得以传承下去。 当然,这传承也不是谁都能拿的,这处石室只是一个入口,想要真正进入地宫,就得通过青木真君的考验。 这位真君的考验很是直白,就是让人在一炷香时间内找到离开这里,进入地宫的正确的道路即可。 正确的道路……这么说来还有错的? 问题是他到目前为止,连条错的都没看到,景黎抽了抽嘴角,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苍麒。 苍麒也没让他失望,对着那段文字沉吟了一会,也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的,原本平整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许多小型兽首雕像。 将这些雕像一一看过后,苍麒抬手打出数团灵光,分别没入不同方向的八个雕像之内。 当那八个雕像吸收灵光之后,其余雕像纷纷化作沙砾,消失在原地。 整个石室内“轰轰”作响,整个顶部居然直接坍塌下来。 整个石室如同镜像,瞬时碎裂。 一条明亮而宽敞的路出现在两人面前。 显然,苍麒找到了正确的出路,他们已经在地宫内部了。 顺着这条路,就能到达内殿,找到青木真君留下的珍贵传承。 对于苍麒的给力,景黎表达了由衷的钦佩,拍了个马屁,“不愧是师兄,一下子就找到了正确的出路,好厉害!” 苍麒淡笑道,“不及师弟慧眼独具,随手一挖都能挖到一处传承之地。” 景黎:“……”卧槽,才发现自己刚才发现藏宝洞太激动,露马脚了。 还有苍麒说话这语气……说好的温柔的大师兄呢,为什么他感觉对方在嘲讽自己…… 景黎忍不住瞄了身边的人一眼,心中惴惴不安,苍麒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现在回想起来,从他在青鸾背上发现有藏宝洞开始,就已经漏洞百出了,他还傻乎乎的直接把苍麒给拉了下来,最后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直接拿了铲子挖宝。 景黎顿时生无可恋脸。 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找一个更稳妥的办法,让他们顺其自然的发现这个藏宝洞。 苍麒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景黎却感觉冷汗都要下来了,在对方那含笑的目光下,简直是坐如针毡。 景黎干笑着试探道,“额,可能是因为,我有个狗鼻子?” 苍麒闻言笑得越发温柔。 温柔的景黎更不恨马上变成一只蚊子飞走,为什么他要嘴贱! 欣赏了好一会景黎的懊恼与纠结,苍麒终于好心的放了他一马。 景黎身上的秘密和他的破绽一样多,他也不在乎再多一件,而且,苍麒。瞥了眼松了口气的景黎,无声的勾了勾嘴角,总有一天,他会把他身上所有的秘密都扒光。 他有预感,离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道路两边的石壁上,镶嵌着不少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给这条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光。 景黎两人沿着这条路进入了这座地宫的内殿,殿内左右两侧都有许多房间,中间有间隔,门口被石门封了起来,想来青木真君的那些传承,都在这些房间之内了。 景黎大致数了数,每侧都有十几间房间,从门口的间隔来看,每间房间都不小,这位青木真君留下的传承,显然是极为可观的。 暗爽的同时,景黎又不免有些奇怪,他们这一路走来未免太过顺畅,除了在最开始的那间石室里被困了一会,接下来这一路上,完全就是畅通无阻,那些小说里描写的诸多艰难险阻,全都没有出现,顺利的不得了。 青木真君难道就真的这么心大?只要找到了正确的路,就能把他留下的东西全部拿走? 虽然身为当事人是感觉很爽没错,那青木真君这么心大,真的好么。 这么想着,景黎就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人,“师兄,不如我们一起,一间间寻过去?免得这其中,还有诈。” 苍麒微微颔首,显然与他想法一致——这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轻松了,什么都没遇见。 “那就先从这间开始吧。”景黎看向右侧起手第一间房间,推开石门,和景黎一起走了进去。 刚一进入,身后的石门就轰然合上,景黎伸手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 就说东西没这么好拿,果然,在这等着他们呢。 景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打量起这间房间。 或许,这不该被称为房间,因为展现在景黎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以及迎面扑来的热浪。 景黎回头看了眼石门的位置,那里同样也成为了一片黄沙,融入了这片沙漠之中。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平整的沙漠中钻出了无数凶兽,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个闯入者,前臂一对巨钳正冒着寒光,向他们疾行而来。 显然,这间房里的,不是他们所期待的宝贝。 看着这些巨无霸般的毒蝎,景黎深深的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副帮主的水卦给传染了——简直是开门红啊,第一个就是满眼的大蝎子,远处还有数道龙卷风卷起黄沙而来,这运气,简直了! 第四十二章 水卦 一连数个房间都是陷阱,景黎已经快对自己的手气没信心了。 没进这些房间以前,觉得青木真君留下这么多传承真是大手笔;进了房间各种被下杀手后,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他现在很怀疑这二十多个房间里,到底有没有真正的传承存在,还是都是像刚才他们已经打开的那些房间一样,险象环生。 好不容易将眼前的妖兽斩杀干净,景黎实在忍不住,靠着背后的一截树桩慢慢坐了下来,准备先缓一缓。 地宫里没有白昼之分,他也说不清两人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 这些房间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边简单,能够一个个的出入,青木真君将所有的房间都连接到了一起,只要进入了其中的某一间房间,接下来就只能按照青木真君的剧本上演。 在解决掉所在房间内的麻烦之前,出口是不会出现的,而等危机解除之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出口,也并不是可以直接回到内殿的原出口。 他们将第一个房间里所遇上的巨蝎全部消灭干净后,满眼的黄沙空间就变得扭曲起来,整个空间仿佛镜像般破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三条不同的路。 他们选择了左边的那条路,走到尽头,看见了一扇大门,打开后,铺天盖地的洪水差点没把两人给淹死………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不得不因为自己的点背而不停迎战。 选了这么多次,没一条是安稳的路,景黎觉得自己已经累的快要吐了。 从进入第一个房间开始,他们就在不停的战斗,就好像是杀戮的机器一样。 景黎觉得很累,不单是身体上,还有心里上,因为不知道这一切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为什么每一次选的路最后都没一条好的,景黎已经快要对自己的人品绝望了。 每个房间的崩塌都需要时间,虽然只是两分钟左右的间隔,景黎也不想放过这点少的可怜的休息时间。 靠着树桩,盘腿坐在地上喘气。 虽然不清楚具体时间,但是景黎敢打赌,从他们进来之后,最起码也已经过了两天。身体一直身处危机四伏之处,精神力高度集中两天不能松懈,就算是修士,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更何况交手的都是些修为不在他们之下的对手,也是给青木真君跪了,难道他就不怕这么折腾,把进来的人都给整没了么。 景黎一边吐槽着这座地宫的主人,一边又忍不住看了眼几步之外,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的苍麒,景黎也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该无语。“师兄你不过来歇会么?” 苍麒面色虽然也已显露疲态,但还不至于像景黎这么大刺刺的直接坐地上。 经历了之前的那些房间,他也大致掌握了这里的规矩,正是因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危机都已经被解决,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他才会放任景黎这般。 不过算算时间,出口也差不多该出现,这个房间,已经开始有了崩塌的迹象。见景黎还坐在地上,苍麒便抬脚走了过去,伸手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景黎哭丧着脸被苍麒拉起身,“完全不想动啊。”他进来前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二十多个房间也不是很多,他现在宁可这里就只有两个房间! 不管景黎有多不满,现实也不会以他的意识而改变。 在苍麒拉起他的那一瞬,房间崩塌了。 熟悉的三条岔路再一次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回,景黎说什么也不愿意选了,“师兄你选吧,我脸黑。”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天卦是不是变成水卦了。 景黎的一些用词不同于常人,但根据前几次的经历还有景黎悻悻的脸色,苍麒也能大致猜出这是什么意思。 他并不觉得他们遇见的这些与景黎有关系,青木真君既然要考验来者,自然不会轻拿轻放,虽然不知道没选择的那两条路通向何处,但他能肯定,即使他们走了另外的路,也不见得会比现在更轻松。 这座地宫存在的意义本身,就不允许他们投机取巧。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苍麒并没有丝毫的犹豫,景黎话音刚落,就向正中间的路走去。 “哎,师兄等等。”见苍麒这么干脆的就选了一条路,景黎忍不住喊道,“换一条路吧,我们第二次和第四次就是走的中间的那条道,结果不是差点被淹死就是被烧死,好不吉利啊,换一个换一个。” 苍麒并未反驳,转了个向,向左迈出一步。 “额,等一下,我们第三次好像就是往左走的,啊,一想到那东西,感觉出去以后都不想吃饭了。”景黎对那只全身长满了肉瘤和脓包的巨型蜘蛛心有余悸。 苍麒转过身,看了眼景黎,没说话。 景黎很坚持,“左边的一看就很不吉利。” 苍麒叹了口气,向剩下的那条路走去,虽然,他觉得这事还没完。 果然—— “啊,师兄你为什么要走右边那条啊,你忘记我们在刚才的房间里遇见什么了吗?好不吉利啊!” “咦?师兄你怎么不走了?……啊!师兄你干什么!?等等!……” ……… 被直接拖走的景黎试图说服苍麒再换一条道,可惜,没能成功。 苍麒面无表情的拖着人走了中间的路,很快就来到了一扇石门前。 景黎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这扇门给人的感觉很不好啊师兄,里面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回去换一条路吧,师兄。” 对于忽然跟个小孩一样耍赖的景黎,苍麒挑了挑眉,在景黎期待的目光中,动作利索的把门给打开了。 在门开的那一瞬间,把身边一脸残念的人给推到了身后。 既没有妖兽嘶吼,也没有洪水岩浆,门内安静的不可思议。 “怎么没动静了?”景黎奇怪的从苍麒身后探出头,向门里看去,对于这份安静有些奇怪。 柔和的白光渐渐散去,门内的情景清晰的呈现在门外人的眼底。 竟然还真的是个房间。 景黎诧异的睁大眼睛,和之前的那些不像房间的空间不同,现在这扇门里,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微微的莹白光芒中,石室内仿佛点缀着无数闪烁的星子,将整间石室映衬的晶莹剔透,璀璨夺目。 无数正珍材异宝此刻正安静的放在石台之上,在他们眼前绽放华彩。 景黎张了张嘴,忍不住道,“其实师兄你才是天卦吧?” 苍麒扬了扬眉,不明所以。“天卦?”顺子一局,从坤二起乾一,若逆子一局,又从离九起乾一。上层地卦。下层天卦。地卦顺则天卦逆。若地卦逆则天卦又顺矣。景黎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就是夸师兄你手气好。”景黎不以为意的搭着苍麒的肩膀往门里看,“这里是给我们的辛苦费,可以让我们全部拿走,还是,又是什么新的考验啊?”像是镜花水月之类的陷阱。 苍麒摇了摇头,“目前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妥。” 景黎噫了一声,苍麒自己也说了是目前。正吐槽青木真君这次到底是良心发现还是在逗他们玩,见苍麒进去了,也忙跟了上去。 青木真君留下这间石室的真正用意景黎还暂且不知,但这里面的东西,是实打实的好。 虽然景黎认识的没几件,但并不代表他眼瞎,这许多上品灵器、天材地宝,如果真的能拿到手,那绝对是一大笔横财。 景黎在石室内转了一圈,除了一堆值钱的宝贝之外,并没发现其他的不和谐之处。 难道真的是奖励? 景黎挠了挠脸,幸福来得太突然,反而觉得没有真实感啊。 苍麒此时正站在石室另一头查看着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发现,景黎正准备过去瞧瞧,眸光一扫,瞧见了某个似曾相识的东西。 “咦?” 景黎停下脚步,看向角落处一株通体火红,隔了几步远都能感受到一股翻涌的火气的植株,目光停留在枝叶顶部的那一朵碗口大的玉蕊白花之上。 将放在背包里的其中一卷任务卷轴拿了出来,展开一看,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那株火红色的植株,有些惊喜。“师兄快来看这个,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赤霞冽火’。” 赤霞冽火是一种极其珍贵的灵药,三千年长成,六千年开花,而花期成熟,又得再等千年,正是他们此次接下的任务目标之一,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而更幸运的是,这株赤霞冽火的花,已经完全开放,此时正是采摘的最佳时机。 如果不是这个任务的报酬实在丰厚,而且任务并无时间限制,他也不会心血来潮的把这个任务接了,本来还以为是有生之年系列,没想到运气竟然这么好。 “赤霞冽火?”听见景黎声音的苍麒也走了过来,一眼就认出了景黎高兴的原因,语气里同样有些意外,显然没想到会这么巧。 景黎打量了一会,发现这株赤霞冽火上还有一个刚长出的指甲盖大小的褐色小花苞,唔了一声,打消了把整株带走的念头,越是珍贵的灵药对生长环境要求极高,他还是不糟蹋宝贝了,把顶端的那朵百花摘了就好。 回头看了眼苍麒,见对方没反对,就伸手去把那朵碗口大的百花给摘了下来。 在指尖碰见花瓣的那一瞬间,景黎忽然感觉眼前一黑,未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量拉着疾速后退。 嚣张而狂妄的笑声响彻了整间石室。 第四十三章 剑阵 一大团黑气从赤霞冽火之上冒出,见风而长,烟雾状的黑色肉眼可见的浓郁凝实起来。 很快的,黑气中飘出一个黑衣服的老头,发须凌乱,衣衫褴褛,正面露凶光的看着他们。 景黎一脸残念的看向拿着白花的手,让你手贱! “哈哈哈哈!不过一千两百三十载,我现在出来了,你青木又能奈我何!哈哈哈!待我将这两个小子解决,你又能如何!” 狂妄的叫嚣伴随着猖狂的大笑,发泄出滔天的怒火与愤恨,冲击着耳膜,刺激的景黎心口气血翻涌。 直到笑声停止,他也仍能感觉到耳边的嗡鸣声,黑衣老头的负面情绪充斥在周围,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伴随着一种刺痛感,令人头疼欲裂。 景黎直觉不能继续下去,必须得尽快摆脱这种状态,但脑袋中仿佛有虫蚁在大力撕咬一般,疼的无法动弹分毫,更别提挣扎出去。 就在这时,一股透彻的凉意从额边出现,霎时间缓解了他许多痛楚。 而这股冷意,也让景黎的灵智为之一清。 景黎回过神,感觉到温凉的手指正搭在太阳穴上,力道适中,细心安抚。 “师兄。”景黎不免赧然,还没交手自己就中了招,实在是太不中用了些。 见景黎已经恢复,苍麒便撤回手,在此之前,他没料到景黎对于音波的攻击毫无防备,竟然会一见面就中了招,就有意提点了两句。 景黎面上一红,快速集中心神,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那老头的身形是虚化的,并没有实体,行动间极其灵活,往往化作一阵黑烟在石室内游走,躲避他们的攻击的同时,又出其不意的出手,让人对付起来很是不便。 “怎么青木看中的家伙就这么点能耐吗?”黑衣老头显然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桀桀怪笑着又一次化成黑烟遁走,闪避过一招,逃窜到了另一头,五指成爪,向景黎狠狠抓来。 指甲碰撞上金属,产生刺耳的刮擦声。 景黎用的是双剑,在用一柄剑格挡住对方的同时,另一柄剑猛然挥下,凌厉的剑身划过黑雾,将老头的身体一分为二,露出其身后的位置。 黑衣老头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已经分离了的身体,有一些意外,扭了扭脖子,四下散开的黑雾又渐渐聚拢在了一起,雾气翻腾,慢慢的又汇聚在了一起,重新组合成了一具新的身体。 “嘿嘿。” 黑衣老头猖狂一笑,又探出一掌,直取景黎颈脖。 景黎不由皱起眉,敏捷的以瑶台枕鹤避至一边。 对方没有实体,即使击中了,对对方的妨碍也是有限,这样一来,要怎么把人给解决掉。 普通的攻击对他并没有用,景黎不由开始思索起其他法子。 “你便是能碰到我又如何?”似已猜到景黎心中所想,黑衣老头面上出现了一抹得意,“今日,你们两个小子就在这里给我留下命来吧!”该死的青木老贼,害他这般不人不鬼的这许多年,既然那老贼想找人继承他的传承,那他就绝不如了他的意,让这两个小子和那老贼去地府续缘吧! 黑衣老头还未笑完,周围就突然出现了八柄幽蓝色长剑虚像,形成一个圆环,将他困于其中。 黑衣老头警觉的看了眼这些虚像,在那几柄气势惊人,彷彿有雷电霹雳相随的长剑,不知怎的,令他心头隐约有些不安。 更加耀眼的蓝光从地上升起,黑衣老头猛然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地上出现了数个圆环,最大的一个直径比几柄长剑所组成的圆形还大上一些,内里似有符文镶嵌。 而原本屋顶所在之地,也出现了一片幽蓝色的雷霆,雷鸣声不绝于耳。 黑衣老头又想故技重施,再次化作黑烟逃走,围在其周遭的那八柄长剑急速运转起来,将所有出路堵死,将他死死困在其中。 明明身体早已化作尘埃腐朽,黑衣老头却好像感觉到有冷汗自额边流下。 整个石室在此刻,仿佛已成雷池,无数雷电霹雳在视线所及范围之内,耀眼的光芒将整个石室照应的仿若白日。 景黎也是第一次看见苍麒用这招,以往苍麒出手从来都是干净利落,从未用过这种类似于剑阵的招式,见黑衣老头被困于其中无法逃脱,心中似有所悟。 苍麒抬臂,一招斩下,似连空气都斩裂开来,伴随着阵阵炸裂声,银白色的剑光化作一道长虹,如闪电划破天空,直冲黑衣老头而去。 黑衣老头惊惧的睁大眼,身体迅速化为一团黑雾。 银白色穿过幽蓝,没入黑雾之中,八柄长剑猛然收紧,将黑雾死死锁住,不让一点黑色外溢。 蓝色的雷霆好似一张网,牢牢的覆盖住网中物,不给猎物逃走的机会。 雷网越收越小,黑雾已经被压缩成一个足球大小的不规则形状,不断试图从网眼中逃出,最终却证明这只是徒劳。 顶部的雷池与下端的数个雷圈同时发威,铺天盖地的雷霆直击雷网中的黑雾而去,噼里啪啦的雷鸣爆裂声不绝于耳。 又被压的缩小了一号的黑雾挣扎的越发厉害,已经可以算的上是垂死挣扎了。 黑衣老头被青木困于地宫上千年,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青木早已仙逝,找不到本尊报仇,想拿他的两个传承者解气,怎料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他又怎么可能甘心,本已黯淡的黑雾忽的黑光大盛,气势连连攀升——既然他逃不了,注定了结局,那么,就让这两个小子来给他陪葬吧!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苍麒目光微动,伸手抓过景黎,将人揽入臂间,口中低声道,“抓紧了。” 虽然不知道苍麒准备做什么,但总不会害他。景黎依言照做,用力抓住苍麒,不敢有丝毫轻忽。 苍麒眉心间,突然裂开一道细缝,内中仿若蕴藏着一个黑洞,又像是深含着无数风暴。 一柄黑金色的小剑忽然从黑洞中闪现,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力,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扑顶部雷池而去。 耀眼的白色充斥了整个眼球,景黎下意识的闭了闭眼,整个石室开始剧烈震荡,身上蓦地一紧。 耳边风声呼啸,仿佛迎风而行了很长一段路。 待睁开眼时,脚下正好踏于实地之上。 周围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景黎眯了眯眼睛,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某条通道之内,身后的墙壁上隐约可见一个大洞,应该就是他们来的方向。 刚才石室中最后发生了什么他并没看到,但有清楚的感觉到房间的崩塌,还有一声凄厉的哀嚎,那个黑衣老头应该是扑街了。 景黎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难免感到了一丝挫败——如果没有苍麒在,他并不敢保证,赢的人一定是自己。 景黎忍不住叹了口气,啊,自己还真是,差得远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景黎现在与苍麒身形靠的极近,在听见这声动静的同时,自然也能感觉到身后人的不对劲。 倏然一惊,师兄! 鼻尖嗅到淡淡血腥味,景黎不及多想,猛然转身,反手抱住身后之人,“师兄你伤到哪里了?!”边说边抬眼向苍麒头顶看去。 苍麒的血条只剩五分之一了,而且还在持续掉血! 景黎瞳孔猛地一缩,飞快的从背包里拿出精品补血丹,根本没留意到苍麒在说什么,直接把补血药塞进了苍麒嘴里。 抬眼一瞧,苍麒的血条已经恢复到四分之一的位置,手下不停,继续塞。 没给苍麒拒绝的机会,直接给人喂了几颗补血药,把血线拉回百分之八十之后才停下动作——因为七秀本身也是一个治疗职业,他身上的补血药并没有多少,存货已经全喂给了苍麒。 看样子,等出去后,得找个时间多炼些补血药以备不时之需。 被强制塞了一嘴药的苍麒闷闷的咳了一声,幸亏丹药都是入口即化的,不然以景黎的那种喂法,还没能重伤不治,他估计就得先噎死了。 也不知道景黎给他的是什么药,和他以往服用的灵药并不相同。 那药并不能补充灵力,而他身上的伤口也丝毫未见好转,但匪夷所思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好了大半。 这是一个很怪异的现象。 而且他注意到,景黎在喂他吃药前,特意抬头看了眼他头顶,随即脸色大变,脸色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然而他头部并未受伤。 景黎每一次喂药,都会有意抬眼看,他当时在看的,是什么? 苍麒看了眼一脸后怕的景黎,略一思忖,想来应该与景黎自身的那些秘密有关。 他的这位小师弟,总是能有办法让他感到惊讶。 第四十四章 得到传承 因为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人在通道里多滞留了一段时间。苍麒又服下了两瓶灵药,调息了一阵,才起身继续前行。 以往,景黎都习惯与苍麒并肩,稍微错开半步,这次,景黎一反常态的走到了苍麒的前面。不能每次出事都靠苍麒出手摆平,苍麒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会受伤,并非万能,不能因为对方实力比自己强,就把对方的保护当成是理所应当。 景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谨慎的走在前面开路。 苍麒看着那个白色的后脑勺,很轻易的就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嘴角无声的勾起,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景黎的心思,有时候,实在是太过浅白了些。 这条通道长的出乎景黎意料。 他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久,但他们确实已经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路中也并未出现设想中的陷阱、暗器,与平常的道路并没有什么差别,只除了,看不到尽头这一点。 整个通道内安静的只有两人轻轻浅的呼吸,和脚步声。 身体随着步履缓缓移动,举目不见前进的方向,身后的来路早已回归于黑暗中。 这一时刻,在这种绝对黑暗的环境下,令景黎不由产生了一种天地之间,只剩下脚下所在这方寸之地的错觉。 景黎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会令他想起未穿越前的那些事,被刻意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空旷而寂静的屋子渐渐在脑中浮现。 景黎皱了皱眉,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走在景黎身后,只与景黎相隔半步之遥的苍麒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景黎的异常。 “师弟?” 苍麒脱口而出的声音微微沙哑,声音并不大,却奇异的驱散了些景黎心中的阴霾。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景黎在心中告诉自己,他现在有了虽然难得出现,却关心自己的师尊;还有来到修真界后,就几乎形影不离,对自己处处照顾的师兄。 这般一想开,心境上的桎梏立刻消去,周身灵气运转,也是顺畅不少。 “这里的环境,让我想起以前的事了。”既然已经想通,景黎的语气自然也轻快了起来,“是我一时想左了,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顿了顿,又笑道,“至少,现在有师兄和我一起。” 以前的事?苍麒下意识的瞥了眼身侧的石墙,如果那次关于身世之事,景黎没说谎的话,那么他在家中显然并不受重视。 景黎身上的秘密很多,如果他家中知晓这些,肯定不会继续忽略景黎,那么,景黎所有的这些,应该都是在别处得到的。 未及细想,听见景黎的后半句话,脚步几不可查的顿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垂下眼,看着脚下的黑暗,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我自然,是同师弟在一起的。” 听见这个回答,景黎眼底笑意更甚,刚想说点什么,忽然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停下脚步仔细倾,“有风声。” 既然有风声,那出口定然不会远了。 想到马上就能离开这条长的离谱的黑暗通道,景黎的声音里不由带上一丝兴奋。 两人又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一扇古朴大气的石门前。 景黎眯起眼睛在石门在摸索了一会,找到了开门的机关,沉重的石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因为年代相隔的过于久远,扬起的尘土在空中飘荡了好一会,才渐渐散去。 景黎率先一步,踏进石门内。 刚迈了一步,原本黑暗的石室里就逐渐亮堂起来,小儿手臂般粗细的蜡烛一支支,很快就将这里映照的仿若白天。 景黎这才注意到,这里与其说是一间石室,倒不如说是一间墓室——屋子正中间有一个白玉台,四角处各有一个烛台,上面的蜡烛在室内静无声的燃烧着光亮。 而白玉台上,四座烛台之内,则是一座四方形的棺枢。 一看见这具巨大的棺材,景黎的心里,立即戒备起来,生怕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蹦出来。 忽然一阵风过,烛台上的蜡烛忽的暗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到原样。 景黎再看时,屋里已经多了一道虚幻的青色人影,正凌空立于那棺枢之上,神色漠然的注视着他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景黎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乌鸦嘴的潜能。 “我已在此等待一千两百三十载,你二人是第一个来到吾墓室之人……” 青色人影一开口,景黎就知道对方是谁了——这座地宫的主人,也是坑的他们一脸血的青木真君。 景黎眼珠一转,下意识的瞄了眼这间墓室,除了屋子正中间的棺枢之外,白玉台周围还有许多陪葬之物。 乍看之下,似乎并没什么危险物品的存在,但考虑到这位青木真君那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的考验方式,景黎对于接下来的事能顺利发生,并不抱多大信心。 果然—— “……我所修习心法,是我早年机缘巧合下所得一本传奇心法,我生前并未收徒,一生所得也皆尽在这地宫之内,只待有缘人能继承我衣钵,受我传承,也算是我,后继有人了。”青木真君的语气很是平淡,即使看到等了一千多年才出现的两个能成为他传承者的年轻修士,脸上也并未有多大喜色,淡淡的将情况说明后,话锋一转,神色稍动。“我并未料到,会有两人同时通过我前面所设考验,一起来到这间墓室。” “你们虽然是一起来的,但我的传承,只有一人能继承。” 青木真君目光毫无波澜的直视站在一起的两人,淡淡道,“你们之中,由谁继承?” 墓室里本来就只有青木真君一人的声音,当他说完后,墓室里自然陷入了沉默。 景黎看了眼身边的苍麒,传奇心法固然是个好东西,但他一个七秀,能修行的心法只能是冰心诀与云裳心经,青木真君的心法再牛逼,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反观苍麒则不会有这方面的束缚,而且苍麒又是剑修,给他更合适。 至于青木真君其他的那些宝贝,苍麒也不是小气的人,现在得到了传承,自己想要什么东西过后问他要,他也肯定不会不给。 短短几秒就把问题分析清楚的景黎很干脆放弃了。“师兄,你拿了吧。” 这么快就有了结果,还是在不动手的情况下,其中一人主动退出。饶是青木真君也有些意外,不免多看了眼景黎。 景黎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任其打量。 青木真君的目光在景黎面上停留片刻后,转移到了剩下的那一个身上。“到我跟前来。” 苍麒身形未动,并未走上前去,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为什么不要?” 苍麒脸上并无高兴之色,反而神情淡漠,景黎不用想,就知道对方定然是觉得占了自己便宜,不肯就这么接受。如果自己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估计苍麒也不会就这样接受。 按理苍麒这般无视自己的话,青木真君是不会给人好脸的,但听见苍麒的话,青木真君倒并未发作,因为他也想知道,景黎为何放弃的这般干脆。 不说这地宫里的其他东西,单就他所留下的传奇心法一样,就足够修真界趋之若鹜,而景黎,却毫不心动。 饶是青木真君,也起了一丝好奇之心,听景黎是如何回答。 “师兄变强了,我也能跟着沾光啊,再说,我想要什么东西,向师兄要就好了啊。”景黎笑眯眯的看着苍麒,把自己的想法照实说了,当然,他不能修习那本传奇心法的事,并没有提及。 在听见景黎那般干脆的将传承的机会让给了自己,苍麒就已经感到诧异,现在再听景黎的理由,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传奇心法的存在何其珍贵,景黎,当真一点都不心动?事实上,结合景黎身上的那些秘密,对于景黎的这份想让,苍麒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景黎对于青木真君的这本传奇心法并不看重。毕竟在沧澜秘境中,景黎出手救他时所用的功法,就极为奇特。 “师弟不必如此。”传奇心法于他而言,虽然可遇不可求,但并非非其不可。 “师兄方才,自己不也说了吗,我们总是在一起的,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景黎拽了拽苍麒的衣袖,冲着青木真君所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又凑到苍麒耳边,轻声笑道,“师兄若还是觉得不妥,那就以后多看顾我些,别让别人欺负我。” 或许,景黎拒绝传承有其他因素在内,但他此刻望向自己时,眼中却是全然的信任。 一时间,苍麒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想说景黎实在太过单蠢,没有一点防人之心;可如果这双异色的双眸里,出现的不再是对自己的全然信任,而是提防与怀疑,他的心里又不可遏止的产生了烦躁之感。 苍麒盯着趴在自己肩上调笑的景黎看了好一会,垂眸,低声笑道,“有我在,自然不会让别人动你。” 只要你记住今日之言,以后都像现在这般,不背叛我,我就永远护你,不论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四十五章 抵达栖阳城 选定传承者一事,比青木真君想象中的简洁快速的多。 原以为会看到的师兄弟反目,自相残杀的戏码,全都不曾上演,一切都顺利的出乎他的意料。 传奇心法这种只要一出现就能掀起腥风血雨,让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存在,那个做人师弟的竟然会放弃的这般干脆,而他所说的放弃的理由,更是让人意外。 这般轻信,并非好事,世事险恶,人心叵测,今日是知己,明日说不得便横刀相向,青木真君活了数百年,已见过太多,现下见景黎如此,难免喟叹。 只是,仙途漫漫,孤身一人,实在太过寂寞,若是能有一人,始终陪伴在左右,倒也,令人羡慕。 青木真君临空立于棺枢之上,看着那对师兄弟之间的细语。以他的修为,即使那做师弟的刻意压低了声量,在他耳中听来,也同样是一清二楚。 看着那对师兄弟的举止,青木真君却有些恍惚,似在那两人身上,看见了过去谁的影子,一时间,竟有些松怔。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看见那对师兄弟中的师兄缓步走到自己面前。 四目相对,青木真君并未从对方眼底看到激动与欢欣,仿佛他即将得到的,只是一个馒头一般平淡。 目光下意识的偏离,望向那位留在原地的师弟,对方已走至墙边,仰面看起了壁画,青木真君收回视线,看向站在身前之人,神色一正,抬手将一个绿色的光点印入其眉心,低声道,“此心法名……” …… 景黎把墓室内的壁画都一一看过,又饶有兴致的将青木真君的那些陪葬品都大致瞅了瞅,最后干脆找了个位置休憩养神。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睁开眼,苍麒的传承已经结束了。 景黎茫然的将目光落在搭在自己颈边的手上,听见身边人的轻笑声,“这样也能睡着?” “我……唔……”景黎闷哼一声,这才注意到原本端正身形坐在蒲团上的自己,已经半边身子歪倒在墙边了,一动就觉得脖子疼,估计是刚才睡觉时姿势不对,落枕了。“嘶——疼……” 一张脸瞬间皱成了一团,都修真了,为什么还会落枕,真是不科学。 苍麒哭笑不得的帮他按摩颈部肌肉,对其能心大到这种程度,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等感觉好些后,景黎就拍了拍苍麒胳膊,示意不用再麻烦了,拉着对方的胳膊站起身,越过苍麒的肩膀,看向棺枢的位置,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青木真君……已经离开了吗?” 苍麒微微颔首。“之前所见者,不过是前辈留下的一律神魂,在此等待后人,现在传承一事已了,神魂自然也消散了。” 景黎哦了一声,又看了眼青木真君的棺枢,等他们走时,就把这间墓室封起来吧,免得再有人来打扰逝者安眠。 一个色泽银白,莹然有光,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的戒指出现在视野之中,景黎目光略倾斜了些,“?”什么东西? 苍麒将戒指递与他,“此中所得,皆已一分为二,此份乃师弟应得。” 虽然说以后有需要会找苍麒要,但现在已经苍麒直接分了他一半,他也不会矫情的说不要,写了声道,接过戒指。这个应该就是储物戒指了,他来到修仙界后,得到的储物道具都是储物袋,储物戒指还是头一次见,当下就让储物戒指认了主,将神识沉入其中,查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一打眼,就被那堆数量可观的灵石山给闪花了眼,以前领月例时,灵石都是按块来计算,现在这储物戒指里的灵石,却是按堆来的,不但上中下品质灵石都有,就连极品灵石都有两块。 再看其他那些珍材异宝,也是数量可观。 这位青木真君还真是财大气粗。 真是有种一下子就从小老百姓跃至暴发户的即视感,难怪那些小说的主角个个出手阔绰,身家颇丰——总是遇见这种好事,想不变成暴发户都难。 景黎咂咂嘴,唏嘘着主角们的好命,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次能找到青木真君的这座地宫,全都是因为挖宝系统,如此说来,以后这样的机会也不会少,赚些外快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简单。 这么说来,他也很快就能凭借挖宝走上人生巅峰了啊,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 景黎傻笑了一会,把这个储物戒指带到手指上——这枚戒指造型古朴大方,显而易见是枚男戒,景黎戴起来自然毫无压力。 其实就算不是男戒,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连七秀的粉色校服都忍了…… 这般想着,又下意识瞄了眼苍麒的手指,不出所料,那上面也同样多了一枚戒指。 景黎脑补了一下苍麒带女戒的情形,觉得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傻笑什么?”苍麒斜睨了景黎一眼,直觉对方的笑容有些古怪。 景黎闷笑两声,用力摇了摇头,随口胡诌,“发财了,心情好。”不待苍麒有所反应,就扯开了话题,拉着人往墓室外走去,“我们都在这待了好几天了,再不走,兽潮都要结束了,快走快走……” …… 因为在地宫中耽误了几日,故两人比原本预计的晚了五日,才到达西域边境的栖阳城。 景黎坐在青鸾背上,远远看去,栖阳城城墙环绕,高达数十丈,守卫森严,关卡重重,带着一股剽悍霸道之气。 联想到栖阳城周围已成惯例一般存在的兽潮,栖阳城气势迥别与其他城池,也不足为奇。 青鸾在城外不远处落下,在苍麒下去之后,故意拍打翅膀,想把景黎给甩下去,反被景黎拔了根鸟毛,气圆了眼睛,像是想给罪魁祸首一爪子。 奈何对方找的靠山太硬,青鸾委委屈屈的咕噜两声,将头埋在了翅膀下,然后趁着景黎不注意,爪子一抬,糊过去一爪沙土,飞快的扇动翅膀,幸灾乐祸的飞远了。 多大仇啊,这只破鸟! 景黎一边在心里竖着中指,一边悲剧的把不慎吃进嘴里的沙子给吐出来,一脸控诉的看向身边的鸟饲主。 灵宠与师弟始终无法和平共处的大师兄干咳一声,给吃了一嘴沙子的师弟顺毛,待人收拾妥当后,才道。“走吧。” 已经决定今晚晚餐就吃烤小鸟的景黎抬脚跟上。 他们落下的位置离城门口并不远,不过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很快便走到了城门前。 城门两边各有两位士兵把守。 景黎看了眼,发现这四人都是修士,且修为都在炼气六层以上。 见他们二人过来,左边的一个身形壮硕的士兵便走上来,笑意亲切,“两位前辈可是要进城?”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苍麒虽然有意收敛气息,但金丹修士气势不同于常人,这些士兵每日所接触那许多人,早就见多识广,故对于景黎两人态度便比他人更亲切了两分。 对于士兵的这般态度,景黎也不意外,微笑道,“正是要进城。” 士兵笑道,“按栖阳城规则,凡修士入城,皆要缴纳两块下品灵石,两位前辈……” 看过的小说里都有这一出,景黎也不觉得奇怪,两块下品灵石并不多,更遑论他们两人现在在地宫里发了笔横财,因此掏灵石时,也格外的爽快,立即拿了四块下品灵石递给那士兵。“喏,拿去吧。” 那士兵见两人好说话,脸上的笑容便更深了些,当即拱了拱手,退至一边,“两位前辈请进城。” 景黎两人顺利进城,后面的几处关卡,也不曾有人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内城。 栖阳城的繁华热闹,远非之前的源丰郡可比。 城中人流量非常大,修士、凡人都不在少数,景黎甚至还瞧见了几个妖修。 其他地方,修士与凡人分城而居,在这里,却是相安无事,比邻而居。 景黎一时间,倒有些感慨,因为看见妖修,不免就想起魔族来,四下张望了一番,并未发现目标,想了想,倒也不觉得意外。 相比魔族的残暴乖张,妖族虽然立场并不与人类修士全然相同,但对魔族也同样没有好感,修士接受与妖族一起生活,并不代表他们也能接受魔族。 苍麒见景黎神色有异,略一思忖,便能猜到一二,便道,“西域境内,人流复杂,各族混居与此,虽有纠纷,但相比其他地方,确是平和不少。” 正是因为乱,所以反而比其他地方更容易达成某种程度的统一,景黎点了点头,明白了。 栖阳城既然广发任务帖,邀请各处前来共同抵御兽潮,自然早就有了一套行事规矩。 这栖阳城苍麒虽然也是第一次来,但他来前已将此处大致情况打听清楚,当下便带着景黎先去了城南一幢三层高楼,去递交他们所接下的任务帖。 第四十六章 入平 栖阳城东北两面的兽潮存在已久,每当兽潮出现时,该如何应对,从各处而来的修士们如何进入这共同抵御兽潮的大军,早就有了章法。 苍麒和景黎将在九华宗所揭下的任务帖交由此处登记人后,就从后者手上拿到了一个看不出什么材质的黑色令牌,上面还绘有一头猛兽图形。 景黎将令牌翻过来,在背面发现了自己的名字。想来这种令牌就是相当于名牌一般的存在。 每当有新来栖阳城加入抵御兽潮大军之人时,登记人都会将此处规矩一一言说,此时也不例外,在景黎二人接过令牌后,就细心解释起来。 按栖阳城的规矩,不管是从何处而来的修士,既然揭下了任务帖,前来栖阳城共御兽潮,那就要按栖阳城的规矩来。 将前来修士一一编入御兽大军,组成一支支小队,小队中人听从小队长调遣;小队长则由大队长调遣;以此类推,统帅大军自然由四位将军负责,与凡间的军队相似。而每一位将军,都是身经多次兽潮,丧命在其刀下妖兽不止凡几的佼佼者。 在兽潮前期,来袭的只是低阶妖兽的情况下,军队对于每个小队的管束并不十分严苛,只要按时点卯,其余并不强制;但到兽潮中后期,随着高阶妖兽们的出场,自然再不能像之前那般自在,所有小队都得听从调遣,不可擅自改变所驻守区域,只能听令行事。 当然,这指的是一般情况下,修真界自来以强者为尊,若是来的是个高阶修士,自然与那些低阶修士一样,当个小兵,能够独自一人出入,不必加入小队,但这也只是在兽潮前期,待到兽潮中后期,除非离开,否则亦将被编入各个队伍,不可再擅自行事。 苍麒在地宫中得到传承后,修为已提升至金丹中期,像他这般的金丹期修士,便不会在此时被硬性强制加入小队,可以单独行动。 又因为往往有那许多宗门或是大家族子弟会由师长带着,前来栖阳城,将兽潮当作试炼,所以金丹期修为以上者,或是有陪同之人,则那陪同之人亦可先不编入小队,由带其来的修士负责即可。 景黎是筑基中期,若是自己一个人来,这会就得去某个小队报道了,但因为有苍麒在,沾了他的光,在高阶妖兽出现前,能够自由行动。 听完这位登记人的讲解,景黎不免有些感慨,果然只有自身实力强横,才能够凌驾于规则之上。 想到明玄、苍麒两人修为远高于自己,但在修炼一事上却从无半点懈怠,面上不免闪过一丝惭愧之色,又转念一想,自己的升级方式毕竟与常人不同,虽说平时修炼也很重要,但对他来说,最快的升级方式却是刷怪,现下这里妖兽肆虐,正是个刷经验的好大时机,待兽潮结束,怎么也能升个一级。 这般一想,心里的不自在便散了不少。 当下便打定主意,要多刷怪升级,拉着苍麒赶往城外。 栖阳城北面的噩梦林,东面的黑风平原,都有妖兽存在。 景黎出城时没注意方向,等出了城门,回头看向城门上所悬挂的牌匾,才知道这里是东门,往前二十里便是黑风平原。 从城门出来,就瞧见城外有许多帐篷、石屋及山洞。 前来斩杀妖兽的修士们,为了行事方便,许多都住在城门之外,因为于他们而言,随手开辟一个洞府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届时若是高阶妖兽前袭,再挪窝也不迟。 景黎一路行来,已经看见许多小队来来往往,独行或是三两结伴的也不在少数,皆是神色匆匆,身上带有肃杀之气,更有隐隐血腥味传来。 为了行事方便,栖阳城早已将噩梦林与黑风平原分区,景黎两人既未被编入小队,便随意找了一个区进去,斩杀妖兽。 虽然他们出发时,兽潮已经开始,两人又在在地宫中耽误了几天,但现在出现的妖兽最多也只是四阶妖兽,大多数仍是四阶以下的低阶妖兽。 景黎两人没走多远,就遇上了一只三阶妖兽。 既只是三阶妖兽,苍麒自然不会出手,错开身,让景黎练手。 三阶妖兽的实力,相当于筑基初期修士的水平。 以景黎现在的修为,对付起来并不难。 而妖兽与修士不同之处,则在于*的强横程度不同。 妖兽都是血牛,三阶妖兽的实力与筑基初期修士相当,但血条却比同级修士长了一倍不止。 那妖兽原本感觉到苍麒身上的威压,在原地踟蹰,现下见苍麒自动走开,紧绷成一条线的背脊便稍微放松了些,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景黎的身上,呜咽一声,便冲了过来。 景黎用扶摇直上跃上半空,长剑当空挥下,剑尖迸出一道红光,正中那妖兽脑部。 “!——” 一声闷哼,正往景黎直冲而来的妖兽登时便脚下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偌大的脑袋上,有一道伤口,正潺潺往外冒着血水。 一招秒杀。 苍麒身形一动,出现在景黎身旁,看了眼已经断了气的妖兽,眯了眯眼睛。“刚才那一招,叫什么?” 他见过数次景黎与人交手,对景黎的招式也大致有印象,以他对景黎实力的了解,后者斩杀这头妖兽毫不费劲,但用刚才的剑招,应该做不到一击毙命,心下不免有些意外。 既然他在墓室之内已经想通,问及景黎的一些事,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有所顾忌。 “剑破虚空。”景黎眨了眨眼睛,没想到竟然打出了会心,直接把那头妖兽给爆掉了。 他七秀号输出装的双会虽然在百分之四十以上,但从他穿越起来,就没打出过会心。 甚至还有几次因为对方修为高于自己,还曾经出现过偏离——如果不是因为这号命中有一百零四,景黎怀疑自己越级挑战,会出现更多的偏离。 现在能这么干脆的把这头妖兽秒杀,别说苍麒有些意外,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景黎琢磨了一会,猜测着这可能与对手有关系—— 先前交手的都是修士,身上都穿了法衣,修为又比自己高;不像这只妖兽,只有一身皮肉,等级还比自己低,触发会心几率的可能性更大。 “师弟剑法精进许多,方才那一剑,甚好。”苍麒自然猜不到会心这种事,只把景黎能一击必杀的原因归结到了剑术上。 景黎的剑法他看过多次,哪怕是以苍麒的见识,也忍不住要赞一声好。 乍见之下,很容易因为景黎的剑招而晃了眼,认为此剑法过于花俏,但对于身为剑修的苍麒,当然不会被这些表象所蒙蔽,景黎的招式华丽而不繁琐,曼华绝伦的舞姿当中暗藏种种玄机,灵动洒脱,不拘一格,精妙无双。 看景黎出手,在视觉上来说,不亚于观看一场精彩演出。 见景黎这会进步许多,苍麒也不吝称赞。 很清楚自己能一招制敌是因为什么的景黎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脸,“其实是运气好,有时候,运气好了,使出的剑招就能厉害点。”如果是在游戏里,凭他的这一身装配,随便打都是一片会心,可惜现在穿越了,哎。 苍麒挑了挑眉,运气好? 将苍麒脸上表情尽收眼底的景黎干笑一声,实在是不好和一个修真界土著解释什么叫会心,果断把话题给扯开了。 “既然这妖兽死了,我去把尸首处理一下。” 说着就一溜烟跑到了妖兽尸体边,取出庖丁小刀,开始庖丁,也不知道这刀究竟是什么做的,划破三阶妖兽的兽皮竟然毫不费力。 景黎的庖丁技能早就刷满,一眨眼就把这头妖兽给收拾干净了。 妖兽身上最值钱的是妖兽内丹,因为不认得这是何种妖兽,向苍麒询问过之后,知道种类是价值后,连毛皮和爪牙一起都扔进了储物戒指里。 在地宫时,景黎特意将背包及储物袋里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从游戏里带来的,以及来这后得到的贵重物品都放到了背包里,其余都理进了手上的储物戒指中,毕竟背包空间有限,不能一直塞塞塞,而比起修真界的储物道具,他还是更放心和他一起穿越过来的背包。 把妖兽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后,景黎看看手中的兽肉,又看了眼身边的苍麒,歪了歪头,“师兄,既然现在有原料,我们也别浪费了,不如吃完再上路。” 像他们这样的,即使十天不吃饭都不会饿,但景黎不是土著,很多习惯都和穿越前一样,比如吃饭,睡觉,并没有改过来。 赶了一天的路,肚子里空荡荡的,他早就想吃饭了。刚才听庖丁时发现这妖兽肉很嫩,就决定好好祭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对于景黎的这些习惯,和他一起这么长时间的苍麒自然不会不自然,看见自家师弟双眼放光的盯着那堆肉,苍麒并指一点,默默的给人砌出一个石灶。 第四十七章 分离 十几头妖兽分散开来,各自间互留间隙,隐隐呈现出一个弧形,将里面的人困于其中,低吼连连。 形成一股威胁之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咬断被困之人的颈脖。 这十几头妖兽中,为首的乃是一头头顶犄角的玄色五阶妖兽,大如铜铃的赤红色眼珠紧紧盯住目标,小山一般的身躯里不住发出低吼,另两头五阶妖兽附和着身躯压低往前,与其余妖兽一起,只等一声令下便破关而出。 这些妖兽里,最弱的也是三阶妖兽,但景黎并未感到惊慌。 从它们身上的气息来看,为首的那头妖兽也至多金丹初期修为,其余的都不过是筑基期的水平,最弱的那头甚至只有类似炼气九层的实力。 这些妖兽虽然在数量上占了优势,但论战力,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景黎跟苍麒两人已经在这黑风平原之上待了好几日,光是斩杀妖兽得到的妖兽内丹,就装满了好几匣子。 不过这些天刷的怪虽然多,但因为都是低阶妖兽,经验值并不很多,离突破至筑基后期,终究还是差了一截。 景黎估摸了一下,等六七阶妖兽大幅度出现后,再刷上几日,应该就能升级了。 景黎的思维有一瞬间的放空,围困住他们的妖兽却不再给他时间多想,后足猛然发力,就向前窜去。 只听得“噗”一声,冲在最前头的那头五阶妖兽的脑袋就被一道剑气戳了个对穿,扑倒在地,再没能爬起。 现在还处于兽潮前期,出现的妖兽等级并不高,是以这些天以来,苍麒很少出手,大多数时间都是陪在景黎身边,看后者斩杀妖兽。 苍麒在解决掉为首的那头妖兽后,就身影一闪,落在妖兽包围圈之外,安静的立在一边,看景黎出手。 在为首妖兽倒下后,妖兽们难免乱了一瞬,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由另一头比已死的那头妖兽弱上一些的妖兽带领着继续冲过来。 从之前的弧形变成全封闭的圆形,把景黎牢牢困在其中后,向中间猛然扑去。 景黎一见,目光就略沉了沉。 也不见他如何瞄准,从容淡然,状似随意的一钩一带。 淡紫色的剑身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好像平地而起的一道闪电,自剑尖绽放,以自身为中心,尖啸着向周围十尺而去。 看似的剑光却又千钧之力,没入妖兽胸口,激起一道血花,洒落在地,生生将那妖兽带得连退数步。 七秀群攻技能:剑神无我。 此技能不仅能对周围目标同时造成伤害,更带有持续性,二十秒内,每两秒皆可对目标造成伤害。 用在这些形成包围圈意欲将他围杀的妖兽身上,再合适不过。 未给妖兽反应的时间,景黎手腕一抖,凌厉剑芒向为首的妖兽迸射而去。 妖兽如临大敌,张口吐出一条火龙,直扑景黎门面而来。 景黎微微抬手,轻描淡写地在半空划过。 霎时间,一道比妖兽所吐出的火龙更加明艳醇厚的火焰自指尖蹿出,很快就落在了那妖兽身上,一点星火,瞬间肆虐成灾,化作熊熊大火。 为了将景黎困住,现在的包围圈比比起初时的弧形,少了各自的间距,在妖兽沦为火兽之后,火舌瞬间又扑向了两边的妖兽,炽热的火舌借着风向,极快的将妖兽们的包围圈烧成一条火线。 在剑神无我与如此火力之下,来势汹汹的妖兽们很快便化为了焦灰,唯有那一颗颗妖兽内丹,还躺在灰烬之内,在日光下,光芒湛湛。 景黎将这些内丹收入储物戒指中,又将神识沉入其中,将这段时间的所得大致看过,心底隐约有了底。 忽觉眼前有一片阴影覆盖,收回神识,看见苍麒正站在跟前。 景黎先是一愣,随即又有些赧然,说是两人一起接了任务出来历练,但到目前为止,这黑风平原之上,并未有多少高阶妖兽出现,为了让自己多练手,苍麒几乎都没怎么出手过。一直都陪在他身边当背景板,也亏了苍麒耐性好,不曾多说什么,要是换了自己,估计早就烦了。 苍麒将两人脚边的灰烬一扫而过,微微点头,“师弟的术法比之前略有长进。” 景黎的法术可以算的上是苍麒一手教会的,从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到现在对于火系法术的熟练运动,日益增长的熟练度,和苍麒的细心教导脱不了干系。 本来就觉得让苍麒一直无聊的跟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听到苍麒的这句话夸赞,景黎不免又想起自己的术法之所以能进步的这么快,眼前的人绝对功不可没。 景黎赧然的挠了挠脸,“都是师兄教导的好。” 说起来,就连御剑术都是苍麒教他的…… 这种瞬间感觉欠了苍麒好多人情的不自在感! 景黎顿时想着,要为对方做点什么。仔细琢磨了一下,人家一个修真界高富帅,自己有的他都有了,自己没有的他也能有,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能拿出什么谢礼。 景黎低下头,对着脚边的焦灰幽幽叹气。“师兄啊……” 苍麒:“?”景黎的心思有时候很好猜,他一转眼珠,自己就能想到对方在想些什么;而有些时候,他又完全摸不准景黎的想法,比如现在,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成了残念脸,变化速度之快,令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哎,真是连个献殷勤的机会都找不到…… 景黎很是唏嘘,一阵风过,卷起脚下的焦灰翻滚着前进,景黎看着那些黑色的尘土,忽然想到了什么。 身为一个生活技能满级的剑三玩家,他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手艺去征服苍麒的胃么! 修真之人无需像凡人一般日食三餐?在我大剑三各种带有属性加成的美食面前,辟谷是什么东西? “师兄,你饿了吗?不如我做一桌宴席给你吃啊。” 苍麒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低下头,看向景黎的小腹——一个时辰前,那里刚被主人塞进了一只环纹鸟。 一边在脑中筛选着各种宴席的属性与配方,一边走向唯一一头没被烧成灰,被苍麒用剑气戳了个对穿的妖兽。 早知道,刚才就不把妖兽都烧成灰了,景黎不由有些后悔。 再打量了一番这头唯一保留了全尸的妖兽的个头,唔,好像也勉强能凑出一桌。 不知道自己想投喂的对象已经对自己的食量有了新的认识的景黎,取出庖丁小刀,走到妖兽尸体边,心情颇好的勾起唇角,回眸笑道,“师兄——” 未尽的尾音还留待在平原之上,人却已经消失在原地,不见了踪迹。 苍麒脸色瞬间一沉,只一瞬间,身影便已出现在景黎消失的位置。 一个不知何人留下的,浅显的一次性传送阵被掩盖在茂密的草丛之下,因为被使用过,周围的符文已变成了黯淡的浅褐。 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让人被传送走,苍麒唇边的冷笑顿时化作一股杀意。 风过,白色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只剩一头妖兽尸体孤零零的躺在平原之上…… 空荡荡的巨石边,忽然凭空出现了一道粉色的人影。 景黎身形一动,安然在地面落下,随即,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低头一瞧,正准备庖丁的妖兽尸体早已不见,回身一瞧,原本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苍麒也失去了踪影。 周围层层叠叠的树木,倒和他刚穿越过来时的落脚点,沧澜秘境中的那片树林有些相似。 景黎拿着手中的庖丁小刀,一时间,有点发愣。 不明白自己怎么忽然到了这个地方。 记得刚才,他走到妖兽尸体边,正准备把妖兽大卸八块,还没来得及动手,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带着一种轻微的晕眩感。 景黎微微蹙起眉,那种感觉,和使用传送阵时类似,难道,刚才自己无意中踩入了某个传送阵? 景黎俯身拨开脚下的植被,细细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类似于传送阵的痕迹。 难道是,所谓的单向传送? 自从穿越后,就感觉自己从天卦变成了水卦的景黎鼓了鼓脸,他被传送过来时,苍麒就在一边,以苍麒的智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那个传送阵,然后过来找自己……吧? 景黎环顾了一圈周围,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身后的巨石上。 盘坐在石头上坐了快一个小时,也没瞧见身边多出来一个人影的景黎忍不住叹气。 都过了这么久了,也没见苍麒过来,估计那个传送阵不是不能用,就是不见了。 为什么自己总能遇上这种倒霉事。 景黎泄气的往后一仰,背靠在石头上,侧过头,看着黑乎乎的林子,一脸郁猝。 他到底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啊,千万别告诉他是东陵州东域,那样他想回去,岂不是得横跨整个东陵州。 真是,生无可恋…… “恩?”景黎蓦地直起身,仔细听着风中传来的动静。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往这边狂奔而来。 第四十八章 插手 风中隐隐传来一丝血腥之气。 景黎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身形一动,跃上枝头,足尖轻点,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远去。 血腥气越来越浓郁,并向着景黎所在的方向在不断的增长着。 景黎脚下是一眼望去见到尽头的葱郁树林,密密麻麻的枝桠是天然的屏障,从半空往下探看,只能见到层层深浅不一的绿色,无法窥见林中所发生的事情。 伴随着血腥味一起传送到景黎身边的,还有依稀响起的说话声。 景黎脚尖一顿,在一颗相对较高的树木顶上落下,手指一勾,原本将底下遮的密不透风的枝桠似有了意识一般,往两边移去,空出一块空隙,让下面的所有事物,都曝露在日光之下。 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在林间急速奔跑。 数道人影正紧跟在后,猛追不舍,这般大动静,掀起阵阵烟尘。 景黎凝神看去,最前方的那抹白色身影,正是一只毛色如雪的灵狐幼崽,生的玉雪可爱,一对琉璃色的眼珠在光线的照射下,几近透明。 林中的光线其实并不太亮,日光从枝叶大大小小的裂隙中四散着透出来,乍看之下,倒像是为那灵狐幼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这样一只幼崽,若是在穿越前,一定有很多人愿意领回去当宠物养着。只是这只幼崽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好,原本洁白如雪的毛皮上,已经晕染开了一朵朵触目的红色梅花,火燎的痕迹在背部很是明显,一道刺目的红痕自左耳根部一路延伸至腹下,以景黎的目力,能很清楚的瞧见随着幼崽奔跑而滴落在草丛中的殷红色长带。 这只幼崽伤得很重。之前所闻到的血腥味,正是出于它的身上。 景黎眸光一扫,又将视线落在紧跟在幼崽身后的那几道人影上。 追踪者三人,两男一女,呈品字形一路急追而来,两只袖摆因而鼓起,在疾风中猎猎作响。 左边的方脸男子修为与他相当,亦是筑基中期修为;右边的黄衫女子气息就弱了一筹,观其气息,应是刚筑基不久;而处于正中间的光头大汉,双目精光湛湛,气息翻腾,竟是一位金丹期修士。 相比于幼崽的狼狈不堪,此三人的状态却是要好上许多,虽然方脸男子与黄衫女子身上带着一些伤痕,但并不十分严重;而那光头大汉,更是气息强盛,一路奔走,仿若带着雷霆之势。 若非幼崽的速度不慢,这会定然已被三人追上。 这一路看下来,似乎是这三人见到了这只灵狐幼崽,意欲捕捉。 景黎抿了抿唇,那幼崽身负重伤,已是强弩之末,虽仍在疾奔,但已撑不了多久。 果然—— 那黄衫女子见幼崽奔跑的速度比方才慢了一瞬,不由面上一喜,脆声道,“大哥,那畜生快要不行了!” 光头大汉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点,眼中似有一道精光闪过,右手呈爪状勾起,凭空向前一抓,在最前方奔跑着的幼崽似有所觉,想要侧身闪避,却被腹部伤口所累,堪堪避过要害,尾部却被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脚下一个踉跄,竟是直接滚落在地。 那幼崽奔跑时尾部一直隐于身后,受了这一记重爪,才因疼痛而竖起,景黎这才注意到,这只幼崽尾部,竟有九条尾巴。 九尾灵狐。 怪道这三人一直穷追不舍。 九尾灵狐是天生的灵物,生来带有灵智,乃是纯灵之体,若是能好生修炼,必然能成就仙道,飞升仙界。然正因为九尾灵狐为纯灵之体,从内丹到血肉,身上无一不是大补之物,一旦出现,必成为众人捕捉的对象。 幼崽已然力竭,那一下失足落地之后,几番挣扎,竟是爬起无能,只是虚弱的倒在地上,哀哀叫唤。 景黎心中不由暗叹,面露不忍,只是这灵狐既是那光头大汉三人发现,又显然已经追赶幼崽有一段时间,还因此而受伤,景黎实在是做不出夺宝这种事。 因而虽然有些可怜那幼崽,却也并未出手。 幼崽已无力再逃,光头大汉三人眨眼之间,便已追到跟前。 黄衫女子抚掌而笑,“这回这畜生可没力气再跑了。” 那方脸男子已是满脸喜色,“这九尾灵狐乃是天生灵物,若能得其内丹血肉,我等晋升之日,指日可待,大哥亦能早日突破,破丹成婴。” 黄衫女子亦是脆声应和。“是极是极,以大哥的资质,成为元婴期高手本就不在话下,若有这九尾灵狐内丹相助,必然事半功倍。” “我若成婴,必少不了你们好处。”光头大汉哈哈大笑,看向灵狐幼崽的眼神,已然把对方当成自己囊中之物。正想将这九尾灵狐剥皮取丹,忽的眉心一皱,“这只灵狐还是只幼崽,不过才筑基期修为,现在就把它宰了,倒是得不偿失。” 黄衫女子脑筋转的颇快,闻言便张口道,“大哥现今已是金丹中期,这畜生不过筑基初期修为的内丹,于大哥还未有最大价值,不若先留它一命,待这畜生修为提升之后,再剥肚取丹,大哥以为如何?” 黄衫女子之言,显然正和光头大汉心意,连连点头,道。“不错,现在取丹,于我益处不大,不如先让这灵狐认了主,养在身边,等它晋阶之后,再取它内丹。” 一时间,方脸男子与黄衫女子纷纷称是。 光头大汉自得一笑,就此打定主意。 幼崽趴伏在地,露出一身凌乱皮毛,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口中也不由哀哀叫唤了起来,异常可怜。 却未能引起眼前三人的丝毫恻隐之心。 既然已经决定将眼前的幼崽收为灵宠,光头大汉也不再浪费时间,眯起眼睛,从指尖逼出一滴血,向幼崽恶心飞去。 他决定让灵狐幼崽认主,只是为了将其养在身边,待日后剥取丹之用,并非是为自己找一只心意相通的灵宠,故只用了一滴普通血液,而非自身精血,以免日后将幼崽斩杀时,自己反受其噬。 幼崽见到那滴血时,蓦地一呆,却在血珠印上眉心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奋力往身边一扑,与那血珠子擦身而过。 那一滴血不过是一滴平常血液,是以在失去目标后,便落在了草地上,形成了一个暗红色的斑点。 这幼崽既然灵智已通,自然是明白光头大汉此举用意,竟是不愿与其为宠。 光头大汉脸色顿时一沉,右手一抓,已然将幼崽抓在手中,森然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回如何再躲!” 说罢,左手又弹出一颗血珠,直扑幼崽额前。 “!——” 幼崽凄然惨叫,声音中满是绝望之色。 原本小小一团,忽然抽长,身后九尾暴长,原本雪色皮毛染上一层诡异的艳丽之色,一只成年九尾灵狐的虚影在幼崽身后出现。 景黎心头猛地一跳。 那幼崽竟是要自爆内丹。 宁死也不愿与那光头大汉为奴。 景黎本不愿插手,中途夺宝这种事,他并不想做,但此时见这只幼崽凄厉嘶鸣,宁愿在此地自爆,也不愿落于他人之手,终究是将顾虑抛开,不再犹豫,瞬间出手。 幼崽意图自爆,不光景黎看出来了,光头大汉亦看出来了,脸上神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显然也不曾想到,这一只幼崽心气竟如此之高。 幼崽背后的九尾灵狐虚影已彻底展开,变成与幼崽一般的艳丽朱色,幼崽双目狭长,琉璃色的眼珠中火光跃动,露出一嘴尖牙,一声凄厉悲鸣,朱色大盛。 光头大汉登时色变,右手狠狠一甩,想要将幼崽甩出去,但幼崽既然决定自爆,自然是带着与死敌同归于尽的念头,又怎么肯放,反而越缠越紧。 那黄衫女子见状不妙,早早退身而去;方脸男子急忙祭出一件法宝,又将一层真元护在身前,急速退去。 景黎时机抓的正好,在幼崽与光头大汉僵持胶着之际,突然出手。 一个巧劲将两者分开,把幼崽揽进怀里,并飞快的在幼崽身上布下一层禁制,阻止其自爆,把他们都交代在这里;同时一掌袭向光头大汉,将其逼退。 幼崽到手之后,景黎并未恋战,一手抱着幼崽,向着在出手前,早已看好的方向,一路疾奔而去。 既然幼崽自爆的危机暂时解除,光头大汉势必会追上来,景黎不敢耽搁。虽然在林间行动不比空中方便,但空中目标实在太大,对方修为高于自己,他并不认为自己的速度能将对方彻底甩开,还不如留在林中,借着这里的地形,拉远距离,将人甩开。 景黎一边跑路,一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没一会,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啸声——对方已经追上来了。 第四十九章 交易 身为一个七秀,景黎的速度并不慢,又有加速技能蝶弄足的加成,虽然有自信不会被对方追上,但那光头大汉到底是个金丹期修士,速度亦是不慢,尽管没能赶上景黎将他拦下,但也落后不了不少。 一个疾奔,一个紧追。 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过是十几米远。 而这点距离,对于景黎来说,显然不是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 即使有树木挡着,但万一后面的人突然发难,景黎就会变得很被动。 跑不掉,又甩不了,这么一个随时可能在身后爆炸的不□□,实在是让人如鲠在喉。景黎一边向前疾奔,一边飞快的转动着脑筋,思考脱身的办法。 幼崽在自爆前的一瞬间被景黎带走,并布下禁制,阻止了它意欲同归于尽的念头,将其身上大幅度外泄的灵力全部压制回体内,这个反压的过程,并不比自爆前,不计后果的猛然飙升自身灵力的痛楚好到哪里去。 小巧的身躯因为疼痛而不自觉的蜷缩成一团,在景黎手中微微发抖,带起零碎的委屈呜咽。 景黎忍不住皱起眉,看向幼崽头顶的血条,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血皮,幼崽的状态并不好,身上的伤势太重,如果再不找地方为它治疗,即使刚才自己出手阻止了它的自爆。恐怕它也活不了多久。 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光头大汉显然已经发现,不管自己如何加速,都无法真正追上景黎,索性改变策略,不再一味追赶,开始出手阻扰,逼迫前面的景黎不得不自己停下。 五柄飞刀从光头大汉袖中飞出,直追景黎而去。 这五柄飞刀的目标从头到手足各不相同,带起一波爆裂的火气,飞刀的速度自然比人要快,光头大汉追赶不上景黎,飞刀却是须臾之间,就追上了目标。 炙热的刀光划破空气,直直刺向景黎脑后与四肢。 景黎并未回头,但身后的动静这般大,当然不会全无所觉,逆风而来的飞刀在空气中,带着金属特有的嗡鸣之音。 身形骤然下压,侧身借力于左侧的树干,利用反作用力改变了方向,向右前行。 光头大汉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景黎在被刺中的前一秒脱身成功,而五柄飞刀却因为惯性而深深的扎进了前方的树干之中。 爆裂声接二连三的自身后传来,林中的树木分布的过于密集,当那几棵树被炸开之后,飞溅出的残骸飞向不同方向,导致周遭的树木纷纷遭殃。 这些意外出现的残枝将前路堵住,给景黎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在景黎解决这些路障时,他和身后人的差距,在不断的缩小。 直至三米。 这样的距离,继续跑路已经没有意义。 景黎只犹豫了一秒,决定和对方谈谈。 “等等。” 在光头大汉出手之前,景黎忽然出声。 见景黎停下脚步,有话要说,光头大汉不由挑了挑眉,嘲弄的扯了扯嘴角,“怎么?偷了我的东西,还想来和我谈条件?” 对方的话略有些刺耳,但自己这次出手抢夺对方的猎物,也的确做的不厚道,因而也无法反驳。但就这样把幼崽交还,白忙一场,景黎也做不到。 景黎抿了抿唇,“先前是我对你不住,贸然出手,但既然这只幼崽宁可自爆也不愿与人为宠,道友若是硬来,也讨不了好,不若,放它一马。” “你放我就放?”光头大汉一脸看蛇精病的表情看着景黎,被气乐了。“哪里来的傻子!小子你给我听着,趁老子现在心情还不算差,乖乖的把灵狐交出来,不然,老子连你一起宰了!” 光头大汉不单个头大,声音也宏亮,打雷一般的动静,硬是把景黎手里原已痛晕过去的幼崽给惊醒了。 白色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琉璃色眼眸渐渐睁开,一眼就瞧见了对自己一路追杀,想与自己定下主仆契约的死敌,身上的毛都炸开了,背脊瞬间弓起,准备上前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偏偏忘了自己现下的状况,完美的满弓只出现了一秒,就迅速垮了下来,痛苦的趴伏在景黎手中呜咽。 “老实待着。”景黎轻轻摸了摸幼崽的脑袋,为了阻止它再乱动,加重伤势,索性在他身上一点,让它昏睡过去。 幼崽的伤势已经不能再耽搁,景黎便抬头道。“这只幼崽现在伤成这样,你就是把它带回去救治,也要花费不少功夫,不若把它给我,我拿其他东西补偿你,如何?”思来想去,若是不想交手,也就交换这一个办法了。 光头大汉闻言顿时大笑,“补偿我?小子你知道你手上的拿着的是什么东西?那可是九尾灵狐!你拿什么跟我换?”话虽是这么说,但眼睛却不着痕迹的将景黎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这小子虽然长得妖里妖气,但一身行头看起来都是上等货色,行事还带着几分天真,一看就知道哪个大家族里极为受宠,出来历练的年轻弟子。 这种人身上,好货必然不少,光头大汉不由舔了舔嘴唇,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 对方的反应也在景黎意料之中,九尾灵狐确实难得,光头大汉不肯同意也不奇怪。 若是再前些时候遇上这事,景黎还真没什么能够跟人等价交换的,但不久前在地宫里,苍麒将青木真君留下的珍藏分了他一半,得了不少好东西,倒还真能拿出几件。 但树大招风的道理,景黎还是知道的,自然也不会傻乎乎的拿出那几件天材异宝,供对方挑选。 刚才的那些飞刀是火属性灵器,那光头大汉身上自然有火灵根。 虽然不能判断出对方究竟是双灵根还是三灵根,但景黎可以确定,对方绝对不是单灵根,因为身为单灵根的自己和苍麒周遭都会有许多水、雷元素的存在。 即使像苍麒那般刻意隐藏,但景黎还是能感觉的到,他周围的雷元素较之其他有雷灵根的双灵感或是三灵根修士,截然不同,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但凡修士,就没有一个不想要成为单灵根的,而青木真君留下的那些天材异宝中,恰好就有那么一枚灵果,有提纯灵根之效。 只要是吃了这果子,资质立刻上升一等,以后的修行之路也更加平坦,论起价值,并不比九尾灵狐这种天生灵物逊色。 而他手中的这只九尾灵狐仍是一只幼崽,又已然重伤,除非对方像自己一样,有云裳心经这种金手指存在,否则光是治好这只幼崽,都要花费不少。 仔细比较起来,倒还是景黎手上的灵果价值略高上一些。 但从对方手中截走幼崽这件事,终究是自己理亏,思忖完毕,景黎也不再迟疑,直接道。“早前,我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枚阳焰果,此物虽然珍贵,但对我却用处不大,我以阳焰果交换这只幼崽,如何?” 阳焰果。 一听到这个名字,光头大汉的呼吸霎时间粗了几分,但凡修士,就没有不知道阳焰果这种神物的。 虽说以他金火双灵根的资质,在三百岁前结丹,已是不错,但比起那些得天独厚的单灵根,还是差上一大截,想到过去在门派中见到的那两个颐指气使的单灵根弟子,眼中不由闪过一道暗光。 这阳焰果,他要了! “阳焰果那般珍贵,我怎么知道你小子是不是诓我?”光头大汉虽然心动,但面上却不露分毫,抬了抬下巴,“口说无凭,你把你那阳焰果拿出来我瞧瞧,若是真有,那灵狐就归你。” 答应了就好。 虽然觉得对方应该会心动,但在没得到确定答案之前,景黎心中始终提了一口气,听见这话,也不含糊,当即便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那枚阳焰果。 光头大汉见到景黎动作,眼中一道精光乍现。 “不错,确是阳焰果无疑。”这种浓郁的灵气,简直令人心旷神怡。 没想到出来这一趟,竟然还会有这种收获。 光头大汉的脸上不由浮现出笑意,目光从景黎的左手一扫而过,很快就定格在阳焰果之上。“这笔交易,我应了!” 最后吊着的半口气,在这句话后,也彻底放松下来。 景黎将那阳焰果用一只玉匣装了,正准备抛过去,那光头大汉就摆手道。“我过来拿便是,阳焰果可不比其他灵果,娇嫩的很。” 说罢便走上前来,从景黎手中接过那只玉匣,“这灵狐,归你了。” 交易完成,景黎面上也不由带上一丝喜色。“多谢道友割爱了。” 光头大汉扯了扯嘴角,将玉匣收起,准备离开。 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骤然发难,洒出一把赤色粉末,兜头冲景黎洒下。 景黎没料到对方竟会翻脸,猝不及防之下,被那药粉洒了一身,迷了眼睛。 光头大汉面上也不复方才的沉稳,转而露出狰狞之色,探爪只取景黎心口,嚣张大笑道,“既能拿出阳焰果,想来身上好东西定然不少,那便也别走了,和九尾灵狐一起,把命留下吧!”这只九尾灵狐竟然想死,他就成全它;既然这小子这么想要这只畜生,待他将其扒皮抽筋取丹之后,就送它和这小子一起去地府团圆。 第五十章 脱险 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景黎被那药粉迷了眼睛,看不清东西,只能凭借着掌风袭来的方向推测对方攻击的位置,下意识侧身一躲,虽然侥幸避过要害,但右肩胛却未能幸免。 衣料的撕裂声过后,是火辣辣的疼。 景黎看不到自己伤口究竟是什么模样,却也知道,这一下伤得不轻。 没料到景黎竟能闪开,光头大汉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被嘲弄所替代,他刚才洒下的乃是由八眼魔蛛的内脏风干后制成的,八眼魔蛛虽然只是五阶妖兽,但一身毒素却是连金丹修士都要心生畏惧,生怕稍有不慎,便身中剧毒,八眼魔蛛的毒素能令中毒者感到烈火焚身之苦,一旦沾上,体内经脉便会被毒素所封闭,周身灵力运转不周,五感渐失。 只要中了此毒,即便是个金丹期修士,也将成人鱼肉,任人宰割。 景黎不过筑基中期,更撑不了多久。 光头大汉瞧见景黎眉关紧锁的模样,脸上闪过恶意的笑容,就算躲过了刚才那一招,又能如何呢,看这小子的模样,就知道毒素开始发作了,这么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家伙,好运的躲过了一次,难道还能躲过下一次? “来吧,小子。”光头大汉狰狞一笑,一柄流星锤凭空出现在手里,手腕一转,两个刺球形的锤头舞的虎虎生威,明知道对面的人现在目不能视,却故意弄出大动静,来扰乱他的注意力,在景黎分神的那一瞬间,两个刺球脱离圆弧运动,直冲而去。 刺球与其上所系长链不绝于耳的声响,让景黎无法准确判断出,流星锤的具体来向,好险避过其中一个刺球,腹部却不妨被另一个刺球打中,长长的锁链箍住景黎腰身,令其被后者重量所累,一声闷哼后,直接被绊倒,摔落在地。 全身上下,火燎一样的疼,一双眼睛又辣又难受,什么都看不到,生理性的泪水很快充斥了整个眼眶,温热的液体因为惯性而下落,冲洗着眼睛,却缓解不了眼部的不适。 景黎忍不住伸手捂住眼睛,身上的灵力开始运转不周,经脉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滞塞之感,刚才的药粉,还能封住经脉吗? 现在这副样子,还真是有够难看的,景黎嘴角不由闪过一丝苦笑,到底,还是大意了。 心里止不住的懊悔,但此时时间紧迫,并没有那么多的功夫用来伤春悲秋,景黎估算了一下,以现在自己的情况,再过一分半钟左右,灵力就会被彻底封住。 一旦灵力被彻底封住,他就是长一对翅膀都没用了。 所以,他只剩下一分半钟,如果在这时间内逃不掉,恐怕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穿越过来后,不是没想过以后会如何,但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就这样扑街。 景黎自嘲一笑,嘴唇微动。 “怎么可能甘心啊……” 光头大汉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景黎的狼狈模样,一个原本应该前途无限的大家族的单灵根子弟,今天,就要在他手上一命呜呼了。 真是,让人感到高兴的一件事。 马上,马上他也要成为单灵根了。 以后,还有谁敢在因为资质的原因,而对他厚此薄彼,宗门的那些资源,以后也会对他全面放开,他也将成为宗门重点栽培的对象。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光头大汉好久没感觉到这般畅快了,等他解决了眼前的小子,什么都改变了。 资质平平,在宗门中也不怎么被重视,光头大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结成金丹,这也与他的那些经历不无关系,既然能一个人走到这一步,他自然也是吃过大苦头的。 而正是因为吃过许多亏,他才能有能力让别人吃亏。 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折手段,只有自己的实力上去了,才是最重要的。 一连两击都未能将景黎杀死,光头大汉也有些不耐烦了,他从来就不是好性子的人,而且耽搁的越久,变数越多,他也不准备再这样浪费时间。 正好现在景黎被他的流星锤所缚,没办法像刚才那样及时闪避,光头大汉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五柄飞刀再次出现,只是这次,不像上次那般分开攻击,而是有志一同的,只取景黎眉心。 呼啸的破空声在景黎耳中,清晰的响起。 景黎坐在原地,毫无反应。 光头大汉哼笑一声,贪婪的目光落在景黎左手上,那个储物戒指里,必然有不少好东西。 在飞刀抵达的那一瞬间,景黎按在腰间的右手忽然动了。 凭借着光头大汉的那一声哼笑,确定了对方的位置,迅速的甩出一物,与那五柄飞刀撞在了一起。 光头大汉扯了扯嘴角,正想说话,脸色蓦地一变,原本的嘲弄瞬间变为惊惧,转身便跑,只是他再快,也快不过那柄银色巨剑。 铺天盖地的杀意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区域。 使得那原本葱郁的树林霎时间被全数冻结,一刹那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这一片方圆百里之地尽皆被此杀意所逼迫,结出一片片晶莹的冰霜来。 这杀意以那柄银色巨剑为中心,向着光头大汉的背影汹涌而来。 该死的! 光头大汉霎时间被惊出一身冷汗,原本狩猎者的身份在那柄银色巨剑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沦为了猎物。 他早该想到的,这种大家族的小子出来历练,家中长辈必然会给与保命之物,若不是他被那阳焰果刺激的迷了心,也不至于漏掉这一点。 该死! 光头大汉止不住在心底咒骂,脚下的速度却没慢下分毫,只是身后的银色巨剑,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至多五息之内,他必然会被身后的银色巨剑追上。 急红了眼的光头大汉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狠厉,索性不再逃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回转过身,咬牙迎了上去…… 黑风平原—— 一个平均实力不过炼气九层的小队正合力斩杀了一头四阶妖兽,正高兴的处理着妖兽的尸身,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脚下所踩着的草地上,那些原本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的青草,此时全部向着一边倒去,形成一片颇为壮观的草浪。 一道破空声突然从头顶经过,带起又一波草浪。 …… 直到脚下的草地恢复了原样,小队中的人才又说起话来。 “刚才那个……是那个吧?” “好厉害啊,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那样强大的人,真是死了甘愿。” “就你?做梦去吧!刚才经过的那个,起码,也是得是个金丹修士啊。” “金丹修士啊……真让人羡慕啊……” 将景黎传送走的那个简易传送阵绘制的很是粗糙,应该不可能经得起远距离的跨地域性传送,景黎被传送过去的地方,应该是能在数日内赶到的周边位置才对。 脚踏剑意,在一天之内几乎把半个黑风平原都翻过来的苍麒身形蓦地一顿。 停在半空,蹙起眉,闭着眼睛感应了一阵,狭长的眼眸复又睁开,继续赶路。 只是这一次,不再沿着之前的方向,转而向北飞去。 从漫天的杀意乍现,感觉到光头大汉的灵力远去的那一刻起,景黎就一秒时间都不敢耽误的将幼崽往怀里一塞,拨开腰间的锁链,向着光头大汉离开的相反方向离开。 八眼魔蛛内脏所制成的药粉的作用,已经开始完全发挥,除视力之外的其余四感也逐渐开始丧失,景黎一边跌跌撞撞的前行,一边从背包里摸出吸星散和补血药吞下。 吸星散的作用是解除毒性伤害,景黎并不能确定这药对□□同样有效,只是他现在灵力受阻,无法运功,不能切换心法,不然切回云裳,用跳珠撼玉把毒驱散了就行。 那次从地宫出来后,他就炼了一大堆补血药,塞了好些给苍麒,怕他哪天再遇上什么突发状况;没想到,反是自己先用上了。 药丸入口即华,无需费力吞咽,味道也不差,景黎却觉得,嘴里苦涩的厉害。 如果不是有那东西,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刚才他扔出去的,是当日在柘方府,去丹阳派灭魔时,苍麒怕他出事,给他的那枚存有自己一道剑意的玉符。 那晚没能用的上,没想到,今天倒是救了自己一命。 原本因为自己理亏,而想到用交易之法补偿对方,即使是吃亏一点,也并不在意,因为觉得是自己对人不住。 却全然没想到人心的复杂。 一枚阳焰果仍觉不够,人心不足,竟然因此而对他下杀手,想要谋财害命。 景黎再好的性子,到此,也不禁生出怒意。 他无害人之心,人却有害他之意。 景黎的心中,蓦地生其一股郁气,他以诚待人,却落得如此下场,要他如何甘心! 第五十一章 疗伤 以景黎目前的状况,没能等走出树林,就可能被杀个回马枪的光头大汉给抓到。 在障碍物众多的树林里,看不见,听不到,实在是一件糟糕的事,即使能用神识探查,但毕竟太过麻烦且浪费时间,而景黎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如果有个代步工具倒是能方便许多。 景黎想了想,召唤出了游戏中的坐骑。 穿越之后,他一直没召唤过绝尘——在游戏里,绝尘能将移动速度提高百分之一百一十,跑速很快,但在修真界,不提御剑的速度,即使用大轻功都能甩出绝尘一大截,是以他也一直没想起来。 不过自己现在这个样子,骑马总比走路快上许多。 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自己主人的绝尘马一出来,就亲昵的蹭了蹭景黎的手臂,似是在撒娇一般。 景黎心中一动,轻抚白马鬃毛,翻身上马,拍了拍马脖子,示意绝尘往前。 许久不曾跑动的白马仰起脖子,嘶鸣一声,甩开蹄子向前飞奔。 即使比不上御剑或是大轻功,绝尘也是宝马名驹,白色的身形在绿色的树林间仿若一道闪电。 景黎坐在马背上,耳边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绝尘一路疾驰,良久后,在一座山坡附近停了下来,甩了甩脖子,示意景黎下马。 吸星散对于驱毒并什么作用,景黎在马背上时又另找了几种灵药吞了,眼睛能模糊感到了一些光亮,却仍是无法视物。 景黎叹了口气,翻身下马,看样子,想要驱毒,还是得等灵力恢复,切换心法用跳珠撼玉来驱散。 绝尘甩了甩马尾,用脑袋顶了顶景黎,示意后者向前走,那里有一个山洞。 绝尘找的这个地方,树木并不多,植被主要以花草为主,比起树林里,视野上开阔了许多,景黎现在虽然看不见,但用神识一扫,也能知晓大概。 那个山洞并不大,不过一个十米见方,里面的空气略显干燥,洞口并不深,自然也没什么危险。 “乖。”奖励了绝尘几株皇竹草后,景黎就把绝尘收回了背包里。 目前最紧要的,就是得先想办法恢复灵力。 不然现在就是随便来一只低阶妖兽,他也只有跑路的份。 青木真君留下的珍藏里,有一张丹方,上面所记载的丹药,正好能解他燃眉之急。 那丹药炼制起来虽然要费上一些功夫,但所幸所需要的材料,他身上正好都有。 当然,在开始炼丹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景黎在山洞外围十几米处布下了一个阵法,正是从他第一次去天枢阁所换取的那本阵法书上所学。 他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只弱鸡,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要倒霉,不能不做准备。 身上灵力虽然被封,好在背包里不缺灵石,景黎布下阵后,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犹豫了一会,还是在原本困阵的基础上,融入了一个小型杀阵。 困阵无法伤人,来人若是心无恶念,自然无碍,但若又是一个光头大汉,那就别怪他出手无情了。 储物戒指里正好有一座丹炉,景黎取出放置在身边的空地上,仔细的再回想了一遍那张丹方,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之后,才深吸一口气,开始炼丹。 景黎生活技能全部刷满,制药自然也不在话下,不久前他还炼制了一大堆补血药,但炼制修真界的丹药,这还是第一次。 景黎清点过储物戒指中的材料,正好够他炼制两次,也就是说,他最多只能失败一次,要是两次都失败,估计就只能等药效过去,当然,这药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还是两说…… …… 在接连遭遇了这许多倒霉事之后,景黎的天卦终于发挥了一次应有的作用。 炼丹的过程很顺利,一次成功。 灵丹飞出丹炉的那一刻,满室药香。 景黎没浪费时间,丹药炼成后,就直接吞了下去。 不消片刻,丹田处忽的生出一股暖意,景黎立时打坐,就地吸收起天地灵气来。 灵气聚集在丹田之中,因为是水属性,所以灵气中带着一种淡淡的包容与温和之感。 丹田之处灵力形成漩涡,随灵气的不停注入而快速旋转,重新聚起的灵力游走百骸,打通经脉中的闭塞之处后,一路畅行,自在灵活,游走一圈后,沉积于丹田,愈积愈厚。 整个人都好似被温暖的水流所包围,舒服异常。 然而还未来得及高兴,景黎忽然觉得脑袋一晕,不由伸手捂住前额,喘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慢慢匀了气息,苦笑道,“果然还是高兴的太早,忘了自己现下是个什么状况了。” 灵力恢复后,原本羸弱的身体也开始好转,景黎又调息了一阵,以神识内视了一番,确定没问题之后,才站起身来,切换了内功心法。 在云裳心经心法下,给自己刷了一个驱散技能跳珠撼玉。 景黎闭合着的双眼微微抖动之后,缓缓睁开,入目依旧是一片黑暗。 景黎一愣,下意识的环顾周围,瞥见了洞穴外的点点星光。 原来已经入夜了啊。 景黎松了口气,吓了他一跳,还以为就连跳珠撼玉都没用,要瞎一辈子呢。 检查了一遍自身情况后,忍不住又多刷了两个跳珠撼玉,生怕留下什么隐患。 解决了自身麻烦后,又将怀里的幼崽托了出来,此前只给幼崽喂了补血药,把它的血线拉了回来,其他的还没来得及查看。 在指尖碰触到那软软的皮毛时,景黎敏感的察觉到指下的微颤。 幼崽已经醒过来了。 四目相对,眸色异于常人的两双眼眸碰撞在了一起。 幼崽警觉的弓起背,色厉内荏的露出一嘴尖牙,准备眼前人一旦做出什么危险举动,就扑上去狠咬一口。 景黎忍不住摸了摸幼崽的脑袋,“别怕,已经没事了。” 幼崽咕噜了一声,并未放下心来,之前那个该死的光头竟然妄图和它签订契约,它宁可放弃一身修为,永堕轮回,也不愿就烦,眼前这个人虽然把它从那光头手上抢走,却并不表达他会放过自己。 幼崽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偏偏自己现在一身修为形同全毁,内丹破裂,要是这人趁机再与它签订契约,他竟是连自爆都做不到了。 该死,幼崽琉璃色的瞳孔中不由流露出悲愤绝望之色,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想到有朝一日,它竟然也会落到这般地步。 满心的邪火无处发泄,几乎要将它灼伤,它痛恨这些想抓它为奴的人,更痛恨现在这般无用的自己! 很奇异的,幼崽虽然不会说话,景黎却仿佛能明白它心中所想,低声安抚道。“我救你,只是因为不忍你自爆而亡,并非是想像那人一般,收你作灵宠。待你伤好之后,你若想走,我绝不阻拦。恩?” 这种鬼话就连猪都不会相信。 幼崽很清楚自己的价值,所以绝对不相信,会有人愿意放自己走,除非那是个傻子。 早知如此,那日就不该…… 幼崽正兀自懊悔,忽然发现自己被放到了地上,眼角一瞥,正瞧见那长了一头白毛的家伙对着自己举起了长剑。 !!! 这白毛不收它!难道是因为想要直接把自己宰了吗?!! 幼崽吐血的心都有了,撒腿便往洞外跑去。 结果才一抬脚,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该死的骗子,满口花言巧语! 若不是它现在成了这副模样,它一定要把这该死的白毛宰了! 炫目的剑芒自剑尖迸射而出,幼崽绝望的闭上眼。 ……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身上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舒适之感。 幼崽半是不解半是好奇的睁开左眼,看见那白毛就跟跳舞似得在那蹦跶,所使出的那些剑招非但没有杀意,反而带着阵阵生机。 这是什么情况? 幼崽狐疑的歪过脑袋,看着这一幕。 身体被一阵阵温暖所包围,好似陷在最柔软的织羽之中,舒服的忍不住发生□□。 幼崽愉悦而惬意的眯起眼睛,虽然不知道这白毛在干什么,但是,好舒服。 全身的刺都退的一干二净,正享受着的幼崽不满的睁开眼,目含控诉——怎么没有了! 给幼崽刷血刷技能后又上了套buff,等幼崽头顶的血条满格后,景黎收起双剑,走过来将幼崽捧起,略带困惑的蹙起眉。“奇怪,为什么你还是一直在掉血?” 幼崽刚才试图自爆,虚弱他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会一直掉血。 虽然现在掉血的频率与幅度比治疗之初好了一些,但这并不能改变幼崽仍在掉血的事实。 自爆的后遗症有这么大吗? 可这只幼崽明明在自爆前就被他阻止了,就算有内伤,也不至于一直掉血啊。 幼崽耳朵动了动,惊奇的发现身上的暗伤竟然好了不少,这个白毛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那么蹦跶就能为它疗伤? 幼崽忍不住瞪大眼睛,仰起头看向正把自己拖在手里的人。 “难道是有什么暗伤,或者中了什么debuff?”景黎摸了摸下巴,猜测起来,正琢磨着,心头忽然一跳,似有所觉。 走到洞口向外看去。 月光之下,三条眼熟的身影,正在洞穴外的阵法中打转。 正是那光头大汉,以及下午幼崽意欲自爆时逃走的黄衫女子与方脸男子。 第五十二章 破茧(捉虫) 也不知这三人又是如何走到了一起,又一同走到了这里。 若不是事先在洞口布下阵法,恐怕等他们都摸到洞里来,景黎才会发觉。布置阵法时因为只能依赖灵石,却无灵力为凭,布置不了高阶阵法,只是设下了一个玄级阵法,那方脸男子似对阵法有所研究,此刻正由他打头,在阵中四下查看。 黄衫女子面带愤然,神色间多有不甘,身上衣裳略显凌乱,似刚与人交过手,此时正跟在方脸男子身上,警惕的看向两边。 隐藏在困阵中的小杀阵已经被触发,观黄衫女子形容,应该就是触阵之人了,景黎看了她头顶少了十分之一的血条,目光一转,最后落到了光头大汉的头上。 比起黄衫女子血条所缺失的那十分之一,光头大汉此刻的状态显然算不上好,比黄衫女子长了近一半的血条,已然空了五分之二,脸色苍白,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后,取出一瓶丹药服下,血条没见回复,脸上的郁色却是又重了三分。 同样的金丹中期修为,苍麒的实力比光头大汉要强的多,虽然不知道后者是怎么挡住苍麒那一招的,但光凭他自身肯定招架不住,必然是借助了什么法宝脱身。而即使脱身,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可怜的血条就是最好的证明。 景黎视线一转,方脸男子的状况是三人中最好的一个,但景黎看的很清楚,他的血条也并不是满格,虽然不至于像黄衫女子那般明晃晃的空出一截,但在血条与边框之间,的确出现了一小段中空地带。 也就是说,这三个人现在,身上都带着伤。 若是正常情况下,他以一敌三,对上这三人自然讨不了好,但这三人却偏偏都受了伤,尤其是修为最高的光头大汉,苍麒那一招伤他不轻,如果要动手,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景黎眯了眯眼睛,很快就打定了主意,低头看了眼托在手中的幼崽,转身送回洞里,又在周围布下一个防护阵,又放了一些灵果在它身边,安抚道。“乖乖在这待着别动。” 竟然就这样把它留在这里?! 幼崽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又一次大胆的在自己头顶不敬的白毛,瞪着一双琉璃色的眼珠,看见白毛转身离开。 别以为它不知道,那白毛一定是想去找那三个家伙算账,不过一个筑基期,竟然还敢这么大胆。 喂!白毛!快回来!白毛! 不管幼崽如何抗议,那道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了洞口。 嘁——那个傻子!竟然这么上赶着去送死! 幼崽恼怒的在防护阵上一拍爪子,一道冰蓝色的波纹震荡过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在冰蓝色光芒反射下更显透明的细长眼眸眯起,看着透明的防护壁,若有所思。 想来方脸男子在阵法上的确是有两下子,景黎安置好幼崽,刚走出洞穴,就瞧见方脸男子率先出阵,两人一打眼就撞了个正着。 在第一秒的意外之后,方脸男子马上喊道,“大哥!就是这小子!” 听见这一声,剩下的两个也马上跑了出来。 景黎见状,心里不由暗叹一声可惜,若是他们再迟上一会,他在外将阵法再改造一番,借着阵法将他们逐个击破,能轻松许多。 其余两人见到景黎还尤可,唯独下午吃了大亏的光头大汉脸色难看的要命。 没想到自己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在这么个脸嫩的小子手上吃了个大亏,一想到下午为了能从那道剑意下逃生而报废了的法宝,光头大汉在懊恼之余,更显肉痛。 绝对不能再这小子逃走。 这是他与那剑意硬拼,好悬捡回半条命后的第一个念头,那小子一看就是有来历的,既然他们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那就势必要斩草除根,不然等那小子回去之后,该时刻担心掉脑袋的就是自己了。 他先前在追赶那只九尾灵狐之时,就曾在其身上撒过一种追踪药粉,只要目标沾上一点,方圆八百里内,都可通过某种秘法,追踪到目标的下落。 那小子身上又中了八眼魔蛛之毒,一身修为全失,插翅也难飞,他自然不担心弄丢了这一人一狐的下落。 可惜时间不等人,虽然身上伤势不轻,在草草调息过后,他也不得不动身来寻,就怕夜长梦多。 所幸路上遇见了另外两个家伙,凭借着往日的积威,压着两人一起过来探路——虽然那小子应该没什么后招了,但多一层保险总是好的,若是再来一道那剑意一般的玩意,多个垫背也好。 事实也证明他所考虑的不错,若是光凭他自己一个人,想要走出那个阵法,势必要花上不少功夫,可既然现在他已经出来了,那么,小子,受死吧! 光头大汉报仇泄愤心切,劈手就是一掌打来,意欲一招将景黎结果。 景黎现在灵力恢复,又怎么会被他得逞,侧身闪开后,秒切回冰心诀,抬手打出一招帝骖龙翔,将眼前三人统统定住,双手结印,十指翻飞,以自身所在为中心,飞快的又布下了一道阵法,将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人统统涵盖了进去。 帝骖龙翔的定身时间是五秒,但光头大汉的修为远高于他,技能有效时间直接减少了近一半,只堪堪维持了三秒。 光头大汉本就是仗着景黎现在无法运功而以雷霆之势出手,却不料应该会扑了个空,反而自己中了招;再看景黎现在的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惊怒交加,“你……..你是何时解的毒?!” 八眼魔蛛的毒素非比寻常,不是一般灵药所能解,即使拿到了解药,想要彻底恢复,也得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来进行调息,可从他们分开到现在,不过半日功夫,这小子究竟是怎么恢复的? 眼睁睁的看着景黎在将他们定住之后,迅速的再次布置下一套阵法,光头大汉心中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安,不能再他把这套阵法完成。 心中有一个声音这么告诉自己。 光头大汉浑身肌肉爆起,祭出五柄飞剑,又捏了一个法诀,打断了景黎的动作,并将后者的活动范围限定在了脚下一米之内。 啧,时间果然还是差了一点。 景黎微蹙起眉,看着出现在身体周围,由五柄火属性飞剑所构成的火焰牢笼,才踏出一步,炙热的火舌就在离鼻尖一毫米的位置蹿出,阻止了他的行动。 得想个法子出去才行,不然他留在这里,只能当一个靶子。 与此同时,被定住的方脸男子与黄衫女子也重新恢复了自由之身,来到光头大汉身边。 “就是这小子抢了大哥的东西?”黄衫女子看着被困在火圈中的景黎,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子,竟然还让她们这般大张旗鼓的过来,啧。 光头大汉含糊的应了一声,却没多说,被一个筑基期的小子摆了一道,吃了个大亏,并不死一件光彩的事情。 一对流星锤再遇仇敌,嘶鸣着向着火牢中的人影砸去。 火牢里的活动范围实在有限,流星锤的个头又那般大,纵使景黎身法再灵活,十次里也不免被伤到两次,一时间,很是狼狈。 “唔……”黄衫女子的眼睛在景黎那张比女人还精致的脸上打了个转,正想说点什么,身侧的方脸男子就突然插口道。“对于这么一个筑基期的小子,又何须劳大哥动手,不若由小弟代劳便是,只是这小子竟然害大哥受此重伤,就这般杀了他,也未免太过便宜了他。” 黄衫女子瞥了他一眼道,“你欲如何?”两人认识了这么久,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心里也隐约能猜到几分,眼中不免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 见身边两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方脸男子微微一笑,看着火牢中的身影,缓声道。“这小子是单水灵根,就这么杀了也未免可惜,不若废了这小子丹田,让他作我炉鼎,我看这小子初精未泄,待我采补之后,于我定然大有益处。” 光头大汉闻言,下意识的皱起眉,他并不好此道,是以对同伴所说并不甚赞同——即使是废了那小子丹田,让他成为一个废人,但在他心里,只有把人杀了才是最保险的。 “哎,大哥,这小子竟然敢伤你,必然得给他一个教训。”方脸男子见光头大汉皱眉,自有一套说辞,“这么一个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单灵根天才,只是杀了有什么意思,不如把他给了我,待我将其折辱一番,玩腻了之后,自然也不会给他好下场,大哥以为如何?” 不待光头大汉出声,黄衫女子便曼声道,“确实,就这么杀了,实在是不足以让大哥息怒,不如把这小子给了他,我看这小子细皮嫩肉,在床上好好调教一番——”剩下的污言秽语还未来得及说完,便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的倒了下去。 光头大汉心知不好,忙转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火牢,那五柄飞刀,竟被五根冰凌生生冻在了半空,月光下,反射出点点晶莹。 而困于其中的人,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未及反应,眼前景色忽的一变,从沉沉夜色,变为了一片苍茫的灰白。 ——该死!是幻阵! 在光头大汉三人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的议论起他的事时,景黎一边强忍怒火,一边趁着光头大汉分神之际,在躲避流星锤的间隙中,避着三人,抓紧时间继续完成那未完的阵法。 好不容易布置完,自鬓边所流下的冷汗,早就打湿了眼睛,连抬手擦汗的功夫就不敢耽搁的继续避着三人,用水元素将构成周围火牢的火元素一一吞噬。 一心三用实在是费神费力,眼看好不容易能够出来,传进耳里的话语却是越发不堪,恶心的他仿佛吞了一百只苍蝇,胸口直发堵。 忍气吞声的继续手上的动作,那三人言谈间越是越发肆无忌惮,在水元素全部转化为冰的再一瞬间,终于忍无可忍的出手,率先解决了那满口污言秽语的女人,下一秒,直接发动了阵法,将剩下两人全部关进阵中,开始反击。 不单光头大汉反应过来了,那方脸男子亦反应过来了。 只是他对阵法的研究比光头大汉深入不少,是以,除开发现陷入阵中最开始的那一瞬间有些紧张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开始寻找出路。 只是在找到出路之前,首先见到了他们刚才谈话中的对象。 “倒是小瞧了你了。”方脸男子看着面沉如水的粉色身影,忍不住舔了舔唇,筑基中期,呵,“你若是聪明的,现在就乖乖的跟了我,也免得等会吃苦。”单水灵根的炉鼎,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般好运,呵。 回应他的,是冲天而起的杀意…… 光头大汉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在阵法之中,时间的流逝实在是难以察觉。 眼皮忽然开始跳个不停, 他的心底,却越来越觉得不安。 光头大汉抿紧嘴唇,准备往左边走试试,才迈出一步,斜里猛然此出一剑,一声锦裂声后,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了眼前。 一只破碎的衣袖,正躺在那人脚下。 光头大汉的肩膀被捅开一道口子,顿时吃痛,如果不是他刚才反应快,那伤的可就不是肩膀这么简单了。 “你以为你还出的去?”景黎冷笑一声,眼带嘲讽。 光头大汉登时大怒,一个筑基小儿,竟然敢狂妄如斯! 似是知道对方心中所想,景黎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轻声道,“你也是筑基中期,我也是筑基中期,你凭何以为,我伤不了你?” 什么筑基中期,他分明是金丹中期! 光头大汉恼怒的挥出一掌,却发现这一掌的力量,远非平日可比,修为倒退了一个境界不止,仿佛,回到了筑基中期。 这什么可能?! 景黎无视于光头大汉的震惊之色,轻笑道,“金丹中期怎么只有这点本事?连筑基初期都不如。” 放屁! 光头大汉正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身上的气息又弱了一分。 怎么会这样?! “是你?!是你搞的鬼?!” …… 幼崽好不容易把那防护壁给啃出一个小洞,从里面钻了出来,一溜烟溜至洞口,印入眼帘的就是在皎洁月光下,缠斗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出乎意料的是,占据上风的竟然是那个白毛。 幼崽瞳孔猛然一缩,凝神看去,发现那光头不知为何,行动间颇为束缚,很是瞻前顾后,竟生生因此而落了下峰。 ……这是怎么回事? 光头大汉身心俱疲的招架着对手的攻击,眼前渐渐开始发黑,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的,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么弱,他可是金丹期修士,在外呼风唤雨的金丹修士! 可又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你真的是金丹修士?金丹修士为何会如此之弱?……不,不是他太弱,是对手太强了……是对手太强了…… 好累……为什么会这么累…… 粉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出没,抬手间,锋芒毕露。 与此相对的,是对手越来越弱的气息。 景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轻松,在攻击的同时需要同步改变他们所在的幻阵,进一步的混淆对手,还得时不时的出言相讥。 不光光头大汉觉得累,他眼前也渐渐开始发黑,对方毕竟是个金丹修士,虽然现在用幻阵糊弄住了他,但一旦他清醒过来,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丹田内的灵力渐渐开始枯竭,眼中已经渐渐开始出现重影,景黎狠心一咬舌尖,用疼痛逼自己保持着清醒。 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就好…… 当那具壮硕的身躯倒下,扬起一阵尘土后,另一道人影几乎是同时跌倒在地。 被布置在洞口的幻阵,也在同一时间,土崩瓦解。 幼崽未及多想,当即冲了过去,冲到那脸色比死人还难看的白毛跟前。 景黎双手撑在地上,顺着下巴滴落的汗水,已经在草地上晕染出了一片墨色。 他杀人了。 景黎急促的呼吸,耳边只能听到自己跳动频率过快的心跳声。 他竟然杀人了。 还是三个。 交手时还能暂时将这事搁置,可现在危机解除,四周安静下来,长剑划过那人颈脖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而对方脸上的表情,也历历在目。 “——” 突然涌上来的恶心感,令景黎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很清楚,如果不杀了他们,自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可当手下真的多了三条人命,心里仿佛失去了什么,又多了点什么。 这里是修真界。 这里是修真界。 景黎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他没有做错。 哪怕此前已经有了觉悟,可真的到了这一步,心里的坎却没那么容易过。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冷风吹过。 早已被冷汗打湿的衣裳在夜风的吹拂下,更添三分寒意,景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越是安静,心里的无措与慌张就越被放大。 三具尸体无声的倒在他身边,一个个都睁着眼。 景黎忍不住闭了闭眼,从没像现在这般期盼着,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 不想一个人的感觉,从来都有,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强烈过。 幼崽跑到景黎身边,见后者有些不太对劲,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白色的爪子,正要搭上那只衣袖,就看见那始终低着头的白毛忽然抬起头,望向远方。 幼崽下意识的扭过头,跟着看去。 夜幕将天地汇合在一处,一道白影破空疾驰而来。 漫天的银光如长河倒泄,将他身上的白衣勾勒出一线闪亮。 第五十三章 安心 白色身影御乘剑意,破风而来,眨眼间便从天边飞到眼前。 全身的毛发因颤栗而竖起,幼崽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丝不安来,嘴里不甘的呜咽了一声,若不是它现在弄成这副样子,又何至于此。 忽的又想起身边还有一人,瞬间转过头,呲牙咧嘴。 喂,白毛,快起来! 身边的白毛就跟傻了似得看着天上,一动不动。 幼崽恼怒的一爪子拍在对方手臂上,现在是发呆的时候吗!那剑修一看就不好惹,还不快走! “师兄……”发觉了熟悉的气息的景黎愣愣的抬起头,看着划破天际而来的白影,心中微动。在这种时候,如果有人能够出现,陪在自己身边,那无疑是一种救赎。 而现在,那个他在这个世界最为熟悉亲近的人,正向他走来。 即使此刻那人脸上的神情,没有像往常那般的和煦,可在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时,景黎还是毫不犹豫的向那人伸出手。 明明不过一日未见,思念却忽然汹涌而来,景黎面上就不禁带出一抹欣喜,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委屈。 “师兄。” 苍麒一眼看到跌跪在地的景黎,心头猛地一跳。 白衣在风中翻卷,足踏剑意,眨眼间便从天际疾驰而来。 银色的剑意所幻化成的飞剑,宛如一抹白练,所过之处,劲风大盛,将两边的树木生生拦腰截断。 须臾之间,已落在所寻之人跟前,看见他不过分开不过一日,却仿佛经历了诸多磨难的师弟,苍白着一张脸,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昔,向自己伸出手。 苍麒握住景黎伸出的手,顺势一把将人带起。 景黎本是跌跪在地,没想到苍麒拉自己的同时直接把他整个人都拉了过去,一时脚下不稳,因为惯性而直接扑进了对方怀里,可悲的身高差令他的鼻梁直接撞在了对方肩上,鼻尖登时一酸,生理性的泪水瞬间就涌进了眼眶。 见景黎脸色那般苍白,苍麒在拉起景黎的同时,直接反手扣住了后者手腕,输送了一道真元至景黎体内游走,以便查看对方伤势。 一圈检查下来,除了灵力几近枯竭,伤势倒意外的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重。 苍麒皱了皱眉,一瓶灵药立时出现在手中,正要让人吞下,眸光一扫,瞥见那双异色的瞳孔,在月光的照耀下,亮的惊人,眼眶中似有晶莹闪过。 刺的他心头一颤,眼中的冷意顿时化作一股杀意。“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脚边的三具尸体他并非不曾瞧见,只是比起那些,他更在意景黎的状况,故而刚才并没第一时间问起,结果,却看见自己一贯乖巧的师弟竟然在哭。 苍麒竭力压下心头的怒气和把那三具尸体挫骨扬灰的冲动,将景黎的身子扶正,耐着性子,低声又问了一遍。 景黎摸了摸鼻子,总觉得刚才那一撞可能会流鼻血。 鼻尖酸胀的厉害,反而把先前的无措与恐慌冲淡了一些,景黎忍不住抬眼去看将唇紧抿成一条线,脸色很有些难看的苍麒。 一道并不陌生的真元正在自己体内游走,在几处关窍处,刻意多逗留了一会,才继续前行。 景黎忽然就安心下来。 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至少,苍麒在自己身边。 景黎垂眸看向反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在察觉到苍麒的真元退出之后,手指微微动了动,正想说点什么,忽然被对方按住了肩膀,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景黎微微一愣,抬起眼。 这股杀意,他并不陌生,因为他曾经见到过许多次,属于苍麒的,杀意。 可是,为什么? 景黎有些疑惑,呆呆的看着他,直到苍麒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一开始见到苍麒的欣喜,顿时就消了大半,在那双如夜色般深沉的眼眸注视下,很有些无地自容。 因为自己思虑不周,太过天真,以至于差点丧命,将自己弄到如此狼狈……一时之间,他竟不敢与苍麒对视。 就怕看见对方眼底的失望。 “师弟。” 苍麒的耐心已经告罄,头一次冷冷的喊出这两个字,面无表情的看着不知为何出现了闪躲之色的景黎。 景黎登时一个激灵,转过脸,正好与那对黑眸撞了个正着。 原本的那些有的没的,忽然就被清空成了空白。景黎有些呐呐的低下头,将自己被传送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我想着,毕竟是别人的猎物,我却中途横加出手,夺人机缘,很有些对他不住,所以……只是我没想到,人心竟然如此不足,竟然就因此而对我下杀手……” 苍麒不语。 “……他们又追到这里……我,我杀人了,师兄……”回忆到这一段,景黎的叙述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他把我关在火牢里……一个个满口污言秽语,我气不过……把她杀了……我把他们引进了幻阵里……” 从景黎的叙述里,苍麒已将景黎身上所发生的事了解了七八成。 听见那个在无极荒原之上,对于田元耀之流都下不了狠手的人,神色仓皇无措,就好像是一只小动物,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复杂。 景黎深吸一口气,“……我把他们都杀了。” 景黎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双手,剑尖划破喉咙的感觉,似乎在停留在指尖之上,不由苦笑道。 “师兄,我——” 苍麒把那道不安的身影揽进怀里,闭了闭眼,声音里的懊恼毫不掩饰,“是我来迟了。” 不管当时心里是出于何种考量,那日在无极荒原之上,他确实有向景黎承诺过。 而现在,他承诺过的人,却因为自己的失察,而在自己怀里发抖。 一团浊气堵在胸口,挥之不去。 回来数月,苍麒第一次这般后悔,如果他在杀死那头妖兽时,有多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如果他能早一点找到景黎…… 没想到苍麒会这样想的景黎一怔,抬起头。 很轻易的就看见了那双黑眸中的懊恼与挫败。 景黎有些不解,忙道,“这和师兄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太过大意,并不关师兄的事。自从我入门以来,就得师兄照顾良多,感激都还来不及,师兄现在还这般说…….倒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苍麒垂眸不语,他先前对景黎另眼相看,是因为什么,他很清楚。现在听见景黎急急忙忙的给自己开脱,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见苍麒无动于衷,景黎顿了顿,又道,“而且……师兄来找我了。” “我从幻阵出来之后,一个人面对这些尸体,心里很是惶恐无措,想,若是,能有人,陪在我身边就好了,然后…….师兄你就出现了。” 然后,师兄你就出现了。 最后这一句话,几近无声,苍麒却听得一清二楚。 幼崽伸长了脖子,抬头看看白毛,又看看那剑修,呲了呲牙。 还有完没完了! 不就是杀了两个人么! 有必要这么唧唧歪歪么?! 幼崽鄙夷的看着这一对师兄弟,觉得两个人脑子都有坑。 它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瞧见竟然有修士因为杀了人在那唧唧歪歪的。 修真界,你不杀人,人就要来杀你。 这种简单的生存问题,有什么好别扭的! 还有那个剑修,看他模样就知道他杀的人肯定不少,现在竟然会因为自己师弟杀了人而自责。 两个都有病! 幼崽忍无可忍的一爪子拍在白毛的脚上,不耐烦的低吼起来,让白毛赶紧闭嘴,真是不嫌丢人。 幼崽的这一嗓子,把刚才略有些古怪的气氛,瞬间冲散。 景黎看苍麒脸上神色始终淡淡,不由急了。抓住苍麒的手臂,怕他不曾听清,一字一顿,认真道,“对我来说,只要师兄现在在我身边,我就很高兴了。” 不然一个人待着,估计他一整晚都未必能缓的过来。 月光温柔的泻下,为地上的人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暖黄。 这个瞬间似乎有时光停止的错觉。仿佛周遭一切远去,此地独留两人。 幼崽不忍直视的捂脸,白毛你真是够了! …… “心怀仁慈,并非是错;只是不知防备,却是不该。你既已知错,便当改之,但也不能矫枉过正,滋生心魔。” 想着苍麒刚才说的那番话,景黎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即使明白苍麒说的没错,可再让他恢复之前那般,也是不可能了。以后对人,他只会保留三分。 在这个世界,他唯一能全心信任的,也不过只有一人罢了。 一只手忽然覆上他的头顶,耳边,是那人一贯的温和。 景黎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索性换了个方向,不客气的直接把脑袋搭到了对方的肩膀上——反正苍麒不用睡觉。 或许是因为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令人身心俱疲;也或许是因为知道身边有苍麒在,绝对不会有危险。 在脑袋挨着那人没多久后,景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苍麒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身边人毫无防备的睡脸。 对苍麒来说,这一天,同样很糟糕。 先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人给看丢了;快把半个黑风平原翻过来后,感应到自己留给景黎的那道剑意,转而向噩梦林而来;结果,终于把人找到,却又一次被打了脸。 无极荒原之上,地宫之中,他对那人的承诺犹在耳边,却一再的食言。 而那人,即使是面对食言的自己,也是满心满眼的欣喜。 苍麒闭了闭眼,莫名觉得胸口有些堵。 受了一整晚冷落的幼崽趴在地上,极度不满。 它现在的体质与普通狐狸并无差别,噩梦林的晚上降温的厉害,趴在地上睡,简直要冻死了! 偏偏这破山洞竟然连堆干草都没有。 幼崽愤愤不平的用尾巴拍打着地上,不多时,就把主意打到了洞里另两人的身上。 “!——” 苍麒睁开眼,看见一抹白色钻进景黎衣领,露出短短一截尾巴。 “!!!” 刚在白毛胸前找了个位置,准备睡觉,忽然天地一阵颠倒,剧烈的晕眩感过后,是深深的疼痛。 幼崽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人丢出来了。 幼崽恼火的看向那个剑修——洞里一共就两个人,白毛已经睡着了,是谁动的手,不言而喻。 苍麒警告的瞥了眼幼崽,示意对方乖乖睡觉。 幼崽憋屈的就地趴成一团,假寐。 等了一会,在那剑修闭上眼时,“咻”的一声蹿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回了刚才的位置。 苍麒沉下脸,景黎小腹上鼓起的那一个小包,正想把幼崽拎出来,却听见景黎一声嘟哝,侧过脸,看见那人眉间的褶皱,伴随着低低的梦呓。 “……” 伸手将那处褶皱抚平,看着景黎再次沉沉睡去,苍麒垂下眼,盯着景黎的腰带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没动手。 抬眼看向洞外的星空,守着景黎,静坐至天明。 第五十四章 罗家 罗浮城,罗家—— “白蔻姐姐。”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蔻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之色,转过身,毫不意外的看见一抹鹅黄色的身影站在长廊之下。 素问低着头,双手不停的搅弄着腰上的丝带,贝齿轻咬,两颊带着一丝红晕,时不时的偷偷抬起眼,向着白蔻所在的方向瞄上一眼。 又来了。 白蔻眯起眼睛,看着素问一脸的欲语还休,还没开口脸上就已经飞红了一片,腰间的带子早就被□□的不成样子。 这般的情景在短短半月内,几乎每一天都会发生。 看在白蔻眼中,实在是碍眼之极。 此次,她跟闻人异一起出门,实在是诸事不顺—— 在前往收集云霖花种子的途中,她千方百计的引着闻人异往原著中他所得到的那个奇遇所在走。 因为只知道大概位置,所以在寻找那处奇遇时,白蔻花费了不少心思,一边努力回忆原著中的位置,一边还得小心行事,以免让闻人异起疑。 好在闻人异不愧是原著男主,即使她们差点寻错了方向,最后却也阴差阳错的进入了那个地宫。 这座作为闻人异外出历练的发家之地的地宫里,被地宫的主人留下了不少好东西。白蔻记得里面有一件用万年冰蚕丝织就的软甲,防御效果极好。一早就盘算着把那件软甲要过来,这修真界处处凶险,能有一重保障都是好的。 好不容易费尽了千辛万苦,通过的诸多凶险万分的考验,满心以为能得到一殿的珍宝,谁知道,竟然已被人捷足先登,只留下了一间空荡荡的墓室。 还没来得及抓狂,在见到这具被先到者布下了禁制的棺枢始终静悄悄的在那,毫无动静——她这才反应过来,不但是地宫主人留下的宝贝们不见了,就连原该属于闻人异的那部传奇功法也跟着不见了! 在最初的惊怒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不安。 为什么原著的剧情会一再的出现偏差? 尤其是关于闻人异的种种,更是与原著剧情大相径庭。 先是比武大会的第一名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给拿走了;接着,等闻人异进入内门之后,所拜的师尊竟然是踏雪峰的明月,而原本应该收他为徒的明清,却因为闻人异闯了禁地,而对他颇有微词;现在,竟然连本该属于他的地宫传承,都被不知道哪里的家伙给捷足先登。 再一联想其他诸多与原著不同的事,白蔻莫名的感到了不安。 这些事,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在抢夺原该属于闻人异的机缘? 作为一个知道原著剧情的穿越者,白蔻头一个反应便是,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她的同类,一个同样看过原著的同类。 与白蔻的不安不同,闻人异在发现这座地宫的时候,也是极为高兴的,没料到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运气。 历经种种考验与磨难,好不容易找到了墓地所在,却发现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已经有人先一步将这地宫里的东西取走,他们不过是白忙一场。 说闻人异毫不介意当然是不可能的——那几具巨型金丹期傀儡的威力骇人,如果不是他有传承在手,有一件地阶防御类法宝,恐怕他们也不能全须全尾的从那间房间里出来——而吃尽了苦头,以为苦尽甘来之际,才发现,糖早就被别人吃了,留给他的,只有苦。 闻人异当然也很失望,但他毕竟不像白蔻那样知道原著,更不知道此处本该是他的发家之地。 在失望与惋惜之后,很快就重新振作,继续向他们原本的方向前进。 “白蔻姐姐……”见白蔻似有出神,素问犹豫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没能抵住相见到那人的愿望,咬了咬唇,细声问道,“你知道,闻人大哥去哪里儿吗?” 回想起地宫之事,心里正烦闷着的白蔻刚回过神,就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待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之后,心里越发不爽,“你找他有什么事?” 素问正不好意思,也没注意白蔻话里的不耐,红了红脸,细声细气道,“今晚城里有花灯会,我想……” 一句话虽未说尽,但是个人都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闻人异现在哪有空去看这些?”白蔻眉头一挑,想也不想便张口道。“现在整个罗家都在忙着数天之后的炼丹大会,罗姑娘倒是清闲,倒是可怜了闻人异,正主都不放在心上,难为他还要这么费心费力,早知道,还不如当日就直接去栖阳城呢。” 自从那天被闻人异所救之后,就将一颗芳心暗许了的素问一听这番话,俏脸顿时一白,慌忙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闻人大哥近日因为我们的事而忙个不停,说让他歇一歇,我……” “你也说了,是你们家的事。”白蔻毫不客气的打断道,“罗姑娘与其有时间去看什么花灯会,倒不如回屋多炼几炉丹药,也免得到时在大会上出什么岔子。”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素问却无法反驳,毕竟白蔻说的句句在理。 即使是不会看人脸色,迟钝如素问,这会也看出,白蔻对自己心有不满。白蔻姐姐是闻人大哥的师姐,看见闻人大哥忙成这样,而自己却还想出去玩,感到生气,为闻人大哥打抱不平,也是有的。 素问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却还是不由的心头一酸,低下头,整张脸都藏进了脖间的貂毛之中,喏喏的应了一声是。 看着鹅黄色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长廊尽头,白蔻才冷哼了一声,向闻人异的房间走去。 罗家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还想着去看花灯,真是不知所谓。 对于这个闻人异在路上顺手救了的女人,白蔻自然看不顺眼,尤其是那一副我见犹怜的小白花的样子,每次看见闻人异都是一副害羞的样子,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她是个什么意思。 白蔻忍不住啧了一声,他们之所以会暂时留在罗家,是因为马上将要举行的炼丹大会,大会第一名能够得到一张八品丹方。 闻人异的目标就是那张丹方。 想要参加大会,须有人引荐才行。 日渐没落的罗家即将被挤出罗浮城内的势力行列,对于救了他们家大小姐的闻人异本就心怀感激,而在知道闻人异是一位炼丹师之后,就更加热情了。 罗家这一代的嫡系子弟,于炼丹一途上,天赋实在是不怎么样,唯一一个天赋尚可的大小姐罗素问,却每逢炼丹必炸锅。 近四十多个年轻子弟,竟然没一个有水平能参加这次炼丹大会的,也难怪会抓着闻人异这根救命稻草不放,不但许诺闻人异参加炼丹大会所需材料皆由他们付账,更保证闻人异如若拿到名次,所得奖励他们绝不讨要,唯一的一个要求,就是让闻人异顶着罗家的名义参赛。 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 想到罗家那些人的废材样,白蔻就有些不满。 即使是为了得到八品丹方,闻人异也没必要对罗家人这么客气吧。还是说,有罗素问的因素在里面? 虽然一直都注意着闻人异身边的人,没让罗素问和闻人异过多接触,但白蔻仍不放心,毕竟,闻人异可是种马文的男主角。 果然,还是得想个法子,让罗素问不再出来到处晃荡…… 噩梦林—— 血花顺着剑尖在空中飞溅出一道优雅的弧度,洒在白色细沙之上,如落梅点点。 最后一头妖兽倒下。 景黎将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数了数地上的妖兽尸体。“……十一、十二……十九。” 竟是比昨日还多。 幼崽早就冲了出去,尖锐的爪尖上,寒芒一闪,轻易便划开了妖兽的毛皮,取出妖丹,一口吞下,继续去找下一个。 景黎看着那一团白色敏捷的在众多妖兽尸体间穿梭,吞食妖丹,不由摇了摇头,个头明明这么小,胃口倒是大。 又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苍麒,显然,对方也已经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杀戮,脚边的妖兽尸体堆的可比自己的壮观多了。 动作很是利落的把景黎的战利品们解决了的幼崽甩了甩尾巴,走到景黎身边,眯起眼睛看向对面山坡上的剑修……脚边的妖兽。 这战绩可比白毛的好多了,恩?竟然还有一头七阶妖兽? 幼崽眼前一亮,“咻”的一声冲了过去,毫不客气的扒拉开那头七阶妖兽的肚子,把那枚妖丹给吞了。 满足的咂咂嘴,四下看了看,又将爪子伸向了另一头六阶妖兽…… “已经开始有七阶妖兽出没了啊。”景黎也看到了那具尸体,身形一闪,出现在苍麒身边,想了想,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城里去了?”按栖阳城的规矩,兽潮爆发中后期不得再擅自行动,既然现在已经开始出现七阶妖兽,那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苍麒微微颔首,“今日回城。” 景黎活动了一下颈部关节,有些想念客栈里的大浴池,还有那一间间的食铺,笑道,“总算能够回去了。” 今天早上,他刚突破至筑基后期,回去后,正好修行一番。 在两人谈话间,已经把所有尸体内的妖丹给消灭干净了的幼崽打了个饱嗝,趴在白毛的肩上,懒洋洋的想着,这种有免费劳力供奉食物的日子,还是挺不错的。 第五十五章 妖丹 再次回到栖阳城内,城中的气氛比第一次来时,更加凝重了几分。 就连街上的人都少了一成,往来行人,皆神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大战前夕,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景黎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一手托着下巴,无聊的往楼下张望。“说起来,这兽潮每隔一定时间,就爆发一次,每次都弄的这么大动静,要是能够从源头上彻底把根源给解决了,说不定以后就不用再这么兴师动众了。” 这话说完,景黎自己就忍不住先摇了头,要是真能解决,数千年来,那许多大能早就做了。想想等到再出城去杀妖兽,就要跟着大部队走,集体行动毕竟比不得两人单独行动来的方便,想了想,便道,“也不知道会被分进哪个队里,不如等会我们过去瞧瞧?正好也能添补些消耗品。” 这些消耗品指的主要是各色调味料,既然有一身满级的烹饪技能在,景黎是绝对不会在吃的方面亏待自己的,在城外待了一个多月,每天都就地取材吃新鲜,还日日不重样,在满足了口腹之欲的同时,储物戒指里的各色调味品的存量也是直线下降。 反正他的储物空间大的很,储物袋更是不缺,索性去囤一堆放着慢慢吃。 苍麒无异议的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又道,“既然已回城,也不必再急着出去,在城内休整几日,等你修为稳定之后,再出发不迟。” 这想法与自己原本的打算不谋而合,景黎点了点,表示了解。 这家酒楼的上菜速度很快,两人没说几句,之前接待他们的那个炼气期弟子就捧着一个偌大的托盘上来了。 他们所在的位置也不是什么包厢雅间,不管是楼下的情况,还是二楼其他地方的动静,都能看的分明,故而在那炼气期弟子弯腰布菜时,景黎能清楚的瞧见新上楼来的那几人的模样。 身边上菜之人还在尽心尽责的介绍着这些珍馐美馔,景黎却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新来的那几人身上。 待人下去之后,便望向苍麒,那几人这么大的动静,他不信苍麒没注意到。“师兄,那人手里的东西……” 苍麒收回目光,“确是八阶妖兽的内丹。” 景黎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八阶妖兽已经出现了吗?我们今天才从城外回来,路上可没瞧见八阶妖兽,他们的运气倒是挺好。”他们之前一直待在噩梦林深处,如果有出现高阶妖兽,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伙人却一下就遇见了两头。 而且,一个金丹初期,两个筑基期的配置,不但能够在遇上两头高阶妖兽时全身而退,还能反杀逆袭。倒是有点意思。 那三个人看起来衣着普通,并不像是大家子弟,有那些高阶防御法宝,身上却没受什么重伤。怎么看,都觉得,那三个人有古怪。 景黎眼珠一转,轻笑道,“他们胆子倒大,两颗八阶妖兽的内丹,竟然就这么大刺刺的拿出来,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放着,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手上有宝贝似得。” 苍麒沉默了一会,忽然道,“那两头妖兽,并非死于那三人之手。” “!”景黎睁大眼睛,满脸惊奇,“不是吧?师兄你这都看得出来?” “那三人周身灵力斑驳,显是根基不稳,沉淀不足;那两颗妖丹中,有一颗是风属性,以他们三人的能力,即使能侥幸将其击杀,亦不可能全身而退。”苍麒顿了顿,又道,“如若不然,那三人身上的血腥气应不止于此。” 修士的五感很强,即使是一点点的气息都能清楚的分辨出来,若是那三人真的杀了那头八阶的风属性妖兽,身上的血腥气绝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景黎再仔细一看,发现果真像苍麒说的那样,心里越发觉得这三人有古怪。不动声色的向周围看去,果然,已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明里暗里的,纷纷将目光投向坐在正南方向的那一桌上。 八阶妖丹的吸引力果然不凡,他已从好几人眼中看到了贪婪觊觎之色,而那三个修士却似毫无所觉,仍旧在那旁若无人的说起他们这次在黑风平原之上的经历。 正待细听,忽觉眼前一抹白色闪过,低头一看,原本趴在他肩上睡觉的幼崽已经醒了,正翘着九条尾巴扑在一盘兽腿上,大快朵颐。 看着这一大簇毛茸茸的尾巴,景黎瞬间没了食欲,这小家伙拿屁股冲着他,要他怎么吃饭? 被嫌弃了而不自知的幼崽毫不客气的将一个盘子清空,又马上向下一个目标进军,只是四肢却像被冻住了一样,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幼崽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身子一轻,被移到了桌边的椅子上。 大胆!它都还没吃完呢! 幼崽不满的呲牙,可惜,被挪到了椅子上以后,悲剧的身高加上不利的地理位置,导致它的反抗丝毫没传达到桌边两人的眼里。 景黎眼珠忍不住向桌边斜了斜,虽然角度问题,看不到幼崽的表情,但可以想见,幼崽的心情绝对不会太过美好,景黎抽了抽嘴角,干咳一声,“师兄…….” 已猜到景黎想说什么的苍麒淡淡道,“师弟既无意收它为灵宠,也不必在它身上花费太多心思。” 话说这么说没错,不过幼崽身上毕竟有伤,一直在持续掉血,如果不过段时间就喂颗补血药,估计得扑街。 总觉得苍麒对幼崽不太感冒,景黎想了想,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那天我之所以会插手,也是不忍心看到它就这么死了,它既然宁可自爆也不愿与人为宠,想来也是个有脾气的,而且,九尾灵狐的话,如果有机会,是能够成仙的吧?虽然不知道它有没有那个机遇,不过,若真有那一天,它身上要是还带着兽宠印记,也未免太可惜了。”都飞升了头顶上还压着一个名义上的主人,多憋屈啊。 “总之,都看它自己的意思,要留下,还是要走,不管它怎么选择,我都不会阻扰便是。” 苍麒不置可否。在他看来,这只幼崽固然品种不错,现在却委实弱了一些。 九尾灵狐成长期颇长,景黎要是现在收了这只幼崽,短时间内,是成不了任何助力的,反倒还得处处照看对方。是以他并不怎么赞同景黎收这只幼崽为灵宠。 而且…… 苍麒瞥了眼被他定在椅子上,满眼愤愤的幼崽,心底一声冷笑,若真是只普通的灵狐幼崽,景黎喜欢,想养着玩倒也罢了;可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在没弄清楚它的来历前,他是绝对不会让这幼崽就这样留在景黎身边的。 听见两人的谈话的幼崽,正在心底怒骂那讨厌的剑修,忽然感背脊一凉,眼珠一转,正好瞧见那剑修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不由一个激灵。 它很清楚,这剑修不像白毛那样好糊弄,可它仔细的检讨了一下,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它应该没露出什么马脚,能让剑修抓到自己的把柄,心下稍安。 反正有白毛在,这剑修也不能把它怎么样……吧? 没有幼崽在一边捣乱,景黎两人一顿饭吃的很是舒心。 用餐完毕后,准备起身走人,对着幼崽一双饱满控诉的大眼睛,景黎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拿出早就另外留出的那份灵兽肉,推到幼崽嘴边。 解决了食物问题的幼崽马上安静下来,开始进食。 幼崽不过巴掌大小,景黎一手把它托在手里,一手拿着兽肉喂食,下楼时,正好经过正南的那一桌,近距离的瞄了眼被那三人放在盒子里,直接放在桌上的两颗妖丹,皱了皱眉。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却还是选择这般招摇的将妖丹拿出来,如果不是另有依仗,就是别有所图。 不过,不管哪一种,应该都和他们没关系。 景黎这般想着,跟苍麒一起下了楼,向着城南的高楼走去,准备去那瞧瞧,他们师兄弟两个会被分到什么队伍里。 却没想到,才出了酒楼,就 听见了前面街上传来的喧闹之声。 栖阳城里规矩森然,很少见到有人这般行事,景黎心底正好奇,忽然听见前面人群里有人一声惊呼。 “果真是八阶妖丹!” 八阶妖丹这四个字,令景黎下意识的皱起眉,凝神看去,被围在人群中间的而一个小个子修士正涨红着一张脸,与人说着什么,而他手上那拿那一枚鸡蛋大小的青色妖丹,在日光下,显得夺目非常。 景黎和苍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下各有狐疑。 刚才在酒楼里的那三个人,好歹还有一个金丹修士在;而眼前的这个小个子,一个孤身一人的筑基期修士,竟然也能斩杀高阶妖兽,拿到妖丹。 什么时候,八阶妖丹也变得这么不值钱的扎堆出现了。 第五十六章 古怪 被人群所包围的小个子修士,此刻正神情激昂的与周围人诉说,他这次是如何得到这枚妖丹的经过,说的颇为惊心动魄,九死一生。 景黎听了一会,就忍不住撇嘴,太夸张了,就跟个说书的似得。 倒不是说八阶妖兽不危险,而是按照那人的说法,那妖兽真的这般对付他,以他的水平,估计早就已经被烧成灰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吹牛。 既然从这里得不到有用的消息,两人也没再驻足,绕过人群,向着城南的那座三层高楼走去。 这里比上一回时,冷清了不少——到了兽潮中后期,危险性比前期大大增加,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留下继续,毕竟实力不足,即使留下,也不过是成为炮灰。 景黎两人将令牌递给上回的那位登记人,说明接下来仍旧会留下的打算。 那登记人记性倒好,见到景黎一眼便认了出来,赞道,“一月未见,不想道友竟已是筑基后期,这般速度,等是让我等汗颜了。” 景黎笑笑,没多说,看着对方取过一个造型古怪的棍子般的东西,在他的令牌前挥了挥,一道白光从令牌上飞出,融入了那棍子里;又一个黄色的光点从棍子里飘出,飞进了令牌里。 “道友这番收获不小。”登记人看了眼令牌,好心指点道,“我观道友这次猎杀的妖兽不在少数,若是想要将那些猎来的妖丹出手,不妨去三楼瞧瞧,那里是交易区,每日都有人在那收妖丹,价钱也还公道。” 对方一番好意,景黎也不会不知道好歹,微笑着道谢,“多谢道友告知,只是我这妖丹,还另有用处,现下倒也不急着出手。” 事实是,他这一个月虽然得了不少妖丹,但大多都已经进了幼崽的肚子,不但他身上没剩多久,就连苍麒斩杀的那些妖兽,幼崽也没放过。 如果不是确定了妖兽*强横,且无需灵根,吐纳间,便能吸收日月之精华,是以体内不似修士那般诸多杂质。只要本身能够将那妖丹克化了,就只会有利而无害,景黎也不会放纵幼崽每天这般“暴食”。 那登记人闻言,只当景黎养了什么灵兽,所得妖丹都要与那灵兽作口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也就没再多说。 这会大厅里的人并不多,查看了令牌知道这两师兄弟此番在城外很是出力,又看两人性子好,不似别的大门派弟子盛气凌人,不免就多说了几句,这一说,便说道了今日遇见的事,有些好奇道。“我看两位道友七阶妖兽亦是斩杀了好些,不知道两位道友,可有遇见八阶妖兽?” 一连遇着了两拨与八阶妖兽有关的人,景黎正敏感着,听见登记人这么说,心中不由一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七阶妖兽确是遇见了不少,这八阶妖兽,倒还真没看到。” 那登记人一听,面上就不免露出几分古怪来。 “道友可是有话要说?”景黎正盯着人看,自然没漏掉对方略有古怪的神情。 那登记人本就准备和景黎八卦一二,听见景黎这么问,也没隐瞒,直言道。“不瞒两位道友,我今日在这坐了一天,倒是瞧见了两颗八阶妖丹。”说到这里,他也顺便给两人解释了一下,“我在这栖阳城待了这许多年,倒也不至于会因为两颗妖丹失态,只是,照以往的惯例来说,要等八阶妖兽出现,应该还要再等上几日,也不知道这次怎的出现的这么早。” 高阶妖兽提前出动,并不是一件好事。事出反常即为妖,往次兽潮爆发,各阶妖兽出现的时机,皆是有迹可循,这许多年来,都没什么误差,偏偏这一次,出现了意外。 登记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向两人道,“并不止如此,我今日遇见的那两位将八阶妖兽斩杀了的修士,竟全都是筑基期,更奇的是,他们不但斩杀妖兽,拿到了那妖丹,自身竟然都未受什么伤。”一句话说到最后,已经是惊叹了。 什么时候筑基修士杀八阶妖兽,已经和砍瓜切菜一样容易了?要是人人都这样,以后再出现兽潮,栖阳城城主也不用广发任务帖了,叫了一城的筑基期修士去,就全搞定了。 这情况……和他们之前瞧见的一样,景黎心中的古怪感越发深刻,总觉得这几颗八阶妖丹的来历有古怪。 苍麒沉吟了一会,忽然道。“我与师弟此前一直在噩梦林,回来这一路并未遇上八阶妖兽,不知黑风平原上如何?” 登记人一拍巴掌,道,“可不是!那两个人来的早,我看他们手里拿的妖丹,不免有些意外,事后问了其他回来的人,却没一个有瞧见八阶妖兽,都只跟两位道友一般,最高阶也只遇上了七阶,除了那两人之外,竟是都没人能遇见。”也不知该说这两人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除了拿到妖丹的那两人,其他人都没遇上八阶妖兽? 景黎与苍麒彼此相视一眼,心底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 那登记人低声道,“那两人行事也太过疏忽,拿到了妖丹后,竟是不等去三楼,在大厅里就拿了出来,夸耀他们各自的苦战……”虽然说栖阳城里规矩森严,但这般心大的,他也还是头一回遇见。 景黎没漏掉各自这两个字,皱眉道。“这两人不是一起的?” “不是。”登记人摇头道,“不过凑的也巧,那两人正好前后脚,一个刚走,一个就来了。那会才热闹呢。”一整个上午,大厅都因这两人热闹的厉害,啧啧。 …… 等景黎两人从楼里出来,回去时,原先在挤在路中间的那一拨人早就散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说起这次的事。 “师兄,你说,八阶妖兽真的已经出现了吗?还是,那几人手里的妖丹,另有出处?”景黎个人更倾向于后者,因为那登记人待在大厅,每天去他那刷令牌的人数不胜数,他问过了没有,那应该就是真的没有了。 苍麒的想法,和景黎一样。“若八阶妖兽出现,眼下,七阶妖兽已是泛滥。” 但现在七阶妖兽虽然不少,却也远不到泛滥这个程度。 是以,苍麒并不认为那几人说的是真话。 景黎唔了一声,又皱了皱眉,“可他们这么做,有什么目的?高阶妖兽迟早会出现。”而且估摸下时间,离九阶妖兽出现的那一天,也不会太远了。景黎有些弄不懂对方的用意。 “问题应该出在那妖丹之上。”那些人拿到了妖丹,倒像是迫不及待的向拿出来,让众人知道他们身上有高阶妖丹,倒似生怕别人不来抢一样。 或许,这妖丹,不过是饵,只是,不知道那背后之人,想要钓的,又是什么人了。 不过消息既然已经散开,想来应该就会有动静传来,正好能看看这背后之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景黎还在想妖丹的事,忽然察觉身边人停下了脚步,“?师兄?” 顺着苍麒的视线看去,瞧见了一块客栈的牌匾,后知后觉的抬眼看看天色,原来已经这个点了,也应该找家客栈住下了。 他们先前出城时把房间给退了,不过这时候也有不少人离开了栖阳城,倒也不必担心订不到房间。 苍麒率先迈进店里,“走吧。” 苍麒订了一间天字号的套间,里面的两个房间都很大,景黎随意进了一间,一眼就瞧见了房间里占地面积最大的那张雕花大床。 说起来,怎么感觉他住过的这些客栈,房间里的床一家比一家大啊。明明都是些不睡觉,只需要的一个蒲团就能过夜的家伙。 景黎一边想着,一边向床边走去。 不过他和那些土著们不一样,大床么,睡起来总是比小床舒服的多。 随手拎起枕头看了眼,枕头套是用冰蚕丝织就的,枕芯还是有安神静气之效的紫衣草。 光一只枕头就花了不少心思,可惜来住店的修士没几个是来睡觉的,真是暴殄天物啊。 重新将枕头摆正,景黎高兴的躺了下去,闭着眼感受了一下据说极为难得的冰蚕丝的功效。 三秒后,景黎无辜的睁开眼。 苍麒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四目相对。 景黎的眼神忍不住飘忽了一下。 苍麒似笑非笑。 景黎干咳一声,默默的爬起身,挪到了窗边的软榻上,在蒲团上端端正正的坐好,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开始修行。 同样一进房就奔着大床去的幼崽鄙视的看了眼白毛,竟然这么怂,真是没用! 苍麒眼角一扫,幼崽很是乖巧的窝在床上,闭着眼神准备睡觉。 苍麒长臂一伸,拎着幼崽出了房间,将幼崽扔到客厅里的软榻上,回屋了。 只剩幼崽恼火的一爪子拍在软榻上,呲牙,那多事的剑修竟然还在白毛房门前设了禁制。 摔!白毛又不用睡觉,把床让给它睡怎么了! 第五十七章 暴露 修行时,时间总是眨眼而过。 等景黎将此次出门所得细细体会,沉淀,周身灵力稳固,踏出房门,已是六天之后。 屋里很安静,苍麒并没在房里。 景黎站在客厅里环顾了一圈,在软榻的垫子下发现了血槽被清空了二分之一的幼崽,蔫头耷脑的趴在榻上。 糟糕,之前忘记给幼崽留补血药了,景黎拍了拍额头,幸亏这次只是累积沉淀,如果是闭死关,估计等他出来,就只能见到一只死狐狸了。 听见动静的幼崽没精打采的掀起一只眼皮,连控诉的气力都没了,翻了个白眼,眼皮一耷,又闭上了。 景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的把幼崽托起,送了两颗补血药到它嘴边。 闻到熟悉药香的幼崽闭着眼睛,尖嘴一张,舌头一卷,把两颗补血药一起吞了下去,又一颗送到了嘴角。 一连喂了五颗,把血槽给补满后,幼崽才重新提起精神,不爽的一爪子拍在景黎手背上,表示抗议。 被挠了的景黎自知理亏,想了想,找了个储物袋,装了一堆补血药进去,将储物袋给系到了幼崽的脖间,指尖蓝芒闪过,施了个咒,将储物袋给隐藏了起来,除了他本人和幼崽之外,没人能看到幼崽脖子上挂着的储物袋,免得惹来麻烦。 “下次如果我再闭关,你自己记得吃药。”景黎摸了摸幼崽的脑袋,如是交代。 幼崽抓了抓脖子上的储物袋,它虽然看不到,但脖子上突然多了个东西,还是有些不太自在,不过它也明白,以它现在的情况,也没的选择,如果下次白毛再有事不在,没了白毛的药,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现在有了这个储物袋,倒是免了它的后顾之忧,幼崽皱了皱鼻子,趴在白毛手里,没再折腾了。 也是幸好那天去登记时,因为和登记人提过,他要闭关几天,对方特意将他和苍麒挂在了一位正在城外厮杀的元婴修士的队里,等那位元婴修士厮杀完回城,休整一番再出战时,景黎也差不多能出关了。 也免得他还在闭关,就要被召集出城。 “走,我们出去瞧瞧,看看师兄去了哪里。”景黎捏了捏幼崽的尖耳朵,笑着逗它,“知道师兄去哪儿吗?” 幼崽不耐烦的把那只毛手给拍开,那剑修把它从白毛房里拎出来后,没多久就出了门,中途回来过一次,看白毛还没出来,重新布下了一层禁制,又出去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它怎么知道那剑修去了哪里,搞什么鬼。 …… 在一楼看了圈,没瞧见苍麒的身影,景黎想了想,抱着幼崽出门,向城南的高楼走去,说不定,苍麒是去了那里打探消息,既然他没留传讯给自己,应该就在栖阳城里,不曾走远。 现在的栖阳城,气氛比起六天前,又紧张了不少。 不知是否是错觉,景黎总觉得,有些神色匆忙的行人脸上,似乎带着一丝喜色。 在这档口,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事发生不成? 景黎不明所以的看了眼从身边经过的,又一个面带喜色的路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管他的,先找到苍麒再说,说不定在他闭关的这几天时间里,苍麒已经把事情都弄清楚了。 心下这么想着,脚下就不由加快了脚步。 因为这几条路走过几次,知道从哪抄小道更方便,景黎身形一闪,闪进了一条巷子里,准备抄近路。 比起大街上的热闹,巷子里就显得冷清的多,难得看到两个人影。 再穿过一条巷子就能到城南的那条大街上,景黎正准备拐弯,忽然余光瞥见一抹紫色烟霞飘过。 景黎脚下一顿,飞快的闪到一边,眯起眼睛看向那条巷子尽头。 她怎么会在这里?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并肩走着三位容貌出众,举止不凡的男女。 走在正中间的,是一个长的极为英俊的青年,双目深邃,犹如寒星,一袭墨色法衣,更显得他身材颀长,气质出众。 走在他右边的,是一位相貌清丽,肤色雪白的女子,身姿轻盈,恍若仙子。 左边那位生得明眸皓齿,笑起来时,脸颊上有一对梨涡,很是天真可爱。说话间,是不是偷偷抬眼偷看身边的黑衣男子,眼里波光潋滟,自有一番情谊。 “闻人大哥,现在已近晌午,不如,不如我们先找一家酒店,歇息一番,可好?”闻人大哥这四个字一出口,素问就忍不住红了脸,她对闻人异本就有一段情愫,眼见闻人异以一介筑基修士身份,力压那许多天骄俊才,炼出六品灵丹,引来五色祥云,一举夺下炼丹大会头名,风头大盛后,对闻人异的喜欢,更添三分。 闻人异参加炼丹大会,顶的可是她们罗家的名义,此次拿到头名,不单他自己在众多丹师面前露了脸,更是拯救处境岌岌可危的罗家于水火。 但凡姑娘家,对于另一半的憧憬中,总是有英雄情结的。 闻人异救她在先,将罗家带出泥沼在后,两相结合,素问对闻人异,更是情谊昭昭,恨不能从此紧随其左右,再不分离。 眼看着闻人异带着她们赶路,辛苦了一天都不曾休息,心里大为心疼,鼓足勇气拉住对方衣袖,希望对方能休息一番。 闻人异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正想说话,忽然脚下一顿。 素问睁大了一双眼睛,又惊又喜,“闻人大哥……” “你们先去酒店歇息,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闻人异的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 素问愣愣的看向自己的右手,刚才还拉住的那片衣袖,早已同那衣袖的主人一起失去了踪影,垂下眼,恍然若失。 好端端的两人行,莫名其妙的就挤进一个第三者,白蔻本就满腹郁气,这会看见素问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会好才怪。 “人都走了,还愣那干什么?”罗家那死胖子,真以为她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把罗素问硬塞进来,就能如愿么?做梦!“刚才是谁说累要休息的?还不快走?” “白蔻姐姐我不是……”听出白蔻话里的针对,素问眼圈一红,想解释自己不是为自己,可一想如果照实说了,她对闻人异的心思肯定藏不住。 就是再喜欢闻人异她也是个姑娘家,这点脸面还是要的,话起了个头,竟不知如何圆下去,最终,低下了头,跟着白蔻进了身边的一家酒店去等人。 城中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处,忽的黑影一闪。 一道人影出现在这里。 闻人异站在墙边,冷声道,“出来。” 阴影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抹紫色渐渐从黑暗中脱离而出。 司嫣脸上是止不住的欢喜,目露惊叹,“小主人好厉害,一下就发现了司嫣。” “你来这里做什么?” 司嫣理所当然道,“因为小主人在这里呀。” 闻人异面无表情,“你跟踪我?” “!”司嫣顿时睁大了眼睛,和闻人异打过数次交道,她早就摸清了对方的性子,忙不迭摇头,什么什么,怎么能说是跟踪呢! “才没有!明明是司嫣先到的!”说着便忍不住鼓起脸,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 闻人异不为所动的看着她。 司嫣大着胆子和他对视了一会,很快就败下阵来,老老实实的交代道,“小主人在炼丹大会上拿了第一名,得到了好多人关注,主人也知道了,让司嫣带贺礼给小主人。只是等司嫣赶到罗浮城,小主人已经离开那里了。” “不过小主人先前在罗浮城出了那么大的风头,想要打听起来也很容易,司嫣就直接往栖阳城来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比小主人还早到了一步。”说到这里,司嫣忍不住瞄了眼闻人异,表情有些古怪。 闻人异也没解释,既然司嫣已经知道他来了栖阳城,自然也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之所以会比晚出发的司嫣还晚到,当然是因为途中发生了一点意外。 见闻人异没准备解释,司嫣忍不住撅起嘴,“小主人好坏!”嘴上这么抱怨着,手中却递了一个玉匣子过去,正是仇烨霖让她送来的贺礼。 闻人异就着司嫣的手看了眼玉匣子里的东西,嗤笑一声,“他倒大方。” “主人对小主人当然大方了。”司嫣不遗余力的又开始给仇烨霖刷起了好感度,“小主人可是主人唯一的孩子呀,主人……”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最后在闻人异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渐渐消音,乖乖的闭上嘴。 安静了一会,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小主人今日刚到栖阳城,定然还没打听到近日城中发生的事,这几天……” 数丈之外—— 景黎往身上拍了个敛息符,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站在一起的两人。 他已认出那紫衣女子就是当日在柘方府时,从苍麒手中逃走的魔族,所以才一路跟来,想看看魔族又要搞什么鬼。 没想到,跟着跟着,倒是又见到了一个熟人。 景黎将目光转移到了黑衣人的身上。 闻人异。 对于这位来到修真界后的第一个红名,景黎自然是印象深刻。 看紫衣女子一脸熟稔的样子,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 闻人异果然和魔族有关系。 从那次魔族派出的红名杀手后,景黎就对红名的出现有了进一步的猜想,现在看到闻人异,不由想到,那次在自己面前,闻人异会成为红名的原因。 司嫣正将最近把整个栖阳城弄的人心浮动的八阶妖丹一事告诉闻人异,正要讲到重点,忽然见眼前的人一摆手。 “?”司嫣茫然的看着闻人异,却也听话的没再继续说。 闻人异转脸看向数丈之外的某一点,淡淡道。“阁下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第五十八章 暴露2 竟然被发现了? 景黎惊讶的睁大眼睛,没想到自己会暴露。 看来敛息符也没想象中的好用,景黎抿了抿唇,在出现与不出现之间犹豫。 闻人异身边的紫衣女子认得自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她魔族的身份,如果现在出去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可既然已经被发现了,继续躲着也没用。 景黎没纠结太久,决定先出去看看再说。 最坏,也不过打一场。 想毕,刚准备出去,就看见两点钟方向走出了一个人。 景黎一愣,竟然还有其他人在? 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直至走出阴影,出现在三人视野中。 看清出来的人是谁后,景黎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很是意外。 同样对于来人有些意外的闻人异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景黎所在的方向,又很快收回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 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大师兄怎么也在这,总不会是路过吧?” 苍麒似是没听出闻人异话里的嘲讽,不以为意道。“自然不是。” 闻人异挑了挑眉,等对方下文。 “我是专程过来找人的。” “找人?”闻人异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大师兄想找什么人?” 苍麒微微一笑,“说来这人你也认识。” 他和苍麒都认识的,此刻又在这栖阳城内的,只一个白蔻。 白蔻应该已经在酒店了,又不曾往这边走,不太可能是她;如果他没记错,他记得苍麒这次出门,应该也不是孤身一人,难道是在找景黎? 这个念头在闻人异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踪影。不管苍麒的解释是什么,都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以苍麒的修为,既然就在这附近,那么之前自己和司嫣的对话,绝对瞒不了他,问题只是在于,自己和司嫣的对话,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苍麒并未在意闻人异此刻心中所想,瞥了眼对方身后的人影,语气平淡的好似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我要找的人,就在你身后。” 打从看见苍麒的第一秒起,就眼皮直跳的司嫣闻言,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不妙感。 恨不得苍麒马上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偏偏天不从人愿,她希望消失的家伙不但点名说是找自己,但要命的是,还笑眯眯的又加上了一句。“没想到闻人师弟竟然认识魔族中人。” “我……”司嫣想解释点什么,却在看见闻人异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后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司嫣咬住下唇,心里很清楚,对方此刻的心情绝对不会好。 没想到闻人师弟竟然认识魔族中人。 这句话令闻人异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如果苍麒直接质问他和魔族有什么关系,他还能给自己开脱,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轻轻巧巧的和魔族中人认识,却让他进退维谷。 认识的人,既可以是敌人,也可以是同伙。 苍麒只说认识,却没指出他们的关系。他若是直接说他和司嫣没关系,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心虚;可就这么认下了,苍麒心里又会如何看待他? 他并没有离开九华宗的打算,至少在他变强之前没有。 但如果,苍麒把今天的事告诉宗门长老…… 该死的,苍麒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司嫣的,既然能肯定司嫣是个魔族,那他们之前一定碰过面,说不得还交过手,不然,苍麒是不可能就凭外貌来断定一个人,毕竟,还有一个长成那样的景黎的存在。 闻人异斜睨了一眼惴惴不安,额边一滴冷汗淌下的司嫣,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司嫣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和苍麒碰见过,为何,从未听她在自己面前提起过。 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其他人,他也无需纠结,直接杀人灭口就是,也免得日后的提心吊胆;偏偏来的苍麒,他并没有万全的把握,能把人解决。 一时间,诸多念头在闻人异心头闪过,又被一一推翻。 不多时,又恢复成了之前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狭长的眼睛盯着苍麒,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的确是有过数面之缘,不过,我以为,若是大师兄,应该不会单凭身份,就将把人一竿子打死才对。” 明明是懒洋洋的语调,司嫣却是心中一个激灵,一脸可怜兮兮的向着苍麒辩解道,“公子误会我了,那日在柘方府,我只是去寻人,事后才知道柘方府里出了事,只是那些真不是我所为。”想了想,又忍不住添上一句,“我的实力如何,公子最是清楚不过,在公子手下就撑不了几招,又怎么又本事,做下那些事。” 她的确是没说谎,那些修士身上的魔种,本来就不是她下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因而说起这些,半点不带心虚。 只是解释是解释了,但想也知道对方不可能自己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又怕多说多错,到底还是没敢再多说什么。 “姑娘谬赞了。”苍麒淡淡道,“姑娘的遁术,远胜在下多矣。” 司嫣面上顿时有些尴尬,她那时能逃走,又哪里是用什么遁术如果不是主人出手帮忙,一条小命早就交代在那里了。苍麒不可能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脱身的,偏偏还在小主人面前这么说……真是的,早知道会有今天,就把那天的事告诉小主人了,她又怎么会想到,那天追着自己不放,出手毫不留情的剑修竟然会是小主人的同门,还是大师兄。 司嫣是什么水平,闻人异自然一清二楚,若是苍麒动了真格,绝对讨不好了。 想来,司嫣那日之所以能逃走,是另有人出手相助了。 闻人异将司嫣脸上的尴尬与窘迫尽收眼底,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把眼前的状况给应付过去,闻人异顺口接过两人刚才的话题,无比自然道,“虽然不知大师兄和司嫣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过,她胆子小的很,虽是魔族,也没见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虽然相识不久,然我与她总归相识一场,实在不愿看到同门与友人兵刃相见,若是她之前冒犯了大师兄,还望大师兄别放在心上,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在打圆场的同时,顺便把自己给摘干净了,虽然认识,但他和她相交并不深。一味的回避或是袒护,只会欲盖弥彰。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坦荡。 “是啊是啊,那次真的只是误会,我真的没干过坏事啊,公子。” 司嫣听见她家小主人的话,忙点头附和。 苍麒瞥了眼司嫣,又将目光转移到闻人异脸上,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勾了勾嘴角,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既是闻人师弟为她担保,此事就此揭过便是。”随即又话锋一转道,“闻人师弟此来栖阳城,便是与这位姑娘一道?” 司嫣刚想说话,冷不丁瞧见闻人异的眼神,马上又缩了回去,喏喏不支声。 “并非同来,不过正好在城里遇上,便想着,到时候一起去城外看看。倒是没想到大师兄也在栖阳城。” “此前曾揭下帖子,便过来了。” “原来如此。大师兄即是揭了帖子,想来应该在这待了一阵,对这情况一定了解。”闻人异心下了然,口中笑道,“正巧白蔻师姐现下也在城里,不知大师兄住在哪,稍后,我好与师姐前来拜访。” 苍麒随口报了客栈的名字,闻人异认真记下,见苍麒果真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便带着司嫣告辞了。 留下苍麒一个人站在原地,等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以神识扫过,确认两人的确离开了之后,才转过身道。“还不出来?” 周围安静一片,并无任何动静。 苍麒叹了口气,无奈道,“师弟。” “师兄怎么知道是我?”景黎挠了挠脸,着实有些意外,苍麒能发现有人躲在那他不奇怪,但竟然也躲在那的人是谁都能猜出来,噫。 手中的幼崽咧了咧嘴,似在嗤笑。 苍麒的目光在景黎腰间的铃铛上扫过,笑了笑,并未多做解释,将景黎打量了一番,见周身气息稳固,才满意的点了点,问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景黎老实答道,“也没多久,我出了房间以后,没看见你,就出来找你了。”说着又忍不住问道,“师兄你之前去哪了?” “去打听了点事。” “是,妖丹的事吗?有打听出什么吗?”虽是疑问句,语气却很笃定,笃定苍麒一定打探出了不少事。 苍麒笑笑,并未立即作答,“先带你去把肚子填饱,再与你细说。” 景黎闻言眼前一亮,快步追上苍麒的身影,笑道,“好啊,我都好几天没吃饭了,总感觉肚子里空空的。” 第五十九章 缘由 两人找了一家酒店,等景黎把肚子给填饱后,苍麒才说起景黎闭关期间的消息。 头一句就是九阶妖丹出现了。 景黎正在吃餐后水果,闻言差点没呛住,好不容易把灵果咽下去,“不会,也在那些人手上吧?” “差不多。”苍麒倒了杯茶递到景黎手边,“大多都是些金丹期修士。” 景黎道谢着接过,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亲耳听见答案后,心里不免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高阶妖丹这般不值钱。” 感觉以后兽潮都没高阶修士什么事了,派出一波筑基期与金丹期修士就能大获全胜了。 景黎咂咂嘴,“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总不会,这六天里,就只有那些人在刷存在感吧?我猜,这么多高阶妖丹出现,一定有很多人坐不住了。” “三天前,城主府出面,将那些带回高阶妖丹的修士请进了城主府。” 这回答显然是在肯定景黎最后那句话,景黎感兴趣的挑了挑眉,“然后呢?城主有让他们说真话吗?” 苍麒侧过脸来,唇角的浅笑有些古怪,“那些妖丹是他们从所猎杀的高阶妖兽身上得到的。” 真的假的? 景黎一脸不信,“那些高阶妖兽是刚从娘胎里生出来,还没学会走路吗?”那是不是自己也可以过去捡便宜了。“等等,不对啊,果然真的出现这么多高阶妖兽,为什么我们会不知道?”应该早就满城风雨,一大波军队压过去了啊。 景黎的反应成功愉悦到了苍麒,笑着摇了摇头,“据他们的说法,那些妖兽在他们出现前,就已经身受重伤,毫无攻击力了。” 这个答案比刚才的那个容易让人接受的多,却也让人更加困惑。“所以,那些人只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可是,真正把那些妖兽打成重伤的又是谁?总不会是妖兽内斗,自己相互消耗吧?”既然能把妖兽打的就剩一口气在,那要了它们的命也是分分钟钟的事,为什么还要把这些妖丹留下,白白便宜了其他人,毕竟这些高阶妖丹的价格不菲。 “城主府派人去那些人说的几个地方探查过,确实如他们所说,有数头高阶妖兽重伤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苍麒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在景黎发问前,继续往下说。 “那几处地方距离并不近,出去探查的人初时并未发现不妥,而在昨日,前去的一位阵法大师瞧出,那几处地方,是有阴阳*阵的影子。” 阴阳*阵? 看了不少阵法书,对阵法已经有所了解的景黎闻言不由有些奇怪,“*阵,并不主凶,当是福阵才对,怎么会把那些妖兽弄成那样?” “是在阴阳*阵的基础上修改过的凶阵。”苍麒用平静的语气阐述着打听到的消息,但却极有力度的撞击着景黎的思维。 把*阵改成凶阵,这完全颠覆了景黎对于阵法的认知,张嘴愕然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做到的?”凶杀大阵好改,福阵这种相当于是借天气灵气,强夺机缘的阵法,光是布置出来都是一种奇迹了,而把这种奇迹改成死亡之地,真是想都不敢想。 虽然那几处地方现在已经被城主府派人看管起来,但苍麒曾赶在禁令下来之前,过去看过。那处阴阳*阵中很是巧妙的被人同时融入了一个连环阵与八卦阵,并非是毫无生路,反而形成了一种玄妙的平衡,只要不将这种平衡打破,就不会出现真正的死路。 这也是那些妖兽虽然重伤,却全都不曾毙命的原因所在。 不得不令人称赞当初布下此处阵法之人的心思巧妙,在阵法方面的造诣登峰造极。 “……厉害。”除了这个,景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布下这个阵法的,绝壁是个牛人,福阵都敢这么乱来,就不怕渡劫时被雷劈死么…… “不过,那人没事在那布置个阴阳*阵做什么?”景黎忽然反应过来,“该不会,那里有什么机缘所在,近日马上就要现世了吧?” 不然实在解释不通栖阳城的兽潮正常了这么久,唯独这一次出现异常的原因。 苍麒微微颔首,肯定了景黎的猜测,“已有一位化神期的阵法大师推测出,那里不日将有上古传承现世。” 果然是这样,景黎噫了一声,“现在这个消息有多少人知道了?到时候等传承现世,可就热闹了。不过,还有兽潮在,城主府应该不会放任大家全部都去那处传承所在,把抵御兽潮一事抛之脑后吧?” 苍麒点了点头。“现在消息还未传出,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现下在栖阳城内中的修士,外来的不过是少数,城主府对栖阳城掌控甚严,城主府中有一位合体期前辈坐镇,即使消失传出,也不会出现太大乱子。” 不会出现太大乱子,也就是说,还是会引起不小的震动。 也是,上古传承,可是难得的机缘,不动心的是傻子。 景黎看向苍麒,“师兄,等传承出世,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自然。” “也不知道会是个怎么样的传承。”照一般的套路来说,不是个秘境,就是个什么大能留下的宫殿之类,就是不知道进入的要求是什么了,小说里的类似情节,大多都是进入者有修为限制,或是需要什么什么钥匙,不知道那个即将面世的上古传承是不是也是如此。 景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师兄,那些人杀了那些高阶妖兽,为什么全都这般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添麻烦吗?” “那些妖兽被阵法所伤,那些人趁机斩杀妖兽之际,就已落入阵中,迷了心智。之后所为,不过是按阵法的意思,将消息传遍开去,引得众人前往罢了。” 布阵之人既然留有传承,自然不会让自己所留泯然于众,那些被人所眼热的高阶妖丹,对于即将出世的传承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不过是布阵之人将人吸引过去的手段。 听苍麒这么一说,景黎对于那个传承更加好奇起来。 如果,到时候出现的是个秘境,他身上有挖宝系统的存在,想要找到好东西,应该不是难事;不过首先,他们得有办法进去。 万一到时候要求是金丹修为以上者才能进入的话……想想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苍麒:“?”不明白景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换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脑补了些什么。 景黎很是忧伤的提出自己的担忧,然后…… “从来只听说存在上限,没听说过下限的。”苍麒嘴角带笑,语气却有些薄凉,“不自量力者自来多如牛毛。谁又会多此一举的去设下门槛,将其阻拦。”既踏上修行一途,前路皆掌握在自己手里,明知道去了是送死,却还是被机缘给冲昏了头,这样的人,又有谁会在意。 “既然想要得到些什么,必然就得先付出什么。” 这话还真没法反驳。 真有一个天大的机缘放在面前时,即使知道凶险万分,能保持理智的,也只有少数人。 现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景黎捏着杯子,有些出神。 苍麒看他模样,伸指轻弹了下景黎的额头,好笑道,“怎么发起呆来?” 景黎回过神,捂住额头,神情无辜,带着点茫然,“我只是在想师兄刚才的话,在想,若是我的话……” 他应该还是对自己的小命更看重一些,这里可不再是游戏,重伤之后还能复活,血条清空,就是真的扑街了。 所有才会对于那些不计后果,一心往前冲的人,有些困惑,命都没了,再好的机缘又有什么用? “若你也想像那些人一般上赶着去送死,我就打断你的腿,关到思过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 明明对面坐着的人笑的一脸温柔,景黎却忍不住一个激灵,干笑道,“我怎么会那么想不开,师兄多虑了。” 说到思过崖,景黎忽然想到,那日在柘方府他与闻人异、白蔻大打出手,被苍麒罚关思过崖,不过后来却因为一回宗门就被明玄叫走,之后又直接闭了关,禁闭一事,就此不了了之。 等他想起,已经和苍麒一起坐在青鸾背上,在前往栖阳城的路上了。 不过,自己忘了,难道苍麒也忘了? 景黎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起来,偷偷抬眼去看苍麒,“大师兄,那个,思过崖……” 苍麒拿起杯子送到嘴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这么想去思过崖?” 景黎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谁要去那里数蚂蚁啊,他又不是闻人异。 想到闻人异,景黎忽然想到之前在巷子里的事,苍麒当时把闻人异和那个女的放走,该不会是真的相信那两人的鬼话吧? “师兄,你真的相信,闻人异和那个魔族女子无关?”当时因为怕被发现,他偷听时并未放出神识,只隐约听见了大概,但司嫣对于闻人异的亲昵,还有递过去的玉匣子,却是尽收眼底的。 “我看那女子粘闻人异粘的紧,怎么可能像他们说的那么无辜。”唔,说起来,闻人异不是和白蔻是一对么,所以,那个魔族女子,是在挖白蔻墙角? 苍麒闻言轻笑起来,“他们说什么,难道我就信什么?” 第六十章 传承出世 闻人异说稍后会带白蔻上门拜访,景黎只当他随口一提,没想到到了晚上,他真带着白蔻上门了。 景黎打开房门,看见门外的两张脸时还有点发愣——闻人异竟然还敢来?他以为后者这会应该去和那个魔族妹子共商大计去了。 “景师兄。”见到开门的不是正主,闻人异也没意外,笑着打了招呼,“大师兄可在?” 景黎侧过头,瞧见苍麒听到动静,已经从房里出来了,见他没反对,便侧身把两人让进屋里,“进来吧。” 他也有点好奇,闻人异这会过来做什么,总不会是真的上门来说闲话。 “先前在城里太过匆忙,都把正事给忘了。”闻人异的态度无比自然,好像白天在巷子里被抓到和魔族在一起的人压根不是他一样,“大师兄既已在这栖阳城里待了一阵,不知是否有注意到近日,城中异样?……” 坐在一边的景黎越听越觉得古怪,因为闻人异竟然是来告诉他们,那个不日即将现世的上古传承之事的,虽然没具体细说阴阳*阵的事,却也还算详细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大概。 如果不是下午已经听苍麒说过,估计这会景黎已经忍不住开口问他了,又瞄了眼苍麒的脸色,没看出任何异常,和闻人异两人瞧起来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景黎的目光忍不住漂移了一下,冷不丁瞥见一双近在眼前的,黑白分明的瞳孔。 景黎:“……师姐有事?” 白蔻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以一种令人发毛的眼神盯着景黎看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和大师兄关系倒好。” 景黎“……是啊。”他原以为白蔻和苍麒是一对,白蔻的种种举动都是嫂子对弟弟的示好,但等弄清这不过是一个误会后,景黎就对白蔻对他的态度越发看不懂了。 他还记得苍麒带他回九华宗时,白蔻对他并不感冒,可后来又送了他一条裙子和一个香囊,别说那两样东西还都是好货,好到让景黎完全搞不懂对方的脑回路。 一路上已经快被素问耗尽耐性,烦不胜烦的白蔻在闻人异告诉她苍麒他们现在也在城内,晚上要过来拜访一下的时候,她并不乐意。 一个罗素问还没打发走,再来一个景黎,这种腹背受敌的窘境,她并不想发生。 更想不透马上会有一个传承出世的消息,为什么要通知苍麒他们,这种好事,难道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趁人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去么?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被闻人异说服了的白蔻不情不愿的跟着过来了,当然,素问被留在了客栈里,这也是唯一让白蔻感觉高兴了一点的事。 来之前,她是打定主意要把景黎隔离在闻人异视线之外的,可等到了之后,却发现,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要知道此前,她一直对于苍麒的无能而嗤之以鼻——两人关系那么亲近,还没能发现景黎是个女的,简直弱鸡! 没想到,今晚一来,才发现苍麒和景黎竟然住一间房。 虽然是个套间,但是,在保守程度和古代差不多的修真界,这应该算是比较出格的事吧?——要知道这两人肯定不差一间房钱,住一起一定不是因为什么外界因素导致。 还没等她理出头绪来,又被两人手上的对戒给闪花了眼。 所以,这是苍麒终于揭穿了景黎的身份,然后原著后宫自行另组cp的节奏么? 虽然对于这种情况的发生,白蔻相当的喜闻乐见,但真当亲眼见到,却还是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 要是两人真成了一对了倒好,但以种马小说的尿性,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不会到时候又把苍麒给炮灰了,然后再投奔闻人异怀抱吧? 但凡种马小说里,除非是一脸橘子皮的老太婆,不然几乎都有成为男主后宫的可能,而作为原著里,在闻人异后宫颇有地位的妖族小公主,真的可能给闻人异带个绿帽和别的男人跑了吗? 白蔻表示深深的怀疑。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趁那边两人没注意,低声警告道。“闻人异是我的。” “哦。”这个他已经知道了。 听到景黎这般满不在乎的应和,白蔻越发坐不住了。这是没把她放在眼里还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强忍着怒意,又强调了一遍。“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闻人异是我的。” 白蔻这么说,是因为上次他弄错了鸳鸯谱,把她和闻人异给打了一顿而心怀不满么?景黎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恭喜。”不过闻人异好像挺招桃花的,下午身边还有一个魔族妹子陪着,也不知道会不会撬动白蔻的墙角。 白蔻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景黎长了一副驴耳朵。 景黎:“?” 等到闻人异和苍麒聊完,准备告辞的时候,回头一看,白蔻正一脸古怪的盯着满脸莫名的景黎。 白蔻一直对景黎心怀敌意这件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闻人异,虽然不明白前者敌视后者的缘由,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白蔻做出什么举动之前,先把人给带走——他对景黎同样没什么好印象,但也不会蠢到在苍麒面前表露出来。 待闻人异把白蔻哄走之后,房间里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景黎与苍麒四目相对,眨了眨眼睛,“闻人异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苍麒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 “?” “传承一事,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了。” 正如苍麒所料,待到第二天下午,整个栖阳城都知道了即将有上古传承问世一事,当天就有好些修士从城里出发,前往黑风平原,准备在那守株待兔。 景黎站在楼上,看着又一拨人消失在城门口,有些奇怪。“会是谁泄露的消息?估计这会,城主府的人脸色一定很难看。”闻人异又是怎么知道,消息泄露的。 第三天一早,城主府下了禁城令,除非军队外派,否则一律不准出城,各处城门,均有一位元婴修士,并两位金丹修士把守。 这道禁令一下,脱离队伍,自行外出的情况才好了一些,但仍有不死心的修士,仗着艺高人胆大,想要出城,被一位元婴修士当场抓了两个,杀鸡儆猴。 因传承一事弄的人心浮动的栖阳城这才渐渐安定下来。 第五日,天生异象,黑风平原深处大地震动,阴阳*阵半开,早已守在一旁的修士蜂拥而上。 同日,景黎与苍麒挂名所在的队伍奉令出城,所划分区域,正好在传承附近。 景黎两人跟着大部队一起出了城。 此时离传承出世已有近一个时辰,早有消息传来,阴阳*阵半开后,地下升出十座圆形擂台,擂台呈十字形分布,正好将整个大阵一分为四。 擂台才一出现,便十位动作敏捷之人登上擂台,未及站稳,已被后来的人打下了擂台,整整一个时辰过去,竟无一人能守住一方擂台。 坚持最久者,也不过在上面待了半柱香的时间。 而阴阳*阵,仍未全开,有精通阵法者再三推敲之后,推算出待阵法全开,仍需十一个时辰。 既然还有近一天的时间,景黎两人也没急着过去,等到达营地之后,先根据所分配到的任务,去斩杀妖兽了。 因为这次传承,兽潮的规模倒比往常弱上些许,盖因那阴阳*阵将许多高阶妖兽废除了战斗力,低阶妖兽群龙无首之故。 那位领队的元婴修士也不愿做那坏人机缘的恶人,故已声明,若能完成所分派下的任务,便可自由行动。 至于那任务清单,则因各人的修为而有所不同。 景黎的任务单子上要求斩杀六阶以下妖兽三百,七阶妖兽一百。 苍麒的那张单子,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是景黎的两倍,甚至还有八阶妖兽的存在。 和其他人一样,景黎两人领了单子之后,就直接杀进了妖兽群里。 阵法没有完全打开,就是守住了擂台也没用。 十一个时辰,足够擂台上的守擂人换上好几轮。 故而景黎也不着急,去早了也没用,只要在最后半个时辰里赶到就行,不过越到最后,竞争也愈发激烈。 景黎估算了一下,以他现在的能力,要把单子上的数量完成,差不多需要半天时间,剩下的时间正好用来养精蓄锐,确保已最佳状态应战。 这也是因为他的任务并不难,且现下妖兽密集,不需要再像最开始那样四处找寻的缘故。 抱着尽快完成任务,赶去传承之地争夺擂台的念头,诸位修士皆是毫不留手,大招齐放,生生把天空都染上了鲜红。 远远看来,仿佛一大片正在不断扩张的赤色血雾。 第六十一章 擂台争夺 浅灰色的天空中还残留着几颗星子,仿佛被灰纱遮住,星芒黯淡。 苍茫的大地上,处处留有暗红色疤痕,遍地尸骨堆积,浓重的血腥之气充斥在天地之间,经久不散。 一个背风处的小山坡上,正站着一人,仰起脸看着天边,那里,有数个黑点越行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景黎却没回头,反而冲着所望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已经是我出来后看见的第十九个了。”他从山洞里出来也不过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距阴阳*阵大开已没剩多少时间,之前不曾行动,准备在最后关头放手一搏的人,也都开始动身了。 苍麒抬眼,天际已露出些微一道浅白,被地面上的暗红衬的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又有数道身影从天空飞过,留下一道极淡的剪影,消失在天际。 所有人都在赶往传承之地,意欲登台守擂,成为今日的赢家。 “走吧。” 景黎两人抵达目的地时,时间只剩了最后半个时辰,十方擂台之上的争夺战也越发激烈,几乎是每十秒,都有一人会踹下台。 放眼望去,这十方擂台上所站之人几乎都是刚把上一个人打下台去,又马上迎来了下一轮的新挑战。 除了一位西边起第二方擂台上,一个眉目俊朗,气质却有些阴郁的年轻人始终立于擂台之上,不曾被人打下来,其他九方擂台的擂主每刻都在改变—— 东边第一方擂台之上,一位白衣女修驱使着一口飞剑,在另一位黄衣女修腹部捅开一个大洞,黄衣女修吃痛,正要催动手中法宝,白衣女修却已腾空而起,侧腰抬腿横扫,将黄衣女修狠狠扫到了擂台之下。 又有北起第三方擂台,一位娃娃脸的蓝衣修士使着一个能喷吐黄沙的大葫芦,把冲上台来的修士硬生生冲落台下,更以沙为凭,筑立起一圈高高的壁障,将自己保护在内,避免有人从背后偷袭。 而东边一方擂台上正争夺擂台的,则是两位修为不相上下,实力旗鼓相当的修士,只是一个经验丰富,一个面向稚嫩,很快后者便被前者抓住了一处破绽,掌中带着真元,直接一掌将后者打下了擂台。 …… 眼前的这番争夺,远比比武大会上要激烈的多,众人出手,也狠厉的多。 景黎一圈看下来,除了西边擂台上那位气质阴郁的年轻看起来气定神闲,其余九方擂台上的人却都是面露疲态。 而擂台之下,仍有无数人对着台上的位置虎视眈眈,犹如无数扑火的飞蛾一般,纵身上台,与擂台上的人一较高下。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急着现在上去,亦有不少和景黎一样,准备在最后一刻再出手,此时正站在外围处,不动声色的看着擂台之上的龙争虎斗。 苍麒一眼将十方擂台扫过,很快就确定了目标,“我意往中心擂台。”说完便转头看向身边之人。 此时立于中心擂台上的是一位高逾九尺的壮汉,一口鬼头刀使得虎虎生威,正与一灰袍老者酣战。 虽然两人看起来实力都不弱,但景黎并不以为这两人会是苍麒的对手,闻言便笑道,“若是师兄前去,定然能旗开得胜。” 话里,是对对方满满的信心。 不管苍麒选的是哪一方擂台,景黎都不认为他会输。 在他心里,这十方擂台,必然有一方是属于他师兄的。虽然他并不明白苍麒怎么会挑中中间那方四面有人的擂台,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后者的信心。 中心擂台上的争斗,胜负已分,总归姜是老的辣,那灰袍老者压制住壮汉后,直接把人给拍下了擂台;与此同时,又有一人纵身上台。 离最后的时限还有一点时间,现在的擂主,未必能笑到最后。 景黎毫不在意的挪开了视线,看向其他几方擂台,冷不防和身边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诧异的瞪大眼睛。 直到苍麒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苍麒在说出他的目标之后,一直在等自己的回答。 “额,随便吧。”景黎挠了挠脸,“到时看那个守擂人实力最弱,我就去哪个吧。”现在就问他,他还真答不上来。 苍麒对于景黎的答案似乎并不意外,直接道,“南三如何?” 景黎下意识的看向南起第三方擂台,看见那一方擂台的位置时,瞬间就明白了苍麒的意思。 这十方擂台虽然是呈十字形分布,但各方擂台之间的距离,却并不相同。 有的相距数丈,而有的却不过是十几尺的距离,而十方擂台中,距离最为相近的,就是正中间那一方擂台,与南起第三方擂台,目测间距在三米之内。 苍麒的意思是让他待在离他最近的那个擂台,到时能够随时看顾,或者说,直接帮他作弊…… 景黎这才明白,苍麒为什么会挑了中间那方擂台。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一时间,景黎百感交集。 迟迟未得到答案的苍麒,只以为景黎是对接下来的争夺有些怯场,不由抬起手,揉了揉景黎发顶,安抚道。“莫慌。” 景黎一时怔住,同样怔怔的仰头望着那人。 一阵风过,衣袍轻轻扬起,苍麒丝毫未动,一双如墨的眸子,倒映出一张怔然的脸。 片刻后,景黎回过神,抿了抿唇,声音里带着点不自在。“师兄也太小瞧我了。”虽然对方的顾虑是实属正常,因为在场的修士中,筑基遍地走,金丹多如狗。 苍麒充耳不闻,反而微笑道,“我自是师弟身手,只是想和师弟离的近些罢了。” 竟然连让他下台的理由都给他找好了。 景黎忍不住囧了一下,干咳一声,正色道。“我说真的,若是以其他方式来争夺这十个名额,我或许还真不敢说自己能行;但既然是擂台战,我自然也有我的办法,还望师兄放心,我定能与师兄一起拿到那十个名额中的一个的。”身为一个七秀,抢台子这种事,怎么能输。 苍麒微笑道,“既是如此,师弟在我身边,岂不正好?” 景黎:“……”万一到时候南三擂台上站着的是个元婴修士,难道他还能捡漏不成。“这个么……” 苍麒蹙起眉,面上似有不赞同之色。 他该怎么向苍麒解释身为七秀,抢台子时的种族优势,景黎纠结了半天,“我到时候就赶在时限前,找一个实力最弱的,扣着时间出手,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景黎还伸手晃了晃手上的戒指,笑眯眯道。“这里面的东西可是师兄亲自放进去的,难道还怕我会吃亏不成?” 苍麒垂眸看了眼那抹银白,沉吟了一会,终于答应下来,“既是如此,小心为上。” “知道知道。”景黎忙不迭点头,他可是很惜命的。 在最后那一刻来临之际,在场的众多修士再按捺不住,纷纷纵身跃下,争先恐后的冲着擂台而去,还有些人甚至还未及上台,便已先动起手来,以减少上台之后所面临的阻扰。 最后一刻钟时,苍麒纵身飞上中心擂台。 弯刀与长剑撞在一起,泛起一阵火光。 …… 景黎盯着十方擂台,对比着各方实力。 到了此时,还能站在擂台之上守擂的人,无一不都是在场之人中的佼佼者。 虽然说是要找一个最弱的,但这也不过是相对而言。 要真是个弱鸡,早就被打下擂台了。 景黎一边观察着各个擂台,一边注意着所剩不多的时间。 在阵法即将大开前的那一瞬,景黎终于确定了目标。 东起第二方擂台,上面站着的是一位黑脸大汉。 他并不是十人中最弱的一个,但却是只凭手中一柄开山斧,战到了现在。 在十方擂台周围出现一圈白芒的那一瞬间,景黎动了。 苍麒站在中心擂台上,看着远处的那道粉色身影,微微皱起眉。 剑影留痕与蝶弄足的无缝隙对接。 在那黑脸大汉被推下台的同一时间,景黎稳稳落于擂台之上。 转过身,对着苍麒所在的方向,灿然一笑。 下一秒,阴阳*阵大开,头顶的天空仿佛被分裂开来。 一时间,金光大盛,落在了阵中的每一寸所在,汹涌的灵气瞬间震荡开来,罡风大作,吹鼓的在场人衣袍翻飞,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圈圈白芒拔地而起,形成一道道光柱,将十方擂台包围其中,阻隔了其他人的靠近。 但那一道道光柱冲上云端之时,擂台上的人影也皆尽消失在光柱之内。 脚下的土地又一次裂开,十座擂台渐渐下沉,最后如同未出世前一般,陷入地底。 在场之人在大地开裂那一瞬,纷纷腾空而起,等金光散去之后,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篇光秃秃的黑土,擂台上的人连同擂台一起,全部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第六十二章 幻境 身体仿佛泡在温水里一般温暖而舒适。 模糊的光亮好似近在眼前。 浓密的长睫毛抖了抖,依稀能听见从远处传进耳中的呼唤。 谁……是谁在他耳边说话…… 闭上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眼皮下的眼珠开始焦躁不安的转动。 眉宇间拧成了一个小小的山丘,泄露了主人的心思。 许久,被黑暗所包围,阻隔在光明之外的眼睛终于睁开,所有的阴霾尽退,让这个世界的模样得以在眼前毫无保留的呈现。 大片的暖黄充斥着眼球,景黎下意识的闭上眼,缓了缓。 那个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近,莫名的有些许耳熟。 景黎缓缓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呀,小黎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说话的女子肌肤莹白,长着一张姣好的瓜子脸,柳眉杏眼,举止柔和娴雅,气质沉稳高贵,此时正笑弯了眼角,并半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来,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发顶,一双温润的眼睛里,满是眼前人的身影。 景黎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女子的一颦一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瞬间,仿佛周遭一切远去,此地独留两人。 景黎呆呆的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 似是注意到景黎的异样,女子微蹙起眉,“怎么了,小黎?是饿了吗?”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将景黎身后的书包解下,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握住景黎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牵起,“我们回家吧,大家都在等小黎哦,今晚有小黎最喜欢的可乐鸡翅呢。” 景黎侧过头,视线顺着牵着的手臂缓缓上移。 女子似有所觉的转过头,“怎么了,小黎?” 景黎盯着她唇边的笑意,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任女子牵着自己的手,向前走去。 满目的暖黄色中,出现了一栋砖红色的小洋房。 “到家了。” 女子笑着推开门,拉着景黎进屋。 在进门的那一瞬间,景黎忽然抬起头,看了眼门边的雕花,心里忽然有一丝奇怪的感觉晃过。 这里,就是家吗? 为什么,好像和他住过的屋子不一样。 他住过的屋子? 景黎忽然停下了脚步,这里是他的家,他为什么会住在别的屋子? 注意到景黎停下脚步,女子奇怪的转过身,在最初的诧异之后,是了然的笑意,弯下腰,“来。” 女子笑着将景黎抱起,因为手臂上还悬挂着一个书包,在起身时,不由自主的轻晃了一下。 景黎下意识的勾住她的脖颈,感觉到对方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步子不大,却不曾摇晃,一步一步,抱着景黎向屋里走去。 景黎看着环在女子颈脖的双臂,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他的手,为什么变小了? “小黎今天在学校开心吗?我们小黎已经是一年级的学生了呢,时间可真快,明明不久前,小黎还跟在我身后,拽着我的衣角呢。” 轻柔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笑意,将怀里的孩子往上托了托。 一年级啊……景黎看着自己短小的五指,抿了抿唇,难怪手这么小,等他长大,手也会变大了。 一片雪白的空地之上,伫立着一道安静的身影。 有什么东西,在那人的衣领处蹿动,不多会,一个毛绒绒的白色脑袋从领口钻了出口。 一双琉璃色的眼珠四下环顾,将这个单调荒芜的世界尽收眼底。 随即,一个轻巧的身影蹿至伫立着的人肩头,一只纯色的爪子毫不客气的拍了拍那人的脸颊。 醒醒,白毛,快醒醒! 被虐待的对象微垂着眼睑,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白毛你这个弱鸡!快点醒过来! 幼崽不满的加重了爪上的力道,带着它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气恼。 幻境里有什么好东西,你这么舍不得出来!该死的!快给我醒过来,白毛你这个蠢货! 女子一路抱着景黎,不管穿过多少房间,周围始终是一层不变的暖黄。 终于,女子停下了脚步。 景黎折过身,抬眼看去。 一张加长型餐桌边,坐着许多人。 只有那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身边还有两个空位,显然,是属于他们俩的。 女子将景黎放到男人身边的空位上,将手上的书包放到一边,挨着景黎坐下,和男人一左一右,将景黎夹在中间。 景黎略带茫然的环顾着在座的每一张脸庞,那些脸上,都带着满眼的笑意。 “小黎都一年级了,还要妈妈抱呀?”坐在斜对面的老人乐呵呵的开口,而坐在他身边的老太太则不满的斜了他一眼,面向景黎时,又换上了一张大大的笑脸,“小黎累了吧?来,快尝尝奶奶给你做的可乐鸡翅。” 景黎低下头,摆在他面前的,是满满当当的一大盘色泽艳丽的鸡翅。 “小黎昨天不是说想要遥控赛车吗?你爸爸已经给你买回来啦,就放在你房间,等会吃完饭,奶奶陪你一起玩好不好啊?” “外公也陪你玩啊。” …… 景黎转过头,坐在他左手边的男人正好举起筷子,夹了一只鸡翅到他碗里,“写完作业才能玩。”一本正经的交待着,却并不严厉。 “来,小黎,喝果汁。”一只手从右边举着一杯橙汁,伸了过来,景黎伸手去接,却不知怎的,手指一滑,橙汁连带着玻璃杯,一起掉在桌上,杯身一滚,滑落下去,砰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哎呀,小黎没受伤吧!” “小黎没事吧!” …… “滴答——滴答——” 从桌檐滴落的橙汁在脚下晕染出一个个黑色的小点。 景黎忽然捂住眼睛,大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 “就知道你在这里。” 一声无奈的叹息在身后响起。 景黎睁开眼睛,刚才的已经消失,眼中的世界也再不是大片的暖黄。 景黎回过头,一个穿着黄衣服的男人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冲着脚下抬了抬下巴。“看不腻吗?”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地面上人来人往,或是插旗切磋,或是聚成一团,脚边摆放着一张宴席,抬起头,一轮偌大的满月悬挂夜空,仿佛触手可及。 景黎这才注意到,他们正坐在屋顶上。 “刚才有群小姑娘喊你去拍照呢,怎么没反应?” “……” “你是不是知道那妹纸的心思了?才不想去?” “……” “你个闷葫芦,热情奔放尽在人跟前了,真应该让那些人看看你现在的德行。” “……” “哎。”男人有些无奈,一手支着下颚,撑在膝盖上,懒洋洋的看着下面的人群。“我说你啊,每天上这来烧点卡,钱多烧的慌吗?” “……” “别人每天上线是为了陪情缘,下本,打战场抢人头。从我认识你起,你就光棍到现在,说是pvp不打本,帮里那群牲口去野外扫图守红名的时候,也没见你去。剑侠,情缘,三,你说你占了哪一样?” “……找我什么事?” 男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景黎哦了一声,看着下面的一个万花给一个纯阳炸了个真橙之心。 “我是来告别的。” 在喧嚣的烟花声中,景黎忽然听见这句话。 明明对方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在景黎耳边炸开了花。 景黎呆呆的看着男人,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铁打的剑三,流水的玩家。 刚进游戏时的那一批人早就不在了,身边的人来来换换,只有自己,始终停留在原地。 “那傻子要去山里当泰山了,为免那蠢货真的找只猴子,我还是一起去比较放心。”男人撇了撇嘴,有些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袖。 景黎想到,之前确实在帮里听说帮主工作调动的事,只是没想到两人会a。 “怎么了?舍不得?”男人斜睨了景黎一眼,哼了哼,忽然伸出手扑棱景黎的脑袋。“我说你小子多久没出过门了?整个假期都泡在游戏了吧?” 男人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不是都说k大的学生是出了名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吗?怎么出了你这么变异品种。” 景黎没理会男人的调侃,“什么时候走?” “订了明天的机票,今晚就是上来看看。”男人不知道从哪弄了根草茎叼在嘴里,身体向后倒,仰面躺在屋顶上,看着头顶的满月啧了一声,“狗蛋说要陪人打完最后一把坑爹之路。” 景黎收回目光,忽然觉得有些没劲。 “成都城里人再多,也不过是个游戏,你总不能在游戏里过一辈子。” 男人坏笑着一巴掌拍在景黎背上,差点把景黎拍下屋顶,面对受害者的不满毫不在意,对对准自己心口的长剑视而不见,摆手道。“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 “别整的跟个网瘾少年似得,你又不是真的为了玩才在这里。” 漫不经心的语调背后,是男人认真的脸。 景黎忽然有些泄气,也不知是因为满不在乎的戳穿自己的对方,还是,被看穿的自己。 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个游戏,游戏里人再多,这份热闹也不传达不到现实,但是…… “……我说你啊。”本想说些什么的男人在看清身边人的表情后,无奈的叹了气,“逃避也没用啊,你不会觉得寂寞吗?” “滴答——滴答——” “小黎啊……” 一声声的呼唤在景黎耳边越来越响,还伴随着身体的轻微摇晃。 景黎回过神,哪里还有什么副帮主,成都城。 一群人围在自己身边,满脸的担心与关切。 “怎么了,小黎?”女子半蹲下身,与景黎平视,“是不是刚才被玻璃杯碎片划到了?哪里疼?小黎,告诉妈妈。” ——你不会觉得寂寞吗? 景黎伸手捂住眼睛,低低的笑了起来。 怎么会不寂寞。 就是因为太过寂寞,才会明知道是虚假,也舍不得打破啊。 “小黎,怎么了?别吓妈妈,告诉妈妈,哪里疼,恩?” 一双手紧张的在他的身上乱摸,景黎松开手,女子脸上的慌乱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 不,并不只有她。 景黎的目光从男人,老人,老太太身上,一一扫过。 这些人,既熟悉,又陌生。 有些,他只在照片上见过,而有些,或许这样的神情,真的在她们身上出现过,只是被关怀的对象,并不是他。 景黎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女子,目光专注的好像要把眼前的人印进脑海里。 “……我能,抱你一下吗?” 女子一愣,下一秒,笑着将景黎搂进怀里,“当然,亲爱的。” 景黎闭上眼睛,将下巴枕在女子肩上,感受着从小就一直期待,却从不曾拥有过的怀抱。 然后,向后退开一步。 “小黎?” 女子尤未反应过来,还双臂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仿佛怀里人还不曾离开,脸上带着困惑。 “你从来,没有这么叫过我。” 景黎想笑,面部肌肉却僵硬的厉害。 女子错愕的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眼睛开始发疼,暖黄色的光晕越来越强,景黎不适的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世界开始坍塌。 眼前的这些,如同镜像碎裂。 急的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的幼崽咬了咬牙,抡足了劲,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景黎脸上。 白毛到底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 为什么还没清醒过来! 这一巴掌的力道委实重,直接把景黎打的侧过脸。 幼崽死死的盯着被它虐待了好一阵的家伙,又急又气的呜咽。到底要怎么才能把人弄醒过来。 “嘶——” 景黎伸手摸了摸左脸,感觉那一块火辣辣的疼。 侧过头,某只幼崽的爪子高高举起,正向着他的左脸袭来。 景黎想都不想的伸手去挡。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个寂静无声的空间里,尤为清晰。 景黎:“……” 幼崽:“……” 景黎默默的看向手背上的红色的爪印,这熟悉的痛感,他想,他知道他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疼了。 幼崽心虚的收回爪子,趴回景黎肩头,挠了挠下巴,做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景黎气结,幼崽在对方几乎实质化的目光下,慢吞吞的调转了方向,用一大堆的尾巴做掩护,眯起眼睛开始打瞌睡。 等着吧,小兔崽子,接下来的三天,别想吃饭了。 景黎一边揉脸,一边腹诽。 环顾四周,漫无边际的白色。 找不到来路,也看不见尽头。 景黎安静的站在原地。 片刻后,就着自己所站立的方向,抬脚向前走去。 寡淡的白色世界里,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渐行渐远。 第六十三章 幻境2 鲜红色的血液喷洒在碧绿的草地之上,黏腻的血珠不时的从叶片上滴落。 支离破碎的躯体随处可见,这是一场狩猎的盛宴。 不停的有人哀嚎着倒下;也有人如同礼花般炸裂,鲜血淋漓的血肉不甘的洒落在各个角落;还有人无视于寒光乍现的凶器,怒吼着冲上前去,刺眼的强光之后,原地再无两人的身影…… 一株树干约有三人合抱那般的粗的巨木伫立在草地之上。 那巨木并不是不是常见的青色,而是一种妖冶的红,一种好似血液干涸一般的暗红。 若是凝神看去,便会发现,暗红,分明就是血痕。 将这一棵树通体都染成这样均匀的暗红,不知经过了多少血液的冲刷与洗礼,鲜血中的怨气恐怕早已浸透了它的身躯,东风拂过枝头,“沙沙”作响,好似为逝者吹奏的挽歌。 时隔半年,苍麒又一次目睹了九华宗被魔族大举侵入,全宗上下惨遭灭门的惨事。 魔族肆无忌惮的嚣张,与九华宗门人的惨叫不断的被风传送至耳边。 相比于对手的图谋已久,九华宗门人在错愕与忙乱之下,愈发显得相形见绌。 眼前的大多都是些外门弟子,实力比之内门弟子,颇有不及,这是也战况相对一面倒的根本原因。 忽然,画面一转,刚才那被血染的草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血洗过的地砖与台阶。 太一殿殿门大开,里面黑漆漆的一团,浓郁的让人几欲作呕的血腥气从中传来,即使看不到殿内情景,也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与刚才随处可见的魔族不同,这里,并没有魔族的身影,只有被血液侵泡着的满地尸体。 偌大的广场之上,只有一抹白色伫立,紧绷的背脊,好似一柄□□,独自立于天地之间。 修长的手指覆上剑柄,银白色的长剑缓缓从剑鞘中抽出,在满地暗红的反射之下,银白色的剑身仿佛被鲜血染就,煞气冲天。 这种惨状,上一辈发生过一次就已经够了, 既然他已经回来了,这一幕,就不会再上演,九华宗屹立千年之久,没人有可能把它毁灭。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如此。 即使是幻境,也不该拿九华宗来试探他的底限。 “!——” 剑身清鸣,刹那间,剑气直冲云霄。 …… 幼崽趴在景黎肩上,已经陷入了昏睡,自从跟着景黎,被光柱传送进来起,它就感觉整个身体昏昏沉沉,乏力的很,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瞌睡虫紧紧的附在它的身上,将它拉入深入睡眠之中。 景黎一个人向着认定的方向一直走,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这条路何时才是尽头。 他一路走来,穿越苍白,陷入黑暗的深渊。 全白之后的全黑,两个极端的颜色碰撞在一起,将景黎的五感全部吞噬。 在这个虚无的空间内,即使是神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暗黑中缓步摸索着前进。 在全然黑暗的环境之下,很容易滋生恐惧。 因为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越是害怕,就越是要胡思乱想,结果,只能是让恐惧成倍的在心底夸张,并向大脑蔓延,永陷泥沼。 同时,这是个无声的世界,景黎听不到自己的呼吸,与脚步声,也感觉不到趴在自己肩头睡觉的幼崽的存在。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连自己都看不到的空间里,景黎却奇异的并不感到紧张与着急。或许是在之前的幻境中,他已经亲眼目睹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深的期待,并且,亲手把它打碎。 以至于现在,他并不认为,还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他动容的存在。 既然从来都是一个人,那么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幻境直击他心底的那扇们,把他极力想要掩盖的东西,□□裸的拉了出来,并曝露在光亮之下。 他讨厌寂寞,可他也习惯了寂寞。 即使是这样一直走下去,他也不会迷失方向。 因为不存在来路,也没有终点,他只需要一直往前走,走到哪天,再也走不动为止。 景黎的脚步没有丝毫的滞涩,始终都是那么的不急不缓,走的每一步都仿佛是用量尺丈量过一般规则。 不曾停步,也不曾加快步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独自在黑暗中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方遥远的高处出现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白色光源,成为这个空间内唯一的光源所在。 莹白色的圆形光斑洒在脚下,照亮了一小片前进的道路。 不知何时出现的几格阶梯静静的悬浮着,那阶梯并不宽,只能供一人行走,脚下的光斑犹如舞台上追踪主角的聚光灯,随着景黎的脚步缓缓移动。 举目仍然不见前进的方向,身后走过的阶梯却一格接一格的回归于黑暗中。 这一刻,脚下所踩的方寸之地,就是你的全部世界。 …… 在苍麒将长剑插回剑鞘的那一刹那,这个被鲜血浸染的世界立时崩塌。 一条长长的小路在脚在铺开,道路两边,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带着若有似无的清香。 苍麒行走在道路之上,耳中依稀听见被清风送到耳畔的细语。 “……师兄……师兄……” 苍麒看着方向出现的人影,脚下一顿。 随着来人不断的靠近,被遮掩在光线背后的身影也渐渐显露出来。 一头雪色的长发在脑后束起,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一双颜色各异的眼眸里,承载着满满的惊喜。 “师兄!” 雪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个优雅弧度,加快步伐,向着苍麒所在的位置快步走来,面上露出一丝放松。 “看来我运气不错,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快就找到师兄。” 话音落地,人也走到了苍麒跟前,与苍麒相距不过一步之遥,将苍麒上下打量了一番,松了口气。“师兄没受伤就好。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说着又探头看了眼苍麒身后,“师兄是往这边来的吧?我从那边过来,一路上不曾遇见岔道,在这里碰见了师兄,这么说来,这条道岂不是条死路?”不管怎么走都只是在两点之间徘徊而已。 “这可怎么办啊。”束起的长发垂落在无力跨下的肩背上,闷闷不乐的鼓起脸。 苍麒看着眼前雪色的发顶,垂下了眼。 一阵风过,吹弯了路边的草丛,露出一条羊肠小道,不知通往何方。 一只手兴奋的去拉苍麒衣角,语气中难掩兴奋,“啊!我们走这边吧,师兄!” 指尖即将碰触到那片白色衣袖的前一秒,一柄长剑毫无征兆的横亘在两者之间。 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上,带停留着被人拒绝的猝不及防,异色的眼眸里满是错愕与不解,“师兄,你怎么……” 话音未尽,身体便如镜像般从下往上碎裂开来。 碎裂至胸前的位置时,那呆滞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为什么……” 最后的不甘,随着碎裂了一地的沙砾,被风吹散在空中。 苍麒并未再多看那些沙砾一眼,目光毫无波澜的看向前方,抬脚向前走去。 被风吹过的草丛沙沙作响,仿佛是在呼唤着什么。 苍麒神色漠然,毫不在意。 一点都不像。 当脚踩上最后一阶台阶,来到那道唯一的光源跟前之后,所有的黑暗尽数消失,就像是有人拉开了一道沉闷厚重的窗帘,把外面的阳光放了进来。 呈现在景黎面前的,既不是寡淡的苍白,也不是大片的暖黄,而是一片静谧的夜空。 漫天的星河闪烁,地上的草丛间,隐约传来虫鸣。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不再复之前的死寂。 景黎环顾四周,在经历了那许多的纯色世界,几乎要成色盲后,突然重新接触到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不得不说,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这地方可比之前的那几个空间要讨人喜欢的多,景黎看着远处被夜色所笼罩的黑影,忽然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景黎皱了皱眉,仔细打量起这个地方。 草丛某处忽然传来一阵动静,景黎抬眼看去,有一大群人从草丛里钻了出来,那些人的目光,似乎正落在他身上。 景黎将这些人一眼看过,莫名的觉得有些眼熟。 “一群废物,连这种货色都解决不了!” 为首的年轻公子满脸鄙夷的斜睨了眼景黎,回头怒斥身后的一群跟班。 众跟班唯唯诺诺的低头认错。 景黎想起来了,这些人是在无极荒原之上遇见的田元耀一行。 又有三个人从草丛中走了出来。 夜风吹开了调皮的云层,露出了被遮挡住的月亮。 冰凉的月光撒下,落在地面上,照亮了那三个人的身影,显出了他们的模样。 一个方脸男人,一个穿着浅色衣裳的女子,还有为首的那个,光头大汉。 景黎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这三张他绝对忘不了的脸。 第六十四章 诘问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上!”田元耀没好气的指着景黎的方向怒斥手下,“这么点小事都干不了,我养你们废物有什么用!” 狰狞的神色吓得一众手下一个激灵,再不敢耽搁,一窝蜂似得向着景黎扑过去。 这些他在筑基初期就能吊打的小炮灰,现在放在景黎面前,更加不值得看。 张牙舞爪着想要行凶的打手们还没碰到目标衣摆,一条长长的火龙就突然从地面蹿起,形成一个圆形,把他们包围在内,只要踏出一步,炙热的火舌就将席卷全身。 “啊!好烫啊!!” 第一个试探着迈出一步的打手,很快就被火焰顺着脚踝缠绕而上,只一瞬间,就被烧成了一个火人,四下里乱窜,痛苦的哀嚎。 周围的同伴纷纷避之唯恐不及,一边避开这团移动的火源,一边还得小心不能挨上外围的那一圈火圈,在这个并不大的空间里,很是左支右绌。 没过太久,站在火圈里的十几个人就纷纷引火上身,哀嚎声不绝于耳。 没想到自己的人这么轻易的就被解决了的田元耀见状,不由吞了口口水,眼角一瞥,瞧见了光头大汉三人的身影,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偷偷放出一只蛊虫,借着茂密的草丛的掩盖,轻易的抵达了那黄衫女子的脚边,而不曾引起在场人的注意。 对于在场四人中,实力最弱的田元耀,景黎并未放在眼里,他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光头大汉三人身上。 这三个人,是他来到修真界后,第一次杀的人。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这三张脸都会永远凝固在他的记忆里,不会改变。 和那天恼羞成怒之后的杀意不同,此时的光头大汉身上满是煞气,周身不断冒出肉眼可见的黑气,仿若从地下深渊爬回来的复仇人,看着景黎的眼神,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那方脸男子满面阴郁的走前上,“大哥,先让我和这小子算一算账吧。” 光头大汉还来不及答,原本站在他们身边的黄衫女子身形忽然一动,猛然向景黎扑去。 黄衫女子双眼诡异的变为血红色,一张发青的脸上,尖利的獠牙外翻,流涎正顺着唇角滴落,就像是一具丧失了理智的野兽。 原本十指纤纤的玉手也扭曲成爪状,不管不顾的冲着景黎挥来,带着破空之声。 光头大汉与那方脸男子见状,有些意外,尤其是发现黄衫女子此时的状态不对劲之后,更是警觉的看向独立立于一边的田元耀。 金丹修士的威压外放,田元耀就先软了腿,见对方似乎准备先拿自己开刀,忙高声嚷道。“我也不过是好心帮你们一把,也免得你们在那莫磨磨蹭蹭的不敢出手!” 一个“不敢”深深的触动了光头大汉心里的逆鳞,原本出现在他身边的黑气,很快蔓延开来,把周遭十丈,都变得阴郁黑沉。 田元耀人品再怎么糟糕,毕竟也是大家出生,从小都是金尊玉贵般长大的,要他就这此跪地求饶自是不可能,因而,虽然这会心里已经怕的不行,却仍是梗直了脖子,一副骄纵之色,“你怕什么?那白头发的小子又不敢杀人,最多就让那女人受点伤罢了,要是她够本事,说不得还能在你亲自动手前把那小子给解决了!” 尽管黄衫女子来势汹汹,出手极为凌厉,却并未对景黎造成什么伤害。 他现在已经是筑基后期修为,当然不能会应付不了来自一个筑基初期修士的挑衅。 随手掐了个法诀,一条水龙便出现在他身后,一双斗大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黄衫女子,蓄势待发。 景黎手指微动,水龙呼啸而出,呈螺旋状缠绕住黄衫女子,将其紧紧束缚,任她如何挣扎,它自岿然不动。 田元耀见状心底更有底气,大着胆子哼了一声,“我就说着小子不敢杀人!” 在寂静的空间里,田元耀的这一句话尤为大声,不单光头大汉听见了,就连景黎也听见了,下意识的抬眼看过去。 草地、夜空、星河,皆尽倒退,周围的景致又变成了一片荒芜。 刚才还在的几人,统统都失去了踪影。 明明有风吹过,压弯了草茎,却不曾发出任何声音,那草保持着半弯的姿态,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半边荒芜半边沙土。 景黎眯起眼,是无极荒原。 想到刚才出现的那几个人,对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隐隐有了猜测。 下一秒,原本被静止的万物仿佛约好一般,时间开始重新转动。 天空中出现了一艘豪华艳丽的灵舟,载着满满一堆人,向这边疾驰而来。 景黎指尖搭上剑柄,正欲拔剑,那灵舟却从他头顶掠过,向着他身后冲去。 景黎顿了顿,回转过身,在看清灵舟的目标之后,瞳孔蓦地一缩。 粉衣白发,赫然是另一个自己。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就如当日的历史重演。 景黎看着另一个自己先是出手解决了一众打手团,最后又将田元耀打的毫无反手之力,身负重伤。 接下来,应该是辰砂出手把那些人全都…… 景黎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有“自己”,并没有苍麒与辰砂的存在,而当时的自己,并没有把他们灭口,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让他现在走过去,帮那个“自己”把人杀了?还是,接下来的剧情,将会有所改变? 景黎微蹙起眉,还没等想明白,站在远处的那个“自己”就已经消失了,而那些被打的落花流水的打手团与田元耀,却仿佛瞬移般出现在自己脚下,惨白着脸,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变成了两个黑色的空洞,嘴角上扬成一个诡异的弧线,向自己伸出手来。 “嘻嘻……来杀我呀……来杀我呀……” “……不敢……你不敢……” “来呀……来杀我呀……只要用你手里的剑在这里戳一个洞就行啦,嘻嘻……” “不敢杀人吗……嘻嘻……竟然不敢杀人……” 尖细的声音在空气中无孔不入,尖锐的钻进了景黎的耳朵里,那一道道诡异的上扬到耳根的弧形嘴角中不断吐露出嘲笑的话语。 扭曲成爪状的手指死死拽住景黎的衣摆,并借此向上攀爬。 景黎想把人踢开,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双脚更是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惨白色的人形,一点一点的顺着自己的衣服爬上来,景黎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忽然,一只比其他手都大上许多的手死死的拽住景黎的脚踝,一个比其他人形都壮硕的多的人形仰起脸,空荡荡的眼窝里,流出道道血泪,不甘的嘶吼。 “……你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骗子……既然你不敢杀人,那我又是如何死的?……” 又一只较之其他手更纤细的手拽住了景黎的小腿,看模样是个女子,空呼呼的眼窝很是瘆人,流出的血泪足有两指宽,仿佛把整张脸分成了三分,很是狰狞。 “你不是说你不敢杀人么……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到了最后,控诉直接变为了凄厉的尖叫,几欲刺破景黎耳膜。 一个黑洞悄无声息的在那些人形的末尾处打开,像一阵黑雾不断向周围蔓延扩张,凡是被那黑雾沾上的人形,很快就由惨白渐渐转化为暗黑,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下陷,本能的抓住了身边的人形,想要阻止自己下陷,可惜哀嚎与呐喊未尽,就已消失在黑洞中。 而那些被抓住,染上了黑雾的人形,则开始重蹈前者的覆辙。 黑洞肆意而快速的将人形一个个侵蚀,也借此一步步的向景黎的所在地靠近。 那些在前面死死纠缠住景黎的人形,却后身后发生的惨剧一无所知。 景黎身形所限,但眼珠仍然可以转动,也因此将那一幕尽收眼底。 那些人形顺着他的衣服渐渐爬了上来,张牙舞爪的咒骂着被他们困住的人,扭曲的爪子向景黎的脖子掐去;而那个不断扩张着的黑洞,已经出现在了景黎的脚下。 那些想要掐住景黎脖子的人形们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脚已经然黑雾侵袭,慢慢的染上了墨色。 “……好痛苦啊……你把我的喉咙戳穿了……你这个杀人凶手……”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为什么要杀我……”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骗子……骗子……” “……伪善……” 凄厉的哀鸣充斥着景黎整个大脑,身体无法动弹,那些冰冷的细长手指触摸到颈部的皮肤,引起了一阵生理性的颤栗。 被扼住的咽喉阻碍了呼吸,窒息感渐渐出现,而那些哀嚎却始终围绕在耳边与脑内,眼前开始发黑,整个人都变得晕晕沉沉。 伪善吗……的确…… 第六十五章 破阵 他在张炳与苍麒交手时插手相帮,就是冲着经验值去的,去的时候,并非不知道想要刷到经验值的相对条件,是目标死亡,只是在上前的时候,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事实。 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断的纠缠在一起,视线越来越模糊,大脑也渐渐陷入沉睡,可心底的那个声音却在不断的放大。 不,不对。 或许,那时他并非是忽略了这个事实,而是在潜意识里很清楚的知道,苍麒不会放过张炳,张炳一定会死在苍麒手上。 不单是张炳,包括刚来修真界时遇上的霍鹏鲸,他们的死亡,他都有参与。 他与苍麒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没有用长剑刺穿他们的心脏,割破他们的咽喉。 因为取走他们性命的不是自己,所以能就此伪装他们的死于自己无关,用结果来麻痹自己,消除自己作为帮凶的负罪感。 在苍麒与辰砂面前,口口声声着不敢杀人,杀死光头大汉三人时,却丝毫没有手软,不但如此,除了那黄衫女子死的比较干脆之外,那方脸男子,还有那光头大汉,就连死,都死的不干脆…… 说他伪善,真的是一点都没说错啊…… 景黎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啊,真是糟糕啊,这样卑劣的自己…… 迷离的双眼渐渐闭合,将蔚蓝与耀金与墨色彻底阻隔,放任身体下沉,与纠缠在身边的人形一齐坠落黑色的深渊。 “!——” 一点莹白色的光亮突兀的出现在黑暗之中。 空灵的铃声带着一圈圈的莹白色细长光圈,以那点光亮为中心,向四周震荡开来。 那铃声并不大,却奇异的传出很远,直至这个黑暗空间的边际。 又一声清响。 比之前的细长光圈大了不少的冰蓝色光晕以最初的那一点莹白为中心,渐渐强盛,将一道人影包裹其中…… 虚无的结界在苍麒面前,如镜像般碎裂。 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黑眸一扫,发现自己现在正处于一条通道之内,青色玉石铺就的通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出现在灯台之上,充作烛火照明。 夜明珠的幽光笼罩着整条通道,带着一股寂静的朦胧感。 苍麒并未迟疑,抬脚便向前走去。 差不多半柱香时间后,苍麒停住了脚步。 眼前出现了五条不同的岔路。 苍麒正对着中间的那条岔路,正准备向前,蓦地心中一动,似有所觉。 闭上眼,片刻后睁开。 眉心微微蹙起,回身看向身后,除了他来时的路外,还有另外两条通往此处的通道。 苍麒顺着感应到的方向,踏进了右边的那条通道,渐渐消失。 “——” 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空灵的铃音又一次在耳边震荡开来。 就像是一滴落入湖面的水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原本闭合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略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世界。 举目望去,皆尽黑暗,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空间。 无神的双眼放空,对于自己如今的处境,并不在意。 好累……好想睡觉…… “!——” “!——” “!——” ……… 吵死了…… 放空的大脑稍微回神,面无表情的看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 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那空灵的铃音又一次响起。 随着声音的传开,一圈圈的光晕震荡开来。 那些莹白色的光晕扩散、融合,没过多久,原本的黑色已经开始被莹白所吞噬覆盖。 空灵之声仍是那般不急不缓的姿态,而那些扩张中的柔和光晕却露出与无害的外表截然相反的霸道。 又一声铃音过去,莹白彻底占领了这个空间,将深陷在黑暗包围中的人影周围的不详全部驱散。 一瞬间,白光大盛。 挣脱了束缚的人影下意识的侧过头,回避那刺目的光线。 “!——” 比之前的声音更响,更悠远的铃声跳过耳朵,直接在景黎脑海中响起。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凉意从头顶传下,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霎时间清醒了许多。 忽如其来的大风刮走了沉闷,带着雨后森林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刺目的白光也随之柔和下来,就像月光般洒落在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清凉而安谧。 景黎缓缓转过脸,一道门无声的出现在前方,未及反应,暗金色的大门突然向两边大开。 门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同时也让里面的人得以瞧见门外的风景。 与空间中的颜色单一不同,门外的草地上,鸟语花香,一片姹紫嫣红,落英缤纷。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无数花瓣飞扬在半空。 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人。 白色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只是存在,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背光中,景黎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是下意识的想要靠近。 踉跄着向前走去。 那人似有所觉,侧头看向门里,双唇微动。 “师弟。” 师弟—— 景黎猛然睁开眼。 刚才见到的大门与白色空间全部消失。 他仍在失去意识前陷落的黑洞之中。 仍有无数人形拉扯着他的衣摆,掐他的脖子。 只是从惨白变成了漆黑。 口中依旧哀鸣。 掐在脖间的手指冰冷刺骨。 而这样的冷冽感,也让景黎的灵智瞬间为之一清。 想起之前在意识中见到的那个空间,还有自己被人形拉下黑洞的过程。 后背顿时惊出一层冷汗。 竟然,一时魔障,被邪念入体,若是没能及时醒过来,恐怕他这辈子也没机会再离开这里。 这种后果,光只是想想,就足以让景黎汗毛倒竖。 而死死纠缠住他不放的黑色人形们仍在用诸多怨念攻占他的识海。 只是这一次,景黎不会再像上一次那般被得逞。 “好痛苦……我好痛苦啊……” “满口谎言……你说你不敢杀人,那我又算什么……” 凄厉的诘问源源不绝的钻进耳朵,但景黎此时,却平静的不可思议。 灵台清明。 是,他说过他不敢杀人,但既是他人加害在前,他又为何不能反击? 他无害人之心,人却有害他之意。 若只是一味固执迂腐,画地为牢。 那么在修行一道上,他也不会走远。 他不会刻意心存恶意,而不会肆意挑衅,但是人若犯他,他也绝对不会留情。 即使以后,他的剑下还会有亡魂出现,再遇上今日之事,他也绝对不会再入魔障,被迷了心智。 因为他敢保证。 他绝对不会滥杀无辜,凡命丧他剑下之人,势必罪有应得。 既是如此,他又为何要有愧疚之心? 想通这些之后,景黎心头阴霾尽退。 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本无法动弹的窘境也被消除。 被淡紫色光芒所包围的幻紫流金剑静静的悬浮在景黎面前。 修长的手指搭上剑柄,拔剑出鞘。 剑身嗡鸣,划破虚空。 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形身形不断缩小,缩小,最后化作一道黑色的细线,连同黑洞一起,彻底消失在白光之中。 一阵空间的扭曲感过后,景黎感觉脚下踩到了实地。 抬眼看去,一条长长的通道自脚下铺开,通向不知明的方向。 虽然仍未弄清自己现在究竟是处于什么位置,但是在被刚才那股空间扭曲感挤压的同时,他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碎裂。 再看到脚下的通道,便知道,那碎掉的东西,便是差一点就把他永远困于其中的幻境了。 阴阳*阵大开的同时,被出现在擂台之上的光柱传送到了这里,却没想到一来就中了大奖,直接陷入了幻境。 还是一个地级幻阵。 这处传承的主人为了考验后人,也真是大手笔了。 景黎苦笑一声,无力的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抢到了擂台,就万事大吉,这般掉以轻心的自己,果然是需要好好反省一下了。 若非之前失去意识时,在识海中被那铃声唤醒,真不知道,以后将会如何。 说不得一辈子就那样当一个活死人,直到寿限大至,才能得到解脱。 想到那救了他一命的铃音,景黎微蹙起眉,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看向腰间。 他可不记得,银心铃还有这种作用,而且…… 当时不曾注意,但现下回想起来,当时随着铃音震荡开来的那些莹白色光晕中的气息,他并不陌生,相反,他对那气息很熟悉。 还有,当时在门外看见的那道人影…… 景黎心头忽然一动,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尤其是之前在那第一个幻境中,内心最深处被剖开,伪装被撕开,全无保留的被迫暴露在日光之下。 从小的生活环境,令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有一个人出现,把自己从那座无人的房子里带出来。 他等了一年又一年,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却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推开过那扇门,把他从里面拉出来。 他已经寂寞的够久,所以,在看见光出现的时候,才会像那些驱光的虫子一样,想要靠近,想要看看,那道光,能否属于自己。 景黎捂住眼睛,苦笑起来。 真是糟糕。 真想把那道光,据为己有…… 第六十六章 相遇 被传送进来之后,就开始一直犯困的幼崽醒来后,心情极度欠佳。 变成现在这副弱鸡的样子,本来就已经让它痛恨不已,没想到进来之后,竟然连大脑都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幼崽用爪子揉了把脸,眸色深沉。 巴掌大小的软萌身躯在这一刻,莫名的让人觉得高贵深邃起来。 只是,这姿态没维持上三秒,就破功了—— 狭长的狐眼一瞥,就看见某个白毛呆站着不动,三角耳一动,毫不留情的一爪子拍了过去——还在这发什么呆!不知道这地方有问题么,还不赶紧走! 明明是背对着它的白毛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的截住那一爪子,还准确的在它额头上弹了个脑崩。 真是放肆! 幼崽炸毛的将原本倒着的方向调整回来,不甘心的磨了磨牙。 这种苦逼的日子究竟何时才能到头,它实在是受够了现在这样弱小的样子,根本就没有自保之力,不然上回也不会被光头三人组逼到自爆内丹,需要白毛出手相救的地步。 不但如此,白毛给的那种古怪的丹药,能够缓解它的伤势,说不得还未等及它想办法恢复,就已经陨落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对于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家伙,心底的憎恶更甚,等着吧,等它恢复之后,一定要那些人十倍、百倍的偿还! 心中诸多念头闪过,一张玉雪可爱的脸也随着负面情绪而扭曲起来,一时间,倒很有几分狰狞。 幼崽身上气息的变化,离它最近的景黎不可能感觉不到。 侧过头,斜睨了一眼趴在他肩膀上,不知又抽哪门子疯的幼崽。 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淡漠至极的眼睛,生生令幼崽打了个激灵。 自从它认识白毛以来,还是第一次在对方脸上看到这种冷漠的表情,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幼崽转了转眼珠,可以想见,白发这会的心情并不好,虽然它的皮毛是白色的,但并这并不代表它白目。 既然对方这会心情不好,它当然也不会傻到去撞枪口。 把之前满腹的负面情绪压下,一脸安分的趴在对方肩膀上,不再去惹他。 心里却不由的打了个转,猜测着刚才它睡着时,发生了些什么,怎么一觉醒来,白毛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不过,总算白毛也回过神,不再站在原地发呆,开始向着通道深处走去。 脚下所行的通道,倒是普通的通道,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生机关,仰或是阵法的痕迹,而且整条通道笔直的很,完全没有任何岔路,不用担心会走错道。 只除了,这条通道,出人意料的长。 长到趴在景黎肩上的幼崽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晕晕欲睡;景黎却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长长的通道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忽然,景黎脚下一顿,停住身形。 到了吗? 幼崽费力的掀开眼皮,印入眼帘的仍旧是那在夜明珠照耀下,带着朦胧幽光的青色通道。 搞什么,幼崽无力的又躺了回去,眼皮子又重了起来,不一会,又重新陷入了梦乡。 景黎站在原地,看向前方的通道。 通道深处有脚步声渐渐传来。 这脚步声趋近于无,非寻常人所能为,来人气息绵长悠远,他再是熟悉不过。 不多时,那脚步声已近在眼前。 一道白色的身影意料之中的出现在景黎视野之内。 真若说起来,两人分开的时间也不算长,但在幻境中经历了那许多,再看见眼前之人,忽然就生出许多疲惫来。 紧绷着的背脊微微放松,看着苍麒,嘴角微微牵出一丝笑意来。 “师兄。” 苍麒将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见景黎除了脸色有些难看之外,周身灵力稳固,并不曾受伤,这才微微颔首,只是在看见景黎的左脸时,目光略停顿了片刻。 景黎稍一想,便反应过来,之前幼崽对着他脸上一顿好挠,估计现在他脸上,很有些惨不忍睹。 而那只在景黎脸上施虐的罪恶之爪,因为特征过于鲜明,很快就被苍麒锁定了目标。 已经沉沉睡去,深陷梦乡的幼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景黎见状,不由暗暗好笑,幼崽平日里颇为跳脱,在苍麒面前,倒是老实的很,这会被苍麒冷眼一扫,即使睡着了,都有所反应,看来苍麒在平日里,积威甚重啊。 忽然一个白玉瓶出现在眼前,景黎回过神,这样的情景,早日出现了无数次,也不矫情,道谢接过,拔开瓶塞,送至唇边,正准备往里倒。 一只手忽然按在他手背上,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景黎抬起眼,目中似有不解。 苍麒将白玉瓶从景黎手中抽出,瓶身倾斜,将瓶里的灵液倒出一些,抬手覆于景黎脸上。 温热的指腹在脸颊在游走,与清凉的灵液产生了鲜明的对比,景黎这才反应过来,这次的药不是内服,而是外敷。 不由尴尬的干笑一声,却不慎扯到了伤处,忍不住“嘶”了一声。 幼崽下手的时候,还真是没留一点情啊…… 修长的手指,顺着脸上的伤痕轻柔动作,听见手下之人呼痛,微垂下眼,指腹顺着被牵扯到的那处伤口,带着灵气浓郁的灵液,轻抚过景黎唇角。 满满的甘甜清香充斥在气息之中。而灵液很快便被身体吸收,立时流过四肢百骸,经脉上的暗伤与破损之处也随其流动而转瞬痊愈。 清凉的灵液明明沁人心脾,景黎却忽然觉得脸热的厉害。 仿佛全身上下的热气全都汇集到了左脸上,过高的体温,让景黎很怀疑对方会不会因此而被烫到手。 偷偷抬起眼,想一看究竟。 身高上的差距,让他这会只能看见苍麒的下巴,面部的线条硬朗而美好,嘴唇微微地抿着,呈现出一个淡漠而又冷静的姿态。 景黎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下一秒,又很快被人抬起。 “别动。” 景黎:“……” 这一次的上药,对于景黎来说,堪称是一种折磨,等到脸颊之上的手指抽离,景黎几乎是下意识的吁出一口气,随即,对上了苍麒似笑非笑的目光。 景黎习惯性的挠了挠脸,修真界的药就是好用,见效贼快,原本火辣辣的痛感,早已消失,揉了揉左右两边脸颊,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顶着半边的包子脸了。 再开口时,景黎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不再像刚才苍麒帮他上药时那般不自在,“师兄怎么会在这?” 这条通道的起点,就是他出发的地方,整条通道又没有岔路和暗门,如果苍麒的目的地是他身后的方向,那不过是死路一条,即使去了,到时候也还是得折返。 而如果苍麒的目的地不是自己来时的方向的话…… 景黎下意识的看了眼腰间,抬眼看向苍麒时,目露询问,是他想的那般? 似是明白景黎此刻心中所想,苍麒并未否认,神态自若的点了点头,“感应到师弟似有不妥,便过来看看。” 果然,他之前的猜测没错,景黎抿了抿唇,“什么时候的事?” 银心铃一直被他挂在腰间,除非沐浴之时,从未取下,他竟想不出苍麒是什么什么在银心铃上做的布置。 苍麒笑了笑,墨色的眸子里笼着一层阴影,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柔和的浸润人心,整个人恍若光明的化身,轻声道。“我说过,不会再有第二次。” 景黎一愣,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忽然想起那晚在噩梦林之事。 不管是他当时的无措仓皇,还是对方眼底的阴郁暴虐,那天晚上的情景一幕幕在景黎眼前飞快闪过,最终,定格在那个温暖且令人安心的怀抱,还有在耳边响起的,毫无掩饰的懊恼。 ——“是我来迟了。” 景黎的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点酸涩,许多欢喜。 苍麒看见那人笑弯了一双桃花眼,点点星光倾泻而出,仿佛天上最明亮的星子都融进了那双眼里,嘴唇微动,似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不知为何不曾开口。 “……是,在我睡着之后吗?” 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个时候,苍麒有可能动作,而他毫无所觉。 那一天里,他经历了许多,情绪大起大落,早就累的不行,在苍麒来之后,才放松下来,而在知道身边有苍麒守着之后,更是毫无顾忌的彻底睡死过去,丝毫没在意其他。 苍麒没有否认,轻轻哼了一声,“……嗯。”。 景黎低下头,将腰间的铃铛握在手心里,好一会,才抬起脸,眼中有些复杂,最终,却只是笑着道谢,“此次若非师兄,恐怕,我就……”最后那几个字被吞了回去,“谢谢师兄。” 一只手掌覆上他的头顶,人体所特有的温暖,让他的眼睛有些发涩。 耳边,是那人再熟悉不过的温和声音。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第六十七章 偶遇 景黎与苍麒一起,再次回到了之前苍麒达到的岔路口,凑巧的是,到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其他人。 不是景黎自夸,被传送进来的十个人里,估计只有他记清楚了另外九个人的模样——为了在最后那一瞬间能够捡漏成功,景黎在挑选目标的时候,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现在看见这个差不多和他们两人同时抵达的人,景黎眸光一扫,就认出了对方是西边第一方擂台上的守擂人。 若是论修为,景黎在被传送进来的十个人里,绝对是倒数;而对方的修为在进来的十个人里,也并不算靠前,只是金丹初期修为,观其模样,估计还是在近日结的丹。 但景黎当时选择的目标,反而是东二擂台上的那个黑脸大汉,盖因眼前这个人虽然自身实力不强,却有一堆法宝护身。 其他人守擂全靠自身实力,唯独这人靠道具取胜,符篆、丹药就跟不要钱似得随手撒,愣是没给那些挑战之人出手的机会。全身珠光宝气,琳琅满目,看起来就跟个移动的道具展柜似得。 这样的人,在登上擂台之后,肯定早就在擂台上动过手脚,不会让人钻空子偷袭,故而景黎才会转换目标,放弃这个修为低的,改选那个只凭自己手中一柄开山斧战到了最后的黑脸大汉。 在擂台争夺战时看见这人,一脸的张扬肆意,这再见到时,却全然没了擂台之上的意气风发,气定神闲。一身蓝色的法衣破破烂烂,早已被血染污,凝结成大片大片的黑块,堪比叫花,头顶的玉冠也不知去了哪,一头长发披落下来,把他那张脸遮盖了大半,露在衣袖外的十指上尤带着斑斑血迹,一眼看去,竟然没看到一处好肉。 那人虽然微偻着背脊,脚下虚浮,却在注意到此时有其他人存在时,警觉的紧绷起身体,掩藏在发丝后的双眼犹如一匹孤狼般,恶狠狠的盯着潜在敌人——被传送进来的人有十个,但谁有能保证,这里面的传承也能有十份? 厮杀无可避免,不过是时间的早晚。 虽然对于对方此时的狼狈有些惊讶,但既然对方一脸防备,景黎也不会凑过去自讨没趣,只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了面前的几条岔路上,犹豫该走哪一边。当然,在思考的同时,也没忘记防备。 他没准备落井下石,趁人之危,不过,如果对方心存歹念,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只要对方不是个傻的,应该不会蠢到在这里发难。 见景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对他视而不见,那人反而松了口气,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在这种对自己极度不利的情况下动手。 本以为此次得到传承,是十拿九稳之事,没想到一进来就吃了个大亏,身上诸多防身之物,更是损耗大半,实在是情况不妙。 对他来说,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全身上下的灵力剩余不到两成,眼前的两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一起的,若是交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确定了景黎两人暂时没有向他发难的意向,那人一边暗暗提防,一边快步走向离的最近的那条路,即将到达目的地时,眼角警觉的向后一扫,发现那两人果然没什么反应后,飞快的冲了进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通道之中。 听见那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景黎才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因为他本人一进来,遇见的就是幻境,所以下意识的认为,其他九个人首先遭遇的,也是幻境。 但看刚才那人的样子,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的,而且那人身上防身之物层出不穷,竟然还将自己弄成这般狼狈,难道说,每个人的考验并不相同,都是随机的? 既然心里有了疑惑,身边又有一个现成的打探对象,景黎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问道。“师兄被传送进来之后,遇见的是什么?是幻境,还是机关什么的?” “幻境。”本来他是不知道其他九个人遇见的是什么的,但他出来后,感应到了早前留在景黎身上的一丝意识被触动,赶到之后,却发现景黎并未受伤,故而推断出对方和自己一样,遇见的也是幻境,而非机关,否则,他留在铃铛里的剑意不会没有反应。 “师兄也遇见了幻境?”这么说来,他先前的想法,还是有据可依的,只是…….“我原以为,既然被传送进来的是十个人,若是再有什么考验,也应该是十人都相同的,可是,看刚才那人的样子,我又有些不确定了,如果,只是幻境,会把人弄成那样吗?” 刚才那个道具达人如果遇上幻境,吃些亏,景黎倒并不会惊讶,毕竟从之前的擂台战上就可以看出,相比起自身的能力,他更擅长从其他方面迎敌,对于外物多有依仗,而非从根本入手,想办法把自己的修为给提升上来。 这样的人,心境不见得能有多稳固,若是在幻境中不慎中了招,滋生了心魔,景黎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惨成这副样子,根本就像是被人追杀了,什么幻境的威力这么大? 景黎自己在陷入幻境时,就差点出不来,可也没弄成对方那模样,是以,景黎心里略有不解。 听到景黎问的这个问题,苍麒不免好笑,“师弟以为,何为幻阵?” 景黎想了想,答道,“所谓幻阵,指的便是一些迷惑人心神来达到伤人目的的阵法。幻阵之中亦真亦幻,可能是人内心深处的渴望;也可能最深层的恐惧;或者是一些或痛苦或快乐的回忆,让人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据说,高级幻阵,能直接载人的魂魄中汲取信息,幻化出那些连当事人也不知道却又隐藏在灵魂深处的秘密。幻即是真实,有些人即使明知道那是个幻境,也同样会陷进去,到时引发心魔,一个不慎,极有可能就此陨落。” 苍麒闻言,微微一笑,“看来那本阵法古籍,师弟并未荒废。” 景黎不自在的干咳一声,他初时修习阵法,看着玉简上的内容一个头两个大,都是找苍麒给开的小灶,这会听见对方这般打趣,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见景黎下意识的去摸鼻子,知他不好意思,苍麒也就没再打趣,转而说起之前的话题。“若是在幻阵中被心魔入侵,失了心智,每个人的反应也各不相同,既有沉湎与过去无法自拔选择逃避者,亦有狂性大发,不愿接受现实者。” 唔,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他自己之前就差点在幻境里失去了意识,彻底睡过去。一想到这里,景黎又忍不住抬起眼,偷偷瞄了眼苍麒。 话说,既然苍麒留了一丝意识在银心铃里,该不会,之前自己在幻境中的种种,对方都知道了……吧? 景黎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吃根辣条冷静一下…… 看见景黎一副不知道神游到了哪的模样,苍麒忍不住伸出手指,轻弹了对方一个脑崩,“怎么又发起呆来了?” 回过神的景黎第一反应就是捂住额头,瞪大了眼睛。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弹脑崩,动手的竟然还是苍麒,总觉得有一种玄幻感。 看景黎一副呆呆的样子,苍麒作势又要动手,景黎反应过来,忙不迭往后退了一步。怎么感觉刚才那一声还挺响! 都说脑袋空的人弹起来声音大……反正景黎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脑子空的…… “咳……那什么,师兄的意思是,刚才的那个人,在幻境里,恩,神经错乱了?” 苍麒略有些遗憾,顿了顿,才若无其事道,“刚才那人根基并不扎实,料想此人能走到今日,平日间修行,多有仰仗外物;这般取巧,即便修为提升的快,心境也跟不上,届时在幻阵中被刺激的失态,被幻象引诱着做出攻击,并不为奇。” 我去,全中! 景黎都要怀疑刚才那个是不是苍麒认识的人了,竟然说的和他见到的,相差无几,刚才那个人,可不就是太过依赖外物么。 唔,不过这么说来,那人会弄成这样,全是因为在幻境里,自己作的?该不会是把自己当成了假想敌,然后自己打自己吧? 景黎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还未及细想,就听见他师兄神色淡淡道。 “修为提升过快,心境若是无法随之跟上,并非好事。” 景黎一愣,忽然想到先前他几次突破,都被苍麒盯着去闭关一事。 修为提升过快……景黎心头一跳,苍麒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是他的两次突破之间,相隔了数月,应该不至于太过夸张吧? 因为就进度而言,苍麒自己也不比他慢,那自己这样的提升速度,应该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第六十八章 丰收 在景黎兀自纠结的时间里,苍麒已经拉着人直接进了中间的那条道。 这几条路之间并没什么不同,也看不出都通向何处,是以苍麒并未多做考虑,便选了离他们最近的,位于中间的那一条道。 较之之前那一条青色通道的素雅,这一条道的两侧,就显得充实的多。 刻在石壁上的大幅雕刻,看起来就像是一本连环画,完整的将一个故事呈现在人们的面前。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副高逾一丈,近乎定格的人物壁画。 那上面的修士垂目闭眼,长发逶迤,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一袭素色白衣将他衬得更为清冷,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模样,一身气势却很是骇人,挺直着背脊,面上无喜无悲,仿若一柄利剑,立足于天地之间。 这样的人存在感实在太过鲜明,景黎几乎是第一眼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壁画上的人右手自然的垂落在身侧,左手却掌心向上,五指呈自然状摊开,景黎下意识看了眼对方的左手,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景黎走近一步后,在壁画前定住身。 在那白衣男子的左手掌心,绽放着一朵火莲,因为这副壁画的背景就是漆黑一片,所以这朵黑色的火莲,景黎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但现在再仔细看去,便不难发现这朵火莲的黑色比起背景的深黑,要淡了不少,整体呈现一种淡淡的黑色,如果不走进细看,很容易被人忽略。 一条金色的巨龙被画中人踏于脚下,盘旋起身躯,行云布雨。 看完了前面的大半本连环画,景黎对于画中人的身份,也有所猜测。 画里的白衣人,应该就是这处传承的主人。从这些连环壁画中了解这位前辈的一生,其经历辉煌的和开挂差不多——天资玉骨姑且不说,修为晋阶的速度,就跟坐了火箭一般迅速,而且运道颇好,周游各处时,发现了许多的秘境、抑或是传承之地,从中得到诸多好处。 乃是一位气运极强之人,堪称天命之子。 一生都过的顺风顺水,完美的堪比某些金手指修真文中,金手指粗的都快赶上大腿的主角。 景黎从壁画中得知,这位前辈不但自身实力强横,足以横扫一界,更是一位受人敬仰,地位超然的顶级炼丹师。 而他在炼丹方面能有如此成就,与他所驯服的异火,有些密不可分的关系。 异火是天地之中,极为特殊的存在。这些天地异火都极为狂暴,平日难得有缘相见,而且就算见到了,也极难将之纳为己用。 但一旦有幸能够收服一种,在炼丹一途上,必然能到达常人所无法企及的高度;而且这种天地灵物对于修行大有裨益,是以,每一位异火的拥有者,最后大都成为一方巨擘,实力高深莫测。 前面的那些壁画中,也的确是有提到这位前辈的炼丹术登峰造极……难道说,这处传承,就是这位前辈所留下的这种黑色的异火? 一想到这种可能,景黎不免有些激动,撇开异火对于炼丹相当于外挂的存在感,但就个人实力而言,有异火和没异火,战斗力完全就是差了一个境界不止。 “师兄可认得,这是异火中的哪一种?” 在景黎走到壁画前细看时,苍麒就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落在了画中人的左掌之上。 异火的存在极为难得,而每一种异火的特征也大相径庭。 壁画中的异火既然是黑色,那定然就是异火中的九幽冥火。 九幽冥火乃是诞生于地心熔岩的无尽深渊之中,生于大地深处,火焰呈淡淡的黑色,此火威力莫测,更有着一种奇异的风声自其中传出,而这种风声传入人耳中,会令人感觉到一丝异样的烦躁,扰乱人的心神。 听了苍麒的介绍,景黎眼底更亮,“这个九幽冥火听着这么厉害,很有可能就是这画中的前辈留下的传承啊。”就是不知道,这壁画,是每一条道上都有,还是只有这条道上有。 可惜现在风水罗盘毫无反应,不然能够先其他人一步,找到九幽冥火,那该多好。 景黎瘪瘪嘴,有些可惜。 不过在知道这里被留下的传承很有可能就是异火之后,倒是比刚进来时多了点兴趣,不过,兴趣归兴趣,这地方被人布置的大有玄机,景黎就是对着九幽冥火再好奇,也不会说风就是雨,莽撞的就这么冲出去到处找。 既然最后的大宝藏可能是这种重头戏,也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麻烦在等着他们。 景黎感慨了一会,就拉着苍麒继续向前走去,准备先走出这条通道再说。 在抬脚的那一瞬间,那雕刻着人物画的墙壁忽然泛起了无数道涟漪。 景黎一惊,未及动作,已被苍麒揽住,两人都被那壁画给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景黎眼前一花,微微有些头晕,回过神来,已站在一间古朴的石室之内。 八座丹鹤造型的灯座,在室内静幽幽地燃烧着蓝火。 在那一片浅蓝色光晕深处,有一堆晶莹剔透的东西,璀璨夺目,熠熠生辉。 走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堆晶砂,虽不知这些晶砂为何物,但看其模样,也知其不是凡物。 环顾整间石室,除了这一堆晶砂,与八座灯座,竟然别无他物,景黎抿了抿唇,又将视线落回到那堆晶砂之上。 那晶砂在莹蓝光芒中闪烁,就如同星子点缀夜空般安谧而悠远,让人有一种奇妙的安宁之感。 “是星辰砂。”见景黎目露困惑,苍麒便解释道,“星辰砂乃是一种炼器材料,成形于星空,能吸收星辰之力。一般的星辰砂并不如何珍贵,但若是形成五百年以上的星辰砂,则另当别论,看这些星辰砂的星光,至少已沉淀数千年之久。” 数千年之久…… 这处远古传承存在于千年之前,也就是说,这里的主人得到这些星辰砂时,这些晶砂就至少形成千年了。 五百年以上的就算珍贵的话,那这一堆岂不是相当于翡翠中的帝王绿?还是老坑玻璃种的。 这么个宝贝就这么大刺刺的放在自己面前,感觉不拿都是一种罪过。 景黎颇为心动的看着那堆星辰砂,正蠢蠢欲动时,忽然想起了在青木真君地宫中的那株赤霞冽火,这一拿,该不会又跑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吧? 自从来到修真界,他已经对自己的幸运值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师兄啊,那堆星辰砂就这么放在这里,那什么,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苍麒的运气一直比他好,先听听他的意思。 话音刚落,眼前的那堆星辰砂就消失无踪了。 景黎瞪大了眼睛,没来及说话,就感觉到手背被人碰了碰,下意识的睨了一眼,一只月白色的储物袋正靠在他手背上。 景黎:.……” 苍麒微笑道,“看样子,师弟对于上次的地宫之行,印象颇深。” ……何必说的这么委婉呢,想要取笑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直接说不就行了么。 景黎不满的鼓了鼓脸,然后,毫不客气的把那个月白色的储物袋给收进了储物戒指里。 苍麒看他这样,也不再打趣,只是提点道,“小心谨慎固然没错,但也不可矫枉过正。”修行一途,从来都是机遇与凶险并存,若是只因为一次的遭遇就畏首畏尾,终难成就大道。 道理他都懂,也不是真的怕再出现什么黑雾,只是怕,万一再来一次,他恐怕真的就要对自己的人品绝望了…… 景黎默默的点头,并未多做解释,只是那耷拉着脑袋的样子,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苍麒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我们走吧。” 景黎这才注意到,原本的石壁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门,此刻,在缓缓向两边打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一开始被那幻境折腾的不轻,以至于连此处的主人都有些不太好意思,特意补偿他们—— 在接下来的进入的几间石室,里面都放了不少的奇珍异宝,例如第二间石室里,便放着一副软甲,其中铭刻着数个防御阵法,是一件上品灵器,更是一件极为实用的保命道具;再如第三间石室内,则摆放着一些极为难得的高品阶灵药,如:青龙参、玉肌花、青岩木等;又有第四间石室,内有…… 两人一路拿拿拿,把数间石室里的东西全都包了个圆。 景黎终于get到了那些修真小说中,主角们在各种秘境与传承之地的爽点。 将神识沉入储物戒指中,看着角落里的那满满一堆战利品,忍不住笑弯了眼。 又将一间石室内的几件上品灵器给收了起来后,石壁上的大门也随之而出现,将进入下一个地方的通道呈现在两人面前。 与前几次的昏暗不明不同,这次的通道,从门外就能看见那明亮的光线,景黎两人对视一眼,并未迟疑,并肩向那敞开着的大门走去…… 第六十九章 穿过大门,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一尊高逾十尺的雕像安静的伫立在中庭之内,静默着等待来者。 阵阵夜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吹过,卷带起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的细砂,仿佛给雕像蒙上了一层轻薄的金黄色纱幔。 苍麒身形未动,就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将他与景黎两人阻隔在那风沙之外,任那沙尘卷的再高,也没法触及两人的衣角。 景黎并未在意那层隔砂罩子,此刻,他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这中途之内。 如果说从幻境中出来后走的那条青色通道是雅致;其后经过的雕刻满了壁画的走道是古朴大气;那么,这中庭给他的感觉,就是,荒芜。 漫天风沙,枯藤老树,被时间所侵蚀的巨型雕像。 不管是哪一种,无疑都在宣告着,这里已经被时光过遗忘,在岁月的流逝中,愈渐苍凉。 除了不知停歇的夜风,与飞舞的砂衬之外,这里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定格键。 景黎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眼深蓝色夜空中闪烁着的无数星辰,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伤感。 即使被砂土所覆盖,却仍然能从被风吹起的那惊鸿一瞥中看出,这里当初是何般的辉煌,就像是这里的主人,纵然当初纵横捭阖,睥睨天下,也早已随着这中庭一起,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去。 联想到自己,从原先的世界消失,却不知道,又有谁会记得他,就算记得,又能记得多久? 一时间,竟有些陷入其中。 “师弟。” 忽然之间,一道冰冷的剑意乍现,令景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过神,却看过苍麒神色淡淡的脸。 景黎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这处传承的主人,真不知是何人,竟然处处下套,稍不注意,便会被乘虚而入。 过去的事对于景黎来说,是想要深藏的伤疤,却在这处传承中一再被人揭开,除了最初那一瞬的不愠之外,更多的则是警醒。 他是绝对不希望,以后随便来个谁,都能揭他伤疤的,而杜绝这一情况的先决条件,就是他自身的道心需要足够稳固,才不会给他人可乘之机。 心里打定了主意,再看见苍麒面色稍冷,略一思忖,很快便想明了其中关窍。 从他拜师入九华那一日起,比起闭关狂人的师尊明真,在修行一事上,反是身为师兄的苍麒教导他良多,而其中,关于道心稳固,与心境一事,更是不止一次的强调过。 而刚在幻境中栽了个大跟头,多亏对方把自己拉了回来;谁知没过多久,就又一次在对方面前被钻了空子。 饶是景黎平时脸皮不算薄,这会也觉得有些尴尬,干咳一声,赧然道,“刚才是我不够谨慎,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苍麒看了景黎好一会,才颔首道,“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关进千幻阁,什么时候能勘破,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 苍麒说这话时的语气特别的轻描淡写,如果不是有听见千幻阁三个关键字,景黎都因为对方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了。 景黎抽了抽嘴角,千幻阁是九华宗内一处极为特殊的存在,它的特殊就在于,在九华宗开山立派之初,有一位惊才绝艳,以阵法入道的师叔祖,为了造福后人,在飞升前际,穷尽毕生所学,将其所会的三千多阵法,皆尽融入到一件天阶法宝内,炼化出了千幻阁。 杀阵、困阵、幻阵…… 天下诸多阵法类型,千幻阁中无一不有,尽收囊中。 乃是试炼的绝佳好去处。 当然,这千幻阁也不是人人都能去得的——那位师叔祖锤炼出千幻阁时,已经是渡劫后期,就差一脚飞升,实力已经达到恐怖的地步,因为想用千幻阁对九华宗弟子达到完美的试炼效果,所以,融入的全是高阶阵法。 天地玄黄,那位师叔祖融入的阵法,最低级的都是地阶。 从质量上来说,特别的高大上,特别的有逼格。 以至于…… 九华宗在千幻阁里折了许多弟子…… 再然后,某一任九华宗掌教就明文规定了进入千幻阁试炼者,修为必须在金丹期以上,方可进入。 虽然景黎现在才筑基后期,按理是进不了千幻阁的,但景黎毫不怀疑苍麒所说之言的真实性,特别识相的认怂,表示这回是真的受教了。 苍麒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在景黎以为警报已经解除的时候,冷不丁听见苍麒问道。 “你在幻境中,遇见了什么?” 景黎身形一顿,虽未回头,却能感觉到身后苍麒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背脊之上,犹如芒刺在背。 在幻境中遇见了什么,在通道中相遇时,苍麒并未开口,他自然也乐得不提,却没想到,因为刚才的不慎,还是令苍麒起了疑。 一瞬间,景黎觉得身边肆虐的砂尘都仿佛停歇了下来,周围安静的可怕。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苍麒却也并未开口催促,只是站在他身后,等他回答。 毫无疑问,对于景黎来说,苍麒是特别的,是在整个修真界,他唯一能够信赖的存在。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把那些事告诉对方。 他并不想让苍麒知道,自己小时候的那些经历——那些他以为能够得到父母喜爱而做的无用功,一次次希望过去的失望。 至少现在不想。 但是,他又在心里期望着,那扇被锁上的门,能够有人打开。 沉默了一会后,景黎有些无奈的转过身,脸上的神情有些放空,扯了扯嘴角,避重就轻的回答道,“我看见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景黎直视着苍麒的双眼,停顿了一会,又轻笑起来,低声道。“就连师兄你,也不见了。” 近乎耳语的低喃被夜风吹散在空中。 苍麒眯起眼睛。 即使景黎说那句话时的音量再小,但身为修士,五官本就敏锐,更何况苍麒一直注意着对方,又怎么可能错过。 景黎说完,就一脸无辜的看着苍麒,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般。 苍麒看了眼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景黎,没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令他不由想起那日在无极荒原之上,对方提起家里人时的模样。 苍麒的眉间,不由多出一丝褶皱。 一直暗中注意着苍麒反应的景黎不由眼神一暗。 苍麒忍不住蹙眉道,“师弟因何以为,我会离开?” ……恩? 景黎一愣,未能反应过来,就看见苍麒缓步向他走来。 他与苍麒之间,不过相距数步之遥。 即使苍麒走的并不快,须臾之间,也就走到了他面前。 景黎曾与他说过家里的事,虽然只是稍一提及,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从景黎的神色间,并不难推测出对方自小生活的环境。 而两人相识半年以来,摈除各自闭关以及某次意外,其余的时间里,两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形影不离。 多番接触下来,苍麒绝对比景黎以为的要了解他。 但就是因为这样,苍麒反而有些不悦。 正想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稍有缓解,但眉间的褶皱仍未展平,沉默了一会,才道。 “噩梦林一事,确是我大意了,才让你遭罪。我当日既已应承你,不管如何,都当做到,却因我的疏忽,让你受罪,确是我之失。”不管当日应承的理由为何,既然答应了,就应该做到,偏偏唯独在景黎身上,一再失信。 噩梦林一事,不单是景黎的心魔,对苍麒而言,亦是他重生之后,最大的败笔。 听到苍麒提起噩梦林之事,景黎先是不解,随即,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古怪,苍麒这会听起这件事做什么,该不会…… “那个,师兄……那件事本来……也不是你的错啊……”谁会想到那里会有个传送阵呢,再说,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苍麒已经出现了,所以,那一晚的记忆,对于景黎来说,并不是全然的黑暗。 而且在经历了先前的幻境之后,对于那一晚,初次杀人一事,景黎更是彻底放下,这会听见苍麒以自责的口吻说起,顿时不自在起来,生怕对方固执过头,一直在这事上纠结,景黎忙不迭寻找新话题来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再说,师兄自己不也说了,不会再有第二次吗?所以才在我的铃铛上存入你的剑意,这回我陷入幻境,可不就是师兄帮了我?师兄可千万别再提以前的事,不然,我才要愧疚呢。”本来就不干人什么事,却让人因为自身的责任感一直自责什么,真是够了。 苍麒闻言沉默了好半天,才漠然道,“既是如此,师弟因何不信我?” “?”景黎瞪大眼睛,错愕道,“我何时不信师兄了?”开玩笑,整个修真界,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啊,师兄…… 苍麒微垂下眼,不为所动。“若当真信我,先时在幻境内,你的铃铛便不会响。” 如果对你来说,那是你的心魔,若真的信我能护你,又怎么,会深陷幻境无法自拔。 景黎愣住了。 若真论起来,他确实并不曾撒谎,不管是在心魔的问题上,还是在苍麒的承诺上。但他也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般坦诚。 直到此刻,被苍麒挑明,他才恍然,其实,他确实是,没有相信过苍麒,不是不相信对方会护他周全,而是不信,对方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所以在他心里,心魔与苍麒的承诺并不矛盾,可以并存。 景黎猛然低下头,脸上带着一丝被戳穿的狼狈。 夜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在空中起舞的砂尘也安静的落在地上。 整个中庭,忽然安静下来。 静的只能听见彼此清浅的呼吸。 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墨色长发滑过脸颊,带着些微的痒意。 干燥而温暖的手将景黎的脸抬起,景黎不得不被迫抬起眼,他的视线和对方的视线简单的触碰到了一起。 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过相近,近的他能清楚的看见,对方瞳孔中,紧张无措的自己。 “我会一直在,在你抬头的任意瞬间。” 第七十章 低沉沙哑的声音中,似有股缱绻味道,蛊惑人心。 景黎一时怔住,同样怔怔的仰头望着那人。 他无法忘记那人的眼睛,深邃宁静,似此时的夜空,静静盯着人看时,恍惚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 温馨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一声细微剥离开裂而打断。 景黎侧头看去,那尊巨型雕像的底部,忽然多出了一道裂纹,刚才的声音,应是从此处传出。 而在那一声声响之后,雕像再没传出其他动静,看起来就是因为年代久远,而造成的自然开裂。 环顾了一圈四周,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景黎收回目光,侧过头时,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上,一秒钟的错愕之后,忽然意识到两人此时的距离,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仿佛只需要再近一毫米,就能够碰触到对方。 景黎有些讷讷的想要退开一步,却不知道为何,迟迟不曾动作——因为距离太过相近,以至于他能清晰的看到,在那双温润的黑眸里,满满当当的,全是自己的身影。 只有自己。 这让他甚至有一种,世间万物,只有自己能够进入那人眼里的错觉。 就是这种诡异的满足感,在理智告诉自己应该退开的时候,手指却擅作主张的紧抓对对方的手不放。 景黎听见一个冷静声音在心底响起,警告着。 “你应该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在安慰你而已,你是他的师弟,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自然会对你多加看顾,但是,那也只是因为他的责任心使然,而你们又恰好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而已。” “他是个好人,但你想要的,他给不了。” 他想要的…… 他想要抓住这道光…… 景黎抓住苍麒的手蓦地一顿,抿起唇。听见又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比起之前那个清冷的声音,这个声音显然要温和的多,在他耳边轻笑起来,蛊惑着他—— “既然想要,就抓住他。” “就算是假的,那又怎么样呢?这可是他自己说的,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苍麒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是他自己先开的头,难道你还要放过这个机会吗?” “……抓住他……既然是他先来招惹你的,那为什么还要客气?……你明明一直就很想,不是吗?……很想有人能够把你拉出来……想要有人能够陪在你身边……” “那还犹豫什么呢?……抓住他……对………抓住他……” 或许是这一瞬间,对方的眼神太过认真,以至于景黎明知道这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抓住对方的手,迷失在那片深邃里,情难自抑的,哑声说好。 苍麒静静的看着他,抬起景黎下颚的手指并未松开,不动也不说话。 这个瞬间似乎有时光停滞的错觉。仿佛周遭一切远去,此地独留两人。 原本无声的伫立在中庭之中,大气而沧桑的巨型雕像,悄无声息的,顺着那一道长度对于雕像来说几乎微不足道的裂隙,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般分裂蔓延开来。 淡淡的光线从那些裂隙中逸出,将给中庭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纱衣。 须臾之间,一尊近十尺高的巨型雕像,就这么龟裂开来,在一声闷响之后,在中庭内散落了一地,滚落在地上,扬起阵阵砂尘。 待砂尘渐渐散去后,一道近十尺宽,由白玉铺就而成的大道从原本雕像底座的位置蔓延开来。 奇异的是这条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大道两边竟然空无一物,原本应该是墙壁的位置,只有一片白色的光幕,仿佛是地面的延伸。 整天通道内也不见烛台与夜明珠,光线却并不昏暗。 道路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团淡黑色的火焰悬浮在半空中,作为照明之用。 白玉地面,黑色火焰,明明是截然相反的两个颜色,看起来却意外的和谐。 那淡黑色的火焰一团团凌空悬浮在半空之中,仿若一团团鬼火,在满目柔和的白色一下,竟意外的没让人感觉到阴森之感。 在看见那淡黑色的火焰时,景黎心头便是一动,仔细观察着一会,忍不住道,“师兄,那黑色的火焰,难道是……” 苍麒微微颔首,肯定了景黎此刻心中所想。“九幽冥火。” 也就只有九幽冥火才会有这种特殊的颜色。 而这这通道里悬浮着的一团团火焰,即是九幽冥火,却又不是九幽冥火。 说它是,是因为,他的确是九幽冥火没错;而说他不是,则是因为,通道中的这些火焰,并不是真正的九幽冥火,只是被人通过某种手段,而施展出来的,假象而已。 可即使是假象,却也能将这条长长的通道照亮,令人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异样,就足以说明布置下这条通道的人的修为是何等的高明。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的身份,也昭然若揭。 “也不知道,这条路,又是通向哪里,总不会真的,就这么轻易就将我们带到那九幽冥火的所在吧?”景黎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自从被传送进来后,他就没少吃亏,要说这里的主人忽然转了性子,这么好心的直接把异火送到他们面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走吧。”不管这条路通向什么什么,是机缘还是厄运,都得进去了才能知道。 景黎应了一声,在苍麒与他擦肩而过,手中所捏的衣袖滑落的瞬间,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可惜。 这丝可惜存在不到一秒,就烟消云散。 苍麒与他错开半步,在衣袖从景黎指间滑落的瞬间,反手握住那只因为失去凭借而滑落的手,神色自然的拉住。 景黎一愣,白幕黑焰,光线柔和,照在苍麒侧脸上,仿佛凝上了一层玉脂,闪闪发光。 下意识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脚下一顿,反握住,嘴角不自觉的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很快便追上了身边人的脚步。 也不知道这地方究竟有多大,光从他走过的三条长的不可思议的通道来看,如果不是这里的主人在空间阵法上颇有造诣,走过的三条通道全为实地的话,这处传承的占地面积,绝对是个可怕的数字。 两侧白色的光幕上,隐约能看见自己的身影,九幽冥火无声的燃烧,若非手指能从火焰中穿过,而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单凭肉眼与灵力波动,完全无法看出,这些异火是虚像。 景黎一转身,就在地面上看见了两人的影子,道路两边悬浮着的九幽冥火,把两道影子拉成长长一条。 一路安静的走来,除了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景黎却难得的并未感到无聊与厌烦。 只要不是自己一个人,即使再走上三天三夜,他想,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闪过,这条路就已看到了尽头。 一个圆形拱顶高高的遮盖在头顶之上,除了他们来时的那条路外,另有数条通道,分布在这个六边形石室的墙壁上。 原本陷入了昏睡的幼崽忽然抽了抽鼻子,闭合着的眼皮底下,一对眼珠开始无意识的转动,不多会,便缓缓睁开眼睛。 对于一睁开眼,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件事,并未多在意,琉璃色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某条通道,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 刚才的那个气息…… 这间空旷的石室与其说是一个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亭子。 六面墙上分别有着六条通道,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景黎顿时有一种被耍了感觉。 毫无疑问,另外的几条通道也和他们来时的那条一样,目标都是指向这里。 然而,他在这里却并没发生什么东西。 别说是真的九幽冥火了,便是设想中的陷阱或是机缘,也是连根毛都没看到。 按照一般的小说情节,就算来到了这种类型的死路,只要在墙上或者地上多观察一下,就能发现个机关什么的,然后前路豁然开朗。 但景黎拉着苍麒在这里转悠了两圈,毫无所获。 这里的每一块砖都结实的很,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花纹。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屋子。 搞什么啊…… 景黎抓了抓头,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开始盘算,像刚才在中庭里那样,自己冒出来一条路的可能性有多大。 苍麒环顾了一番墙上的各个通道,沉吟了一会,拉着景黎向其中的一条走去。 “?”难道是准备从另外一条路折返回去,看能不能找到别的出路?景黎有些困惑的眨眨眼,事实上,他觉得这样的成功性很小。因为从中庭中突然出现的那条路来看,应该是有人刻意引他们来到这里。 虽然他还没想明白,把他们引到这个没出路的地方做什么。 苍麒并未深入,只是向里走了几步后,就转身折返,带着一头雾水的景黎继续走进另一条通道。 然后不断的重复这一行为…… 在进入某条通道后,幼崽蓦地睁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疑。 没错,就是那个东西,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那个…… 幼崽的眼底不可抑制的闪过一抹狂喜。 若是有了那个东西,那它…… 第七十一章 景黎并未注意到幼崽的异常,见苍麒只往里走了几步,就像前几次那样,停下了脚步,便知道,这条路也不行——虽然他也不知道苍麒究竟是怎么想的。 果然,苍麒就地折返,走了出去,又进了另一条通道,景黎无异议的跟上,只有反方向趴在他肩上的幼崽,死死盯住那渐渐远去的通道,眼底暗流涌动。 他们这回进入的通道,正好对着他们来时的那条通道,隔着屋里偌大的空间,遥相呼应。 与他们来时的那条别致的通道不同,这条通道看起来普通的很,甚至是最外围的那条青色通道都比这看起来雅致不少。 景黎跟着苍麒走了差不多两米远,习惯性的想要停下脚步,准备转身出去,却发现这一次,苍麒并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向里走去。 景黎一愣,随即快步跟上,正想说话,忽然发现这条通道似乎变得和刚才不太一样。景黎狐疑了看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心底的疑惑,不由更甚。 似是知道此刻景黎心中所想,苍麒提点道,“师弟可以神识探查。” 景黎依言,放出神识,随即惊讶的发现刚才他们眼睛所看到的通道不过是假象,剖开假象,真实自然就呈现在眼前。 这条通道与另外几条通道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不是直的,而是呈曲线形盘绕,真正的通道也不像刚才肉芽所见的表象那么普通,相反的,这条通道堪称金碧辉煌。 如果不是有外面那一层表象,景黎很怀疑进来的人,会不会直接被这些金光直接闪瞎眼。 这条通道虽然绕来绕去的比较麻烦,距离倒并不长。 两人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便到达了终点。 一扇暗金色描边大门紧紧关闭着,大门上雕刻着狰狞的兽头,因着光线的缘故,那兽头的部分正好被阴影所覆盖,黑黝黝的看不太分明,就犹如恶兽张开了巨口一般,显得十分恐怖。 景黎打量了一番这扇看起来就不怎么吉利的大门,对于这处传承的主人不由产生的好奇,因为从各个地方的布置来看,根本就不是一个画风,完全不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除非对方是个精分。 一道气劲打在大门上,犹如泥牛入海,没掀起半点涟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进不去啊……”景黎咂咂嘴,看向苍麒,想看对方有没有什么办法,既然都来了,总不能连门都没进就回去吧?而且就算回去,他们也没地方可以去。 正腹诽着这里的主人花样真多,转身瞧见苍麒正站在一方石碑之前。 景黎挑了挑眉,走到苍麒身边,将石碑上的内容一眼看过,再开口时,语气便有些微妙。“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石碑上所刻的文字并不多,只有短短数行,非常简单明了的告诉来者,传承就在门外,而想要打开门,则需要六个人同时运功,击向碑后石墙上的那六个兽首。 六个人? 景黎若有所思的挠了挠下巴,一起进来的人,一共就十个,而这石碑上却写明了,只需要六个人,那剩下的四个人,又会如何? 若是等人到齐,却不止六个人,到时,又是否会因为这六个名额而大打出手? 还是说,这里的主人就是因为料到了这种情况,才会一进来就给了他们下马威,目的是直接淘汰几个人出局? 想到这里,景黎下意识的皱起眉,过了一会,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苍麒:“?” “我只是在想,如果,最后来的人,凑不齐六个,我们该怎么办?” 苍麒:“……” 景黎耸了耸肩,“这种情况也是很有可能的么。” 苍麒:“……可能性不大。”既然能在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抢得一方擂台,实力便不会弱,即使真的有人不幸在传送进来后中招,也不至于会折损太多。 “就算是这样”景黎拖长了调子,慢吞吞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啊。”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要干什么?就傻乎乎的站在这里干等么? 苍麒一振袖袍,清理出一块干净的空地,很是随意的就地坐下,“在他们来之前,先休整一番便是。”说完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景黎过来。 景黎无语,想了想,也确实是没其他事好干,叹了口气,走过去,背靠着石壁,挨着苍麒坐下,暗自祈祷其他人别来的太晚,让他们在这里等上好几天。 苍麒倒是毫不在意,瞧见景黎没精打采的靠着,索性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睡会。 从被传送进来起,的确没机会休息,先时赶路还没觉得如何,这会一坐下来,倒是有些发困了。 听见苍麒那么说,也不跟对方客气,把头往人肩膀上一放,闭上眼睛就准备睡觉。 …… 片刻后,景黎掰直了脖子,直起身,斜睨了眼对方的双腿。 盘膝而坐,把修行当睡觉的苍麒睁开眼,“?” “师兄你换个姿势。” 苍麒的目光顺着景黎的视线下移,愣了一瞬后,依言换了个坐姿。 景黎满意的笑了笑,就地一躺,毫不客气的枕着对方的腿当枕头,双手交握搭在小腹上,闭着眼睛,心满意足的去会周公了。 苍麒看着景黎这副中规中矩的睡姿,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些想笑。 既然没法打坐,便也没再修炼,像那夜在噩梦林时一样,守着身边人。 …… 因为景黎躺倒了睡觉,而不得不从对方肩膀上下来,窝在一边的幼崽忽然动了动耳朵,雪色的长睫毛抖动,缓缓露出琉璃色的眼眸。 幼崽看了眼呼吸平稳,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的景黎,又抬头看了眼闭着眼睛养神的苍麒,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站起身,决定趁机离开。 机会难得,它不想错过,如果就这样下来,谁知道等它恢复是猴年马月,一想到要以这副孱弱的身躯继续生存,幼崽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狠意。 离开之心愈发坚定,甩了甩身后的那一大簇尾巴,准备离开。 却在抬脚的那一瞬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睡容安详的白毛。 当日白毛曾说不会勉强它留下,它压根不信会有蠢材放着到了嘴边的肉不吃,不过是些花言巧语,想要蛊惑人心罢了。 可没想到,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下手,对方却竟然真的没有用强,强迫它认主。 当然,如果白毛真的敢妄图收它为宠,它是绝对会让他好看的;但是,对方竟然提都不提,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幼崽心里又有些不满起来——白毛是眼瞎么! 想到这件事,幼崽不免恨恨,想要给睡着了的白毛一尾巴,让他眼瞎不识货,可在尾巴扬起的瞬间,又顿住了。 盯着白毛看了好一会,心中终于有了断绝,轻轻走回白毛身边,看着白毛交叠着的双手,喉间一声极轻的呜咽,正想凑过去,猛然一个激灵,警觉的抬起头,看见那个剑修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观其模样,分明是把它之前的举止全都看在眼底。 幼崽知道,这个剑修不像白毛那么好糊弄,一直对自己有所怀疑,虽然刚才看见它要走,也没有要拦的意思——幼崽毫不怀疑对方如果不是因为顾忌着白毛,早就把自己给甩了。 自己要走他不拦,可在自己想要在白毛手上留下烙印的时候,却用这种眼神警告它……幼崽心中恼怒,如果它现在恢复了,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剑修扇飞! 幼崽不甘示弱的怒目而视,知道对方是在警告它不准靠近,它却偏不买账,梗直了脖子,凑到白毛手边,张开了嘴。 “!——” 突如其来的重力灭顶而来,压的幼崽的四肢直接陷进了地砖内。 琉璃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猩红,呲牙咧嘴的瞪着剑修,喉间是不甘心的咆哮。 与其对视的黑眸波澜不兴,冷漠如冰,丝毫没把这种程度的挑衅看在眼里。 幼崽心中怒极,恨不得直接上去扇那剑修一尾巴。 多事!为何要来妨碍它! 四目双对,僵持了好一会,形势比人强,幼崽不得不憋屈的放弃了给白毛种下烙印的打算,强压□□内翻腾的血气,消失在通道中…… 苍麒看着一团白色变成一抹黑点,消失在通道中,才收回目光,却正好与一双异色的双眸撞上。 “醒了?” 景黎瘪了瘪嘴,“本来也没睡着。” 苍麒垂下眸,看着脸上神情明显有些放空的人,“不阻止吗?”不管是幼崽的离开,还是他的警告。 “……” 苍麒帮他拨开脸上的发丝,淡淡道,“我以为你会舍不得。” “……它自己想要走。”景黎愣愣的看着屋顶上的花纹,沉默了一会,才道,“而且,我救它时,就说过,是走是留,都看它自己的意思,它要走,我不会拦着。” “不是我的,再怎么留,也留不住。” 陈述性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 光线穿过石碑,阴影交错,景黎闭上眼睛,将脸隐藏在暗处。 既然从未得到,又何来失去? 反过来说,若是不想失去,只要别得到就可以了。 本是不经意间的一句话,苍麒却在听到的一瞬间皱起了眉。 “不过……” 景黎莫名的吐出两个字后,又莫名的住了口,片刻后,才缓声道,“这种事,也是因人而异。” “如果,哪一天,师兄想要离开的话……” 长长的睫毛抖动,带起一抹艳色,在昏暗的光线中,愈发显得流光溢彩。 景黎睁开眼睛,直视着苍麒的双眼,伸手将人抱住,轻声笑道,“可别想轻易甩掉我。” 既然是你亲口承诺的,那就别怪我当真。 苍麒笑笑,揉了揉景黎的脑袋,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已经在怀里了。” 第七十二章 “你……咳!噗……” 未尽的话语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一双大睁着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人,浓稠的不甘仿若化不开的结,随着最后一点灵力被吞噬,那眼中的神采,终究是黯淡了下来,再也没了之前的鲜活。 “!——” 一声闷响,一具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扬起了一阵沙土,鲜红的血液与黄褐色的泥土融合在一起,在地面上勾勒出扭曲的图文,仿佛是逝者所留下的咒怨。 闻人异咽下喉间的腥甜,拿出一瓶灵药,仰头灌下,站在原地,等体力的灵气恢复了近三层后,才勾了勾唇角,走到那具尸体旁,毫不客气的取走了对方腰间的储物袋,连同其之前所用的一柄飞剑一起,全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将神识沉入储物袋,把里面的东西一眼扫过,不过是些灵石、灵药之类的东西,除了一本玄级功法秘籍之外,竟找不出什么好东西。 闻人异扯了扯嘴角,原来是个穷鬼。 没再浪费时间,站在原地仔细辨别了一阵方向后,抬脚便向某一方向走去。 他已经在这个类似于迷宫的地方待了不少时间了,每次快要找到出口之间,周围的地形却堪堪改变,让他之前的辛苦全部付之东流。 后来更是找出来一个不长眼的家伙想要杀人夺宝,闻人异不由啧了一声,浪费他时间不多,身上还没多少油水,真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不过,也多亏了那家伙会躲,倒是正好阴差阳错的让自己发现了这处迷宫的关键所在。 闻人异仰起脸,看向始终高挂于夜空的新月,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场诸人皆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道路出口处。 不多时,一道婀娜的身影出现在出口。 那是一个穿着劲装皮裙的少女,娇躯在紧身衣衫的包裹下,更加显得玲珑有致,偏向健康的古铜色的肌肤,看上去充满着野性的性感味道,看起来就如同一只猎豹一般,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 景黎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者是之前北边第三方擂台的守擂人。之所以记得比另外几个清楚,除了对方是十人中唯一的女性外,也因为他来到修真界这么久,看到的妹纸都是看起来弱质芊芊的仙女款,冷不丁看见一个走狂野路线的,难免印象深刻一些。 谢盈盈看了眼石室内各自分散开,盘膝而坐的数道人影,正觉诧异,便看见左边石壁前一个看起来很年轻,却不知为何头发全白的修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方石碑。 谢盈盈冲对方点了点头,便走过去,查看那石碑上所写的内容。 “第五个了。”景黎歪着身子靠在苍麒身上,向着另一边石壁下的人影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第六个人什么时候来。” “不会等太久了。”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算算时间,第六个也应该快来了。 景黎无聊的瘪瘪嘴,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只能坐着干等,他都睡了一天了,感觉身上都快闲的长蘑菇了。 看景黎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苍麒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可是饿了?”说着就递了一枚灵果到景黎嘴边。 景黎盯着那灵果看了一秒,张嘴直接咬掉了一半,被苍麒这么一提醒,他终于想到,在剩下的时间里可以干些什么了。 石碑上的内容不多,谢盈盈不一会就看完了,转身看了眼周围,发现自己是第五个到的。 也不知道第六个人什么时候才会来,谢盈盈便也像其他人那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盘膝坐下,准备在剩余的时间里,先休整一番,以便到时候以最佳状态应付接下来的事。 她可没忘记,被传送进来的人一共有十个,而这上面却写着只有六个人能进去。 要是只来了六个倒也罢了,到时候若是来了第七个、抑或是第八个第九个,少不得又是一番恶战。 这么想着,谢盈盈不由睁开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其他人来。 首先是在她斜对角的那个眉目俊朗,气质却有些阴郁年轻修士,在发现自己无法看透对方修为之后,谢盈盈不由抿了抿唇,她在月前堪堪进入金丹中期,而对方的修为,显然最少也在金丹后期。 是个硬茬子。 谢盈盈心中暗自警惕,很快又将目光转移到另一位修士身上…… 浓郁的属于食物的香味充盈着整个石室。 原本或闭目养神,或抓紧时间疗伤的众人纷纷睁开眼,顺着香味的来源看去。 闲的快长蘑菇的景黎将身上的各色原材料查看了一遍后,决定在等会动手前,先把肚子给填饱了。 把大铁锅架在苍麒给砌的石灶上,很是在自家师兄面前秀了一把厨艺…… 丝毫没注意这浓郁的香味已经引起了主人的瞪视的景黎,拿着小刀雕刻出最后一朵萝卜花摆盘,看着面前的两桌宴席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脸看向苍麒,指着左边的那一桌介绍道,“这桌是二十四桥明月夜。”又指了指右边那一桌,“这桌是玉笛谁家听落梅。” 说着又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坛西市腔,斟满一杯后,送到苍麒面前。 对于景黎的好胃口又有了进一步认知的苍麒,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两桌宴席,默然。“……有劳师弟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么!”景黎摆了摆手,将一双白玉箸递了过去,招呼对方快吃。 景黎夹了一块酒醉排骨,尝了尝,觉得当时把生活技能都刷满,实在是个明智的选择。 “咕——” 偌大的石室内,吞咽声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下,尤为明显。 景黎后知后觉的抬起眼,发现一张圆脸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正死死盯着一盘烤蹄髈不放,边看还边吞口水。 景黎:“……” 与众多不重口腹之欲的修士不同,在蛮荒长大的谢盈盈从小就对吃异常的执着,这次来栖阳城斩杀妖兽时,就没少料理妖兽,吃了不少烤妖兽腿。 就连被传送进来后,休息时也没忘拿出身上的风干肉干啃上几口。 但是………风干的肉干,能和这些香喷喷的烤蹄髈比么! 谢盈盈以最后的自制力吸溜了一口口水,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眼,递过去一块灵石,在张嘴说话的同时,努力不让口水滴下来。“卖吗?……嘶,蹄髈……” 在对方说话的同时,景黎忍不住看了眼桌上的菜肴,生怕这妹纸一张口,立马就口水泛滥了。 对着这么一双星星眼,景黎默默的点了点头,将那盘烤蹄髈递了过去——反正他们还有一盘。 谢盈盈高兴的把手中的灵石一扔,身手非常矫健的把那盘烤蹄髈往怀里一塞,生怕景黎反悔,咻的一声就闪回了原来的位置,开始啃蹄髈。 景黎捡起那块比拳头大小的灵石,有些意外,竟然是块中品灵石,没想到这妹纸这么壕。 “我觉得我以后要是没钱了,可以考虑去开个酒店。”景黎煞有其事的向苍麒说道,“一盘蹄髈一块中品灵石,怎么算都是个暴利的行业啊,师兄你说着酒店开在哪里比较好?” 苍麒:“……莫要胡闹。” “我说真的呀,万一以后没钱了……” 景黎看着手里的储物手镯眨了眨眼睛,用神识一扫,立马被里面堆成山一样的灵石闪花了眼。 卧槽,师兄你才是真的壕! 在景黎两人享受了一段丰盛的大餐,谢盈盈满足的啃完了一大盘烤蹄髈后,饱受嗅觉、视觉、听觉三重虐待的数位修士,终于一脸解脱的站起身——第六个人终于来了! 吃的肚子咕噜圆,正揉肚子消食的景黎扫了眼出口,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没想到来的竟然还是熟人。恩,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第六个来到石室的,俨然就是之前景黎两人曾经在岔路口遇见的那个惨兮兮的道具流修士——虽然对方现在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看见他出现在这,景黎还真的是有些意外——毕竟这位道具兄扑街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一位被景黎的那两桌宴席刺激的有些气血上涌的修士不等道具兄有所反应,就直接把人赶去看石碑,随即又马上招呼众人动手,将气劲打入那六个兽首口中。 正在众人纷纷站起身,准备动手时,又一阵脚步声出现在门口。 道具流修士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刚想趁着那人还没进来,催促着众人趁机动手,还没张口,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已然出现在出口处。 谢盈盈舔了舔唇,又来了一个。 闻人异将在场诸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很快便发现了其中蹊跷。 显然这六个人正准备做些什么,而自己的到来,似乎打破了原本的和谐。这一点,从几人脸色的戒备,还有那个脸色惨白,眼里快喷火了的家伙身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此刻众人都聚集在了石壁前,正好将那石碑完整的暴露了出来。 闻人异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很轻易的就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自己是第七个么…… 闻人异眼中一暗,随即,面上便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来,看向某处,眼中带惊喜。“大师兄,你们也来了。” 第七十三章 从看见闻人异出现起,景黎就直觉不好,在听到闻人异那一句大师兄后,不妙的感觉成为了现实。 能够进去门后的名额一共就只有六个,他和苍麒是一起的,那些人自然都看在眼里,只不过是因为正好来了六个人,所以才没什么表示。 可现在既然人数超额了,自然就不可能存在什么和平解决的办法,偏偏闻人异一句话,明晃晃的告诉在场的其他人,他们三个是师兄弟。 六个名额,他们却有三个人。 其他人绝对不会坐视他们三个全部进去——既然传承就在门后,那等进入之后,势必会进行一场争夺,在其他人都是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只要不是傻的,就会想办法先把他们三个分开。 正如景黎所猜测的那般,本来还不甚在意的其他几人在听见闻人异这一句后,脸上神色纷纷一变。 现在他们有七个人,但第六个进来的道具流修士的状态,看起来实在是太过糟糕,其他人原本并不在意,准备让第六个人与第七个人自行解决之后,再一齐进去,但当知道这第七个人与最先来的两人是一起的之后,原本的漫不经心顿时就转化成了忌惮与提防——若是真让这同门的三人一齐进去,到时候他们三个一伙,其他人又怎么能有机会得到传承。 闻人异将在场诸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眸光一闪,正好瞧见景黎微蹙起眉,唇边的笑意不由更甚。 他当然知道刚才自己一句话挑动了其他人的心思,景黎会因此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在他先挑明了他与两人的关系后,他就不信景黎还能在他被其他人围攻时,熟视无睹。 “若非先时在那迷宫中颇费了些功夫,也不至于现在才找到大师兄。”闻人异脸上的懊恼一闪而过,让人听起来仿佛他与景黎两人是一起进来的一般。 呵呵,别说的我们好像很熟似得。 景黎扯了扯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闻人异来了一句。 “不知道两位师兄准备何时回九华?这次出来了这么久,倒是有些想念师尊他们了。” 九华宗么。 在场诸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对于这三个修真界的巨擘九华宗的弟子忌惮更深。 景黎被闻人异的自来熟一噎,恨不得把人给塞回通道里,让这个无耻的第七个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还想念师尊他们了,说的好像他们是同一个师尊似得!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的脸皮这么厚!话说闻人异怎么进来的,他当时怎么没瞧见这家伙有在擂台上。 难道是跟自己一样,捡了个漏? 闻人异微笑着直视着苍麒,笑的一脸和煦。他就不信,在来历与关系都曝光后,身为大师兄的苍麒还能无视他。 苍麒微微颔首,淡淡道,“待此间事了,再回去不迟。”闻人异的盘算他自然清楚,想要就这么把他们拉下水,也免得太想当然了些。 站在石碑边上的谢盈盈闻言看了眼站在自己左侧的白发修士,眯了眯眼睛,竟然还真的是来自同一宗门的三个师兄弟么…… 之前第六个人进来时,首先跳出来的修士正是在场诸人中,性子最急的一个,见闻人异三人竟然就么旁若无人的就此聊上了,不由哼道。“那刚进来的小子,瞧见那石碑没?你是第七个,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别在这磨磨唧唧的,闪远点,恩?” 还不待闻人异答话,一阵张狂的笑声便如雷霆般在通道内响起。 “先来后到?哈哈哈哈!我倒是要看看,哪个是先来,哪个是后到!” 一阵威压随着笑声压顶而来,刚才抢白了闻人异的修士顿时面色一白,唇边一丝暗红滑过。 石室内诸人神色顿时为之一变,显然是没想到还有第八个人来。 “不对。”谢盈盈耳朵一动,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从原本的只需要淘汰一人,变成淘汰三个,情况显然不妙起来。 诸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两道身影便一前一后的出现在通道口。 率先出现的修士看起来似是一位体修,一身的腱子肉光看就令人倍感压力,瞧见石室内诸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由嗤笑一声,正是先前在通道中放话的那人。 随后进来的那修士虽不似第一个那般气势外放,但单看其面上那将脸一分为二,半边像人半边像鬼的色彩斑斓的诡异图案,就知道也不是善茬。 这两个修士无视大刺刺的走到石碑前,将其上的内容一扫而过,那体修就先笑道。“怪不得要论先来后到呢,这人数可不止六个了。” 被他内劲震伤的修士闻言,脸色越发难看,短短一瞬间,事情的发展就一变再变,竟然成了九个人了,再这么下去,莫不是那十个人也要过来了? 不独他一个这么想,其他几人也都想到那还未来到的第十人。 在场诸人,唯有闻人异清楚,那第十个人是不可能出现的——死人当然来不了了。 “哎呦,这事可真麻烦。”那体修皱起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话音未落,竟是直接一掌拍向那被已被他震伤的修士。 而那修士早已暗暗提防,又怎会如此轻易便叫他得手,两人很快便缠斗到了一起。 这一掌就像是一个开战的信号一般,原本站在原地的众人纷纷各自散开,寻找目标下手。 若是只有第七个人来了,他们还能作壁上观,看那第六人与第七人争夺那名额,可既然现在大家都来了,更有一个尚未出现的第十人,那再干等着便没了意义。 只有让在场的人数保持在六人,还算是暂时安全。 一道劲风从右侧猛袭而来,景黎抬手以剑鞘挡住,幻紫流金剑立时出鞘,一道剑光闪过,一道长长的裂痕已在偷袭者脚下炸裂开。 景黎啧了一声,提剑便上。 真当他是软柿子不成,竟然第一个就拿他开刀! 在知道景黎三人乃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后,其他人很快就有了目标。 那眉目俊朗,气质阴郁的男修亦是身形一动,直取苍麒而来;而那最后进来的修士,因为站位问题,直接挑中了闻人异。 一时间,九个人全都混战成了一团,刀光剑影不断,五彩纷呈的光芒生生的把石室映衬了斑驳的蝴蝶,嗡鸣不止。 …… “啊!——” 一声惨叫之后,大片滚烫的血迹在石壁上绽开。 一个身影软软的倒下,再没了生机。 在场诸人心中顿时一凛,手上攻势越发凌厉。 只要人数没有减至六人,这场乱斗便不会结束,这一点,在场的八人都很清楚。 而被闻人异坑了一把的景黎更是倒霉的不得不以一敌二。 其中一个,竟然还是那位脸色惨白的道具兄。 难道自己就长了一张软柿子的脸么?一个个的都找他下手,景黎简直要被气笑了。 出手再无保留,一招剑破虚空直接把第一个找上门的对手直接砸进了墙里;左手持剑掐了个法则,咆哮着的水龙霎时自背后升起,无畏的迎上了道具兄召唤出的火焰幻化而成的巨熊…… 谢盈盈一边小心的闪避着其他人的招式,一边步步紧逼的将对手逼到墙角。 俏丽的脸上隐隐有一层黑雾浮现,一张圆头三角耳的兽脸若影若现,冰冷的金色瞳孔内,杀机毕现,纤长的十指突兀的转变为带有尖锐爪勾的兽爪,向对手心口抓去。 “吼——” “噗!——” 鲜血再一次染红了石壁,出现了一道人形的血痕。 第二个。 谢盈盈舔了舔唇,将目光投向了另一边,还差一个。 挑中了苍麒当目标的男修眼中阴郁越发深重,他当然知道九华宗的三个人里,眼前的剑修才是实力最高的,若是从稳妥考虑,另外两人才是更好的下手目标。 但是,身为剑修,难得遇见能一较高下的对手,他实在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两相交手,才发现,他想的太简单了些。 剑道的六层境界中,他已达到了神剑合一,这也是他信心能击败对方的依仗,却没想到,交手后,才发现,对方竟然已经隐隐有凝出剑心的痕迹。 原本以为能够取胜的战斗顿时陷入了苦战,心中隐隐有些悔意。 “!——” 手中的灵珠应声破裂。 看着那势如破竹,先后将自己所召唤出的火熊、火鹤、火蛇等皆尽吞噬的蔚蓝色水系长龙,道具兄不由心中暗恨。 既然恼怒与手中依仗皆不奏效,又暗悔之前不该趁着景黎与人交手时,为了捡便宜而加入,弄的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对方还没怎么样,自己手中所剩不多的道具却又消耗了两成。 而在水龙席卷而来,直逼门面,不得不用上最后的压箱底的时候,心中的一分悔意,更是成了十分。 手中依仗若是尽失,便是侥幸在此处存活,等进了门后,依旧是个炮灰的命。 道具兄捏着手中的罗盘,心中不由发苦,短短一瞬间,心中很多念头闪过,最后终究是满怀不甘的将手指扣上了罗盘…… “行了!六个了!” 耳边忽然一声大喝。 “先别杀了!进去再说!” 已经凑到了颈边的水龙须臾之间散去,道具兄一愣。 眸光一扫,瞧见了地上一具新出炉的,救了自己一命的尸体。 尽管背上满是冷汗,却也终究松了一口气。 第七十四章 六人各自抬手打出一道灵力,分别击向一个兽首口内。 六个兽首同时吞没灵力,兽目的位置忽的两道蓝光乍现,这石室之内,就忽然响起了无数的兽类嘶吼,一时间震得石壁“轰轰”作响,而原本的大门,居然整个坍塌下来。 一阵尘土散去后,大门后的景象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诸人面前。 那是一个穹顶高的吓人的内殿,深处的石台之上,有什么东西正发出幽光。 第八个进来的体修动作最快,在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一息之间,已出现在内殿中部位置。 其他人纷纷回过神,再不敢耽误,皆尽向着石台的位置掠去,唯恐自己慢了一步,就与传承失之交臂。 待入了殿,才发现,那石台上的幽光不是一团,而是由三个小团组成的一个大团。 一套由七七四十九柄飞剑组成的上品灵器剑阵,悬浮在石台正中间,剑身上,不时有道道蓝光闪过;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悬浮与飞剑左侧,镜身周围篆刻着密密麻麻,金光乍现的符文,亦是一件上品灵器;飞剑右侧,则是一堆食指长短的长方形牌子,那方牌形状如磨,光滑如镜,洁净如玉,色泽如凝乳,一时间,竟看出是何材质所制。 第一个接近石台的体修展臂一捞,将那镜子与飞剑尽数揽入臂弯,正待把那堆牌子也收入囊中,却被第二个赶到的修士一掌逼退——正是进来的六人中,唯一的一位女性修士,谢盈盈。 那体修犹自不甘,正欲出手,其他修士却已尽数赶至,再不能像刚才借着先到的便宜,为所欲为,便是此时抢到的两件上品灵器,也是岌岌可危。 比体修晚到了一步的诸人见体修忒的贪心,一个人便抢占了两件上品灵器,自然不肯罢休,即刻便有两位修士同时出手,向他袭去。 体修既恼怒与谢盈盈来的不是时候,又唯恐其余五人对自己进行围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石台右侧的那一堆牌子给打散,飞向了数个方向。 那牌子正好有四块,离的最近的谢盈盈玉手一扬,瞬间截下一块;景黎站的位置好,刚好有一块牌子冲着他所在的方向飞来,一抬手,也得了一块;闻人异提枪挡□□修一掌,忽闻背后风声,足尖一点,翻身跃起,反手将一块飞来的牌子截住;剩下一块牌子正好往无人处飞去,苍麒身形一闪,将其抓在了手里。 如此一来,在场六人中,唯独道具兄手上空空如也,不曾拿到一样东西,心中越发着恼,抬手打出三张符箓,口中念念有词,一个由火焰组成的巨人带着阵阵灼烧之气,出现在内殿之中。 道具兄大喝一声,火巨人又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分别从四个方向,将体修团团围住,截住了那体修的去路。 谢盈盈见状,眸光一闪,足尖轻点,纵身加入战圈。 那体修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显然是没料到原以为的声东击西之术,一点都不曾发挥效果,不但没能趁机逃走,反而自己一块牌子都没捞到。 闻人异随也与那体修缠斗一二,却另分出一半心思放在景黎两人身上——他们四个斗成一团,唯独景黎两人仍站在石台附近,不曾出手。 而景黎之所以没加入那边的大乱斗,一方面是觉得人太多了,反而不好插手,说不得还被被人暗算,得不偿失,反正三对一,那体修再厉害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另一方面,则是觉得这所谓的传承有些古怪。 那四块用途不明的牌子姑且不提,单说那套飞剑与那面镜子,虽然都是好东西,拿到外面也能引起其他人哄抢,但就稀有度来说,景黎并不觉得这两件东西能够成为这里主人的心头好。 尤其是,他和苍麒在那壁画后的石室中,就拿了不少的好东西,就价值上来说,并不见得比那套飞剑或是那面镜子差一截。 这石台上所摆放的东西,在他看来,与其说是真正的传承,倒不如说,像是个幌子。 一个吸引别人注意力的幌子。 景黎之所以会这么认为,除了与之前的那些因素有关,更关键的一点,是因为他知道这里主人手中有异火。 有九幽冥火的存在,还有什么东西能与之比肩。 故此,景黎怀疑,那体修抢走的飞剑与镜子,根本就不是所谓的传承。 景黎将心中所想告知苍麒,正好两人想法一致。 “现在看来,异火一事,并非人尽皆知。”苍麒检查了一遍内殿,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石台之上。 既然留下石碑,告诉他们传承所在之处,即使那飞剑等物是幌子,这里也应该会留下线索才是。 苍麒略一思忖,翻手拿出之前抓到的牌子,入手温良,除了看不透是何种材质所制,并无什么异样之处。 试探着放出神识,却仿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苍麒微微蹙起眉,沉吟片刻,又往牌中输入一道剑意。 很快,那道剑意就被吸引而入,一层雾气立时浮现在牌面之上。 转瞬间,剑意倒射而回,席卷来无数信息,化作一道银芒,直没入苍麒眉心之内。 转瞬间,人已消失在殿内。 见苍麒突然消失,景黎心中一凛,又很快放松下来。 腰间的铃铛内存有苍麒剑意,既然这会铃铛没反应,苍麒必然无事,想来,应该是找到了真正的传承之物的相关线索。 此前苍麒的一举一动,景黎皆看在眼里,想了想,试探着往牌里输送进一丝阴性内劲,很快,被输入的内劲又倒射回来,化作蓝芒,没入眉间,与苍麒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一直暗中注意着两人的闻人异瞳孔猛地一缩,抽身退出战圈,捏住牌子,一道在牌面黑芒闪现,身影立时消失。 殿内的人接二连三的消失,其他人当然不可能没发现。 尤其闻人异消失前,虽然错开几步,退至圈外,并仍在其余三人视线范围之内,消失前后所发生的种种,自然都被他们收入眼内。 再一看,景黎两人也从殿内消失,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原本是谢盈盈与道具兄一起对付提修,这会倒是道具兄与体修联手朝谢盈盈下手了。 两厢夹击之下,谢盈盈不免有些相形见绌,身影疾退,反手从身后拔出一对峨眉刺,双手中指从一对圆环中套过,屈指紧握,脚下一蹬,直刺对手双目而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体修。 体修冷笑一声,一阵骨骼声响,本就颇为壮观的肌肉霎时壮硕了一倍不止,高耸的肌肉块看的人心底直发憷。 右手紧握成拳,从拳头至小臂,仿佛被刷了一层清漆,竟有金属光泽闪过,毫无畏惧的直接以肉身迎上了谢盈盈的峨眉刺。 变故,在刹那间发生。 在手臂与峨眉刺相撞,发出一阵金戈声时,道具兄身形猛地一矮,从体修身前矮身掠过,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横贯了体修的整个腹部。 体修一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腹部的伤口便已血流成河。 道具兄站在一旁喘气,身形摇摇欲坠,左手指间,一片造型奇特的刀片上有一道红线,正往下滴血。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若与体修一起解决了谢盈盈,恐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了。到了这一地步,他也实在是没灵力继续走下去了,还不如退而求其次,舍了那牌子,向另外两件灵器下手。 耗费了这许多,若能换得两件上品灵器,倒也不算太亏。 谢盈盈显然没料到会有此变故,但她反应极快,见体修受伤,立时抓住机会,趁他病要他命。一个侧身,两支峨眉刺平行齐下,一支□□了体修喉间,一支□□其眉心。 “!——” 溅出的血花喷了谢盈盈一脸,她却毫不在意,手指一翻,两支峨眉刺在*转了一遭后,猛然拔出。 整个地面都被染成了暗红。 体修再多不甘,也只能睁大眼睛,颓然倒下,眼中的光彩渐渐散去,最终黯淡。 谢盈盈抬手以手背擦了把脸,看向脸色青白的道具兄。 一道蓝色光幕以道具兄所在位置为圆心,向周围七尺扩散,形成一道光壁,金银两色的符文在其中若隐若现,将人紧紧护在其中。 谢盈盈皱了皱眉,显然不愿再惹麻烦,抓紧牌子,学着之前闻人异的模样,不多时,也从道具兄面前消失。 当那道身影消失之后,道具兄终于撑不下去,“哐当”一声,罗盘落地,整个人亦是随之向前扑倒,晕了过去。 …… 景黎站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略有些茫然。 他原本以为过来后会看见苍麒,谁承想是到了这么个古怪的地方。 因为雾气太重,景黎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大,转而以神识探查,却错愕的发现体内的灵力全部消失无踪,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与普通人无意,随便来个炼气期的弟子都能把他给秒了。 景黎想了想,从游戏包裹里取出了几张符箓捏在手里——没了灵力,储物戒指里的东西自然也拿不出,幸好他先前为了以防万一,放了一些东西在游戏包裹里,不然就真悲剧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 第七十五章 越往灰雾深处走去,就越能感觉到一种威压,压迫着神经。 这片空间并没有景黎想象中的大,一路走来,除了雾气,也没看见什么东西,景黎环顾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前方不远处。 那里,有一个隐约的轮廓,被笼罩在雾气之中。 景黎缓步走了过去,走到近处,才发现,那是一座耸立的石碑。 石碑约莫一丈高,碑面古朴,带着满目的沧桑感,乍看之下,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景黎盯着面前的石碑,迟疑了一会,还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打上碑面。 “!——” 在指尖与石碑相碰触的瞬间,景黎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细微的精神波动。 一道幽蓝色的波纹从指腹下出现,并一圈圈的扩张开来,不多时便遍布了整座石碑。 景黎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这些波纹,在整座石碑染上蓝色时,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同时炸裂开来,宛若烟花般灿烂,随即,嗡鸣之声不绝于识海,无法阻隔。 原本垂落在身侧的手掌猛然捂住眉心,石碑上的那些波纹却仿佛被印在了眼底,明明闭上了眼睛,那一道道的纹路也清晰可见。 而扩散,并没有停止。 那一道道的幽蓝,不知疲倦般不停在外延伸,不知何处是尽头。 识海中的嗡鸣之声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最后直接炸开,又重归于安静。 景黎睁开眼,挪开遮挡在额前的手。 面前的石碑仍在,但半空中,却出现了一大片玄奥的轨迹,在那些轨迹之中,夹杂着许多金色的符文,似乎是某种功法。 “……元神攻击秘笈。” 景黎呆呆的盯着那些飘荡的金色字符,眼中不可抑制的涌现出欣喜之色。 虽然没见到九幽冥火有些遗憾,但所有的遗憾在见到这部元神攻击秘笈后,彻底烟消云散。 一个修士,全身上下最脆弱之处,不是*,而是元神。 肉身受损,在修真界内,想要恢复,往往是一瓶灵药就能搞定;但若是元神受损,除非有那几种特定的稀世灵药,否则,想要痊愈,便是痴心妄想,将永受其所累。 而元神攻击的精妙之处在于,只要攻击之人元神足够强大,即使对手修为远高于自己,亦能成功得手。也就是说,元神攻击,是无视于境界限制的,只要你的元神蕴养的足够强大。 景黎不敢说自己的元神如何强大,但若是学会了这个,以后绝对是保命良招,更不提这攻击秘技之后,还附有元神蕴养之法。 对于景黎来说,实在是再实用不过——他现在才筑基后期修为,放眼修真界,压根就不够看。 元神秘笈本就难得,而这部秘笈,看架势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大路货。 景黎睁大双眼,将半空中的符文一字不漏的尽数背下后,就地盘膝而坐,开始参悟巩固那秘笈之上的内容。 …… 景黎神色专注,数道罡风拔地而起,披散下来的长发微微向上扬起,发丝发梢之间,都有一层朦胧的光晕,缓缓流转。 也不知过了多久,景黎双手结印,十指连动,短短一瞬间就掐出了无数手诀,伸指从眉心一引,牵出一条细细的丝线,在身前化作一小团浅蓝色的光团。 景黎一把将其抓在掌内,睁开眼睛。 “……费了这许多功夫,现下也只能凝出这么一小团。” 景黎沉吟片刻,抬眼看向那些仍悬浮于半空的符文,一抬手,数道包裹着金色符文的幽蓝色轨迹便飞掠而下,一半没入眉心,一半落于身前的光团之中。 光团被那些轨迹束缚,剧烈挣扎,好一阵后,才渐渐平息下来,不再颤动。 由于目前所能牵引出的元神只得这么一小团,如何将其作用运用到最大化,令景黎很是苦恼了一番。 思来想去,最终将其炼化成了一根两寸长短的细针。 这也是从以前看过的修真小说里找到的灵感,但凡涉及精神攻击之类,一般都是什么刺、什么梭,偏偏他这个光团实在太小,也就只能凑合着炼化出一根针来。 别看这根针不大,但效果绝对不会差到那里去,要是毫无防备之下,被这么扎一下,金丹修士也得悲剧一回。 待彻底炼化完这一根细针,景黎的脸色也白的和发色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炼化完,体内的灵力也已所剩无几。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符文也渐渐黯淡下来,最终,回归于石碑之内,再没有动静传来。 景黎正想站起身,耳内忽然听到一阵坍塌之声,抬起头,看见这片灰蒙蒙的空间仿若蛋壳一般,开始碎裂坍塌。 不多时,便把石碑淹没,景黎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晕眩感传来,脚下亦是一轻。 再睁开眼时,已身在一片草坪之上。 景黎一愣,正疑惑于这回又被传送到了何处,忽闻头顶一阵破空声,下意识的仰起脸向天上望去,一道金色流光疾速掠过,只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剪影。 显然,是某位修士御剑而过。 ……这是,出来了? 景黎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竟然就这样从传承之处出来了? 撇开不知此处为何地不谈,景黎现在烦恼的是,他该去哪里找苍麒,或者说,苍麒现在究竟有没有从传承里出来。 苦大仇深的纠结了好一会,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块牌子,忙拿出来一看,那块方牌却在接触到阳光的瞬间,化作了一对粉末,从景黎指间滑落。 景黎:“……” 多大仇啊,要不要这么环保啊,多留一会会死么…… 虽然觉得这种随机传送,两个人被传送到同一地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景黎还是在原地等了一天。 一天之内,除了最开始路过的那个修士,再没瞧见其他人的身影,景黎终于死心,决定先去附近打探一番,先弄清楚自己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 大地深处,炙热的岩浆缓缓流淌,不时有气泡从岩浆表面浮现,不多时,又随着一声爆裂声,嘭的一声爆裂开来。 地穴中,更不时有岩浆从中爆射而出,火红色的岩浆落于地表,嘶的一声,烫出道道白烟。 一身黑色的身影在这片红色的岩浆之中,分外的显眼,周围炽热的高温,令他他浑身发烫,全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打湿,又很快被这高温所蒸发,导致身上的衣料紧紧的贴在肌肤之上,颇为难受。 凌厉的目光宛若实质,死死盯住不断翻滚的岩浆深处,墨色的眸子中一道暗光一闪而逝,仿佛穿透了翻腾炙热的岩浆,看见了被这片赤红色海洋下所隐藏的秘密。 原本磁性的嗓音因为缺水而导致喑哑,低低的笑了起来。 “原来是在这里么……九幽冥火……” 景黎站在城门前,看着城门上的江陵城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心头瞬间有一百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噩梦林在栖阳城北部,栖阳城位于东陵州西域边境,而江陵城所在的位置,已经接近东陵州中部。 也就是说,他从传承中出来,就直接跨了小半个东陵州。 回九华宗的路程,被人为的缩短的一半。 这种得到传承后,未免得到继承者被其余人围攻而特意设置的,将里面的人随机传送出传承之地的举止,说实在,确实是很贴心,考虑的很周到。 但是景黎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开心,这一出来都直接到了东陵州中部,万一苍麒出来是在南部或者东部,那他岂不是彻底悲剧了! 摔,自从来到修真界,他就感觉自己在人品值为负的道路上狂奔而去…… “咦?景师兄?” 一道诧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景黎的一头白发异常醒目,商陆一眼就从人群中认了出来,下意识的出声打了个招呼,待对方转过脸来,就看见了一张残念的脸。 商陆:“……景师兄可是遇上了什么事?”话音未落,忽然反应过来只瞧见了景黎一人,不由下意识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大师兄?” 才说完,就发现那张精致的脸上,残念愈发深重。 商陆:“……”他好像,大致明白景师兄此刻心情为何不好了。 酒店内—— 景黎一手托着下巴,看向楼下,脸上很有些闷闷不乐。 这要是在游戏就好了,直接给苍麒发个密聊,瞬间就能联系上了,偏偏只是这个没密聊也没手机的修真界,想要找人真是麻烦。 商陆低头对着手中的传讯符一阵捣鼓,片刻后,抬起头道。“景师兄莫要担心,我已经传讯给大师兄,告诉大师兄我们在江陵城了,若是大师兄瞧见,定然会赶过来。” 景黎闻言转过脸,盯着商陆手上的传讯符,神色有些古怪。“传讯符?”他都差点忘了,修真界其实也是有“聊天”工具的。 商陆点了点头,“是啊。”顿了顿,又有点不好意思道,“不过,我修为不够,若是大师兄离的太远,恐怕没那么快能收到……” 用传讯符联系,只消双方在一对玉牌中输入彼此气息就行,传讯距离视双方修为而定,不过景黎此刻的注意力完全没在商陆的修为高低上,“……为什么你会有他的传讯符?” 商陆脸上笑容一顿,“……恩?”为什么他不能有…… 景黎蹙起眉,面上闪过一丝郁闷,“我都没有……”为什么连商陆都有苍麒的传讯符,他这个同门师弟反而没有? “……景师兄你和大师兄整日都在一起,要这个也没什么用吧。” 第七十六章 商陆此次并非独自一人出来,而是与同门一起接了个任务,出来剿匪的,他们两人分别外出打探消息,约好午时在城中酒店内碰头,商陆是在归来时,正好遇见了景黎。 “剿匪?”景黎有些意外,倒不是对这个任务本身奇怪,而是对于这商陆两人的任务地点有些意外,一般来说,匪徒不都是找个偏僻些的地方,自立山头之类的么?怎么会在江陵城这种大型城郡附近。 “是。”商陆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们这次出来接了不少剿匪的任务,此处正是最后一个。” 剿匪任务虽然麻烦,但报酬却很不错,听到商陆说还接了不少,这般高频率的刷任务,景黎的头一个反应便是,“你最近,手头很紧吗?”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一次性的接下许多同类型的任务,还是剿匪这种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也给搭进去的麻烦任务。 商陆一愣,“倒不是手头紧,只是马上就到了阴山试炼,想着多攒点贡献值,去天枢阁兑换些得用的资源,早作打算。” “阴山试炼?”景黎茫然,那是什么东西? “是啊,上一回我修为不够,没轮上去,这回正好赶上。”商陆没听出景黎的困惑,只以为这位师兄在外面历练时没注意时间,一时没记起这事,还语带憧憬道,“头回参加阴山试炼,虽不敢奢望能像大师兄那次那样,拿到魁首,但求能在榜上占有一席之地。” 所以说这个阴山试炼到底是什么?听起来倒是和之前的比武大会差不多,不过试炼,说不得是去个什么地方拉练。景黎想了想,问道,“这阴山试炼什么时候开始?” “正好在十日之后,待剿完匪,回去宗门,正好赶上。”商陆算了算时间,发现景黎回来的还挺巧。 景黎挑了挑眉,“这么说来,我倒是正好赶上了?” “是啊。”商陆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会,才道。“大师兄现在已是金丹期,这回咱们这一队的领队说不得要换人。” 至于换谁么…… 商陆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在了对座之人身上。 一般来说,阴山试炼的各队领队都是各位长老的亲传弟子,大师兄这回肯定是在金丹期修士那一队了;惊涛峰的辰砂师兄不久前也已结丹,也不会带他们;至于玉泉峰的南星师兄,也不知这次会不会参加。 将几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数了一圈下来,筑基期的只有听雷峰的白蔻师姐;踏雪峰的闻人师兄;以及眼前的这位。 景黎不知商陆心中所想,下意识接口道,“换谁?”听商陆这意思,金丹期与筑基期是不同的队伍,到时候自己估计混不进苍麒那一队。 “不是景师兄,就是白蔻师姐,或者是闻人师兄吧。”商陆也说不准,反正按以往来看,应该就是在三个人里挑一个了。 不过就私心来说,他比较希望是景黎带队,而非白蔻或是闻人异。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白蔻的修为是三人里最低的;二是因为他和闻人异不曾接触过,两相比较,作为苍麒的崇拜者,商陆自然是更倾向于苍麒的同门师弟。 一听到闻人异这个名字,景黎就忍不住眼角直跳。 自己得到的是元神攻击秘笈,那么九幽冥火应该是在另外三块牌子中的一块里,不知道,会不会是苍麒手里的那一块。 就算不在苍麒手里,他也宁可是被那个妹纸得到了,也好过落在闻人异的手里…… 不过听商陆的意思,带队似乎都是亲传弟子?景黎正想问清楚,不想耳边却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咦?景师兄也在这?” 景黎侧头看去,一个圆脸少年跑了过来,看其形貌,也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却已是筑基期修为,笑眯眯的和自己打了声招呼,显是之前跑的急了些,这会正毫不客气的端起商陆面前的茶杯一口饮尽。 商陆忙介绍道,“这是山柰,正是此次和我一起出门任务之人。” 景黎笑着见了礼,看山柰一脸兴奋之色,想到之前商陆曾说他们两人分头去打探消息,想来定是有所得。 果然——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伙匪贼日前刚洗劫了一番,现在已回了老巢,我们这会过去,定然不会落空!” 商陆面上并未露出惊讶之色,显然这个消息他之前也打探到了,看山柰一脸急切,不由道,“从此处前往鹿清山也需得半日,就算现在出发,待到那里,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启程,那些匪贼既然已干了一票,短日内必然不会再出门。” 山柰面有不甘,还想再说,商陆却摇了摇头,满面不赞同之色,认真道,“我刚才打听到,除了那匪贼头子之外,他们还有一个金丹,你我就这么鲁莽而去,定然吃亏。” 山柰闻言一撇嘴,满不在乎道,“怕什么,现在景师兄他们不是来了么?我们现在有四个人呢。”说完又下意识的寻找起某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怎的不见大师兄?”有大师兄在,就算他们有两个金丹,又算的了什么。 景黎:“……”更心塞了。 反正就是留下来也只能干等着,又听说对方有两个金丹,怕商陆两人吃亏,第二天一大早,也跟着一起去了鹿清山。 商陆取出地图仔细看了看,“应该是这附近没错。” “啊?可是这一路走来,别说山,就是个土包都没瞧见啊。”山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可是被布下了阵法?” “应该是了。”这个地图是揭下任务榜单时附带在后面的,不可能有假,再联想到此处匪窝的臭名昭著,也不难理解对方将老巢隐藏起来。只是他对于阵法并不很精通,要他在短时间里找到出路,恐怕有些麻烦。 商陆不由望向身边,赧然道,“不知景师兄对阵法可有所涉及?我们对于这个,着实不怎么擅长。” “精通倒说不上,不过破解眼前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 听到前一句还以为没戏,一听后面那句,山柰立刻来了精神,眼巴巴的看着景黎,就等着他破解了眼前的幻阵,好让他们进去匪贼老巢。 景黎闭上眼睛,放出神识探查了一番,睁开眼,朝着某几处位置并指一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壁障在晃荡。 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一条路来,远处,隐约能瞧见一座山峰的影子。 山柰边走边道,“这些匪贼倒是会挑地方。”这一路好山好水的,绿意盎然,真是便宜了这些匪贼。 来之前,景黎已经听商陆介绍过,这伙匪贼的大致情况,一共有七八十人,两个头目现在都已是金丹期修为,手下筑基期有十数人,其余皆是炼气期,且多在炼气七层以上,算的上的一伙不小的势力,也难怪能在这么个好地方,作威作福这么久。 这伙匪贼不时出没于通往江陵城的大小道路之上,专门劫掠往来之人。 若仅仅只是劫掠往来之人,倒也不至于弄得怨声载道。 可这伙匪贼不但越货,还喜欢杀人,尤其两个头目更是残虐成性,凡是死在他们手下的人,尸体浑身上下,竟是找不出一块好肉来。 他们在这作威作福的这许多年,倒也不是没有人来剿匪过,只是这两个头目手里有一件能蛊惑人心的法宝,往往那正义之士前去,最后都没落得个好下场,反而成为了这伙匪贼夸耀的资本;而那些大能们,除非与身边亲近之人有关,否则又有哪个会有闲心来管这些。 故而这伙匪贼一直逍遥至今。 景黎他们出发的早,天还没亮就启程了,赶到之时,许多匪贼都还在屋里,山上没瞧见几个人。 景黎抬眼看了看山顶,“两个头目我来解决,剩下的交给你们。” 商陆两人无异议的点头,他们没大师兄那么凶残,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既然三人达成一致,景黎也就没再耽搁,一个大轻功往山头纵身而去,去找那两个头目。 山柰仰起脸看着那道粉色的背影,以及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花瓣,赞叹道,“景师兄的身法还是那么华丽。之前还听见门里不少师姐在打听景师兄所习的是何种身法秘笈呢。” 商陆:“……” 山顶之上甚为空旷,整个两顶被一分为二,左边那一半仿佛被人一刀削平了一般,□□出黄褐色的土地,似乎是平日练功之处;右边则是维持着山顶本来的面目,两株高大的树木一左一右栽种在洞府前,茂密的枝桠,正好将洞口掩盖住。 整个山顶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如果不是确定洞府中有人,景黎还真以为这回走了个空。 第七十七章 洞府门口布有禁制,若是进入,定然会惊动里面的人,既然是为了剿匪而来,那便也无需再客气。 景黎凌空而立,幻紫流金剑清鸣一声出鞘。 估摸了一下位置,直接照着下方的洞府,一剑劈下。 轰然一声巨响之后,原本威严的洞府直接被劈塌了一半,石块烟尘滚落。 一声长啸突起,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坍塌的洞府中飞出,眸中怒火涌动。 “小子尔敢!” 看见这出来的两人,景黎才恍然为何这山顶之上只有一处洞府——按理说,就算这两位当家的关系再是融洽,也不至于合住一处洞府,须知各人修行之道不同,关系再是亲密,也不至于如此。 先一步出现的是个面色红涨,满身大汗的男人;落后与他半步出现的,则是一位容貌艳丽的女子,身上衣裳有些凌乱,香肩半露,腰间的丝带只是松垮垮的系着,要掉不掉,艳色的纱裙下,一双白皙长腿若隐若现,很是旖旎。 再看那男人□□着上身,腰间腰带亦是随便一系,不难想象,在他一剑劈塌洞府之前,里面的两人在干什么。 原来打扰了别人的好事么…… 景黎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没想到会遇见这个。 原本正好好的寻欢作乐,没想到会被人杀上门来,那位大当家目露凶光,却也并未把景黎放在眼里。 这些年来,前往对付他们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一个不是得志而来,死不瞑目。 更何况景黎这种一看就很面嫩,还不曾结丹的。 他们两人金丹期,对这么一个未曾结丹的小子,又哪里放在眼里。 当下便招手祭出一面鬼气森森,魔影憧憧的阴幡来,幡顶上一个偌大的骷髅头,也不知那位无辜的亡灵。 阴幡一招,霎时便飞出数团黑气,那黑气见风而长,不多时便变成几只面色惨白,满目红光的厉鬼来。 景黎神色一凝,立时想起那次在地宫之中遇见的黑影,不知眼前这这几只厉鬼,是否像那黑影一样,没有实质,无法击中。 鬼魂类最惧怕的,应该是雷系法术。 他虽不像苍麒一样是雷灵根,但雷系法术,倒是学过几个。 当下也不迟疑,左手掐诀,飞快的召唤出三只雷系灵雀,狭长而尖锐的喙对着几只厉鬼的红色眼珠,狠狠啄去。 厉鬼一惊,飘然后退,口中还发出尖啸,显然对于这三只灵雀心存忌惮。 “废物!”大当家张口喷出一团黑气,那黑气沾到厉鬼身上,很快就将其浑身笼罩住,而黑雾的体积却越老越大,等到黑雾散去时,原本的几只厉鬼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高逾十尺的巨大厉鬼。 几只灵雀飞到大鬼身边,未及靠近,便被大鬼身上逸出的黑雾所包围,一阵挣扎之后,闪烁着的雷光渐渐黯淡,最后消失在黑雾中。 大当家见状,轻蔑的冷笑,“不过一个筑基小儿,也敢打扰我等好事,不将你剥皮抽筋,难解我心头之气。” 那二当家闻言,不由在一边咯咯一笑。“这小郎君模样倒是怪俊俏的,若是肯做我等玩物,留他一命,倒也未尝不可。” 这两个一唱一和,丝毫没把景黎放在眼里,反而相互调笑起来,一个口称“段郎”,一个口称“二娘”,竟然就当着的面,开始讨论起将他留下后,要怎么处置来了。 景黎心中不由大怒,取出两张雷系符箓,拍在剑身上,口内默念法诀,湛湛雷光自剑柄起出现,并一路蔓延至剑尖,一眼看去,竟是仿佛两道雷电在手中闪动。 景黎冷哼一声,一招剑破虚空,直接在打大鬼胸腔的位置开出一个洞来。 大当家脸色一变,未及反应,那洞中的一点雷光便像蛛丝一般,呈放射状向四周扩散开去,景黎长剑一横,大鬼的四肢之上,又有四个洞口出现,且都像胸腔处一般,雷光从中而起,闪烁着的雷光以五个洞为原点,织成一个偌大的雷网,将大鬼紧紧束缚与其中,但不能动弹。 雷网越收越紧,深深箍进大鬼身体里,最终将那森然的黑色彻底消灭在紫色雷光之中。 与此同时,大当家一声闷哼,一道殷红自嘴角边淌下,显然那大鬼的消失,令他受到了反噬。 没想到这回来踢馆的小子还有两下子,二当家的脸上调笑之色渐渐消失。 这位二当家乃是一位法修,当下便召唤出一群紫雾缭绕,看起来便不好对付的毒虫来。 光看那紫雾,便知道这些毒虫毒性不小。 一招七秀群攻技能,剑神无我,最前面的那一排毒虫霎时便被碾成了粉末,顺着风向,正好向着景黎的位置吹来。 景黎神色不变,扶摇直上起跳,当空一剑劈下,直接把那些毒虫连同粉末皆尽搅碎。 没料到自己的攻击会这般快就被破解,二当家登时柳眉倒竖,口中一声娇叱。身边立时出现一把箜篌。 龙身凤形,连翻窈窕,缨以灵石,络以翠藻。 玉指一拨,柔美音色悠扬传出,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景黎心下一凛,知道这把箜篌便是那传闻中能蛊惑人心智的法宝。那乐声仿佛直接跳过了耳朵,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蛊惑着他放下手中长剑,追随着那道艳色身影,一起渡水。 见景黎被那箜篌之音分了神,大当家抓住几时,阴幡左右摇晃,幡面见风而长,化作几匹长布,将景黎围困在一方天地之内。 幡首骷髅眼中冒出一团黑火,数只鬼气所化的骷髅头从那骷髅眼中钻出,从四面八方向着景黎扑去。 脑中忽然觉得昏昏沉沉,眼皮渐渐开始变得沉重,很想就这样放下一切,跟着那个身影,去到对岸的世界…… 不对。 景黎一咬舌尖,痛觉蔓延,勉强唤起一丝清明。 与此同时,腰间的铃铛晃动,发出一声悦耳清响,似在提醒着他不要再重蹈覆辙。 低头看了眼那两个银色的铃铛,景黎神色微暖,唇边不自觉的浮现一丝笑意,指尖轻拂过后,两个铃铛仿佛知道主人已经无碍,瞬间安静下来。 那靡靡之音尤未断绝,景黎虽已清醒,但这箜篌一直不停,对他多有妨碍,断然不能就此不管,更不提身边鬼影憧憧,鬼火骷髅翻飞。 要破这蛊惑之音,倒也并不是全无办法。 景黎略一思忖,先以符箓在周身布下一个小型雷光阵,以免骷髅近身;待无后顾之忧后,又翻手从储物戒指内取出凤翼云箫。 清籁远愔愔,秦楼夜思深。碧空人已去,沧海凤难寻。 这支在游戏中任务所得的云箫,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清籁之音响起,那靡靡之音不攻自破。 待那惑人之声停下,景黎手腕一转,手中云箫已换为幻紫流金剑,以雷光阵为凭,将围聚在阵边的骷髅尽数斩于剑下。 “嘶啦!——” 原本将景黎围困住的幡布给长剑劈开一道十字形的口子,一道身影从中跃出,直取那法术一再被迫,吐出一口精血,神色萎靡的大当家。 那大当家神色一变,手中阴幡一档,硬抗下了这一记剑招,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自他出道以来,虽也遇上过不少麻烦,却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小辈手上吃下这种大亏。 景黎神色一凝,左手伸指按上眉心,牵出一点蓝丝。 大当家瞳孔猛然一缩,心知不好,正要逃开,却惊恐的发现身形被人定住,无法移动分毫。只能惊怒交加的眼睁睁看着那一点蓝丝直直刺入自己眉心, “!——” 识海中仿佛烟花绽放,眼前一团迷蒙的蓝色飘然而下。 大当家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最终整个人仿佛破布娃娃一般,颓然从空中落下,重重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那一丝蓝光又咻然回到景黎眉心,消失了踪影。 “唔…….”景黎按了按眉心,摇了摇头,将那一阵元神相互碰撞的震荡感压下,着元神攻击法固然杀伤力强大,但后遗症实在太大,刚才那一击,几乎抽走了他全身上下大半的精神力。 若不是那大当家连番两次被他破解了攻击,反噬之下直接吐出了精血,元神委顿,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不过,所幸一个已经解决。 景黎定了定神,转身看向剩下的那一个。 四目相对,二当家登时色变,不曾料到这次踢到的竟然是块铁板。 万万想不到一个筑基期的小子竟然能够将她们逼迫到此,心中羞恼万分,只是她不日前才刚刚结丹,就连早早迈入金丹的大当家都已命丧在这小子手里,剩下她一个人,肯定讨不了好。 心中诸多念头闪过,最终还是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决定先服个软,看着小子面嫩的很,想来应该不难糊弄。 二当家脸色神情一变,之前的狠厉之色再也不见,全然化作一番可怜之姿,柔声道。 “小郎君何故如此紧逼,奴家也不过是寻个安稳之地,讨个生活罢了,小郎君何不高抬贵手,放奴一马,奴定然记得小郎君今日之恩,衔环结草相报。” 说完,故意挺起胸膛,她之前与大当家在洞府内行事被景黎中途打断,出来时,身上的衣裳本就是随手一披,就连腰带都不曾系紧,衣服只是松垮垮的搭着,这会一挺胸,倒是露出了一片白皙细腻的大好风光。 景黎一愣,呆呆的看着她。 二当家心中暗笑,果然是个脸嫩的,芊指微弯,风情万种的将散落的碎发拨至耳后,轻笑道,“小郎君……!” 一句话未尽,脸上的表情已然凝住,杏眼大睁,就带着那一脸的错愕与不解,去地下与大当家团聚了。 景黎看向二当家坠落后,露出的身影,嘴角止不住的开始上扬。 见对方抬眼看过来,景黎身形一闪,已消失在原地,出现在那道白色的身影身前,高兴的拉住那人衣摆。 “师兄!” 第七十八章 本来还以为就算苍麒看到了商陆的传讯,赶过来也是几天之后了,却没想到竟然今天就到了。 景黎才喊了一声,忽然觉出不对,凝神一看,发觉苍麒的修为比之两人分开时,又有了精进,已经是金丹后期巅峰,只差一步便能破丹成婴。 “恭喜师兄。”景黎忙道喜,随即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兄,那九幽冥火是不是………?” 苍麒看他这般高兴,目光也不自觉柔和了一些,摇了摇头道,“九幽冥火虽不曾见到,但得到了一本剑尊手札,受益匪浅。” 听到九幽冥火不是苍麒得到了,景黎略有些失望,不过听说对方得了一本剑尊手札,又替他高兴起来,苍麒是剑修,真个论起来,估计他本人都更加倾向于这本手札。想来苍麒定然是从那本手札里顿悟了什么,不然也不会短短数日之内,就直接从金丹中期一跃至后期巅峰。 不过这么一来,那九幽冥火或者是落在了另外两人的手里,希望被谢盈盈得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景黎扔到了一边,问起其他。“师兄出来后,是被传送到了哪里?怎么这么快便过来了?” “被传送到了东极境,一出来就瞧见了商陆的传讯,正好附近有个传送阵,能传送到江陵城左近的一座城池,省了不少功夫。”不然从东极境过来,没个四五天绝对到不了。 那倒是真赶了巧,景黎哦了一声,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听见苍麒问道,“我观师弟方才神色有异,可是有意放过那女匪?” 商陆发给他的传讯里不单写了遇见了景黎的事,还把他们此次的剿匪任务,以及目的地都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个清清楚楚,故而苍麒出了传送阵,还会直接往这边寻来。 只是他赶来的时机,似乎不怎么好,正好遇见了女匪示弱,欲以己身向景黎求饶——他早已感应到景黎气息,循着气息而来,修士耳聪目明,更不提他如今修为又有精进,故而即使隔了百丈,也将那女匪的话与举止看的分明,本来不欲插手,却没想到景黎竟然真的停了手,这才直接出手把人解决了。 景黎一愣,下意识回头看眼已经和大当家一起作堆,一起在地面上团聚的二当家,背上的那道伤口,真是相当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显然是被苍麒一剑给劈了。 苍麒微蹙起眉,只当景黎不懂其事,此前不曾遇见过这些,这次头回遇见,才会被那女匪唬住,略沉吟了一会,决定先提点一番,道。“师弟你现今根基尚不深厚,如若与人双修,与你不利。” 景黎还明白过来苍麒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未及反应,又听苍麒道,“你虽为阴性体质,修习的亦是阴性内功,但修道至今,元阳未泄,却也仍算是纯阳之身…….” 景黎心里正兀自疑惑,眼下又听苍麒这句话,心里的惊涛骇浪姑且不提,面上却直接烧了起来,白皙的面上瞬间充血,连带耳朵上都带上一丝艳色。“师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苍麒见他羞恼,顿了顿,总结道。“你如今修行时日尚浅,还应苦修为上,不应短视,在这些旁事上分心,毁你仙途。” “我……”景黎想要他说清楚,自己哪里短视分心,以至于让苍麒突然和他说起这些,心里羞窘,很想问个分明,却又觉得实在不好启齿,总算乱如麻的脑子里还记得苍麒最初说的那句话,虽然实在不明白两者之间的关联,但也忍不住低声喊道。“我不明白师兄为何说起这个!若是之前那女匪一事…….我,我看见师兄来了,太过高兴,一时没提防她,是我不对,还累的师兄出手……” 景黎顿了顿,涨红了脸,“我以后必然不会再犯,我不是有意被她钻了空子的!” 苍麒一愣,面色有些古怪,再开口时,语气略有些不确定,“我观师弟本欲出手,其后却神色有异,是为何?” “因为……师兄你来了啊。” “……不是因为那女匪引诱你……” 景黎涨红着脸打断了苍麒的未尽之言,尴尬道,“我,我当时只看见了师兄!”完全没注意到那位二当家在干什么。 苍麒:“……” 商陆与山柰两人,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初期,要对付十数个筑基期的匪徒,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故而两人也没硬碰硬。 山柰于炼丹制药一途略有所得,曾在天枢阁内寻得一张散功散的丹方,能够散去对手功力,封住对手灵力一刻钟,虽然这效果与时效因对手修为而异,但用在此处,却是正合适。 他们上山之时,天色尚早,这些匪贼自然也不会像他们一样,早起做早课,尤其是那些炼气期的匪徒,许多都还在梦乡之中。 他们两人隐藏了身形,偷偷上山,散功散撒了一路,将大半匪徒直接在他们睡梦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结果了。 那十数个筑基期的匪徒亦有几个中了招,虽然后来闹出了动静,被剩下的匪徒围攻,但商陆以傀儡入道,放出了两只傀儡,吸引了不少火力,经历了一番波折,虽然耗费许多,但也算是幸不辱命,将除了两个头目之外的匪徒皆尽斩杀,没让一个漏网之鱼逃脱。 因着景黎要一个人对方两个金丹修士,商陆两人生怕其吃亏,将匪徒剿杀之后,来不及休整,便急急忙忙直接赶往山顶赶。 山柰眼尖,大老远就瞧见了景黎身边的人,睁大了眼睛,扬声道,“大师兄来了!景师兄定然没事!” 说着便脚下加速,飞至景黎两人身边,只是过来后,却发现气氛略有些古怪。 山柰性子大大咧咧,不如商陆心细,没察觉到有何不妥,看见苍麒便高兴的凑了上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咦!大师兄的修为是不是又精进了?大师兄……” 商陆站在一边,看景黎面色有异,下意识问了句,“景师兄,你脸怎的这么红?” “咳。” “咳。” 两声干咳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响起,商陆一愣,似有所觉,唯独山柰大惊小怪道,“大师兄,你们都染了风寒?” 景黎两人回到夕照峰时,正好看见明真与一面生的黄袍老者说话。瞧见他们过来,那黄袍老者不知与明真说了句什么,摆摆手,便破空而去。 “回来了?”明真的目光在苍麒身上顿了顿,见大徒弟已是金丹后期巅峰,差一步便能破丹成婴,面上欣慰之色一闪而过,点了点头,叹道,“你自来是个省心的。” 说完又将目光转移到一边的景黎身上,发现不过数月没见,原只是筑基初期的二徒弟现今都已是筑基后期,面上笑意更甚,连赞了三声好。 明真一挥衣袖,一套石桌石凳出现在空地之上,招呼着两人坐下,细细问起两人这几月在外面之事。 当听到两人这一趟出门,遇见了两场机缘之后,饶是明真脸上,也有些古怪,“你们师兄弟两个气运倒是好。” 远古传承这种事,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他的两个徒弟出门了没几个月,却连续遇见两个。这般运气,实在难得。 之前还没觉得,现在听明真点明,好像确实是这样,景黎挠了挠脸,“我们的运气好像是挺不错。” 明真看着他,不由笑了起来,苍麒当初之所以会带回景黎,便是因为景黎在沧澜秘境中救了他,现在又连续遇着了两场机缘,在他看来,气运强的不是苍麒,而是景黎。 而看这两个徒弟之间的相处,便知道两人关系很融洽,心中不由暗暗点头,又问了景黎一些修行上的事,指点一二。 …… 聊完了这段时间的经历,又给景黎解了惑,明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起了几天后的阴山试炼——刚才景黎两人看见的那位黄袍老者,来这就是因为这事。 阴山试炼景黎已经从商陆口中听说,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如何,心里倒也大致有了概念,正好这会明真说起,便竖起了耳朵听。 苍麒一愣,上辈子的阴山试炼他只在筑基期时参加过一次,其后那次试炼,正逢他重伤闭关,就连比武大会毒不曾参加,更别提阴山试炼了,因此如果不是现在听明真提起,倒还真没想起这事。 明真垂眸喝了口灵茶,这才说道,“这次的阴山试炼,正好你们几个都在,门内参加的弟子也多,掌教师兄便索性将原本的两个队伍分成了三个队,到时也方便行事。” 三个队伍?听商陆之前的意思,应该是筑基期与金丹期分开,这次多了一个队伍,难道是多了一个混合的? 景黎心中一动,静待明真下文。 明真笑眯眯道,“刚掌教师兄派人来传话,这几支队伍的领队之人,已经定下了。” 第七十九章 明玄刻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眼苍麒,欣慰道。“这次,怕是要麒儿辛苦一趟了。” 苍麒闻言,并未如何意外,阴山试炼领队多为亲传弟子,而他们这一代亲传弟子数目并不多,故而在听明玄提起试炼一事时,心中已隐隐有所预料,也没多问,只点头应是。 果然是苍麒领队么,景黎眼前一亮,向苍麒道了声恭喜之后,就期待的看向明玄,“师尊,师兄到时带的是哪一队?名单有定吗?”如果带的正好是那个多出来的队伍,名单又还没定,那就把他也弄进去吧! “这名单倒是还未曾定下。”明玄呵呵一笑,打趣道,“黎儿是想与你师兄一起?” “是啊是啊。”景黎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明玄,满眼都是“师尊能给开后门吗”的兴奋。 “你们师兄弟感情倒好。”明玄笑道,“可惜不行。” 景黎:“……”逗我呢?不是说名单还没确定,难道苍麒带的是那个全是金丹期的队伍? 瞧见景黎脸色瞬变,明玄忍不住笑了起来,二徒弟的心思从来都摆在脸上,倒也好玩。 苍麒揉了揉身边一脸残念的师弟的脑袋,余光一扫,瞧见明玄眼中的笑意,心念一转,很快反应过来。“这次金丹期以下,是否由师弟领队?”亲传弟子就那么几个,景黎现在是筑基后期,由他领队,倒也不奇怪。 “恩?”听见这话,景黎忍不住竖起耳朵,想知道自己有没有中奖。 “这次,就有劳你们辛苦一趟了。”言下之意,就是两个徒弟都得带队了。 竟然还真的有自己的份。 景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如果不是遇见了商陆,他根本就连阴山试炼是个什么东西都还不知道,话说掌教在决定带队人选的时候难道都不先考察一下吗? 当然,他不是怂,只是觉得,他才刚回来,而那个来传讯的人也刚走,也就是说,这人选是在他回来之前就定下了的,他出门的时候才筑基初期啊,掌教对他这么有信心吗?囧。 见景黎不支声,明玄还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措手不及,安抚道。“阴山试炼十年一次,也算是我九华锻炼弟子的传统了,黎儿你也莫要有压力,有什么不明白之处,问你师兄便是,上一回的试炼,他已去试过手,该注意哪些,都已知晓。” 问是自然要问的,不然岂不是等到出发那天都还是一头雾水,不过在此之前,他比较想弄清楚的是另一件事。 “师尊,阴山在何处?这试炼,又是怎么个试炼法?” 明玄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和煦的笑容中,便有了一丝歉意,“是为师的不是,黎儿入门时日尚短,为师还不曾将此事说与你听……” 接下来的时间,明玄开始给景黎科普,让后者终于得以弄清这个所谓的阴山试炼,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阴山试炼存在已久,究其历史,差不多可以追溯到建宗那会,是为了检验门内弟子的修炼成果而提出的。 每十年一次,参与对象为九华宗筑基期与金丹期弟子,之所以划定了这两个等级范围,一个是因为修为没筑基的炼气期弟子,就算去了阴山,也难以自保,折损在那里,为了避免无所谓的牺牲,便制定了参与试炼者修为必须在筑基期以上的要求;而修为到达到元婴期以上者,自然也需要再参加类似的试炼来证明自己——他们的境界就是最直白的证明。 而作为试炼之地的阴山,亦不是一座山那么简单,而是一大片占地数千里的山脉。虽然其中奇珍异兽亦是不少,堪称藏宝之地,但比这更出名,是它的凶名,绝壁瀑流,十步一险,一个不慎,便有可能丧命。 是以阴山虽然多珍宝,却也不是人人都有胆子以命去相搏。 九华宗弟子每十年都会组织一次试炼,这许多年下来,也早就摸清了其中一些关窍,同样是凶险之地,却也分为三六九等,有那一般凶险的,亦有那危机重重的,更有那九死一生的,虽不敢说将阴山全部摸清,却也了解了大致情况。 每次试炼分为两队,每队一正一副两位领队,每逢试炼之际,四位领队被在出发前拿到一块玉牌,上面除了自己队里的人员名单之外,还有一张简易地图。 别以为有了地图就万事大吉,宗门给的简易地图,那完全是简易到令人发指,除了标注出几处大凶之地,给实力差距过于悬殊的弟子一个选择的机会之外,毫无用处。 而那名单上的名字,若是人无事,名字为正常的白色,若是重伤,则为灰色,如果不幸丧命,名字则会转为黑色,届时,若是不幸分散,各位领队也能够从玉牌上了解队里的人员情况。 而既然名为试炼,自然也会有相应的考核标准。 每队都会得到一份一样的清单,上面记载着阴山内部所有的奇珍异兽,以及与其对应的功绩点。 每一位进入阴山的弟子都会得到一块令牌,令牌正面书写有各人的名字,背面则会显现所得到的功绩点的数值。 每一次试炼结束,都会有一块功绩榜,上面记载着本次试炼前五十名的名字,前三名者,掌教另有嘉奖。 作为领队之人的带队奖励,若是试炼结束,队中不缺一人,则会有额外奖励的功绩点,反之,若是领队不利,造成队里伤亡惨重,领队之人的功绩点也会被倒扣。 试炼中所有得到的功绩点,在试炼结束后,都可以到天枢阁,同比例转换为贡献值,以换取资源。 每次试炼,门内报名的弟子都不在少数,这次更是远超往期,掌教才会决定由原本的两支队伍,拓展成三支队伍。 听明玄介绍完,景黎心里也大致有了底,又有些好奇起另外几位领队是谁,就他所知,这一代九华宗的几位长老门下的亲传弟子也没几个人,既然没和苍麒在一个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辰砂。 不过那天听商陆提起,辰砂似乎已经结丹了,既然自己是领队,那辰砂肯定不可能会在自己这一队当副队了。 唔…….说起来,亲传弟子里,还没结丹的,好像只有…… 景黎眼皮子一跳,忍不住追问道,“师尊,不知弟子与哪位师兄或是师弟一队,一起担任这领队之责?” 千万别告诉他是闻人异…… 景黎心里想着的同时,下意识的把话说出了口,倒是让明玄愣了一下,“倒不是与你闻人师弟,到时你和你白蔻师姐一队,她修炼的速度虽不及你,但她自小在门中长大,上一回阴山试炼时,虽修为未到,但你明真师叔事后也带她在阴山外围走过一回。此次你二人同去,彼此也好照应。” 虽然对这位搭档也不是很感冒,但和白蔻一队,总比跟闻人异一队好。 景黎咂咂嘴,目前还没结丹的只有他们三个,只能二选一。 知道了自己的队友,景黎又好奇起苍麒的搭档来,问道,“那,师兄呢?师兄和谁一队?” 听到辰砂的名字,心头不由一松,他可不希望闻人异跑到苍麒那一队去。 不过这样一来,闻人异应该就是和那位没见过的南星师兄一队了吧? 明玄点头道,“你们这位闻人师弟,修炼的速度同样让人惊讶。”说着还回忆了一下,“为师如果没记错,他拜师时才刚筑基不久,没想到现下竟然也结丹了。” 景黎一愣,“他结丹了?!”明明在传承之地里遇见时,对方还只是筑基中期,比自己还低一个境界,竟然在这短短数天之内,一举结丹了? 明玄只当景黎好胜心起,看见比自己晚入门的师弟都已结丹,心里着急,忙道,“修行一道,还是应以稳妥为上,修炼速度过快,也未必是好事,黎儿无需心急,以你的资质与天赋,结丹之日亦不会太远了。”完全忘了刚才自己还夸过两个徒弟修炼速度快,老怀大慰。 他当然不会对自己的修炼速度心急,对于一个开了金手指,可以靠刷怪升级的修士,如果真想早日结丹,直接去连刷就行了。 他在意的是闻人异修为突然提升的原因,这显然是与那处传承有关,难道说,九幽冥火最后落在了闻人异的手里? 景黎嘴唇微动,刚想说话,忽然感觉到一只手覆上手背轻拍,似在安抚。景黎条件反射的侧过头,看向苍麒,后者似乎对于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意外,那张脸上的笑意依旧,不为所动的和明玄继续关于阴山试炼一事的话题。 如果不是那只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提醒自己,景黎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没听到明玄刚才所说的话了。 第八十章 来前就知道阴山是个令不少人却步的存在,但等真正来到阴山山脚,仰起脸往上看,原本早有准备的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一丝战栗感。 又浓又厚的白雾将整个山脉严严实实的遮挡在后面,若非脚下还踩着山脚下的黄泥路,任谁也想不到这白雾后边还有一大片高耸入云的山脉。 执事长老把他们一群人送到,又挥袖跃回灵舟之上,很是干脆的回了九华宗,并未留下来观看一二。 身后有弟子因此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很快被人出声反驳——“这么大的雾,就算留下来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景黎伸手碰触那浓重宛如实质的白雾,深以为然。 这次来的一共有三支队伍,每支队伍人数在五十至八十之间不等,而进入阴山的路径也各不相同。 南星已经带着人从西南处的小道上了山,有这白雾做屏障,只一眨眼那数十人的队伍就从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景黎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白雾,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身后,不知为何,总有种此行有去无回的不安感。 “师弟。” 景黎转头看向苍麒,正好与苍麒目光相触。“师兄?” “小心为上。” “是。” “遇事不可逞强,如有不妥……”苍麒目光往景黎腰间一扫,其意不言而明。 景黎微微一笑,虽然出发前苍麒就已经告诫过自己,但没想到分别在即,这位师兄又来嘱咐了一回。 换作别人或许会觉得不耐烦,认为对方不信任自己的能力;但景黎却完全没这种感觉,他从小一个人长大,最期盼的,就是哪一天,有人能对自己这般细心叮嘱。更遑论,虽然苍麒一直都对人温文有礼,但却从来没见过他有对谁这么不厌其烦的反复交代。 自己在对方心里是特殊的,这一点,比任何都能打动他。 “师兄放心,我定然量力而行,不会逞强斗胜。”景黎满脸笑意的如是保证,随即又小声道。“师兄若是不放心,可以随时检查啊。”欢迎检查啊,反正有传讯符。 没错,经过上一次的教训,他已经去弄了两块传讯符,免得向上次那样想要联系人都没束手无策。 “自然。” 本来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苍麒却应的煞有其事。 景黎挠了挠脸,有些吃不准苍麒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那,我进去了。” 一只手在景黎头顶揉了揉,“去吧。” 在踏进白雾前的一瞬,景黎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白色的身影站在原地,正向这边望来。明明在场的人中,穿白衣的不止那人一个,但一群人里,他却一眼就能看见他。 注意到景黎的视线,那人笑的一脸温和。 景黎下意识的也扯了扯嘴角,原本萦绕在心间的那一丝不安瞬间消散,转身带人上山。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般婆妈了。” 看着最后一道身影消失在白雾中,辰砂才忍不住吐槽。“认识你这么久,今天才知道,你还会带孩子,以前怎么没见你有对其他人这么上心。”看苍麒刚才那不放心的样,就跟景黎他娘似得。 苍麒斜睨了他一眼,脸上虽仍有笑意,却不似刚才在景黎面前那般真实。 “你也说了,是其他人。” 进入白雾之后,景黎就放出神识,探查周围情况,以免一个不慎,惹上什么麻烦。 在外面安静了许久的白蔻,待进来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始说起话来。“你跟大师兄倒是兄弟情深。”说道兄弟两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读音。 景黎一边探查着周围环境一边漫不经心的敷衍道,“他是我师兄。”除了明玄之外,其他几位长老都只收了一个亲传弟子,只有他和苍麒两人一起,关系自然比其他人亲厚。 白蔻撇撇嘴,只要景黎别凑到闻人异身边,她巴不得这个小妖女和苍麒搅合在一起,最好苍麒把人看牢一点,免得到时候这小妖女又依着原著的尿性凑过来。 身后的弟子们听见两人说话,也没插嘴,一边暗暗戒备着随时会出现的危险,一边忍不住回想着清单之上的内容,对于接下来的试炼,跃跃欲试。 他们进入的这个入口,相对于阴山总体来说,还算是比较安全的一条路。 宗门给的那块玉牌上的地图完全是个鸡肋的存在——大凶之地有标注,某些奇珍异宝的所在,也有标注,但除此之外,就没了。 身为一张地图,竟然连最基本的指路功能都不健全。 即使苍麒事前已经告诉过他,但现在亲眼看到这么个坑爹的地图,景黎还是有些无语。 好在这地图带有自动补全功能,只要是走过的路,地图上就会显示,不至于让人走了弯路。 他们这一队一共有六十一个人,人数众多,行动起来自然不比一个人方便,但好在一个个都知道规矩,并没有什么刺头。 在试炼期间,倒也并非需要景黎全程带着他们——队里有人比他修为还高,只差一丝就能结丹,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他能领队,也不过是托了亲传弟子这个名头的福。 苍麒之前告诉过他,等到将周围的情况摸熟之后,允许自由行动,但前提是必须以三人以上为单位,不能落单,再从队里找几个修为高又可靠的,帮着监督就行——要是真从头到尾都这么几十个人一起行动,别的不说,单说功绩点就肯定不够分。 地图上显示东边有一处大凶之地,景黎以神识探查了其余几处,准备向相对危险程度较低的西边走。 毫无疑问是景黎打头走,白蔻与他错开半步,姑且也算是并肩。 白蔻手中摆弄着一只打造的颇为精巧的精金罗盘,面色有些凝重,拐过一个岔道口时,盘算上的指针轻轻颤动了一瞬,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白蔻一直紧盯着手里的罗盘,自然不会错过。 循着刚才指针所指向的位置抬头看去,这里的白雾比起刚进山时,已经少了不少,但能见度还是不高,在这种地方,若是想要探查,神识比视觉更为管用。 白蔻看着白雾深处,眼中异色一闪而过。 “哎呀!” 在尖叫声响起的同时,队伍后方传来了一阵骚动,间或响起了数声咒骂。 “怎么回事?” 景黎停下脚步,向身后看去,队伍后面已经乱作了一团。 “景师兄!刚才有东西从我腿边过去!”最先尖叫的那个女弟子听见问话,忙应了一声。 白蔻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胆子小成这副德行,还来参加试炼?” “不是啊,刚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我边上穿过,我的腿现在动不了了!”白蔻并未压低音量,是以那女弟子将前者的嘲讽听的很清楚,不由感到委屈,又急又气的向着身边其他目露赞同之色的人解释道。“那东西过去的好快,我都没能看清楚那是什么就被定住了,真的有奇怪的东西!” 这女弟子是行走间出的事,被那不知名的东西碰到时,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只觉得小腿一阵刺骨冰凉,下意识的俯下身想要一探究竟,却发现整条腿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没有任何感觉,自然,也没法再动。 她所在的位置在队伍中间偏后的部分,她这么突然停下,身后人猝不及防,险些撞上,自然就引起了他人的不满。 “这么多人,怎么就你一个遇上了?”白蔻似笑非笑的打量了那女弟子一眼,“既然遇见了,不如把那东西抓起来,也好让我们瞧瞧,什么东西能瞒过我们这么多人,单单就只对你下了手?” 白蔻话音刚落,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景黎不由蹙起眉,虽然觉得那女弟子不会拿这种事来造假,但的确正如白蔻所说,放出神识探查的人不止他一个,却没有一个发现那女弟子说的那东西,照理来说,不太可能。 想了想,便拨开人群,走到那女弟子跟前,半蹲下身,“失礼了。” 那女弟子穿的是一身藕荷色襦裙,景黎自然不可能去掀人裙子,只是隔着长裙,在对方小腿的位置以指尖掠过,一点寒意瞬间自指尖蔓延开来。 “景师兄……”女弟子怯弱的动了动手指,想问问景黎可有看出什么,又怕万一没什么发现,让景黎尴尬。 待在前头没过来的白蔻因为景黎背对着她的方向,看不清后者是何表情,但心底却已闪过一丝不耐,“你还真信她那鬼话?” 景黎站起身,放出神识,将周围仔细搜查了一遍,除了几只低阶灵兽以外,仍未发现有何异样之处。 被灵力驱散的那点寒意似乎还在指尖萦绕,景黎环顾了一圈周围,目光从那些或是半信半疑,或是嗤之以鼻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眼前眼角泛红的女弟子身上,心中已有了断绝。 十六张符箓以八门金锁阵分散于人群之外,凌于半空,将在场的六十一人全数笼罩在内。 景黎阖目站在原地,并指一点,湛蓝色的水系灵力实质化出现在指间,跟随着景黎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繁复的轨迹。 那十六张符箓从中心一点迸射出一道火芒,随即又很快消失。 “这个是什么阵法?” “难道真的有东西?” “可你我实不曾发现有何不妥,我看,不过是白费功夫,浪费时间罢了……” ……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还算小声的嘀咕越来越响,被众人议论的女弟子忍不住求助的看向眼前的白发修士,希望对方能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景师兄……” “景师弟,你要陪这女人胡闹到什么时候?我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感觉到某处的震荡感之后,景黎猛然睁开眼,握住出鞘的幻紫流金剑,向着某个方向,狠狠劈下。 第八十一章 尖锐的叫声瞬间响起,刺激着耳膜生疼,在场众人均伸手捂住了耳朵,想要阻隔那刺耳的尖叫。 景黎一剑劈下,能明显的感觉到劈中了什么东西,但一眼看去,原地并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来,如果不是那叫声太过尖锐刺耳,其他人还都不相信这里真的有东西在。 这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东西不是善于隐藏,就是本体便是个无形之物。 景黎很确定自己那一剑绝对有伤到对方,但是肉眼与神识皆不能捕捉到那东西,终究是个麻烦。 那东西没料到自己行踪会被发现,被刺伤的第一反应就是尖声惊叫,随即又仗着自己身形特殊的便利,一瞬间就跑了个没影。 只是景黎早已事先在周围布下了八门金锁阵,它再逃也逃不出这个范围,故而只能在其中四下逃窜,空间有限,行动间难免就碰触到了其他人,而被它所接触到那些弟子都像最初的那位女弟子一般,被碰到的部位都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失去了知觉。 这下倒是再没人怀疑那女弟子说的话了,整个队伍都因为这个看不见的敌人都骚乱起来。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会本能的感到惧怕。 那些被冻住了的,又或是本人没并冻住,却被身边的人弄的草木皆兵的,全都拿出各自的法宝,对着虚空毫无目标的无差别攻击,想要把那东西给逼出来。 这处地方被景黎以阵法锁住,空间本来就不大,这会里面的人乱了方寸,各自出手,一时间,各色灵光飞舞,把整个空间都弄的五彩缤纷。 敌人没抓到,池鱼却是被殃及了不少。 咒骂声,金戈相击,灵力炸裂之声,不绝于耳,喧嚷的好似菜市场一般。 本以为来的都是筑基修士,即使性格各不相同,也都该是经历了不少的有能力者,却没想到一个个都这么不靠谱。 景黎不由皱起眉,被众人这么一添乱,即使他找到了那东西的位置,也没法把它抓住,而那东西仿佛也知道了这一点,四下乱蹿着到处祸害。 “住手!” 一声暗含威压的大喝在众人耳边乍响,几乎是同一时间的,闹腾的不像样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要在场的其他人不添乱,在八门金锁阵的辅助下,想要找到那东西的行踪,将其抓住并不是难事。 景黎并指在眼前一抹,将眼部也覆上灵力,与阵法相连,行动起来也更为方便。 景黎的双眼本就异于常人,现在又有一层湛蓝色的灵光覆于其上,笑容很温和,目光中却透露着狩猎者的压迫感,让人莫名的想要与其保持距离。 找到了。 景黎目光一顿,看向某一个点。 “什么鬼东西!?”被撞了一下的白蔻下意识的捂住肩膀,之前被打了脸,她心中不忿,自然是紧盯着景黎的动作,看景黎神色,就知道他已经发现了目标,又有自己被冻住的肩膀为导火线,玉手一扬,也不知扔了个什么东西,那一处直接炸裂开来。 而那令在场之人记忆犹新的尖叫,也同时响起。 只是这一次的尖叫比之上一次,更让人难以忍受,不再通过耳朵,都是几乎在众人脑内直接出现。 这尖叫并不只是单纯的叫喊,而是类似于音波攻击的一种,在那东西盛怒之下发生的尖叫,其威力自然不是第一次可比。 当场便有几个修为低一些的弟子被这音波所伤,脸色苍白,嘴角边一道刺目的鲜红滑下。 灵珠爆炸的杀伤力颇大,白蔻自以为已经将那东西解决,面上不由一闪过一丝得意,然嘴角的弧度还未扬起一秒,就感觉小腹被什么东西重重一撞,熟悉的刺骨寒意令她如坠冰窟。 竟然还没死?! 左手小臂上又挨了一下,显然是那东西在对她蓄意报复,白蔻又急又气,一叠符箓出现在手里,正要给那东西一个教训,却惊怒交加的发现,右手也一样遭了秧,维持着一个滑稽的姿势,被定在了原地。 真是乱七八糟。 景黎按了按眉心,不得不说,看见白蔻被那东西给定住,没法甩出那一叠符箓,他的心底也松了一口气——那叠符箓若是真的全部用上,估计那东西还没抓到,他们这一拨人就要遭殃了。 他实在是不明白,白蔻遇事怎么会这般冲动,照理说她从小就在九华宗长大,所接触的事物远比一般人要多,为何还会养成这般鲁莽的性子? 幸好他们不是一路的。 景黎在心底摇了摇头,没再去管白蔻——在白蔻失去了战斗力之后,那东西又开始到处折腾了。 景黎的眼睛现在已与整个八门金锁阵连接在一起,虽然那东西没有具体形状,在景黎还是能看到一团无形的波动,是以轻易便能发现那东西的位置。 这东西虽然能把人定住,但除此了那尖叫声之外,并没有再下其他杀手,即使是对待差点把它炸开花的白蔻,也不过是将其定住,戏耍了一番而已。 想来这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凶物,不过阻碍了他们前行,景黎也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它。 一招帝骖龙翔把那东西定住后,五指虚空一抓,将那东西抓到手里。 念了个法诀,一道道深褐色的咒文凭空出现,将景黎手中的那一团空气包裹成一个头轻较重的,类似于不不倒翁的形状。 看来这东西还真的没什么实体。 景黎将手上的东西仔细端详了片刻,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玉牌上所记载的那些奇珍异兽,实在是看不出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想了想,便把这东西装进了御兽袋里,准备回头问问苍麒,看他知不知道,左右是这阴山里的东西,总能换到几点功绩点的。 “景师兄,那是个什么东西?” 商陆和山柰两人正好也在队伍里,之前众人方寸大乱时,他们两个倒是乖觉的闪到了一边,没被满天飞的灵光误伤,更好运的没被那东西碰到,这会看见景黎抓了个看不见的东西,猜到危机解除,便有些好奇起来,忍不住走过来问了一句。 景黎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等会问问师兄。” 山柰凑过来,盯着御兽袋看了半天,似是想看看把他们弄得这么狼狈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这会好不容易把它抓住,他也不好意思再让景黎把那东西放出来,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很有几分眼热。 憋了一肚子气的白蔻把山柰的举动看在眼里,更是不爽,“有时间看那种东西,还不如想想办法,这定身到底要怎么解除啊?!” 现场的诸多人形雕像虽然嘴上不说,但面色却皆露出赞同之色——他们前面不相信那女弟子的话,说了不少风凉话,这会看见景黎真的把东西给抓住了,面上便有些尴尬了。 这些弟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对于景黎带队无异议,但真正信服他的人并不多。 毕竟,每次试炼,带队之人并不是以实力选定,大多都是以身份当选。 而相较于另外几位自小便生活在宗门的亲传弟子,景黎不过是个后来的,进入九华宗的时间又未满一年,门中弟子虽也有听说过的,但大多数人对他并不熟悉。 论修为,景黎年纪轻轻便已是筑基后期,虽然很出色,但九华宗身为修仙界的三巨头之一,门内自然也不会缺乏人才,光现在这六十一人的队伍里,处于筑基后期巅峰的就有三个,更遑论还有数个筑基后期的,亦都是些青年俊才,是以对景黎本身的实力,并不很信服。 加上景黎容貌异于常人,许多人第一眼见到他时便持保留态度。 这也是人之常情。 白蔻却没其他人那么多顾忌,既然现在那捣乱的东西被抓,而她们却还不能动弹,自然是不高兴,一叠声的催促着景黎快想办法。 山柰撇了撇嘴,小声的不知道嘀咕了一句,又故意提高音量道。“也不知道这是东西是个什么来历,也不知要怎么化解这冰冻之术,不如,放火烧一把试试?” 那些被定住的人型雕像纷纷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视——出的什么馊主意! 尤其是几位女弟子,更是连连摇头,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景黎,生怕后者真的一把火烧起,到时衣不裹体,成何体统,她们还要脸不要了。 被这许多炙热的眼神盯着瞧,就怕自己真个放出一把火把他们给烧了,景黎不由暗暗好笑,看了眼山柰,后者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之色。 这种冰冻状态,在景黎看来就是个debuff,只要过了时效,冰冻状态自然就会解除,但是这许多人被定了在了原地不得动弹,也不像个样子。尤其阴山不比别处,稍不留神就有意外发生,干等着这不知何时才能解除的debuff显然不是个办法。 景黎想了想,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瓶破冰丸。 这个应该能派上用场。 第八十二章 被烧成焦灰的藤蔓残迹中,一头铜皮铁骨的火睛石猿捏断了掌中的灵剑,松开手掌,让那一堆毫无用处的碎片径直落在地上。 那把被毁灵剑的主人面色登时难看起来,那灵剑虽不是什么天地至宝,但也是他从筑基之日起,就一直带在身边,日日蕴养,时不时淬炼一番,准备以后要拿来当做本命法宝的,现在却被一只妖兽的毁了,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不单单只有他一人,一起围剿这头火睛石猿,花费了不少办法,却都没能破解了的火睛石猿这一身变态体防的修士,此时脸上表情亦是难看。 再没想到这妖兽竟然皮厚如斯,花费了这许多功夫,竟都是无用功,仿若一拳打在铁板上,铁板没事,自己倒是手疼的紧。 “好家伙,真难杀!”一群人中,隐隐为首的那位穿着书生袍的青年修士皱起眉,对于这次狩猎挑错了目标有些后悔。 “这妖兽一身铁皮委实难下手。”一蓝衣修士点头附和,面色凝重,“再拖下去,恐要误了时辰了。” 又有一女修抿唇道,“我们这次并未能猎得高阶妖兽,亦不曾发现甚高阶灵植,恐怕是赚不了多少功绩点。” “怎的没有发现高阶妖兽?”又有一人反驳道,“这火睛石猿不就是,若是能把它斩杀了,怎么可能涨个几百功绩点。” 女修一窒,“我们花了这许多力气,这妖兽都没伤到一根毫毛,反是我等消耗不少,若是卫师弟能将这妖兽擒获,那自然是件好事。” 先头说话的那个顿时没了动静。 领头的青年修士颇有些无奈,他们几个相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所以才在自由行动时,凑在了一起,既比旁人多了几分默契,又不能担心所找非人,关键时刻被人捅刀子。 原是打算多赚些功绩点,回去之后也好多换些资源,没想找错了目标,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与精力。 “别吵了。有那功夫还不如想办法把这妖兽给宰杀了。” 话音一落,现场瞬间安静,诸人面面相觑。 “想要把这妖兽宰杀,首先得想法子把它这层皮给破了,不然也是白费力气。” “这还用你说?这关键是,怎么破。” “额……” “哎呀,不好!幻身符时效过了!” …… 一只挥动着翅膀,仓皇而逃的胭脂鸟被一道银白色的剑气下,一头栽了下来,魂魄归天。 一道白色人影不急不缓的走上前去,将那只胭脂鸟收了起来。 苍麒此次狩猎的目标并非是这一只七阶胭脂鸟,而是一头八阶赤水明蝎,只是在返程时,恰好发现了一窝胭脂鸟。 胭脂鸟是一种可融于水的奇异妖兽,只在灵气充沛之地孕育,其体内有一种似虚似实的蓝色元丹,对于水属性修士,乃是极好的滋补之物,又兼胭脂鸟食花长大,其肉质颇为丰美,成为不少喜爱美食之人的心头好。 而除了胭脂花之外,胭脂鸟更喜食一种木气浓郁,甘甜清香的名为玉心笋的灵植,一般都将巢筑在竹林附近,既然这几只胭脂鸟在这筑巢,那笋群应该也不会离这太远。 苍麒放出神识探查了一番,最后锁定了某个方向,抬脚向那处走去。 这一窝胭脂鸟一共四只,而且每一只的分量都颇为足实,师弟应该会喜欢。 对于这么一头打又打不死,甩又甩不掉的火睛石猿,书生模样的青年修士一行人大感头疼。 实在是没见到皮厚到这种程度的妖兽,本来想着他们几人联手,宰杀一头八阶妖兽定然是十拿九稳,谁想到挑来挑去挑中了这么个坑爹的货。 “这皮究竟是什么做的?竟然能厚成这样?”十八般武艺皆用上,也没见火睛石猿身上多了一道口子的女修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皮厚的妖兽不是没见过,但厚橙子这样的,真是闻所未闻。 “这妖兽认得我等气息,这么一路追过来,动静委实过大,恐会引起其他妖兽,于我等不利。”蓝衣修士微微蹙起眉,开始思索脱身之法。 领头的书生模样的修士叹了口气,顿住身形,无奈道,“也只能先把它困住了。”火睛石猿并非厉害到能让他们逃跑的程度,如果没有那一身变态的厚皮,他们早就把它给宰了,又岂会像现在这么憋屈——一头无论你怎么打都不会受伤的八阶妖兽一直在你身后穷追不舍,实在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经历。 也只能先这样了。 诸人彼此相视,无奈的停下了脚步,就是不知这回能困住这妖兽多久了。 “咦?”女修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人影,登时眼前一亮,“那不是大师兄么?” 诸人动作整齐划一的顺着女修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想也不想的一股脑往苍麒所在的位置跑去——虽然阴山内部的白雾比入口处薄上一些,但能见度也并不很高,是以并未有人在阴山中御剑而行,就怕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大师兄!” 一拨人连带着一头体型巨大的火睛石猿一起冲进了竹林。 之前只顾着赶路,没注意到苍麒在竹林中做什么的诸人傻乎乎的看着几道银白色的剑气四下流窜,将深埋在土里的笋子挖出,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边,俨然堆起了一座小山。 青年修士不怎么确定的回想了一番清单上所记载着的各种兽植,上面有玉心笋么?还是大师兄有什么用场,竟然挖了这许多。 但未及多思,就被追来的火睛石猿的咆哮声打断了。 虽然它皮厚,但是它一直在挨打啊! 火睛石猿赤红着眼睛,一只大掌拍下,地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数尺深的掌形大坑,若非诸人闪的快,这么一掌下去,早就被拍成烂泥了。 这片竹林中所出的笋不少,苍麒也打算全给挖完了,见那由笋堆成的小山差不多已堆了四尺高,便收了手。 一挥衣袖,那座笋山瞬间从原地消失,被收入储物戒指之内。 火睛石猿虽然不曾化形,但它是八阶妖兽,神智早通,一掌下去,看见其他人纷纷闪开,唯独苍麒一人站着不动,顿时觉得受到了挑衅,遂将泄愤目标从原先的那一拨人转移到了苍麒的身上。 “大师兄小心!” 一旁的青年修士一行不由为苍麒捏一把汗——虽然知道苍麒厉害,但是,这火睛石猿实在是太特么的皮厚了! 火睛石猿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霎时间妖气暴涨,粗壮的手臂犹如一块巨岩,狠狠地砸了下去。 苍麒站在原地,并未见他有移动一步,然而火睛石猿的那些巨拳却没有一拳将其击中,反倒是周边的土地,因着巨拳的袭击,而全部下陷,倒是在苍麒所在的位置给突出了。 苍麒抬眼看了眼暴躁起来的火睛石猿,又扫了眼边侧,“你们的猎物?” 青年修士苦着脸点头又摇头,“原是打过这火睛石猿的主意,再没想到这妖兽一身铜皮铁骨这般厉害,我们费了许多功夫,也没能破的了它这一身硬皮。偏这畜生记性倒好,记住了我们几个的气息,怎么甩都甩不掉。” 攻击一再落空的火睛石猿眼中满是戾气,双手猛然向前一抓,意欲将眼前的人包抄拍碎。 女修一声惊呼,尾音未尽,便听到一声清鸣。 一柄被雷光缠绕着的银色长剑,从苍麒身侧飞出,向前刺去。 只听得一声入肉声响,那长剑伴随着“嗞嗞”作响的雷霆之声,穿透了火睛石猿的硬皮,直接刺进了它的心脏。 火睛石猿的胸腔被刺了个对穿,呆呆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苍麒一抬手,长剑脱体而出,又飞了回去,被他抓在手里。 之后血花迸溅。 偌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了一阵尘土飞灰。 火睛石猿睁大着双眼,已然没了气息。 这一切都发生在雷光火石之间,前一秒女修还在担心苍麒被那火睛石猿拍扁,下一秒,那火睛石猿就魂归了西天。 这反转来的太过突然,一时间,诸人都没了言语,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是与火睛石猿交过手,且没讨到好的人,虽然看见苍麒在此处,就下意识的跑过来求助,是因为下意识里便觉得,如果是他们的大师兄,应当能想到解决火睛石猿的办法,但也绝对没想到,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剑,就把令他们头疼不已的火睛石猿给解决了。 诸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火睛石猿尸体,又看了看从出手到收手,都始终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的苍麒,不知为何,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火睛石猿虽然能换取的功绩点不少,但这么个铜皮铁骨的妖兽,想也知道身上的肉不会好吃。 苍麒将火睛石猿的尸体收了,准备再去别处看看。 阴山物产颇丰,食材并不少。 “——” 身上的传讯符突然传来了动静。 苍麒心中一动,取出来传讯符一看,正是他师弟。 第八十三章 “师兄你那边怎么样啊?我们今天遇到了一条赤血雷蟒,商陆的衣服都被烧了,哈哈。” 透过这两句话,苍麒几乎能看到,此刻传讯之人脸上的坏笑。 苍麒好笑的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见他们确实没遇到什么大麻烦,还找到了不少清单上的东西,赚了不少功绩点,才放下心来。 阴山试炼为期一月,现在是他们进来的第五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自由行动了——他队里的金丹修士大多都曾经参加过一次试炼,早有经验,是以在进山的第二天,就各自分散行动了。 景黎已经带了他们五天,周围的环境也已经大致摸清楚,再一起行动,反而有碍队里各人赚取功绩点,造成人心浮动。 想到这,苍麒指尖不由在传讯符上划过…… “分散啊……” 景黎看完传讯符上的信息,下意识的抬眼看了圈四周,他们队目前还是大部队一起行动,一直这样,赚取功绩点确实不容易——就算抓到一个大头,能换取数百功绩点,但架不住人多啊。 六百除以六十一,想想每个人分到手里的数值,不要太虐。 尤其是,在擒获任务目标时,并不是人人都有出力,或者说是出力相同,平分什么的,对于出力多的人显然很不公平。 都进来五天了,虽然他们队里的除了白蔻以外,基本都是第一次来阴山,但是有前面的五天探查期为基础,景黎相信他们也不会再像刚进来时,被一只冰魄弄的方寸大乱。 冰魄是一种妖灵,由冰中灵气汇聚而生,没有实体,有一定意识,喜欢作弄人,正是他们进入阴山后遇见的第一个对手。 忆及当时混乱的场面,景黎不禁抽了抽嘴角。 这几天他也有在暗中观察,队里还是有几个沉稳靠谱的的,等各自分散开后,让这几个帮衬着,他也比较放心。 将其中看中的那几个人的名单在脑中过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景黎才站起身,准备让人过来,说一下自由行动的事。 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道女声打断了。 “景师弟,这都第五天了,你总不会要我们这么多人,一直凑在一起吧?” 白蔻带着一拨人走了过来,冲着景黎抬了抬下巴。 “怎么会。”景黎扫了眼白蔻身后的几个人,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我正准备通知大家,分散彼此结伴一事,没想到白蔻师姐这般心急。” 听到景黎正有此打算,不需要自己再多费唇舌,白蔻这才点了点头,很是干脆的通知道。“这些人跟着我,剩下的那些,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抬脚就走。 听到动静的诸人围在一边,看白蔻一行就此离开,不免有些惊讶——现在已经入夜,没想到白蔻会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 “等等,白蔻师姐。” 不急不缓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以为景黎要出尔反尔的白蔻不由皱起眉,转过身来,语气里颇有些不耐。“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 景黎心底哂笑一声,对于白蔻这性子实在有些无语。 “这些带走的人选,白蔻师姐是否再斟酌一二?” 听见景黎对于她带走的人提出质疑,白蔻顿时警惕起来。“不需要,他们都很好。” 能不好么? 一共六十一人的队伍里,后期巅峰的一共有三个,除了自己以外,筑基后期还有八个。 白蔻虽然只带走了十个人,但筑基后期的就有四个,更有一个后期巅峰在内,几乎把队伍里修为最高的人直接刮走了一半,若是她还带上了其他修为低一阶的弟子一起,那也就算了。 可她队伍里,筑基初期一个没有,除了后期,全是筑基中期修士。 虽然说,自由行动时,跟谁结伴都看各人喜好,并非强制,而白蔻又是副领队,找几个帮手在身边也是正常,但这吃相,是不是也太难看了点? 在场其他还没反应过来景黎那句问话意思的人,在听见白蔻的那句“他们都很好”之后,也都反应过来了。 有了一直带着他们所有人,先把周围的环境都探查了一遍,才让他们各自行动的景黎做对比,迫不及待的想要带走队里一半的高手的白蔻,显然就显得不厚道许多。 看向白蔻一行人的眼神,难免多了一丝异色。 白蔻还尤未所觉,仍是一脸防备的盯着景黎,“他们都是自愿跟着我,景师弟总不好强制他们留下吧?” 景黎将目光从白蔻身后那一行人身上扫过,那些人有的回避了他的视线,有些则不以为然的看了回来。 幸好他看中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跟白蔻走的。 “这倒不会。”景黎笑了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取出了玉牌,将跟着白蔻走的那十个人的名字直接划到了白蔻名下。“本来就是自行结伴,既是诸位师弟自己的意愿,我当然不会阻拦了。” “这十位师弟,就有劳白蔻师姐了。” 一般情况下,众人虽然是各自结伴,分开行事,领队之人是不会将玉牌上的名字划分开来的,因为划分到了谁名下,就是由谁负责。 本来这五十九个人,都是在景黎与白蔻名下的。 但既然眼前这十个想要跟着白蔻离开,景黎索性就成全了他们,直接把他们的名字划到了白蔻名下。 也就是说,这十个人在试炼期间所发生的种种,其责任人在白蔻,而不在于他。 但剩下的那四十九个人的安危,还是由景黎与白蔻共同承担。 换而言之,跟着白蔻走的那十个人,万一真的出现什么岔子,景黎是不用付一点责任的——撇开他们已经不在景黎名下不说;单说白蔻一个副队一人就直接带走了队里一半的高手,却没管那些修为低的弟子,白蔻这行为本身就站不住脚。 虽然以白蔻这一小队的实力,定然能赚取许多功绩点,但景黎宁可少赚点功绩点,也不想麻烦上身,所以,直接把人都踢到了白蔻那边去。 而事实证明,景黎这一举措实在是太明智了—— 白蔻她们在第五天夜里便连夜离开了大部队,待到第六天清晨,剩下的四十九个弟子也各自结伴,相继离开。 景黎自己一个人行动,照着那张清单寻到了不少目标,刷了不少功绩点。 这日正好巧遇了商陆一行人,看他们在对付血玉蜘蛛时,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便跟了他们一段路,以免他们遇上什么麻烦。 变故就是在中途休憩时发生的。 商陆一行四人这些天里虽然也赚取了数百功绩点,却也耗费良多,他们四人中修为最高的也只得筑基中期,是以行事更加小心,每日都紧绷着神经,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中了套。 这会有景黎帮他们把关,四人难得的放松了一阵,准备弄点烤肉吃了,休息一番再上路。 这边厢商陆与施思——便是那一进阴山就被冰魄给冻住了的女弟子,两人在那烤肉,另一个弟子则在处理那头猎来的妖兽身上的可炼化之物。 山柰揣着两个灵果凑到景黎身边,他有一个朋友在另外一个队上,想让景黎用玉牌看看那朋友那边情况怎么样,可有遇上什么麻烦。 自从诸人散开后,景黎每天早晚都会取出玉牌查看一番诸人的状况,以免有人出了岔子,听见山柰问,便拿出玉牌看了眼。 他早上刚看过,玉牌上的名字都好好的,都是光鲜的白色,没人出事。 还未及说话,景黎便眼睛一花,差点没把玉牌给摔了——早上还好好的玉牌上,名字忽然就灰了一大片,中间竟然还有两个成了黑色。 再一看,名字变了颜色的,全是当初跟着白蔻走的那几个。 而白蔻本身的名字也已经染上了一层烟灰之色。 一边的山柰还没来得及高兴朋友没事,就被玉牌右侧那一溜的灰黑给吓了一跳。 灵果卡在嗓子里,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 “我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景黎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了原地,像一道虹光般,从林间一闪而过。 虽然说那十个人划到了白蔻名字,有了什么意外也和他扯不上什么关系,但那只是在出现正常伤亡的情况下。 现在连同白蔻在内的十一个全都非死即伤,显然是遇见了什么麻烦,要是这十一个人全都交代在了这里,即使他们的名字不在自己名下,等回去之后,景黎也绝对会有麻烦——十一个人都相当于整个队伍里的六分之一,再加上一个副队,不管什么原因,领队的绝对难逃其咎。 “景师兄怎的走了?” 施思拿着一块刚烤好的兽腿肉走了过来,还没等送到景黎手里,就感觉一阵疾风从身边掠过,岩石边只剩下了山柰一个人的身影。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的山柰脸涨的通红,哑声道。 “出事了!” 而另一头,在滔天的红色火光里,白蔻深深的陷入了懊悔之中。 第八十四章 阴山山脉里有许多好东西。 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常识。 来到阴山的人,都希望自己能从这里带走宝物。 白蔻也不例外。 而唯一一点与其他人不同的是,白蔻的目标很明确,她想要带走的东西也只有一个。 而这个唯一的价值,远超阴山山脉中所有灵植。 阴山山脉之中隐藏着一朵异火。 一朵尚未被人发现的异火。 红莲业火。 白蔻并不清楚异火的具体位置在哪,但她记得原著中,闻人异从栖阳城回来之后,和其他人一起参加了一场宗门试炼,并在那个试炼的地方,发现了异火。 异火作为天地间特殊的存在,它的强大也同时决定了它的霸道。 一个人的身上,是不可能同时有两种异火的,闻人异在噩梦林的传承中已经得到了九幽冥火,所以他把红莲业火给了他的一个后宫,令其修为一路暴涨,连升三级,当场就结成了金丹。 如果不是发现闻人异从那处传承之地中得到看异火,白蔻都险些忘了这一段剧情了。 但,只是险些。 既然她现在已经想起来了,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她从闻人异那旁敲侧击的打听到了对方收服九幽冥火的过程,又去藏书阁里翻阅了许多关于异火的资料,对于接下来收服异火一事,势在必得。 进山前,她特地花了不少贡献值,从天枢阁淘换到了一只火云罗盘。 火云罗盘能够探测处火元素密集之地,而在这阴山山脉中,又有哪一处,能够比异火所在地的火元素更加密集? 在确定了异火的大致位置之后,白蔻并没声张——身边这么多人,她又不是傻。 跟着景黎一起向着异火的反方向前进,估摸距离已经差不多够远,不会有人摸到那边去之后,她才提出要分头行事,正好已经过了五天,时间上也正好。 当然,她走前没忘记带走早在进山前就找到的那些人,陪她一起过去——不是她好心的找人分一杯羹,而是异火的战斗力实在太过可怕,她需要有人来消耗异火的战斗力,再加上她早就准备好的一堆水属性的灵器法宝,红莲业火,她要定了! …… 可白蔻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她准备了这么多,不管是人力还是道具,满心以为自己能够借着得到异火的契机,让修为晋阶,自从有了强大的依仗。 却唯独没有想到,阴山山脉中的红莲业火,已经有了自主意识。 异火很可怕。 但和拥有了独立意识的异火比起来,却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红莲业火生长于阴阳交界之地,有净化之效,双月同现,九星一体,天地潮汐,业火降世。 白蔻根据火云罗盘的指引,带着人一路寻到了异火的所在之处。 她们来时的时机正好。 妖艳的深红色火焰,正在缓缓升腾,在那火苗蹿升的瞬间,形成了一道道红莲。 只一眼,白蔻就知道,这就是她此行的目标,红莲业火。 在亲眼见到异火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若是能拥有这么一件天地异宝,那…… 几乎是同时,两道人影从队伍中爆射而出,直扑向那朵妖冶的红莲。 而在那两道身影上前后,又有数道身影唯恐不及的跟了上去,就怕慢了一步,异火就成了别人家的了。 而带他们来到此处的白蔻,却被他们抛在了脑后,眼中只能看见那道深红色的火焰。 白蔻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们冲上去收服异火,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异火,又岂是那么好收服的? 最先冲到异火跟前的,是一个筑基中期的弟子。做梦都没想到阴山中还有此等机缘,取出一双冰蚕丝织就的手套,想要将那朵深红色的火莲取下。 在指尖碰上莲花瓣的那一刹那,红莲微微一颤,一点火星落在雪白的手套上,在指尖绽放出一朵小小的红莲。 那弟子惊奇的低下头,想要凑近看个清楚,小小的红莲突兀的胀大了数倍,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进了莲心。 “嗤!——” 偌大的红莲缓缓缩小,变回原来的大小,落在地上。 而那弟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众人面前,连一丝灰烬都不曾留下。 竟然……就这么死了?! 白蔻蓦地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异火的强大,所以才会带这么多人来,打算消耗异火的战斗力,但她绝对没想到,一条生命的消失,只需要短短的一秒。 那朵妖冶的红莲比她前世见过的最昂贵的烟火都要漂亮。 安安静静的绽放在那深褐色的岩石之上,火焰升腾间如同清澈海水般缓缓的扩散而开,淡淡的涟漪,恍若水波。 明明美不胜收,白蔻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弟子死的太快,太过突兀,以至于原本接二连三冲上前去的众人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只余下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动了。 是在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已是筑基后期巅峰,只差一线就能结丹。 相比于其他人,他的阅历与经验显然更丰富。 将两颗七级水属性妖兽内丹悬浮在身边,又拿出一套旗盘,逼出一点精血,以妖丹为媒介,己身精血为阵眼,催动旗盘上的七七四十九面颜色各异的小旗,将那朵红莲团团围住。 四十九面彩旗渐渐旋转起来,从最初的缓慢,到最后只能看到残影。 布阵之人口中快速的默念着口诀,无数道水枪从彩旗中喷射出来,又因为彩旗的旋转速度过快,而导致这些水枪连接成了成片的水帘,铺天盖地的向着正中间的红莲浇去。 在红莲逐渐缩小的同时,斗大的汗珠也从他鬓角流下,面色亦苍白的如同白纸,显然,这术法并不轻松。 布阵者咬了咬牙,又逼出一点精血,喷到旗盘之上,嘴巴一张一合的更快,意欲加快进度。 那红莲在这般强攻之下,越缩越小,直至缩至碗口般大小。 这是,成了? 在场诸人面色各异,心中诸多念头闪过,目光却有志一同的全部聚焦在了那朵碗口大的红莲之上。 白蔻不由眯起眼睛,虽然她是准备让人消耗异火的战斗力,但并不准备将这异火拱手相让,藏于袖中的手指捏住一道符箓,紧盯着那红莲与布阵之人,准备寻个时机出手。 眼看着成功在即,布阵者心中不由涌上一股狂喜,连连催动手中旗盘,准备一鼓作气,直接把异火拿下。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虚弱的退化成十六瓣花瓣的红莲突然暴动。 汹涌的火元素从那碗口大的莲心中涌出。 空气中猛然掀起一阵火浪,火焰飞射间,一只双翅足有数丈长的绚丽火凤腾空而起。 穿破了彩旗,带起令整片空间都开始震的磅礴能量,瞬间将布阵者吞噬,出现在在场人惊恐的目光中。 这些天地间的奇异火焰,经过岁月的累积沉淀,会成长为各种各样的奇异形态,拥有自己的意识。 浑身缭绕着妖冶的红色火焰的火凤,盘旋于天空之上,俯视着地上的修士,由两团深红色火焰构成的凤眼之中,冰冷的不带有任何感情。 地上的人惊恐的看着那身形足够覆盖住他们所有人的火凤,想要逃走,双脚却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竟是迈不出一步。 火凤忽的引吭高歌。 随着那道音波声的扩散,深红色的火焰犹如无数流星陨落,低沉的轰鸣声不断地响起,岩浆暴射,火焰四处狂喷。 整片土地很快沦为了炙热的岩浆池…… 白蔻怎么也想不通,原著里被闻人异收服,还转送给身边的后宫的红莲业火,为什么会拥有了自主意识,让她的所有准备都付诸于东流。 更糟糕的是,面对眼前强大到逆天的红莲业火,她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她跳上了一叶青色小舟,想要逃离这里,可不管从哪个方向走,都会有一道沸腾的岩浆柱拔地而起,正好挡在灵舟之前。 几次之后,白蔻就是再蠢也反应过来,那红莲业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她们离开,最初的虚弱被困,都不过是戏耍她们,让她们掉以轻心的假象。 一朵异火,竟然狡诈如斯! 白蔻抿了抿唇,看向地面上的岩浆池。 在岩浆喷射的那一瞬间,又有两人因闪避不及,被岩浆吞噬,神魂俱灭。 她们来时十一人,现在却只剩下七个。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之后,“嗤”的一声,又一个人影在交错喷射出的岩浆柱中消失,连灰都没能留下。 只剩六个了…… 白蔻死死扣住手中的水灵珠,在性命危在旦夕的生死关头,无比后悔起自己为何要过来找这异火。 她想要提高自己实力,并不代表,她愿意以自己的命来换啊。 阴山中常年白雾不散,能见度很低。 可景黎还是从大老远就看到了那冲天而起的火光,生生将白雾都染成了绚丽的火霞,映染了半边天空。 第八十五章 随着身体距离红色火光越来越近,景黎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周身的温度,在不断的持续攀高。 在地表汇成一片的岩浆,就像刚刚出炉的钢水,火红而炽热。 这是一个由红色所组成的世界。 各种深浅不一的炙热,把几个人影牢牢的困在了岩浆柱所构成的天然牢笼中,无路可逃。 一只火凤以遮天蔽日之姿,傲然凌立于半空,漠然的俯视着脚下的惨剧。 这是……异火? 景黎错愕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竟有些怔然。 虽然对于错过传承之地的九幽冥火而感到有些可惜,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时隔不久,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又一朵异火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白色通道中的九幽冥火再逼真只不过是虚像,无法令人真实额感受到异火的强大。 而此刻,景黎站在数丈之外,就已经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浪翻滚。 就连空气都仿佛沸腾了起来。 轻薄的衣料披在身上都成了一种累赘。 难以言喻的燥热无孔不入,通过体表的每一个毛孔,渗入其中。 让人开始躁动。 景黎抿了抿因为缺水而变得有些干燥的嘴唇,足尖一点,一头冲进了红色光芒的笼罩之中。 湛蓝色的光晕浮现在体表,将景黎整个人都包裹进水元素的保护膜中。 这里的温度实在再高,水元素在不停的被蒸发,景黎不得不一直维持着体力灵力的运转,免得人还没救出去,自己就先被烤熟了。 被困在岩浆池中,被周围不定时喷发的岩浆柱挡住了去路的六人,情况并不好——在这种高温灼烧的环境下,能好的起来才怪。 除了一个水木双灵根,与一个火灵根的弟子还能勉强坚持住,其余几个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景黎视线飞快的将岩浆池中的情况一眼看过。 一顶精致的芙蓉帐立于一柄飞剑之上,层层叠叠的轻纱将里面的人映的影影绰绰,看不清虚实。 但景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人——那日在柘方府内,他因为误会了白蔻与苍麒的关系,而与闻人异大打出手时,白蔻正是用这顶芙蓉帐将闻人异护于其中。 看来白蔻暂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虽然他很想问问白蔻究竟是怎么带的队,惹上这朵异火,让队里的人几乎灭了一半,但现在实在不是质问的好时机。 景黎压下满腹疑惑与郁气,身形一动,提起一个已经失去了意识,差一点就跌进了下面的岩浆池里的弟子,扔到脚下的飞剑上,又转向向另一处飞去。 半空中的火凤从景黎出现在外围时,就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 一双毫无感情的火眸冷冷的在火光中穿梭的人影,在对方带着两个人准备出去时,凤眼一眯。 三道粗壮的岩浆柱拔地而起,将三人全部困在了三角形的牢笼里。 差点被突然喷发的岩浆烧到衣摆的景黎踏着长剑,在半空硬生生扭转出一个别扭的角度,双掌翻飞,飞快的结出一串手印。 湛蓝色的灵光从保护膜上扩张开来,一点点的晶莹从天空中飘下,在这片三角形的方寸之地中,轻飘飘的落下。 点点白色在滔天的火光中并不显然,却很快就积少成多。 沸腾的岩浆柱表面凝结出一层透明的晶莹,反射出几丝冰蓝色的幽光,时间仿佛被静止了。 三道岩浆柱安安静静的维持着上一刻的张牙舞爪,却迟迟不曾有下一步的动作。 景黎抓紧时间,一个蝶弄足加速,身影快若闪电般,突围而出。 在逃离出岩浆池的那一刹那,那三道岩浆柱蓦地碎裂开来。 不见一丝火光,破碎的冰晶从空中洋洋洒洒的散落,就像是一场华丽的流星雨。 “景师兄!” 商陆几个一路追来,还没来得及震惊于眼前的所见,就看见一道人影突破了火焰的壁垒,将漫天的红光切割出了一道白色的口子。 带着腾腾的的热气冲了出来。 看见了自己人,正好省去了将人安置的时间,景黎直接把躺在剑上的两个人向商陆几人的方向抛去。 “交给你们了。” 一句话的语音未尽,人已经再一次冲进了红光里,消失在火焰之后。 被景黎的不按常理出牌给吓了一跳的商陆几人,手忙脚乱的接住两个失去意识的大活人,看着半空中的那只火凤,难掩担心。 没想到自己的火焰竟然会被冻住的火凤一声长鸣,双翅扇动,一道火焰组成的龙卷风向着景黎所在的位置席卷而去。 蒸腾的热气,让整个视野都出现了幻觉,所有的景物全都开始扭曲。 徒然攀升的温度,令景黎几乎产生了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已经沸腾蒸发的错觉。 双眼不管看向何处,首先印入眼帘就是腾腾的热气。 从火凤双翼底下伸向地面的巨型旋涡,带着摧古拉朽之势,从岩浆池那头席卷而来。 在那火龙卷的左侧,正好有一名弟子苦苦支撑着。 以那火龙卷的速度,只需三息之内,就能将追上那个弟子,用火舌将其吞噬。 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景黎的身体便先一步行动了。 一条由水元素组成的鞭子紧紧卷住那弟子的腰身,握住水鞭的左手猛一发力,硬把人给卷了过来。 湛蓝色的水鞭卷带着人,在半空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正好先一步于火龙卷,把人救走。 一直关注着里面情况的商陆几个不由送了口气,还以为来不及呢。 商陆心细,注意到在救了那个弟子后,景黎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一些,很快反应过来,在那样的环境下既要分出精力来抵御骇人的高温,又要防备不定时喷发的岩浆与一边虎视眈眈的火凤,更要抓住机会救人,在这种环境下还要一心三用的景黎消耗定然不小。 回头看了眼正正在给那两个救出来的弟子喂药的山柰两人,商陆抿了抿唇,决定进去接应景黎。 心念一动,两只傀儡瞬时出现在商陆身侧。 商陆塞了两颗水系妖丹进傀儡脑里,捏着一颗水系灵珠,在两只傀儡的保护下,冲进了火光里。 同样觉得担心的施思咬了咬牙,捏着几张水系符箓也跟着冲了进去。 正给两个伤患喂药的山柰阻止不及,正想跟上去,就被剩下的队友眼明手快的拽住。 “都进去了,等会他们出来谁接应?” 山柰无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同伴相继消失在火光中。 光是维持住体表的那层水元素保护膜都耗费了不灵力,更别提景黎现在还得带着一个人御剑飞行。 对方已经灵力耗尽,虽然得救后也吞了两瓶灵药,但所恢复的灵力还远远不够他为自己撑起一个保护膜。既然来救人,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景黎不得不将自己的保护膜扩大,把对方也包裹进来。 所幸对方还算识趣,虽然身上已经没剩多少灵力,却还是运转着仅存的灵力,来固定这个保护膜,以减轻景黎压力。 火凤当空,赤褐色的岩石在火光照射下,砂岩灼灼闪光,炽热的气流翻滚上升,就像烈焰熊熊,火舌撩天。 在第一道火龙卷落空之后,火凤恼怒的接连召唤出六道火龙卷,几乎将整个岩浆池上方的空气都扭曲。 景黎带着人左闪右避,悬之又悬的从咆哮着的火龙卷中突围,差一点把头发都给烧了。 在闪避的同时,景黎一直注意着另外三人的下落。 喷发的岩浆与肆虐的火龙卷阻隔了大半视线,景黎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在岩浆池中的一块岩石上发现了一个弟子的踪影。 身形一矮,正准备下去,身后一道强劲的气流呼啸而来,景黎忙向左边急避,还没稳住身形,一道岩浆便从地下喷发,若非景黎反应快,估计这会连灰都不剩了。 心有余悸的长吁一口气,没再浪费时间,剑身突然下沉,眼看要落进沸腾的岩浆之中,又险险停住,几乎是贴着岩浆表面疾驰,在掠过目标所在的岩石时,伸手一捞,把上面的人抓回了剑上。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景黎从它眼皮子底下将人救走,火凤终于愤怒的咆哮了起来。 呼啸的赤红色火墙好似海啸一般,从岩浆池尽头覆顶而来,所过之处,连岩石都化为灰烬,只有满目的红与火。 糟糕。 景黎暗道不妙,这样的情况下,再想要救人,简直是难如登天。 “景师兄!人都在这了!快走!” 趁着火凤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景黎身上时,溜进来的商陆和施思已经偷偷将剩下的那个弟子救走;白蔻还勉强能动,在两人的帮助下,也从岩浆柱牢笼里逃了出来。四人此刻正聚集在火膜边,准备离开。 炙热而刺目的火光几乎要将人的双目灼伤,商陆怕景黎视线被火光所挡,当下便放声大喊,告诉景黎人已经皆尽救出,抓紧时间跑路。 乍然听见商陆两人的声音,景黎有些意外,但在听清楚内容后,不禁心头一松,他身上的灵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也不多言,毫不迟疑的便往商陆他们的方向冲去。 于休眠中被打扰唤醒,一醒来就发现一群将要炼化自己的修士,红莲业火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这会又见景黎等人想要把那几个修士救走,它又怎么可能会放他们离开。 摧残炫目的尾羽与咆哮着的火浪连接在了一起,带着摧古拉朽的架势,向着景黎等人的方向飞扑而来。 景黎瞳孔猛地一缩,将剑上的人丢向商陆的方向。 “你们先走!” 火凤的速度太快,如果不将其挡住,他们谁都走不了。 景黎飞快的转身直面火凤,右手迅速的抓出一个东西,砸向火凤的心口——正是他进阴山后抓到的那只冰魄。 冰魄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好歹也是由冰中灵气所化,令火凤的攻势缓了一瞬。 虽然只有一瞬,但对景黎来说也足够了。 一大叠符箓从景黎手中甩出,分散在火凤周围,凌空而立,以冰魄为中心,无数道湛蓝色的灵光将所有符箓连接成了一点,将火凤困于其中。 本来已经放弃了收服异火,准备先跑路要紧的白蔻见状,心中忽然一动。 神色莫名的盯着火凤与景黎看了好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 富贵险中求,此时正是个好机会,不试一次,她实在是不甘心。 白蔻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掷向半空。 刹那间,变故陡生。 恰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施思惊怒交加看着眼前的一切,尖叫声霎时划破长空。 “你干了什么?!” 第八十六章 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青色圆球被投掷到火凤与景黎之间,停滞在半空中。 “咔咔”几声机关声响后,圆球分散重组成了一把造型古怪的云纹锁。 一道极细的丝线从锁眼里窜出,见风而长,很快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不多会就分裂出数十道丝线,而这些丝线,又开始横向里延伸,最终,变成了一张偌大的蛛网,劈头盖脸的向着火凤罩了下去。 火凤冷眼看着罩住自己的蛛网,张口喷出一道龙炎,烧到蛛网上,细细的蛛丝很快就开始崩裂,原本完整的大网开始变得坑坑洼洼。 火凤再欲张口吐出一道火龙卷到身边的这些符箓上,身形猛地一僵。 一只巴掌大小的青色蜘蛛无惧于它一身火焰,不知何时爬到了它心口的位置,重重一口咬下,霎时间,青光大甚,青色蜘蛛身上的光芒强的人几乎睁不开眼,八道尺宽的青色锁链将火凤紧紧束缚住,而作为锁芯的蜘蛛本体,却钻进了火凤体内,将锁锁在了火凤身体内部。 火凤痛苦的发出一声嘶鸣,凄厉之音响彻云霄。 没料到自己会被锁住的火凤立时挣扎起来,双眸中怒火涌动——它能清楚的感觉到有那只蜘蛛正妄图向自己的本源意识下手,想要将它锁住。 虽然不知道那圆球与蜘蛛是什么东西,正与火凤交手中的景黎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妙。 赤红色的高温世界中,暗红色的岩浆,突然间剧烈地翻腾了起来,一股极其狂暴的能量,夹杂在其中,步步逼近。 一声尖锐的惨叫突然响起,下一秒,又戛然而止,就好像是被人生生扼住了喉咙一般。 景黎心下顿时一凛,他发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冰魄的存在了。 显然,在盛怒的火凤面前,即使是冰系的冰魄,也撑不了多久。 作为阵眼的冰魄消失,困住火凤的湛蓝色灵光霎时中断,失去了媒介的符箓纷纷坠落进下方的岩浆池,消失的无影无踪。 阵法既然失效,火凤自然不会再被困住。 而覆盖在它身上的那张蛛网,也早就被烧的一点不剩。 盛怒之下的火凤再无顾忌,凤尾一扫,铺天盖地的火墙与岩浆向着景黎他们所在的方向,灭顶而来。 马上就能脱险的幸运,瞬间变成了大惊失色的错愕。 众人都没想到,原本好好的一个互相牵制住的僵局,竟然就这样被打破,而盛怒之下的火凤的攻击,远胜之前多矣。 炙热的气流扑面而来,熊熊的火焰肆虐。 而原本被他们视为出口的红色光膜,也化作了一堵火墙,火舌撩天。别说是从这出去,估计碰一下这火墙,就能被烧的灰都不剩。 双面夹击的险境,令人不由怀疑起他们是否真的还能有机会出去。 只差一点大家都能出去,现在却因为白蔻而造成了这番变故,施思连生吞了白蔻的心都有了。 现在这些火焰的威力远非之前所能比,岩浆柱也不再像刚才那般不定时喷发,六道岩浆同时从她们身下喷发。 在腹背受敌,左右两侧又各被一道岩浆堵住了出路的情况下,受伤在所难免。 她原本和商陆一人带着一个人,可两道岩浆同时在她周围喷发,前后又有火墙阻挡,将她困在一个狭小的扭曲空间里。 她避之不及,而她所带着的那个弟子,就在她眼前,生生消失在了右侧的那道岩浆柱里。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丝毫没给施思反应的时间。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怎么都不能接受这种结果——明明只差一步,她们就能出去了! 诚然她对于这些人其实并没有好感——这些人离开前的那副模样,可并不讨人喜欢。 她之所以会进来,全是因为景黎——景黎帮过她,她想回报对方这份情谊;而景黎会冲进来,是为了把这些人救出去;她们明明已经把人救出来了,可现在,竟然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眼前。 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她们这些人进来是为了什么?! 又一道岩浆在施思身后喷发,背上火烧火燎的疼,她甚至都闻到了一股肉焦味。 右边那道带走了她身边之人性命的岩浆柱消失了。 施思愣愣的抬眼看去,在她的侧后方,商陆的半个身子已经被烧伤,黑色红色混在了一处,看起来分外狰狞,守护在他两边的傀儡,一个已经不见了,而剩下的那个,也和它的主人一样,只剩了半边的身子。 仰起脸,她的头顶,景黎正极力挡住发狂的火凤,赤红与湛蓝交汇,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响起…… 再侧过头,一顶花俏的芙蓉帐突然映入眼底,施思呆了一瞬,周围喷发岩浆与火墙再没看在眼里,浑然不顾的猛然冲了过去,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硬是把里面那人给拽了出来。 明明她们好意来救人,却被被救之人陷入如此境界,施思心里怎么不怒。 面对这番变故,白蔻也吓的白了脸,显然没料到,火凤竟然还能有如此战斗力。 她原本以为那火凤已经被景黎牵制困住,没有了威胁,才扔出缚灵锁,去锁住那火凤的本源意识,趁机将其收服。 谁知道景黎这么不中用,竟然这么轻易被就火凤破了阵法。 施思刚才的尖叫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质问和愤怒的目光几乎实质化成刀子一般,扎在白蔻身上。 白蔻又恨又怕,却又带着一点破罐子破摔的义无反顾。 反正都已经做了,而且那火凤到现在都没挣脱开缚灵锁,说不得再等上一等,就成了呢…… 由火焰所组成的火凤,其身体从某方面来说,是一个近乎透明的存在,以至于景黎能清楚的看见那只从火凤心口钻入的蜘蛛正紧紧抓住某个东西,想要把它制住。 凝神看去,那被抓住的竟然是一朵深红色的莲花,正与抓住它的蜘蛛纠缠。 在看见那朵红莲的那一瞬间,景黎终于恍然,为何火凤会突然发狂。 刚才的那个圆球是缚灵锁。 缚灵锁,顾名思义,是用来束缚灵体的,一般用于契约高阶灵兽——高阶灵兽神智已通,大多不愿与人为宠,便有那炼器大能,制作出了缚灵锁,先将灵兽的灵魂锁住,再与之契约,如此能省下不少功夫。 眼前的异火既然已经有了自主意识,那显然也在缚灵锁的目标范围之内。 景黎再没想到,白蔻竟然会这般乱来,竟然妄图用缚灵锁将这朵异火收服。 而这一举动,显然惹怒了火凤。 近乎疯狂地发泄了一通之后,仍未彻底摆脱缚灵蜘蛛的火凤,犹如感应到了景黎的注视一般,身躯猛然间后仰,抬起头凤首,跃动着愤怒之火的冰冷凤眸,死死地锁定在了景黎身上。 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身上,景黎顿时觉得身体一凉,整个身体都仿佛被对方从里到外扫视了一遍一般。 想要收服它么? 那就试试吧,究竟是谁吞噬谁。 狭长的凤眸眯成一条细缝,一声嘹亮的凤鸣响起。 身形足够数丈长的火凤与凤尾处的火墙脱离开来,俯冲而下,带着将空气都燃烧起来的热度,扑向景黎。 体力灵力已经所剩无几的景黎瞳孔猛地一缩,一道冰壁瞬间出现在身前。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施思几人见状,不由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没来得及高兴,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细微的碎裂声。 施思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睁睁的看着火凤直接穿透了冰壁,快若闪电的没入景黎体内…… “前面就是血角紫翼雕的老巢了。” 怕打草惊蛇,辰砂没敢放出神识,侧头看向今早正好遇见的苍麒,抬了抬下巴,那意思是问,什么时候动手。 苍麒刚想答话,一道极轻的碎裂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苍麒脸色蓦地一变,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 “怎么?”见苍麒神色有异,辰砂还未来得及问出口,眼前的人就已经消失在原地,不见了踪影。 阴山北部—— 刚把一窝啸风玄龟一窝端了的闻人异似有所觉的抬起头,望向东方。 异火之间互有感应。 察觉到体内的九幽冥火的躁动,闻人异不由挑了挑眉,喃喃道。 “……没想到,这里也会有异火存在。” 虽然不知道是那朵异火,又是被何人撞见了,不过,现在在阴山山脉内的全是九华宗弟子,不如过去瞧瞧,看看是谁这般好运…… 第八十七章 在火凤没入景黎的那一瞬间,步步紧逼而来的火墙与肆虐的岩浆柱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 就连那笼罩在外围,挡住了他们退路的那堵火墙也失去了踪影,若非底下的岩浆池还存在,施思几乎都要以为之前的种种都是错觉了。 令人难以忍受的炙热高温也仿佛被人从空气中抽走,暴露在外的皮肤再没了先前的灼烧之感,甚至能感觉到清风吹拂过耳畔的舒畅。 灾难过去,本来是一件值得欣喜之事,施思却只觉得手脚凉的厉害——她既然不曾眼瞎,自然是将那些火墙岩浆消停下来的原因看的分明。 火凤没入景黎体内,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在场诸人却觉得这一瞬间无比漫长。 那只来势汹汹的火凤就这样钻进了景黎胸前,消失了踪影。 提着嗓子,紧张的看向景黎,却发现对方毫无反应。 施思一愣,正想说话,却看见景黎毫无征兆的直直从空中落了下来,连带着之前召唤出来,却未能挡住火凤的冰壁一起。 就那样从半空直坠而下。 施思一惊,连忙追上前,伸手想要将人拉住。 在右掌接住景黎手臂的那一秒,蓦地发出一声惨叫。 入手的那片皮肤的温度之高,堪比脚下的岩浆。施思毫无防备之下,整只右掌的皮肤全被烫毁,只剩下血淋淋的掌肉。 这一下比她背上被岩浆所烫的那处伤得更加厉害。 景黎整个人仿佛火炉一般,竟是碰触不得。 所幸施思反应极快,在被烫那一下后,忍住右手剧痛,身子猛然下沉,又追了上去,把景黎接住,当然,这一回她没忘记在手上拍上两张水属性符箓。 饶是这样,她都能感觉到覆盖在手上的水元素在接触到景黎的瞬间升高,原本沁凉的液体,仿佛被瞬间煮沸,所幸这点热度比之那火墙与岩浆却是还好上不少,倒也还能忍受。 施思就跟拖个大号土豆似得,把景黎给放到了岩浆池中的一块面积不小的岩石上。 挡路的障碍消失,商陆与在外面等着的山柰两个忙不迭凑了上来。 才被施思从芙蓉帐里硬拽了出来,好一顿抢白的白蔻犹豫了一下,没凑过去,却也没走,将飞剑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蹙起眉看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景黎。 白蔻试着感应了一下缚灵锁,虽然气息已经很微弱,但缚灵锁的确还存在着,异火并未彻底摆脱缚灵锁的束缚。 要是异火还在眼前,她倒还能试着将其收服,但现在这样,她却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异火怎么就跑到景黎身体里去了…… 景黎的身体才接触到身下的岩浆,肉眼可见的白烟便从岩石表面蒸发出来,竟是连这岩浆池中的岩石都有些撑不住景黎现在的体温。 而景黎本来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施思几个面面相觑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先给人降温。 商陆和施思两个冲进火里,水属性的符箓、灵珠早已消耗的七七八八,除了几张低级符箓,再找不到其他可用之物;倒是山柰两个先时不曾进来的,身上还带着点存货。 四个人七手八脚,唯恐不及的把一堆符箓往景黎身上拍,山柰又找出了个可用来模拟雪景的小玩意——本来是准备买来哄女孩子欢心的,这会倒是正好能派上用场。 不多会,景黎身上就被拍了一堆符箓,身侧悬浮着两颗灵珠,一支白梅造型的簪子飘在他身体上空,开始撒雪花。 这看起来颇为滑稽的一幕,在场的却没一个笑的出来。 施思一边往受伤的右手手掌撒药,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仍未醒来的景黎,咬了咬唇,不安道。“那异火,该怎么弄出来……”景黎现在体温高成这样,显然是那异火捣的鬼。 商陆面露难色,这种情况还真没听说过,而且那异火之所以会进入景黎身体,明显是与白蔻之前的举动有关,偏偏景黎这会又失去意识了,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状况。 “不好!”山柰低呼一声,为了给景黎降温而贴在他身上的符箓全都化成了灰烬,就连撒下的那些雪花,也没再能碰触到景黎身体,还没等落下,就被徒然升高的温度所融化——景黎的体温还在不断的攀升之中。 “怎么会这样?!”施思忍不住伸出手,然而还没等碰到那人,光只靠近那人周身的空气,就被那热气给烫的直接起了水泡。 “这样下去不行啊……”会死人的…… 施思眼圈瞬间红了,求助的看着身边的同伴,“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如果连符箓都不能再起作用,她们又还能做什么?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景黎烧死吗? 山柰急的直抓头,一个念头忽然从脑中闪过,眼前顿时一亮,仿佛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稻草。撸起袖子开始掐法诀,只是才掐到一半就被人拦下了。 山柰不解的张开眼睛,拦下他的正是商陆。 “不行,不能用那个术,一般的水系法术根本没用,召唤出来的水还没等派上用场,就先被景师兄的体温给烫热了。”到时再拿那水给景黎“降温”,岂不是相当于直接往人身上泼沸水。 山柰一窒,却又没法反驳,毕竟商陆说的不无道理,可如果连这样都不行,他们又能做什么?“我已经传讯给大师兄了。”商陆抿了抿唇,皱眉道,“既然普通的水没用,那便去找那些不普通的,既然这阴山中存在着冰魄,那必然也有冰山冰谷。” 施思几人登时眼前一亮,对啊!召唤出水没用,那就用冰山啊! 有了对策之后,几人也不敢再耽误,当下便准备带景黎去找冰山。 虽然他们一路行来并未瞧见,但既然他们进山时就遇上了那只冰魄,冰魄的战斗力又不怎么强大,定然不敢离家太远,说不得那冰山就在他们进来的入口附近。 只是还没等几人高兴上一秒,突如其来的变故又将诸人弄的措手不及。 景黎醒了。 被活生生疼醒的。 景黎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便是那一抹艳红扑面而来,直入心口,景黎只觉得脑袋像给大锤砸了一记,顿时轰然震响,当场就失去了意识,瞬间栽倒。 进入了他体内的异火在他四肢百骸之中,到处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皆留下一缕缕深红色的璀璨流光,带着仿佛要将他所有血液都蒸发干净的肆意。 一朵朵小巧精致的微型红莲,堵在了他的关窍,当各个关窍处皆被那红莲所占领时,精致的红莲全都幻化为熊熊的火焰,开始反复灼烧他的经脉。 景黎脸色呈现出不自然的潮红,倒把那一身衣服的艳色给生生比了下去。上身的衣衫尽皆碎裂,肌肤红胀,一道道红光肉眼可见的在其皮肤下攒动,不曾消停。 景黎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肤就像是缺水的土地一般开始龟裂,鲜红色的血液带着炽热的温度,将身下的岩石烫成一片焦土。 一只火凤出现在他识海之中,清丽的鸣啼。 将景黎的整个识海搅得天翻地覆。 原本平静无波的中枢之地,瞬间沦为了火的地狱。 “!!!” 景黎蓦地睁大眼睛,十指死死抠住身下的岩石,喉间含糊的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声响, 神色狰狞。 鲜红与赤褐混在了一起,就好像是一道道的疤痕,在岩石上印出一道道诡丽的纹路。 身上一阵阵的炙痛,整个人都在无边的火海炼狱中浮沉。 自打出生到现在,景黎还从未遭过这种罪。 都说有十二个等级,景黎不是女子,不知道分娩之痛究竟是何种感受,但他现在却深刻的体验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异火将他的身体当做了所有物,在里面肆意折腾。 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被异火灼烧。 景黎睁大了眼睛,豆大的汗珠早就迷了眼睛,整个视野中都是一片毫无焦距的模糊景象。 就连嗓子都被灼伤,连一句完整的呼痛都喊不出来。 景黎为了忍痛,死死咬住下唇,原本饱满的樱色唇瓣早以不负初时的美好,被主人□□的不成样子。 十指深深插入岩石之内,却又因为身上的痛感过甚,硬生生的捏碎了手里的岩石。 商陆几个再没想到景黎会痛成这样,想要上前帮忙,却又无从下手——景黎此刻的体温,竟是让他们连近身都不成了。 “……快……走……” 几个破碎的字眼被景黎咬牙吐出,他已经快忍不住了,商陆几个再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因为想要发泄,而做出什么事来。 施思一个没忍住,哭了出来。 明明是想来帮他的,现在却只能看着他这般痛苦,而自己却束手无策,施思深深的懊悔自己实力不济。 “一起走!景师兄我们带你一起走!” 施思咬了咬牙,竟是直接伸手,想要拽住景黎,只是还没碰到那人,就被狠狠甩开。 “……走……走开………” 景黎的双眼,原本是鲜亮的异色,此刻却全部被满满的赤红所代替,再也不见最初的明亮。 再加上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的样子,明明是一副可怖至极的样子,施思等人却只觉得难受的紧,明明都已经疼成这样了,却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伤害到她们…… 景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火烧糊了。 除了疼痛和热度,再也感觉不到其他。 会……死吗? 会死在这里吧……如果死了,就能解脱了吧……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不甘心? 景黎费力仰起脸,赤红色的双眼毫无焦距的看向某一处,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楚,却仿佛又一次看见了门外树下,那道挺拔的白色身影。 “我说过,不会再有下一次。”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师弟。” “我会一直在……” 明明,不过才相识一年不到; 明明,可以不用再一个人了…… 血肉模糊的手指死死抓住手里的岩石块,被血水与汗水糊花了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明明,就差一点…… 真是……不甘心啊…… 白衣在风中翻卷,宛如一抹白练,眨眼间便从天际疾驰而来。所过之处,劲风大盛,将两边的树木生生拦腰截断。 商陆诸人只觉得一道疾风从身侧刮过,回过神,眼前已多了一个人。 在听见铃铛碎时,苍麒就猜到情况不妙,却没想到等他过来,看到的竟然是那人一身血淋淋的倒在地上。 十根手指上不见一丝好肉,隐隐能看见其中的森森白骨;下唇被那人自己咬的不成样子;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地方,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倒在那里。 冰冷的杀意霎时间直冲云霄。 令在场的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大师兄……”商陆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飞快道,“景师兄被异火入体,怕疼的快要忍不住了。” 苍麒小心的把人揽进怀里,一碰到那人,就感觉到指腹之下的灼烧之感,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忘了提醒的山柰见状忙道,“景师兄现在体温有异。” 昏昏沉沉之间,感觉到熟悉的怀抱,景黎睁开眼,想看个究竟,却什么都看不清,哑着嗓子轻声试探打破。“……师……兄?” 苍麒让人靠在自己怀里,又将景黎紧抓住岩石的十根手指扒了出来,看见那原本修长如玉的十指变成这副模样,眼底满是阴霾,在听见景黎的询问时,却又温柔的应下。“我在。” “师兄……” 景黎反手抓住托着自己双手的那双手,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一直低低的喊着师兄。 苍麒将人抱起,没有丝毫不耐的应着他,景黎喊一声,他便答一句,不厌其烦。 识海中的火凤又一场翻江倒海,景黎紧咬住下唇,轻声呜咽。 “师兄……疼……” 白衣剑修周身的气流清冷的可怕,在回应怀里人时,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这般的极端,看得商陆几人止不住的发寒。 “乖,师兄这就带你走,很快就不疼了。” 第八十八章 “如若有事,就去找你们辰砂师兄。” 语音未尽,一道疾风卷过,白衣剑修已与怀里人一起消失在原地。 商陆下意识的接住扔进怀里的东西,愣愣的低下头,发现是两块玉牌。 ……去找辰砂师兄? 商陆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苍麒话里的意思,竟是直接带景黎离开阴山……了么? 难道说,在阴山之中并无办法控制住景黎体内肆虐的异火? 商陆不安的蹙起眉,景黎现在的模样实在太过凄惨,不由他不多想。 “这不是领队的……”山柰看着商陆手上的玉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大师兄他们,是退出这次试炼了吗?”竟然直接把自己和景黎的玉牌都扔给他们了。 “景师兄那样子,就算留在这里,也不可能再……”施思咬了咬唇,把后半截吞了下去,顿了顿,才道。“大师兄一定会有办法救景师兄的,对不对?” 没等到其他人答话,施思就自己肯定道,“大师兄一定会有办法的!” “……恩。” 施思抿唇看着手上的水泡,心下翻腾,一边告诉自己景黎一定会没事,一边又忍不住回想起景黎的惨状,整个脑子都乱糟糟的,只能不断给自己洗脑,一定不会出事。 突然,施思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商陆身后,当即色变。 “!!!” “怎么了?”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竟然跑了!”施思气极,怒不可遏道,“她把景师兄害成这样,竟然还敢跑!”简直欺人太甚! 等回去后,她一定要把白蔻做的事告诉执法堂,让她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淮梁郡,乾溪山—— “什么人?!” 带着一队护卫在山上巡逻的护卫首领暴喝一声,面露不善的看着正向此处疾驰而来,哪怕进了乾溪山地界,听见自己的问话,都不曾从天上下来的人影,冷哼一声,释放出威压,准备给胆大妄为的不速之客一个教训。 这乾溪山,岂是能够让人擅闯的地方。 苍麒眯起眼睛,看向山顶云雾缭绕之处,又低头看了眼怀里人,微微皱眉,身形快若闪电的消失在空中,只留下一道长长的剪影。 不知好歹!” 被无视了的护卫首领恼怒的举起手中□□,怒目而指,凌厉的土黄色攻击直奔天空而去,誓要把天上那小子给打下来,好好教训一顿。 眼看着土黄色的灵光即将击中那道人影,却见那人一挥衣袖,灵光当即瓦解,直接消失于无形。 护卫首领神色顿时一凛,这小子,不好对付。 “队长,看那人方向,他该不会是想……” “糟了!” 被手下一提醒,护卫首领也很快反应过来,再不敢耽搁,带着人急忙向山顶赶去。 乾溪山上灵气充沛,草植茂盛,端的一派生机勃勃,而那终年被云雾所缭绕的山峰顶部,更是一派绿意盎然。 诸多珍贵的灵植就在这山顶之上,肆意生长,木气环绕,争奇斗艳。 而在这满目的葱郁之间,一处三丈见方的灵潭安静的藏于其中。潭中的液体极为清冽,气息圆融,仙气氤氲。 苍麒一剑破开山顶的禁制,带着景黎直入其中。 越靠近灵潭,就越能感觉到周身的温度骤降,而潭边上的岩石之上,层层叠叠的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冰晶。——这灵潭,竟是一口冰潭。 异火不比寻常,阴山山脉中的冰山根本遏制不了景黎体内的异火,苍麒才会直接把人带来淮梁郡——乾溪山上有一处冰潭,已存在千年,潭水生机颇盛,对体内淤积暗伤颇有疗效,正适合景黎。 景黎一路上疼的不行,一直挣扎着想要从苍麒怀里出来,奈何一直被人制住,动弹不得。察觉到搂住自己的手臂力道稍减,刚想动作,就被苍麒抱着直接跳进了冰潭。 浑身上下烫的像个火炉的景黎一进冰潭,觉得到那刺骨的凉意之后,原本涨红的皮肤,迅速染上了一层青色。 丝丝寒意从冰潭中渗入体表毛孔,顿时化作一股冰流,行变全身。 烧灼着身体每一处的炙热感终于得到缓解。 原本被那些小巧的红莲反复炼烧的关窍所造成的彻骨之痛个,也因为绝对的寒冷,而导致痛感减弱,更不提冰潭中生机盎然,丝丝冰气正在修补着景黎千疮百孔的身体。 景黎眉宇间的褶皱渐渐展开,慢慢放松下来。 苍麒从景黎身后把人揽进怀里,托起景黎双手,放轻了动作,仔细的将灵药均匀的涂抹在每一道伤口,为怀里人上药。 冰凉的药液在接触到惨不忍睹的伤口时,引起了怀里人的一声闷哼,挣扎着想要收回手。 苍麒用下巴蹭了蹭怀里人的发顶,轻声哄道。“马上就好,恩?” 双眼还是不能视物,意识却比之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在听见耳畔那熟悉的声音时,景黎不自觉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坐在苍麒怀里,果然没再乱动。 苍麒轻笑一声,继续为景黎上药,只是手上的动作,并先前更轻了几分。 给景黎右手上完药,刚托住左手时,苍麒忽然皱了皱眉,侧过头,抬眼向某处望去。 “那人果真是冲着千年冰潭来的!” 一队正向着山顶而来的护卫中,突然有人愤愤道。 护卫首领抬起眼,放出神识,果然探查到冰潭外围的禁制已经被人破坏,显然,刚才的那个闯入者已经进入冰潭了。 竟然这般狂妄。 护卫首领冷哼一声,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呈虚握之姿,一颗灵珠悬浮于其上,周围符文遍布。 迅速而又低声的念完了法诀,护卫首领扬起手臂,将灵珠大力掷出,正好落在被破坏了的禁制上。 空气中出现了圈圈涟漪,将灵珠收入其中,原本无形的禁制渐渐显现出来,壁罩上灵光涌动,形成数道锁链,从各个方向,向冰潭中心延伸而去。 苍麒身形未动,一抬手,银白色长剑已浮现在眼前。 反手握住长剑,横向一斩,锁链却并未被斩断,反而顺势缠上了剑身,向着苍麒抓来。 苍麒冷哼一声,被锁住的长剑剑身上,忽然浮现出一柄由剑意所凝聚成的莹白色的长剑,见风而长,瞬间便挣脱开了那些锁链。 莹白色长剑剑身一扫,周围的锁链皆尽被斩断。 唯剩下几条想要将冰潭中的两人锁住的锁链,继续向着目标前进,只可惜还未能近身,就被赶到的两柄长剑给砍了个粉碎。 被反噬了的护卫首领登时脸色一白,喉间瞬间涌上一阵腥甜,没想到禁制竟然会一再被破。 明明是想用禁制把闯入者教训一番,却没想到反倒是自己技不如人,接连被打脸。 护卫首领又气又恼,若是等此间主人回来了,看见有人闯入,自己肯定也得跟着倒霉。 一想到这里,护卫首领心中更恨,怒气腾腾的直冲了上去,也没管自己到底是不是对方的对手,就怒火中烧的单反面绝对要让里面的小子好看。 “得罪了。” 一道低沉的男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众护卫还没弄清是谁在说话,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纷纷掀倒,刮下了山顶。 而冲在最前头的护卫首领,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禁制内部,灵光湛湛的防护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跟着手下们一起,被迫后退…… 冰潭中的冰气将将在景黎体内游走了一遍,景黎识海深处的那只火凤便不甘心的引吭高歌,熟悉的灼烧感再一次席卷全身,意图将妨碍了自己的冰气给驱除出去。 千年冰潭中的冰气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打发的,当下,便像是较劲似得,一大波冰气源源不断的从通过毛孔,进入身体的每一处,与愤怒的火凤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极热与极寒想碰撞之下,作为异火载体的景黎立时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才好受了没多久又开始遭罪。 这一次比先时,体内只有异火时更糟糕。 现在他的身体简直是成为了异火与冰气互相对峙的战场,全身忽冷忽热,脸色乍青乍红。 寒热交汇之处,全身的经脉都被拉扯破坏。 撕心裂肺、痛入骨髓。 识海中的火凤更是一刻不停的在里面闹得翻江倒海,天翻地覆。 它之所以会进入这具身体,是为了把这具身体的原有意识吞噬,眼看着就要成功,这具身体的主人马上就成它了,谁知会突然冒出这么多讨厌的冰气来,想要将它赶走。 火凤自然不会答应,一边驱逐着景黎体内的寒意,一边在识海中步步紧逼,想要直接将景黎的意识吞噬。 第八十九章 整个脑袋都仿佛要炸裂开的疼,身体好像变得不再是自己的,两股极端的力量在里面互不相让。 *与元神的双重折磨,令景黎立时痛苦的不能自已。 火凤清鸣着在识海中横行,直来撞去,声声贯耳,振聋发聩。 吐出的深红色火焰形成漩涡,快速旋转,如入无人之境。 冰潭虽有千年沉淀,终究只是死物。 在一场互不相让的僵持之后,终是神智已通的异火占了上峰,冰气开始节节败退。 熟悉的灼热感再一次席卷了全身,虽还有几处关窍仍有冰气负隅顽抗,但异火的占领只是时间问题。 恍惚中,景黎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血管中,血液被闯进来的异火灼烧的滋滋声,他仿佛看到了,那金红色的红莲大口吸食自己的鲜血,汩汩的血液从原本的鲜红,到惑人的深红,夹杂着丝丝赤金,步步紧逼…… 疼。 好疼。 景黎拼命的挣扎起来,却被人从身后紧紧制住。 他极力的想要甩开那双手臂,身后那人却稳如磐石,硬是没让他挣开。 体内的冰气已经被嚣张的异火蚕食吞噬的所剩无几。 整具身体又重新沦为了异火的乐园,甚至被冰气未进来前,更加的肆无忌惮。 一股股热气在身体中横冲直撞着,无法发泄,原本被涂抹上灵药,已经开始结疤的伤口再一次裂开,看起来比上一次更为可怖。 此前对于异火已经有了自主意识一事并不知情的苍麒眸色登时一沉,眼疾手快的扼住景黎下颚,防止怀里人再去□□那早已惨不忍睹的唇瓣。 失去了借力点的景黎越发躁动起来,直到舌尖碰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昏昏沉沉之中,未及多想,张口就咬。 苍麒闷哼一声,一手捏住景黎手腕,往里送入一道真气,一探究竟。 炙热之感从进入景黎体内开始,就无处不在彰显着存在。 暴躁的红莲群在重新占领了地盘,却已经不再满足于现状,体型开始变大的红莲渐渐膨胀,过多的热度被堵在经脉之间,想要出去。 即使景黎现在是筑基后期,经脉已经比常人拓宽了不少,但想要容纳着那些还是不可能。 再这样下去,经脉因为承载不了这许多,爆裂只是时间问题。 苍麒心下一凛,毫不迟疑的将那些肆虐着的能量引到了自己体内。 飞快的运转着功法与体内灵力,一边将景黎身体中的能量引出,一边借着冰潭的冰气来将那些能量消弭。 以自己身体为媒介,帮景黎消去那些狂躁的热量。 景黎识海中的火凤似有所觉,恼怒之下,身形越发庞大,几乎占据了识海五分之一的位置,好一阵翻江倒海。 源源不断的能量传出,汹涌着向那个出口澎湃而去。 豆大的汗珠自苍麒鬓边不断滑落,眉宇间隆起道道褶皱。 先时在景黎体内的拉锯战,此刻在他的身体里,同样上演。 但因为异火本体并不在他体内,且他修为远高于景黎,故而,反倒是冰气占了上峰,大口吞噬起那些炙热的能量。 时间拖得越久,被冰气蚕食的能量越多,甚至已经有了重新杀回来的迹象。 火凤恼怒至极,但输出的能量越多,反而被蚕食的越多,于它不利。 火凤毕竟神智已开,见此情景,索性不再管其他,只冲着景黎识海深处杀去,想要一鼓作气,直接毁了景黎的识海,将其元神吞噬。 那只讨人厌的青色蜘蛛虽然已经被本源烧为灰烬,但它留下来的那些蛛丝却还在它体内作怪。 火凤实在是烦了这些修士们恶心的贪欲,既然想要收服它,那就乖乖的被它吞噬吧! 景黎的识海早就被火凤搅合的一塌糊涂,整个都昏昏沉沉的。 面对着一路高歌猛进的火凤,潜意识里虽然知道不能让让它过来,可脑袋却晕沉的厉害,阵阵疲惫涌上,让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会。 一会就好…… “!——” 在即将陷入沉睡之际,一阵嗡鸣声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谁? “!——” 什么东西? “!——” 不要再响了,好吵啊…… 景黎烦躁的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 周围又重新安静下来。 景黎嘟哝着重新闭上眼睛,眼皮刚合在一起,那个嗡鸣声又不识趣的响了起来。 一再被打扰的景黎终于忍无可忍的起身,侧耳细听。 这一次,声音没有再消失。 景黎循着嗡鸣声的方向走去,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那嗡鸣声越来越弱了。 走着走着,天不知何时黑了下来。 上一秒还是亮白,下一秒就成了浓墨。 景黎停下了脚步,茫然的看着四周。 嗡鸣声却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心底有一个不知名的声音在提醒着他,得尽快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 景黎甩了甩头,努力压下不断上涌的疲惫感,向着嗡鸣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整个黑暗的空间里,忽然一道微风吹过,眼前的黑色好似雾霾般渐渐散开。 明媚的阳光之下,绿草如茵,溪水潺潺。 景黎茫然四顾。 不明白怎么一眨眼,自己就换了个地方,现在又是到了什么地方。 嗡鸣声已经消失。 只剩下微风吹过草地时,所发出的“沙沙”声。 暖洋洋的太阳照耀在身上,将骨子里的瞌睡虫都勾了出来。 景黎打了个哈欠,就地躺下,准备在这里好好睡上一觉。 才躺下,就感觉到整个身体都酸胀的厉害。 背部一接触到身下的草地,就产生了阵阵刺痛。 手指突然被什么蛰了一下,火烧火燎的疼,很快,这种疼痛就蔓延至全身,整个人都仿佛被火烧一般又烫又疼。 景黎疑惑的睁开眼睛,将手伸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却奇怪的并没发现任何伤口。 可身体上的疼痛与灼烧般并不能作假。 景黎挣扎从地上爬起,想要去刚才看见的溪里去,给身体降温。 那条溪流看起来离的挺远,可景黎却没走几步,就到了溪边。 一丝古怪的感觉在心底闪过,快的来不及抓住。 景黎皱了皱眉,决定先不管其他,先把自身问题给解决了再说。 溪水清澈见底,就连溪底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就像一条闪闪的光带,水流湍急,飞珠溅玉。 光看着,就让觉得清凉。 景黎高兴的抬脚向溪中走去。 “师弟。” 一个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景黎下意识回过头,却并没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景黎皱了皱眉,奇怪的转回身来。 刚想向前走,那个声音又一次再身后响起。 景黎不耐烦的回过头,暗骂着到底是谁这么无聊。 葱郁的古木之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一袭白衣,缓步从树下走来。 暖金色的阳光倾泻在那人身上,照映着衣料上的银丝云纹,反衬出道道光晕。 景黎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却始终有一团雾气笼罩在那人面前,看不清究竟。 “你是谁?” 他听见自己这么问。 他看见那人嘴唇微动,正想细听,一阵风过,带着层层草浪,把那人的声音湮没。 景黎有些着急。 明明看不清对方的脸,却不知为何,潜意识中一直有一股冲动,想要去到那人身边。 体内忽的又是一阵躁动,提醒着他,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一步之距的身后,就是潺潺的流水,只要进入其中,便能缓解身体的燥热与疼痛。 而身前,是一个就连模样都看不清,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家伙。 景黎犹豫了一下,迟疑着自己应该向前走,还是向后退。 关窍处适时的传来阵阵灼烧感,提醒着主人,应该先去哪一边。 景黎抿了抿唇,决定还是先去溪里泡着。 可身体却与大脑的意愿背道而驰,一迈开脚,竟是向前走了一步。 景黎茫然的看着对面,向自己伸出手的白衣人,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向前走。 “别过去,那都是假的。” 一个充满了蛊惑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你仔细看。” 景黎一愣,凝神看去,发现白衣人身前的草地里,隐藏着一圈跃动着的深红色火焰。 那些火焰看起来很是漂亮,火苗缓缓升腾,而在那火苗蹿升间,形成了一朵朵红莲,妖艳至极。 如果他走过去,恐怕还没到白衣人的身边,就已被那火焰给灼烧了。 景黎停下了脚步。 “乖孩子。” 那个蛊惑的声音满意的夸赞。 那声音未尽,原本隐藏在草丛中的深红色火焰忽的窜起,一瞬间就引燃了整片草地,向着他所在的位置烧过来。 “快,跟我一起到溪里去,这样,这火就烧不到你了。” 景黎听见身后的那个声音急切的催促。 肆虐的火舌一下子就蹿到了身前,衮衮热浪扑面而来。 景黎忙转过身,想要跳进溪里,背后却有一道目光牢牢的锁定在他身上。 景黎不解的侧过脸,看见了站在漫天红光中的白色人影。 “快进去,快进溪里去!” 耳边的声音催的越来越急,振聋发聩。 “你是谁?” 景黎看着那道几乎要被火焰吞噬的身影,喃喃自语。 大火借着风势,席卷了整片草地,耳边还有人一直在大声催促着自己。 想也知道,对面那人不会听到自己的话。 可不知道为何,景黎就是迈不开脚。 迫切的想要弄清楚,对方究竟是谁。 然后,他看见了那人嘴唇微动。 听见一个温柔至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一瞬间,仿佛周遭一切远去,唯闻耳边的那声低语—— “师弟。” “!” 一瞬间,许许多多的信息从四面八方而来,不给景黎反应的时间,就全部冲进大脑。 无数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重播回放—— 一个人从树下缓步走来,明明看起来颇为狼狈,一身气度却依旧风华,伸手把遮挡在眼前的发丝耙向脑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多谢道友相助。” 画面一转,背景是无尽荒芜。 “景意为日光;黎从氺部。”有一个人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是个好名字。” …… 无数场景跳转,无数道相同的声线起起落落,最后,都定格成门外树下,那人的一句—— “师弟。” …… 景黎愣愣的看向火光尽头,看见那个人影,一如从前,向自己伸出手。 景黎毫不迟疑的快步向那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身后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周围的浪热与火焰,都不能再阻拦他的脚步。 三步。 两步。 一步。 在指尖搭上那只手的瞬间,就被那人反手紧握住,将自己拉到身边。 那个熟稔的称呼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师兄。” 蓝天白云,火焰溪流。 还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全部消失无踪。 周围又恢复成了泼墨般的黑色。 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 景黎回过神,看见一只体型巨大,火光冲天的火凤拍打着翅膀,恶狠狠的瞪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能扑过来,咬断自己的咽喉。 却不知为何,只是恼怒的待在原地,并不曾靠近。 景黎疑惑的垂下眼,才发现,地上有一道湛蓝色的光带,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保护膜,将火凤阻隔在了外面。 而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将将站在带光带边缘,只要再迈出半步,就会走出这个保护膜。 回想起刚才见到的那条溪流,还有那个一直蛊惑着自己下水的声音,景黎恍然大悟。 “!——” 那个最开始寻找的嗡鸣声再一次响起。 而这一次,比之原来,更加微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止。 景黎回过头,看见暗黑尽头的一团蓝光。 一根细细的长针悬浮在半空,时不时发出一声嗡鸣。 第九十章 景黎一愣,又回头看了眼那道将火凤阻隔在外的保护膜底部的光带,淡雅的湛蓝色,与眼前这光团如出一辙。 “……原来是你啊。”景黎有片刻的松怔,随即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嗡鸣的长针,只这么一会的功夫,长针周围的光团就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一些,嗡鸣声也越来越低,越见沉闷。 而不停被火凤撞击着的保护膜,却隐隐开始震动。 如果继续让火凤这么撞下去,恐怕这道保护膜撑不了多久。 这里是识海最深处,元神所在的位置。 若是火凤真的冲破了那道防线,突围进来,恐怕,他的意识也会随着识海的崩塌一起消失。 既然现在已经清醒过来,景黎自然不会再坐以待毙,干等着在异火的攻击下神魂俱灭。 只是,识海不比别处,不像在外面那般,动起手来无所顾忌;在这里,不管闹出多大的动静,倒霉的还是自己,反观火凤,却是毫无影响。 景黎皱了皱眉,思索着该怎么才能将火凤给解决了,而且得是在将自己的损失减小到最低的情况下。 他可不想到时候把火凤给解决了,自己的识海也崩溃了。 身边的长针颤动的越来越缓慢,几乎是每三秒才会极轻的嗡鸣一声,看起来状况并不好。 看着光芒越发黯淡的长针,景黎心中蓦地一动。 火凤和自己纠缠了这么久,还在外面的时候,火凤就因为愤怒,而好一通发泄;进入自己体内之后,更是大肆破坏自己体内经脉,不断冲击着自己的识海,这些大动作之下,火凤真的会毫无所耗么? 元神针为了帮自己抵住火凤的侵袭,稳住自己元神,以免在自己被火凤所迷惑时,被火凤钻了空子,所以才消耗了大半元神之力。 既然连元神针都成了现在这般模样,火凤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他记得,白蔻曾经对火凤用了缚灵锁。 景黎心下顿时有了计较,再凝神看去。 果然发现了异常之处。 被熊熊的火焰所充斥着的凤眸中,虽然愤怒依旧,但比之初见时,火焰的颜色与大小,都有所偏差。 透过半透明的身体,能轻易看到火凤体内的那朵红莲上,缠绕着一些极细的青色光丝,而之前看见的青色蜘蛛,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样子,缚灵锁的锁芯虽然已经被火凤所吞噬,但也并不是什么都没留下。 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一点,把火凤给压制住。 既然这异火已经有了自主意识,又能被缚灵锁给锁住,那,元神针的攻击,应该也能奏效。 元神针形成的保护膜已经开始摇摇欲坠,撑不了多久,必须要抓紧时间才行。 而在那之前,得先想个办法让火凤安静下来。 景黎眯了眯眼睛,双手翻飞,快的几乎只能看见残影。 口中默念着法诀,十四根成人手臂粗细的冰棱拔地而起,将火凤困于其中后,冰棱上又冒出无数尖锐的利刺,将冰棱之间的间隙填满,以防止火凤突围。 火凤尖锐的一声长吟,一团火焰登时喷在面前的那根冰棱上,炽热的火舌舔舐下,冰棱渐渐开始变形,从原本的手臂粗细,变得不足盈握,漆黑的地面之上,很快就积起了一滩透明的液体。 景黎神色不变,不为所动的继续掐了个法诀,修补被火凤破坏的冰棱。 一个破坏,一个修补。 两者之间,又渐渐形成了胶着之势。 时间一点点过去,首先受不了的便是火凤。 完全展开之后足有数丈长的双翅重重扇下,愤怒的一连喷吐出十四道火焰,想要将这个由冰筑成的牢笼一网打尽,让景黎修补不及。 在这和十四道火焰喷吐出来后,火凤周身的颜色肉眼可见的黯淡了许多,由银红变成了更加浅淡的瓜红色。 原本庞大的体型,也不可抑制的缩小了一轮。 就是现在。 景黎没再去管被火焰肆虐灼烧着的冰棱,并指从眉间牵引出一道湛蓝色的光线,一根两寸长短的细针静静悬浮其中。 “去!” 细针带着光芒,快若闪电的冲向正兀自发怒的火凤,只刺火凤体内的那朵本源红莲而去。 “!——” 火凤凄厉的一声长鸣。 狂性大发之下,竟然生生用双翅拍断了两根冰棱,原本浅淡了许多的双眸中,再一次涌现出骇人的赤红。 不管不顾的冲着景黎俯冲而来。 火凤被元神针那一刺伤得不轻,原本缠绕着青色光丝的本源红莲上,出现了一个极细小的口子。 距离最近的一条青丝颤了颤,晃晃悠悠的向着那道口子探出了细枝……. 火凤又惊又怒又痛,三种情绪交杂之下,撞击力非比寻常,竟是将保护膜撞出了一道闪电形的裂隙。 景黎神色一凝,没料到火凤竟然还有力气。 施展一次元神针几乎抽空了他大半元神之力,更何况识海中的元神针本体先时为了守住火凤入侵而凝结出一道保护膜,更是耗费了许多。 景黎施展刚才那一次元神针就已是举全身之力而为之,想要将重创火凤本源,从而将其压制,却没想到火凤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顽强,可要让他再来一次,却又是万万不可能了。 眼看着火凤近在眼前,咆哮着的火舌几乎就要烧到他的衣角。 忽然,身后的长针一声悠远的清鸣。 一大片玄奥的轨迹出现在长针上方,许许多多的金色符文悬浮于其中,一座黑色的石碑投影出现在轨迹与符文的后方,古朴而庄严。 金色的符文若影若现,依照着轨迹流转,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 一道黑金色的光束突然从漩涡中迸射而出,直入景黎眉心。 霎时间,景黎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宛若烟花般绚烂,嗡鸣之声不绝,响彻了脑海,与所在的识海产生了共鸣。 一道道带着玄奥能量的长鸣在整个识海空间发生回响,振聋发聩。 那些长鸣实质化成一圈圈的金色光圈,不断冲击着火凤的耳膜,震荡的本就出现了空洞的本源红莲,越发摇摇欲坠。 当初在传承之地见到的符文,打乱了排序,重新组成一个新的排列,一部新的法诀被生生的烙印进脑海中。 明明是一些深晦难懂的字符,景黎却在这一刻,福灵心至。 大断深晦的法诀从口中不断念出。 而那些脱口而出的法诀,一接触到空气,就化为实体,纷纷向着火凤飞去,组成了一条又一条的锁链,罔顾火凤的意识将其层层困住,层层叠叠的锁链,几乎将火凤包裹成一个形状古怪的大铁块,只能从锁链的间隙之中,窥得一二分火凤原本的色彩。 在景黎念完最后一个字符文,睁开眼睛的瞬间。 裹住火凤的锁链之上忽的蹿起一排幽蓝色的火苗,火苗越烧越大,不多会就将火凤整个裹在了其中。 未等景黎反应,巨大的蓝色火团就夹带着中间的那抹艳色,冲到景黎面前。 咻的一下,钻进了景黎身体里。 景黎的脸色霎时一白。 没想到那锁链竟然会这般的擅作主张,要自己直接将这异火给收服了。 虽然上次在传承之地,没能得到九幽冥火有些可惜,但这并不代表,他现在想要把眼前的异火给吞噬收服。 若要问收服异火难度最大的,是哪类人。 水灵根修士首当其冲。 更遑论景黎不单是单水灵根,修行的还是阴性功法,与异火几乎是完全相克的存在。 且,异火之间也各有不同。 九幽冥火诞生于地底的无尽深渊,火中自带幽冥之力,就属性来说,姑且还能算是阴性异火;而现在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光看那炫目的深红,就知道和阴性完全搭不上边。 要收服这异火,完全就是上赶着找虐。 一个不好,说不定自己的小命就搭进去了。 是以景黎一直是抱着将火凤压制住,再找机会把它驱逐出体内的想法的,谁知道新生成的功法这般霸道,那锁链根本就没经过他的同意,直接把异火再一次卷进了他的体内。 他现在身处于识海,本就是意识之体。 若是再被火凤反压,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景黎又惊又怒,恨不得把那锁链抽出来暴打一顿,然眼下实在是没有时间容他分神多想。 只能被迫集中注意力,放在又一次光顾了自己身体的火凤之上。 内视之下。 景黎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团幽蓝色的光团在进入自己体内后,就与被其困住的火凤分离开来,消失在脉络之间。 卧槽! 景黎几欲破口大骂这不靠谱的光团,管杀不管埋么?! 火凤才从懵逼中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又到了个熟悉的地方。 接二连三的受挫,本源红莲表面,已经被青色光丝覆盖住了一半,整个神魂仿佛被一分为二,生疼。 火凤心头早就憋了一股子邪气,竟就此硬憋着口气,没再管本源红莲,只一心一意的想要把害自己狼狈如斯的罪魁祸首给解决,再无保留与顾忌的在经脉间一往直前。 一再被人坑的景黎心中怒极——他可完全没有交代在这里的想法。 迅速调动体内灵力,与席卷而来的火凤相抗。 一水一火。 一阴一阳。 这般上下相争又相合,以至于景黎如置冰火两重天,时冷时热,剧疼难言。 虽然几乎要再一次被痛晕过去,心中一点清明却是还在,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输在这里。 不然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忽的一道金色出现在脉络之间。 刚才被刻印进脑海中的功法迅速运转。 丹田之处,形成了一个金色的漩涡,随这新生法诀快速旋转,灵力游走百骸,来到水火交锋之处。 漩涡之中的吸引之力将火凤拖拽至丹田,被卷在那漩涡之中。 蓝色的灵力尾随而来,将整个漩涡覆盖住。 借着漩涡中的吸引之力,将火凤的戾气一点点磨平。 最后,金红两色融为一体。 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九十一章 (捉虫) 眼皮仿若有千斤重,整个身体都像是生了锈一样,钝痛的很。 “唔……” 景黎挣扎了好一会,才把眼皮睁开,映入眼帘的,全是白茫茫的雾气。 “……?” 景黎呆了一会,没明白现下是怎么个状况,身体下意识的想要前倾,看个究竟,一阵钝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疼的景黎倒抽了一口凉气,全身上下,竟是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 “醒了?” 一个声音忽然贴着耳朵响起,景黎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努力了半天,除了快把眼珠子给斜到眼眶外之外,脑袋的位置并未产生一丝一毫的偏差。 景黎有些木。 “师兄,我……”不会是瘫了吧?! 似是猜到景黎心中所想,苍麒一手按住景黎肩头,一手从他膝弯伸过,稳稳当当的把人从冰潭里抱了出来,向岸边走去,安抚道。“先时那异火与寒气在你体内交锋,对你有所妨碍,令你肢体僵硬,我已替你将脉络中的暗伤清理过,待得数日之后,便无恙了。” “哦……” 也就是说,这几天里,他是要像残废靠拢了。 景黎刚想撇嘴,却倒霉的发现,现在自己全身上下能动的就一对眼珠了,就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更别说撇嘴这种还需要牵动面部肌肉的高难度动作。 这是真挺尸的节奏啊! 真是没有最悲剧,只有更悲剧。 景黎正觉得生无可恋,忽然感觉到身体被放下——说起来,虽然不能动,触感倒是还在,没真成活死人。 一时间,景黎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气。 自从穿越后,真是什么倒霉事都遇到了。 之前苍麒一直在他身后,景黎一直未能看见对方,现在苍麒将自己放在了冰潭边的一块岩石上,四目相对,看清楚对方模样后,景黎再没心思去吐槽自己的倒霉了。 苍麒身上冰霜遍布,就连眼角眉梢都带着一层冰晶,整个人就好像是从冰冻柜里出来似得——如果不是因为他刚才一直没感觉到冷,也不会直到现在才发现了。 景黎睁大了眼睛,刚想问对方是怎么搞的,一些记忆的片段忽的出现在脑海之中。 他记得,当他被经脉中肆虐的异火折腾的苦不堪言,差点爆体而亡的时候,又一道似曾相识的灵力,出现在经脉中,帮他引走了一半狂暴的能量,还帮自己将差点暴走的灵力梳理了一番。 景黎动了动嘴唇,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那时痛的快要晕过去,却又极度不甘,不甘心自己就那么死在那里;不甘心那人明明应了自己,会陪在自己身边,可自己却又这般不争气;不甘心所期盼已经近在眼前,一切却又成了镜花水月。 然后,那个人来了。 虽然那时的他已经疼的快要神志不清,耳边尽是嗡鸣之声,可在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时,满心的不甘,却又无端的变成了满腹的委屈。 像个小孩一样在对方怀里喊疼,从小都没机会撒娇,倒是在一个相识不到一年的身上,连本带利的全都讨了回来。 偏偏,不管自己有多烦,对方都极有耐心的一一应下。 这辈子就没遇上过一个会紧张自己的人,眼下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倒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觉得先前自己跟个小孩似得在人怀里嚷疼,实在是有些丢脸。 景黎视线缓缓上移,想要看清对方此时脸上,是何种神情。 虽然景黎身下坐着的这块岩石不小,但因为本身的身高与现在的姿势的原因,即使两人现在正面相对,甚至苍麒也俯下身来,但如果保持平行视角的话,景黎能看到的只有苍麒的锁骨。 为了能看到苍麒的脸,景黎只能往上看,偏偏这会身体动弹不得,连抬头这种本该轻而易举的动作都做不了只能拼命把眼珠子向上抬,以至于从苍麒的角度来看,他家师弟全程在翻自己白眼,还是只见眼白,不见瞳孔的那种…… “……”苍麒干咳一声,决定还是先替师弟把衣裳穿上。 修长而带着寒意的手指,从景黎指背上一碰即离。 眼角一扫,一套看起来分外眼熟的粉色衣服已经被苍麒拖在手里。 景黎:“……” 注意力从来都很容易被转移的景黎,马上将刚才从心底升起的那点别扭给抛之脑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苍麒手上的衣服上。 “这衣服是……我的?” 那套衣服看起来,和傲视天下的那套万乘衣很像啊…… 而且苍麒的衣服都是一水儿的白色,更何况,苍麒那里当然不会有他的衣服,但是…… 景黎有些懵,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衣服,是苍麒刚才从他的储物戒指里拿出来的? “师兄为何能……”景黎有些想不通,他记得,这戒指,他是滴血认主了的啊,为什么苍麒不是主人,也能从里面拿东西,不科学啊。 苍麒顿了顿,片刻后,神色自然道。“本属同源,自是一体。”说着,左手角度一转,正好能让景黎看见他手上的戒指。 这两只戒指倒的确本来就是一对,景黎哦了一声,接受了这个解释,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狐疑了好一会,才想到问题所在——既然是这对戒指是可以通用的,为什么苍麒给他戒指的时候没告诉过他? 景黎仔细回想了一下,记忆中,苍麒好像确实是不曾提过。 奇怪,难道是忘了吗…… 等景黎想到这问题的时候,苍麒已经将衣服抖开,俯下身来替他穿衣了。 景黎现在全身上下都动不了,苍麒就跟给小孩穿衣服似得,先将景黎一只手抬起,套进一只衣袖,又套另一只。 而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得景黎,这会终于发现一个本该早就注意到的问题——特么的他跟苍麒都没穿衣服! 幸好还有底裤…… 景黎眼睛往苍麒下半身一斜,松了口气,没多久,又不放心起来,眼睛拼命往自己下半身看——他记得,自己的衣裳,好像,都被异火给烧了啊…… 景黎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因为姿势的缘故,又加上自己身上没什么力气,坐姿也不慎端正,整个人都是像前倾斜的,景黎瞪了半天,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来了,都没能看到,自己究竟是不是在裸奔…… 景黎只觉得自己屁股上都快长刺了,纠结的感觉了好一会,也没感觉出自己到底穿没穿。 让苍麒帮他穿衣服已经够羞耻了,如果连裤子都…… 瞬间感觉生无可恋了。 景黎眼珠子活动幅度那么大,苍麒自然不可能看不到,事实上,苍麒都替他累得慌,刚想开口,眼前的人就闭合了双眼,逃避性的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只是眼皮下,不时转动着的眼珠,显示出主人并不像看起来的那般淡然。 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因为刚从冰潭中出来,身上还带着一颗颗的水珠,就连一头长发都被打湿,晶莹的水滴顺着额前的几缕服帖在脑门上的刘海落下,正好有一滴落在眼角。 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似乎如蝶羽一样在轻轻颤动,在眼角那滴水滴映衬之下,竟无端生出了一丝羸弱之感。 苍麒正替景黎系着腰带的手指一顿,冰凉的指尖从景黎小腹划过,刺激的景黎整个人猛一个激灵。 要是自己真的什么都没穿,那苍麒应该先给他穿裤子才对吧? 对,没错,就是这样。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出的。 景黎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苍麒抬眼看了眼不知为何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的景黎,不明所知。 苍麒垂下眼,目光正好落在景黎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上。 当初他得到这对戒指时,就知道这对戒指的来历,两人对于这对戒指拥有的权限相同,即使各自滴血认主,彼此之间还是查看取用对方的储物戒。 只是他当时,并不曾将这一点告诉景黎。 那时,虽然对景黎的戒心消了大半,但也并不是毫无保留的。 而现在,却是觉得没必要了。 只是,关于戒指权限一事,当时既不曾说明,这会再刻意提起,反而不妥。 苍麒微微蹙起眉,轻叹了口气。 景黎不明所以。“怎么了,师兄?” “……没事。”苍麒快速替景黎将衣服穿好,伸手揉了揉对方脑袋,并未多作解释。 景黎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看见苍麒从自己戒指中取出一套衣服,背过身穿上。 在苍麒转身的瞬间,景黎忍不住略带嫉妒的看了眼对方那两条人鱼线,剑三的美工怎么就没给自己也来一身呢! 正暗自玻璃心,余光忽然瞧见了什么,忙睁大了眼睛。 苍麒背上颇为凄惨的抓痕,还有颈部的牙印瞬间映入景黎眼帘。 景黎:“!!!” 苍麒似有所觉,飞快将衣服穿上,转过身来时,景黎仍瞪着眼睛看他。“?” “……我干的吗?”景黎的语气简直不能更弱。 苍麒转念一想,就反应过来对方所指为何,不甚在意的笑道。“无碍。” 不过是被抓了几下,苍麒根本就没把这些不算伤口的伤口放在眼里。 景黎一窒,一肚子就这么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之前为了救景黎,硬闯了别人的地盘,这会感觉到自己布下的禁制周围,有人靠近,苍麒也不欲多留,将景黎打横抱起,准备先去见见这里的主人。 “——” 天边忽有大片雷云将至,将整片天空都染上了紫意。 苍麒脸色登时一变。 第九十二章 (已补全) 景黎被苍麒抱在怀里,瞧不见天上的雷云,却能听见耳边的雷鸣,还以为是要下雨了,正纳闷苍麒怎么不快点找个地方避雨,反而站着不动了。 天地间忽然生出异象,祥云翻滚,紫色雷云亦紧跟而来。 一簇簇的云霞很快就从天边来到眼前,正好停在山顶上方的天空。 原本秋高气爽的万里晴空,转眼就成了黑云压顶,滚滚雷霆隐藏与雷云后方,时不时露出一两道闪光出来,仿佛将那成簇的云团,给硬生生劈成两半来。 祥云翻滚,雷云接踵,分明就是劫云的模样,观其架势,分明就是冲自己怀里人来的。 可苍麒实在是想不通,景黎此番虽然将异火镇压住,但毕竟元气大伤,也不曾有晋级的征兆,为何劫云会来的这般突然。 苍麒心中纵使满腹疑虑,此刻也不是个追究的时候,身形一闪,又将景黎放回先前的那块岩石上坐了。 又飞快的发出一些法诀,在周围方圆十米之内,尽数布下屏障、禁制——山顶之上有千年冰潭存在,又有许多珍贵灵植,灵气充沛,倒不必担忧随即而来的雷劫降下时,灵气不足。 不过,即使如此,苍麒还是将储物戒指中的上品灵石皆尽取了出来,布下高级聚灵阵,以防万一。 苍麒这些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是在景黎一头雾水时,就完成了大半。 见到苍麒这会神色凝重,景黎再傻也知道刚才的雷声只是要下雨那么简单了。而且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事即将发生。 景黎惴惴的看着苍麒忙活,不安道。“师兄,你在做什么?” 苍麒回过神,看见景黎僵直着身子,坐在岩石上,满眼的不安,心下不由一软,安抚性的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并未隐瞒。“你的雷劫,恐要来了。” 你的雷劫恐要来了。 你的雷劫。 雷劫。 景黎的不安一瞬间皆尽转化为了惊恐。 卧槽?!雷劫?! “为什么会有雷、雷劫的?!” 景黎都给吓结巴了。 苍麒抬眼看了眼头顶的雷霆,皱眉道。 “虽然这劫云来的有些古怪,不过,这应当是师弟你的金丹雷劫无疑了。” 金丹雷劫? 景黎心中顿时有一百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苍麒觉得这劫云来的古怪,是因为自己在和异火相斗了那一场后,元气大伤,体内灵力也几乎全被抽空,就连元神都损耗不小,别说晋升,就自己现在这怂样,不躺个十天半月,他都怀疑自己下不了床。 这种怎么看自己都险些扑街的悲惨情况下,苍麒又没在自己身上感觉到什么,当然会觉得劫云来的蹊跷。 但景黎自家人知晓自家事。 他穿越过来后,晋升的方式和游戏的升级并没什么差别,基本都靠刷怪,也就是说,只要经验条满了,等级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生了。 全自动升级,相比起修真界其他拼命修炼的小苦逼,景黎这种靠刷怪就能升级的作弊党,金手指简直不要太粗。 平时觉得这个金手指用着有多爽,现在心里就有多苦。 全自动升级,同时也意味着,相比起其他人能预知自己的晋升时间,早作准备;自己却在这一点上,充满了许许多多的不确定性——就好比现在。 若是正常情况下,景黎差不多还要再刷一段时间的怪,才能够升级,但是,和异火相斗了那么一场,将异火给压制住,令其在自己丹田中休眠,这段经历在游戏里来说,差不多就是吞了个能够直接升级的经验丸子。 虽然他现在也不能说是已经把异火给彻底收服,让其认主,但至少从目前的结果上来看,异火暂时是属于自己的——毕竟都在自己丹田里盖窝了。 收服异火,的确是能够让人的修为大涨——看闻人异就知道了。 但问题是,他现在,还没将丹田里的异火认主啊,更关键的是,就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要怎么渡过这结丹的雷劫? 全自动升级的弊端在这种时候,暴露无遗。 这就像是一个固定的程序,只要检测到了经验条符合要求,就不会去计较这经验是怎么来的,这个经验到底是不是虚的。 只要到达一定数值,就能升级。 果真是没有最坑爹,只有更坑爹。 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以后必须更加小心,以免再遇上类似的情况,再一次被坑。 景黎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磨牙。 他一穿越过来就是筑基期,中间的几次晋升亦不过是从初期突破到中期,再到后期;这劫云,还是头一次遇见。 虽然看不见头顶现在究竟是何般模样,但是光听动静,就知道这雷劫肯定不是善茬。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雷劫没那么恐怖,可,他现在完全不能动啊! 就这么跟个靶子似得坐在这,估计没被天雷劈上几道,就已经扑街了。 真是生无可恋。 景黎生生的感觉,自己穿越之后,就一直在悲剧。 现在浑身上下,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究竟该怎么扛过这天雷啊。 “师兄,这雷劫……大概会持续多久啊?” 七秀奇穴中一招被动招式,冥泽——若自身血气值低于百分之一,则闪避几率提高百分之百,受到内功攻击降低百分之百,持续两秒。每三分钟触发一次。 要是这技能的持续时间能够再□□一些就好了…… “既是紫色劫云,最少也是四九雷劫。”苍麒略一沉吟,答道。“至少半个时辰以上。”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前提下。 景黎:“……” 虽然也知道想要靠冥泽渡过雷劫是不可能的,但是一听到这雷劫最少也要持续半个时辰,景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半个时辰……他那时还能有渣剩下么?! 景黎万分焦急,开始紧张的回想起看过的那些小说里的渡劫细节。 他记得,渡劫时,很多主角因为遇见的雷劫太过逆天,除了本身是赵日天那类的男主,大多都还是有借助于道具的。 一般都是些什么灵印、旗盘等灵力充沛,又颇有灵性之物。 景黎努力回想着自己身上的存货。 那时在地宫里拿到的那堆东西里,好像有两个类似的…… 保险起见,还得准备好补血药,情况不对,就得嗑药。 景黎很是简单粗暴的将等会应付雷劫的流程在脑海中过了个遍,然后发现,即使是这样,实施起来也太有难度了——别的姑且不论,就他现在这样,能够吃得了补血药才有鬼! …… 不然还是直接塞嘴里好了,血条快见底了就马上吞一颗…… 耳边的雷声越来越密集,显然已经时间不多,景黎再不敢耽搁, 心念一动,所需要的东西都从储物戒指中取出,放在了面前的草地上。 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还得找苍麒帮忙。 景黎一边拼命把眼珠子往下看,一边喊着苍麒。 “师兄,劳烦你帮我把这个鉴天尺给激活一下,还有那个白色瓷瓶里的补血药,麻烦你直接倒我嘴里吧!还有那颗如意珠……” 景黎一边飞快的把事都说了了一遍,一边在心里数着道具的数量。苍麒说最少也是四九雷劫,四九,也就是说起码有三十六道雷劫。 虽然准备的东西没三十六件,但是,青木真君留下的这些东西应该也不会太怂,只能挡一记天雷吧。 景黎不确定的想着,最开始的几道雷劫应该不会很难……吧? 纠结的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弯,越纠结越着急的景黎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大一堆,苍麒根本就没鸟他,就连个补血药都没给自己喂。 景黎一边捉急的喊着师兄,一边抬起眼,想看看苍麒这会在干什么。 结果,一抬眼,就愣住了。 自己所在的岩石周边都被密密麻麻的符文所围绕,光是灵光的颜色就有不下四种,也不知道苍麒究竟是为他布下了多少防护咒。 先前为了疏导自己体内狂暴的能量,苍麒以自己身体为媒介,将那些能量引导出来,又引千年冰潭中的寒气与之抗衡,因为寒气过甚,身上都结了冰霜,如果说自己现在体内一点灵力都没,那苍麒此刻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着那张过分苍白的脸,景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从小就一直期盼着,能有这么个人能够关心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陪在自己身边;可现在,看到苍麒脸色难看成那样,手上结印的动作都未曾停下,景黎又觉得心疼了。 “够了,师兄,已经够了。”景黎想让苍麒停下,“已经不需要了,师兄,真的够了。” “!——” 头顶猛然一声巨响。 整个天地都被蒙上了一层紫色,显然即刻就将落下天雷。 而苍麒却仍站在原处,身形未动。 景黎急的眼睛都要红了。 “师兄你快出去啊!天雷马上就要下来了!” 最后一道禁制布下,苍麒取了两瓶灵药吞下,感觉到到体内灵力已经恢复了五成,微微蹙起眉,又吞下了一瓶灵药,听见景黎的声音,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莫怕。” 景黎一愣,尤未反应过来,一道紫色天雷已然劈下。 乾溪山周围的一座山峰之上—— 一队护卫正伸长了脖子看向乾溪山山顶。 “竟然在乾溪山渡雷劫,这小子真是好生狂妄!” “哎,怎么天雷都要下来了,里面的人还没出来?” “一个不是受伤了吗?” “之前闯山的那个不就是为了救那个重伤的么,这会自己要渡劫了,总不会不把那人给送出来吧?不然岂不是白费了这许多功夫?” 身边的护卫们正议论纷纷,护卫首领心中,却忽然升起了一丝怪异之感。 凝神再看,立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不对!这是……金丹雷劫啊!” 众护卫顿时哗然。 虽然不曾细看,但也从那剑修怀中瞄得一眼,他怀里那人伤的那般重,虽有千年冰潭,他却不觉得那人能够立时痊愈,渡过雷劫。 竟然还是紫色祥云,四九雷劫。 护卫首领轻叹了口气,可惜了。 “咦?那剑修怎的还没出来?” 很快又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只是还没等到其他人的回答,第一道天雷就劈了下来。 整个乾溪山山顶都被紫色的雷光所覆盖,分外闪眼。 护卫首领脸上的表情,终于产生了一丝龟裂,目瞪口呆的看向那雷光。 “真是……疯了……雷劫,又岂是旁人能够插手的!” 第九十三章 没给景黎丝毫反应的时间,第一道天雷就已经粗暴的劈了下来。 在天雷落下的那一刻,这一片天地之间,充盈着玄妙的意蕴与无比可怕的威压。 可怖的雷鸣炸裂之声不绝于耳。 以前只在小说中看到过雷劫的可怕,这会亲身经历了,才知道,那些单调的文字,在真正的雷劫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景黎动弹不得,甚至连抬头看一眼头顶劫云的权利都没有。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看不见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现在,这片天空之间除了刺目的闪光与紫色的天雷,一双眼睛竟是再看不到其他的颜色。 剧烈的声响,直直在他头顶炸开。 景黎僵直着身体坐在岩石上,而等待中的那道天雷,却并未落在自己身上。 苍麒一抬手,银色长剑在握,手腕一抖,剑尖一道白芒闪现,向那天雷迎去。 原本将要落在景黎身上的天雷,因为苍麒的插手,被硬生生的改变了方向,然后,在与白芒相撞之时,被直接消除了。 景黎错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万万没想到,苍麒竟然会留在这里,替自己挡这雷劫。 雷劫之于修者,惊险重重,只要中间出了一点差池,多年来苦修所得便将毁于一旦,更甚者,还有因此而神魂俱灭,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之间的。 然而,想要晋升,就首先得渡过那雷劫。 所有人都会这雷劫又期待又害怕,期待是因为雷劫的降临,意味着自己的修为即将又上一个台阶,往更高处攀爬;而害怕,却是担忧稍有不慎,多年苦修皆尽付诸东流。 所以,大家都会在感应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体现一步,早作准备,这其中自然也有至交好友,或是师门长辈,为了好友或是后辈而早早筹谋,费心打算,以助好友/后辈能够顺利渡过雷劫,更上一层楼。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在后者的渡劫过程之中插手,甚至是,帮他们挡下雷劫。 雷劫是天道对于修者的考验。 一方面是为了检验修真是否有资格在修行之路上,继续前行;而另一方面,只要能够渡过雷劫,与修者本人亦是一次很好的体悟,既淬炼了身体,也能摒弃心中的负面情绪,防止因为心境不稳,而造成心魔,在以后的修行之路,埋下隐患。 正是因为雷劫是修行一路上,必不可少的,必要存在。 它的存在即是严苛的具现化。 正是因为雷劫对于每位修者来说都是关乎己身的重要转折点,所以才会令每一个人都严肃对待。 插手别人雷劫一事,更是想都不想敢。 除了雷劫本身的意义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则是。 如果在雷劫期间,有外人插手,雷劫的威力便会加倍。 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算术题。 雷劫本身的威力就已经足够令人胆寒,又有多少人在雷劫之下,九死一生,更有不少人,因为雷劫而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更不用说,景黎要渡的,是四九雷劫。 紫色祥云,四九雷劫。 若是再加倍。 景黎简直不敢往下去想。 他从来没想到,苍麒会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尤其是,苍麒现在的状况,也未见多好——之前费了那么大的劲为自己疏导体内暴动的能量;之后又耗费许多灵力,在自己周围布下一层又一层的禁制;景黎敢说,苍麒现在体内所剩的灵力,能否达到五五之数还未可知。 虽然看苍麒挡第一道天雷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很是轻描淡写的就将那天雷给消除了。 但是景黎知道,这不过是开始而已。 最开始的那几道天雷,是最好过的。 而现在,因为苍麒的出手,紧接而来的第二道天雷,怕是不会再这么轻松了。 若是帮别人渡劫是这么好帮的,那么那些大乘期、渡劫期的大能,早就出手帮自己的后辈渡劫,以免去那些后辈们陨落在雷劫之下的可能;那样的修真界怕是高手遍地走了。 天道是最为公正的存在,绝对不会因为某些投机取巧的行为而留情。 四九雷劫的可怖,在天地间,充盈着那无比可怕的威压时,景黎就已经领略感受到了。 而现在,他甚至不敢去想,接下来的天雷,又会是怎么样的可怕。 景黎愣愣的盯着那道挺拔的背影。 想起在第一道天雷落下前夕,那人对自己说的那句“莫怕”。 ……有必要吗? 有必要,为了自己这个相识连一年都不到的,半路冒出来的师弟,做到这一步吗? 景黎觉得自己不能理解。 可胸腔里,却被什么东西所充盈,满的,快要溢出来了。 眼前的白色身影,刺得他眼睛生疼。 眼眶中被某种液体所充斥,满满当当,差一点滚落。 乾溪山周围的某处山峰之上—— “不好!” 在天雷被消除之后,刺目的光线稍有减弱。 在看清对面山顶的情况之后,立马就有一个护卫惊呼起来。 而这一声惊呼,就仿佛是打开某只盒子的钥匙。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疯子!” “实在是太乱来了!怎么能够插手进别人的雷劫里,当真是不要命了!” “不行,我等还是快些避开为妙,那小子这般出手,定然惹怒天道,本来就是四九雷劫,这第二道天雷,究竟会降下个什么,实在是不好说。” “很是很是,我等还是速速避远一些为好。”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对于眼前的情景议论了一番后,便动作很是利落的挪了窝,撤到了另一座与乾溪山相距数里的山头上,继续观望。 才刚在新地盘上落了脚。 对面乾溪山山顶上,便有了动静。 那原本罩在山顶的劫云,竟是越来越厚,越来越广,一丈一丈的往外蔓延开来。 那劫云扩展的很快,几息之间,便已生生扩展了一里之广。 正好将他们刚才所在的那座山头给覆盖了进去。 众人登时心下一凛,虽然早知道天道不会容情,却没想到,这劫云竟扩展的如此恐怖,还有那越发沉重的颜色,紫到近乎发黑。 更是让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当下,就有一护卫惊呼道,“这,这该不会是……六九雷劫?”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四九雷劫与六九雷劫虽然在名字上,只差了两个数字,但从威力上来看,便是两个四九都及不上一个六九的恐怖。 资质越是出众,劫云越是可怖。 从最初的四九雷劫中,便可窥探出渡劫之人的好资质;而现在,四九变成六九,虽说也有天道惩罚的因素在里面,但是,看来,那插□□劫之人的资质,也不遑多让啊。 护卫首领面色复杂的看着远处触目惊心的劫云,上一次见到六九雷劫,还是那一位晋级之时。 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有缘一见。 因为劫云的到来,山上的飞鸟走兽皆尽避退,一群人寂然无声的观望着远处的乾溪山,静静等待第二道天雷的到来。 乾溪山山顶—— 景黎敏锐的感觉到天地威压愈发可怖,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暗处紧紧盯着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股可怕的力量之下,仿佛不论自己逃到哪,都摆脱不了,仿若附骨之疽。 苍麒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劫云。 刹那间,那劫云中陡然降下了一道天雷。 巨大的炸裂之声,甚至在数十丈之外,都能听到回响。 几乎是在天雷落下的同一时刻,苍麒周身气势一凛,很快就被澎湃的剑意所缠绕,与那恐怖的杀意相结合起来,直冲云霄。 在第二道天雷被消除之后,第三道天雷便接踵而至。 那天雷降下的极快,完全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短短片刻之间,九道天雷连二连三的劈下。 快的人措手不及。 然而,天雷快。 苍麒的动作更快。 凌厉的剑意无所顾忌的一往直前。 势如破竹的将接连而至的天雷消除。 但雷劫,并未结束。 一九雷劫之后,便是二九雷劫。 每一重的雷劫威力,都远胜前一重多矣。 一九雷劫结束之后,在二九雷劫开始之前,尚有几息等待时间。 苍麒毫不迟疑的吞下两瓶灵药,加紧时间恢复灵力。 远处某座山头之上—— 直到一九雷劫结束之后,凝固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有人咋舌道,“第一重雷劫就这样了,后头可还有五重呢,这要是都落下来了……” 众人纷纷唏嘘,显然是对于渡劫之人并不看好。 又过了一会,忽然有一个声音迟疑道。 “他们可是在冰潭边上渡的劫,万一六九雷劫全部落下了,那冰潭……” 众人安静了一瞬。 随即哗然。 之前还未想到这一点,这会被人提出,众人皆面面相觑。 可看看乾溪山山顶的那蔚为壮观的劫云,还真没人敢不怕死的过去,让里面的人换个地方渡劫。 一想到万一冰潭真个毁在雷劫之下,再想到那一位,众护卫纷纷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第九十四章 第二重雷劫并没有相隔太久。 二九雷劫,每回皆是两道天雷同时降下,比之先前的一九雷劫,其声势与威力,又岂止是壮大了一倍。 景黎紧张的看向苍麒,苍麒却是身形未动,一派从容之色。 刚才在一九雷劫结束,与二九雷劫开始前的间隙中,他瞧见苍麒有吞服过灵药,用以补充灵力,就那么点时间,就算能够恢复一些,也是有限。 苍麒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全盛状态,随着雷劫一重一重的加重,灵力只会耗费的越来越快,景黎心中不免惴惴。 别人在为自己挡雷劫,而自己却像个废物一样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苍麒这回并未用剑。 最开始的那几道天雷,威力必然是最弱的,而因为他的插手,除了第一道天雷属于正常范畴以内,从第二道天雷开始,威力就开始增强了。 他之所以用剑,是为了试探在自己插手之后,所降下的天雷究竟会达到何种程度。 他体内的灵力还未完全恢复,为了确保能够以最佳状态来迎接最后的雷劫,自身灵力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到如今,四九雷劫已经转变为六九雷劫。 每一重雷劫的威力渐次加重,又逢三为一道分水岭。 前面三重雷劫,相对来说,是最轻松的。 刚才试探之后,既然已经估摸出了深浅,苍麒便有了动作。 一道绿光从戒指中弹出,盘旋在苍麒左右。 再天雷双双劈下时,绿光忽的一分为二,迎上紫色天雷,将那两道天雷给绞了个粉碎。 待那两道天雷消失后,也没再飞回苍麒身侧,反而是直接腾空而起,无所畏惧的迎向了紧接而来的第二道天雷…… 那绿光将落下的天雷悉数搅碎,护卫的滴水不漏,竟是没让那些天雷落到苍麒身上一点。 苍麒闭目端坐在原地,抓紧时间恢复体内灵力,面上神色如常,似乎对于那绿光有可能落败一事,并不担心。 任凭头顶雷霆万钧,他自岿然不动。 看着眼前始终挺直不曾弯曲的背脊,即使那人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可就只单单是看到这样沉着的背影,景黎心底的不安与恐慌,就莫名的消散了不少。 他想,他对于苍麒,大概是有种盲目崇拜的。 因为自打两人认识以来,也曾经遇见过不少棘手的麻烦事,甚至还有好几次,都有性命之忧,可最后,都能化险为夷。 不管是在地宫,还是在噩梦林。 有那么一类人,光是存在,就已经是一件让人感到安心的理由了。 即使对于接下来越发密集的雷劫而感到担忧,但不可否认,苍麒毫不慌乱,与平时无二般的模样,还是让他那颗加剧了跳到的心脏,又缓缓慢了下来。 即使对于前路还有不确定,却也不是最开始的悲观与绝望了。 景黎抬起眼,凝神向那绿光看去。 两个当事人淡定下来,远处山头上的围观者却忍不住替他们捏了把冷汗。 在一九、二九、三九雷劫全都落下之后,也终于迎来了四九。 雷劫逢三便是一条分水岭。 而在天道惩罚加诸之后的四九雷劫,又会是何等威力? 一群人看着乾溪山山顶之上,光是远望,就足以令人头皮发麻的劫云,忍不住叹息道。 “四九雷劫都已经是这般了,再往后的六九,真真是让人不敢深想。” 又有一个道,“我观那剑修此前两重雷劫,皆是以灵器渡劫,想来也是为了保留实力,准备做那最后一搏,说不得,能够撑住也未可知。” 又有一个听见这话嗤笑一声,道,“最后那一重,就远胜过前五重多矣,六九雷劫,又岂是这般好过的,更何况。”那声音忽的一沉,“这里头,可还有天道惩罚在内呢。” “这第四重与第五重雷劫都还不曾过去,你们也想的忒远!说不得这第六重都不会出来,一切就结束了呢。” 山头上蓦地安静了一会,才有一个声音弱弱的响起,“看那剑修行事,应当不至于如此……吧?” 就在远处山头上,众多护卫争论不休时,乾溪山山顶,第四重雷劫终于开始。 三道天雷同时劈下。 绿光闪动,再一次一分为三,同时迎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再不像之前那几次那样,威风的将天雷给搅碎,反而是在挡了一下天雷后,瞬间黯淡了下来。 天雷冲势不减,就那么顶着绿光,继续往下劈。 “!——” 一声玉器破碎声被炸响的雷鸣所覆盖。 早已黯淡无光的绿色光芒,终于消失在了紫色天雷之下。 化为粉尘,消散于天地间。 绿光与天雷的交手不过是在片刻之间,落败也只在须臾之中。 三道天雷很快便来到苍麒头顶,紫色雷光大甚。 景黎惊呼一声。“师兄!!!” 苍麒似是听见了,闭合着的双目缓缓睁开,却并未回首,只是伸指一点。 一道白色剑意窜出,一分为三,正好与三道天雷对上。 随即,双方撞在了一起。 爆裂声登时响彻耳膜。 剑意被天雷劈中,而天雷也被剑意所斩。 两者竟是同时消失了。 景黎心中一喜,还未来得及说话,第二回的天雷,已然落下…… 如此反复,总算是将第四重雷劫给过了。 而此时,这山顶之上原本存在着的奇花异草,几乎已所剩无几,大多毁灭于前面的天雷之中,就连脚下的土地,都已经出现了裂痕。 景黎甚至能够感觉到身下的土地,包括自己所在的岩石,都在震动。 苍麒此刻的情况,说不上多大,却也还不至于太差,只是刚才结束的这第四重雷劫,比他预料中的,还要更狠一些。 体内灵力,自然也因而多消耗看一成,身上灵力,只剩不足四成。 苍麒一边趁着极为有限的时间吞下灵药,一边取出一个旗盘,手上动作不停,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与速度,将旗盘上的九九八十一面彩色小旗分散布在周围,又取出一颗灵珠为阵眼,另布下了六块极品灵石,摆出一个聚灵阵。 才做完这一切,第五重雷劫便迫不及待的劈了下来。 苍麒周身都被澎湃的剑意缠绕起来,无数道罡风拨地而起,吹鼓着白袍猎猎作响。 苍麒一手紧握住灵珠,从中大肆吸取灵气,以补充自身灵力之不足,另一只手握住银色长剑,澎湃的剑意与恐怖的杀意相结合起来,化作一条银色长龙,迎着粗壮的紫色天雷而去,直冲云霄。 白色与紫色猛烈的碰撞在了一起。 霎时间,整个天地都为之色变。 三道极粗的天雷转化为无数条深紫色的雷蛇,四周流窜。 炸裂声不绝于耳,就连数十里远的山头之上,都能传达到。 乾溪山山顶所在的空间,仿佛被这雷电给隔绝出了另一方小世界。 那雷蛇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 仿佛能够将整个天地,都一起炸裂。 这就是,第五重雷劫么? 竟然恐怖如斯…… 景黎心下一愣,即使整个视野都已经被极度刺眼的紫色雷蛇所侵占,却仍是瞪大了眼睛,没去管眼部的刺痛与不适,想要那看清楚,处在雷蛇中心的那个人,如何了。 银色长龙身上白芒一闪,偌大的身躯瞬间消失于原地。 却有无数道冰冷饱含杀气的剑意,分别扑向那些铺天盖地的雷蛇,将其绞成粉碎。 等待的时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景黎也不知道时间究竟是过去了多久。 或许很长,又或许很短。 一双眼睛睁大极大,生怕稍有不慎,便错过了什么,屏住呼吸,一眨都不敢眨的看着那些与雷蛇扑杀的剑意。 直到最后一条雷蛇被剑意搅碎。 已经悬到了嗓子眼的心,终于又落回了原处。 “师兄……” 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 在雷蛇消失之后,整片空间霎时安静了下来。 安静到,即使景黎的声音已经喑哑的几乎低喃,最终也传达进了苍麒的耳里。 苍麒回转过身来。 景黎死死的盯住对方的脸。 那张俊朗的脸上,异常苍白。 两人相识至今,景黎从未见过苍麒的脸色难看成这样。 显然,虽然已经渡过了好几重雷劫,但苍麒的压力并不小。 景黎有许多的话想要问他。 想要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想要问他为什么不走,反而留下来替自己挡这雷劫,即使是被天道惩罚也不在乎;想要问他,有必要这么做吗…… 想要问的实在是太多太多,而他所拥有的时间,又实在太少太少。 他甚至已经听见了,头顶的劫云中,又一次出现的雷鸣之声。 那么多的话,临到了嘴边,最终都只化为一声,“师兄……” “若非因我之故,也不至于连累师兄至此。若是今日,师兄因我而不测……纵是我身死魂灭,也难以心安。” “不会有事。” 一句话淡淡说出,却不自觉的从骨子里透着自信和高傲,不能不承认,对于男人而言,再没有比这更加耀眼的装饰了。 第九十五章 越到后头,降下的天雷越发恐怖。 便是那天雷的颜色,也从最初的紫色,转变为如今的深紫。 且每一道天雷里所蕴含的力量,都比前一回的暴涨了一倍之多。 再不像前面那般的好对付。 又是三道天雷同时劈下。 这一回却是没再分裂为雷蛇,就那么直直的当空落下。 冰冷的剑意又重新塑形,合而为一。 银色长龙发出一声长吟,迎了上去,猛地一甩龙尾,一个横扫,正好将三道天雷都扫到。 距离最近的那道天雷被龙尾拍的粉碎,就此消散;另两道天雷被阻了一瞬后,攻势稍有缓解,继续疾劈而下。 银色长龙一摆尾,复又追上。 身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两记雷劈,龙体顿时一虚。 苍麒微微皱眉,银色长龙又一记狠扫,将天雷拍碎了大半,还剩一些碎雷四下流窜。 银色长剑剑芒一闪而过,天雷余威在剑芒所过之处,皆尽消失,没有丝毫遗漏。 苍麒垂下眼,刚才银龙被天雷劈中时,他的右手就已经被灼伤。 直至现在,都还有一丝麻痹之感。 平日里总是微笑着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凝重。 这一波雷劫远还未结束,刚才那三道天雷消失,就又有三道迫不及待的劈下,不给人丝毫喘息的余地。 右手的灼痛提醒着他,最后的雷劫还不曾出现,绝对不能再此掉以轻心。 体内的灵力消耗的太快,即使是有聚灵阵在,苍麒也不敢随意挥霍。 天雷来的越猛,他心中的战意反而越盛。 他倒要看看,这加诸了天道惩罚在内的雷劫,究竟有多厉害! 银色长龙经过刚才那一波天雷,有些萎靡,通身又虚了不少,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层雾气,盘旋在半空。 天雷落下时,银龙身形未动,不闪不避,任由比刚才又厉害了不少的三道天雷劈在身上。 本就是薄薄的一层银雾,被这么一劈,差不多就快要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三道天雷劈中银龙后,冲势不减,直取银龙下方的人影而去。 在穿过银龙身体的那一瞬间,银龙突然暴起。 原本被劈的几欲消散的龙形之上,银光大盛,刺目的白光以龙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不多会就有一个偌大的白色光球出现,将三道天雷困于其中。 白色光球渐渐向圆心靠拢、压缩。 而被白色光球包裹住的天雷也被迫向中心挤压。 就这么不断的压缩,直至到达临界点之后。 被压缩到了极点的天雷终于炸裂开来。 却被紧紧包裹着它的白色光球死死守住,愣是没让一点雷光漏出,反而继续缩小,缩小。 最后,连同里面的天蛇一起,失去了踪影。 垂落在身后,被袖摆所掩盖着的右手上,满是灼伤,赤红色的血液顺着银色长剑汩汩而下,在剑身上留下道道逶迤的痕迹。 第四道、第五道…… 等到第五重雷劫终于过去之时,整条右臂早已被灼伤的没一处好肉。 体内的灵力也在刚才最后的那一波天雷下,彻底耗尽。 苍麒抬起左手,潦草的拭过唇角,雪白的衣袖上,瞬间晕染开一道赤红。 抬眼了眼天上的劫云。 到了此刻,这方天地之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密密麻麻的黑色劫云聚在一起,给人一种好似黎明再不来的错觉。 唯一的亮色,便是那像是被泼了墨的劫云中,时不时露出的几丝雷光。 前头那五重雷劫争先恐后的落下,到了最后这一重,这雷劫反倒像是换了性子一般,不急了。 天地威压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知道,这会最后的雷劫迟迟未落,并不是天道有所收手,反而是在酝酿着最后的暴风雨。 凛冽的狂风在乾溪山顶上肆虐。 山顶上早已成了光秃秃的一片,这会也只有满地的沙砾被大风刮卷起来,横冲直撞。 脚下的整座山峰,都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本就存在的那几条裂隙,随着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继续开裂,生生将整座乾溪山分成了数块。 另有一侧山峰,摇摇欲坠,在狂风中不断晃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而下。 不单是乾溪山上有这般动静,就连此处数十里处,亦有所感。 距离此十里远的山头上,一众护卫就因为脚下所踩地面的震动,而身形有所摇晃。 “这便是……六九雷劫么?” “牵扯竟然如此之广,没想到在这都能感觉的到……” “方才第五重雷劫,就过的那般辛苦,这最后的第六重,恐是撑不过去了。” “真真是倒霉透顶,天降杀才!这两人一来,竟是把我乾溪山给他们两人做了垫背,不管这六九雷劫最后过没过,我乾溪山可是彻底遭了秧!” 这么一想,倒是又希望那两个渡劫的能够撑过去了,好歹等那一位回来也能有所交代,不然人没了,山也没了,那位回来就看到这么个四分五裂的土堆,会有什么反应,真是想都不敢想。 “不管怎么说,我等今日也算是见识了一番六九雷劫了。”非天资出众者,不出逢九雷劫,虽说着围观的代价的是大了点,但是观看了这么一场,于他们而言,也算是一场体悟。 那护卫首领眼睛紧紧盯着乾溪山山顶,身边属下们的议论,却是一字不落的尽数都听在了耳里。 心中不免有些复杂,这么多人,竟是没一个看好那剑修,都觉得这场雷劫渡不过去。 他虽不认为在这么大的动静之下,事情还会出现转机,但是,想到那两人将就此消逝陨落,又不免感到了一丝可惜。 毕竟,那两人的天赋都那般出众。 狂风席卷着沙砾,吹的景黎脸皮生疼,就连眼睛都眼里睁开。 景黎眯起眼睛,看向那道模糊的背影,才一张口,就被灌了一嘴的沙子。 在这样的环境里,便是他喊的再大声,苍麒恐怕也难以听见,便是听见了,估计也难以回应。 尽管知道这最后的一重雷劫落下的越晚,渡劫的难度就越大,苍麒还是定下心来,抓紧时间从聚灵阵中吸取灵气。 只是全身的灵力都已被耗尽,整个丹田之中早已空空如也,再想要填满,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便是第六重雷劫落下的时间比前几重要晚一些,也断没有晚上一天半夜的,让苍麒把灵力给恢复了的道理。 是以,虽然等待的时间比之前久了一些,却也并不很久。 苍麒苍白着脸,再无顾忌的放手吸取灵气,源源不断的灵气借着灵珠,钻进苍麒体内。 为了尽可能的多恢复一丝灵力,苍麒几乎是完全放开了手,磅礴的灵气无所顾忌的挤进体内,将经脉生生拓宽。 苍麒是剑修,*自然比一般修士更为强健,体内脉络自然也是比他们宽上许多。 而这会大量的灵气蜂拥而至,不计后果的涌入,对于经脉的负担自然不小。 便是最后成了,估计也得修养好一阵才行。 只是这会,苍麒再没心思想那些旁的,只一心为眼前即将到来的雷劫打算。 即使是这般疯狂的吸收,在最后那一重雷劫落下时,丹田中的灵力,也才勉强恢复了一层。 第六重雷劫骤然而至。 噼啪作响的雷鸣电流之声急速落下。 苍麒身形陡然后退,退至冰潭上空。 一柄巨大的银色巨剑的虚影蓦地从苍麒背后显现。 铺天盖地的杀意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被大作的狂风所吹鼓携带的沙砾,也在这一刻被此杀意所逼迫,冻结成了一粒粒的冰晶,冻出了一片片晶莹的冰霜来。 苍麒左手伸出,向着下方做出一个虚抓的动作,猛然一握。 磅礴的灵气似是风了一般向苍麒的手中扑去。 整个冰潭的水平面,正以肉眼可见之势,在不断下降。 既然等不及恢复,那便换一个方式。 直接将体内的丹田作为媒介,直接借用这处千年冰潭的千年沉淀,来助他一臂之力。 丹田中的金丹高速运转,只能瞧见一个虚影。 银色巨剑剑指劫云,向着那六道紫到发黑的天雷,猛然斩出。 那六道天雷,与银色巨剑,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深紫色的电流不断流窜,剑身也开始震动。 雷光大盛;剑气暴涨。 冰冷的杀意带着冻结万物的睥睨,似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银色巨剑一声嗡鸣,直直斩下,紫色雷蛇尤待挣扎,最终还是被巨剑所斩杀,消失无踪。 苍麒闷哼一声,喉间一股腥甜上涌,又被他硬压了下去。 丹田内的金丹不敢有丝毫懈怠,反而运转的越来越快,不断冲击拓宽着的脉络,从最初的剧痛,到现在的麻木。 眼中除了咆哮着的雷光之外,再无其他。 第九十六章 (已补全) “!——” 又是六道天雷劈下。 气势骇人的天雷从云端落下,化作万千雷蛇,遍布了整个空间。 冰潭之上,剑意迸发,冰霜遍野。 那些雷蛇来势汹汹,最粗的竟有三尺;仿佛要将下方的一切生灵皆尽毁灭,把整座乾溪山,都夷为平地。 天雷恐怖如斯,那悬浮在苍麒背后的银色巨剑,亦是飞射而起,直直的向着冲在最前面的雷蛇斩下,未见丁点退缩。 冰潭之中抽取出来的灵气浸入丹田后,在金丹的运转下,囫囵的收为己用,并未彻底转化为本身的力量,就被驱使着迎上天雷。 一边是天雷道道,噼啪的雷鸣炸裂声连绵不绝,一边是以冰潭为引子,形成的恐怖的灵气漩涡。 整个丹田都成为了一个灵气中转站,本就已高负荷的金丹表面,已隐隐显现出一条细微的裂隙来。 不单单只是右手,殷红色的血液顺着两条手臂不断流淌,滴落在脚下的冰潭之内。 冰潭中温度低,液体本不易消融,现下却被因为灵气漩涡与冰冷杀意的两重原因所干涉,倒是很快就将血液混入其中,慢慢的就不见了踪影。 只徒留一股浓厚的血腥之气,弥漫在冰潭之中。 第三波、第四波…… 苍麒眉关深锁,双唇几乎紧抿成一条直线。 唇边不断有血迹渗出,却是再没时间去管。 还有五波,只要再剩过最后的五波便成。 但这最后的五波天雷,却是最为难过。 苍麒的双手早就发麻,他借用千年冰潭的灵气去化那雷劫,而落在他身上的天雷,却是顺势侵入了他的体内。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将体内的情况内视了一番,在看见丹田中的金丹异象时,稍稍停顿了一瞬,又很快就回过神,集中注意力,将所有精力都花在了眼前的难关之上。 天上劫云忽的炸开,深紫近墨的天雷轰然劈下。 只这一次,天雷却改了方向,没再冲着冰潭的方向而去,反而是向着冰潭边上的位置劈来。 苍麒瞳孔猛地一缩,手中银色长剑横砍,强烈的剑意包裹着凌厉的杀机,向着那天雷的目标之处迸射而去。 心中恼怒不已,万没想到,明明自己已经将所有天雷都引到了自己身上,天道却还是不曾改变初衷。 天雷的速度极快,苍麒的动作亦是不慢。 两者很快就撞在了一起,爆裂开来。 “!——” 被打散了的天雷余威四下蔓延流窜,眼看着就要落到下方之人的身上。 被事先描绘布置在景黎周围的禁制符文上,数道光芒闪过,几个颜色不一的光壁拨地而起,形成一个又一个结实的保护膜,一个叠加着一个,将景黎稳稳的护于其中。 那些被打散了的天雷余威落在了最外面的那层保护膜上,整个保护膜上迅速蔓延开了一*的雷光,就像是触了电一般,发出炸裂之声。 虽然雷光闪烁,可保护膜却并未出现破裂之处,仍是完好的屹立在原地,岿然不动。 苍麒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冰潭的正中间。 而景黎却是侧坐在冰潭边上的岩石上,身子不能动,只能看拼命转动眼珠来了解最新情况。 只他与苍麒所在的位置并不处于同一水平线,严格说起来,反而是斜对角,还是他稍微在前一些,因而即使眼睛一直在向右侧的方向看,却也只能瞧见一个隐约的身影。 越是看不清,就越是胆战心惊。 那天雷余威差点落到自己,又被苍麒布下的禁制所阻挡,几层颜色各异的保护膜纷纷拔地而起,尽职的开始履行使命,景黎却没心思多看,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右侧后方的位置。 恨不得这狂风刮的再厉害些,把自己身下的这块岩石给吹得挪了窝,吹到苍麒身边去。 亦不知是否是因为刚才那一波冲着景黎去的天雷也未能讨到好,这下一波的天雷,倒是没再重蹈前一波的覆辙,没再出幺蛾子的直直向着冰潭中心的位置劈了下去。 苍麒的脸色越发苍白了起来。 冰潭的水位线此时已经下降了十分之三不止,还有四波天雷仍未渡过,丹田中的金丹上,那道原本不起眼的裂痕,却是肉眼可见的延伸出了两条细细的纹路。 而冰潭中的灵气,通过脚下的巨型漩涡,还在源源不断的向体内输送,金丹一刻都不敢懈怠的高速运转,若是再这般下去,金丹出问题不过是迟早的事。 只是到了现在,除了继续走下去,已经别无他法。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 苍麒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凛然之意。 那便,从头再来吧。 第六波、第七波…… 丹田中的金丹华光不再,已呈现黯淡之色,显然是负荷过重。 金丹表面,几道裂纹似蛛网一般,缠绕其上。 苍麒抬起头,神情冰冷,剑意凌天。 不等那倒数第二波天雷劈下,就身形一动,竟是直接迎了上去。 而始终被他左手所牢牢掌握的灵气漩涡,也跟着拔高,一跃而起,一齐跃至半空之中。 银色巨剑扬起,朝那齐齐而下的六道天雷直接劈去。 有些天雷直接被剑意所绞碎,却也还剩下许多,那些剩下的,便生生落在了苍麒的身上。 果然如此么…… 苍麒并不曾闪躲,而生受了那些天雷。 越是最后的几波天雷,就越是要将此次真正的渡劫之人分的分明。 从第四波开始,除了第五波看起来像是知难而退,不曾向着景黎发难以外,其余的那几波,全都是不曾忽略景黎。 即使其中有两波并不是直接冲着景黎而去,可在他与天雷胶着之时,却有许多天雷分裂出来,前仆后继,以锐不可当之势,不管不顾的直冲景黎所在的位置而去。 看样子,最后一波天雷,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不过,他事先已在景黎周身布下数重禁制,就算过会真的不敌,至少也能捱上一会,多争取一点时间,不至于令他完全被动。 墨色雷光与白色剑意僵持许久,黑白两团光团越见强盛,竟是互不想让。 苍麒闷哼一声,右手翻覆,一条丈长的银龙顺着长剑腾空而起,一头扎进了那个白色的光团之中。 片刻后,那黑色光团光芒渐渐黯淡,最终,被彻底打散消失。 “!——” 一声极其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苍麒脸上蓦地一沉。 此前浮现在金丹表面的那些细细纹路,经过刚才那一场,竟是有一条直接裂了开来。 涌入丹田的灵气却并不曾因此而停下,粗暴的冲击向金丹。 “咳!” 苍麒闷哼一声,喉间的腥甜终是没再忍住。 白色衣襟之上,点点红梅瞬间绽放。 到了此时,整个山顶之上,除了他们两人,与身侧的那池冰潭,再无他物,或者,景黎身下的那块岩石也能算一个。 终于,到了最后。 比起最后的这一波天雷,前面的那些天雷,全都成了小儿科,即使是那霸道无匹的倒数第二波天雷,也不能与之相媲。 整个黑暗的天地之间,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劫云层,忽然有一丝光亮透出。 随即,又有许多光亮从劫云中乍现。 原本紧紧挨在一起,几乎都快连接成一块的劫云层被无数道光线所分割。 刹那间,雷声轰鸣。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齐齐降下。 其声势之大,覆盖之广,极为骇人。 轰鸣着的天雷噼啪乍响,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保护膜上,原本严密的保护膜上,很快就出现了裂痕。 不多时,第一层保护膜便已消失。 紧密的天雷又开始向第二层保护膜发起了进攻。 最后的这八十一道天雷,竟是直接分成了两波。 一波向着真正的渡劫人劈下,一波向着扰乱了天道法则的人劈下。 虽说是分开的雷罚。 但这方天地之间,不过是这么大,苍麒两人所在的位置更是相距不远。 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很快就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大波光听动静,就令人止不住头皮发麻的雷池。 冰潭中的灵力漩涡在那八十一道天雷降下之时,就好似疯了一般的急速旋转起来。 “!——” 又一声细微的碎裂声传来,苍麒苍白的脸上,却泛起了一层不自然的薄红。 丹田里的金丹,恐是要撑不住了。 以气驭剑、以神驭剑、神剑合一、凝炼剑心、剑胎元神、以剑证道。 剑道的的六层境界中,他已初具剑心雏形,一直未有机会试手,却没想到,会是在这般情况下。 苍麒眉心间,突然裂开一道细缝,内中仿若蕴藏着一个黑洞,又像是深含着无数风暴。 一柄黑金色的小剑忽然从黑洞中闪现,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力,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化作一条长虹,向前迸射而去。 那黑金色的小剑在前进之时,剑身剑意缭绕,影影绰绰的又分裂出上百柄,向着雷池之中刺去。 最后的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威力实在是太过强劲,数层保护膜在其攻击之下,皆尽破裂,化为飞灰。 炫目的雷光涌动,直直的向着僵直坐着的景黎劈来。 这一秒,景黎甚至能听见被掩盖在雷鸣之下的破空声。 风雷交加着向着他而来,满目的雷光越来越近。 景黎觉得自己应该是怕死的。 就像是被火凤入体,惨遭灼体之痛时一样,对于死亡,应该是一件极其不甘,且恐慌的事。 可现在,在那雷光即将没入眉心的那一刻。 惧怕与恐慌却通通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是,觉得有些,抱歉。 连累苍麒至此。 还有,不甘心。 在长发被猛烈的罡风吹起的那一刹那。 满是刺目的视野中,忽的,又多了一种颜色。 在雷光即将碰触到自己的那一刹那。 一柄黑金色的小剑几乎是擦着自己额前皮肤而过。 景黎一愣。 那道本来差点让他交代在此的天雷,却被从后面追赶上的又一柄黑金色的小剑所贯穿,引起了巨大的灵力暴动。 那一瞬间出现的强光,令景黎下意识的闭上眼。 忽然又觉得不对,复又睁开。 最初的那柄黑金色小剑稳稳的悬浮在面前,撑起了一个黑金色的防护盾,将面前的那一场灵力暴动阻隔在防护盾之外…… 景黎余光一扫,瞧见雷池中不断闪现的黑影。 还有时不时出现的灵力暴动。 心中明白,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这场雷劫,究竟能不能渡过,最后究竟是生是死,全看这一场了。 不单景黎,就连远处的众多旁观者,也不禁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整片天地,都仿佛震颤起来。 天道恐怖至极的威压,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苍麒眼中暗光一闪而过,周身气势一凛,很快就被澎湃的剑意所缠绕,身形一闪,竟是直接冲入了那雷池之中。 身后,那灵力漩涡亦是紧随其后。 原本深逾数尺的千年冰潭,几乎见底,近乎枯竭。 雷光涌动的雷池,很快就将苍麒的身影湮没。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向雷池。 天雷肆虐,剑影闪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 雷池中忽然爆出一声巨响。 漫天雷光乍现,几乎将整个空间都挤满。 景黎心中登时一凉。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剑意自雷池中冲天而起。 爆裂之声不绝于耳,雷光剑影交缠。 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 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动静渐渐平静下来。 景黎睁开眼睛。 看见一道人影正缓缓向他走来。 明明看起来颇为狼狈,一身气度却依旧风华。 走到他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了脚步,伸手帮他将挡住眼睛的发丝拨到耳后,揉了揉他的发顶,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没事了。” 景黎心里,忽然间,就生出了一点酸涩,许多欢喜。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人身形一晃,直直的倒在了自己怀里。 还有耳边一声轻似呢喃的话语。 “有些……困了……” 景黎忽的顿住,不可抑制的瞪大了眼睛。 雪白的衣料上,大团大团晕染开的殷红,刺得双眼像是被火燎一般的疼。 第九十七章 待到劫云散去,天地初霁,灿金色的阳光落下,驱散昏暗,一切都雨过天晴后。 一直在远处观看着的众人才总算有了真实感——总算是一切结束了! “这动静闹得!”一个护卫吐出一口浊气,对于这场他们进行了全程围观的雷劫终于结束,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刚才那天雷劈成那样,都没敢说话。 “乾溪山现在变成这副样子,可怎生是好?” “山倒也罢了,关键是冰潭啊!” 一众护卫顿时炸开了锅,都摩肩擦踵的准备杀回去,把那两个破坏分子给堵了——现在不管冰潭都山都毁了,再让两个罪魁祸首跑了,他们可以直接去那一位面前自挂东南枝谢罪了。 一群人闹哄哄的吆喝着,正欲起身,护卫首领蓦地一蹙眉,这股熟悉的威压…… 身上另一个人的重量完全加诸在自己身上,大片的血迹不单浸染了那人的白衣,也同样将那刺眼的颜色,染到了自己身上。 景黎喉间干涩的划过几个单音,懊恼、愧疚、自责、酸涩,诸多情绪在那人倒下的第一时间,就同时涌上了心头。 整个脑袋都是乱糟糟的,苍麒倒下的那一瞬间,不断的在脑海中回放。 一直以来,苍麒在他的印象里,都是强大的,是不管遇见了什么麻烦,最后都能在对方手中迎刃而解的可靠的师兄。 诚然,这一次,对方也同样帮自己解决了大麻烦,而代价却是像现在这般,面白如纸,悄无声息的倒在了自己怀里。 如果不是确定,对方的呼吸声,还算平缓,景黎觉得,不需要再来什么麻烦,自己就已经先疯了。 明明,苍麒待他如此,而自己,却连给他疗伤喂药都做不到。 景黎死死盯住那大片大片晕染开的殷红,从雷劫开始,他就一直在试图吸收灵力,可别说毫无动静的丹田,还有那几乎成了筛子的脉络,他甚至连吸收天地间的灵力,这样最为基本的都做不到。 景黎无比痛恨这般无用,就像是个废人的自己。 他宁可自己被雷劈成渣,也绝不愿看见苍麒浑身是血的倒在自己怀里。 “——” 灵力皆无,一身修为形同虚设,并不代表景黎迟钝到连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景黎警觉的抬起眼,现在苍麒昏迷不醒,自己动弹不得,若是来人心怀恶意,恐怕此事不能善了。 出乎意料的,来的并非景黎想象中的恶徒,而是一位女子。 女子似从远处缓步走来,明明只迈出一步,却似缩地成寸,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走到近处,在与景黎两人相距五步之遥处停下。 女子身着一袭繁复的浅金色仙裙,眉如青黛,肌如白雪,姿色无双。 景黎看不出对方修为,却能肯定,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空中的威压并不强烈,却带着凛冽不容侵犯之意。 “是你们把这里弄成了这样?” 女子嗓音轻灵,便是天籁也不过如此,然而景黎却并未从对方身上看出半点轻柔,反而是一种隐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即使是在确认这场事故的肇事者,而就现场情况来看,这肇事者是谁也很明显,对方也并没有气势汹汹,脸上无悲无喜,无嗔无怒,有的,只是一派淡然。 竟然是此地的主人。 景黎在最初的那一秒意外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 虽然不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但这里已经被刚才的那场雷劫给彻底毁了,是毋容置疑的事实。 这事本就是他理亏在先,对方身为此地主人,追究责任也属正常。 既然毁了人家的地盘,那必然是要赔的。 然而,难就难在这个赔上。 若只是座山,或是山上的奇花异草,问题都不大——山且不说,就说那些灵植,便是找不到和原来一模一样的,用别的等价灵植来代替,也总是能够凑齐的。 可唯独这山上最珍贵的那口千年冰潭,让景黎犯了难。 冰潭这东西,本就是机缘巧合之下形成的灵地。 百年冰潭都已经是令人争抢的宝贝了,这千年冰潭,更是不必再提。 若是只是借用了人家的冰潭疗伤,赔礼道谢之后,备上一份厚礼,倒也罢了。 可现在,这口冰潭,都已经见了底,就剩下几个星星点点的小水洼还残留在潭底,基本已经废了。 这让他怎么赔? 须知,有价之物好赔,无价之物难赔。 而这千年冰潭,不巧,正是无价之宝。 “冒然进入仙子地界,将贵地弄成这样,实是我的过错。”景黎有些尴尬,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此番造成的损失,我定然会想办法弥补,额,只是,这冰潭,能否稍微宽限一段时日,我发誓我并非有意开脱,只是这千年冰潭毕竟稀少,我……仙子若是不信,我愿立下心魔誓言,必将会想办法,补偿仙子这一口冰潭。”这话听起来就跟口头支票似得,说的景黎自己都觉得没脸。 虽然有寻宝系统,但真要靠这个找到口千年冰潭,估计也是遥遥无期,但不管怎么说,总得先应下。 一者,过错都在于自己,把人家的地方弄成这样,肯定得赔;二者么,景黎也担忧这妹纸会不会闹恼羞成怒,一言不合直接出手。 现在苍麒昏迷不醒,自己就是个废人,对方要是突然发难,他们两个都要交代在这里。 “千年冰潭,极为难得,我花了一百载,才找到这一处。” 淡淡的语调,似是陈诉,却听得景黎面红耳赤,显然对方也听出自己话里的权宜之计,顿了顿,道。“我亦知此事不易,但我既承诺于仙子,必当遵守此诺,还望仙子信我一回。” 关键是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虽然景黎觉得对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开撕的类型,但眼下处于特殊时期,不得不防,若是真到了那一步……. 如果对方真的动手,景黎现在唯一的选择只有自爆金丹——六九雷劫已过,他直接从筑基后期一跃成为了金丹中期。然而这并没什么卵用,他丹田里空空如也,就剩了个金丹,还有个裹着异火的小漩涡。 景黎敢自爆,又不敢自爆。 敢是因为,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也豁得出去;而不敢,却是因为,如果他真的自爆金丹,苍麒势必也会被连累。 他已经连累师兄至此,若是再连累师兄把命都丢了。 景黎就是下地狱都不会原谅自己。 “仙子!” 一道呼声由远及近。 从远处感应到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威压之后,护卫首领再不敢耽搁,飞速赶了过来。 一众属下虽然也跟了过来,却只是站在远处,不曾上前。 又来了一个金丹初期。 看起来还是这女子的属下,景黎心中一紧,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作护卫打扮的男人向这里扫了一眼后,很是精简,却很完整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景黎:“……”不好的预感。 在听到苍麒替景黎挡了雷劫时,女子淡淡的扫了一眼景黎怀里的人影,并未开口。 直到护卫首领将事情报告完毕,才闭了闭眼,似在感应着什么,过了片刻,又重新睁开。 “若有醉云翡石精,佐以地心魂髓,冰潭亦能恢复原貌。” 护卫首领一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又在瞧见女子脸上的淡漠之色后,垂下了眼,安静的站在一边,没再出声。 景黎却很高兴。 虽然不知道醉云翡石精和地心魂髓是什么东西,又要去哪里寻,但总归比重新找一处千年冰潭容易! 景黎当即高兴的应下,“多谢仙子提点,我定会全力寻找醉云翡石精和地心魂髓的下落,早日将贵地恢复如初。”顿了顿,又道,“先前所提心魔誓言一事,仙子以为如何?” 女子微微颔首。 既然对方不咄咄逼人,景黎也很干脆的当场立下了心魔誓言。 反正他是绝对会想办法找到这两样东西,不准备食言的,这誓言立下对自己也没妨碍,不过,景黎也多留了一个心眼,并未明确说明期限。 毕竟那两样东西也肯定是天材地宝,不会那么容易找到,总要多保留点时间才好。 景黎的这一点小心机,女子与那护卫首领自然不可能不注意到。 女子仿若未觉,并未开口。 既然主人都没发落,护卫首领自然也闭嘴了。 双方就此达成协议。 女子便转身走了。 护卫首领也忙提步跟上。 倒是景黎有些诧异,这就……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不起冲突总是好的,景黎扫了眼远处的那些护卫,似是那首领说了什么,当下便散开了,并不曾过来。 很快,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妹纸当真是宽宏大量……. 景黎自问如果有人在自己地盘这么干,自己绝对会送他剑破…… 护卫首领跟在女子身后,过了好一会,终是忍不住开口试探道,“仙子,就这般放过了那两人,是否…….太过便宜他们?”那必须是太便宜了啊! 女子几不可查的轻轻摇了摇头,“无需多言。” 护卫首领忍不住皱起眉,却也知道对方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容他人质疑,沉默着点了点头。 片刻后,女子又道,“让你找的人,可有消息了?” “属下惭愧,暂时还没传来消息。”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职业黑点。 听到这个回答,女子也始终是那般淡然的神情,看不出是否失望。 她越是这样,护卫首领便越发惭愧,也没心思再纠结景黎的事了,匆匆抱拳退下,就算把整个东陵州给翻过来,也要找到那个人!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女子才垂下眸,看向脚边坍塌的山体中,硕果仅存的一株幻心草。 想起了护卫首领刚才问的那句话。 太过便宜他们了吗? 女子始终维持着同一副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仙界之下,三千小世界。 她却完全探查不出刚才那人的来历。 第九十八章 等景黎二人回到九华宗,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一过山门,就有一道玉简破空而来,带来宗主传讯,把两人给叫走了。 好好一次试炼,两个领队全部撂挑子不干,直接退出,宗主自然要询问因由。 九华宗宗主明澜资质卓越,不过数百载时间,便已是化神期高手。成为一宗之主后,虽是事务繁多,但九华宗内各长老各司其职,一切事物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也颇为减轻了明澜肩上的压力。 近日明澜观想天地法则,忽而于天道中有所感应,他本就积累甚多,此间忽有所悟,只需将那一层薄薄的壁障捅破,离合体期并不远矣。 是以,他本打算近日闭关,却不料在多日前,听得负责此次阴山试炼的长老前来汇报,说是有两枚领队令牌易主,这易得还都是同一个。 虽说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就肯定会有所争斗,九华宗这般大,弟子之间有些摩擦冲突而是正常。 可阴山试炼不同,这是九华宗的传统,每十年举行一次,就算参加的弟子中真个闹出什么来,也从来没遇见过这领队令牌易主的,还一次两块——更让人意外的,这得到了两块令牌的人,他现在竟然还在阴山之中,并不曾逃遁。 这种情况实在是令人奇怪,那长老回头一查,想看看究竟是哪两块令牌易主了。 结果一查,就有些懵了。 要说这次进阴山的弟子中,实力最高的,那毋容置疑是苍麒。 结果,偏偏是他的令牌被人给拿了;而另一个被人拿了令牌的,正是他师弟。 震惊的长老忙不迭又赶去了魂殿,查看苍麒两人的魂灯。 这一看,好么,两盏魂灯,一盏灯芯看起来黯淡了一圈,另一盏却只剩一点巍颤颤的小火星了,眼看着都快熄火了。 长老这一惊不小——在他看来,这次试炼必然是出了问题了。 至于那抢了令牌的人为什么还留在阴山,没有逃跑,不外乎两种原因。 要么,动手的就是九华宗门内的弟子,因为某种原因动手,抢了两块令牌,而他在得手后,还继续进行试炼,但考虑到苍麒的武力值,这一条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就只剩下一条了。 魔族近来小动作频频,还在各门各派中大肆安插细作,不容长老不多想——那阴山中,是不是有魔族高手给混进去了。 这还了得! 长老坐不住了,忙跑去向宗主汇报。 阴山地域特殊,不能传讯,是以他们并不知道,那里面现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往最坏的方面想——实力最高的那个已经遭了毒手,而凶手却拿着他的令牌继续留在阴山…… 卧槽,魔族想干什么?! 领队令牌,那可是能够查看队中弟子位置的啊!而参加阴山试炼的弟子,那可都是好苗子啊! 这下,各峰主没一个能坐得住的了——统共就这么一个亲传弟子,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折上这阴山试炼之上。 虽说,传讯符是不能使用的,但是,各峰主与自家弟子间,总是还有其他特殊联系方法的。 然而…… 明静那边是不用指望了——辰砂连他的传讯都是直接屏蔽,更别提还有什么其他特殊联系方式;明真联系白蔻,就好似石沉大海;闻人异拜师时间不久,除了传讯符之外,想要联系对方,明月也是别无他法;至于明玄……唯二两个令牌被抢的,都是他徒弟,更加没戏了。 好在还有个办事一直很稳妥的明清,和南星联系上了。 彼时南星正带着一大波人准备屠蛟,听见诸多长辈的问话正莫名其妙。 他进来后,别说是魔族,就是只入魔的妖兽都没看见。 又听见问起苍麒两人。 虽然不知具体如何,不过他前几天遇见辰砂的时候,倒是听对方提过苍麒退出这场试炼了。 宗主与诸位峰主长老听到这个消息,不由面面相觑,想不通苍麒好端端的退出试炼做什么;再问,南星就一问三不知了——打从进山后,他就没和苍麒遇上过。 …… 是以,给整个九华宗高层带来了一阵鸡飞狗跳的景黎两人一回来,明澜就直接把人给喊来了。 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说,却在看见苍麒的时候,又给惊住了——出门前还是金丹后期巅峰,只差半步就能成婴了;结果回来时,修为不见精进,反倒是直接跌落金丹,跌回筑基了。 饶是明澜都有些愣住。 等不及两人行礼,就一挥袖摆,直接询问起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 除了刚来九华宗,拜师的那一次之外,这还是景黎第二次来太一殿。 明澜看起来三十五上下,五官端正俊逸,很符合那些古装剧中的一宗之主形象。 只是现在,这位宗主眉间却有一道明显的褶皱。 苍麒赶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被异火入体,而之前发生的事,苍麒并不知情,是以景黎便将当日的情况大致说明了一番。 他的诉述并未添加个人主观意见,只是单纯的将整件事描诉了一遍。 他不知道白蔻她们是怎么遇见异火的,只是从双方分开后,自己意外发现领队令牌上的名字灰了大半开始,至于后来白蔻这个猪队友扔出了缚灵锁,他也只是一言带过,没说白蔻为什么会扔出缚灵锁,但既然已经说出了缚灵锁这三个字,想来明澜心中也自有计较。 之后便是苍麒为了救他,将他带去了乾溪山,用千年冰潭的寒气帮自己抵御体内异火灼烧之苦,还有后来,为了替自己挡雷劫,导致自身修为下跌一事。 能说的都说了,至于为何自己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引来雷劫,却并未提起。 “竟是如此……”明澜眉间的褶皱未见平缓,反而越见深刻,对于在阴山山脉中锁发生的事,没有再问,只是招了招手,将景黎叫到身边,问了一句,“可容我一探?” 景黎点了点头,伸出左手,明澜伸出两指按在那一截手腕上,输入一道灵力。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在景黎的有意控制之下,并未遭到抵御。 明澜探查了一圈景黎体内的筋脉,沉吟了一会,才道。“那异火既然现在暂时被压制住,短时间内想来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待你身子大好之后,可以试着收服此火,经此一番,那异火亦是元气大伤,正处于休眠之际,你现在已是金丹期修为,再佐以冰属性之物,应当无碍。” 不过景黎是水属性修士,在收服异火的过程中,少不得要吃点苦头,但再难,也不会比他刚才受的那一遭更难了。 景黎沉默着点了点头,事实上他对于这异火并未有半分好感。 虽然根本原因在自己身上,但景黎还是难免有所迁怒。 异火是直接导火线。 如果没有异火,后面的所有事都不会发生。 明澜又将目光落在苍麒身上,刚想开口,苍麒却微微摇了摇头。明澜一愣,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瞧见景黎耷拉着脑袋盯着脚下,看着情绪很是低落。 明澜忽有所觉,顿了顿,到底没再开口,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只是在两人出去时,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苍麒,苍麒微微颔首,示意知道了。 两人从太一殿里出来,却没人说话。 苍麒转过头,看着整个人都快成灰色了的师弟,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无奈。 他今日才转醒,醒过来时,师弟已经带着自己快要达到九华宗地界了。 自己现在的情况,也的确是需要闭关疗伤。 上辈子也是从金丹跌回筑基,只是,那次是被迫,而这一次,虽然也是无奈之举,但他并不后悔,毕竟如果当时不那么做,他就没师弟了…… 既然已经有过一次经验,苍麒自然知道金丹破碎,需要重修是什么滋味。 只是这一次,比起上辈子,情况倒是奇怪的好上一丝。 醒来后发现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苍麒虽有疑惑,但转念一想,景黎既然已经能动了,身上灵力自然是恢复了。 两人初遇时,景黎就曾经用那股奇怪的真元为自己疗伤,现在景黎既然灵力恢复,帮自己疗过伤也不奇怪。 只是,自从醒来后,他就发现,景黎的情绪有些不对。 满眼的内疚与自责,虽然多少有些意料之中,不过一睁眼就看到这么一双兔子眼,苍麒不免有些无奈。 他可不想看见一个一见面就低着头道歉的师弟。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进了山门,直接被宗主传唤了过去。 而即使是方才在太一殿里,景黎也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如果刚才宗主也检查过自己的伤势,又照直说了出来,估计景黎更受不住了。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必然要马上闭关了,只是,在闭关之前,得先把人给哄好才行。 第九十九章 太一殿前人来人往,苍麒便带着景黎先回了夕照峰。 一路上,景黎仍是闷着头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景黎现在已是金丹中期,自己修为下跌的事瞒不过他,而对方现下之所以这般愧疚,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基于此。 苍麒沉吟了一会,才道。“师弟。” 喊了这一声后,不出意外的就看见一张内疚的脸。 以前这么喊,早就得到一声回应了,而现在,眼前的人情绪低落的都可以去墙角种蘑菇了。 苍麒不由叹了口气,此回元气大伤的,可不只有自己啊。 “这次虽说颇费了一些周折,不过能收服异火,倒也算是因祸得福,怎么还是这般闷闷不乐?” “若非是我之故,师兄也不至于要碎丹重修。”这种福,他压根就不想要。从金丹跌回筑基,又岂止是两字之差,更何况,苍麒原本都快要成婴了。别说是一档,这分明都差了快两档了。 “此是两码事。”苍麒摇了摇头,“既是好事,又缘何不喜?”说完也不待景黎反驳,继续道。“此次我修为确实有所跌落,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我既然能结丹一次,自然也可以结丹第二次。”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这辈子再来一次,心里的落差并不会太大。何况,对于重修,他也算是有经验了。 “这不一样。”景黎忍不住低喊起来,“这怎么能一样!你明明都快成婴了,现在却为了救我把金丹都给弄没了!我宁可不要你……” “不要我什么?”苍麒蓦地沉下脸,眼含警告,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 “我不要你帮我挡那雷劫,我宁可被劈的人是我!”明明该是自己理直气壮,可头一次看见苍麒发怒,景黎却不知怎的有些发憷,就连音量也渐渐低了下去。 “被劈的人是你?然后呢?怎么不说下去了?”苍麒的笑容依旧温和,目光中却透露着深深的压迫感。“我竟不知师弟这般能耐,那样都能渡劫。” “我不是……”他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他不信苍麒会不知道,却偏要歪曲了自己话里的意思。 “那你是要我在一旁看着你神魂俱灭?”苍麒神色一冷,伸手捏住景黎下颚,迫使其抬起脸来,“谁给你的胆子?你当我是什么?” 景黎想要别开脸,可苍麒手劲实在太大,竟是连一寸都动弹不得。 饶是如此,景黎也不觉得自己有说错,只是,究竟没敢直视眼前那双冒火的黑眸,将目光落在了两人身旁的空地之上。 印象中,苍麒从未这般大声的和他说过话,也从没见过苍麒气成这样,景黎伤势未愈,脸色本就苍白,被苍麒这一通抢白,整张脸上更是血色全无,猛然一窒,解释道。“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要你修为下跌……” “在你心里,你的命就这般不值钱?”苍麒气极反笑,“金丹没了,可以重修,若是你没了,却要我如何?” “是要我这辈子都陷在你的心魔里,永远止步金丹?” “还是让我日后每当修行时,就想起你是如何从我眼前消失的?” 苍麒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你这么英勇无畏的不惜命,我却是心疼的很。你给我记好了,下次再让我听见这种混账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陡然出现的杀气,刺激到了景黎内心最深处的焦躁,终是忍无可忍的低吼起来。 “你要我怎么办?!你在我面前为了保护我弄成这样,难道就不是我的心魔了?!” “你流了那么多的血,连地都染红了!可我却像个废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你浑身是血的倒在我怀里啊!” 苍麒一愣,捏住景黎下颚的手指下意识的一松。 景黎蹲下身,痛苦的捂住脑袋。 白衣上肆意绽放的殷红色,是他永远的噩梦。 如果苍麒真的出了事,他的心魔也将就此定格,再不可能会有勘破的那一天。 景黎一直是个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人,一般有什么不高兴的事,绝对不会留过夜;这种性子虽然好哄,但反过来说,若是钻了牛角尖,那必然是执拗到底。 原本因为那些混账话而大动肝火的苍麒,在看见眼前可怜巴巴的团子时,心头一堵,满腹的怒气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迅速消退了下去。 明明被景黎那些不过脑子的话气的不轻,可当听见对方哑着嗓子喊出一句心魔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心软。 若是易地而处,如果当时那么做的是景黎,恐怕自己的恼怒也不下于对方。 罢了。 苍麒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也跟着景黎一样,半蹲下身,伸手拉住那抱着脑袋的双手,一点点的拉开。 景黎赤红着眼睛盯着他,胸口起伏不定。 苍麒微微一笑,拉住景黎其中一只手,带着那只手,按在自己胸前。 结实的肌肉之下,心脏在胸腔中平稳而有力的跳动着。 景黎的手猛然收拢,死死揪住那块衣料,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隐隐泛白。 “我还在这里。” 苍麒的声音低沉沙哑,似有股缱绻味道,百转千回。 “以后也会一直在,你害怕的那些,都不会发生。” 又过了片刻,见景黎还是紧抿着嘴唇,不由轻笑道。 “还是说,师弟对我这般没信心?” 景黎用力摇了摇头。 苍麒仔细观察着景黎神色,看他面部肌肉不再像刚才那般紧绷,唇角略勾了勾,将人拉起身,在发现景黎并无拒绝之意后,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问道。“为何不为自己疗伤?” 景黎先是被异火入体,又遭灼烧之痛,最后为了压制住异火,元神受损,真个论起来,伤势也不比自己好到哪去。 而自己这一次金丹破碎后,所遭的罪却比上辈子好上不少,显然是因为景黎曾经为他疗过伤。 反观景黎自身,周遭灵力却是极度不稳定,虽然面上看着不显,但内里却是大有问题。 景黎抿了抿唇,没吱声。 虽然现在灵力恢复了一些,但他现在整个筋脉就是个筛子,好不容易聚集了些灵力,一运转起来,漏出来的倒是实际用上的多。 想刷个风袖低昂,一运功,灵力就漏了大半。 别说是给自己疗伤了,就是给苍麒刷血,都费了好半天功夫。 就是景黎不说,苍麒也大抵能猜到几分,心底叹息一声,正待开口。 就在此时,天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声—— “麒儿!黎儿!” 可怜明玄都快要有心理阴影了——上回闭关,出来就接到徒弟传讯,说是差点没命,幸亏遇见贵人还因此带回了个小徒弟;结果这回闭关出来,却被告知两个徒弟都出事了,小徒弟的魂灯都快熄火了。 明玄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每次闭关出来,接到的都是噩耗! 在得知苍麒中途退出试炼,而两个徒弟的令牌都易主之后,明玄敏感的察觉到此事或许与小徒弟有关——那魂灯都快熄了。 心急的明玄立时出山,只把阴山周围的十几座城池都给翻了个遍,却怎么也没想到苍麒会带人去了跨了大陆另一头的淮梁郡。 就在明玄没找到两个徒弟下落,几欲暴走之际,忽的接到明澜传讯,说是两个都回来了,急忙赶了回来。 明玄身为化神期修士,若是真的赶起路来,那速度必然不是盖的。 然后,明玄特别写实派的在两个徒弟面前展示了一番,什么叫做“天空一声巨响,师尊闪亮登场。” 明澜传给明玄的传讯并不长,摒弃了诸多细节,只拣了要紧的说。 主要中心思想就两点,一,你两个徒弟都回来了;二,你小徒弟因祸得福,将要收获一朵异火,以及,你大徒弟金丹碎了。 看到这传讯的明玄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在后一点上的。 看到小徒弟因祸得福,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就被雷劈了——你大徒弟金丹碎了。 金丹碎了。 碎了。 是以一路暴走着回到九华宗,疾行回夕照峰,终于看见两个宝贝徒弟,在落地的第一时间,明玄就很是焦急的蹿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苍麒手腕,震惊加心疼,脱口而出道。“哎呀!竟是真的碎了?!” 苍麒:“……” 先时在太一殿上阻止了宗主,却没料到会在这里被自家师尊给拖了后腿。 侧脸看去,脸色稍又好转的景黎一听见这话,头低的比刚回来时还低了三分,直接跳过了灰色,整个人都阴郁的快成黑色了。 第一百章 偏偏明玄毫无所觉,还在那拉着苍麒长吁短叹,表情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明玄每叹一句,景黎就跟着阴郁一层,眼看着身上都快要冒黑气了,苍麒不得不出言打断明玄。 “劳累师尊受惊了。”苍麒不动声色的把手腕从明玄手中抽了出来,扯开话题道。“师尊可是刚回来?不若先去休整一二。” 明玄一脸担忧的摆了摆手,“你现下成了这样,为师又如何休整的了?”说完忽然发现大徒弟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不由皱起眉,随即脑中灵光一闪,想着大徒弟自来天赋出众,勤加修炼,现在忽然遭此大劫,心中略有一丝郁气也属正常,越是这种时候,他这个做人师尊,就越是要多多鼓励才是。 这般一想,明玄便将脸上原本的担忧去了,换作一副正容,语气殷切道。“麒儿莫要丧气,能不可自暴自弃,以你之资质,即使现在遇上一二挫折,也定然能够顺利渡过。” 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虽说此番须得重筑金丹,但经此一番,再结成之金丹积累沉淀,定然比先前的更加稳固。何况以我徒之能,为师相信,那一天,不会太久。” 苍麒看着眼前眼带关切,话语里是对自己满满信心的师尊,嘴角边的弧度不自觉的加深,认真道。“定不令师尊失望。” 明玄满意的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苍麒修为下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苍麒的心态,见苍麒果然是个沉稳的,心中更加满意。 抚慰完了大徒弟,明玄转了个身,开始关心起小徒弟来了。 “那异火乃是天地间难得的异宝,待彻底收服之后,定然能成黎儿一大助力。”明玄抚了抚面上的短须,乐呵呵的对着景黎道,“此番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黎儿果真是个有福之人。” 苍麒:“……” 苍麒万分后悔刚才怎么就没堵住他师尊的嘴。 明玄笑的很是欣慰,他从以前就觉得景黎气运强,现在看来,果真如此。随即便开始向景黎指点起自己曾经翻阅过的关于收服异火的一些记载。 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最后开始总结陈词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定睛一看,他小徒弟别说是高兴了,整个都阴暗的跟个什么似得。 明玄茫然的眨了眨眼,纳闷的扭头去看苍麒,结果发现他家大徒弟的脸色也称不上好。 这可真是稀奇了,教养了苍麒这许多年,除了在凡界初遇那会,因着苍麒尚且年幼,还有些一些小孩子的特性,待到回宗之后,就渐渐成了一副老成的样子,平日里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难得看见现在这副模样。 明玄不由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奇怪。 这两个徒弟的反应不太对劲啊。 看了明澜的传讯,知道了两个徒弟的事。明玄也对此有了心理准备,遇见了糟心事,心情不佳也早所难免。 可在他设想中,心情不佳的那个怎么看都应该是苍麒——毕竟金丹都碎了;而景黎虽然先时魂灯看着让人心惊,但也算是因祸得福,怎么的情绪会低落至此,整个都阴郁的不成样子。 这应该难过的现下却是是看不出一点痕迹;而在自己看来应该会高兴的那个,却是满身郁气,显示心情差到了极点。 明澜给他的传讯里并未提及具体事宜,单单只告诉了自己结果。 想来也是因为时间匆促,不及多说。 明玄心下狐疑,瞅了瞅种蘑菇的小徒弟,不动声色的传音给他家大徒弟,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 片刻后,在苍麒那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明玄,忍不住在心底把坑了自己的明澜吐槽了个彻底。 既然明知道苍麒是为了救景黎才会碎了金丹,这种事怎么不早说,说了他刚才也不会蠢到去恭喜小徒弟,拿这事去刺激他了。 明玄有些尴尬的干笑一声,琢磨着补救一下。 “哎呀,黎儿这次一定遭了不少罪吧,快让为师看看,伤势如何。” “不及师兄。” 明玄:“……” 明玄默默扭头去看自己的大徒弟,大徒弟看起来很伤脑筋的按了按眉心。 明玄默默的给大徒弟传音,自己逞的英雄,就自己收尾啊。 两秒后,被吐槽了的明玄再一次为自己先时的嘴欠感到后悔。 看样子,还是要先想办法把景黎的心结给解了啊。 明玄沉吟了一会,心中已有了主意。 随即又看了眼苍麒,“麒儿先去疗伤便是,让黎儿和为师聊会。” 苍麒身形未动,虽然不曾反驳,但眼中却明显的闪过一丝迟疑。 明玄:“……” 莫名的觉得身为师尊的威信受到了挑战。 略心塞的明玄只好继续给大徒弟传音——这种事,有时候当事人的劝说反而不及旁观者有用;而且,看见苍麒顶着这么张惨白的脸伫立在这,也怪糟心的。 苍麒迟疑了一会,介于明玄以往的靠谱形象,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在离开前,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装满了之前在阴山里找到的各种食材的储物袋,交给景黎。 看着心情明显不高,就连对吃的都没了兴致的师弟,苍麒忍不住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叹息道。 “莫要多想,你是我师弟,我护着你,本就理所应当。” 苍麒越是表现的不在意,景黎心里就更在意。 可也知道,自己若是继续这样,苍麒只会更担心,便点了点头,只是到底没抬起头,只留给苍麒一个发顶。 在一边看着这一幕的明玄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把苍麒赶回山洞去闭关疗伤后,领着景黎去了竹林里。 让景黎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了,又取出一壶上品灵茶来,将两个茶杯斟满,把其中一杯放在景黎面前。 “谢师尊。”景黎道了声谢,身形却是未动。 明玄也不在意,摆了摆手,语气里很有些感慨,“一转眼,你也快入门一年了。” 已经快一年了吗? 景黎有些恍惚。 明玄低头喝了口茶,微笑道,“平日里我忙于修炼,都是你师兄教导你的时间居多,这一点说来,为师倒有些惭愧。” “并非如此,师尊也给我解惑良多。”一听这话题有些不对,景黎忙抬起头,急忙反驳道。“弟子真心敬重师尊。” 明玄摆了摆手,自己的事自己知,他这一年时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闭关,只有出关时,又正好遇见两个徒弟在,才有机会为他们指点一二。 虽然对待筑基期以上的弟子,都多数师尊都是如此,不过想到自收景黎为徒后,确实是见面的机会不多,明玄不免有些感慨,又欣慰道。“所幸,你师兄将你教的很好。” 这一点,景黎倒是没再反驳。 御剑术、术法、阵法,包括许多的修真界常识,都是苍麒教给自己的。 想到那时,苍麒发现自己不会御剑飞剑时,那个微妙的表情,景黎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但很快,又僵住,慢慢收敛。 苍麒待他,一直都是好的,反观自己,却把人连累成这样。 明玄一直暗中观察着景黎的神色,将对方的神情变化一一看在眼中,心下隐隐有了计较。 现在此处就他们师徒两个在,另一个当事人已经被他赶去闭关了,明玄谈话间,也需要再有所顾忌。 在他看来,与其旁敲侧击,倒不如直接单刀直入。 因此,下一秒,他便直接询问道。 “黎儿此刻心情不郁,可是与麒儿受伤一事有关?” 景黎垂下眼,手指无意识的摆弄着手上拿着的储物袋,“如果不是因为我没用,师兄也不会被我连累。” 已经从苍麒了解了事情大致经过的明玄,对于景黎的这种愧疚心态,并不是不能了解。 最亲近的人因为自己受伤,而导致意识消沉,陷入自我厌恶情绪,实属正常。在他看来,景黎现在如果跟个没事人一样,那才是有问题。 明玄作为一个旁观者,很是中肯的评价道。“你师兄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出于对你的拳拳爱护之心,你们两个一向感情好,那种情况下,麒儿必然不会无动于衷。” 景黎苦笑道。“我倒是宁可师兄无动于衷了。” “若是麒儿袖手旁观,那你又如何?”明玄颇为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也不等景黎答话,径自说下了下去。“黎儿莫要魔障。你师兄护你,是他一片爱护之心,你这般钻牛角尖,岂非糟蹋了你师兄一番心意?” 景黎没吱声,虽然知道明玄说的对,可理智上能够接受,感情上实在不能。 明玄想了想又道。“若是麒儿当时真的袖手旁观,任由你独自受那雷劫,难道你就真的会高兴?” “纵是明白这般做没错,可心里也止不住会失望吧?” 景黎皱了皱眉,觉得明玄这个假设荒谬,苍麒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明。 “师兄不是那种人。” 听到这一句反驳,明玄反而笑了起来。“你看,其实黎儿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麒儿的为人,” “或许哪一天,立场对换,换作是麒儿身陷囫囵,黎儿又将如何?” “我自然会救师兄!”根本不需要思考,话就已经脱口而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明玄笑的越发和蔼,“既然如此,黎儿又何必庸人自扰?” 景黎一愣。 “你们两人以后的日子还长的很,修行一途,长路漫漫,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你我都不得而知。若是能有人一直陪伴身侧,一同前行,实在是件难得的幸事。” 明玄说到这句话时,语气中多了几丝叹息之意。 眼前仿佛出现了另外两道人影。 罢了,终究是无缘。 明玄摇了摇头,不再去叹息那些陈年烂谷子的破事。 原本黯淡的双眼渐渐明亮起来,原本一直困住自己的那道无形的壁垒忽然之间坍塌无踪。 那种害怕失去的强烈不安感,不知为何,在明玄和蔼的目光下,忽的就消失无影了。 见景黎神色已然恢复正常,再不见先是的阴郁,明玄不由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回想起苍麒走时的不放心,忍不住在心里哼了哼,竟然敢不相信师尊。 明玄又抿了一口茶水,随口感慨道。“你是麒儿师弟,他护着你本就理所应当,黎儿往后可莫要再如此生分了。” 这一句话,苍麒之前也曾经说过,当时不觉得如何,可此时听在耳里,却不知道为何,有些刺耳起来,下意识的低低重复道。 “是啊,我是他师弟……” 那人对自己的好,都是建立在这一基础之上的;若是没了师兄弟这一层关系,又将如何呢? 他曾经见过那人对待其他同门师弟的态度,一样的亲切温和,那人总是温柔的。 可为什么,忽然会觉得一丝不满足。 若是,不止是,师弟呢? 第一百零一章 “是啊,我是他师弟……” 虽然那话音近似呢喃,但明玄还是听在了耳内,点头道,“你们是同门师兄弟,都是自己人,本就无须客气。” 在没发觉自己心思之前,听到这话还不觉得如何,只会高兴自己有个好兄弟;可一旦明了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丝欲念之后,再听这话,却莫名觉得苦涩起来。 是啊,在自己人前面,还有同门师兄弟这个前缀。 人人都说他们两人之间感情好,师兄弟情深,可若是没有了这一层关系,他们之间又还剩下什么呢? 如果苍麒知道,他一直爱护的师弟对他抱有的究竟是何种念头之后,又可还会再待他如初? 他答应过陪在自己身边,是因为自己是他师弟,唯一的同门师弟,可若是等他知道,自己并不满足于只当他的师弟,难道,他还会不改初衷? 不,不会。 景黎自嘲的摇了摇头,嘴角边不由爬上一丝苦涩。 他不满足于自己只是那人的师弟,可是,这却是自己能够留在那人身边,享受那人无尽温柔的唯一理由。 若是在游戏里,景黎想,他一定会有勇气去告白,就算失败了,也大不了以一句“玩笑而已”一言带过——反正剑三从来不缺基情,就算是对方真的是个直男,突然被同性告白,第一反应也不过是觉得是个玩笑。 可在这里,景黎却没有试探的勇气,就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他绝对无法容忍,有朝一日在那人的眼中看到厌恶或是视而不见的漠然。 真是糟糕。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念头的? 是那人不厌其烦的悉心教导;还是那日在噩梦林之上,那道白色的身影破空而来,将自己拉出恐惧的泥沼;又或者是,数次陷入危机时,及时把自己拉住,让自己最终能够脱离困境的呼喊;还是,那些人曾经在耳边响起的,令人心动的承诺…… 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不停的闪现转动。 景黎莫名的有些恐慌起来。 因为他发现,自从穿越过来以后,自己身边所发生,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有苍麒的影子。 那人说的话,还有那道始终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不知何时,早就深深的被铭刻在记忆的最深处,挥之不去。 等到发现时,早已深陷其中,无力挣脱。 为何,偏偏会是苍麒呢? 如果自己不曾动过心思,他们一定能当一对永远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可偏偏。 心中有了妄念。 实在是,糟糕透顶。 景黎死死的盯着手里的白色储物袋,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开始渐渐泛白,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凝视,而不可抑制的产生了酸涩之感。 白底云纹的布料,和那人身上惯常穿的衣裳是一个布料。拿在手里小小的一个,几乎毫无分量,可只要用神识一扫,便能发现,里面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 没由来的,景黎有些痛恨起那人的温柔来。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一视同仁的话,是不是,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在下一瞬间,被景黎自己否决了。 不,即使是那样,结果也不见得是好。 他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一个人生活了太久,也寂寞了太久。 如果,身边有那么一个像光一样存在的人出现的话,追随,几乎已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或许,他还是应该感谢师兄弟这个身份的。 至少,能够让自己比其他任何人,都离他近。 可同样的,也让自己,离那人最远。 真是,可悲。 许久不曾得到小徒弟回应的明玄奇怪的抬起眼,看向对面。 一个照面,就将对座之人脸上毫无防范的难过与悲凉,尽收眼里。 明玄心底蓦地一跳。 这样的神情,明玄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相当熟悉。 虽然身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修炼狂,将毕生的绝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修行一事上的明玄,这辈子也没开过几朵粉色的小桃花,一生不识情之苦;那架不住身边有个在这方面极其失败的家伙在。 作为一个失败的典型,明静在这一方面,做的尤其成功——从辰砂至今连他的传讯都屏蔽就能看的出来。 想当初,明静和蝉衣分开之后,明玄在明静身上瞧见的最多的,便是这种眼神。 挣扎无措,恍然若失。 就是因为这样的眼神,明玄实在是太过熟悉——他曾经和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接触了数十年。 所以现在在自己徒弟身上看见时,才会那般惊讶。 失败的例子,有明静那一个就够了,明玄是绝对不愿意看见自己天资出众的徒弟也陷入同一个泥沼,无法自拔的——观景黎神色,显然,又是一场艰难的因缘。 虽然明玄也颇为纳闷,以自己小徒弟的条件,对方竟然会这般不识货,但又不能贸然介入,以免引起景黎情绪上的反弹。 明玄琢磨了一会,决定先探探小徒弟的口风,若是小徒弟实在是个嘴紧的,再等大徒弟出关后打听也不迟——两个徒弟向来形影不离,在明玄想来,若是景黎有了思慕对象,苍麒不可能会不知道。 上次外出归来,还没见小徒弟这样,想来应该是这次出门遇上的。这般一想,明玄心中又不免有些狐疑,这次的试炼,两个徒弟都是早早就中途退出,去解决异火的问题。 想来疗伤的过程中,是不曾有什么艳遇了,那就是在试炼时见着的? 难道说,是看中了哪个同门的女弟子? 可以景黎的条件,明玄实在是想不出九华宗内有哪个女弟子眼界高成这样,连景黎都看不上,难不成对方比景黎更加出色? 明玄细细的回想了一遍此前见过的,参加本次试炼的弟子名单。 可思来想去,仍是未果。 不是明玄自夸,在他看来,此次参加历练的,怎么看都是自己家的两个更优秀。 而另外几个,诸如辰砂等人,又是景黎一早就认识了的,也没见景黎有什么特别反应,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索性直截了当的问道,“黎儿此次出门,可是遇见了什么人?” 景黎正兀自出神,冷不丁听见明玄,还有些反应不及,回想了一遍明玄的问题,犹有不解,“不知师尊指的是……?” 明玄笑眯眯的八卦,“可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 景黎迟疑了一会,不知道那位被他们毁了地盘的乾溪仙子算不算一个,就心胸来说,这位确实是特别宽宏大量,但他们之间实在不熟,就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见过什么特别的人了。 一直观察着景黎的明玄自然是把景黎眼中一闪而逝的困惑看在眼内,心底疑惑不由更甚。 难道说,之前自己想岔了? 明玄自来都是个直性子,既然猜不着,便也不再多浪费时间,直接进入主题道。“黎儿若是有了中意之人,不若带回来与为师瞧瞧。” 想了想,景黎这副和明静当年如出一辙的苦逼脸,说不得又是中间出了什么幺蛾子的,便以一个旁观的过来人身份循循善诱道。“为师虽说不及你明静师叔有经验,”被甩的经验,“但好歹也见识不少,若是两人之中有了甚误会,还是早早解决为好。”千万别学明静和蝉衣。 在听见明玄说出中意之人的那一瞬间,景黎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以为明玄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吓得直接屏住了呼吸,直到明玄将话说完,才知道是虚惊一场,这才松了半口气。 明玄知道自己心里有人没关系,只要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就行…… “多谢师尊好意。”景黎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面部肌肉,却很有些僵硬。“只是,我所仰慕的那个人……”顿了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最终,只是尴尬的笑了笑。 这看在明玄眼内,妥妥就是失恋的证明啊。 明玄一边在心底不满那个不识货的某人,一边担心的蹙起眉,有些担心景黎会因此而打击,真不知道景黎究竟是看上了哪一个……慢着,明玄回想起景黎刚才的那半句话来,忽的回过味来了。 仰慕……难道说,景黎看上的那人,是个男子? 明玄倒不反对弟子找个同性道侣,只要志同道合,志气相投,是男是女在他看来并无差别。 而且类似情况,在修真界,虽说不多,却也不是没有。 他担心的是景黎所仰慕的那个人,是否和景黎一样,有那种心思,若是只有景黎一人动心…… 明玄眉间不由升起两道褶皱,沉吟了一会,才道。“此事,你师兄可知道?” 明玄的本意是,景黎喜欢上了那个人,苍麒是否知道,对此又是持何种态度,另一方面,心中又不免有些郁闷,这种大事,两个徒弟竟然没有一个告诉自己,若非自己观察入微,估计还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心中正有些不满,却冷不防撞见了对座的小徒弟面上血色尽退,瞬间惨白的脸。 明玄正纳闷景黎脸色怎么这般难看,莫非是那个人苍麒根本就瞧不上,师兄弟两个还曾经因此起过争执? 正想问个究竟,却突然发现景黎眼中的惊恐,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绝望之色。 本已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顿住了。 电光火石间,明玄全想明白了。 因为过于震惊,甚至差点将手中的茶杯给磕了,失声错愕道。“是麒儿?” 第一百零二章 景黎万万没想到,连自己都才将将发觉的心思,竟然会这么直接的就被明玄给发现了。 那一瞬间,景黎整个大脑都变的空白。 被发现了。 竟然被师尊发现了。 前一秒才认清了自己对师兄抱有的究竟是何种心思;结果现在就被师尊给当面说破。 不可抑制的,景黎开始感到恐慌起来,除了被师尊撞破自己心底的绮念之后,师尊可能会有的反应;更紧张的是,为什么师尊会知道?他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难道,自己对苍麒的心思,已经那么明显?直白到就算旁观者都能轻易的看出来? 如果,连师尊都能看出来,那么……师兄呢? 师兄是否也已经看出来了? 景黎只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直接将自己给浇了个透心凉。 景黎拼命开始回忆,在此之前与苍麒相处的点点滴滴。 试图寻找出,苍麒是否已经发觉到自己心思的可能与证明。 在明玄问出那一句话之后的短短一瞬间,景黎心中已经转过诸多念头,面上神情更是瞬息万变。 明玄心中本来就有了几分怀疑,现在看到自己问出那句话后景黎的反应,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久前他还在担心景黎看上的那个人是否可靠;这下,关于这一点的顾虑倒是全被打消了——比自己大徒弟还可靠的年轻人还真不多。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更深一层的担忧。 景黎的心思,他师兄又是否清楚? 若是真个论起来,他大徒弟对小徒弟的好,那自然是有目共睹,无容置疑的。 虽说他大徒弟对人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样子,但是,在这些人中,小徒弟却又是特别的。 和在人前千篇一律的温和不一样,到底是出于习惯还是因为真心。 想要区分出两者的差别并不难,明玄又不是瞎子,自然是心中明了的。 然而,正是因为这一点,明玄反而拿捏不准,苍麒对于景黎,抱有的究竟是何种想法。 唯一的同门师弟,与其他的普通师弟,自然是不一样的。 可再进一步的,他能看透景黎的心思,却猜不透苍麒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明玄心中,不由为难起来。 若是两个徒弟都彼此有意,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什么破事都没有了。 可怕就怕,只有一人动了心。 如果苍麒至始至终都只拿景黎当师弟看待,一方面,明玄有些心疼小徒弟;另一方面,就连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事,以他大徒弟的聪慧,想来瞧出端倪也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到时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岂不尴尬? 明玄是绝对不希望有朝一日,看见原本两个情同手足的师兄弟,因为这种缘故而起了间隙,最后彼此间渐行渐远渐陌路的。 明玄脸上的为难之色,景黎同样看的分明。 虽然师尊不曾直白的说些什么,但景黎心里清楚,自己突然闹出这么一出,明玄定然是惊怒交加。 虽然因为自己的心思被师长发现而感到忐忑不安,但要他就此放下,景黎也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自从进入九华宗以来,尽管与明玄的接触并不很多,但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知道,这位师尊是个好人,对于苍麒,更是关爱非常,不然也不会因为自己救过苍麒,就同意苍麒的请求,直接将自己收为入室弟子了。 而对自己这个意料之外的徒弟,明玄虽然没有时时教导,但若是自己在修炼中遇见了什么瓶颈,后者出关后,也会细细的为自己解惑。 故而,在景黎心里,一直是敬重着这位师尊的。 可偏偏,现在却被师尊瞧出了端倪。 景黎脑子里顿时乱的堪比被猫抓乱了的毛线球。 一会想着苍麒究竟发现了没有;一会又想着,现下师尊知道了这事,会不会告诉去告诉他师兄;过一会,又猜测着苍麒若是真的知道的,到底是个什么反应,会不会就此形同陌路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 景黎就觉得整颗心脏,都仿佛被人扼住一般,生疼的厉害。 穿越前后加起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眼看着还没来得及开始,就马上要以悲剧收场,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走了什么霉运,才会倒霉如斯。 景黎面上不由泛起一丝苦笑来。 他实在不敢想象,有那么一天,那个人的眼底,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身影。 景黎死死捏住手里的储物袋,半晌,才哑声道。“是弟子令师尊失望了,竟然对师兄起了那等妄念,弟子自知……” “慢着。”明玄面色不善的打断了景黎的认错,沉声道。“为师竟不知,何时曾对你失望过。” 这话本意是气愤于在小徒弟心里,自己竟然是个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棒打鸳鸯——虽然目前并不是,的霸道师尊,但听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听在整个人都分外萎靡的景黎耳中,就有些讽刺的意味了——既然从来不曾期望过,又哪里来的失望。 景黎抿了抿唇,终是将心中诸多杂念全部压下,准备待明玄发落之后,就离开九华。 他刚才忽然想到,修真界各类天材异宝无所不有,那是否会有某些能够帮助苍麒恢复修为的存在。 虽然这个想法很荒谬,但修真界这般大,说不定真的存在也未可知。 在离开之前,或许,他应该去藏经阁一趟,看看,那些藏书之中,是否有关于此类的记载。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自己对那人不住。 就算,以后,真的连师兄弟都做不成,至少,他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个补偿的机会。 这般想着的同时,景黎努力忽略心底的那丝不甘,尽量平静的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坐在自己对面的明玄。 经此一遭,他发现自己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微弱。 连与那人比肩都做不到,又怎么有底气,想要一直待在那人身边。 想要变强的念头在心底不断疯长。 师兄弟也好;其他也罢; 他只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那人比肩而立,而不是被那人护在身后。 他已经不想再看见,那人的背影了。 然后…… 明玄的脸黑的快赶上锅底了。 明玄实在是想不通,自己的小徒弟怎么会这么的……莫名其妙。 他这边正苦恼着两个徒弟以后要怎么办,就听见那个给自己带来重磅炸弹的小徒弟说多谢师尊这一年以来的教导,准备下山了…… 下个鬼! 就因为看上了自己师兄,觉得无脸面对此前一直对自己爱护有加的师兄,所以就逃避的准备离开师门了吗? 明明是他明玄的徒弟,学谁不好,偏偏要去学明静那个蠢货! 明玄顿时觉得万分心塞,以前还觉得小徒弟挺机灵的,结果粉红色的小桃花一开,脑子就给打结堵住了。 “就因为此事,黎儿就准备将师尊与宗门都抛至一边?”明玄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堵得慌。“黎儿的心意,就只有如此吗?” 这话听着,很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在里面,景黎不由听的一愣,师尊此话……何意? 一牵扯到感情的事,怎么一个个都开始变蠢了。 先是明静,现在又是自己的小徒弟,作为一个万年老光棍的明玄顿时对于感情一事,很是瞧不上眼。 偏偏这次涉及自己的两个徒弟,想不管都不行。 明玄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自己的怂货小徒弟,哼了一声。 “也罢,你的顾虑,为师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师兄都还不曾说甚,你便起了逃避的念头,此举,为师并不能苟同。” 在明玄看来,修道之人,都应该顺应本心,这并不是说抛开规矩,放纵自己;而是坚守本心,努力向道。 虽然他自家觉得情爱无用,但他并不认为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件错事——更何况,他家大徒弟这般优秀,有人会喜欢很正常么。 既然喜欢了,那就去追,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至少你已经回应了自己的内心,做出了尝试。 而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却退缩逃避,在明玄看来,这便是道心不诚。 明玄一脸正色的给小徒弟上了关于本心与修道的辩证关系的一课。 把小徒弟给听的一愣一愣的。 事实上,景黎有些懵逼。 如果,他的理解能力没问题的话,明玄的意思是……并不反对? ……这真的可能吗? 景黎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批评指正了小徒弟的错误后,明玄开始寻思这事究竟该如何处理。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那自然是不能再熟视无睹。 小徒弟怕大徒弟知道自己的心思,却又没那方面的意思后,日后再相处起来尴尬。 这一点,明玄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也确实是有些尴尬。 明玄抚了抚面上的短须,琢磨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先去大徒弟那里探探口风。 能够两情相悦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若是大徒弟没那个意思…… 那就……那就再从长计议吧…… 第一百零三章 待到景黎踏出洞府,已是两个月之后。 两个月前,在他与苍麒刚回到九华宗的当天,他就被师尊瞧出了心中情愫。原本以为会惹师尊惊怒,却没料到师尊的反应实在是出人意料。非但不曾生气,反而话里隐隐有鼓励之意。 景黎回想了一下那天发生的那一连串的刺激,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反正,师尊不反对,终究是件好事。 想毕,也没再此问题上多做纠结,就转身向峰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绿意青葱,鸟兽自得,一派悠然景象。 行至临近峰顶的一处洞府时,景黎略顿了顿。 洞口的位置有一道近乎透明的光壁作为屏障,若是以灵力附于眼部,便能看见那那道光壁之上,偶有几道银芒闪过,凌厉非常。 显然,苍麒此时并未出关。 对于这一点,景黎倒并不意外。 连他修复好全身经脉,暗伤尽去,稳固修为,都花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苍麒的情况比自己更加严重,所耗的时间更多,也是自然。 那天与师尊诉说分明之后,景黎原本是打算即刻动身,当天就走的,结果被明玄好一通斥责,压着他让他先把伤养好,才肯放人下山。 今日景黎出关,居于峰顶的明玄自然有所感应。 心中一动,身形就已然出现在洞府门前。 看着那渐渐走近的人影。 待到景黎走到跟前,明玄先是将人一眼看过,见闭关前浮躁外泄的灵力到了此时,已经被主人控制的滴水不漏,切周身气息稳固,而比之筑基期时,却又多了一丝沉稳,周遭的灵压都被刻意压制下来,叫人一眼看去,无法摸清虚实,反而令人心生警惕。 明玄抚着面上的短须,轻轻点了点头。 “黎儿此次出关,想必已是大好了。” 景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劳师尊挂尊,弟子伤势已无恙了。” 他今天,是来向明玄辞行的。 既然伤势已经痊愈,他再留在九华宗里,也待不住。 刚才出关之后,景黎已经先去藏经阁与天枢阁内打听了一下消息。 在东陵州东南边境,数千里之外,有一座境外之岛,岛上长有一种极为特殊的灵药,名曰千幻珈蓝。此种灵药中所蕴含的生机极为庞大,而成熟体的千幻珈蓝,更是极为珍贵的一种疗伤圣药。 据说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千幻珈蓝便能救活。 活死人,肉白骨。 只要有千幻珈蓝在手,便不再是奢望。 除此之外,千幻珈蓝还有另一种鲜为人知的隐藏属性,而这,才是景黎想要寻到它的关键。 景黎在藏经阁深处找到了一本不知何时流传下来的,残缺的,九品炼丹师的心得手札。 上面正好有提到这一点。 世人都知千幻珈蓝成熟开花之后,便是罕有的疗伤圣药,却不知那五千年年份以上,经历过三次花期的千幻珈蓝,其根部会产生变异,形成一种名为千幻珈蓝子的,珍珠大小的蓝色果实。 千幻珈蓝能够活死人,肉白骨。 而千幻珈蓝子的效用,更甚于千幻珈蓝——一般需要用到千幻珈蓝者,大多都已是身负重伤,强弩之末,濒临绝境之人。 而这些类人,往往侥幸捡回一命,其后也是元气大伤,修为定然下跌。 可若是服用了千幻珈蓝子,在救回伤者的同时,就连境界也不会掉落。 虽然苍麒修为跌落回筑基期已成事实,但景黎还是想要去那江平岛上走上一遭。 因为那本手札上,在记载着千幻珈蓝那一页的最后,还有一行小字。 千幻珈蓝子中偶有变异品种出现,那变种虽然生机不如普通千幻珈蓝子骇人,疗伤效果也是平平,但它却有一种令人侧目的附加属性——复原。 那位留下这本手札的炼丹师前辈曾经于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看五颗千幻珈蓝子。 其中有三颗是生机源源不断,就连合体期大能都忍不住为之心动的正常版。 而较之于那三颗的品相完美,色泽艳丽;剩下的那两颗却显得平常了许多,看起来也不甚显眼,若非那位炼丹师是亲手把那五颗千幻珈蓝子从一株千幻珈蓝的根部取下的,那两颗烟灰色的变异种,还真有可能被人当成是路边不起眼的小石子。 因为那变异种中所蕴含的生机远不如正常的来的强大,炼丹师也就将其抛在了脑后,没再管它们。 不想其后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其灵兽给误食了。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在不久后,炼丹师却发现他那在千年大战中被魔气入体,瞎了一只眼的灵兽,恢复了。 那原本被魔气占据,只剩下一篇黑漆漆,分不出瞳孔与眼白的眼睛,竟然恢复如初了。 炼丹师惊喜之余,细细调查,才发现是那变异种的缘故。 便用剩下的那颗变异种做了实验。 最后发现,这变异种虽然疗伤效果了了,但其所隐藏的复原效用,却很是出人意料。 与其说是伤药,倒不如说是一种,扭曲了时间的物质。 能够令伤者回到受伤之前的状态。 景黎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伤势可以调养,但千幻珈蓝子变异种的复原属性,却不能不令景黎动容。 如果,这次真的能够找到变异千幻珈蓝子,那苍麒的修为…… 明玄看着眼前的小徒弟,又下意识的向着临近峰顶的某个方向瞥了眼。 他当时拦住景黎不让人走,是因为就景黎当时那副破身子,纵使下山,也干不了什么,说不得还会因此而惹上麻烦,故而直接将景黎给关进他洞府里去疗伤了。 而现在,既然景黎伤势已经痊愈,修为又已稳定下来,明玄便也没再阻拦。 左右景黎现在也有金丹中期修为,出门在外,一般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主动与之为难。 明玄又叮嘱了一番,便放了行。 眼看着景黎转身就要离开,明玄忽的想到了什么,道。“黎儿此行,乃是要去那境外之岛,一来一回,定然耗时颇多。为师估摸着,你师兄再有一两月时间,应该也要出来了。黎儿不若再等上一段日子,与你师兄一道走?” 对于活了几百年的明玄来说,一两个月的时间,那是一眨眼就过了;而小徒弟又属意大徒弟,明玄想到这,便顺口问了一句。 景黎愣了愣,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事实上,若是明玄之前拦着,而自己当时的情况也确实是说不上好,景黎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来辞行。 而且,苍麒既然还没出关,自己一个人待在九华宗也没什么意思。 虽然这次出门所需要的时间可能会有点久,但两个月内,也未必不能赶个来回,说不得就能在苍麒出关前赶回来。 再说,他这趟出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的上是补救赎罪,再没有把被害人也拉上的道理。 再加上,这次出门,除了境外之岛的江平岛外,景黎还想要去东奉城转一圈。 他今天在天枢阁内打听到,下个月月初,东奉城里会举行一场大型拍卖大会。 到时候将有许多奇珍异宝出现在那拍卖大会上,景黎想去那里瞧瞧,有没有醉云翡石精,和地心魂髓的消息。 既然已经承诺于那位乾溪仙子,此事若是能早早了结,还是尽早的好。 听完景黎的解释,明玄也没再坚持——本来就是顺口提起,既然景黎心里早已有了主意,他自然不会再多加干涉。 毕竟小徒弟不是三岁小儿,且大徒弟具体何时出关又未可知。 就这么留下干等着,也确实没什么必要。 刚这么想着,明玄脑中蓦地灵光一闪。 他刚才忽然想到,既然有心想要对大徒弟进行试探,试探一下他对小徒弟究竟是个什么想法,那试探之时,小徒弟不在场岂不是正好。 免得到时候真的有个万一,小徒弟心里难受。 明玄已经决定了,就趁着小徒弟外出的时间,先去大徒弟那探探口风。 若结果是个好的呢,就马上传讯给小徒弟,顺便把小徒弟的行程告诉大徒弟,把人打包去小徒弟那里;可若是不好呢……那就……还是先不要告诉小徒弟了,免得人伤心…… 这么一想,明玄脸上便越发的和蔼,笑眯眯道。“不急,黎儿慢慢来便是,若是中途遇见了什么有趣之事,再晚些日子也无妨。” 若是回来的太早,大徒弟都还没出关,那就不太好了。 景黎虽然觉得明玄笑的有些古怪,却也没细想,乖乖应了声是,又等了等,见明玄确实再没有其他话要嘱咐,才召唤出飞剑,御剑向着山门的方向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景黎出了九华宗,一路向东南直行,因为中途有两处传送阵,节省了不少功夫,赶到东南边境的时间倒比设想中的还早了两天。 较之曾经到过的那几座大型城池,东南边境这座本是由一个小渔村发展而来的小城,规模就显的小了许多。 且城中凡人与修士混居,就数量上而言,甚至还是凡人占了大多数。 这里的凡人与修士之间的接触,也比其他地方来的更多一些。 景黎赶到这里时,已是暮色西沉。 守门的两个士兵虽是凡人,但生长于此,平日里也没少见修士,远远的看着天边又一人破空而来,眨眼间便由远及近,知道来的是个修士,忙挺直了背脊,其中一个忙回过头,向着身后的某个方向递了个眼色。 才做完这个小动作,再回头时,就看见来人已在跟前。 “仙师。” 对于修士,凡人本能的心怀敬畏,即使两个士兵平日里见的修士并不在少数,此时却还是态度恭敬的向着来人问好。 他们很清楚,凡人的性命在修士面前,从来就不值钱。 这小城本是由一个小渔村演变而来,那城门上就写着渔城两个大字,倒也方便。 只是虽是处偏僻小城,却比景黎想象中要热闹不少。 景黎对于此地的认知,全都来自于那本炼丹师手札,此刻站在城门外,看见城门内并不算少的人流量,只当是过了这许多年,渔城有所发展,人口增加也是正常。 两个士兵见这回来的修士好说话,脸上的笑意便深了些,客套了几句,便错开身,让人进城。 并未像其他城池那般,需要来人缴纳进城费。 “仙师!”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景黎略一垂眸,就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女童站在跟前,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有些旧,却很干净,脸上神情稍有怯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对于小孩子,景黎总是比对旁人多了一丝耐心的,看见这个站在面前,两只手正搅动衣角的女童,不由微笑道。“有事?” “仙师可是第一次来渔城?” 看景黎好说话,女童胆子也大了些,渔城的人口不多,流动人口更少,也就是从上个月开始,才渐渐多了起来,景黎的外貌异于常人,但凡见过的,总会留下一些印象。 景黎点了点头,“确是第一次来此。”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但听见肯定的回答,女童脸上的笑容便不由更灿烂了一些,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净。 “近来渔城忽然来了好些仙师,城里的客栈早就住满了人,仙师现在进城,恐怕找不到住宿的客栈呢。” 并不是每个修士都需要睡觉,便是景黎因着穿越前的生活习惯,一直没改,也从来不会因为没地方睡觉而感到发愁——随手开辟个山洞出来就成。 不过看着眼前小女童闪闪发亮的眼睛,景黎也没多解释,静待对方下文。 渔城不过是个边境小城,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多修士,把客栈都给住满了。 那女童见景黎没说话,忙道。“仙师,我家里有一座小楼,打扫的可干净了,院子里还种着许多花草,仙师不如去我家小楼住。”怕景黎不去,又叽叽喳喳的把城里的情况说了一下。“自打客栈住满了以后,许多仙师就住进了城里人家的小楼里,我家的小楼比别人家的可干净多了,位置又靠近东阳楼,有什么消息,很快便能知道了。” 修士大多喜洁,所以她才反复强调自家的小楼干净。 女童为了自家小楼,极力招揽生意,毕竟年纪还小,话里不免就透漏出许多信息。 景黎看着睁大了眼睛,极力推销自家小楼的小女童,不禁笑了笑。“带路吧。” 女童还想再说,冷不丁听到这一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的看着景黎,又瞧见先前给她打眼色的那个士兵正向着自己努努嘴,才反应过来,高兴的想去拉景黎衣袖,刚伸出手,又马上反应过来,局促的捏了捏衣角,“仙师这边请。” 景黎边走,边向女童打听最近城里发生的事。 “仙师叫我小鱼就行。”小鱼自报了家门后,又笑嘻嘻的回答起景黎之前的问题。 “最近城里来了好多仙师,都是准备去海底仙宫的。” “海底仙宫?” 小鱼点了点头,忙给景黎介绍起来。 却说这渔城本就是靠捕鱼发的家,除了水产特别丰富之外,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但这里的海域却颇为古怪,若是只在近海处捕鱼倒是没什么危险,可一旦到了远海海域,就远没有近海处的风平浪静了。 海上常年飓风肆虐,想要御剑过海,根本不可能,只能乘坐特制的风灵舟,才可通行。 平日里,除了一些需要出海的修士之外,那些风灵舟也乏人问津。 直到上个月,不知打哪来了一大群修士,在那珍宝阁定下了许多艘风灵舟,匆匆忙忙的出了海。 那珍宝阁的掌柜正高兴做成了一单大买卖,却不料接下来,那些外来的修士竟是接二连三的涌进了渔城,且都无一例外的定了风灵舟,全都向远海海域赶去。 外来的修士源源不断的前来,本地的那些修士自然坐不住了,也跟着出海打探了一番,才知道那些人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说是不久便有一座海底仙宫将要开放,那些人便是为了那仙宫而来。 小鱼想了想道。“听他们说,那些先前到了仙师,现在都守在海上呢。因为来的仙师太多,珍宝阁的风灵舟便有些炼制不及,所以现在城里才有许多仙师留下。”没有风灵舟,根本就出不了远海。 景黎一边听小鱼说话,一边留意着街道两边的行人。 发现城里果然多了许多修士,且大多都是结伴而行。 景黎此行的目的地江平岛便是在远海,听到小鱼说起这风灵舟现下如此紧俏,便准备先过去珍宝阁瞧瞧。 小鱼一听,忙拐了个弯,带着景黎去了珍宝阁。 待到了那里一瞧,才知道这风灵舟为何这般供不应求——这种风灵舟因此炼制材料的特性,每一艘都是极为小巧,最多乘坐十人,而非像寻常灵舟那般,可容纳几十,甚至上百。 阁里的伙计忙的脚不沾地,看见又来了新客人,忙迎上前来,最近上门的客人都是为了风灵舟,那伙计满面笑容的将阁里的款式介绍了一番,又说了一下每款风灵舟所需要的工时。 怕景黎急着用,还出主意说可以与先前定了十人座的风灵舟的人商量结伴——许多人虽然定了十座的,却并不是就来了十个人。 “可是九华宗的景黎师兄?” 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忽然在一边响起,只是最后的师兄两字,说的有些迟疑。 景黎侧过头,看见几个女修正从里面出来。 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纱衣,相貌清丽,略有些眼熟。 看见景黎转过脸来,眼底似有疑惑,那女修忙笑道。“景黎师兄可是不记得我了?那时在柘方府参加比武大会时,我们正巧住了同一家客栈。” 只是当时景黎才是筑基初期,她的修为远胜于对方,却不料才一年时间,对方竟然进展如此神速,再见已是金丹中期,修真界以修为论人,上次见面还能叫师弟,这次却得改叫师兄了。 穿越过来后,他认识的女修也没几个,被提醒了这么一下,景黎略一思忖,倒是想起个人来。“碧情阁的……子苓姑娘?” 见景黎想起来了,子苓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些,略往大厅内一扫,却没发现另一道身影,杏眸中几不可查的闪过一抹失望,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笑道。“景黎师兄此番也是为了那暗影魔蛟而来?” 景黎笑笑,并未否认,却也没应。 他和子苓的充其量最多也就是见过面的陌生人,千幻珈蓝子一事,他并不准备再让第三个知道。 子苓只当他默认了,问明了他是一个人来后,美目一转,嫣然笑道。“景黎师兄来珍宝阁可是为了风灵舟?我们前日定的今日正巧得了,若是景黎师兄不嫌弃,不若与我等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她们这次来了十几个人,定了两艘风灵舟,就是再加一个景黎,也还有空位。 “多谢子苓姑娘好意,不过我既然已经下了订单,就不麻烦了。”景黎自然是婉拒了。他此行的最终目标在于江平岛,自然不可能与人结伴。 子苓不免有些失望,却也没再强求,反而说起另一件事。 “这几日在这渔城,倒是遇见了不少熟人。”碧情阁众人来的比较早,三天前就到了,只是因为风灵舟才在城里耽搁了这些天。 渔城不过是个小地方,子苓几个早就把这地给摸熟了。 而且她们碧情阁都到了,那其他宗门自然也来了不少。 景黎从子苓口中听到了不少门派的名字,虽然面上不显,心底却很有些狐疑。 照理来说,这许多门派都来了渔城,九华宗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可他出发前特地去天枢阁转悠了一圈,却并未看到有关于渔城,或是海底仙宫的相关任务。 等子苓提起玄天宗三个字时,景黎心中的怪异感越发深了。 第一百零五章 景黎心底的疑惑,子苓并无所觉,反而笑道。“翟明儒师兄带着玄天宗的各位一早就来了此地,想来对于那魔蛟一事,定是了解了不少,我等去了远海后,倒是可以去找翟明儒师兄指点一二。” 这海底仙宫的消息,她们也是从别处得知的,而等她们出发时,许多门派早就已经到了渔城,一大半都已经先行去了远海海域,找了个好位置,以便到时抢占先机。 就她所知,玄天宗这次可是来了不少人,而翟明儒又一贯好说话,到时候去他那打探点消息,肯定不会被拒绝。 翟明儒这名字略有些耳熟,景黎却实在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不过听子苓话里的意思,想来此人在玄天宗的地位也不会太低。 虽然玄天宗和九华宗在修真界的地位差不多,不过对这个门派,景黎了解还真不多,因为听见子苓提到玄天宗,便顺口问了句归一门的人可有来。 子苓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回也不知怎的了,你们这两大宗门反是被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给占了先机。莫说归一门的师兄弟们,便是九华宗,我也只瞧见了景黎师兄你一个。” 这么说,来的诸多门派中,除了玄天宗之外,几乎都是一些二三流门派,而除九华宗之外,归一门的弟子也未曾出现。 景黎心中越发狐疑,刚才还听子苓说玄天宗的人一早就到了渔城,不免就想起小鱼所说的上个月忽然来了一大波修士前往远海,不知为何,景黎心中莫名的有种感觉,小鱼听说的那群人,就是玄天宗的人。 碧情阁的风灵舟已经炼制完毕,便准备当下就出发去远海海域,也不管现在已经快要入夜,竟是连一夜都等不得了。 临走前,子苓忍不住又问了景黎一次,是否要同行,还好心提醒道之前听门中打探消息的弟子传讯回来,远海海域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大,那魔蛟虽然不曾钻出水面来,但已有许多人看见了水下巨大的影子,估摸着马上就会有一场恶战。 若是等景黎定的风灵舟炼制好再赶去,说不得众人早就已经把那魔蛟收拾干净,进入那海底仙宫了。 子苓说这话时眼中带着关切,想来确实是一番好意,不过景黎还是婉言谢绝,未曾同行。 若是没有一艘自己的风灵舟,行动起来实在不方便。 珍宝阁那边通知说三天后取货,景黎就在小鱼家的小楼里休整了一番。 虽说住在这小楼里不似那些客栈房内有灵气聚集之处,却也干净,景黎拿出几块灵石,布了个小型聚灵阵,三天不曾出门。 到了第三日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景黎睁开眼,门外适时的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仙师!珍宝阁的小哥说仙师定的风灵舟已经好了,随时可以去取呢!” 小鱼没敢敲门,只在门外喊了两声,就看见眼前的门开了。眼前顿时一亮,兴冲冲的向景黎报告城里的大事件,“仙师,先前出海的那些仙师们屠了一条龙,那龙现下就在城门口的空地上放着,好大一条呢!许多人都出去瞧了,仙师要不要去看看?” 渔城里的百姓虽然见惯了修士,但那样的庞然大物还是头一次见。 龙在凡人心中地位崇高,今日看见那些修士斩杀了一条龙带回城来,自然是惊讶加崇拜。 小鱼跟着大伙一起去看了热闹,想到家里住着的那位仙师也是要出海的,忙不迭赶回来报信。 真龙可没这么好杀,凡人分不清龙与蛟的分别,估计是把子苓提到的那条魔蛟给当成龙了。 景黎皱了皱鼻子,空气中确实是有一股血腥味弥漫。 小鱼下意识的也吸了吸鼻子,却没什么也没闻到。 奇怪的挠了挠头,又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道。“仙师,我看见许多仙师都出发去海底仙宫了!”她刻意强调了一下形容词,“许多许多!”就怕景黎去的晚了,捞不着好东西。 看着小女孩涨红了脸,手舞足蹈的样子,景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这几天打扰了,就此别过。” 小鱼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手里的两个银锭和一个小瓷瓶,高兴咧开了嘴角,正想道谢,眼前却早已没了人影。 * 珍宝阁炼制的风灵舟的质量完全对得起它的要价。 景黎坐在风灵舟上,看着满眼的蔚蓝不断的从两边掠过,就像是无限延伸的两道蓝幕,看不到尽头。 刚才出城时,看见了小鱼口中的“大龙”,一条长逾十数丈的铁锈色蛟龙皮开肉绽的被扔在了城门口,引起了往来之人的驻足。 还有几个人正围着那条蛟龙忙活,采集尸体上的材料,蛟龙虽然身死,但喷薄出的血气还是将整个城门口都染上了血雾。 只是景黎有些想不通,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蛟龙尸体给带回城门口解剖——城里那许多凡人,有违修真界默认的规矩。 风灵舟的速度极快,还没等景黎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来到了远海海域。 满目的蔚蓝色毫无征兆的就跳台成了无尽的灰色。 上一刻的风平浪静全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狂风暴雨,还有一道道在汹涌的海平面上肆虐着的飓风卷。 明明还是白天,却好似黑夜将至。 电闪雷鸣,仿佛将要整个海面劈裂开来。 看着被那些飓风卷起的,最高可达数十丈的海浪,景黎终于明白为什么风灵舟的必要性了。 远海海域的肉眼能见度极低,若非借助于神识,景黎很怀疑自己会在这大海上迷失方向。 江平岛的位置在东南方向,景黎一边操纵着风灵舟避过那些肆虐的飓风,一边向着东南方向前行。 因为远海海域的天气恶劣,行进的速度虽然快,但比之在近海时,却要慢上一些。 就这么行了约莫两天的时间,神识忽然探查到前方数十里开外的地方,有许多人。 想来就是那些先出海,前来那海底仙宫寻宝的修士了。 只是不知道那许多人都停留在海面上做什么,既然是海底仙宫,那仙宫应该是在海底才对。 而且不断有灵力暴动从前方传来,似乎正在交手,就是不知是为了分配不均还是其他缘故了。 景黎摸了摸下巴,其实他本来是打算先去江平岛,等找到千幻珈蓝子折返之后,再去那个海底仙宫看看,有什么能捡漏的。 只是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些天,这些先行军竟然还在海面上闹腾,乱成那样,想要通过,怕是有些难度。 景黎皱了皱眉,手中掐了个法诀,风灵舟的速度比之刚才,又快上了一层,一路疾行着向前驶去。 等到了近前,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动静会这么大。 海面上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分布着密密麻麻的身影。 景黎乍一眼看去,粗略估计,光是风灵舟,起码就有近两百艘。 而出现在风灵舟之外的人影,更是不计其数。 一个个都如临大敌的紧盯着脚下的海面。 海面上波涛汹涌,仿巨浪翻腾,似乎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从中出现。 忽然,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海面上暴起,卷起凛冽的罡风,冲着某个方向扑去。 那个方向的许多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那黑影打落下来,跌入海内,一个巨浪翻过,再不见踪影。 景黎眯起眼睛看着那重新钻回海里,不见了踪影的黑影。 若是他没眼花,刚才出现的那个庞然大物,似乎,是条尾巴? 黑色的鳞片密密麻麻的遍及每一处,乍看之下像是蛇尾,却又在尾端长有坚硬的发须。 分明是条龙尾。 竟然有是两条么。 景黎回想着刚才犹如昙花一现的黑色龙尾,如果说城门口被分尸了的那条蛟龙算大的话,那现在还在海里的这条,完全就是巨无霸了。 光是刚才冒出的那条尾巴,就有城门口的那条蛟龙半条长了,景黎自穿越过来后,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大家伙。 再看了看周围,黑色蛟龙刚才那一击,直接打落了七八人,更有十几个受了波及,现下更是提高了警惕,一边防备着来自海里的攻击,一边还要小心避开那些时不时就要刮过来的飓风卷。 景黎侧头看了看左右两边,开始考虑绕路的可能性。 虽然海底仙宫里必然珍宝无数,不过眼前的这条魔蛟显然并不好对付,刚才一眼扫过去,在场诸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反观刚才黑色蛟龙那一尾巴,却是苍劲有力,显然状态不错。 景黎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得灵药,故而对于眼前这一看就由很是棘手的蛟龙所看守的仙宫兴趣不大。 为了围剿蛟龙所展开的包围圈拉的很长。 再考虑到那条蛟龙的身量,景黎决定还是多绕点路来的保险。 身下的风灵舟瞬间转了个面,准备向左边绕路——那边人相对更少一些。 冷不丁听见一嗓子招呼。 “景黎师兄!” 一声呼喊在眼下这种狂风暴雨中并不鲜明。 但架不住在场的都是修士,耳聪目明。 离得远些的还不如何,离的近的那些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纷纷看了过来。 然后…… 就看见了一艘画风略有不同,似乎正准备跑路的小型风灵舟。 景黎:“……” 离的这么远都能被发现,妹纸好眼力。 子苓再没想到景黎是个准备绕路的,看对方往左边走,还以为是准备去那边蹲守。想到九华宗就来了景黎一个人,身边也没同门师兄弟,忙招呼景黎到碧情阁这边来。 一方面,景黎已经是金丹修士,过来她们这边也能多个助力;另一方面,景黎一个人势单力薄,在这种混乱的战况下,很容易中招,想到景黎是那个人的师弟,子苓就忍不住想帮上一把。 第一百零六章 “多谢子苓姑娘好意,不过我此行目的并不在此,就此别过,打扰诸位,实在不好意思。” 景黎对着子苓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并未让风灵舟停下。 你们大家爱咋咋的,反正他是没准备奉陪。 子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当即冷哼一声道。 “说的真是好听!整个远海海域广阔无边际,放眼望去再看不到其他东西,说什么就此别过,我看这小子鬼鬼祟祟,莫不是想让我等在此与这恶蛟厮杀,拼个你死我活之际,再跳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吧?” 照理来说,这会海上的动静这么大,这话应该没几个人能听见,偏偏那人不知是否有意刁难,开口时暗含了一丝灵力在其中,在场的好几百号人,竟然大多都听见了。 景黎斜睨了眼看着那个一看就长了张炮灰脸的路人甲,撇了撇嘴,懒得再做解释,驱动着风灵舟继续前行。 至于那些灌进耳朵里的风言风语,被景黎选择性屏蔽了。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就这么不管不顾,直接跑路,景黎表示毫无压力。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操蛋的…… 眼看着就要跑出那长长的包围线边界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听见身边的人都在对着景黎议论纷纷,又看见那艘小巧的风灵舟在闲话响起时,真的有就此一去不复返之势。子苓终于忍不住帮着抱起不平来。 “刚才那魔蛟出现时,这位道友若能像现在这般英勇,想来那魔蛟已是我们等囊中之物了。” 此言一出,子苓身后的一众碧情阁女修皆咯咯的笑了起来。 才嘲讽了景黎的路人甲顿时紫涨了一张脸,气急败坏道。 “谁人不知杀了那恶蛟,才能进得海底仙宫,我看这小子分明打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方向来的!仙宫一事,在这渔城早已人尽皆知,若这小子真个志不在此,又何必往这边走来,直接绕路不就行了!” “你也莫拿这话来刺我,一口一个师兄叫的这般亲热,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碧情阁何时也收男弟子了!莫不是就是你找来的小白脸,叫人先躲在一边,等我们缠斗时,再里应外合,一起趁机捡漏吧!想的倒美!” 听到周围都因为这番话都起了嘀咕,子苓登时被气了个倒仰。 碧情阁作为一个女修门派,从来都是各门各派礼遇的对象,就算偶有几个无礼的家伙,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下不了台来。 恼怒的瞪着那人,恨不得撕了对方那张嘴,冷笑道。 “此次九华宗只来了景黎师兄一人,景黎师兄不过是因为来得晚了,不好意思与我等争夺位置而已。听道友这话的意思,是说我碧情阁与九华宗皆为小人行径了!?” 就差一步就能溜走的景黎,瞥见因为听见九华宗三个字而纷纷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行注目礼的众多火辣目光,瞬间就忍不住想要呵呵了。 妹纸我真是谢谢你给我洗白啊…… 修真界三巨头的名头真不是盖的,原本一群人还在对着自己嘀嘀咕咕,却在知道自己来历后,全都闭上了嘴,虽然从表情上来看,分明都还有话要说,却还是强迫自己闭上了嘴。 对于这一情况颇为满意的子苓冷哼了一声,随即又亲热的冲着景黎的方向招了招手。“景黎师兄快过来这边吧!” …… 景黎一边提防着时不时就过来想要和自己亲密接触一番的飓风卷,一边盯着没一刻空歇的海浪,面无表情的想着,自己究竟是怎么加入了这支怎么看都风险奇高的围剿大军的。 与景黎动作一致,但显然心情比景黎好了不止一个点的子苓对于景黎的内心活动毫无所知,甚至还抽空给对方介绍了一下她们这次围剿魔蛟的过程与战绩。 “只是没想到,竟会有两条魔蛟……”子苓叹了口气,更糟糕的是,已经被她们斩杀了的第一条魔蛟和这第二条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不是一个战斗力的。 “原本我等都已经危机解除,正准备就此进入那海底仙宫,却不料这条黑色魔蛟突然暴起,毫无防备之下,有好几位道友都不幸遭了难。”说起当时的情况,子苓的语气不免低沉了两分,不过没多会,就恢复过来,笑了笑。“对亏了玄天宗的翟明儒师兄反应快,把那一边的人都拍开了,不然,恐怕情况还要糟糕。” 话语中,不免带上两分庆幸与敬重。 这段话里的槽点实在太多,景黎简直不忍心吐槽。 玄天宗的人来的这么早,还在远海蹲守了这么久,竟然连海里究竟有几条蛟龙都分不清,还反应快,真是呵呵。 海面上忽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速旋转着,并且不断向上攀升。 若非包围圈拉的长,距离相对较远,估计在那水涡出现的瞬间,就会有人被卷入其中。 从海面上拨地而起的巨大漩涡高度骇人,几乎耸入乌云深处。 二十几道飓风卷以那漩涡柱为中心出现,不断向着四周围扩散开来,加上众人身边原有的那些飓风卷,可活动的范围硬生生被压缩了一半。 景黎身形一闪,连过三道飓风卷后,才发现眼前的格局又有了变故。 原本整齐紧密的包围圈,被这些飓风卷两下夹击着一冲,很多位置都出现了断层,散落的跟个万花筒似得。 而原本分布均匀的人数,也被彻底打乱,一眼看过去,竟有十几二十个挤作了一堆的。 景黎不由皱了皱眉,这种情况下,靠的太近,可不见得是件好事。 想什么来什么。 这念头才在脑海中闪过,那急速旋转着的漩涡柱就突然喷射出一圈威力巨大的水柱,对着出现在周围的修士,进行了一轮三百六十度无差别无死角攻击。 总觉得穿越后,和水卦一样威力愈渐强盛的,是自己乌鸦嘴的功力…… 景黎抽了抽嘴角,同情的看着那些被打进海里的倒霉鬼。 刚才那一波水柱攻击虽然突然,但并非每个人都是毫无防备。 不管是那水柱,还是伫立在海面之上的漩涡柱,显然都是那条黑色蛟龙搞的鬼。 许多反应快的人在闪避过刚才那一波攻击之后,都纷纷对着那道漩涡柱展开了攻击。 颜色各异的灵光仿佛绚烂的烟花,在昏暗中此起彼伏的绽放。 爆裂声与天空中降下的雷鸣之声混合在了一处,耳边的嗡鸣再没有停下过。 景黎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也试着出手,试探了一下那道漩涡柱。 高速旋转的水柱,是蛟龙天然的防护盾。 景黎试了试,发现至少得使出三层以上的实力,才能打破柱身,攻入其中。 这还只是打破漩涡柱,而非攻击到蛟龙本体。 怎么看,这条蛟龙的实力,都起码是九阶的水平。 反观在场的这许多人,实力最高却是只有元婴期修为,而且人数寥寥无几。 就这配置还想斩杀这条蛟龙…… 景黎抽了抽嘴角,开始寻思是不是趁乱找机会跑路比较好——相比于成功推到boss,怎么看都是团灭的可能性更高啊。 “景黎师兄!——” 卧槽!妹纸你身上是装了雷达么?! 景黎一脸郁猝的转过身,看见子苓花容失色的看着这边,余光一扫,一个碧情阁的弟子不慎被飓风卷给刮到,眼看着就要被卷进去了,原本姣好的一张俏脸被吓的刷白。 一道湛蓝色的水流忽然卷住了那女弟子的胳膊,将人从飓风中拽了出来,景黎手腕一抖,将人抛向了子苓所在的方向。 高高的抛物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度,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景黎一抬眼,正好与那双眼睛的主人对上。 两人的视线简单的碰触到了一起,却没一人避开。 那人并不像在场其他人一样,广袖飘飘,反而穿了一身劲装,身姿挺拔,漆黑的眼眸中,透着一丝慵懒,嘴角的弧度微微扬起,只不过这分笑意之下,却是隐隐地藏着几分阴厉,显然,这人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和善。 见景黎并未避开,那人嘴角的弧度不由更上扬了几分,向着景黎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打过招呼之后,才错开眼,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那漩涡柱上。 唔…… 在看见对方所在的位置,景黎忍不住挑了挑眉,看样子,现场准备跑路的,不只有自己一个啊。 景黎错开眼,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突然,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飞快的转过头,看向刚才那人的方向。 那人还在,只是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出手,反而好整以暇的站在那,看着众人在那巨浪飓风下苦苦挣扎。 而那人身后的几艘风灵舟上,站着许多着装一致的弟子,一样不曾加入战局。 景黎不由眯起眼睛,目光落在了那些人的冰蓝色制服上。 玄天宗的人。 这么说来,刚才那个,就是子苓一再提起的翟明儒了。 看见眼前这一溜烟的冰蓝色制服,景黎终于想起,自己究竟是为何会觉得翟明儒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了 。 一年前,柘方府比武大会上,筑基期第一人,玄天宗,翟明儒。 第一百零七章 在反应过来这伙和自己一样,随时准备着跑路的人是玄天宗的弟子后,景黎心中就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不管在场的哪一个人心生退意,他都不会觉得奇怪,除了玄天宗。 他们这伙人分明来的比谁都早,对于远海海域的情况摸得比谁都要熟,子苓还说多亏了翟明儒出手,才避免了第二条蛟龙出现时的大幅度伤亡。 可现在看到玄天宗一众弟子作壁上观的模样,景黎不由怀疑起来。 玄天宗真的会不知道海里究竟有几条蛟龙吗? 不,不可能。 这么大的动静,就是来的都是瞎子,也能听到动静了。 所以,玄天宗是故意的,故意隐瞒了第二条蛟龙的存在,可是,为什么? 景黎皱了皱眉,有些猜不透玄天宗此举的用意。 难道说,是为了独占这处海底仙宫,所以才故意散布了虚假信息,让其他人因为措手不及,各自乱了阵脚,损失惨重,再无力与他们相争?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又被景黎下意识的否决了。 不对,玄天宗来的这般早,他们抵达渔城时,许多门派都还不曾得到消息,如果真的是为了海底仙宫,大可以先行动手,没必要拖到现在——与噩梦林的远古传承不同,他并未听说需要等到某个特殊的时期才能进入。 而且,不是景黎看不起在场的其他门派,实在是这次来到渔城的,除了玄天宗以后,都是一些二三流的势力,再没有一个能撑得起场子的。 碧情阁虽然名声不小,而在修真界也算的上是有所地位,但主要是因为它的门派特殊性,因为门中弟子联姻而织成的那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单论门派的战斗力,却并不高。 在这么一只杂牌军面前,玄天宗想要独占鳌头,怎么看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那么,有必要吗? 漩涡柱又重新进行了一波水枪攻击,但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伤亡倒是不像之前那般惨重。 相反,越来越多的人熟悉了这个节奏,已经开始了反击。 那个高速旋转着的漩涡柱已经很多人集中攻击一处,已经被硬生生的打开了一个口子。 黑亮粗犷的鳞片,在蓝色海水下,被衬托的愈发鲜明。 一看到蛟龙本体,众人顿时来了劲,一鼓作气的各显神通,纷纷将攻击落到了那处破绽处。 一时间,水花飞溅,蛟龙出海。 内敛却存在感十足的黑色庞然大物以睥睨之姿,凌驾于海上。 蔑视着海中众生。 终于得见蛟龙本体全貌的景黎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早就猜到这家伙体型大,却没想到会大的这么离谱。 竟是足足比城门口的那条蛟龙大了三倍不止。 这样的这个庞然大物盘旋于海面之上,几乎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 蛟身那么一挡,直接把天上的乌云与雷鸣都驱逐出了众人的视野。 “!——” 龙属,无角曰蛟。 尽管眼前的只是一条蛟龙,但它一张口,却发出的确又的的确确是一声龙吟了。 那声龙吟高亢霸气、绵长悠远,好似直接传入人脑之中,令在场众人一时间身躯僵硬,无法动弹。 景黎眸光一扫,正好将翟明儒唇边的那丝笑意看在眼底。 不同于其他人的冷汗涔涔,在见到蛟龙本体,听见那声龙吟之后,翟明儒眼中却是满满的兴味。 黑色蛟龙通身光芒暴涨,突如其来的重重威压压的在场许多人都喘不过起来。 随即,蛟龙双目睁开,眼中隐隐射出金光。 一圈肉眼可见的金色光圈以蛟龙为圆心,向着四周扩散震荡开来。 一些修为低的修士当场便喷出一口血来。 然而,这还没完。 六道与刚才的漩涡柱一般无二的漩涡柱须臾之间,便从海面上探出头,将本就毫无阵型可言的一众人,给彻底阻隔了开来。 因为存着随时抽身的念头,景黎所在的位置正处于外围,不至于像其他人那么倒霉,面临四面楚歌的困境,只有身后的一柱漩涡堵路。 既然是与之前的那漩涡柱一样,那这六根柱子自然也不是花架子。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无差别水枪攻击x6。 一时间,视野范围内除了水还是水,再看不到其他。 所有的所有,都被层层水帘给挡的严严实实。 冲击力巨大的水柱互相碰撞到了一起,竟是直接把倒霉被绞入其中的人给对冲的粉身碎骨,不负存在。 虽然是无差别攻击,不过在水柱与水柱之间,还是能找到空隙的存在。 景黎速度极快,左闪右避的从那些小小的间隙之中找到了一条出路,成功抽身,退至最外围。 此时再抬眼去看,别说是主导了这一场灾难的黑色蛟龙了,就连人影都看不到几个,只剩下满眼的水幕。 与景黎一样,立于外围,不过高度更甚了一筹的翟明儒眯起眼睛,站在至高处,看着远处由远及近的那些小黑点。 嘴角不由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来的比想象中的更多啊…… 狭长的凤眸一扫,就将从层层水波中突围而出的粉色人影收入眼底。 翟明儒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倒是没想到会招来一个九华宗的。 不过既然是孤身一个来的,想来不过是恰好有事路过罢了;如果九华宗高层知情,定然不会只派出这么一个来。 “恩?” 翟明儒目光蓦地一顿,停留在景黎斜对角的某处,那里,正好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破水而出,激起千层浪,水花飞溅,闯了出来。 翟明儒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再看向那些仍在水柱中苦苦挣扎的人群时,眼中已然没了温度。 今天的意外,还挺多。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凤眼一扫,原本还在远处的黑点已然来到了近前,粗粗一看,也有近百余人,此刻正围着水帘驻足。 看时机已经差不多,翟明儒也不耐烦再等,既然已经出现了两个意外,难保不会再有第三个。 一柄毫无瑕疵,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的白色玉笛出现在翟明儒手中,尾端那鲜红色的穗子,把笛身衬的越发刺目。 薄唇凑近吹孔,十指灵巧翻动,一阵绵长悠远的音符自玉笛中飘出,回荡在海面之上。 这般的惊涛骇浪之下,这清浅的笛声应该并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然而,张牙舞爪的盘踞在半空,冷冷看着在它手下苦苦挣扎着的人群的黑色蛟龙身体却忽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足有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的金色龙目中,忽有一道赤色闪过。 再一细看,那金色的瞳孔中央,竟然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将整个瞳孔一分为二。 那条红线鲜艳欲滴,连带着将整个瞳孔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无比悦耳的笛声,就如同山泉一般,在龙耳边泠泠作响。 而龙目中的那条红线,也随之越渐加粗。 “!——” 一声比之先前更加高亢的龙吟响彻整片海域。 如果说刚才的那声龙吟让人冷汗涔涔,心生敬畏,现在的这一声,霸道无匹,带着无边威势。 让人不由自主的膝盖发软,俯下身来。 这一声龙吟之后,整个海面以令人惊惧的速度,开始下陷。 就好像地表坍塌一般,整个海平面上,突然出现的巨大黑洞,将整个区域都拖入其中,不断下沉。 在龙吟长扬的那一瞬间,景黎就直觉不好,身形一闪,快若闪电般的向着远海疾掠而去。 然而整个海域就像是被蒸发了一般,海平面不断下降,须臾之间,海中黑洞就扩展到了一个令人恐怖的程度。 与此同时,巨大的压力不断降下,生生将景黎从半空逼落至海面。 与景黎相反方向的黑色人影也遭遇到了同样的状况。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不得不从空中落下,一靠近海平面,下方的黑洞就像是有意识一般,黑色蔓延,将人拖曳,包裹于其中。 整个远海海域好似被人拿着刀切蛋糕,一刀切一般,出现了断层。 以黑色蛟龙为圆心出现并急速扩张开来的巨型黑洞不单在海中扩展,浓稠的黑色仿佛有形的溶液一般,开始向着空中延伸。 直至形成一个巨型黑色球体,才停止了继续扩张。 在这片远海海域之上的所有人都被裹入了黑色球体之中,无一幸免。 翟明儒停止了吹奏,缓缓放下了唇边的白玉笛,冷眼看着眼前的黑色球体体积越缩越小,最后生生缩小至一丈大小,沉入海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翟明儒身后。 翟明儒并未回头,眼角一扫,视线仍落在重新恢复平静的海面之上,淡淡道。“全部去守着。” 身后那人并未回答,只是躬身示意。 翟明儒摆了摆手。 那人连同原本站在风灵舟上的数十个玄天宗弟子一起,瞬间消失在原地。 广阔天地间,只剩下一道身影,静静伫立,周围肆虐着的飓风卷仿佛有意避开一般,令那方小天地平静无虞。 第一百零八章 错落的阴影和破碎的光斑在一排排石柱间交叠,华丽而壮观的宫殿内,寒气弥漫。 被卷进黑幕中后,景黎只觉得眼前景色一花,睁开眼时,发现情况与想象中的有所出入。 他们正处在一个巨大的透明薄膜之中,朦胧的光晕定格在顶端,如碎散的月影,金色的光透过层层水幕,破开水面照射而下,将荡漾的波浪渲染成深浅不一的蓝,光线随着水波的起伏变幻着浓度,构筑出无与伦比的美景,宛如仙境般美好,似梦似幻。 脚下细软白沙的绵密触感提醒着景黎,这一切并非幻觉。 侧过头,看向薄膜之外,说不出是何种类的鱼群悠闲的游过,颜色暗沉,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洗礼的大星海静静的卧在白沙之上,呼吸轻浅。 目光所及之处,无不静谧美好。 与海面上的惊涛骇浪截然不同,明明都是海,却像是两个世界。 飓风、暴雨、电闪、雷鸣,所有的灾难离这里都是如此的遥远。 不单单是之前的黑洞,就连那条黑色的蛟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这座华美的海底宫殿,敞开着大门,静待着人进入 。 “快看!” 在最初的晕眩感过去之后,人们很快就发现了眼前最夺目的存在。 这座海底仙宫不知是由何种材料所筑,通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冰蓝色,即使站在宫殿之外,也能隐隐瞧见宫殿内的装饰布局。 在第一声惊呼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宫殿……大开的宫门之上,在一瞬间的安静之后,所有人都动了。 一道道身影争先恐后的冲进门内,生怕落于人后,从而空手而归。 原本站在外面的数百人呼啦啦一下就跑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堆凌乱的脚印在细软的白沙上。 在人全部走光之后,周围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景黎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理解不能——对于他们究竟是怎么来到的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感到好奇,反而都一股脑的冲进了安全性待定的宫殿里,真是不怕死。 景黎摇了摇头,余光忽然瞥见一抹黑色,侧过头,有些意外。 原来还是有正常人存在的。 四目交汇,相对无言。 片刻后,黑衣人首先有了动作。 伸指一弹,不知弹了什么东西到那层透明薄膜上,在接触到薄膜的那一瞬,忽然被深紫色的雷网所覆盖,一息之间就化为了粉尘,飘落在地,与海底铺着的白沙混淆在了一起。 景黎见状,眯起眼睛,反手掐出一个法诀。 薄膜纹丝未动,并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黑衣人将景黎的动作都看在眼底,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无奈,叹道,“只能进去再说了。” 两人同时看向不远处的华丽宫门。 那些人进去的时间并不久,整座宫殿又几乎是半透明的材质,照理来说,他们在外面,也能看见那些人的身影,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不管这座宫殿究竟有什么问题,现在,似乎也只能先进去看了再说了。 “不知道友贵姓,师承何派?”这次来的修士太多,景黎对黑衣人的印象并不深,只依稀记得,在围剿初期,对方似乎也站在比较外围的位置,并非深入战圈。 黑衣人无所谓的笑了笑,“蓝某一介散修,并未拜入宗门。” “原来如此。” 既然是散修,倒也不奇怪对方和自己一样,孤身一人了。 景黎还想在问,对方似乎已经猜到了景黎心中疑虑,神色坦然道。“原本我并不欲来渔城,只是中途遇上了些麻烦,不得不绕路而行,到得城中,听闻海底仙宫一事,心中难免好奇,便跟着过来看了看,谁知竟会遇上此番变故。” “不知蓝道友,是何日到的渔城?” “昨日刚到,休整了一夜,今日一早听闻这远海之上已经动起手来,便也出海来一探究竟了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的轻笑一声。“只是这次前来渔城的各个门派,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这番话听起来并没什么问题。 但也并没透露出什么具体的讯息。 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剑柄,长长的流苏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微微晃动起来。 景黎缓步前行,若有所思。 * 闻人异瞥了眼身侧的人,又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宫殿大门,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暗芒。 他刚才说的,其实并未作假。 渔城的确不是他原本的目的地。 这一届的阴山试炼,因为出现了红莲业火这一出变故,导致了两名领队中途退出,以及死伤多人的惨剧。 白蔻作为主要当事人,回宗之后,必然要受到重罚,担忧之下,索性在试炼结束之后,直接南下,并不曾回到九华。 闻人异也是在试炼结束,回去之后,才知道苍麒两个重伤闭关一事。 不过因为曾经被苍麒在栖阳城内撞见自己与司嫣碰面一事,对于苍麒修为下跌,闻人异表示喜闻乐见。 这次试炼因为少了苍麒,功绩榜第一,闻人异得来的毫不费力。 不过试炼结束,宗门里暂时也没什么大事,闻人异便索性接了几个任务出门,顺便去将白蔻带回来。 只是没想到在路上教训了个找死的蠢货,竟然惹来了一个老不死的一路纠缠,他为了避开那个元婴后期的老头追杀,不得不伪装形容,绕路而行,这才在阴差阳错之下,到了渔城。 原本听说海底仙宫还挺有兴趣,只是今日赶到远海海域之后,才发现这份所谓的机缘里处处透着古怪。 闻人异昨晚到达渔城后,已经是半夜,不像景黎有机会在城中探听消息。 他之所以会知道仙宫一事,还是快天亮时被两个大嗓门给吵醒,这才知道的。 在围剿蛟龙过程中发现了猫腻之后,闻人异和景黎一样,也退出了中心,随时准备跑路,只是没料到,眼看着都快逃出生天了,临到头,还是被阴了一把。 一想到玄天宗动的那番手脚,闻人异心中不免闪过一层阴霾。 等他出去后,绝对要那帮混账好看。 不过,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同门。 事实上,之前在海面上的那数百号人里,唯一相信景黎是路过的,只有闻人异——同为九华宗弟子,他自然知道九华宗并不曾接到关于海底仙宫的任何消息;而且苍麒受了重伤,想来景黎这会应该也没心思在这些上——当然,这到底是不是“仙宫”,还有待商榷。 * 先一步进入宫殿的众人一路行来,遇见了不少宝物,稍微费了些功夫,基本都是有所收获,当然,因为进来的人数基数过大,每个人到手的东西,自然也就少了许多 。 虽然此时表面上还是一派和睦,但火种早已埋下,之所以现在还能暂时按捺下,隐忍不发,不过是这宫殿的底细他们还不曾摸清,还未到达最后的终点。 等到最后的宝物呈现于眼前后,内斗,不过是早晚的事。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寻,一路拿。 最后,众人在一间金光闪闪的房间前停下了脚步——此处,已经是这座海底仙宫的尽头了。 众人走进这间房间后,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画室。 数百幅卷轴悬挂于四面墙壁之上,陈列整齐,每一幅画都画的惟妙惟肖,精美绝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摆这么多画在这作甚!”率先进入的一个修士面色不愉的将身侧墙壁上的一幅卷轴随手扯下,不怪他脸色难看。 这仙宫里的宝物虽然不少,但这次进来了这么多人,分到手的东西就那么点,原本还指望着最后的房间里有什么好东西,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一大堆画,心里自然失望。 众人将这间房间细细看过,发现除了墙上挂着的这些画卷以外,确实是没有其他的东西,这才彻底死心。 原先心底的期盼又多大,现在就有多失望。 有人将怒气迁怒于墙上的这些画;有人则已经将主意打到了身边其他人的头上,准备从其他人身上找回损失。 一个碧情阁的女弟子的目光从一众画卷上掠过,最后落在了左前方的一副丹青之上,轻呼一声。“呀!” 这一声低呼只引起了身边几人的注意,并未造成什么大影响。 子苓听见同门师妹的声音,以为对方有了什么发现,忙凑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先前惊呼出声的女弟子脸上红晕遍布,赧然道,“那画上的人,长的真好看……” “嘁——” 一声嗤笑毫不掩饰额在两人耳畔响起。 女弟子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尴尬,“师姐,我……” 子苓虽然同样觉得有些失望,但毕竟是自家师妹,听见别人这么当面下面子,自是不满,当即冷笑回去。“怎么?自己长得丑,还见不得别人好了?” “臭丫头你说什么?!” “快看画像后面!” 人群中,不知何处突然冒出一声惊呼。 原本心思各异的众人一愣,纷纷出手抓过身边的一副丹青,翻转过来。 当看清楚那上面的东西之后,眼中顿时由先时的疑惑不解变为了狂喜。 “竟是天阶功法!” 第一百零九章 &nb漫漫修真路,决定一个人究竟能够走到多远的,除了自身资质以外,修炼何种功法,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nb就算是个废材,那修炼天阶功法的废材,和修炼烂大街功法的废材,那能一样吗? &nb——当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废材,如此,近在眼前,唾手可得的天阶功法,就显得更加烫手了。 &nb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催促,在明白手中所持画卷的价值后,一切的纷争就此停止,所有人都如痴如醉的看着那泛着金光的字符。 &nb天大的好处把他们幸福的砸晕过去,甚至都来不及想一想,在修真界这般稀少的天阶功法,为何会在此处扎堆出现。 &nb虽然进入仙宫的人数众多,但房间内的画卷数量更不少,既然每一幅画卷背后都有东西,众人也算是相对有了默契,各自从墙上掀下一幅丹青,迫不及待的开始修炼起来。 &nb一时间,嘈杂的房间内安静的连落针都能听见。 &nb大家都抱着各自的画卷,安安静静的照着上面修炼起来。 &nb只有子苓放轻了脚步,陪着刚才被人刺了话的那位师妹在剩余的那几幅丹青中挑选——这位师妹想要刚才见猎心喜,以至于低呼出声的那副人物丹青,偏偏离的有些远了,被站在附近的一个修士直接撕撸了下来,当场修炼起来。 &nb既然别人已经开始修炼,她自然也不好再凑过去,只是那副丹青上的人物描绘的着实出色,这会再看其他画卷,难免有些怏怏,只是她心中也知道天阶功法难得,在子苓陪着她将房间内剩余的画卷都看了个遍后,取了另一幅兰花图,略有些委屈的观看修炼起来。 &nb把师妹的问题解决之后,子苓才展开一早就收起的那副芙蓉图,寻了一个位置,细细观摩起来。 &nb子苓选的位置正好靠近门边,又是侧身而坐,前面正好是一根石柱,而非其他人,是以,被手中功法的精妙之处渐渐看迷了眼的子苓并未注意到,最开始那一批投入修炼中的人身上所发生的变故…… &nb眼前精妙绝伦的功法就像是诱使人沉沦的罂粟一般,一名褐袍修士满面红光,兴奋的看着那些被一层薄薄金光所笼罩着的字符。 &nb越看越忍不住想要修炼下去;而越是往下修炼,就越是发现这本功法的精妙。 &nb果真是天阶功法,不负盛名,和这一比,他原本修炼的那本,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到手的玄级功法,瞬间就被秒成了渣渣。 &nb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丹田处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 &nb将功法运行一个周天后,明显能够感觉到,原本存在的那层壁障,隐隐有了松动。褐袍修士心头不由闪过一丝火热,他被困在筑基后期巅峰已有十几载,始终不得结丹契机,却没想到,现下只是修炼了这套功法的第一层,就能有如此效果。 &nb一股狂喜登时涌上心头。 &nb不愧是天阶功法,果真是不同凡响。 &nb只要有了这个,日后何愁不能坐享无忧仙途,成就大典。 &nb黑色的眼眸中火光攒动,看向画卷的眼神越来越炙热。 &nb一秒钟都不愿意耽搁,迫不及待的开始修炼第二层。 &nb满心喜悦,全身心投入其中的褐袍修士并未看见,在他闭上双目后,那些被金光所覆盖着的字符上,有一抹赤色一闪而过…… &nb* &nb景黎两人踏进宫殿后,并未见到其他人的身影。 &nb整个宫殿内寂静的可怕。 &nb除了他们两人的脚步声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nb环顾了一圈四周,这宫殿内部与外表一样,华丽精致,美好的不带有一丝烟火气息,不似凡物。 &nb两人一路走来,并未遇上想象中的机关陷阱,相比于过去所经历过的那些地宫、传承之处,这里畅通无阻的堪称业界良心。 &nb然而,越是毫无波折,景黎与闻人异心里就越是提高了警惕。 &nb这一路上看见许多房间的房门大开,而里面的架子或是桌面上,都空空如也,想来,先一步进来的那些人,已经把原本存在于房间里的东西都拿走了。 &nb闻人异的目光在其中一间房内打了个转,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nb“一群蠢货。” &nb景黎看了他一眼,并未反驳。 &nb事实上,他也觉得那群人智商欠费,成了重灾区——姑且不论他们忽然之间就从被黑色蛟龙打的满头包的惨状下,莫名其妙的被带到了这里。 &nb就说这处宫殿里的各处珍宝几乎是敞开了大门,予取予求,即使偶有一些小麻烦,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也都是极为轻易的就被人解决了,这种近乎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就没一个人起疑心。 &nb景黎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 &nb“走吧。” &nb* &nb宽敞的画室内或三五成群,或独个一块,错落有致的将整个房间分成了无数个小块。 &nb所有人都潜心修炼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分心。 &nb画室深处的一处角落中,一个进展最快的修士脸上已经被染上了一层赤色,斗大的汗珠从鬓角处不断滴落,双眉间铭刻着一道深深的刻痕,身上衣袍鼓荡,周身灵力急速运转,显然已到了紧要关头。 &nb而原本被搁置在身前的画卷之上,金光不复,反而被一层黏腻而不详的猩红所替代。 &nb而那修士却是双目紧闭,毫无所觉。 &nb忽然,一颗长的和蚕豆有些相似,大小却比蚕豆大上了两倍不止的墨绿色腰形物从那层黏腻中爆射而出,没入了修士的丹田处。 &nb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间便也结束。 &nb那修士只感觉到丹田处忽有震荡,探看之后,却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反而发现原本无法撼动的壁障处,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nb同样的一幕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接二连三的发生。 &nb那一颗颗墨绿色的东西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在场修士的丹田中,却并未引起任何一人的注意。 &nb良久之后,忽有一人痛苦的捂住脑袋,悲鸣出声。 &nb然而周围人都处在紧要关头,竟是无有一人理会,便是离他最近的那个同门师兄弟,也只是皱起眉,却并不曾睁开眼睛,站起身。 &nb那弟子的脸色忽然紫涨如同猪肝,面上青筋暴起,神情痛苦而狰狞。原本因为巨大的苦楚而紧紧闭合着的双目正开着之后,竟有一层红雾笼罩其中,浑浊而危险。 &nb那弟子歪着头,脑袋与颈脖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明明疼的厉害,嘴角边却忽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弧度。 &nb“!——” &nb离他最近的那个同门师兄弟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便已经身首异处了,温热的血液溅射了一地,一半落在了尸体身边的画卷之上,一半将行凶者的衣角染了色。 &nb浓重的血腥味终于令一些人从狂热的修炼中稍微清醒过来。 &nb印入眼帘的,便是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nb有几个倒霉蛋也最先遭了毒手的那人一样,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稀里糊涂的下了黄泉。 &nb清醒过来的那些人心知不好,立时便想起身,偏偏功法正行至紧要关头,若是就此中断去阻止那凶徒,实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nb因此,一时间,竟无人有所行动。 &nb行凶之人虽然出手狠辣,却不知为何,身体僵硬的厉害,仿佛是一具尸体一般,不但动作迟缓,走动时,连关节处的弯曲都不存在。 &nb忽的,又有数人睁开了眼睛,正是修炼功法最快的那一批人,双目中不知为何,也同样蒙上了一层红雾,却并未向行凶之人一样,滥开杀戒。 &nb只是弯腰抓起地上的画卷,站起身来。 &nb那些画像中突然伸出了许多光型触手,将持画之人卷了进去,一眨眼,那些人便连同画卷一起,消失在原地。 &nb当景黎两人来到画室门前时,看到的便是比在宫殿外锐减了一大半的人口——其中一半是连同画卷一起被传送走的,而另一半,则是命丧黄泉,横尸当场了。 &nb原本淡雅的画室内,就像是被刷了一层红漆,刺鼻而黏腻。 &nb到了这时,也没人再有心思修炼了——自损八百虽然让人肉疼,和这重伤和自己的小命相比,那便又微不足道起来。 &nb在那修士不知为何忽然大开杀戒后,又陆续有几人身上出现了一般的症状,先是剧痛难忍,而后又意识不清,大脑混沌,先后成为了帮凶。 &nb而剩下那些不曾传送走,清醒过来后,却看见昔日的同门忽然就成为了毫无理智,只知道杀戮的刽子手,心痛不解之余,却也只能忍痛而上,想要阻止师兄弟/师妹的恶行。 &nb然而那些凶徒看起来身体僵硬,却力大无穷,竟是能直接将人活活撕碎…… &nb子苓心痛而不解她原本乖巧的师妹不知为何突然心智全失,竟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将身边的同门师姐妹给一一杀害,整个碧情阁到了此时,竟然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nb子苓悲痛的不能自己,却也不能不举剑相迎,只是心中,却还忍不住有一丝期盼,希望师妹能够清醒过来。 &nb在场那些不得不对昔日同门横刀相向的修士,心中大多都存着与子苓一样的念头,总想着,或许,他/她们能够恢复正常。 &nb可惜,他/她们注定要失望了。 &nb那些失去了理智,彻底沦为了行走的杀戮机器的人,不但六亲不认,反而力大无穷,一身血腥之气极为骇人。 &nb眼看着平日里修为不济的师妹虽然身形僵硬,却一再躲过了自己攻击,反而是自己在交手中,渐渐落了下乘,相形见绌。 &nb子苓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焦急,到了此时,眼看着自己的生命将要受到威胁之际,原本心里的那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终是散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nb拔下了头上的一支花形玉簪,以灵力催动,意欲将其解封。 &nb只是那碧情阁的女弟子此时虽然神智已失,但潜意识里,却对那花形玉簪尤有印象,心中本能尚有一丝惧意,知道不能叫这东西近身,当下便伸手扼住了子苓的咽喉,指间猛然发力,意欲在对方解封之前,直接将人解决。 &nb虽是修士,但除体修之外,大多修士的**并不很强横,子苓又是女修,抛开一身灵力与修为不提,在被人大力扼住了咽喉之后,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开始出现嗡鸣,意识正在渐渐远去。 &nb难道,竟是要死在这里吗? &nb子苓眼眶中忽然有了湿意,一滴晶莹自眼角滑落,抵在那只扼住自己的手臂上,却唤不回昔日同门的一点迟疑。 &nb子苓不甘心的挣扎,却只觉得手脚发软似棉花,毫无力气。 &nb师尊…… &nb“!——” &nb一声剑鸣。 &nb一记闷哼。 &nb在颈脖处施暴的怪力忽然消失,原本被举起的子苓失去了借力物,登时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铺满了一地的血液,将她身上这件最喜欢的的衣衫染的极艳,她却再毫无心情去计较这些。 &nb捂住脖子,一连串的咳嗦声不断逸出。 &nb脚步是施暴者一分为二的尸体。 &nb动作迟缓的抬起头来,看见一粉一黑两道身影正迈进门来。 &nb先头那人手中所持长剑上,正有一串血珠滚落。 &nb劫后余生的子苓瞪大了眼睛,泪珠不可抑制的从眼眶中滚落,似委屈,又似心安。 &nb“景黎师兄……” 第一百一十章 &nb浓郁到几乎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令景黎下意识的蹙起眉,目光在满地的残尸碎肉上一扫而过,落在房内那些已经毫无理智可言的家伙们身上。 &nb这般模样,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nb思及一年前柘方府中出的意外,景黎心中不由一沉,四下扫视着,想要确定,是否有那东西的存在。 &nb“咕噜噜——” &nb一个东西滚至脚边,带着一身黏腻,在景黎鞋面上印出了一个血印。 &nb景黎垂下眼眸,看见脚步似曾相识的腰形物体,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nb“魔族。” &nb他心中一直对玄天宗的行事感到古怪,却委实想不通,对方为何要这么做,现在看见再一次出现在眼前的变异魔种,终于把事都串联上了。 &nb看了眼房内各自缠斗在一块的人,闻人异又将目光落在了地上的血海尸块上,“人数不对。” &nb当初进来的起码有近三百号人,而现在还在这房间内的,却不足一百,眼下虽然地上残缺的尸体已经堆积了不少,但也不至于有两百之数。 &nb幼时为了活命,不得不逃进乱葬岗中的万人坑,和那么多尸体朝夕相处的近十日,闻人异就是想对这些不敏感都不行。 &nb景黎闻言一愣,他刚才心思都在那魔种之上,若非闻人异提起,他还真没注意到这其中的人数之差。 &nb当下便目光一转,落在了那些被血水浸染了的画卷之上。 &nb要说这房间里的古怪之处,这些画卷必然算一份。 &nb虽然还未明白它们在此间扮演了什么角色,但这些散落了一地,甚至很多人临死前还紧紧握在手中的画卷,显然有着古怪。 &nb“那些卷轴上,好像写着什么东西……” &nb子苓呆呆的看着那两人,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仿佛脑中被糊进了一团浆糊,整个人都迟钝的厉害。 &nb想要插话,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nb本是想要向景黎道谢,却颇为尴尬的发现,对方从进门开始,目光就没落在自己身上过,即便是刚才自己喊了那一声,似乎也并未引起对方的注意。 &nb子苓抿了抿唇,不知为何,莫名的觉得有些心塞。 &nb这会听见两人说到画卷,正好触动了脑中的那根弦,便小心翼翼的在一边答道,“那些画卷上写些的,是天阶功法……” &nb“……全部?” &nb子苓点了点头。 &nb只是想到画室中发生的这番变故,没点了两下,心中忽然的有些迟疑了起来,她倒没想到这整个海底仙宫,都不过是魔族设下的一个局;只是怀疑那些包括她的师妹们在内,失去了理智,变成了杀戮机器的人在内,是否都是因为修炼不慎,从而导致了走火入魔。 &nb景黎:“……” &nb闻人异:“……” &nb片刻后,闻人异一声嗤笑,听的子苓面色紫涨,柳眉倒竖,心中恼他无礼,冷声道。“你笑什么?” &nb闻人异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nb听见子苓质问,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显然是懒得与她多说。 &nb真以为天阶功法是大白菜,遍地都是么? &nb自记事以来,还从未被人这么当面下脸,子苓登时气的脸上都浮现了一层薄红,恨不得冲上去给对方好看,偏偏经了刚才那一遭,整个人都软的跟团面团似得,头重脚轻,别说上去找人算账,就连站起身都有些费劲。 &nb子苓眼眶内很快又染上了一层水气,不服气的瞪着闻人异,后者这会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幅卷轴,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她,顿时又气又恼,再侧过头去看景黎,却见两人动作一致,都是对着手中的画卷蹙起了眉头。 &nb原本还有一肚子话想要倾诉,这会也只得把话都吞了下去,神情忐忑,“景黎师兄,可是有何不妥?” &nb景黎不答,反问道,“我尚有一事不明,还望子苓姑娘为我解惑。” &nb一起出来的同门师妹们都已经落了难,身边只有景黎一个熟悉的人,子苓自然对景黎多了三分亲近,更不提刚才景黎还帮了自己一把,一听见景黎这么问,子苓马上就露出一个但说无妨的表情,静待下文。 &nb“敢问这海底仙宫一事,子苓姑娘是从何处得知?” &nb子苓原本以为景黎要问的是画卷的事,都已经在心底打好了草稿,就准备一吐为快了,却没想到对方问的会是这个,乍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见景黎正看着她,即便心中还有不解,也还是答了。 &nb“月前,我门中有一位师妹与飞虹派的一位师弟共结连理,举行大典。我与几位师妹一起去飞虹派道喜,宴席中途,忽然听见有一桌上谈及此事。” &nb因为她们门中的那位师妹并不是哪位长老之徒,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而飞虹派亦不是什么大门派,因而这桩喜事,也不怎么有名,若非五师妹与那位师妹有交情,又邀她一同前去观礼,她也不会出席。 &nb子苓歪了歪头,边回忆边道,“因为隔得有些远,那桌人我也并不熟悉,也没在意。” &nb“待宴席散后,我们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几位无妄岛的师兄。当时,那几位师兄正商量着要来渔城。” &nb碧情阁的姻亲可谓是遍布修真界,而无妄岛虽比不得那些一流势力,但底蕴亦是不小,倒是与碧情阁成就了好几段姻缘,故而两派之间的关系颇好。那几个无妄岛的弟子便也没瞒着她们,反而邀请她们一同前往。 &nb你们不会真的就这么来了吧? &nb景黎狐疑了看了子苓一眼,虽未说话,但眼中意思,不言而喻。 &nb子苓耳朵上立时染上了一层粉色,否认道,“自然不是景黎师兄想的那般!” &nb这种关于仙宫古迹的消息,有许多都是道听途说,她还不至于蠢到听风就是雨。 &nb“那几位无妄岛的师兄此前也并未去过渔城。”毕竟是那么个小地方,除非要出海,不然谁没事到这地方来。“我们便想着再打听一下消息,再说打算,可谁知道……” &nb子苓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摇了摇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因为想着打听消息,我们便也没再急着赶路,谁知道,晚上在客栈投诉时,忽然发现原来店里还住着旋风楼和天雷坊的人。”说到这里,子苓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他们竟然,都是冲着这海底仙宫来的,那天雷坊,更是有两位长老带队,正往准备前往渔城。” &nb她八师妹养了一群千机虫,是偷听打探消息的一把好手,晚上出去放风时,正好听了两边的壁角。 &nb“天雷坊的人还提到,最早发现了这处仙宫的,是玄天宗的一个弟子,玄天宗的人早已出发,恐怕这会早已经到了渔城。”这么多人都确有其事的在那信誓旦旦,言之矬矬言之凿凿,作为当事人,很难不被影响,子苓多了个心眼,给她师父传了个信,等了半日,接到她师父传讯,说玄天宗首途翟明儒确实是在半个月前就带着一队弟子下山了,虽然不知仙宫一事是否属实,但跑一趟也费不了太多功夫——要是是个假消息,就当白跑一趟,可要是真的,那就是天大的机缘了。 &nb直到景黎问起这事之前,子苓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现下看着眼前两个人都不说话,难免有些不安起来,惴惴道。“景黎师兄?” &nb怪道这次来到渔城的,都是一些二三流的小门派,原本是用这种道听途说的方式拐骗来的。 &nb景黎看了看手上因为浸泡在血水里,而被污了画面的卷轴,扯了扯嘴角,找了个储物袋单独把画装了,扔进了储物戒指里。 &nb房间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修炼过画卷上的功法,已经入魔失去意识,大开杀戒的那些肯定已经被魔种寄生,自然是没有放过的道理。 &nb只是,剩下的这些…… &nb光这么看,还真不好分辨究竟有没有被魔种寄生。 &nb景黎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将那些已经被寄生了的解决了再说。 &nb余光一扫,正好瞥见子苓一脸不安的看着自己,顿了顿。“你……将这上面功法炼到第几层了?” &nb“哎?”子苓呆了一下,才老实答道,“第一层还没炼完呢。” &nb“?”这效率,不应该,怎么说也是碧情阁的大弟子,不至于这么弱吧? &nb“我先时因为陪师妹找一幅中意的丹青,花了不少时间。”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当时选中的那幅芙蓉图上的功法,其实与她本身属性并不十分相合,她便没有急于修炼,而是先将整套功法都研读了一遍,这才开始。 &nb这两厢耽搁下来,自然比之旁人落后了不少,却也因祸得福,虽有被一些魔气入体,却命大的没被魔种寄生。 &nb景黎沉吟了一会,“你丹田内,可有异象?” &nb子苓不明所以,却也依言内视了一番,她既然不曾被魔种寄生,自是毫无所获,便摇了摇头。 &nb两人这一问一答间,又有十几个人身上发生了异变,狂性大发起来。 &nb子苓一惊,她还尤未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又有人发狂,心中自是不安,又有许多困惑。“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nb事实上,她想说的是,几个人走火入魔也就罢了,这么多人扎堆一起发狂,这功法莫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景黎觉得真是不容易,对方的智商终于上线了。 一直注意着对方子苓自然将对方神情看在眼内,眼睛蓦地睁大,等着对方为其解惑。 正好又一颗魔种咕噜噜滚了过来,景黎用剑尖一挑,魔种瞬间就改变了轨迹,子苓下意识的伸手接住,那魔种在地上滚了那么多圈,早就成了个血球,直接把手给染了色。 接到手时子苓就后悔了,刚才怎么也该拿个帕子包一下的,只要一想到这东西沾过这许多人的血,就觉得烫手的很。只是都已经接下了,再后悔也来不及,只好努力忽视手上的黏糊感,问道。“这是什么?” “魔种。” 原来是魔种啊。 一秒后,子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魔种?” 景黎点了点头,“应该是变异后的。” “!!!” 子苓立马把手上的东西扔了出去,就跟扔个烫手山芋似得,一张俏脸都给吓白了,“怎么的会有这种东西?” 说话的同时忍不住看了眼周围,她还没忘记那魔种是景黎随手从地上捡的。 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吓一跳。 在那些破碎的尸块或是血水中,有许多和刚才那物一般无二的东西,虽然不曾细数,但乍一眼看去,也绝对有几十之数了。 而且有好些个,都是在那些肉块中间的。 子苓脑中蓦地灵光一闪,想到刚才景黎莫名其妙问的那句话了。 丹田! 这样一来,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别人姑且不说,但她的几位师妹她还是敢担保,和魔族毫无瓜葛的,可现在,就连她师妹们身边都存在这般邪恶的东西。 再看看眼前的惨烈,唯一能解释的通的,也只有那些吸引着她们自愿跳进坑里的,以天阶功法为名,魔功为实的陷阱了。 “怎么会这样……” 原本满怀希望而来,谁知却落得这般结局。 子苓跌坐在地上,彻底没了力气。 景黎两人也没再管她,时间拖得越久,现场变异入魔的人就越多,虽然还未弄清另一些人去了哪里,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细细想来,自从柘方府事了之后,确实是没再怎么听到魔族的消息,原本还以为是上次被当众揭发,准备养精蓄锐,短时间内不再出来蹦跶,没想到,竟然如此大胆的直接设下了这么大一个套。 如果这次他们没有碰巧遇上,而是让这些被魔种寄生了的修士重回东陵州……一想到届时会发生的后果,景黎不禁背脊发凉。 心中尤带着一丝后怕,出手时便再无保留。 现在这近乎一边倒的战况,除了入魔者肉体力量比之先前强横了许多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那些中途清醒了过来,中断了修炼的修士们都因为中途抽身而造成了反噬,根本发挥不出平时的真实水平——不然这些入魔者的动作这般僵硬,他们也不至于会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反观景黎与闻人异却不受此限制,他们两人既不曾修炼那魔功,自然没有反噬一说。 对付起那些虽然力量强大了数倍,但灵敏度却变得迟钝的入魔者,并不费力。 只是两人纵使将在场的入魔者都杀了个干净,却也无法阻止那些已经修炼了魔功的人变异。 其中,亦有一小部分人被寄生后,连同画卷一起,直接在景黎两人眼皮子底下消失,被传送走。 景黎初时没料到会有这般变故,以至于让几个被寄生了的修士传送离开。但等他反应过来后,那些准备离开的,也没了离开的机会。 原本雅致的画室已经沦为了血的海洋。 尸体中流淌出的血液铺满了这个房间,直接没至鞋面,每走一边,都能感觉到血液所独有的粘稠感。 在将所有的入魔者皆尽斩杀之后,偌大的房间里,也没剩下多少人了。 景黎看着眼前的这十几个人,不由蹙起眉。 虽然这些人目前还未变异,但他们不像子苓,都是进入画室没多久后,便开始修炼了魔功,不太可能像子苓那般好运,能够幸免于难。 虽说只要检查一下丹田,就能确定对方究竟有没有被寄生,可他们非亲非故,在今日之前,更是连面都没见过,又怎么可能愿意让别人真元进入自己体内,检查自己丹田——换了景黎自己也不会干,除非对方是苍麒。 …… 眼前的这些人一个个目光闪烁,游移不定,显是有些心虚。 景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刚才他已经将事情讲明,想来这些人也都已内视过自己丹田,却没有一个出声,显然是已经发现了异状,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闻人异把玩着刀柄上的流苏,不屑的撇了撇嘴,在他看来,景黎还是太过心软了——换了是他,既然都已经注定是要死的了,还不如早早送人上路,也免得在这浪费无谓的时间。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原本以为天大的机缘,就差一步便能登上高台,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现实打醒,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不单希望破碎,甚至就连自己,都可能变得不再是自己。 并不是每一个人心里,都是大局为重。 或许有些人在得知自己即将沦为魔族的傀儡,助纣为虐时,有风骨的选择了先一步自裁,这样的人,是真君子;可更多的,却是不愿意就此毁灭,心中仍抱有一线希望,想要继续活下去,不管是以什么方式,这类人,也并不能说是真小人,毕竟修真不易,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又有谁肯轻言放弃。 整个画室内忽的就安静了下来,陷入了一个僵局。 忽然,有人动了。 动作极快。 只可惜,他的动作快,却有人比他更快。 “!——” 剑身划过脖颈,热血喷溅。 上一秒还气势汹汹的偷袭者已倒在血水里,没了气息。 闻人异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看景黎刚才出手的速度,可不像是,毫无防备啊。 景黎虽未回头,却也能大致猜到闻人异脸上此刻的神情——他又不算聋子,自然能听见那笑声。不以为意道,“是他们先动的手。” 刚才倒是他看走了眼。 他还以为,景黎刚才没动手,是因为妇人之仁,没忍心下手,现在看来,景黎根本就没打算放人走,之所以没先动手,不过是再等一个动手的借口。 不过还是麻烦,换作是他,才不会管什么借口,直接杀了便是。 何必这般伪善。 景黎垂下眼,看了眼脚边的尸体。 他的确是没打算放这些人离开——既然已经被魔种寄生,便已成为了魔族的傀儡,连本身的思维都会受到控制,这样的隐患,他又怎么可能会放出去。 可他刚才之所以不曾先动手,未尝也不是希望,这些人里,还有幸存者。所以才会将魔种一事告知,若是真有人像子苓一般不曾中招,听到这消息,自然会有所反应,可惜…… 九华宗,夕照峰—— 原本阳光普照的大好天气,忽有大群云气聚集。 那些聚集而来的云气不多时汇聚成了云层,又从峰顶之处不断向外扩散,转瞬间,就声势浩大地铺开了去。 无数灵气自四面八方被汲取过来,窜入云层之内,形成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灌入靠近峰顶的那处洞府中去。 这番异象,足足维持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散去。 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人影自洞府中缓步而出。 因为忧心弟子,这段日子一直不曾闭关,正坐在竹林石桌边品茗的明玄忽的睁开双目。 “麒儿。”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已出现在明玄身前。 明玄脸上顿时露出笑意来。“你今日出关……”明玄忽然止住了话头,难得错愕的看着苍麒,眼中似惊喜,又似不可置信。 难得看到师尊这般神情,苍麒心中不免好笑,他本就无意隐瞒,似证实明玄心中所想一般。 下一秒,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来,无数杀念凝结成冰霜之花,竟将整片竹林皆尽冻住。 明玄的瞳孔在一瞬间猛然扩大,听见从来都让他骄傲的大徒弟轻笑一声。 “弟子侥幸,剑心已成。” 虽然在看见那些冰花时,心中已经肯定,再这会听见苍麒亲口承认,明玄还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然后,一连赞了三声好。 从来都知道这个徒弟会在剑道上有所成就,却没料到,走的比他想象中更快,更远。 剑道六个阶段,前四已然大成,走到这一步的剑修不是没有,但绝对没有像他的徒弟一样,二十六岁便能达到剑心大圆满。 明玄心中顿感骄傲,抚须而笑道。 “虽然此次麒儿也经历了一番磋磨,但你能不骄不躁,定下心来淬炼剑意,打磨自己的剑心,很好。” 苍麒微微一笑,“劳师尊挂念了。” 明玄再看自己徒弟,真是怎么看怎么欣慰。 又看苍麒目光微动,似在寻找什么,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笑道。“你师弟一个月前便下了山,出门去了。” 听见这话,苍麒并不意外,他刚才并未探查到景黎气息,以景黎的性格,除非外出,不然都会在夕照峰上待着。 “不知师尊可知师弟行踪?” 他怎么感觉现在要是说出景黎的行程,大徒弟就直接追过去了…… 明玄抚了抚面上的短须,看向苍麒的目光很有些意味深长。 说起来,现在小徒弟不在,正好是个试探的好机会啊。 一想到这,明玄眼底的笑意便更深了些,看了眼对面的位置,示意苍麒坐下说话。 “说起来,你师弟他……”明玄本想试探一下苍麒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又怕挑明了会弄巧成拙,话到了嘴边,又换了个说法。“麒儿觉得黎儿如何?” 苍麒虽觉得这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答道。“师弟很好。” 明玄在心里笑了一声,又倒了杯茶,推至苍麒手边,问道,“你整日都与你师弟在一起,可曾注意过,他对谁较为上心?” 苍麒刚拿起茶杯,闻言手上一顿,警觉道。“师尊何意?” “这个,你师弟虽说未及弱冠,不过也自有一番少年气概,为师曾听到门内女弟子们多次私下议论。”明玄干咳一声,点到为止。 关于这一点他倒不算是唬人,确实是听见过几次,景黎的小桃花还是不少的,不过他本人似乎并不知情…… 苍麒微微蹙起眉道。“师弟一心向道,自来不曾在这些琐事上分神。” 明玄:“……”呵呵。你心里那乖巧听话的师弟不但在这事上分神了,还直接把主意打到了你头上。 “你师弟年少慕艾,便是喜欢上什么人,也是正常。” 苍麒不以为意道,“师弟尚不及弱冠,修为尚浅,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 明玄试探道,“麒儿以为,何时才可?”小徒弟今年十九,再有一年便弱冠,这么说来,也也快了。 苍麒神色不变,说出的话却差点让明玄将口里的茶给喷出来—— “至少,也得等得道以后。” 在修真界,得道,意为,成仙。 明玄:“……” 明玄的表情略有些扭曲,干巴巴道。 “这,黎儿怕是等不了这么久了……” 此话一出,不知是否是错觉,明玄总觉得周围气温忽的骤降,还没等他回过味来,就看见他大徒弟微笑着为他将茶斟满,“师弟,可是有了意中人了?” 明玄刚想否认,又想着是否直接就此试探一番,这一犹豫,在旁人看来,便是默认的意思了。 苍麒垂下眼,看着杯中雾气袅袅的灵茶,脸上仍带着笑,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 “不知师尊可知,师弟行踪?” …… 在苍麒离开后,明玄略有些纠结的蹙起眉。 没想到大徒弟竟然是这么个反应。 得道以后…… 又不是佛修,竟然这般禁欲…… 莫名的为小徒弟的未来感到了担忧,明玄都忍不住要同情小徒弟了…… 轻微的异响打断了明玄的思绪,他惊讶的看向那只原本被苍麒捏在手里的茶杯。 那只小巧的茶杯上,像是结了一张蜘蛛网。且每一道裂痕的四周都结满了白色的冰晶。 这杯子因为受不了苍麒身上的寒气,直接给冻裂了。 再一看四周,从石桌上的茶壶为分界线,苍麒身后所有的东西不知在什么时候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明玄突然觉得有点冷……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声闷哼之后,最后一人倒下,溅起了一小簇的血色水花,又很快归于平静。 一起进来的数百之众,现而今,只剩下了自己,子苓忍不住抱住手臂,看向景黎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就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心悸。 整间画室里现在就剩下了她们三个人,安静的可怕。 子苓抿了抿唇,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事实上,直到现在,她的心底还有些不真实感,不愿相信,前来寻找海底仙宫的大家,会落得如此下场。 虽然她也明白,既然这些人已经和魔族扯上了关系,被魔种寄生,断然没有再放过他们的可能,可他们景黎两人下手那般的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拖泥带水,心中却又有些难过——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些人,有许多,都是她所熟悉的面孔,她们为着同一个目的而来,如今,却再没有了回去的机会。 对于子苓心底的别扭,景黎丝毫不知,正将心思都集中在从墙上扯下来的一张卷轴之上——他和闻人异一起将整间画室都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类似于出口或是机关的地方,而这间画室已经是这座宫殿最后的位置,他们两个一路寻来,都不曾发现其他岔路。 再联想到之前消失的那些人,不难猜测出,魔族并未给这些自投罗网的诱饵们第二条路。 要么寄生成功,被传送走;要么,就永远留在这里,与这座宫殿一起,长眠于海底。 既然那些人能够被传送走,那么这些画卷上必然存在有传送阵。 他们若是想要离开此地,也只能从这方面下手了,只是,这触发阵法的先决条件必须是被魔种寄生成功。 景黎沉吟了一会,从眉间牵引出一条细丝,渗入画卷上所书写着的的字体内,想要弄清这其中的关窍,看是否能够将那阵法篡改,收为己用。 有传承为底蕴,闻人异在炼丹一道上颇为造诣,但对于阵法一途,虽有涉及,却并不精通。 他身上其实还有一张传送卷轴,只是刚才试了试,却毫无反应,怕是魔族早有准备,先防了一手。 这种受制于人的憋屈感,令闻人异心里尤为不耐。 魔族…… 闻人异眯了眯眼睛,想到了司嫣。 那女人三不五时的冒出来,不是向他诉说仇烨霖的苦衷与哀求,就是撺唆着他前往魔界。 闻人异从不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管司嫣如何为仇烨霖洗白,在他心中,那都是他迟早要讨账的对象。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父母这种东西,或许小时候还愚蠢的期盼过,不过到了现在,那种可笑的感情只会让他感到恶心。 魔界,他早晚会去,不过不是现在,而是等他变得更强,去把那个男人从王座上拉下来。 近一年来,魔族小动作频频,不断整出事来;现在,又以这座宫殿为局,设下套来,引得无数修士前仆后继,想要用这些傀儡,打入修真界内部。 这么接二连三的动作,定然所图不小。 而司嫣在自己面前,却是只口不提,每逢见面必提的反而是令他无比厌烦的仇烨霖。 童年过的悲惨无比,经历过重重磨难,能够活到现在简直能称得上奇迹的闻人异从来都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心。 他从不相信,仇烨霖会对自己存在着所谓的父爱,之所以在一年前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存在,必然是有所图。 原本他猜测是否是身上传承一事被对方发觉,想要据为己有,但很快,又推翻了这个设想——他刚得到传承时,实力低的堪比蝼蚁,若是仇烨霖真的知道了此事,没道理不在自己弱小的时候直接杀人夺宝。 可除此之前,他又实在是猜不透,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引起仇烨霖注意的。 闻人异的目光漫无焦距的落在了不远处的景黎身上,后者正集中精力,试图推算破解出画卷上的阵法。 看见景黎,便不免想起另一个人来。 就他所知,景黎进入九华宗的时间,比自己还晚,却好运的一进门就被明玄收为了亲传弟子,而不必像自己一般,需要一步步爬上去。 而且,还是苍麒亲自引荐的。 他还真有些好奇,那个苍麒究竟是看上眼前这人哪一点,虽说天资确实出众,不过…… 画卷表面灵光一闪而过,景黎心头顿时一松,行了。 不过,既然魔族有设定传送阵,就意味着,那出口的位置,定然有人看守。 过去时,得小心才是。 这一点,闻人异同样也想到了,两人动作一致的侧过头,同时看向大门的方向。 已经被忽略了好长一段时间,怀疑对方是不是压根就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的子苓面上一僵,不明所以。“?” * 远海海域之上—— 一个穿着冰蓝色玄天宗内门弟子制服的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从云端落下,降到岛上。 这座小岛并不大,至多十里见方。 先前探查时,并未发现这里还有一座小岛。 此次计划上头已筹谋良久,不容有失,是以他才会在发现这座小岛的第一时间,便过来查看。 这座小岛上并没有设想中的隐患——毕竟就这么点大的位置,又是在深海之中,也不可能会出现什么大型妖兽。 在小岛上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任何问题,正准备离开,去原定的位置蹲守,余光忽的瞥见了某物。 * 已回到玄天宗,刚从宗主那出来,回到自己洞府的翟明儒身形蓦地一顿。 一阵轻微的刺痛感刺激着眉心。 翟明儒不由蹙起眉,并指按在眉心处,合上双目。 难道,是渔城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 在心中按着对方所说的特征勾勒出那物的模样后,翟明儒心里已有了数。 向对方交待了一番,切断了双方联系之后,原本存在于眉心的刺痛感也随即消失。 没想到此行还有此意外收获的翟明儒勾了勾唇角,低声呢喃道。 “千幻珈蓝么……倒是巧了……” * 既然明知出口处会有魔族蹲守,景黎自然不会带个没战斗力的上路。 子苓这会还坐在地上没起身,主要原因是因为这一连串的事受到的打击太大,而非重伤——进来的那几百人的先行军里,估计受伤最轻,所受反噬最小的就是她了,毕竟连第一层都没炼完…… 现在知道景黎两人要离开,她自然也没心思再伤春悲秋,想那些有的没的,吞了两瓶灵药,调息了一阵,虽然未完全恢复,却也有了七八成。 为了防止传送中途再出现什么岔子,索性伸手拽住了景黎袖摆,也没好意思去看景黎的反应,自顾自拽紧了不放手。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是正确的。 在眼前景物一花,脚下一空后,再睁开眼时,闻人异已经不见了…… 子苓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一时的厚脸皮,果然还是值得的。 就是不知道另一位道友被传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传送前是三个人,出来后却只剩了两个人。 景黎眼中虽有一丝诧异,却也并未深究,他确定那位蓝姓道友已经出来了,至于是被传送到了哪里,那就看运气了。 他这会也没多余的精力花在一个萍水相逢,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身上。 自打穿越后,就一直黑脸,幸运值降到了负数的景黎,今儿终于脸红了一回。 虽然出来后,他们仍旧是在海面上,但不远处的鱼形小岛,简直让景黎心花怒放。 江平岛! 那手札上清楚的写着这座小岛的形状酷似一尾小鱼,且面积不大。 景黎毫无犹豫的向着小岛的方向掠去。 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提防着魔族偷袭的子苓尤为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极大的拉力拉着,被迫疾行。 甫一落地,景黎便敏锐的感觉到岛上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虽说知道江平岛上存在着千幻珈蓝,可景黎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还是那句话——江平岛够小。 江平岛的面积实在太小,以至于很多东西,都能够一目了然。 至少景黎没能从外在上发现任何值得人驻足的东西,这同时也令景黎心中警铃大作。 生怕自己晚了一步,目标就跟着别人飞走了。 粉色身影直接快成了残影。 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灵气最浓郁的位置疾掠而去,到了那,却只见到了一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坑,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甜香。 因为手里还拽着景黎的袖摆不曾放手,以至于毫无防备之下就被带着一路狂奔的子苓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正高兴对方终于停了下来,就被身边陡然攀升的杀气给吓的瞬间清醒过来。 被挖开的土壤还显得很新鲜,显然里面的东西刚被带走不久。 一想到只差了一步,就与千幻珈蓝失之交臂,景黎心头就忍不住的懊恼。 那人已离开了岛上,用神识搜查无果后,景黎直接一道法诀打到了一处坑上。 这回溯术还是刚入宗没多久时,跟苍麒学的,虽然很实用,但也有局限性,如果回溯的目标中有人修为高于自己,则施法失败。 虽然不曾与那人交手,但从先前的感知来看,那人也应是金丹期才对。 一道动态投影,像放电影似得很快把刚才这里发生的快速播放了一遍。 在看清对方模样,与离开的方向后,景黎没有丝毫耽搁,纵身直追而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边海域之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疾行。 纵是一开始不曾注意,过了这么会身后的人还紧追不舍,也反应过来了。 罗阳微侧过脸,瞥了眼身后的影子,抿了抿唇,一提气,速度比之先前更快了一分。 那位大人特意叮嘱过,怀里灵药的时效性,他身上并没有带红壤,自然也没办法延长灵药的时效性。 唯一能做的,只有快速赶路,将灵药送到离此最近的据点,交到自己的首领手中,由首领先这灵药献给那位大人。 而这也是他努力按下心中的杀意,不曾与身后那人纠缠,只一味赶路的原因——自己是金丹,身后那家伙也同样是金丹,若是真交起手来,指不定要费多少工夫,而对他来说,现在却紧缺的就是时间。 那位大人对着灵药这般看中,想也知道定然是极为难得之物,这样的宝贝,纵是十个他,也抵不上。 罗阳不敢相信,如果自己把事情搞砸了,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前面的人既然加速了,景黎更加没有落后的道理。 从江平岛上留下的坑来看,原本生长在岛上的千幻珈蓝数量称不上多,却也绝对不能算少,粗粗看去,也起码有十几株,结果竟然就那么被人给一锅端了。 再看那人的衣着,那一身冰蓝色的制服真是分外的眼熟。 又是玄天宗! 之前被翟明儒阴了一把,被坑进了那海底魔宫的气还没消,这会又被同一伙人抢走了此趟出行的目标之物。新仇加旧狠,景黎肯善罢甘休才有鬼了! …… 纵然是金丹期修士,在全力赶路中途不敢有丝毫懈怠的情况下撑了两天,那滋味也绝不好受。 罗阳再没想到,一直追着自己不放的小子竟然就这么追着自己,一路从远海追到了东陵州。 罗阳是金丹期修士不假,但他结丹时间不长,现今也才是金丹初期,警惕的看了眼身后——当然,脚下的动作也没慢下——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杀气腾腾的脸。 到了这会,罗阳也依稀记起,那天在远海上设计众修真门派时,似乎就见过这么张脸,毕竟景黎的一身壳子实在显眼。 本来还想着找个机会把身后的小子给甩了,现在想起这还是一条有可能破坏他们计划的漏网之鱼,罗阳更不可能会给对方逃脱的机会。 半是假装,半是确实有些后力不继,罗阳稍微放慢了点速度,脚下拐了个弯,向着东面的小山飞去。 并非所有的据点都在各大城郡之中,魔族近些年来发展的大小据点不计其数,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前面的小镇里,正好便有一处据点,想到此处据点的负责人,便是罗阳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现在时间紧迫,实在是没工夫计较其他,深吸一口气,在半空中快速掠过的身影,只能令人窥得一丝残影。 还未落地,景黎就感觉到了森森阴气从不远处的山峰后逸出。 再结合之前一直追赶的那人的变道,不难想象前面会有什么东西。 但既然追来了这里,他就没打算和平解决,早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可即使如此,在看清山峰背后的小镇中的情景时,景黎还是忍不住瞳孔猛然一缩。 人间惨剧,不外如是。 没穿越之前,景黎在玩游戏时,曾做过一个任务,那任务的背景是被瘟疫与战火所弥漫覆盖了的小镇。 满目的硝烟与凄惨的背景音乐,让做过这一系列任务的玩意心情都忍不住发沉。 而现在,比游戏中更令人难以接受的画面就那么直刺进眼球,不给人缓冲的余地。 没有游戏中的战火硝烟,亦没有那悲凉凄凄的调子,有的只有满目萧瑟,鬼影憧憧。 被迫跟着景黎飞了两天子苓好不容易踏上实地,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眼前的一切给惊的倒抽了口凉气。 这是一座死城。 阴风将一声声哀嚎嘶喊送至耳边,从踏足这里的第一步,就有一种阴冷之气迎面而来。 景黎从中感觉不到任何生者的迹象。 反而有一股庞大的怨气与戾气笼罩在整个小镇的上空,甚至已经形成了实质化的黑色雾气,遍布整座空城的每一处角落。 “这、这里……” 子苓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虽然不清楚究竟是谁下的手,但将整个镇上的人都皆尽屠杀,更将这些亡魂生生困在此地,不入轮回,会对手无寸铁的凡人下这种手的人,除了魔族,再无旁人。 别说景黎两人,便是罗阳看见这小镇的第一眼,都有些惊呆了。 他知道那人肆意妄为,却没料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大胆,直接屠了一个镇的人来锁魂炼器。 这么招摇,是生怕那些修士不知道吗? “罗睺,你太乱来了!” 罗阳面色不善的看着眼前自顾自擦拭着手中魔塔,对自己的到来视而不见的同族。“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给大人惹来多大麻烦吗!?” 懒洋洋的倚靠在软榻之上的人不为所动的看着手中的东西,借着窗外的微光,专注的打量着眼前的魔塔,眼中满是柔情,仿佛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情人一般。 “罗睺!”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罗阳直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若不是怕时间来不及,他也不至于要在这和这家伙浪费唇舌。 虽然心里恨不得把人给暴揍一顿,但总算心里还记得正事,捏了捏拳头,极力按捺下愤怒,飞快的将事情交代了一遍,让罗睺把追来的那个小子给解决了,自己趁机赶路。 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却没得到回应的罗阳忍不住提高了嗓音,“罗睺,你聋了不成?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没有?” 软榻上的人极为不耐烦的转过脸来,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冷哼了一声。 这人长着一张颇为英俊的脸,穿着一身素色长袍,看起来就像是个书生模样,偏眉宇间充满了一股阴戾之气,生生破坏了这副好皮囊,让人看见,就下意识的心生不喜。 好不容易得到回应的罗阳脸色并未好看多少,既然罗睺已经明白了,他也不欲在此地多耽搁。 “你还在这里待着做什么?还不出去把那个小子给解决了。” 虽然追来的是两个人,但一个筑基期的女人,罗阳并未放在眼里。 “嘁——不过是条被人追的满地跑的丧家之犬,也有胆子对我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罗睺的声线很细,偏又很低,这在别人身上不讨喜的声音,放在他身上,却莫名的合适,让人忍不住背脊发凉,心生惧意。 罗阳又惊又怒,正待发作,又听见那人轻飘飘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 轻似低喃,落在耳边却恍如落雷。 本就不是个隐忍的性子,听的此话,罗阳哪里还忍得下去,戾风突起,曲指成爪,直往那出言不逊之人的心口探去。 罗睺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歪坐在软榻之上,对于迎面而来的利爪视而不见,甚至还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被人折辱到这般地方,便是泥人也要火气上涌,更遑论罗阳的脾气,从来也称不上好。 这会也把灵药一事暂时抛之脑后了,满腔的愤懑全都化作了阴狠的攻击,集中在这一击之上。 “!——” 在即将碰触到罗睺衣襟的前一秒,罗阳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脸上的神情还定格在愤怒与错愕之间,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令他的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看起来尤为古怪。 只是这会,这间屋子里的唯一一位观众,显然对着这位表演者并不在感兴趣,反而将目光落在了罗阳身旁的位置。 哪里分明什么都没有,罗睺却勾了勾嘴角,纤长的手指带着常日不见天日的病态苍白,轻轻拨弄了一下魔塔塔檐的一只铃铛。 铃铛微微晃动,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罗睺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不以为意的斜睨了眼那空无一人的空地。 渐渐的,一股股黑雾从地底钻出,丝丝雾气纠缠迷离,勾勒出一道道虚幻的身影。 看着这些双目赤红,明明对自己恨之入骨,却又不得不服从听命于自己的地魂,目光在最前方的魂魄上多停留了一会,罗睺心情难得大好,归一门的天才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得乖乖听自己的话,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似是明白罗睺笑容中的未尽之言,站在最前方的紫色魂体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下一瞬,便有数道细细的红丝,似蜘蛛网一般出现在那张俊逸的脸庞之上。 紫色魂体蓦然一顿,整个身体微微佝起,似乎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哼~”罗睺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正待说话,忽然似有所觉的瞥了眼窗外,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闻到了什么陈年佳酿一般。 罗睺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路过紫色身影身边时,轻佻的笑了一声。 “和你一样的美味啊……” 因为之前意图反噬的念头而承受着惩罚的紫色身影忽的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屈辱之色。 罗睺不屑的扫了眼倒在地上,早已没了生气的罗阳。 这废物这回,倒算是做了件好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寂静无人的镇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有条不紊,不快不慢,就像是在散步一般的随意。 景黎眯了眯眼睛,幻紫流金剑已出鞘在握。 警惕的看着前方的淡淡黑雾,先不说他刚才并未没感到到这座镇上还有生气存在;而能在这种地方闲庭信步的,又岂会是个简单的。 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分明。 被雾气所掩盖住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过分苍白的面容,在身边雾气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莹润如玉。 在看清楚来人的那一刹那,子苓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会看见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不得不说长的好就是占便宜,从罗睺现身后,子苓满腔的敌意就忍不住消失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是因为智商还在线上,明白对方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一定有蹊跷。 从对方的身上,景黎感觉不到生气。 明明看起来柔弱的要命,仿佛风吹一吹就倒,偏偏,他看不出对方的修为。 神识落在那人身上,就像是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回应,掀不起半点涟漪。 这个书生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他身后的那片黑雾一样,让人捉摸不透,却又危险至极——视野范围之内,都被染上了一层红色的边框,刺目的红色开始跃动。 自穿越以来,这是第三次。 出现红名预警。 第一次是因为闻人异;第二次是因为姚半烟;而现在,从眼前这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生出现起,满目红光大盛。 闻人异那次姑且不提,但姚半烟出现那次,却是实实在在的想要取自己性命,而这次的红光比那一次更鲜艳,是否说明,这个人,比姚半烟要危险的多? 一路步履从容,堪称悠闲的罗睺在距离两人十步开外之处停下了脚步,目光只在子苓身上挨了一下,就飞快的略过,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正对面的那个小子身上。 就是这个味道,好久没遇见这样可口的食物了,看来,这次出门,倒是件好事。 “两位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而来,若不表示一二,倒是我招呼不周了。” 既低且细的声音,在这片雾气里,显得有些模糊。 听到这句客套话,子苓还以为接下来有事好商量,万万没想到对方的行动与说辞,完全背道而驰! 数十道鬼影影影绰绰的出现在黑雾之中,站在罗睺身后,看的并不很分明,但那一双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却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就像是潜伏在夜幕中的鼠群,让人不禁心生凉意。 似乎是觉得面前两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分外有趣,罗睺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从景黎两人来到这起,就不知停歇的阴风不知何时退去,罗睺的笑声成为了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瘦削的书生轻抬了一下下巴,身后的数十道鬼影立时蹿出。 一道道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身影将景黎两人团团围住,张牙舞爪。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从对方刚才那以主人自居的话语中,不难推测出,将这座小镇弄成现在这样的,就是他。 再看见如狼似虎,直扑他们而来的憧憧鬼影,还有对方过分苍白的脸色,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生气的身躯,想来,定是一位鬼修无疑了。 对付这一类的敌人,用雷是最有效的。 他虽然不像苍麒是雷系灵根,但雷系法术,还是会一些的,更不提身上还带着一堆灵器、符箓。 在群鬼扑上来的瞬间,景黎就抽出两张符箓夹在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口中快速的念出一串法诀,右手双指并起,虚空划出一道道奇妙的轨迹,那些轨迹从指尖下出现,带着蒙蒙蓝光,融进了两张符箓之中。 在蓝光消失在符箓表面之后,两张符箓无火自燃,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足有成年男子手臂粗,近两米长的雷蛇。 不需景黎吩咐,雷蛇便疾射而出,粗长的蛇尾一甩,击中左侧的两道鬼影之上,激起大团耀目雷光,炸裂声不绝于耳。 虽然是鬼影,却不意味着它们没有痛感,不怕疼。 被击中的那两团鬼影当即便变了脸色,口中发出惨叫,愤然出手抓向蛇尾,结果被雷蛇一尾巴抽飞了。 雷蛇不管不顾的在半空翻滚了一圈,哪里有鬼影就往哪里滚,滚的周围的几团鬼影纷纷避开,唯恐雷蛇滚到自己身上。 子苓瞪大了眼睛看向那条态度嚣张的雷蛇,又瞄了眼身边如法炮制,已经开始召唤第二条雷蛇的景黎呆了呆,又很快回过神,略一思忖,从手上的镯子里取出一物,抖落开来,却是一条流云缎。 流光溢彩,似天边云彩幻生幻灭。 一双葇荑翻覆,将那流云缎舞得极好。 似梦似幻的华丽锦缎在半空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度,而在那缎带的边缘,一圈紫色雷光正噼啪作响。 一团鬼影躲避不及,被被缎带缠住了小半边身子,整个身影仿佛触了电一般的开始抽搐…… 那数十道鬼影扑杀过去时,气势汹汹,这会却被那两人弄的四下逃窜,再没了先时的威风。 自己的手下这般不济,身为主人,定然面上无光。 偏罗睺脸上笑意不减,看的津津有味。 仿佛那些遭了毒手的,并不是自己手下一般。 看见那立于雷光中间,就连雪色发丝上都被印染上了紫色的身影,罗睺眼底的笑意越发深重,“这个不错吧?” 罗睺身边除了黑色雾气之外,并无其他,更别提人影,偏他还说的兴起,得不到回应也不在意,借着景黎与鬼影交手的时机,将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越发觉得这会运气好,遇到了个好货,只要一想到自己又能多了一个好用的手下,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 又说了几句,身边仍是毫无动静,罗睺转了转眼珠,似是想到了什么,轻笑道。“放心,那小子就是再好,在我心中,也越不过你去。”本就低沉的声线却刻意压低后,平添了几分暧昧之意,“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宝贝。” 话音未落,身边的黑雾就有了动静。 雾气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罗睺就跟没感觉到对方的厌恶似得,伸手抚了抚身边的这团黑雾,黑雾立时散了。 罗睺耸了耸肩,略有些无趣。 漫不经心的扫了那边已经开始收尾的两人,目光冰冷。 “陪你们玩了久,也该尽兴了,现在,轮到我了。” 被那淡黑的雾气所遮盖住,本就显得昏昏沉沉的天色,忽的就全暗了下来。 被雷蛇与流云缎所缠住的鬼影也在同时一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原本只是淡似云烟的黑雾,仿佛被人泼了墨水一般,彻底沉淀下来,铺天盖地的阴冷鬼气汹涌而来。 一股股的森冷之气从罗睺身上窜出,那森森寒意,竟直接让附近的屋檐下挂满了冰棱,地面之上,也已冰封三尺。 罗睺一身素袍,立于墨色之间,却是说不出的相合。 在罗睺不再保留,一身威压皆尽外放之后,景黎的脸色瞬间便难看到了极点。 对于罗睺的实力,他自然也有所怀疑过,也隐隐猜到,对方修为在自己之上,他以为这回遇见的,说不得是个元婴期的鬼修,却不料还是想简单了。 那股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根本不是元婴修士可与之媲美的。 而这样的感觉,他曾经在其他人身上感受过。 他家师尊,明玄真君。 明玄已是化神期高手,那么,眼前这书生…… 景黎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这回,真的是中大奖了。 罗睺歪了歪头,看着脸色难看的两人,伸出右手,轻轻一勾,地面上凭空便冒出一人来。 那个人被层层黑雾所笼罩,让人看不清真容。 罗睺并不把对方的这点小别扭看在眼底,不甚在意的伸指轻轻一拂,那黑雾就像是被风吹开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露出那张俊逸而冷漠的脸来。 “咦……” 子苓看清楚那人容貌后,忍不住低呼一声。 景黎微微侧过脸,“?”认识? 子苓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人,神色间,似错愕似不解,往景黎身边凑了点,低声道,“那鬼修身边的人好像是……应无瑕师兄……” ……那是谁? 景黎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的确没听过这名字。 “应无瑕师兄是归一门掌教的首徒。” 要说修真界,对于各门各派的年轻一代了解的最多的,那绝对是碧情阁。 毕竟家里女孩子多…… 而作为修真界三巨头的三座大型宗门,碧情阁众女子更是知之甚详,而作为这三大宗门年轻一辈的领军人之一的应无殊,子苓更是没有不熟悉的道理。 子苓一边把应无瑕的身份告知景黎一边有些惊疑不定,“说起来……我曾听四师妹说过,”这位师妹的道侣便是归一门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应无瑕师兄早些年下山后,一直未归,但是,并未听说他已经……” 照理来说,如果归一门掌教知道自己徒弟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早就把这修真界掀翻天了,怎么可能现在还在归一门里悠哉的垂钓。 可若要说不知道,应无瑕一直没回去,归一门却始终没派人来寻,显然是留在门中的魂灯无恙。 可对方明明成了这副样子…… 一时间,子苓很有些想不通。 而更让她纠结的是,别说是罗睺了,就是应无瑕,她也绝壁打不过啊…… 子苓虽然刻意压低了音量,在在场几人都是修士,自然没有不知的道理。 罗睺瞥了眼面色泛白——被吓的,的子苓,又将视线落回身边之人身上,“原来还是个相识的。”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了几分,连带着一身的戾气都仿佛淡了一些,笑眯眯的唤了一声。“应兄~” 应无瑕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几乎立时便想离开,却被罗睺眼疾手快的拽住,脸色有些难看,“你敢走试试?” 应无瑕身形一僵,到底没再动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对面景黎两人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对于罗睺两人的关系,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似乎是因为刚才的事而恼上了,罗睺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冷哼一声,数以千计的尸兵鬼影从地底冒出,密密麻麻的将整座小镇都挤的水泄不通。 这些鬼影,远非刚才的那几十只能比。 放眼望去,一大半都是金丹期傀儡,便是元婴期的,也很有一些。 这些尸鬼或许生前,也是一方骄子,现在,却都恭敬的立于地上,听从罗睺号令。 景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么多的金丹与元婴,一旦交手,结果显而易见。 若是两个,甚至是三个四个,他都不会像现在这般绝望,可是,眼前这数以千计的对手…… 这就是化神期的实力吗…… 穿越至今,这是头一回,景黎深刻的感觉到了境界不同所带来的绝对压制。 这种实力上的绝对碾压,不单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就好比,七十级的未满级玩家,在野外遇见了九十八级的世界boss。 一秒扑街。 子苓简直要哭了。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一趟海底仙宫,碰一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什么机缘。 谁知道整件事都不过是魔族的圈套,一起进去十几个师姐妹,出来就剩了自己一个,现在,自己也马上要去见她们了…… 好不容易从那魔宫里逃了出来,结果还是落在了魔族的手里。 如果再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她一定老老实实待在碧情阁,就是外面出现了远古传承她都不下山! 眼前的这一切,就好像是一个绝境。 而自己,则是那只渺小的蝼蚁。 这是一场还没开始,就知道结果的战斗。 可即使如此,景黎还是不愿束手就擒,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千幻珈蓝子还没到手,还没帮苍麒恢复修为,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那人自己的心思,太多的还有还未完成。 他一点都不想让一切在这种地方终结。 就算,注定是失败,他也想要,赌一把。 * 丹田深处—— 一个金红色的圆珠正静静悬浮于其中。 在灵力的包裹之下,表面时不时闪过一丝光亮。 【出来。】 [……] 【你能听得到吧?出来。】 金红色的珠子微微动了动,一小簇火焰冒了出来。似是在表达不满。 [做甚?] 【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妄想。] 珠子表面忽的喷出一大团赤红色的火焰,似有欢欣之意。 人类既然有此一说,那必然是遇见了什么麻烦,还是个大麻烦。 一想到人类说不得马上就要因此而遭殃,金红色的珠子兴奋的竟开始微颤。 【我不是在请求你。】 【你若是不应,我就直接以如意莲华为引,破你壁障,将你意识抹杀。】 [!!!] 金红色珠子闻言剧烈震动起来,大团大团的火焰不断喷薄而出,圆珠内部,隐隐有一只火凤正从火海中渐渐成型。 自那日一站后,它与人类皆是元气大伤,不得不依附于此,沉睡疗伤。 它成型有自主意识不易,并不愿意让人类所束缚。 虽然也担心过,人类会不会趁机令它认主,但却迟迟没有等来动静,它虽有疑惑,却也不得不说是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先前一直对它置之不理的人类突然发难。 如意莲华…… 若是在它全盛状态下,未必会怕这东西,可偏偏,那一役后,它消耗不小,以现在的情况,很大的可能会被人类得逞。 而这,是它极其不愿的。 它一点都不想受控于人类,被人类所驱使。 【我没有那么多的耐性。】 他伤好之后,之所以没有就势收服红莲业火,一则,是因为阴山试炼一事以及其后续这一连串的事,起因都在于红莲业火,对于这异火,他实在是没有好感;二则,苍麒因为替他挡了雷劫,一身修为生生从金丹后期巅峰跌落至筑基,在对方未恢复之前,去收服这异火,景黎心中难免会有疙瘩,难过自己的心结。 是以,即使知道,这是收服红莲业火的最佳动手时机,景黎也并不曾有所动作。 【借,或是不借?】 […….] * 虽说,仙途崎岖,子苓并不意外哪一天,会发生意外,却也绝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陨落在这种地方,还是在数以千计的阴尸鬼影围歼之下。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有时候越是紧张,却反而越冷静。 她明白,今日,定然在劫难逃。 可真到了这一刻。 那些恐惧的感觉,却全都消失了。 既然,结局已然注定。 那么…… 子苓深吸一口气,拔下发间的花型玉簪,一道灵光闪过,玉簪已从手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体玉色的九节鞭。 手上一甩,细长的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无数荆棘子应声射向周围的阴尸。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不亏。 若是就这般束手就擒,她又有何面目,去与师妹们相见。 子苓足尖一点,正欲冲入敌营。 忽觉背后一股灼热火气燎背而来。 由这许多阴尸鬼影所带来的森然阴气,一瞬间,便被这股热浪扑灭了大半。 就连被冰封住的地面,都因为这陡然攀升的温度,而瞬息融化,化出的冰水,还不及将土地浸润,就已经蒸发在空气里。 带着“嘶嘶”的灼烧声。 “嗤——” 一朵深红色的妖艳红莲毫无征兆的从地面冒出,附近的阴尸鬼影毫无防备,不慎被那红莲燎到了一角,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化成了一簇黑烟消失,连灰烬都不曾留下一点。 这些黑烟就像是一个信号一般,一朵又一朵的红莲接二连三的从地底冒出,灼热的感觉越来越甚,仿佛就连空气都被点燃。 子苓错愕的发现,她竟出汗了。 作为一个筑基后期修士,她竟然会被热的出汗。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又有一大波热浪从背后席卷而来。 如果是刚才这些红莲绽放时,这里变成了一个火炉,那么,此时,已然沦为了一片火海。 一声清亮的凤鸣自背后传来,带着睥睨傲然之意。 子苓回过头,看见一个人影从不断升腾的红莲中走来。 深红色的火焰,将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赤色。 一只数丈长的火凤从那人身后腾空而起,尾羽所过之处,火苗蹿升,热浪滚滚。 子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不断攀升的温度早已将她衣裳汗湿,她却毫无所觉般,愣愣的看着那人。 这是……什么? “唔……” 罗睺看着眼前蔚为壮观的十里红莲,眼底难得的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竟然是红莲业火。 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能耐,竟然能收服了异火。 若是这小子是化神期修为,有异火在手,今天自己或许还会讨不了好。 可惜,这小子还是个金丹。 即便是有异火在手,最多也不过是自己多费些力气。 在境界与实力的绝对压制面前,纵有异火辅助,却也不能伤他根本。 罗睺甚至有些可惜起来。 红莲业火有净化万物之效。 对自己来说,并不适用,若是这小子身上的异火,是九幽冥火,倒是对自己大有裨益。 罢了。 异火又岂是那般好得的,他这两百年来,还从未听说,哪里有异火降世,眼前这小子倒是好运。 不过也好。 看见这十里红莲,罗睺忽然改了主意,既然有异火在身,那就炼成阴尸好了。 不然,实在可惜了这异火。 景黎还没天真到以为只凭异火,便能反败为胜。 两级的境界差异才是最棘手的。 可只要有一线可能,他就不会放弃。 在火凤吞与红莲吞噬着阴尸鬼影的同时,八柄深红色的长剑虚像,形成一个圆环,出现在罗睺身边,将其围困其中。 更加耀眼的红光从地底升起,地上亦同样出现了数个圆环,最大的一个直径比几柄长剑所组成的圆形还大上一些,隐隐可见内里有符文镶嵌。 天空中,也突兀的出现了一片赤红色的火池,其中隐隐有炸裂之声传出。 无数火蛇雷电在视线所及范围之内,耀眼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应的仿若白日。 在看清楚这剑阵后,应无瑕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暗色,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立于红莲火影中的人影。 他记得,这剑阵应该是…… 景黎努力控制住体内开始不安分暴走的灵力,咬牙,一剑劈下,凛冽的剑风,仿佛将空气都斩裂开来,伴随着阵阵炸裂声,湛蓝色的剑光化作一道长虹,如闪电划破长空,向着罗睺头顶的火池只劈而去。 可惜他不是雷灵根,不能像苍麒一样使用雷霆之力,只能借力于异火。 不过,红莲业火有净化之效,对付罗睺这样的鬼修,倒是正好。 一直漫不经心,作壁上观的罗睺表情终于认真了一些,眯起眼睛看着头顶的赤红色火网,冷哼一声,一甩袖摆,浓郁的几乎凝结成实质的黑气从罗睺袖中出现,迎上只劈而下的剑光,还有那兜头撒下的火网。 这剑阵倒是比他想象中的更麻烦些。 罗睺微微皱了皱眉,一座造型古朴的黑色魔塔毫无征兆的出现,悬浮于罗睺身前,正要动手。应无瑕忽然伸手挡在魔塔之前。 罗睺挑了挑眉,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仍是那副冷漠的样子,却并未挪开手。 “你这是要拦我?”罗睺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淡淡道,“这些年来,你连多陪我一刻都不愿,现在却为了这两个人拦我?” “难不成,那丫头还真是你的相好?” 应无瑕沉默不语。 刚才那白发修士所用的剑阵,应是苍麒所创无疑,虽不知两人之间关系,但既然苍麒肯将这剑阵倾囊相授,两人关系定然不浅。 他曾欠苍麒一个人情,现在他成了这副样子,估计也难再有见面之日。 既还不了苍麒的人情,那便还在眼前这人身上罢。 见应无瑕并不辩解,亦不曾放手,罗睺心中不知怎的,便恼了。 罗睺敛起脸上笑意,面沉如水,淡淡道。“你既这般看中这丫头,我偏不让你如意,我要把她魂魄抽出,关进四魍杀狱。” 应无瑕并未解释他弄错了对象,只是不让。 罗睺登时恼了,“你敢……” “……你要炼器,也未必非他们不可。” 自那日起便再不曾听见应无瑕开口,却没想到再听见那人说话,却是为了这两个自己眼里的死人说话,罗睺心中郁气陡升,被气的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显是气极。 应无瑕垂下眸,半晌,喊出一个名字。 “……子澄。” 罗睺一愣,脸色阴晴不定的盯着眼前人看了好一会,最终,冷哼了一声,周围的黑雾全数退去,身形消失在原地。 子苓茫然的看着突然亮堂起来了的天气,不明所以,这,人呢? 就这么放过她们了? ……惊喜来的太突然,反而没有真实感了呢。 未及想明白,忽觉周遭的灼热感也同时散去,想到同伴,忙回过身,跑到景黎身边。 “景黎师兄,你没事吧?” 虽然看着对方这满头冷汗的样子,也不像是没事…… 子苓忙从镯子里拿出两瓶灵药,塞到景黎手里。 没收服异火,就直接借用对方的力量,果然是负荷太重,太过勉强了。 还有那剑阵,委实霸道。 几乎抽走了自己体内近七成的灵力,难怪,当初苍麒用了这一招,头顶的血条就掉了那许多。 景黎只觉得全身痉挛,若不是子苓扶着,估计得直接跪倒在地。 缓了缓,略定了定神,将手里的灵药一饮而尽,闭目调息了一会,体内灵力恢复了两成,感觉好些了,才直起身来,向着东边的一座府邸走去。 应无瑕在消失前,曾向那宅子看了一眼,似在暗示着什么。 子苓虽不明所以,却也还是跟了上去。 而且,她心里还有一肚子想说,见景黎脸色有所好转,不再是先前的苍白,心中稍定,也有心思八卦起来。 “景黎师兄,刚才的那些红色火焰,是不是……异火?” 只有异火,才会有那样的杀伤力。 才将让金丹期的鬼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化作了青烟消失。 看清楚地上躺着的人后,景黎瞳孔猛的一缩,身形一闪,已至那人身边。 罗阳的尸体早已冷却,罗睺瞧不上他,连将他抽魂炼化的兴趣都没,直接把人仍在了这。 罗阳既然已死,那他身上的储物袋自然也成了无主之物。 景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上面原本属于罗阳的印记给消了,将其认主后,以神识探入,很快便发现了一个精致的玉匣子。 即使是隔着匣子,也有源源不断的生机流出。 景黎掀开盖子一瞧,正是千幻珈蓝。 只是罗阳身上没有红壤,就这么将千幻珈蓝在玉匣里放置了两日,让这些灵药看起来有些许萎靡。 即是为了千幻珈蓝子而来,景黎身上自然有准备红壤,忙将这十几株灵药移植进去。 这十几株千幻珈蓝子还未到结子之时,但根部已出现了一串串的小鼓囊,离结出千幻珈蓝子的那天也不会很久了。 直到将千幻珈蓝安置妥当,又安放进储物戒内,景黎才是真的松了口气。 在一旁围观了全过程的子苓虽没认出千幻珈蓝,却也知道这是难得的灵药,再看景黎舒展开眉宇,神色间隐隐可见的放松之意,忽有所悟。 那日在远海海域之上,景黎曾说自己是路过,她当时还以为对方是不愿徒生事端所说的谦辞,却原来,真的,是另有目标。 一时间,子苓倒有些愧疚起来,毕竟若非自己横插一脚,估计景黎早就已经把东西拿到手了——她们到那小岛之后,罗阳才离开不久。更不会惹出后面这一堆的破事。 子苓抿了抿唇,低声道。“景黎师兄,抱歉。” “恩?”千幻珈蓝到手,景黎心情好得不得了,甚至有心思关心起妹纸来。“怎么了?” 景黎面相本就生的极好,这会又心情颇佳,唇边笑意扬起,子苓毫无防备之下,竟是直接看呆了。 因为两人所站的距离颇近,子苓甚至能看见对方眼中的自己。 她一直以为,景黎的右眼是红色,可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罗睺的离开,将这城中的阴霾尽数带走,暖澄澄的光线之下,好似蜂蜜一样浓稠欲滴的琥珀色瞳孔,仿佛把时光禁锢在了双眸最深处。 一抹红晕不自觉得染上子苓耳垂。 景黎不明所以,“?子苓姑娘?” 不单是右眼,就连蓝色的左眼也一样。 就像是一碧如洗的晴空,眨眼间便有群鸟展翅飞过。 还有那微微上扬的音调…… 子苓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看见除苍麒之外的男人,而看呆。 忽然,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尾脊椎处一路上升,刺激的子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被这么一打断,子苓也终于回过神后,扭过头,四下张望,想要弄清那股寒意的来源。 眸光一扫,很快便在某处顿住,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惊呼出声,“苍麒师兄?” 景黎猛地回过头,果然看见一道熟悉的白色人影,站在十尺之外。 “师兄!” 苍麒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子苓,后者颇为赧然的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颈部。 得不到回应的景黎愣了愣,迟疑的顺着苍麒的目光望去,看见身边的子苓面若飞霞。 景黎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一颗心如坠冰窟,直沉谷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师兄和自己不一样。 自己不在乎喜欢上一个同性,可苍麒呢? 便是没有子苓,以后还会有其他女子出现。 这一点,景黎并非没有想到,可每当想及此时,便下意识的不愿再往下细想,直接逃避了开去,甚至还自欺欺人的想过,若是有哪一天,苍麒当真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他就把这份心思永远埋在心底,不叫对方知道一丝一毫。 可现在,当心底所担忧恐惧的东西,演变为现实,在自己面前上演,景黎才发现,想要做到无动于衷,谈何容易。 明明,相隔数月,好不容易,才能重逢,可苍麒的目光,从头到尾,都落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不曾向自己偏颇半点。 那双黑眸还如以往一般的温柔,只是所注视的对象,不再是自己罢了。 单这一样,就足够令他胸口发闷,更遑论,苍麒真有了道侣的那一天,自己将会是如何的方寸大乱,心如刀割。 可笑他还曾自欺欺人的想过放下那些心思,到了哪一天,笑着向对方说一声恭喜。 原来,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与景黎的满心失落不同,子苓只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晕过去了。 都说否极泰来,倒霉的事多了,总是会转运的,她还不信,哪知道,好事,竟真的来了。 虽说一开始有意与景黎交好,也未尝没有想要以此接近苍麒的意思,但经过这么一连串的事,她也实在是没那个精力再琢磨这些,原本的那些小心思,自然也都消的干干净净。 可万万没想到,在这些宛如噩梦般的经历结束之后,竟然能遇见苍麒。 而且…… 对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一眨不眨,不曾挪开分毫。 天呐…… 子苓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所有好运,全都汇集在这一天了。 哪怕被苍麒看的有些招架不住,忍不住低下头来,可她确定,那两道目光仍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并不因为自己避开而避开。 从十六岁那年,在九华宗的初见开始,一颗芳心就已然暗许。 在此之前,她从不明白门中的那些师姐妹们为何会钟情于人,直到太一殿前的怦然心动。 在漫天大雪中,缓步而来的白衣人,就那么一步一步的,走进了自己心里。 子苓还清楚的记得,那人嘴角边的笑意,还有低沉的声音。 看着那人垂眸浅笑,微微俯下身,教导一位弟子剑术。 明明是个大雪天,她却觉得心口暖的不得了。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以至于对方远远的向她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在对上那人双眼的一瞬间,子苓忽然就明白了一见钟情的感觉。 一瞬间,鼻尖仿佛又闻到了那淡淡的冰雪的味道…… 九华宗的苍麒,归一门的应无瑕,玄天宗的翟明儒,这三人身为修真界三大巨擘的首席大弟子,自然是被无数女修知之甚详。 但凡提起修真界的青年才俊,这三人的名字必然会同时出现。 只是在这一次的海底魔宫事件中,玄天宗似乎深涉其中,作为玄天宗首席的翟明儒的身份自然就变得暧昧起来了;而应无瑕现在变成了这般模样,似乎也落在了魔族手里;只剩下苍麒一个,依旧风光霁月。 虽说这么想有些不厚道,但子苓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好眼光点了个赞。 “噗通——噗通——” 心口似有小鹿乱撞。 虽然不明白苍麒为何突然之前,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但子苓愿意相信,这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奇迹。 看样子,之前决定与景黎打好关系的决定果然没错。 子苓忍不住看了眼身边的景黎,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苍麒的目力从来都是好的。 因为极好,所以足够他看清楚景黎是如何的灿然一笑;看清楚他身边的那名女子,是怎么沦陷在那一双异色瞳孔里。 虽从师尊那得到了消息,但苍麒还是对此抱有一丝疑虑,所以才一路寻到此,想要弄个清楚。 然后,从远处将两人之间的每一丝每一毫都尽收眼底。 子苓。 这位碧情阁的大弟子,苍麒自然是有印象的,只是以前一直没怎么注意,现在看来,倒是心思不小——在苍麒看来,明明在自己闭关之前,师弟都不曾表露过这方面的意思,那定然是因为受了别人的引诱。 而碧情阁门中人,皆以寻得一位心仪的道侣为除修行之外的第二大事。 苍麒此前对此并无何看法,每个人所追求之路不同,况碧情阁中人与他也无甚关系;可现在,看见对方竟将主意打到自己师弟身上,心底便极度不喜。 甚至,心中不可抑制的,对景黎生出一丝失望来。 当初在鹿清山,将那女匪一剑斩于剑下之时,他就曾告诫过景黎,应该以修行为上,而不该在这些男女私情上分心,有损仙途。 景黎那时分明听进耳内,且保证并不会犯禁。 可现在,才过了多久,竟就被眼前的女子所惑,将自己的告诫当做了耳旁风。 苍麒心中怒极,别人越是生气,越是上脸;他却恰好与人相反,明明心中恨不得眼前的女子立时消失,脸上却还是一贯的温和,甚至,笑意更深,看着当着自己的面,还频频向景黎眉目传情的女子,温和道。“竟不知子苓姑娘也在此。” 他倒是想知道,这女子究竟是如何与景黎纠缠到一起的。 ! 苍麒竟然主动问起自己! 子苓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让面上的笑容太过灿烂——那样看起来也太傻了——生生将一张俏脸憋得更红,抬起头来,看着苍麒,脉脉含情。 “此事,说来话长,那日……” 这次自己能够脱险,多亏了景黎;且景黎与苍麒又兄弟情深,故而子苓在诉说这几日的经历时,很是帮景黎说了不少好话。 而这一番大力夸赞,除了令苍麒看她更为不喜外,再无其他作用…… 景黎垂下眼,安静的站在一边当背景,听着身边两人判若无人的交谈。 听见子苓将这几日的事娓娓道来,听见苍麒不时问上一二。 听了许久,终是不想再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听他们谈的兴起。 “师兄,我先回城了。” 言毕,也不待两人反应,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子苓一愣,随即又欢喜的想到,景黎果真上道,知道她心悦苍麒,主动避开,为她们两人腾出独处空间。 回头,真该好好他才是。 羞赧的回过头看了眼苍麒,正想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却见苍麒忽的伸手制止道。 “一连奔波数日,料想子苓姑娘也累了,天色将晚,姑娘不若早些休息。” 然后,也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上一秒还热热闹闹的空地上,瞬间便只剩下了子苓一人,与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一变故让子苓有些错愕,但很快心里又高兴起来——苍麒师兄,这是在关心她吧? * 景黎随意找了家客栈,进屋后,便无力的仰面躺在软榻上,一条手臂遮挡在眼前,心里堵的慌。 还没堵上三秒,房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景黎并不觉得这地方还会有认识的人,只当对方找错了房,依旧躺在榻上,不予理会。 房外的人敲了三下,未得到回应后,直接推门而入——这不过是间凡人所开的客栈,门上自然也不曾设下禁制,外人想要进来,轻而易举。 察觉到门边传来的动静后,景黎放下手臂,侧头看向门口,想知道是谁正好撞了自己的枪口,随即愣住。 他没想到苍麒会出现在这。 下意识的又看了眼苍麒身后,想知道子苓是否也跟着进来了。 等看到苍麒身后空无一人后,也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其他。 刚才与苍麒交谈时,子苓那满心雀跃的神情,他便是再眼瞎,也能瞧出来,对方对苍麒抱有的究竟是何种心思了。 没想到,这许多天来,自己竟是和情敌朝夕相对。 还记得在柘方府时,苍麒与子苓之间并未有过什么接触,可今天却仿佛一见如故般,相谈甚欢。 甚至于,苍麒的眼中,根本就没自己的存在。 难不成,真的,是对子苓动了心思,二见钟情了? 明明不想问,生怕听见那个让自己窒息的回答,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师兄以为……子苓姑娘如何?” 果真是那个女人。 苍麒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是不显分毫,神色淡漠的看了眼开口第一句就是问起那女人的师弟,淡淡的吐出了四个字。 “平平无奇。” 景黎:“……” 景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看向苍麒,想要求证刚才那句话是否是自己幻听。 然后,看见他师兄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丝毫没有刚才在三人俱在时的温和。 第一百一十七章 景黎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真的不是自己幻听。 听见苍麒对子苓的评价,景黎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松了口气,反而有些失落。 论长相,子苓纵使称不上姿色无双,也绝对当得起花容月貌四字,若是放在前世,起码也是个国民校花的水准; 论天赋,即使不是单灵根,却也是一粗一细的木水双灵根,资质上佳; 论身份背景,子苓是碧情阁的大弟子,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未来的碧情阁掌门人; 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出色的女子,在苍麒眼里,却也只不过是平平无奇,不过尔尔。 景黎再没想到,自己师兄的眼光,竟然高到这种程度。 本就不怎么有信心,这下,更加消沉了。 苍麒见状,心中越发对子苓不喜,现在屋里既只有他们两人,自然也不再掩饰,直接道。“师弟对她印象颇佳?” 景黎一愣,不明白苍麒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迟疑着摇了摇头,“我与子苓姑娘交情尚浅,虽不曾深交,但观其品性应该不坏。” 撇开情敌的角度,平心而论,虽然妹纸略有些坑人,但人还算不错,至少,在数以千计的鬼物出现时,不曾逃避也没方寸大乱拖人后退,而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直接迎难而上了。 苍麒略蹙了蹙眉,仔细打量了一番景黎神色,确定了对方确实不曾欺瞒,谈起子苓时眼中的确没有爱慕之意,心中稍定,心情略好了几分。 只是,既然不是子苓,那又会是谁? 刚才在小镇上,在子苓诉说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时,苍麒已经将景黎这段时间的行踪差不多都弄清楚了。 从景黎到达渔城的时间来看,应该中途没怎么停歇,下山后就直接赶去了渔城。难道是到了渔城以后遇见的? 苍麒思忖片刻,无果后,也没再纠结,直截了当,单刀直入道。“我听闻,师弟心有所属?” 这个问题直白干脆到景黎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以为师尊把事情在苍麒面前坦白了。 大脑登时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逼了,傻乎乎的看着苍麒。 知道了吗?师兄都知道了吗? 他会怎么看自己? 是生气到拂袖而去,还是…… 景黎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就像等待最后审判结果的犯人一样,屏住了呼吸,目光制直愣愣的落在了对面之人身上。 看见景黎如遭雷击的错愕模样,苍麒心中蓦地一沉。 “师弟……果真有了意中人?” 苍麒此刻的脸色实在是说不上好,景黎心底越发惴惴,苍麒的一句疑问句,听在耳里,只觉得是对方从师尊那了解了自己心思后的诘问。 最后的尾音宛若春雷般,在耳边乍响。 想要否认,却在那双深沉似墨的眼眸下,呐呐不得声。 再多的辩解,到了此时,也只剩下苍白。 景黎闭上眼,不愿去看对方眼底即将出现的冰冷,哑声应道。“……是。” 那双从来都温柔含笑的眼眸中,从今天起,就不会再有自己的影子了吧…… 即使心里已隐隐有所觉,但听见景黎亲耳承认,苍麒心中还是不可抑制的恼怒起来。 一方面是因为在他看来景黎还小,不应该把心思花在这些情情爱爱上;一方面又是因为之前剿匪的时候,他曾经就此敲打过景黎,不希望他过早接触这些,太早双修对他并没有好处,那时候景黎还明明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这才多久,就冒出一个所谓的心上人来。 苍麒看向景黎的眼中难掩失望。 甚至还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失落。 他与景黎相识相交一年,若论远近亲疏,怎么也应该是自己与景黎最亲近。 结果他闭关了三个月,一出关就被告知,他的小师弟跟着意中人跑了。 纵然知道自己心里的不满来的毫无道理,但想到明明与师弟最亲近的人是自己,结果不过是三个月不见,师弟就有了更亲密的人,纵是苍麒再好的性子,到了此时,到底也有了些怒意——这种明明他们两人才是最亲近,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师弟就直接被人给拐跑了的惊怒。 从在夕照峰从明玄那得知此事后就一直按捺下隐忍不发,到了这会,苍麒终是忍无可忍,冷声道。 “师弟可还记得,你曾经如何承诺于我?” 听见对方冷的都快掉冰碴子的声音,景黎就知道,完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彻底完了。 一颗心直坠谷底。 “……是我逾越了。” 景黎只觉得手脚发凉,浑身上下冷的厉害。 承诺两字听在耳内,尤显讽刺。 承诺?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苍麒以师兄的身份,承诺于他,偏偏他太贪心,犹觉不够,想要更多。 他倒是想许诺,可,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眼前人这么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看得苍麒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人就有这么好?好到景黎直接将自己的话全都当了耳旁风,就算到了这会,都仍然执迷不悟? 苍麒恼怒至极,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却是再忍不得,走上前扳过眼前人的脸,眼底满是冰霜。 “我说过,你不该过早接触这些……” …… 苍麒的说教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说的景黎从最开始的心灰意冷,到茫然,再到哭笑不得。 他以为,苍麒之所以这般生气,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喜欢他,一直照顾有加的师弟对自己起了别的心思,故而大怒,再没想到,苍麒气的竟然是这个。 对方关于情爱之事对于自己的再三告诫,他当然铭记在心,当时应下时,也并无半点勉强,因为心中确实坦荡,也不觉得以后会由此顾虑,所以答应的干脆。 可万万没想到,到了后来,自己会对苍麒生出这般心思。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没发觉之前,他能够毫无顾忌的应下;而发觉之后,便是他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因为心里已经满满都是那个人的身影,再没有清除的可能。 景黎抬起眼,看见对方眉宇间的褶皱分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说不上是庆幸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庆幸者,苍麒还不曾知晓,以后,两人还能像从前一般相处;失望者,苍麒还不曾知晓。 景黎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希望对方知道,还是不知道。 只是从苍麒的话里,不能听出对方对自己所抱有的期许——在修炼一途上。 景黎忽然发现一个让人难堪的事实——他以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该怎么知道苍麒心中所想,不知道对方会自己究竟作何感想,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两情相悦。 但是现在,听完苍麒一番话后,他才发现,最大的问题,是苍麒根本就没有把心思花在男欢女爱之上。 苍麒希望自己一心向道,日后在修炼一途能有所得,登上仙途。 话里的认真与期许,那般的直白与显著。 他很清楚,对方是真的为自己好,才会和自己说这些。 同时,他也更清楚了,苍麒才是真的一心向道,对于自己,怕是全然的爱护之意。面对这样的苍麒,景黎忽然觉得,自己的喜欢,甚至都是对对方的亵渎。 对方满心真挚,自己却是满怀私心。 在最后的尾音消失后,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景黎才回过神,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眼前人身上,许久,才认真道。 “师兄说的是。” 停顿片刻,想要笑着让对方放心,努力了许久,到底是笑不出来,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以后,定不会,让师兄失望。” 似叹息,又似自嘲,轻喃道,“原也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听到前两句,苍麒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知道师弟不会被再被哪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拐走,他还是很满意的。 但是听见最后一句,再看清景黎脸上的失落后,心中又开始郁气聚集。 一方面恼怒以他师弟的条件,哪个不长眼的敢拒绝;另一方面,心里头又有点诡异的失落感——那个人显然在景黎心里,所占的分量极重。 这一认知,令苍麒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起来,正想再问,景黎却垂下眸,以“一连奔波数日,料想师兄也累了,天色将晚,师兄不若早些休息。”给变相下了逐客令。 这番说辞,与他不久前对子苓说的一模一样。 苍麒:“……” * 房间里又恢复了原有的安静,景黎睁着眼睛,仰面躺在软榻上,放空大脑,愣愣的看着屋顶。 好一会后,才翻身而起,掏出传讯符。 魔族既然敢设下这般布局,定然还有后招,还有玄天宗的事,必须尽快告知师尊才行。 * 九华宗,夕照峰—— 接到景黎传讯的明玄粗粗一看,眼角猛地一跳,迅速将这消息传给了明澜等人。 完了忽然想到另一件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 [黎儿,有件事为师还未告知于你,你师兄数日前已经出关去找你了。]不过小徒弟从远海一路追着魔族向北而行,偏离了原定路线,估计大徒弟要找到人还得多费些功夫,倒是正好。 明玄正准备将苍麒下山的缘故告诉景黎,忽见传讯符上灵光一闪,低头一看。 [……我已见到师兄了。] 明玄:“……” 明玄忍不住算了算苍麒下山的时间。 他家大徒弟办事就是有效率啊…… 唔,慢着,两个徒弟既然碰头了,那岂不是…… 明玄斟酌了一下,还是较为婉转了问了一下两人见面之后所发生的事。 片刻后—— 明玄匪夷所思的盯着手中的传讯符看了足足十息时间,忍不住再次求证道。 [除此以外,麒儿就没再说些别的?] 看到小徒弟的回复后,明玄整张脸都快要扭曲起来了。 那日苍麒冻了他半片竹林后下山,他虽然有些心惊于大徒弟的反应,但转念一想,也未尝没觉得,这是小徒弟的机会——不然为何大徒弟会那般生气。 结果…… 明玄抹了把脸,很是想不通,自己一贯聪颖的大徒弟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还以为,苍麒是因为知道景黎有了意中人,心中有所了悟,才会匆匆下山,结果被告知,对方就为了去告诫景黎一心向道?! 明玄有些懵逼。 然而更让他懵逼的还在后面。 明玄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认识字了,不然为什么小徒弟发来的传讯,他看不懂——什么叫做,“弟子深觉有愧于师兄教导之心,以后,必不负师兄所望。” 教导个鬼啊…… 明明他才是两人的师尊…… 还有,修行,与找道侣,冲突吗? 明玄无语了好一会,正想去敲醒小徒弟,忽觉有异,取出另一块正发出湛湛灵光的传讯符一看,恩,他家大徒弟发来的。 明玄还未从大徒弟千里迢迢赶过去,就为了告诫师弟不要谈恋爱上缓过劲来,心情略有些复杂的伸指一点。 [师尊可知师弟思慕之人是谁?] 明玄:“……”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这短短几个字里,有杀气。 ……这是想干什么? 作为一个光棍了几百年的单身一族,明玄再没想到,自己还有为自己两个徒弟的感情操心的一天。 明玄略有些牙疼的试探着问了问大徒弟想干什么,如果知道了是谁之后,会发生什么。 很快,明玄就收到了传讯。 明玄看着那一行字,噎了一下。 婉转道,[这两者间也并非不可共存,为师看你师弟也不是那等会被情爱冲晕之人。] 说完忽然想到,苍麒曾言,除非景黎成仙,否则不够年纪谈及感情一事。想了想,又忍不住试探道。[仙路漫漫,若是有幸能得一人相伴,共登仙途,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两情相悦,并非易事。] 看见这话,明玄不由眼前一亮,觉得帮小徒弟的机会来了。 [感情一事,旁人难以定论,或许,对方正好也有意?] 传讯符上很快灵光一闪,明玄低头一看。 一道银白色的剑影带着森然剑意,出现在传讯符之上。 明玄:“……” 明玄简直要给他家大徒弟跪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苍麒本就不像景黎还保留着睡觉的习惯,加上心里有事,昨夜里也没像以往一般修炼。 心有杂念,浮躁之感萦绕心头,既然静不下心来,便是修炼了,也不过是事倍功半。 [为师知你与黎儿一贯感情深厚,但心之所向,身之所往;为师也知你对黎儿爱护有加,只是,人心玄妙,于情感一事上更是如此。] [黎儿自来听你话,只是,虽因你之插手,而令他放下,又焉知黎儿乃是心甘情愿?] 苍麒独自一人静坐于软榻之上,看着不远处桌上的烛火,想起明玄最后的那道传讯,难得的有些失神。 明玄之所以会发那两条传讯,也是为了点醒苍麒——就算是关系再好的师兄弟,也从没听说有谁会插手对方的感情私事——当然,若是对方实在是个不堪的,则另当别论。 可他家大徒弟,完全是一副,私情有损修炼,绝不容许小徒弟碰触的架势。 毕竟是两个小辈之间的私事,他也不好太过干涉,只是看着大徒弟在这件事上的反应,实在是有些瞠目结舌。 还有问起景黎意中人究竟是谁时的隐隐杀气,说实在的,有哪家的师兄会在知道师弟有了心上人以后,就带着一身冻死人的冷气,千里迢迢的追过去……..教导师弟要专心修炼,一心向道的? 这事要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明玄只怕笑的肚子都要痛了,偏偏,这回的两个当事人是自己的两个宝贝徒弟。 简直不能更心塞。 明玄一直觉得自家大徒弟是聪明人,却没想到情商会如此之低。 他倒也并非认为苍麒会有此反应,就是对景黎有意,只是,这般的反应,的确不是寻常师兄弟之间所能发生的。 若是苍麒对于景黎果真除兄弟之情外,再无其他,虽然觉得小徒弟有些可怜,但明玄也绝对不会乱点鸳鸯谱。 修真界这么大,总会有一个真正合适的人是属于小徒弟的。 明玄只是想提醒苍麒,即使无关情爱,在他心里,景黎毕竟是不同的存在。 明玄只是希望苍麒能尽早的发现这一点。 末了,又不免有些庆幸——幸亏景黎喜欢的是苍麒,若是另有其人,又被苍麒知道了,那个被景黎喜欢上的那人岂不是倒霉透顶——有这么一个武力值绝对在线的时刻在背后紧盯着的师兄,明玄简直想给那人点蜡了。 明玄这一番苦心不能说毫无作用,他的话的确是令苍麒反思了一番。 在他心里,景黎的确是不同的,那是他的师弟,是他从连最基本的御剑术都不会的法术废材一手教导出来的师弟,是这一年来,与自己最亲近的人。 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师尊以外,唯一一个被他放在心里的人。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景黎根骨天赋无一不佳,虽说有些心软,但瑕不掩瑜,景黎够勤奋,也能吃苦,又有九华宗为后盾,只要勤加修炼,日后必然会在修行一途上有所成就。 这么一个怎么看都是个修仙的好料子,且又乖巧听话的师弟,苍麒当然不会坐视有人来妨碍师弟修行。 事实上,在从明玄那听到这一事时,苍麒是尤为反感的。 师弟还这么小,他是绝对不会同意有哪个家伙敢把主意打到他师弟头上的。 就算现在知道了是他家师弟先动的心,也并不妨碍苍麒对那个家伙极差的感观。 景黎的性子,再好懂不过,往好了说叫单纯,说白了就是没心眼,从来都不是能藏住事的,不然也不会在想要隐瞒身份来历的同时,又明晃晃的顶着那一大堆的破绽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因此,苍麒怎么想,都觉得景黎是在自己闭关的这三个月,被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知所谓的家伙给引诱了。 苍麒会同意才怪! 至于明玄所顾虑的那些…… 苍麒忍不住蹙起眉,那天下山前对明玄所说的,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除非景黎得道,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同意景黎在这些琐事上浪费时间的;至于得道之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则如何……苍麒暂时不想去深究。 只是,想到明玄所说的“心甘情愿”四字,苍麒眼神不由暗了一瞬。 从私心上来说,他并想不去想这一可能,只是,若是景黎真的对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这般看重上心…… 垂落在扶手之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手下的木料,阴晴不定的看着微微颤动的烛光,深邃的眼眸中冷意一闪而过。 “!——” 门外忽然传来的动静令苍麒回过神,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才发觉原来已过了一夜,已是拂晓。 桌上所摆放着的烛台,也差不多烧到了底。 苍麒走至门前,将门来开,正好与对面的人四目相对,撞了个正着。 两间房间之间就隔了一条走道,看景黎是模样,正准备出门。 ——以景黎每晚都睡觉的习惯来看,是不可能起得这般早的,除非对方也与自己一样,一夜不曾合眼。 苍麒不由想起明玄的那番话来。 心甘情愿么…… 景黎也没想到,苍麒竟然就住在对门,昨天把人赶出去后,心里乱的很,也没注意对方的去向,现在知道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们以前住宿时,也都住的极近,甚至还住过一间房。 昨晚自然是一晚没睡,事实上,自从那次出事,苍麒为了替他挡了雷劫,而导致修为跌落回筑基期以后,他就将这纯属习惯的习惯给改了——若非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也不至于会拖累苍麒至此。 想要变强的念头从未这般强烈过,自然也不会再浪费时间在睡觉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这三个多月以来,他不曾有片刻的松懈,不敢浪费一点时间,抓紧时间修炼。 那场变故,是他心底最深的噩梦,他绝对不容许再发生第二次。 原本睡觉是因为穿越前所带过来的习惯,到了晚上不睡觉,就会觉得别扭,可这三个月下来,发现,也不过如此罢了。 以前的那些无所谓的习惯,现在看来,莫名的可笑。 只不过,昨晚,究竟是乱了心思,便是也有修炼,效果毕竟不如往日。 到了最后,景黎也索性停了下来,没再做这事倍功半的蠢事。 眼看着天色渐亮,便想着出去走走。 只是没想到,正好与苍麒撞了个正着。 虽然心里还有失落,但他既然已经决定不负苍麒所望,自然不是随口应承。 纵然在见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心里止不住的有些难受,但有了一晚上的时间来过渡缓冲,景黎很快便收拾好心情,若无其事的笑着向对方问好。 苍麒目光落在景黎面上,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没在对方脸上看到任何勉强之色后,脸色稍霁,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怎么起的这般早?” 按照他师弟以往的作息时间,应该再过半个时辰才会起身。 景黎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在屋里待着也没什么事,昨晚听了一夜雨声,便想着趁着这会空气好,出去转转。” 这个回答并没什么不妥,苍麒微微颔首,“一起。” …… 这个点,天还只是灰蒙蒙的隐约透出一点光亮,除了早市之外,也难得瞧见几个人影。 两人出了客栈后,并未往街上走,只是去了附近的山上转悠了一圈。 初时,苍麒还未觉得有何异样,一圈走下来,忽然发觉这一路尤为安静。 平时两人在一起时,即使不说话,也是气氛融洽,而现在,虽称不上气氛古怪,但景黎一路上神色都有些淡淡,苍麒下意识的又想到昨日之事了,略蹙起眉,正欲开口,忽然听到耳边传来景黎的声音。 “虽然因为意外,比预计中的晚了几日,不过那拍卖大会正好是在下月月初,若是赶紧些,倒也能赶得上,我欲今日便动身,不知师兄……?” 若是平时,两人待在一起,就是一整天都不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景黎却觉得很有些不自在,而他既然已经承诺于苍麒,自然不希望让对方失望,定了定神,把那些烦心之事都暂时抛诸脑后,像往日一样,笑着与对方说起了接下来的打算。 虽然平时有些没心眼,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景黎掩饰的很好,生怕被苍麒瞧出什么破绽,让好不容易维持原样的关系,再遭遇什么变故。 刚才还在想着身边之人有些心不在焉,原来是在想这事,苍麒心下一松,没再去计较心底忽然升起的那丝违和感,“自是与你一起。” 对于这个回答,景黎并不感到意外,笑了笑,又说起了自己下山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 如果什么都不说,气氛只怕会更古怪。 虽然有些事已经从子苓那听过一遍,但那女人的经历又怎么能和自己师弟比,更何况子苓与景黎的共同经历只不过是一部分而已,苍麒还想知道他师弟下山至今所发生的其他事。 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苍麒彻底放下心来,而困扰了他一个晚上的问题自然也随之消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东奉城的这场拍卖大会规模极大,拍卖会上所出现的珍品真是数不胜数,其背后的大东家珍奇阁特地将此次将在拍卖会上出现的所有物品都一一列出,装订成册,方便前来的宾客更好的挑选各自心头好。 因为要拍卖的东西实在太多,珍奇阁直接将此次拍卖大会的场地定在了飞云楼。飞云楼一共九层,届时每一层都会拍卖不同类型之物,若是想要买某件东西,就按着手册上的指引,前往相应楼层就行。 虽然这次珍奇阁手笔极大,但相应的安全措施也准备的极为充分,就连守在飞云楼门口的四个守卫都是金丹期修为,另设了数队平均水平在筑基后期其上的巡逻队不时在各楼层间巡逻,以防有宵小之徒妄图染指那些宝贝。 景黎与苍麒赶到东奉城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好是在拍卖会开始的第一天。 因为这次拍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飞云楼每日都会举行两次拍卖,期限为十天。 景黎两人正是下午赶到的,第一场拍卖会已经结束没能赶上,却能够上晚上那一场。 虽说第一场拍卖错过了,景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反正好东西都是压轴出场的,第一天的第一场拍卖会,虽然肯定也会有好货,但绝对不会是所有拍卖品中最宝贵的。 再者,他们两人一连赶了这许多天路,正好在第二场拍卖会到来之前休整一番,顺便打听打听。 因为这场大型拍卖会的缘故,城里的客栈酒店差不多都已住满,一连问了数家,才有空房。 景黎本想要两间天字房,结果慢了苍麒一步,只能在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那掌柜递过来两块相同的门牌——这会再说要换,也未免太过矫情了。 这种明明想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奈何对方丝毫不领情的无力感。 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能说。 景黎默默接过门牌,又默默的跟着苍麒上了楼。 另一边,苍麒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妥——他们以前便是一起住的,现在,为了防止再有哪个想要妨碍师弟修行的家伙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苍麒更不会让景黎一个人住了。 来之前,景黎已经同他说过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打探到是否有醉云翡石精,地心魂髓两物的下落,若是拍卖会正都好,那不管花费多少代价,总要将东西弄到手;若是没有,就开出筹码,委托珍奇阁的负责人帮忙打听。 珍奇阁既然能在整个修真界都占有一席之地,就连许多门派都有意交好,自然有其过人之处;珍奇阁的分店又开满了整个修真界,消息颇为灵通,找他们帮忙打听什么消息,再方便不过。 能在珍奇阁中诸多能人间脱颖而出,成为此次拍卖会的负责人,自然是个精明的,一早就将拍卖会的小册子分发到城内的各家客栈之内。 刚才两人定了房,掌柜的在递过门牌的同时,就顺势塞了本小册子过来。 景黎先去沐浴了,苍麒便坐在桌边,翻开手中的册子,想看看有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册子约莫半寸厚,里面排版工整,所有东西都已分门别类的划分好,苍麒眸光一扫,飞快的将那上面的东西浏览了一遍,最后落在了某一处上。 恒水精晶四个字静静的待在矿石类的倒数第四行。 景黎原本挂在腰间的一对银心铃在阴山试炼中,毁于异火。 苍麒便想着再给景黎炼制一对,只是身边并无合适的材料,现在看见恒水精晶四字,不由心中一动。 景黎原本的那对铃铛虽然从材质上来说,却算难得,但本身并没什么实际作用,苍麒便想着重新炼制时,多融入一些阵法法诀进去——既然要做那自然就要做到最好。 更何况除此之外,苍麒心中还另有想法,恒水精晶是一种极为难得的炼器材料。 虽然从名字上来看,是个水属性的材料,但实际上,它是一种难得的无属性之物,也就是说,这东西是堪比万金油的存在,能够融合天下任何材料,哪怕是两种原本相克之物,并且给它们增加韧性。 光冲着融合万物这一特点,恒水精晶便是无价之宝,偏偏,这般有用的属性之后,还有一个限制条件。 恒水精晶的特性注定了它的炼化要求,除非使用某些特殊火焰,否则恒水精晶无法被炼化,不管怎么炼制都不行。 换而言之,这玩意只能用异火那一级别的火焰炼化,否则就是给你一座恒水精晶的矿山,你也只能在一边干看,没法下手。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恒水精晶便成了一个鸡肋的存在——是好东西,但是一般人还真没法用。 景黎体内有红莲业火,炼化恒水精晶倒不是难事,苍麒伸出手指,在恒水精晶这几个字上轻点了一下,很快,便有关于恒水精晶的拍卖时间与地点浮现在册子上方,苍麒将这些记下后,那一排金色的小字又很快消失了。 原本苍麒曾考虑过用金髓砂,但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恒水精晶,自然没了金髓砂什么事。 既然有了恒水精晶,苍麒很快又在脑中另列了一张清单。 又迅速将剩下的半本册子一眼看过,发现了所需要的另两样材料,自然也一一记下,准备到时候将东西拍回来。 那对铃铛既然景黎一直戴在身上,想来也是极为喜欢的,外型就照着原来的模样炼制就是。 苍麒曾经在银心铃上布下阵法,自然清楚那对铃铛的每一处细节。 想着,忽然又顿了顿,他记得,景黎那对铃铛上,还刻着其他人的名字。 …… 景黎沐浴完出来,瞧见苍麒正在看酒店掌柜给的拍卖会的小册子,便问道,“师兄,那册子上可有醉云翡石精,地心魂髓的消息?” 苍麒摇了摇头,又将那册子翻到最后一页,指尖轻点某一处。 景黎凑过去看了看,但凡拍卖会的压轴之宝,就总会留几分悬念,并不将最为贵重的东西写明,这也算是一种众人习以为常的噱头。 出关之后,在查找能帮助苍麒恢复修为的灵药时,也曾搜寻过关于醉云翡石精和地心魂髓的消息,毕竟和自己的心魔誓言有关,又是自己对不住人家,能早点把事情解决最好,也免得总有一桩心事压着。 这两者无疑都是天地间难得的奇珍异宝,若论价值,即使是在这场宝贝齐聚的大型拍卖会上也不失颜色。 那册子上有些本次拍卖会最珍贵的十件宝物会在最后一场拍卖会上揭晓,还指明了这场拍卖会的参与基本条件,就是有五百万上品灵石。 真是土豪。 饶是景黎小金库颇丰,看见这数字也不免有些咋舌,随即又忍不住去看了眼自己现在有多少家当。 一秒后,景黎松了口气,真是要好好感谢大土豪青木真君,他身上的灵石,参加一场拍卖会绰绰有余,不过,万一到时候价格炒的太高…… 景黎想了想,这类的拍卖会很容易出现黑吃黑,很多人就算花了大价钱拍下了宝贝,也未必能有命将东西带回去。 他虽然做不出打劫之事,但若是东西被别人抢走,再从别人手上抢过来,那就毫无压力了…… 景黎只告诉苍麒乾溪仙子开出的两个条件,并没告诉苍麒自己与对方立下了心魔誓言,但苍麒又岂是好糊弄的,便是景黎将那乾溪仙子性子夸的再好,对方也不可能会好到有人把自己的地盘给毁了,还能客客气气的送他们安然无恙的离开,去找东西。 景黎能够全身而退,必然是在这两样东西,还答应了其他条件,而景黎既然不曾将此事告知于他,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次拍卖会上若是没出现这两件东西也就罢了,若是出现了,苍麒是必然要把东西弄到手的。 “师兄刚才可有看中什么?” 因为景黎出来时正好看见苍麒的目光在册子上的某处有所停顿,便顺口问了一句,想着如果有什么师兄看上的东西,那必须要弄到手啊。 铃铛的事,苍麒准备炼制成功后再告诉景黎,而除了恒水精晶等几样材料之外,苍麒倒还真很看中了另一件东西,见景黎正好问起,也没瞒着,手指一动,将册子翻到某一页,递到景黎面前。 景黎接过一看,不明所以。“师兄买这个做什么?” 苍麒看上的是一块凤形的血色玉佩。 凤形什么的,很容易就让人想歪,难道是准备买来送妹纸的? “是准备送人吗?”一边忍不住心里泛酸,一边又觉得以苍麒的性格,既然刚教训过自己不能“早恋”,那他自己肯定也不会犯。 苍麒微微颔首,“给你的。” 景黎:“……” 虽然师兄送他东西他是挺高兴的,但是送个凤玉做什么?他又不是妹纸,难道不是应该送个龙的么…… 景黎疑惑的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册子,轻轻在那凤玉上点了点,立时便有一串关于此玉的介绍跳了出来。 撇开那一大段辞藻华丽的修饰词,以及看起来就很牛逼的来历背景,单看最后的那一段功能说明。 恩……清心避邪,万千邪物尽皆不可侵犯? 清心可以理解,不过,避邪?修真界有这说法吗? 景黎茫然了一会,觉得苍麒应该是看中了前者,银心铃碎了,估计师兄是想重新给他找个类似的道具。 而事实上…… 苍麒看中的还真的是后一个功能。 回顾过往经历,他总觉得,自家师弟虽然运气强,但似乎点比较背,经常莫名其妙的就躺枪倒霉,不管是噩梦林上的传送阵,还是不久前的试炼,皆是如此。 明明一开始与他并不相干的事,最后却总是莫名其妙的就被牵连了。 第一百二十章 一入夜,还不知道自己在师兄眼里已经成了点背的倒霉娃的景黎就跟着苍麒,出发去了飞云楼。 这回的拍卖会办的这般大,前来参加的人自是络绎不绝。 因为是在修真界,虽然还不至于出现大排长龙的情况,但几乎每三息时间,便有人进门。 又因为前来的人中不乏一家之主或是一方大能,出行必然有一大堆后辈门人追随,以至于景黎一迈进飞云楼大门,就看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后脑勺。 所幸飞云楼内每一层都空间极大,且到此之人想要之物都不尽相同,那一大片人群很快就分散开来,向不同方向散去。 虽然这次出现在拍卖会上的都是好东西,但好东西之间也有对比性——这九层中,一层所拍卖的,无疑是这次拍卖会所有东西之中,最为普通的存在。 那本小册子景黎已经翻了个遍,没在底下的两层中发现什么感兴趣的存在,直接拉着苍麒上了第五层。 飞云楼内并无楼梯,上下都是靠珍奇阁中阵法师所布下的传送阵,这样的设计,下一层人看不到上面楼层的情况,便是想跟踪,也不知道对方所去的究竟是哪一层,最大限度的保障了来人的隐私。 又有大能出手布下禁制,所有进楼之人的修为都会受到压制,只能发挥出平时一半的能力,这也是为了防止在拍卖会期间有人在楼内起冲突或是有意挑衅。 黑吃黑,杀人夺宝这些事珍奇阁当然不会少见,也没白目到搅合进去,只要这些人不在他们的地盘动手,出了飞云楼,一切随意,但想在飞云楼里撒野,就没那么容易了。 景黎拉着苍麒进了一个正好够两人位置的圆弧内,心念一动,眼前一花,已出现在与一层风格略有不同的五楼。 * 一楼—— 一个肌肉遒劲,虎目炯炯有神,一看便知是个体修的八尺大汉意识到同伴没跟上,回过神,发现同伴不知何时已停下了脚步,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某处不放。 “你还在那磨蹭什么?” 大汉不明所以,顺着同伴的目光看去,只看得及瞥见了一道灵光闪过,知道是有人刚进了传送阵,却连对方的模样都不曾看清。 虽是没瞧清楚,但大汉与同伴相识这许多年,焉能不知对方的喜好,当下便哼了一声,“这回又是看上哪家小娘子了?还嫌上回惹回来的那娘们不够厉害么。” 被取笑的那人回过头,一双浓眉高高扬起,显示心情很好,连被人揭了短了也不在意,快步走了过来,走到大汉身边,一双并不很大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这回倒是交了好运了!本还想着以你我积蓄若要拍下那兽王浆,恐有不及,没想到这回就钱送上门来了。” “什么钱?”大汉不耐烦的撇了撇嘴,“拍卖会都要开始了,你还在这磨叽啥。” 那人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你个傻子,可知道苍南郡田家?” 他们两个都是散修,并不曾投靠什么门派,也因此一直都过的略艰难些,两人资质一般,自然也没什么人来招揽,虽是有意想要依附某一方势力,却苦于没有门路,这会听见苍南郡田家的名头,顿时起了三分兴致。“怎的,你勾搭上了田家的小娘子?” 那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爷难道就只会在女人肚皮上威风不成?”随即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将事细细说了。 田家在苍南郡地位超然,积威甚重,但凡在苍南郡生活的人,便没有不知道田家的。 田家家大势大,更有一位元婴老祖坐镇,非常人敢惹。 而这位田家老祖最宠爱的后辈,却是一个不学无术,惯会奉承的小子,那小子一年前带着门人出门,去给田家老祖寻寿辰贺礼,却不知道惹了谁,连同一起出门的那许多人都死了个精光,一个不剩。 田家老祖震怒,誓要将凶手碎尸万段,发动了许多人去搜寻那凶手的下落。 却一直无所得。 大汉一听,登时眼前一亮。“你刚瞧见那凶手了?” 那人自得一笑,顿了顿,特意吊了吊对方胃口,才道。“跟着那位田家二少出门的人虽说都死了个干净,但那田家二少既是为了给田家老祖寻贺礼才出的门,自然也派了不少人去打听消息,其中一个正好知道点内情,说那田家二少是得了素心莲的消息,才会带着手下赶过去……” 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通,着重强调了一下田家要缉拿的几个凶手的模样,末了又总结道,“这天底下剑修多得是,想要靠这个找人,就好比大海捞针。但剩下的那个不一样,年纪轻轻就长了一头白头发的人可不多。” “我刚才看了眼,那人边上的正好就是个剑修,虽说不敢肯定,但也有七分准了,我刚进门时,正好看见了两个田家的人,若是你我将这事告知田家,又何愁得不到好处?说不得还能借此机会,进入田家也未可知。” * 那头,景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马上就要有麻烦上身,正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台上女子手中托盘里的东西上。 一直以来都颇得苍麒照顾,景黎便想着送个什么东西给对方。 苍麒是剑修,要送最好就送与剑有关的。 这次拍卖会上虽然也有几柄灵剑拍卖,但苍麒现在所用长剑乃是明玄特地从万丈深渊下取来的天河砂所炼制,与苍麒本身属性极为相合。 当初苍麒结丹之时,还曾特地将此剑取出,借渡劫天雷淬炼剑身,其后更是直接将其炼化为本命灵剑。 每位剑修都会有本命灵剑在手,日日打磨,时时淬炼,以便使之与自身心神相通,应用自如,极尽自然。 本命灵剑与剑修之间联系紧密,休戚相关,苍麒既然已有本命灵剑,便是送他再好的剑他也不会再用;更何况,他的本命灵剑本就是以极为难得的天河砂炼制,其中更是奢侈的融入了一整块摩珂岩,单论其本身价值,便远胜其余灵剑多矣。 既然灵剑这一条不行,景黎便想从剑法剑诀方面入手,可惜这回的拍卖会上天地两阶的剑法秘籍本就寥寥无几,其中还有两本乃是魔修所创,只适合魔修,好不容易剩下一本,还是个残页。 虽然那剑法是远古的一位剑意大圆满的剑修大能所留下,便是薄薄两页残页也是无价之宝,但是毕竟还是残页,景黎便想着再送点其他完整的东西。 将那本小册子翻遍也没挑中,还是在看见无极丝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景黎玩的七秀号,缝纫自然是满级的,各种附魔不再话下,穿越之后又看了那许多阵法书,给苍麒炼制一件高属性的法衣并不难,就是在材料上犯了难。 要做那自然就要做最好的,翻了翻身上的家当,挑出了几样,剩余几样都觉得不中意,决定来拍卖会上扫货。 台上那女子手中所托正是无极丝,这会的价格已经炒到了四百中品灵石。 无极丝的珍贵之处在于其自身的坚韧性,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且能吸收天地灵气,于修炼时大有裨益,不单是炼制法衣,炼制防御型灵器时也用的上,是以竞价的人并不少。 这会竞价的人多,景黎便没跟着凑热闹,准备等快收尾时再喊价把无极丝拍了。 他的注意力放在那无极丝之上,苍麒自然不可能不注意到,倒是没想到自己身上,只当景黎是想要炼什么灵器要用,见这会价格逐渐攀高,竞价的人只剩下了那么两三个,一道灵光没入手中的玉牌之上。 与此同时,台上的那女子立刻道,“南二十七号包间的客人出价一千三百中品灵石。” 此话一出,原本正在争夺无极丝的两人顿时向着南方第二十七号包间的位置怒目而视,原本以为无极丝是囊中之物,却又一个讨人厌的总和自己抬价,已经满心不悦,这会又来了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直接加价了两百灵石,登时被气了个倒仰。 * 包间内—— 正准备喊价却不料被身边人抢先了一步,景黎看着苍麒手上的玉牌傻眼了。 那两个争夺无极丝的恰好都是女修,在购物这一件事上,女人往往比男人要冲动的多…… 那紫衣服的女修本以为自己出价一千一百,无极丝定然落于她手,谁知道会出来这么个陈咬金,现在价格已经升至了一千三百,若是再往上加,就超过自己的预期,超额了。 她今天带了三万灵石来这,来主要目的还是在现在还未出场的引神花上,实在是不能浪费灵石,理智上知道这时候放弃才是明智的,偏偏咽不下这口气,咬了咬牙,又加了五十。 无极丝虽好,却也并非极其稀罕,再往上价,便得不偿失了。 另一个女修明智的收了手,没再喊价。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南二十七号包间的人直接喊了一千五…… 无极丝再不错,价值也就到一千三顶天了,再往上加价完全没必要,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景黎无语的看着那玉牌上一闪而过的金光——交易已成立。 以前怎么没发现,苍麒还有败家的隐藏属性…… “师弟还看上了什么?” 自己想拍来送苍麒的东西,结果却被苍麒拍下了送给自己,景黎看着他家师兄脸上的笑意,觉得莫名的心塞。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身上灵石亦有不少,很不必麻烦师兄破费。”关键是如果他要送的东西结果全都由苍麒来买的单,那他还送个鬼啊…… 苍麒不以为然道。“你那些灵石攒着便是。” 苍麒自进入九华宗后,完成的师门任务不计其数,报酬颇为丰厚,偶尔还遇见个秘境/洞府发上一笔,再加上宗门与明玄给的奖励,平时花费也不多,身家惊人。 景黎:“……” 这种类似于大人对小孩说的‘你自己的零花钱自己留着用’的即视感…… 景黎决定剩下的材料等自己一个人来时再买,坚决不能让苍麒陪着一起。 看见景黎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想要的之后,苍麒也没再多说,只是道。“你我之间,无须客气。” 若只从师兄弟的角度来说,苍麒对自己的确是没话说。 景黎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也没继续说话的兴致,默默应了一声,不敢再看苍麒,只将目光转移到了下面的台子上,在他们刚才说话的当口,已经又一件东西拍卖了出去。 越到后面,拍卖的东西价值越高。 本来这场拍卖会上还有一种材料是景黎想要的,但因为苍麒在身边,不想又让对方自己掏钱,只得心塞的看着下面的人竞价。 看着那些人从三千中品灵石,一路竞价到六千一,虽然价格已经翻了一倍,但竞价的热度并未曾消退。 景黎眼巴巴的看着那晶莹剔透,在明亮的光线下折射出炫目光晕的液体,即使瓶盖并不曾打开,鼻尖都仿佛已经嗅到了那股清香。 金玉髓,还是千年以上的金玉髓。 景黎恨不得把拍卖台上住持拍卖的那女子打晕,让她中止这场拍卖,等自己下次一个人来时再拿出来重新拍卖。 这般年份与品质的金玉髓,便是开价三万都不会缺乏买家,而现在才喊到六千一,竞价的大多都是台下大厅里的人,而周围其他包间里的人却只有寥寥数人出手,不知道是真不感兴趣,还是准备到了最后再出手。 感情上,景黎希望是前者,但理智告诉他,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他就得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竞价,最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家伙,把金玉髓拍走么? 这种明明有钱,但是却不能买的憋屈感…… 又看了一会,价格已经被炒到到一万二,在原来的基础上又翻了一倍,众人却仍是人情不减,估摸着还得再折腾一阵。 心塞的景黎决定眼不见为净,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了那本小册子,琢磨着接下来几天的拍卖会如何赶场。 希望苍麒不会好兴致到剩下的拍卖会都到场…… 主持这场拍卖会的女子清亮的声音拉回了景黎的注意力,“东三号包间的出价二万七千中品灵石。” 这个价位和景黎心里估计的差不多,下意识的看了眼东三号的位置,厚厚的帷幕将里面的人挡的严严实实,没透出一点光亮来。 拍卖会里的这些包间都被帷幕遮住,从里面能清楚的看见外面,外面却不能看见里面的情况,这也是为了保护各人隐私——毕竟选择了包间的都是些不少钱的主,相对来说,竞价的能力也更高一点,最后成交的几率也比坐在大厅里的人更高。 每一场拍卖开始前,都会给每人发一个玉牌,只要将自己的报价以输入其中便可, 并不需要自己喊。 不过有时吵的狠了,也不乏扯了嗓子喊的。 东三号包间的客人用的就是玉牌,若是能用二万七的价格拍下金玉髓,那还赚了不少,这一点,那位主持的女子也很清楚,作为这场拍卖会的主持人,她自然是希望自己手上拍走的东西,价格越高越好。 当下便脆声笑道,“已有客人出价两万七,可还有其他客人要出价?” 那必须有啊,两万七就想买到金玉髓,美的他! 立马便有两人喊了价,瞬间将价格抬上了三万大关。 东三号包间里的人又加追加了一千;那两人再抬…… 最后,金玉髓的价格上了三万五。 那两个抬价的也未必是真想要买,看价格差不多了,便也没再继续喊,若无其事的坐回了位置上,没再出声。 东三号包间内—— 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恨恨的看了眼台下某处,恨不得撕了那人的嘴,刚才那两个抬价的人一个是包间里的客人,一个是大厅里的,他不知道包间里的家伙是谁,便将怒气都转移到了大厅里的那人身上,虽说以金玉髓的价值,便是三万五买下亦不算亏,但原本两万七便能得手,就因为这两个家伙而害的自己不得不多花费八千块中品灵石,心中自然窝火。 那年轻人对面坐着一名梳着百合髻的女子,见那年轻人面露不愉,便道,“四哥何必与那种人置气,等出去以后,再教训那人也不迟。还是先将那金玉髓弄到手才是,那可是大长老点名要的东西。”顿了顿,又笑道,“难不成,四哥是在心疼那点灵石?” 那被称作四哥的男子忙斥道,“大长老想要的东西,花再大的价钱我也会弄到手。”说着又不着痕迹的向着坐在正中间的老者看去。 老者笑了笑,并未介入两个小辈的口舌之间,只是抚须道。“正事要紧。” 年轻男女交口称是,不再向对方挑衅。 虽然多花了好几千块灵石,心里呕的慌,但既然二长老都发话了,男子也没再多言,只是盘算等出去后,去找那个故意和自己抬价的家伙出气。 三人都以为金玉髓已到手,却没料到那主持拍卖的女子忽然笑道。“南二十七号包间的客人出价三万六千中品灵石。” “!!!” * 南二十七号包间内—— “师兄,你怎么……”景黎难掩错愕的看向苍麒,苍麒瞥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景黎被他这一眼看的有些惴惴,一时间也吃不准是不是对方自己想要炼制什么东西,正想试探一下,东三号的人便不甘示弱的又加了五百。 苍麒眼皮子不抬,直接报了三万七。 * 东三号包间里的男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虽然是田家嫡系子弟,但父亲在田家地位并不高,本来还想过仗着自己是田家小一辈中资质最好的,去老祖面前刷刷存在,混个好,偏偏田家老祖瞎了眼,喜欢那个不学无术的田二,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以至于他不得不改走大长老那一条路。 这次来东奉城的拍卖会,虽然说是这金玉髓是大长老点名了要的东西,老九也在一边呛声,但花的可是自己一点点攒起来的钱。 除了这金玉髓之外,他自己亦有想买的东西,在金玉髓上花费的越多,到时拍下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机会便越少。 “哎呀,四哥,你倒是出价啊,再不出声,那金玉髓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田四恨不得堵上这女人的嘴,余光瞥见二长老沉下脸,心下一凛,再无暇顾及其他,忙不迭又追加了五百。 只希望南二十七包间的家伙够识相。 …… 祈祷的再多,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等价格一路攀升到了四万的时候,田四动了动嘴唇,没再出声。 田九还在一旁大呼小叫,“四哥,你怎的停下了?这可是大长老要的东西,也不能失手。” 田四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他在田家被分到的资源并不很多,攒下的这些灵石大多都是靠自己平时积累,好不容易才攒下了十几万。 现在金玉髓价格直升到了四万,已经超过了他积蓄的三分之一,而他想要的那两样东西,没个十万还真不好说,要是再与对方争下去,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泡了汤。 虽然想要讨好大长老,但他不得不为自己考虑。 田九还在那说风凉话,二长老也沉下脸,不悦的看着他,田四忍住心中恼怒,对着这对爷孙挤出一丝笑意,“想要金玉髓,也未必非要在这浪费时间,等拍卖会结束后,我自然会让那家伙乖乖把金玉髓交出来……” * 南二十七号包间—— 景黎眼睁睁的看着价格一路飙到了四万,最后金玉髓落入了身边人之手。 到底没忍住,问道,“师兄可是要炼制什么?” 苍麒侧过脸,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景黎直觉不好,却又想不透是哪里出了问题,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苍麒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苍麒将他脸上表情都看在眼底,看景黎提心吊胆了好一会,才淡淡道,“师弟可是在怨我?” ……咦? 这意料之外的问题令景黎有些怔松,迟疑了一秒,才道,“师兄何出此言?我对师兄自来都只有敬重,何曾有怨?” 苍麒神色淡淡,便是听见这话,也未曾有变,话里听不出喜怒。“我先前要你专心修炼,勿动私情,你既应下,我只当你受教,却没想过你应得是否甘愿。” 景黎心头猛地一跳,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苍麒截住了话头,继续往下道。“也是,你这般的年纪,知慕少艾,也是常情,我将自己意愿强加于你,你心里不甘也是正常。” “此事是我逾越了,你既不愿,我今后也不会再提,你意如何便如何。” “只是,你既是不愿,当日又何必应承,既已应下,又何必作如此之态,我竟不知,自己这般可怖,以至于师弟怕我如斯。” 虽然在情爱之事上还未曾有意,但这并不意味着苍麒情商为零,自那日之后,景黎与自己相处时的不自然之处,他又如何察觉不出。 先时隐忍不发,只是觉得,景黎少年气性,略有别扭,也未所想。 直到今日。 先前就说过,景黎的心思再好猜不过,他喜欢哪个东西,只一个眼神苍麒便已知晓。 想着这回之事,景黎心里肯定有些委屈,有意补偿一二。 谁知自己一片好意,却让对方抗拒至此。 拍下无极丝的时候,苍麒便察觉到景黎情绪不对,心中已有所猜想,等到了金玉髓出来后,景黎分明想要,却因为自己在场,硬是没动作。 两人相交一载,万万没想到会因为此事而生疏如斯。 苍麒心里不可谓不恼。 既恼景黎对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如此看重,自己与师弟相交一年,却比不上这个相处只几个月时间的家伙;又愤于景黎既然不满,为何不当面于自己说清,分明应承下来,事后却与自己生分如斯。 这些话越听越是心惊。 怕? 他当然怕,怕苍麒知道自己的心思后对自己失望疏远。 ‘你意如何便如何’又是什么意思? 是说以后都不会再管自己任何事吗? 看见对方脸上的那层薄怒,景黎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颗心几乎要蹦出胸腔。 “我此生最敬重者莫过于师兄,但凡师兄有所教诲,我只怕自己愚钝,令师兄失望,又何来抗拒怨恨一说?” 景黎闭了闭眼,紧张道,“不论师兄如何教诲,我……我皆是心甘情愿。”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苍麒面色稍霁,但对于景黎这几日以来的反应举止并未释怀。 既然已经将话语摊开,就没有虎头蛇尾的道理。 苍麒便直言道。“我并不喜你因琐事而耽误修行。” 在苍麒眼里,情爱之事,不过是妨碍他修行的琐事么…… 虽然从那日便已知晓,但现在再从苍麒口中听到,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酸涩。 他知道,苍麒是为自己好,只是,这好,却并未他所愿。 明明那人对自己这般好,却为何只是师弟? 为什么就不能再进一步,只要一步就好…… 人心果真是贪得无厌的。 以前,独自一人时,便想着,能出现那么一个人,能够将自己从孤独中拉出来;而现在,终于出现了这么一个不计条件对自己好,不论发生什么,都将自己护在身后的人,竟反而不满足起来。 有时候,景黎自己都忍不住懊恼,为何偏偏会对苍麒动了这种心思。 若是只是师兄弟,若是还像从前一样,就不必这般痛苦了。 就在刚才,看见苍麒脸上的一片漠然之时,在急急的辩解之后,有那么一瞬间, 有些话语已到了嘴边,却在那人的下一句话里,默然吞咽回去。 越是在意,就越是害怕失去。 当温暖已为习惯,又怎么可能愿意再回到过去的寒冬? 单只看苍麒对于情爱一事的反应,景黎就不敢赌。 他输不起。 景黎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极轻却极其清晰的说道。“我必不会让师兄失望。” 只是景黎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却没料到苍麒自说出那句话后,注意力便一直集中在他身上,不曾分心半点,更是将他的所有反应皆尽收入眼底,包括他眼底的那一丝挣扎与惶然。 听到景黎亲口承认心甘情愿四字,苍麒郁气自然消散了不少,谁知,他放心的太早了。 “……我已说过,无需勉强。”语气中难掩生硬。“若你仍是放不下,我亦不会再多干涉,如何行事,皆由你之意愿。” 明玄当日的话犹然在耳,可笑他还以为是师尊太过多虑,谁知,一厢情愿的原是自己。 景黎可以容忍苍麒于情爱之事上的无心;可以忍受苍麒一心向道,不动□□;甚至可以忍受这辈子就这么一直暗恋下去,不叫对方知晓;唯独不能忍受,苍麒的目光不再看着自己,所给予的温柔与关心尽数收回,就像是被打回了原形一样,一切又回到从前。 眼看着苍麒起身要走,景黎顿时大脑“嗡——”的一声炸开。 他很清楚,如果现在苍麒走出了这间包间,就这样离开,他与苍麒之间的关系,怕是再难回到以前。 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反应,指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拽住对方袖摆,因为用力过猛,指间隐隐泛出了白色。 “只要是师兄的意思,我都会照做,没有半分不甘与勉强,皆是心甘情愿!” 生怕晚了一秒人就不见了,说出这一句话简直用上了景黎这辈子的最快语速。见苍麒神色不变,不为所动,便知对方不信,咬了咬牙,豁出去道,“无论何人何事,在我心中都及不上师兄半分,无论师兄信与不信,于我而言,师兄才是最重要的。” 整个世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就连下面此起彼伏的竞价声都皆尽远去。 这一瞬间,心跳与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剧烈跳动的心脏与急促的呼吸声,几乎令景黎产生一种窒息感。 在这近乎告白的话语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景黎就立时后悔了,这话听起来实在太过直白,话里面的心思几乎昭然若揭。 他不敢去看苍麒此刻的表情,却又忍不住想要知道对方究竟是何反应。 乍一听闻此言,苍麒果然有些愣然。 苍麒以为景黎连日以来的异样,皆是因为自己插手而起,虽他本意是为师弟考虑,却没想过师弟是否情缘,是以景黎才会有此番反应,与自己日渐生分。 却没想到,景黎心中所想竟是如此。 在最初的愣然之后,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愉悦感。 他与师弟相交一载,又岂是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可比。 原还对那身份未明的师弟的意中人颇有不满,听见这话,就连那不满都少了一分。 既然那家伙在师弟心中也并非那般重要,至少不及自己,那家伙的碍眼程度便瞬间降低了。 心中虽是这般想,却忍不住问道。 “师弟所思慕之人……” 景黎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以为苍麒发现了,刚才才会停顿了那么久,心跳越发急促起来。 然而—— “……便是此番出门遇见的?” 景黎:“……” 景黎忍不住抬起头来,几乎是瞬时便看见了对方认真的脸。 ……所以,师兄还没发现? 一直提着的那口气顿时散了,就连紧绷着的肩膀都瞬间垮了下来。 原本都以为要出审判结果了,结果…… 虽然觉得那个不知名的家伙威胁下降,但这并不代表苍麒将此页就此揭过,事实上,他对于这人的身份很有些耿耿于怀。 趁自己不在把师弟给拐走了的家伙,究竟是哪个? 景黎半是心塞半是无语,“并非是此次出门遇见。” 而是穿越以后就第一眼遇见。 因为不曾与自身联系起来,又不知道景黎喜欢的对象为同性,苍麒在听见这话的瞬间就在脑海中把这一年来景黎见过的女子过了一遍,未果。 他实在是不觉得景黎有对哪个女子的态度不一样,几乎都是点头之交,无一特别。 即使苍麒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景黎也不愿在苍麒心里多出一个所谓的自己的意中人而引出不必要的误会,便摇头道,“我对他,皆是一厢情愿,对方并不知晓,不过是一场单恋罢了。”顿了顿,又忍不住再强调了一次,“无论是谁,在我心里,都及不上师兄。” 虽然还是没能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但景黎既然已经摆明了态度,苍麒亦不好再多问,而后面那一句,更是让苍麒气息微缓。 只在心里想着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最好别再出现在师弟面前了。 思及此处,苍麒不免有些皱眉。 师弟对自己全然信任,自己此前却对其多有猜忌,实是不该。 沉吟片刻,心中已有断诀,遂坦然相告道。“于我而言,师弟亦远胜旁人多矣。” 因为看重,才会插手,只望师弟莫要介怀才好。 如果不是确定苍麒在说这话时的满目真诚里不带一丝情爱之意,景黎都要以为这是变相的告白了。 景黎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懊恼。 高兴者,苍麒这话等于是变相说明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懊恼者,再重要,在苍麒心里,也不过是师弟。 心里再是纠结,这回也不敢再露出分毫,以免被苍麒瞧见,又徒生波折误会,乖乖点头称是。 此一节误会解除,苍麒心情略有好转,但仍有一事不解,便直言相问道,“我先前拍下无极丝与金玉髓,师弟因何不喜?”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什么惊喜都是白瞎。 已有两种材料都是苍麒自己拍下,景黎也实在不想再有什么误会,索性破罐子破摔,老实交代。“我想为师兄炼制一件法衣,尚缺几种材料,本想在拍卖会拍下。” 这话没说话,但苍麒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景黎之前不愿意自己拍下送他,是因为他想不假他人之手,亲力亲为的为自己炼制一件法衣? 原本萦绕在心间的最后一点郁气也彻底散开,就连眼角眉梢都止不住的染上笑意。 苍麒干咳一声,“是我的不是,只是这两种材料现在已经拍下……” 而接下来的拍卖会又不会再拍卖相同之物,景黎要是不肯用这两种材料……苍麒迟疑了一秒,又随即释然,无极丝与金玉髓又不是罕见到天地间唯此一件,以后再找便是了,只是心中略有些可惜,师弟为自己炼制的法衣要晚些才能上身了。 既然都拍下了,再说不要也未免太过矫情。 景黎撇了撇嘴,悻悻道,“既然师兄都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好瞒的,材料照用就是。” 苍麒轻笑一声,摸了摸景黎的发顶,本想将自己也欲为其重新炼制一对铃铛的事告知,话到了嘴边,忽又咽了下去,瞧着师弟这会因为这事兴致不高,想着不如等炼制出来后再给对方一个惊喜。 …… 在所有误会都解除之后,两人继续坐包厢里看拍卖。 中间又出现了一种所需要的材料,既然身边人什么都知道了,景黎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等价格差不多时,直接一道灵力输入玉牌,随即又扭头看了眼苍麒,对方微微一笑,并未再插手,只在一旁看着他竞价。 最后,不出意外的,那材料落入了景黎之手。 自己出价时没多计较价位,等到景黎自己拍时,苍麒倒有些过意不去了,便想着另外补偿对方一些,毕竟景黎进九华不过一年,积蓄不多,完全没想过这单这一年里,两人就得了两处传承。 于是,等景黎以三万九的价格将那材料收入囊中后,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现了一个储物袋。 “劳师弟破费了,若是为了炼制那法衣反累师弟错过自身喜爱之物,倒是我的不是了。” 景黎:“……” 难道在他师兄心里,自己是个穷逼?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田四虽然成功将青藤玉树收入囊中,但另一件找寻良久的万兽镜却是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落入他人之手。 差不多将全身家当都压上了才险之又险的将青藤玉树拿下,但万兽镜,却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该死,若是有青藤玉树与万兽镜两件宝贝在手,日后又有何愁。 可恨不知道哪里来的家伙,竟然砸下了二十九万来买万兽镜。 田四浑身上下,灵石加上其余资源全部合计在一起,也不过勉强凑到了二十二万,尽数花在了青藤玉树之上。 “哎呀,可惜了万兽镜,我可是听说,四哥找它许久了,好不容易今日才在这见着了,偏偏竟是没缘呢!”田九娇笑一声,看似为田四可惜,实则是在幸灾乐祸。 田四有多少身家她当然知道,可笑穷鬼一个还妄想要万兽镜,真真是痴人说梦。 眼看着田四气得不轻,田九眼珠一转,又道,“原还想说,四哥宁愿将金玉髓都给舍弃了,怎么也能抱回心头好了,谁知道……哎!万兽镜没到手,金玉髓也成了别人家的了,我真真替四哥委屈呢,这回去之后,若是大长老发怒,我也少不得要为四哥分辨一二了。” 田四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先是与人争夺金玉髓时落了下锋,被田九好一顿奚落,连带着二长老也对自己颇有微词;现在又在这说这些风凉话。 可难道真要他当冤大头,花五万去买那金玉髓? 他又不是傻子,就算再想讨大长老欢心,也不至于牺牲了自己的利益——真个论起来,大长老,那还不是田家真正的掌权人呢! 再说,就算他豁出去了去抢,又焉知南二十七号的家伙会不会继续与自己作对?到时候价格再一路攀升,又当如何? 是以,就算知道这回金玉髓被别人抢走,田九那女人回去后定然要去大长老面前搬弄是非,田四也只得暂时忍气吞声,只等着拍卖结束之后,去找南二十七号的家伙算账。 身上没钱参加拍卖会,不亚于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那许多的好东西,偏偏只能看不能买。 更让田四吐血的是,不但是田九这丫头撺唆了二长老给她买了一件中品防御灵器,就连被自己视为眼中钉的南二十七号里的家伙,也先后出了两次手,拍走了两件颇为珍贵的天材地宝。 听见台上女子报出的那两个数字,田四真的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 南二十七号包间里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出手这般阔绰。 恨恨的盯着那密不透风的帷幕看了好一会,安慰自己,现在拍的再多又如何,等拍卖结束以后,这些宝贝和那家伙身上的灵石,就成自己的了! …… 度日如年的半场拍卖会终于结束,在最后一件拍卖品的成交价格出现后,田四便闪身出了包间,来到南面的通道,守株待兔。 * 短短一场拍卖会中,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景黎现在很有些心塞。 他觉得自己的初恋简直就是一个悲剧。 或许比起那些喜欢的人对自己爱答不理,甚至其存在都不知道的家伙们要幸运上不少,但问题是,就算苍麒对他再好,也始终只把他当师弟啊。 这种这辈子都脱单无望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想想都心塞。 偏偏,心里再吐血,也不能露出分毫,以免又被苍麒察觉。 啊,真是的,偏偏在这方面这么敏锐! 景黎忍不住啧了一声,然后在苍麒侧过头之间,若无其事道,“这里的人真多。” 算了,没察觉,也有没察觉的好处,万一苍麒真的意识到,却又直接拒绝了自己…… 已经比旁人幸运许多了,不能再得陇望蜀。 苍麒看了眼从各个包间内不断冒出来的人,将景黎往身边带了带。“拍卖会既已结束,自是退场之时。” 本来还以为在楼上包间,出去时不用和下面大厅里那么一大帮子人挤,会宽敞很多,谁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说,选择了包间的人的经济条件相对好些,但这并不代表,每个包间里就只有一两个人,恰恰相反,许多一大家子,或是某一处势力派别的人,都喜欢订一间大包间,然后一群人坐一块一起参加拍卖。 像景黎与苍麒这样两个人就占了一间包间的,竟是寥寥无几,反而成了少数。 这种瞬间陷入了人海的渺小感…… 幸好,二楼直接就有传送阵,不需要再下面和下面的人挤,而二楼的人虽多,但也还未到摩肩擦踵的地步,苍麒拉着景黎几个闪身,就进了一个传送阵,下了楼。 * 同样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拍卖会,没料到退场时的人流这般大的田四同样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撮白毛消失在传送阵中。 幸亏那小子长了一头白毛,目标明显,便是这会与他们错开了一步,等出去后,倒也不用担心会跟丢了目标。 田四心下稍安,脚下却不敢有半点迟疑,迅速向传送阵的方向闪身而去。 虽然今晚飞云楼内同时举行了数场拍卖会,所幸各个场地的拍卖时间都一致,既然五楼的已经结束了,那么其他楼层的想来也都差不多了。 那南二十七号的那两个家伙想来也不可能再去其他场地转悠,怎么想都是直接下楼回去的可能性更大。 事实证明田四的猜想没有出错。 在好不容易从人潮中突围,出了飞云楼的大门,四下里一张望,便从西北方向隐隐看见半个雪色的发顶,忙不迭跟了上去。 …… 唔,一个筑基后期,一个金丹中期。 田四眯了眯眼睛,并没将苍麒看在眼里,注意力都放在了景黎身上。 他亦是金丹期修士,不到百岁便结丹,便是放在一些大宗门里亦很能看了,这也是他对于这场劫杀满怀信心的依仗。 却没料到,眼前这个长得妖里妖气的小子竟然也是金丹。 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年岁几何,但直觉比自己还小。 再想到景黎出手之阔绰,料定对方定然是哪个门派或是家族中颇为受宠的后辈,心里不免就有了几分不舒服,同样是天资不凡,凭什么别人就能混的如鱼得水,拍下几十万的材料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而自己非但连想要的灵器都买不了,反而还要看别人脸色。 这么一想,对于景黎身上的资源,更是志在必得——既然出手这么大方,那身上的好东西定然不少。 虽然嫉妒同人不同命,但田四既然能在田家这种地方混出头,必然就不是个没脑子的鲁莽之辈。 原本想着直接动手,这会见对方同为金丹,便改了主意。 藏于袖中的手臂一抖,细如发丝的牛毛针上寒芒一闪而过。 剑修对于杀气极为敏锐,从田四出了飞云楼,跟上他们起,苍麒就对于身后有跟踪者一事明了。 既然是从飞云楼出来的,那必是见宝起异,想要杀人夺宝的了。 刚才在大街上不便动手,这会到了僻静之处,却无需顾虑,在田四动手之际,苍麒已有所觉,正欲动手,耳边一声金戈之音。 数十根牛毛针皆尽被斩落在地,好一阵清响。 苍麒一愣。 景黎手臂一抖,剑身幽光阵阵,长剑直指田四藏身之处。 “出来。” 田四心中咒骂一声,倒是没料到这小子这般敏锐,反应这般快。 既然已经被发现,再躲躲藏藏的反而落了下乘。 田四一振衣摆,从景黎剑尖所指之处闪身而出。 手中银色长剑一声嗡鸣,正要出鞘,一柄淡紫色的长剑已横亘在身前。 一阵风过,那道粉色的人影已消失在原地,与对面那道竹青色的人影缠斗到了一起。 在风止之时,那人消失之前的轻喃也同时传入了耳内。 “从前,都是师兄护我,这次,就让我来吧。” 苍麒面无表情的抬眼看向半空中缠斗在一起的两道人影,如夜色般深沉的眼眸,深深的看着那道淡色的人影。 手中长剑已停止嗡鸣,重新恢复安静。 * 甫一交手,田四便知对面这小子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劫杀最忌持久战,既然他将主意打到了对方头上,又焉知自己是否会在下一刻沦为螳螂,等来一只黄雀。 正好,新到手的青藤玉树还未曾见血,正好拿这小子来开锋。 一声清亮的金戈相交之声后,田四身形向后疾退数步,左掌往下一翻,取出一物。 翡翠藤蔓缠绕于碧玉树干之上,血红色的宝石所雕的鲜花正怒放枝头,完美的就像是一件艺术品,却杀机暗藏,灵光湛湛,正是青藤玉树。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田四拍得青藤玉树之时,景黎也在场,这会见了自然认得出。 当时主持拍卖那女子也曾简略的介绍了一下,只说是难得的攻防一体的上品灵器,具体如何却并未说明,毕竟没人会喜欢自己手里的底牌被公之于众,若是连攻击套路与防御之法都弄的人尽皆知,那还买个鬼。与人交手时刚一拿出来对手就有应对破解之策了。 虽然知道为了将东西拍个好价钱,肯定会有所夸大,但想也不会差的太离谱——但凡所有的拍卖会都有一个通性,最好的肯定是压轴的,青藤玉树作为倒数第四件拍卖品,它的价值一定很对得起它的身价。 看见这会田四取出了青藤玉树,景黎不敢大意,飞快掐出一个法诀,一道浅蓝色的薄膜立时横亘在身前,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攥紧,随时准备出手。 田四才得着青藤玉树,虽以将其滴血认主,却为着时间紧迫只是粗粗炼化,并不能将青藤玉树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但却也能有七八分。 他是木属性修士,用这同为木系的灵器,很是得心应手,将灵力输入青藤玉树之内,将其催动之后,那些缠绕在碧玉树干上的翡翠藤蔓就像是活了一般,霎时间迸射出来,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仿佛是一张遮天蔽日的藤网,从各个方向向着景黎包抄而去。 虽然景黎闪避的极快,但这铺天盖地的藤蔓几乎没有空隙,且行动极为自如,藤蔓上再分裂出藤蔓,短短一息间,竟是将景黎所在的空间堵得个严严实实。 原本有两道缠斗着的身影的半空,此刻只剩下了田四一人,以及身前不远处那一个巨型的藤球。 纵横交错的藤蔓将人裹的密不透风,连丝光亮都不曾透出去,只在还没完,最外层的那藤蔓开始缓缓蠕动,包裹着藤球渐渐开始缩小。 田四勾了勾嘴角,又是不团灵光打在青藤玉树之上,那原本荆棘遍布的藤条之上,忽的冒出了一个个的绿色的小包,随着小包一点点变大,渐渐呈现出一个个花苞模样,深绿色中带着一点点淡粉,没多久便绽放开来,一朵朵的桃红色花朵开满了整个藤球。 那花的花朵很大,但花瓣却很细,那些金丝银线般的花瓣,有的向上卷曲,有的向侧方伸展,粉里透红的花瓣一层裹着一层,放眼看去,竟是一片艳色的云霞。 不单是外部如此,现在在这藤球内部,亦是繁花遍地,比之外边,只多不少。 估摸了会时间,差不多再过几息时间,便能成了。 这些在藤蔓上扎根了的花,可不止是好看而已,越好看的东西越便是危险,这一点,在玉心花上显得尤为贴切。 修真界中的毒花毒草不在少数,但玉心花却绝对能排的上号,一朵花便能放倒一个金丹修士,更遑论这一球? 而与其毒素相比,玉心花另一个让人惊惧的原因,却是吞噬,玉心花能吞食目标的灵力,来补充使用者本身的灵力。 当然,现在对手就这么一个,就是再吞食也吞食不了多少,但若是对手是一大群呢? 试想一下,一大波对手向你袭来时,还没能近你身,就被毒倒了,然而,身体僵硬不能动弹,意识却还是清醒着的,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体内的灵力流逝,去添补自己的对手,最后死不瞑目。 一般情况下,和一个与自己同境界的人交手,是一件颇为麻烦,又极为费时的事情,但现下既然有了青藤玉树,那自然便不一样了。 虽然这会还没有被吞食的灵力反馈回体内,但作为青藤玉树的主人,田四很清楚那藤球之内是个什么光景,便是里面那小子手上有什么防护罩能够撑上几息,然玉心花的毒素还带着极强的腐蚀性,就连上品灵器也能腐蚀,那小子又能撑的了多久,也不过是让他多苟延残喘一会罢了。 因着这次的劫杀进行的不费吹灰之力,还未曾付出甚代价,便已将目标解决,田四心情颇好,余光一扫,正好瞥见那个筑基期的小子站在一边,当下便笑道,“莫急,待我收拾了他,便送你下去与他作堆。” 言语间不免又将苍麒打量了一番,看得出来,也是个出生大家的,心中不免越发得意,再有来头又如何,靠山再大又如何,今日还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交代在自己手上。 才觉得花了全身家当拍回了青藤玉树,一朝回到解放军,秒变穷逼而窘迫,这会解决了这两只肥羊,说不得自家身价竟是还能再翻上一翻哩。 苍麒目光冰冷的看向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不知死活的田四。 他在金丹初期,就敢和霍鹏鲸杆上;即使现在修为下跌,可要对付田四这么一个金丹中期,还真不用含糊。 而且…… 景黎身上有异火,木属性的修士对上他根本就讨不了好。 田四既不曾眼瞎,自然是将苍麒的眼神瞧得分明,登时便恼了,不过区区一个筑基期,也敢用这种眼神看他,真真是不知死活! 田四冷笑一声,正要动手先将眼前这个碍眼的筑基期的小子给解决了,忽然觉得周围温度陡然升高,还不及反应,耳边就响起了“嗤——”的一声。 定睛一看,原本裹得严严实实的藤球顶部,已有一大半被烧没了,一簇艳红色的火苗从中升腾而起,滚滚热浪迎面而来,明明还隔着不远的距离,灼热感却从头到脚的将他裹了个彻底。 田四忙掐了个法诀,谁知那水蛇甫一出来,还未成型,才在半空显露出一个轮廓来,就被蒸发的一干二净,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便是再没眼力见,也知道眼前这火不是凡品了。 似是证实他心中所想,这念头才在脑中一过,他引以为傲的玉心花藤球便被那火烧的连个渣渣都不剩,深红而颇为妖艳的火焰,正在缓缓升腾,而在那火苗蹿升间,形成了一朵朵盛开的红莲。 一个名字忽的在田四脑海中绽开,登时被骇的瞪大了双眼,惊怒交加道。 “你身上为何竟会有异火?!” 无怪与田四如此震惊,异火作为天地间极难形成的灵物,自然是人人都趋之如骛,然而与它的杀伤力对等的却是它的极难收服的野性。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想要得到异火,又有多少人死于异火。 而有幸能令异火认主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一方大能。 田四不知道自己面前这小子究竟是怎么收服的异火——若是他知晓,景黎并未收服,只是借用了红莲业火之力,估计更要惊的掉了下巴——他只是想不通,景黎分明是个水属性修士,为什么能收服异火。 须知天地万物,相生相克。 一个水灵根的修士去招惹异火,那不是上赶着去找死么。 偏偏,现下他眼前竟然就站了这么一个。 田四这会是真个懵逼了。 景黎却不会因为对方懵逼而停手,食指轻弹,一朵火莲便从田四脚下凭空蹿起。 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身上有异火,田四再用青藤玉树他就是个傻的,闷哼一声,忍住内伤,一团灵光打在青藤玉树之上,整个身影瞬时化作一道碧色流星,快若闪电,消失在天边。 竟是直接跑了。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景黎有些始料未及,但也只是最初那一秒的愕然罢了。 既然今日田四已经在他面前露面,下次再被他撞见,景黎定然不会轻拿轻放——刚才虽然被困在藤球之内,却不表示他听不见外面的动静,田四竟然敢这般在苍麒面前叫嚣,下次再见,他定然不会饶了他。 随即,又有一道黯然自责在心底闪过,若非因为自己,以苍麒的修为,又怎么会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因为这,即使对手已不战而逃,苍麒却仍见到了一个情绪莫名低落的师弟。 苍麒只当景黎是在遗憾田四跑了,便摸了摸景黎发顶,安抚道,“他这般一走了之,你未及意料也是常情。” 他交手过的那无数对手之中,像田四一样,打了一半就直接跑路的也并非没有;只是景黎经历的少了些,未及提防也是有的——谁知道那小子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那么怂。 他当然不是这样这事失落,景黎嘴唇微微嚅动,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 苍麒眸色一闪,只是三月不见,景黎却似乎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心中念头闪过,面上却不显分毫,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笑道,“这回反应不错。” 指的是田四偷袭那一次。 田四跟在他们后面,景黎一副浑然无觉得模样,出手却很是干净利落。 师弟比以前有长进,苍麒自是欣慰,只是又有一丝莫名的,诡异失落感,就好比一直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孩,忽然中途因故分开了几个月,再见面时,已比分开前稳重许多,虽然心里自是骄傲。 却难免有一种,不曾参与其中的失落感。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人心思各异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中,直到边上有其他人经过,才回过神,下意识的抬眼看去,就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景黎想道,既然事情已经成为了事实,再继续纠结也只是徒添心事,还不如抓紧修炼,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能够独当一面,日后不再成为拖苍麒后腿的那个。 这么一想,心中愈发坚定,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近在咫尺的脸,想着,他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师兄,若是再有不长眼的东西敢在师兄面前放肆,他一定教他重新做人。 便是前几个月因故分开,错过了,现在师弟已在自己身边,接下来总不会再错过了。 苍麒这般想着,心情便略好了些,瞧着那一双像是落入了月光碎片,无端耀眼的异色双瞳,嘴角边勾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比自然的拉住那只比自己小了一号的手掌,眉眼含笑。 “回去吧。” * 却说田四一身狼狈,毫无风度可言的从战圈逃离,因为怕景黎追上来,还特意多绕了一圈远路,直到确定身后并不曾有动静,才松了口气,脚下一顿,落在了一处小楼的檐角。 刚才借用青藤玉树之上的乙木之气,以木遁之术逃离现场,虽然极为方便好用,速度惊人,然则对于体内灵气消耗颇大。 虽说为了将青藤玉树弄到手,差不多赔上了全副身家,但寻常得用的一些必备灵药总还是有的。 田四就地盘膝坐下,掏出两瓶补气丹吞服下,调息了一会,方才缓过神来,看了眼双腿,脸上不免闪过一丝阴郁。 虽然他反应极快,但异火烧到自己身上之前,便催动了青藤玉树,借木遁逃离,但那朵深红色的红莲就在他脚下绽放,他又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小腿以下的部位,直至现在都还有着深刻的灼烧之感,体内血气一顿顿上涌,虽然刚才已服药调息,但被异火烧伤,却没那么容易解决。 没想到,那小子身上竟然会有异火。 田四眯了眯眼睛,右手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手下的瓦片,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若是拿不回金玉髓,田九那女人的奚落姑且不提,回去后大长老必然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田家老祖那条路已经被堵上了,只要还在田家,大长老就绝对不能得罪。 金玉髓是一定要弄到手的。 只是…… 想到那一出现就让人压力陡升的异火,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火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丝沉重。 青藤玉树虽是难得的攻防一体的上品灵器,但毕竟是木属性灵器,对上天生属性相克的异火,实在是难以讨得了好。 若想要拿到金玉髓,就必须把那个身怀异火的小子给解决了。 可异火要真那么容易对付,在这修真界,也不会人人谈之而色变了。 得想个法子才行,若能找到那小子的弱点…… 唔……田四忽的一顿,一道灵光从脑中闪过。 那个白头发的小子是不好对付,但是,他们不是有两个人么,他对付不了异火,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筑基期的小子么。 细想之前所见两人关系亲密,若是自己抓了那个筑基期的小子来威胁另一个,不怕他不就范。 田四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今日才是拍卖会的第一天而已,既然那两个小子来了,断没有今晚就走的道理,至少也会留到拍卖会结束。 他只需要等那筑基期的小子落单时,把人给抓了,再让那个白头发的小子把金玉髓送来就行,唔,或许,可以再问他要上几百万灵石。 看那小子出手这般阔绰,定然是个钱袋子。 主意打定,将问题解决了之后,虽然小腿以下仍旧有灼痛感,但还是难掩田四的好心情。 将衣裳整理了一番,确定没什么不妥之后,身形一闪,已跃下小楼,出现在下面的平地之上。 现在天色已晚,先回去休整一番,明日再去盯着那两个小子。 这般想着,正想回客栈,忽觉身后一声异动,登时警觉起来。“谁?” 一壮硕一精瘦的两道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渐渐将自己暴露在月光之下。 “田少爷先别动手,我等并无恶意……” …… 听两人将来意说明之后,田四中的提防略减了些,一则,这两人的实力在对他并不能构成威胁;二则,观这两人模样也不像是信口开河,随便胡诌的,且田家老祖寻人之事,在苍南郡也的确是是人尽皆知,这两个既然曾去过苍南郡,有所耳闻也不足为奇。 “你既然说你知道那几人的下落,便说来听听。若是真的,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可若是敢糊弄我……”田四沉下声来,眼中杀机乍现。“哼。”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那精瘦的修士忙不迭点头应是,一副一片真心可昭日月的模样。“田少爷放心便是,我等自不会拿这等大事说笑。” 田四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那精瘦的修士眼珠子一转,并未提及正事,反而道,“像我等籍籍无名之人,自是不如其他人行事来的方便,这消息我等也是好不容易得来,中间也颇费了些功夫……” 田四嗤笑一声,懒得与这等人计较,不耐烦道,“若是消息属实,事成之后,老祖自然会有重赏。少废话,快说。” 得到了保证,精瘦修士心中顿安,与身边那体修交换了个眼神,便开口说道,“自听说田家老祖要寻人之事后,我等便上了心,一直在各处搜寻着可疑之人……” “真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数日前,我等在水临庄瞧见两人,与消息中所描写的极为相似,便一路跟着那两人来到东奉城,现下,那两人就在城内。” “哦?”田四挑了挑眉,前面那一大堆都是废话,只有最后一句还有些用处。“那两人现在何处?” 精瘦修士面上闪过讪讪之色,赔笑道,“那两人修为比我等高明,很不敢十分靠近,故而他两人的落脚之处……”本来就只是在进楼时乍一眼瞥见的,一下子就没了人影,他们又不知那两个去了几层,拍卖会结束之后,那么一大帮子人一涌,还能找到人才是有鬼了,他们上哪去知道那两个家伙住哪。 体修却是眼尖,一眼就看见田四沉下脸,忙道,“虽不知那两人落脚之处,但那两人极为好认,田少爷一见便知。” 虽说田家老祖为了缉拿凶手,快把整个苍南郡都给翻了个遍,又派遣出家中无数好手,但田家上下,尤其是年轻一辈,虽然面上都应承的好好的,但实际上还真没几个上心的——那田元耀那种货色,竟然把他们都给比了下去,哄的老祖第他疼爱有加,平时没少对他们颐指气使,这回出门被人宰了,众人无不拍手称快,只不敢让老祖知道。 是以,田四虽然知道这事,但还真没怎么注意,听见对方这么说,第一反应便是,“怎的,长的那般丑?” 体修噎了一下,“那人长了一头白发,端的罕见,全东奉城也就只他一个,田少爷必不会认错。”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人身边还跟着个剑修。” 要是说剑修,田四还真不好找,全东奉城这许多人,剑修多了去了,但说到白头发,田四登时睁大了眼睛。 白头发,刚才那小子可不就是白头发么!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筑基期的小子,也的确是个剑修。 原来是他们两个。 呵。 还真是巧了。 既然那两个小子是宰了田元耀的罪魁祸首,那先时所想的计划,便少不得要改改了。 田四难掩愉悦的眯起眼睛,这可是个讨好老祖的好机会。 * 苍麒沐浴完出来,正好看见景黎老老实实的盘膝坐在榻上修炼,不免略有些意外。 依着景黎以前的性子,沐浴完就直接钻床上去了,像今日这般自觉,倒是难得。 因着今天田四就那么从眼皮子底下跑了,苍麒只当景黎是因此存了气,才难得勤勉起来,也不打扰他。 四下看了看,见窗边还有一张软榻,也没再回房里,直接在踏上坐了,阖目修炼起来。 最近接连两次用要红莲业火,火凤不甚高兴的在丹田内震动。 它伤势本就不曾大好,在景黎丹田里休养了几月也还是个病号,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点,迫于景黎施压,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同意对方使用自己的力量。 完了发觉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努力全给别人做了嫁衣裳,登时不乐意了,在丹田里上下震动着要好处。 景黎虽然对异火没啥好印象,这但两次的确是借力于对方,也没含糊,在修炼时,并未将所有灵气吸收,在转化为自身灵力之后,直接分了一半到那颗圆珠里,火凤遂安静下来,不再闹腾。 屋里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异声,两人皆专心修炼,虽不曾有半点交流,气氛却也融洽。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拍卖会一共举行十天,景黎两人并未每场都去,只是照着那本小册子上的介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又去了其中两场,将各自炼器所需要的那几种材料买了回来。 景黎运气好,在拍卖会结束之前就把缺的那几样材料集齐了,不像苍麒,最重要的恒水精晶要到第十天,最后一场拍卖会上进行拍卖,现在还无法着手炼制。 算了算时间,今天才是拍卖会举行的第六天,炼制法衣差不多需要三四天的功夫,等炼制完了正好能和苍麒一起去最后一场拍卖会。 景黎算好了时间,就开始炼制法衣。 因为炼制时难免有所动静,便回了自己房里,没再像前几日一般留在厅内。 景黎盘膝而坐,将炼制法衣所需要的十数种材料皆尽取出,放置在身侧,闭上眼,将炼制步骤及将要镌刻于其上的阵法在脑中过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疏漏之后,才睁开眼,神色肃穆,一只手掐了一个手诀,另一只手往丹田处一点,牵引出一簇深红色的火焰。 火凤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人类的无耻,前几天才给自己补了那么点点点点的灵力,现在竟然又要拿自己去替它卖力气,登时不乐意的在丹田中震颤起来,随即,一直蛰伏着的寒气忽的席卷而来,将圆珠包裹的严严实实。 火凤满腹牢骚,又不得不安静下来,默默的蜷缩回圆珠里,老老实实的继续吸收灵气,没再作妖。 景黎并未理会火凤在丹田中的折腾,反正也翻不了天,直接以那次之后,同样在丹田中滞留了下来的千年冰潭的寒气给暴力镇压了,又并指一点,一团灵光飞至身前,正是景黎为炼制此件法衣而特意寻得的无极丝。 相传无极丝乃九霄澄云所凝,诸天护佑,乾坤氤氲。 形随意动,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祥瑞纷现,存于九天,极为坚韧。 那一团静静的无极丝悬浮在景黎身前,景黎飞快的打出数道法诀,投入光团之内,光团周身一颤,隐隐有一道道玄妙轨迹运行其中,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在那些轨迹运行至极圆满之际,红莲业火忽的向着光团扑去,原本不过一簇汤团大小的火苗,瞬间胀大成拳头大小,将无极丝包裹于其中。 异火乃天地间最为罕见,亦是威力最强的火焰,用来炼制坚韧非常的无极丝,并不费力。 银白色的无极丝很快便于深红色的红莲业火融合在了一起。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后,景黎左手指间微动,金玉髓亦飞入那团红色火光之中,金玉髓本就是液体,与红莲业火搅在一处后,连带着红莲业火都有了几分液态火焰的模样,许多大大小小的红色气泡在火团中膨胀、炸裂。 而那些炸裂后的液体则尽数落入了无极丝上,与其快速融合着。 直到火焰的颜色渐渐由深红逐渐演变成金红色,两种材料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又一道灵光扑入火内…… 整个炼制过程中,周围灵力疯狂涌入,若非景黎早已在周围布下两枚极品灵石,中途灵力供应不上,炼制已然失败。 在灵力席卷而入的那一瞬间,盘膝坐于外厅窗边软榻上的苍麒便睁开了眼,并指一点,在房内布下禁制,以免这般澎湃的灵气引起他人注意。 声势这般浩大,看来,景黎正炼制着的那件法衣颇有几分说道。 苍麒微微一笑,复又阖上双目,继续修炼。 随着材料一样样的加入,那团火焰的形状与颜色也渐渐发生了改变。 景黎心无旁骛的盯着那团火焰,那某个瞬间,忽然动作起来,双手翻飞结印,将早已想好的法诀与法阵镌刻于那火焰光团之上。 法衣之所以被称为法衣,除了所炼制的材料不凡之外,更重要的是上面有阵法、法诀相附,其功效或攻击、或防御、或蛊惑,林林总总,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景黎更是琢磨许多,将自己所学所见的所有阵法法诀都在脑海中想了个遍,最后才拿定了主意。 他所炼制的这件法衣之上,光是阵法就有十数种之多,几乎将所有他所知道的适用的高阶阵法都附于其上;更不提还有那许多的法诀。 一道道湛蓝色的灵光不断飞向火焰光团,而那光团也随着不同的法诀阵法的嵌入而荡漾出了一道道无形的涟漪,在空中震荡开来。 景黎闷哼一声,逼出一滴精血。 那滴精血速度极快的射入那团火焰光团中,霎时激的火焰蹿了半丈,险些燎着了屋顶。 那滴精血直接没入了那团光团之内,令那光团不断翻腾、扭动。 景黎额边渐渐有汗渗出,眉宇间出现一道褶皱,冷哼一声,又从丹田处引出一簇异火,点向那光团,将其死死压制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光团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逐渐拉伸变长,隐隐露出里面那物的模样来。 重新恢复成原本颜色的异火仍在那物周围燃烧,慢慢的,慢慢的,火焰越来越小,而里面那物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到了最后,异火已近熄灭,只在那已经成型的法衣周围啊一圈还有着隐隐艳色附着其上。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左右,那层艳色亦渐渐消退,只剩下了一片雪色。 至此,这法衣的的炼制才算完成。 景黎伸出手,接住法衣,拿在手中细细翻看,嘴角不自觉勾勒出一个满意的弧度,这几日的辛苦总算是没白费。 正想起身去找苍麒,想让他把法衣换上,却没想到为了炼制这件法衣,体内灵力差不多已挥霍一空,正是虚弱之际,冷不防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跌下榻来,一条手臂牢牢的将人揽住,将人抱了个满怀。 景黎一愣,又很快抬起头,兴奋道,“师兄,你快换上给我瞧瞧。” 注意到屋里的澎湃的灵气渐渐散去,苍麒便只景黎差不多已经完成了炼制,想着刚才的灵气那般疯狂的注入,而火气又那般的浓重,料想景黎为了炼制,定然消耗不少,便想着过来看看。 结果才一进房,便瞧见景黎差点从塌上摔下来。 苍麒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张嘴。” “?” 景黎不明所以,却也还是依言“啊——”,尾音还未尽,就被个白玉瓶给堵了,给塞了一嘴的灵药。 景黎鼓了鼓腮帮子,一边将灵药吞下,一边还有心思想着,唔,是极品益气丸。 因着一手托着法衣,令一条手臂被苍麒箍着,景黎便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把瓶子拿开。 苍麒果然将白玉瓶给放下了,景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一连灌了三瓶灵药,直到体内灵力差不多恢复了五层,苍麒才停手。 景黎还有些纳闷,怎么苍麒把度把握的这么好。 不过很快,这点不是疑惑的疑惑就被景黎抛到了脑后,甩了甩手,挥开那只正搭在自己腕间的手,兴致勃勃的催促着苍麒快把衣服换上。 苍麒先将人抱回榻上,才瞥了眼景黎手上所托着的那团灵光。 景黎得意的将法衣抖落开来,法衣之上,一阵阵灵光流动,诸多玄妙轨迹涵盖其中,在空气中散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即使还不曾上身,光只肉眼看,便只这件法衣不是凡品。 苍麒略有动容,正待说话,忽然发觉景黎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自己腰带上。 苍麒:“……” …… 景黎坐在榻上,半侧过脸,看向榻边架子上的盆栽,一秒后,眼珠忍不住向□□斜,又一过一秒,原本侧着的脸又给掰了回来,光明正大的看苍麒换衣服,饱一饱眼福,仿佛刚才在苍麒指尖搭在腰带上时便侧过头去避嫌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只是,虽说是看人换衣裳,但也不过是一件外衣罢了,抽了腰带,脱下外袍,直接把那件法衣穿上就行。 景黎一手托着下巴,盘膝坐在榻上,看着苍麒将法衣穿上,略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连里衣也一起给炼制了呢,啧! ——丝毫没考虑过若是他真个连里衣都炼制了,苍麒还会不会在自己面前更衣的可能性。 眼睁睁的看着苍麒将腰带重新系回腰上,景黎颇为怨念的叹了口气,“哎……” 苍麒指尖顿了顿,将腰带系好后,抬起眼,不明所以。 “?” 早知道,那天在乾溪山顶的时候,就应该看个够本的。 景黎后悔的想,但很快,就被眼前人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将那丝遗憾与后悔都抛到了脑后。 真是……帅啊。 除了上面所附的法诀、阵法之后,这件法衣的外观景黎也有特意设计过。 颜色自然是苍麒一贯所穿的白色,银色云纹隐于其间,不过外观么……想到当时的参照物,景黎忍不住“嘶”了一声,真是太合适了,简直就是禁欲系男神好么。 艾玛,忽然有些后悔了,总觉得,苍麒这么走出去,自己分分钟就多了一打情敌…… 但是……啊,好合适啊……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啊?” 景黎一瞬不瞬的盯着苍麒,一双异色眸子简直是在闪闪发光。 苍麒莫名的感觉他家师弟的眼神有些闪眼…… 甫一入手,苍麒就因为上面种类繁复的法诀和阵法而恍了一瞬神。 这件法衣都能算上是一件高阶上品灵器了…… “多谢师弟,有劳师弟费心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前九日每日都有三场拍卖会,在不同楼层同时举行,到了这最后一日,整一天,也就只得一场,未时举行。 最后一场拍卖会的阵势远远盛于前九日的任意一场,为了这一场重头戏,整个东奉城几乎万人空巷。 * 田四一行人收拾妥当之后吗,正欲出门,忽然感觉身上压力剧增,整个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令人心悸,想要跪地俯拜的森冷威压之感。 田九修为最浅,被这股威压一逼,只觉得双腿一软,若非二长老咬牙帮扶了一把,恐怕就要直接跌跪在地。 爷孙两彼此惊疑不定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般的威压,并非寻常修士所能拥有,且不知为何,总这么这威压,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田四已是金丹修士,相比起田九的狼狈,略好些,却也同样面色惨白,冷汗如豆。 在那股骇人的威压出现后,最初的惊惧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再随之而来的,便是阵阵狂喜。 当即便一撩衣摆,在田九两人错愕的目光中,单膝跪地行礼,顶着头顶的可怖压力,朗声道。 “恭迎老祖。” “!——” 紧闭着的大门发出一记巨响,重重砸开。 一股冰冷的气流从门外席卷而来,一瞬间就将整个房间毁于一旦。 一位道骨仙风,白发银须的老者忽的出现在门外,落在三人的视线之中。 田九膝盖一软,不由自主的直接跪了下去。 心中惊疑不定为何老祖会突然来此,并且…… “那两人现在何处?” 波澜不兴的语气里,难掩狠戾。 二长老算是在场三个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了,却也想不通怎么自家老祖会来这,难道说这场拍卖会上有什么东西,是老祖所需,才会到此? 这念头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田家老祖的开场白给否决了。 这架势,怎么来都是来寻仇的可能性更高。 想毕,便赔笑道,“老祖要找何人,直接交于我等便是,何须老祖亲自跑上一趟?” 室内的气氛登时一冷。 田家老祖眼中冷光一闪,一道无形涟漪从身上震荡开来,直接将二长老给震出了一口血,萎靡在地。 “爷爷!” 田九惨呼一声,想也不想的直接扑到在二长老身上,虽然不明白刚才爷爷的话是哪里惹得老祖不悦,却还是一叠声的求饶道,“老祖恕罪!” 背对着爷孙两的田四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抬起头时,却是满面肃穆之色,“今日已是最后一场拍卖会,那两人定然会去飞云楼。”顿了顿又道,“这会拍卖会也差不多将开始,老祖不若先去飞云楼看看,若有看得上眼的,也算是他们的福气,待拍卖会结束,那两人离开飞云楼之后,那两人自然难逃老祖掌心。” 他虽然将发现景黎二人之事传讯给了田家老祖,但并未料到对方竟然会亲自前来——苍南郡离东奉城的距离不可谓不远。 而且…… 田四忍不住抬眼看了眼面前的人,没想到老祖竟然突破了…… 明明在他离开苍南郡之际,老祖才是元婴后期,并不曾听说,老祖有突破的迹象,且老祖在元婴后期已停留百年,并未听说有松动的传言。 谁能料到,再见面时,竟然已是化神期高手。 元婴后期与化神期,又岂是一级之差。 化神期修士,便是放眼全东陵州,亦是高手。 一个家族有元婴老祖坐镇,与有一名化神期老祖坐镇这可不仅仅是两个字的差别。自此之后,田家的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语。 在欣喜于田家日后声望的同时,田四心中亦难免对田元耀生出了妒意——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游手好闲的废物,老祖竟然愿意为他亲自跑上一趟,这般待遇,田家其他人又何曾有过。 但转念一想,田元耀再得宠又能如何,还不睡早早就去了下面。 活着才有可能,一个死人,又能干的了什么。 那废物在老祖心里的位置越重,那么这次自己得到的就会更多。 ——田元耀也就这点价值了。 田家老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田四脸上浮现出意思得逞的笑意来,既是不曾拒绝,那便是默许了。 这可是个难得的亲近老祖,献殷勤的好机会。 田四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衣物,自得的走出了已经寿终正寝的大门。 屋外的好天气,仿佛预示着他接下来的康庄大道。 田家老祖与田四一前一后消失,田九与二长老便是再迟钝,这会也反应过来了,他们两个分明是被田四那家伙给阴了。 田家老祖刚才那一下对二长老伤害不小,已然有了内伤,只是这会也没功夫疗伤,从田四两人的对答中知晓他们是去了飞云楼,更不敢有丝毫耽搁,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 和景黎预想中的差不多,炼制完法衣,已是第十日上午,休憩一番之后,正好赶往飞云楼。 因为先前在酒楼吃饭时,苍麒就收获了一打秋波,这会出了楼,景黎有意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果真没想错,隐性情敌人数正在持续增加中。 这种心塞中又诡异的夹杂了自豪感的复杂心情…… 再看身边的苍麒目不斜视,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为自己点蜡。 本想着开个玩笑,问问苍麒可有被人告白倾诉爱意过,但转念一想,估计她们就是当面来向苍麒表达爱慕之意,估计在苍麒心里也全都是妨碍自己修行的——直到他们认识为止,苍麒一直单身就是最好得证明了。 “哎……” 苍麒侧过头,正好看见景黎站在一个烤串摊前叹气。 总觉得从两人出门以后,景黎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偶尔还会像现在这样突然长吁短叹。 唔……好香…… 景黎吸了吸鼻子,眼皮子底下突兀的出现了一串烤肉,下意识的张嘴咬了。等肉进了嘴里,才后知后觉的转过脸,就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帅脸。 恩,那帅脸的主人手里还不太符合形象的拿了串烤肉。 景黎一边嚼着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苍麒怎么忽然想到给自己买烤串了,不是才吃过饭么? 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胃的容量。 忽然两声轻笑声传进耳内。 景黎歪过头看去,两个女修正看着这边笑。 景黎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出错——他怎么觉得,那俩妹纸不算在看苍麒,而是在看自己? 打从穿越之后就没认识几个妹纸,更别提引起妹纸们的注意。景黎一时间都有些受宠若惊了——毕竟从刚才出门后,身边就站了一个目光收割机,他都快要对自己失去信心了。 这会看见那俩妹纸站在那边唇边带笑,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景黎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原来还是有人识货的”的诡异的自豪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注意到了她们,那俩妹纸脸上笑的更灿烂了,脸上甚至还诡异的出现了一丝丝红晕。 景黎:“……哎?” 刚才那串烤肉不是吃完了吗?怎么又来了一串? 一边把第二串烤肉给解决了,一边忍不住向苍麒手上瞄,师兄这到底是买了多少串啊,虽然挺高兴对方给自己买零嘴,但是,不是刚吃过饭吗? 在张嘴咬下第二串烤肉的时候,不知是否是错觉,景黎总觉得那俩妹纸的目光更热切了些,看的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没留神给蹭到脸上去了。 苍麒抬眼看向那两个女修的方向,目光飞快的从对方身上扫过。 两个女修赧然的笑笑,不似刚才被景黎发现时的不以为意,反而瞬间有所收敛。 苍麒眯了眯眼睛,虽然并不觉得这两个女修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谨慎些总是好的…… 想到景黎刚才发现这两人时的反应,苍麒很快便收回了目光,转而落在了正鼓着腮帮子的师弟身上。 一只手搭在景黎肩上,将人半转过来,将人一带,直接抬脚走人。 景黎:“?” 怎么突然就走了? “哎……” “哎呀……” 景黎听见背后传来先后两声惊呼,正想回头去看看怎么个情况,就被一只手给掰了回来。 唔……算了,反正也不认识,那俩妹纸都是修士,又是在城里,总不至于跌倒。 这么一想,景黎也就没再坚持,反而看了眼两边正往同一方向涌去的人流,倒是瞬间就明白了苍麒的意思——拍卖会要开始了。 要是哪天,他家师兄能像刚才那俩妹纸一样识货就好了。 景黎无不可惜的这么想着。 莫名的感觉任重而道远。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最后一场拍卖会的地点在飞云楼顶层,景黎两人到时,虽然拍卖会还没开始,但大厅里却已是乌压压的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乍一眼看去,几乎把整个大厅都挤满,没留下一丝落脚的余地。 景黎不由咋舌,第一天来时就以为人够多的了,没想到这今天一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楼上包间的情况也差不多,若非苍麒事先已定下了一间包间,景黎估计他们说不得得站到墙上去了…… 说来也巧,这回的包间,和那天一样,正好也是南二十七号。 不过这一层的包间布置的,比五楼更加华丽舒适就是了。 两人才落座,就听见下面台上传来一声娇笑,一个身材玲珑有致,长相极其艳丽的女修亭亭袅袅的走上台来。 “有劳诸位道友等候多时了,此次拍卖会珍品异宝无数,夏岚在这先预祝各位道友得其所好,盛兴而来,盛兴而归。” 台下众人颇为给面子的连连应和,其中还有不少约莫与这自称夏岚的女子相识的,还笑着与其问好。 夏岚笑眯眯的看着众人,等现场稍微安静下来一些后,拍了拍手,两位面容清秀,身姿轻盈的侍女托着抬着一个六尺见方的大托盘上来了,那托盘上面还罩着一层红色的纱布,虽然看起来极薄极透,却将众人的视线牢牢的阻隔在红纱之外,不曾将里面的宝物泄露半点。 将在场诸人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之后,夏岚微微一笑,也不再卖关子,芊手一扬,拉下那块红纱。 一道金色灵光冲天而起,直直没入屋顶,而那炫目的光线亦令众人眼前一花,片刻后,待那光线不似初时那般刺目,众人才将目光转回那宝物之上。 一截隐隐有云气缭绕的树枝静静躺在托盘之上。 见者莫不倒抽一口凉气,良久才有人惊呼。 “丝萝乔木!” 丝萝乔木。 据闻乃是九天仙女以天池之水日夜浇灌而成的上古仙木。 丝萝出尘,花分五色;中为桐木,曾栖彩凤。仙气缠绕,百邪不侵。 “第一件就是丝萝乔木,珍奇阁还真的花了血本。”看着下面一个个竞价竞的脸红脖子粗的人,景黎不由咋舌。 不过对于木属性修士来说,丝萝乔木的确是极为难得的,能够炼化为本命灵木的仙木,有这许多人哄抢倒也不足为奇。 不单如此,就连主持这场拍卖会的夏岚本人,都是一名元婴期修士。 但要是一会真有人敢在拍卖过程中,故意捣乱,这位看起来那般弱质芊芊的夏岚姑娘,估计会让那些人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最后这场拍卖会上拍卖的东西,有一部分上了册子,另有一部分则是先前不曾公开,就好比这作为开场之宝的丝萝乔木。 最终以两百一十四万价格成交的丝萝乔木,也算是为今天的拍卖会开了个开门红了。 夏岚点了点头,拍了拍手,让侍女们送上下一件拍卖品。 ……. 接下来所拍卖的宝物无一不是奇珍异宝,而这些宝物的最后成交价格,也让景黎对修真界们的土豪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恒水精晶还不曾出现,醉云翡石精与地心魂髓亦未见动静,景黎两人便只坐在上面看着土豪们各自飚价。 * 西八号包间内,气氛紧绷。 四九再没有了前几日来拍卖会时的肆意,一改往日的张扬,老老实实的窝在角落里,恨不得自己是只鹌鹑。 挨了田家老祖一记,以至于受了重伤的二长老虽不至于像田九那般,却也没好到哪里去,战战兢兢的坐在田家老祖下手,硬着头皮说了几句,都被一脸阴郁的老祖的无视之后,二长老识相的闭了嘴。 田四看了眼就在昨天之前还对自己冷讽热嘲的爷孙俩,心中一哂,随即又神色恭谦的向田家老祖道。“那两人现在正在南二十七号包间内,等到拍卖会结束之后,他们自然逃不出老祖的掌心。”便连田四也觉得这包间号有些巧,竟是和上回一样,只是,上回自己失了手,这回有老祖亲自出马,那两个小子可没那么好运了。 这念头在田四心中稍转即逝,随即又极为殷勤的将刚冲泡好的灵茶双手送至田家老祖手边,笑道,“在此之前,还劳老祖稍待。” 田家老祖虽然心中不耐,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两个小子给一巴掌拍死,却也不得不暂时按捺下来,等拍卖会结束——前来参加这场拍卖会的门派世家数不胜数,其中比他修为高的亦不是没有,再加上作为主办方的珍奇阁中也是卧虎藏龙,能者辈出。 田家老祖还不至于被仇恨冲昏了头,做出什么不利之举。 只是虽然知道轻重,但心里着实不满,阴沉着脸,才将那杯灵茶送至唇边,正要启唇,忽的听见台下的夏岚一声轻笑,报出最新的竞价。 ——“南二十七号包间客人出价一百八十万。” * 景黎略有些牙疼的看着身边的土豪,上一个报出的价格明明才一百六十万,苍麒就直接给加了二十万,别人都是一万两万,或者五万的往上加,结果到了苍麒这儿,直接来了个四连跳了。 北侧一间包间内,一个穿着丁香色长裙,面容姣好的女子恨恨道,“岂有此理!” 那枚血玉她已搜寻许久,好不容易才得到消息,今日会出现在拍卖会上,只准备今日就把那血玉带回家。 眼看着那些与自己抢的渐渐消失,好不容易终于拔得头筹,谁知临了,竟然又冒出一个家伙来。 女子冷哼一声,玉手一挥,玉牌上一道灵光闪过,下面夏岚便报价道,“北三十一包间客人出价一百八十五万。” 女子哼了哼,敢跟她抢! 一边的侍女忙倒了杯灵茶到女子手上,“小姐莫气,那人定然……” “南二十七号包间客人出价两百万!” “咔擦!” 那精致的茶杯瞬间被捏成了一堆碎片。 “两百十万!!!” * 南二十七号包间内—— 听见那一声堪称咬牙切齿的报价声,景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估计那妹纸是被气狠了,竟然没通过玉牌,而是直接自己喊了。 景黎忍不住瞄了眼苍麒,苍麒跟没听见那声咬牙切齿的叫价似得,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输入了两百三十万。 北三十一号包间的妹纸安静了一秒,下一秒,一声气急败坏的两百四十万响起,最后一个字几乎破音,显然是气的狠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他家师兄是个壕……. 不出景黎所料,苍麒又往上加了二十万。 接下来的时间里,景黎就那么木着一张脸见证了一下什么叫做没有最壕,只有更壕。 那妹纸为了和苍麒争这块血玉,两人把价格从一开始的一百八十万一路喊成了三百万——已经超过了开场的丝萝乔木一大截了。 想到那妹纸尖着嗓子喊出的那一声两百八十万,结果直接被苍麒的三百万给堵了回去,景黎都忍不住开始同情那妹纸了。 “.……师兄,不然还是算了吧。”景黎忍不住再一次劝道,试图打消苍麒的念头。虽然挺高兴对方买礼物给自己的,但是…….三百万真心贵啊,师兄,你还记得我们的正事么…… 现在这么壕,万一等会出现醉云翡石精和地心魂髓,又都拍出了天价,该怎么办…… 可惜,这一次的劝说和前两次一样,都是无用功。 从苍麒那本册子上看到这块血玉的第一眼起,就没准备把这玉让人。 姑且不说景黎总是点背,他着实放心不下;就凭这块血玉是凤形的,他就没准让——在他看来,这块血玉与他家师弟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不管是属性还是外在。 也不知道那妹纸是被气晕了,还是钱不够了,反正在苍麒报出三百万之后,那妹纸再没动静了。 三百万就这么没了啊…… 土豪们的世界…… 忽然—— “西八号包间客人出价三百二十万。” 景黎:“!!!” * 西八号包间内—— 田四一脸恭谦的笑道,“那小子既然这么看重这玉,说不得里头还有什么说道在。虽然现在还不能让老祖出气,但让他们空欢喜一场也好。” 听闻此言,田家老祖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虽然依旧阴着脸,但神情略有缓和。 “你有心了,待我为耀儿报仇之后,这玉你便收着吧。” 言下之意,是让田四没必要在这里浪费钱。 田四一脸感动,连声称是。 看的角落里的田九恨不得抓花了他的脸——田四的钱全都花在了那青藤玉树上,全身上下估计也就还剩了一身衣裳了,哪里还有钱去拍那血玉,不过是故意在老祖面前卖好。 老天若是开眼,就该让那个南二十七号包间的家伙放弃喊价,看田四怎么收场! * 景黎终于赶在苍麒继续加价之前偷袭成功,阻止了那只壕手,先一步往玉牌里输入了三百二十一万。 苍麒:“.……” 夏岚:“南二十七号包间客人出价三百二十一万!” 景黎紧张的等了会,确定没有再跳出什么人抬价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随即又忍不住吐槽害他们多花了二十一万的西八——只喊了一次,就好像是专门来找茬的。 夏岚又等了一会,见果真没什么再加价后,果断将这块血玉给了苍麒。 地面上忽然冒出一圈圆形光晕,随即,一个精致的支架从地面上缓缓升起,那支架顶端,是两个镂空花盘,右边那个花盘空空如也,左边那个花盘上,他们刚才拍下的血玉静静置于其中,一个浅金色的灵力罩将血玉保护其中。 苍麒将早已准备好的灵石放在一个储物袋内,放进右边的那个花盘上,花盘上一道灵光闪过,约莫过了五息,储物袋自花盘中消失,而保护在血玉外围的防护罩,也同时消失。 景黎瞅了瞅这块贵的他止不住肉疼的血玉,虽然确实是好东西,但是,好贵! 苍麒伸手将血玉从花盘中拿起的瞬间,那花盘连带着支架一起,消失在原地,地面平坦如昔,仿佛那支架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一条牙色的丝络从血玉顶部的小孔中穿过,牙色与血色搭配在一起,意外的合适。 “谢谢师兄。”景黎眨了眨眼睛,从苍麒手中接过血玉,低下头,正准备往腰上挂——自从银心铃碎了之后,他身上就没挂过其他东西,正好把血玉挂上,才想动手,忽然横里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的手按住,阻止了他的动作。 “?”怎么了? 苍麒不答,只是将血玉从景黎手中抽了出来。 景黎不解其意,便看他动作,眼前却忽然被一片白色花了眼,脖间忽的一凉,随即又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拂过,景黎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那片白色飞快退去,连带着那抹温热一同消失,只有那丝凉意还留存在胸口,景黎低下头看了看。 苍麒将那块血玉挂在他脖间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块血玉不过两寸半大,戴在脖间倒也不很大,丝络不长不短正好,显然是苍麒早就准备好的。 想着这玉既然有清心辟邪之效,估计贴身带更好,景黎托起血玉瞅了瞅,他以前的那些同学倒也有不少带玉的,都是家里长辈给的。 穿越前他没捞到,穿越后倒是得了师兄给的,景黎歪着头想了想,总觉得穿越前许多不曾得到的,穿越后,他师兄都给了。 因着景黎把玉牵了出来,难免将领口带出一些,露出一小片锁骨。苍麒并未错开眼,看着那在白皙的肌肤的衬托下,越发显得鲜艳如血的凤玉,想着,果然很合适。 景黎端详了一会后,重新将血玉塞回衣服里,又将领口理好,抬眼去看苍麒,笑嘻嘻道,“师兄,你对我真好。” 见景黎眼角眉梢俱是笑意,苍麒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听见这话,好笑的揉了揉景黎脑袋,温声道,“你是我师弟。” 前世今生,都只得这一个师弟,又这么听话,自然要对他好。 虽然对于这个答案略有些遗憾,倒也在景黎意料之中,倒也产生太大落差,再转念一想,苍麒以前的事他是不知道,但从两人认识以来,的确是没见过苍麒对别人上心过,倒越发显得自己和他的关系亲密,这么一想,心情马上又大好起来。 …… 等拍卖会过去大半,许多宝贝都已成交之后,姗姗来迟的恒水精晶终于被侍女们托了上来。 夏岚主持拍卖会极有一套,各种不同类型不同层次的拍卖会交错着来拍卖,而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按顺序来,越到后期的越贵——虽然大体上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她会在几样高价品中间夹带一两样相对来说,价值略低一些的拍卖品,让人们有缓冲的时间,也给那些并不是大壕的客人们,不至于空手而归的机会。 ——要是价格一路从低到高,那第一件拍卖品就没争过别人的客人岂不是可以直接回家了? 因着夏岚的这般安排,即使拍卖会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在场的众人依旧是热情不减,殷切的期盼着下一件宝贝上场。 恒水精晶被端上来之后,现场先安静了一会,才有人报价。 这样的情况,也在夏岚意料之后,脸上的笑容并不因为那一瞬间的冷凝而有所僵硬,反而继续之前的风格,继续主持着。 这次的出价者显然没有前面那些宝贝们多,倒不是恒水精晶不好,恰恰相反,这绝对是个好货——无属性,能够相容天地间任意万物的炼制材料,谁不想要?简直想要疯了好么,但偏偏,它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 恒水精晶固然好,但也要你能够炼化啊。 可天地间,能够炼化恒水精晶的火焰凤毛麟角——异火又岂是那种烂大街的存在? 故而,看见恒水精晶,大家都眼热,但眼热归眼热,要花大价钱买下这么一个只能干看着却无从下手的宝贝,那完全是买回去给自己添堵。 所以,这一次的拍卖,参与者寥寥无几,到目前为止,也只得五六个人出价。 当然这并不代表这几个人身上就都有异火。 恒水精晶再鸡肋,也是珍贵的炼器材料,因为,起拍价便是两百万。 因为竞争的人少,故而竞价也并不激烈,几个人你加一万我加两万的,将价格喊到两百四十万之后,就有一半人放弃了。 从第一场拍卖会到现在,景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懒散的竞价,感觉有些好笑,便侧头与苍麒开玩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竞价的,估计那些真正想要买恒水精晶的人这会心里一定乐翻了。”——竞争对手这么少,战斗力还都这么低。 苍麒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然后在玉牌里输入了两百六。 景黎:“……” 苍麒报价之后,外面忽的安静了一瞬。 刚才苍麒和其他人竞价那块血玉时,他们都看在眼里,这会见苍麒又对恒水精晶感兴趣,有两人犹豫了一会,便决定放弃了。 本来他们手上就没有异火,只是想着用次一等的兽火试试,看能不能炼化,但苍麒刚才直接把那血玉从一百八十万生生喊上了三百万,几乎翻了一倍的壮举,还是令他们深深的……了,算了,这恒水精晶买回去还不一定能炼化,何必和这个败家的小子在这里争。 ——在他们想来,出手这么壕的,定然是哪个世家出来的纨绔子弟。 最后剩下的那个见状犹豫了一下,迟疑着往上加了两万,再看见苍麒果然加价之后,也跟着放弃了。 于是,在继血玉之后,恒水精晶又被苍麒收入囊中了。 景黎:“……” 竟然就这样放弃了么…… 虽然看见他家师兄不必再花冤枉钱就把东西弄到了手,但还是觉得有些囧啊。 看着苍麒将装着灵石的储物袋放到那花盘上,将恒水精晶取出后,景黎便凑过去,借着苍麒的手瞧了瞧,这块恒水精晶个头并不小,足有一个足球那么大,这价格买来,确实不亏。 “不若我现在就帮师兄炼化了吧?”景黎想着苍麒估计是想用恒水精晶来融合其他材料,来淬炼他的本命灵剑,便想着趁早帮把恒水精晶给炼化了。 苍麒略一思忖,这场拍卖会起码也还得大半个时辰才能结束,景黎用异火炼化恒水精晶并不麻烦,且他也想着早日将铃铛炼制出来,便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恒水精晶递给景黎,道,“有劳师弟。” “小事一桩。” 景黎接过恒水精晶,无视于火凤的不满,又压榨着异火做了一回苦力。 其他火焰无法撼动恒水精晶分毫,但在红莲业火的火舌之下,恒水精晶并未坚持多久,就开始渐渐液化…… 因为炼化时需要用到异火,景黎便离开了原本的位置,坐到了角落处的软榻上。 苍麒一只手支着下巴,撑在扶手上,看着角落里被火光所笼罩着的人影。 跃动着的火苗扭曲了空气,灯光落在脸上,阴影交错,模糊了那人的面容,如同被打上了噪点一般。 侧脸棱角清晰,原本有些凌乱的领口已被拉上,将那精致的锁骨与殷红如血的凤玉掩藏其中。 苍麒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嘴角的笑容扬起到一个从未有过的弧度。 看着眼前的人,思绪飘远,忽的想起了两人初遇的那日。 或许景黎自己都未意识到,那时,他看向自己的眼里,除了紧张提防之外,还有些掩藏其后的不安,仿佛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有一种茫然无措之感。 那时他把人带回九华,不过是想要弄清楚这个上辈子不曾出现过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便是在之后的相处中,凡事也都保留三分——对于这个变数,他并不放心。 苍麒看着不远处,心无旁骛的炼化恒水精晶的景黎,目光落在了那双闭阖的双目上,他很清楚的知道,当这双眼睛睁开之时,是何等风景。 和自己不同,景黎的喜恶从来都很分明。 性子再直白不过,这样的人,藏不住心事。 最开始认识时,他喜欢景黎这般性子,因为这类人,再好琢磨不过;现在,他还是喜欢景黎这种性子,因为这双眼睛若是睁开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永远是满满的信任与欣喜,与他们第一次相见时截然不同。 那日,他带景黎回九华时,绝对不会料到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变得如此。 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上辈子师尊只有他一个弟子,自然也没有师弟之说;但这辈子却不一样,这个师弟甚至还是自己带回来的,即使最开始的动机并不单纯,但这并不妨碍他与景黎之间的相处。 师尊素喜闭关修炼,便是被师尊带回九华,多半时间里,他亦都是一人独处,而现在,多了一个人与自己朝夕相对,从习惯一个人,到习惯身边始终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而这一个人,对自己从来都只是满心信任。 师弟么……有这么一个师弟的感觉,挺奇妙,也,挺不错。 因为想起师尊,又忽然记起那日明玄之言。 【仙路慢慢,若是有幸能得一人相伴,共登仙途,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得一人相伴么…… 苍麒眸色蓦地一暗,景黎不需要那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作伴,自有他陪着谈剑论道,便是有朝一日,有幸能够得道飞升,他身边也必然会有景黎的位置,不需要其他人多事。 …… 时间就在景黎炼化恒水精晶与苍麒兀自想着心事中过去。 此时,拍卖会已经接近尾声,而景黎这次来东奉城的最终目的,也终于有了下落。 虽然醉云翡石精仍不知其下落,但地心魂髓,却在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 地心魂髓是形成条件极为严苛,普天之下难寻的灵物。 单单只一滴地心魂髓,其中所蕴含的灵气就极为惊人,若是能得一滴修炼,别说是事半功倍,怕是数十倍都不止。 除此之外,地心魂髓还有一个特性,亦足以令人趋之若鹜。有那许多修士,往往离晋级只差一线之隔,却始终迟迟不得提升,但若是能得一滴地心魂髓,那这一层桎棝便能轻松突破。 是以,夏岚才让侍女捧上地心魂髓,一掀帷幕,整个会场都沸腾了。 在场近乎三分之二的人,都红了眼。 像地心魂髓这类的宝物,堪称是无价之宝,用灵石已无法估量,故而,这一回的拍卖,是以物易物,出价之人将自己准备用来交换的珍宝输入手中玉牌,告知于主持人,主持人自会定夺。 夏岚话音才落,整个会场就跟疯了似得开始出价,夏岚手中的玉璧就没暗过,灵光一道接一道,差点没把她眼睛给闪瞎。 景黎心心念念的东西已经出现,可他本人却正专心致志的炼化中,并不知晓地心魂髓已引起了怎样的狂潮。 不过,景黎毫不知情,却不代表苍麒也是如此。 从景黎提起乾溪仙子提出的两件东西之后,苍麒就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 虽然景黎只说对方让他找这两样东西,其余并未提及,但苍麒推己及人,便是性子再好,只要那乾溪仙子不是个傻的,就不可能会在景黎只口头上答应之后,就放人下山。 只是景黎不愿多提,他便当作不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任景黎有任何把柄落于别人之手,他虽不知景黎究竟是如何与乾溪仙子达成的协议,这事越早解决越早,拖得越久,越容易出变故。 苍麒冷眼看着台下的火热,略一思忖,从储物戒指中翻出一物来,将其影响投射入玉牌之中。 夏岚身为元婴修士,又是珍奇阁的高层,平日里好货自然见过不少,但饶是她,这会也对着手中玉璧,看的眼花缭乱——今天来此的,果真不缺土豪。 忽然,玉璧上又有一道灵光闪过。 夏岚眼角一瞥,脸上当即变了颜色。 “!!!” 第一百三十章 天元破劫果! 远古时期的修真界,比现在要危险的多。都说时势造就英雄,在那个生存环境极为恶劣的年代,天才也似乎总是扎堆出现。 那时的修真界,宗派势力林立,一块区域中,三不五时便有人渡劫晋升。 但既是渡劫,任凭天资再好,总有未知之数,并非所有人都能顺利渡过雷劫,即使那时候的修士实力远胜于现在的同等级修士,但在雷劫面前,所有人都一样。 远古时期叱咤一方的修士很多,但陨落的更多。 天道总是公正的,不偏不倚,既然那时的修士们生存不易,虎狼环伺,那么与此相对的,在另一方面,天道亦会做出补偿。 据传,有一种灵果,名为天元破劫果,顾名思义,此果可助人渡雷劫。 相较于碧情阁中长生树所结,能助人提高结婴几率之如意果,天元破劫果的效用更甚。 凡化神期以下修士,使用天元破劫果渡劫,均可提高四成几率。 四成几率是什么概念? 看着这数字不大,但古往今来,就算是那些得道成仙的修士,又有哪个敢说自己渡劫是有十成把握的?能有六七成把握的就很了不得了。 换句话说,但凡修士渡劫,总是有那么两三分把握的,加上天元破劫果的这四成,果断已达六成以上,已经超过半数了。 修行一事,越到后面,越是艰难。 放眼修真界,筑基期修士烂大街,金丹期修士也很多,元婴期修士也不少,但元婴期往后,人数便骤然缩水了。 一旦晋升化神期,便是在整个修真界,也能占有一席之地了。 东陵州内大大小小城池无数,抛去那些小城不算,但凡能够成为一座主城城主的,必然是一位化神期以上高手,不然根本镇压不住下面。 有多少人梦想着突破,跻身高手之列,然而,又有多少人在雷劫中陨落,神魂俱灭。 但随着一个时代的过去,那些远古时期,诸如天元破劫果这般的稀世之宝,也随着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们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然而现在,她竟然见到了这种传说中的灵果。 夏岚瞪大了一双妙目,一时间,便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她自己就是一名元婴期修士,自然清楚元婴期与化神期之间的这道鸿沟有多么难以跨越,而现在,看着这一枚周身缭绕着实质化灵气的灵果,便是似她这般博闻广见的,都觉得有些烫手起来。 但夏岚毕竟是珍奇阁的高层,经历远非常人可比,在最初的失态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飞快的在心中盘算起来。 地心魂髓之所以珍贵,除了其本身所含灵气惊人,利于修炼之外,更难得的是它能助人突破那一层桎棝。 但即使那层薄膜被捅破,随即而来的雷劫又是一个大问题,地心魂髓能助人突破,却不能助人渡劫;反观天元破劫果,却是能直接作用于雷劫之上,对于修士来说,渡劫时能够有六层以上把握,那便是很大的几率了。 故而,从这两物本身的价值来说,天元破劫果更甚一筹。 然而,天元破劫果只得一枚,而地心魂髓却有一小瓶,虽然那玉瓶也不过手指粗细,但比之天元破劫果的一次性效用,地心魂髓显然是可以使用多次的。 再则,天元破劫果的作用目标仅限于化神期及以下,换句话说,要想想从化神期突破至合体期,便行不通了——当然,相比于化神期,合体期高手数量更少这事,另当别论。 至少从表面上来说,从作用范围来看,还是地心魂髓略胜一筹。 夏岚沉吟了一会,有些拿不定主意,便直接将天元破劫果的影像传了一份给本次拍卖会的负责人,也就是珍奇阁的大长老,请他定夺。 在等待大长老回应之前,夏岚又看了看其他人所出之物,虽然都是奇珍异宝,其中甚至也出现了一枚同样能够提升渡劫几率的火灵果,夏岚虽然见猎心喜,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火灵果虽然也能帮助修士提高渡雷劫的成功几率,但却只对火灵根修士有用,且只能提高两成几率。 与天元破劫果相比,夏岚自然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后者的效果更好,而且人人得用,并无灵根限制。 不过,天元破劫果应当早就灭绝了才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有,夏岚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又释然了——虽然是远古时期的东西,但指不定有家族从那时传承至今呢,那些隐世大家里出现什么好东西,都不足为奇。 * 南二十七号包间内—— 苍麒一边看着景黎炼化恒水精晶,一边等着回复。 那枚天元破劫果是青木真君留下的,从价值上来说,并不逊于地心魂髓,而且,天元破劫果早已绝迹,独一无二的东西,总是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的。 放置在一边小几上的玉牌上,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苍麒眼角一瞥,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顿了顿,略一思忖,又从取出一物,将其影像传入玉牌之中。 这回并未再让她久等,在影像传过去的数息之后,夏岚那边就有了回应。 一枚天元破劫果已经令大长老心中的天平有所倾斜,再加上一株雪玉骨参,最后地心魂髓花落谁家,显而易见。 在夏岚宣布地心魂髓有主之后,余下众人自是不肯服气,想要知道究竟是何人拿出了何物,自己的东西究竟差在了哪里,毕竟地心魂髓难得,没有人愿意错过,故而一叠声的追问究竟。 但夏岚一路走来,什么场景没见过,她既然能以一届散修的身份爬到今天的位置,又岂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的。 虽说之前的那些拍卖品最后以多少价格被何人成交,都是有目共睹的;但竟然地心魂髓是以物易物,那自然不同。 没有人会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手里的压箱底好货,虽然现场之人都愤愤不平的要一探究竟,但除非夏岚脑抽,否则又怎么可能说出地心魂髓最后落于了何人之手。 那不是明摆着给客人找麻烦么,她怎么可能会干这种砸自家招牌的事。 夏岚笑眯眯的看着台下群情激昂,等到底下的动静渐渐小了,才不急不缓道,“各位道友稍安勿躁,诸位所出之物,亦无一不是珍品,只是各项比较之下,我们珍奇阁觉得那位客人用来交换之物,更为合适罢了。” 只说合适,不提其他。 随即又在台下众人再次炸锅之前,笑盈盈的补上一句,“再者,天元破劫果毕竟已绝迹,今日一见,实是不舍。故而,我们也只能忍痛割爱,放弃各位的珍宝了。” 台下安静了一瞬,然后又炸了。 这回不是追问那人究竟是谁了,而是追问夏岚,那枚天元破劫果是否会进行拍卖,反弄的夏岚有些哭笑不得…… * 在天元破劫果与雪玉骨参放在花盘上后,地心魂髓外围的光罩自然也随之消失。 苍麒将白玉瓶拿起,拨开上面的瓶塞,看了看。 千年寒潭内灵气尽失,乾溪仙子要地心魂髓,想来应该是为了抽取其中灵气来填补。 估摸了一下玉瓶内的地心魂髓的数量,对比寒潭之大小,倒也差不离了。 那么,就只剩下醉云翡石精了。 拍卖会此时已接近尾声,虽然觉得能得到地心魂髓已是运气上佳,再出现醉云翡石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苍麒还是将目光投向下面的台上。 在地心魂髓之后,又有两件拍卖品被侍女端了上来,论其价值,比之地心魂髓,只高不低,苍麒一眼扫过,见不是心中所想,便移开了眼。 恒水精晶的炼化已接近尾声,原本坚固的晶体,已经被炼化成了一大团浅色的液态之物,被深红色的火焰包裹着,在景黎的不断炼化下,那团液体渐渐缩小,凝练。 从最初的面盆大小,变为如今拳头大小。 如今,炼制所需材料他已尽数集齐,待景黎将恒水精晶炼化之后,便可开始炼制。 只是炼器所需时间不比炼化恒水精晶般便宜,在此地直接炼制并不方便,苍麒便想着今晚回去之后,再着手开始炼制。 包间内温度蓦地升高,仿若置身火炉。 苍麒抬眼看去,包围着那团液体的火焰较之方才,蹿高了一尺,火力更加旺盛,而那团液体则开始不断扭动翻腾。 景黎眉间出现一道浅浅的印痕,右手虚空一划,一朵精致的红莲从指尖绽放,飘然隐入那团挣扎着的液体之中。 “!——” 一声灼烧声之后,那团液体便进紧锁于红莲之中,不再动弹。 …… 又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深红色的火焰才渐渐消失于空气中,在最后一抹艳色隐去的同时,景黎缓缓睁开眼,取出一个空玉瓶,将那团液体尽数盛入其中,才略松了口气。 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玉瓶已出现在唇边。虽然用异火炼化恒水精晶并不难,但所消耗的灵力确实不少,景黎也不跟苍麒客气,就着对方的手,将瓶内灵药一吞而尽。 苍麒站在一边,等景黎调息完之后,才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看见苍麒又递过来一个白玉瓶,景黎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家师兄又来喂药了。正纳闷怎么这回习惯改了,不像以前那样先给自己灌了再让自己调息,反而在调息完之后才给,就听见那家师兄言简意赅的解释。 “地心魂髓。” 哦,原来是地心魂髓啊。 恩……等等,地心魂髓?! 景黎眼前一亮,拔开瓶盖瞧了眼,果然是他这次前来东奉城的目标之一。 景黎高兴的将塞子塞了回去,刚想将地心魂髓收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迟疑道,“师兄你……花费几何?” 苍麒:“雪玉骨参。” 景黎狐疑道,“一株雪玉骨参就能换到?”虽然雪玉骨参也是好东西,但是,和地心魂髓相比,还差了一大截吧?他家师兄还败了什么东西….. “加一枚天元破劫果。” 景黎:“!!!” 他当然知道那枚天元破劫果的来历,大土豪青木真君一共留下了两枚,当日在地宫里,苍麒将所有东西都一分为二,他们各得一枚。 之后苍麒修为达到金丹后期巅峰,离元婴只差一线之时,他还想着等苍麒成婴之后,日后再晋升化神期时正好能够用的上,谁知道苍麒竟然在这里给用了。 一瞬间,得到地心魂髓的喜悦都被浇灭了大半。景黎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的那枚天元破劫果找出来塞给对方,本来事情就是因自己而起,再让苍麒破费,他都要找条地缝钻下去了。 苍麒不甚在意的将灵果塞回景黎储物戒内——他们的储物戒本属同源,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使用对方的那一半——虽然上回景黎就见苍麒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衣服,但并未所想,这会又见苍麒将灵果又塞回了自己这里,便有些反应不过来。 “……哎?”景黎有些迟疑的将神识探入其中,在看见好端端待在里面的天元破劫果,有些懵逼,随即又想起了上次之事,忍不住抬眼看向苍麒左手,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迟疑道,“……这是,一对?” 苍麒点了点头,他以为景黎上次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台下,最后一件拍卖品也已成交,在夏岚的笑声中,已经有人开始退场。 苍麒瞥了眼台下,正准备和景黎离开,却看见他家师弟面色古怪的伸手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发呆。 “?” 景黎一脸深沉的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很严肃的想着,所以,自己其实一直和他家师兄带着对戒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平日里觉得储物戒除了实用之外并无什么特别,现在意识到是对戒之后,顿时觉得稀罕起来,翻来覆去的盯着戒指看了好半天,好一会才想到,既然这对戒指是可以互通有无的,那岂不是…… 景黎转了转眼珠,试探着将神识没入苍麒手上的戒指,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的确是不曾受到任何阻碍,一路畅通无阻。 景黎也不是真想知道苍麒戒指里都放了些什么,只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真实性而已,在神识顺利进入之后就马上抽离出来,并未细看,却还是被戒指里面的湛湛灵光都闪瞎了眼。 土豪…… 本来觉得他家师兄出手这么大方好败家,现在才知道,人家壕的根本不在乎那些……本来觉得自己也属于小康水平,这么一比,瞬间觉得自己还是个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小苦逼…… 景黎抽了抽嘴角,将莫名出现在脑海中的奇怪念头甩掉,打起了别的主意。 既然他们的戒指是彼此都可以使用的话,那么…… 景黎心中一动,试探着将自己戒指中的那枚天元破劫果给转移到苍麒那边去,然后…… 苍麒微笑着将天元破劫果重新放回景黎的戒指中,揉了揉景黎脑袋,“走吧。” 景黎:“……” 这不对啊! 说好的可以互通有无呢?为什么感觉苍麒的权限比自己更高的样子?为什么他可以阻止自己放东西进去,而自己却挡不住他? 景黎一脸困惑的盯着两人的戒指,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苍麒余光一瞥,正好将景黎神情尽收眼底,看见对方抓着自己的手指,和他手上的戒指互相比对,一脸莫名,不由有些好笑。 他们的权限并没任何不同,自己能做到的,景黎也同样能做到,只不过,他在景黎行动前,便猜到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才能让对方碰了壁——换而言之,下次,景黎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再把天元破劫果塞过来,他就无法阻拦了,不过,他想把灵果放回景黎身边,也很容易就是了。 拍卖会已经结束,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席下楼,只得少数人还在,与几个相识之人攀谈。 苍麒带着景黎从包间出来后,并未直接直接,而是去了下面的大厅。 刚才还万众瞩目的台上,已经没有了拍卖时的华光,夏岚站在一边,看着侍女们将台上收拾干净,漫不经心的想着等会是去大长老那顺几瓶芙蓉醉,还是先去百灵山庄找人,正纠结着,冷不防余光扫到一道人影。 夏岚挑了挑眉,顺便便回过神来,唇边浮现出一丝浅笑,“这位道友可是有事?” 景黎刚一直在纠结戒指的问题,这会听见夏岚的声音,便下意识的抬起脸,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苍麒的用意——地心魂髓已经到手,醉云翡石精却尚不知下落。 果然—— 苍麒微微颔首,也不与夏岚客套,直接道,“贵阁可有醉云翡石精的消息?” 别人不知道各个包间里都是些什么人,但作为这场拍卖会主持人的夏岚却不可能不知道,就是因为她记得今晚来的每一位客人,才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两位就是南二十七号包间的客人。 珍奇阁别的不论,就是钱多,宝贝多。 在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珍奇阁亦不忘继续深入发展客户。 撇开苍麒的出手大方不提,单从对方能拿出天元破劫果,夏岚就不介意与对方套个交情,只是在听见苍麒所需之物后,略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阁里,还真没有。” 一开口就是醉云翡石精,还真是有些让人吃不消。 虽然也知道未必能够如愿,但亲耳听到夏岚的否定,景黎心中还是不免闪过一丝失望,珍奇阁的生意遍及全东陵州,本还以为,能够从她们这得到消息的。 夏岚眼尖,景黎眼中失望只是稍纵即逝,却也被她瞧得分明,眼波一转,在苍麒与景黎身上打了个转,又从两人交握的手上飞快掠过,唔了一声,过了会才道。“虽然阁内没有,不过,若是两位想要,我们也能帮着打听打听。” 说到这里,夏岚眼中闪到一抹自得之色,“不是我夸口,我珍奇阁想要知道什么,就总有打听的办法,两位既然都问到了我这,想来这物于你们也是有大用的,不若交于我们,只要醉云翡石精还存在于修真界,我们便能打听到其消息,送到两位手上。” 苍麒也没以为珍奇阁里就一定收有醉云翡石精,之所以有此一问,也不过是想让着珍奇阁帮忙打听醉云翡石精的消息罢了,故而听见夏岚之言,并无异议,“有劳。” “好说好说,开门做生意,哪有将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夏岚咯咯一笑,话头一转,又道,“不过么,这帮忙打听也是件耗时耗力的事……” 苍麒闻弦知雅意,手中灵光一闪,一个储物袋已出现在掌中,“此为定金。” 夏岚接过储物袋,探入神识一瞧,挑了挑眉,满意的将其收起,笑道,“三月之内,必有消息。” 三个月的时间,倒也不算久。 苍麒点了点头,表示接受,既然事情已经谈妥,也没了逗留的必要,便准备带着景黎离开。 “两位且慢。” 景黎与苍麒同时回过头,看向夏岚,静待下文。 夏岚原本有话要说,这会见景黎两人的反应如出一辙,便连转头的弧度都一样,不由被逗乐了,“你们现在可是准备回客栈?” 来参加这次拍卖会的本地人屈指可数,既然是外地赶过来的,晚上自然是住在客栈酒店中,夏岚这么问,景黎也不觉得奇怪,便点了点头,纳闷对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夏岚又笑了一会,才走上前去,言笑晏晏,语带深意,“我若是你们,现在就离开东奉城。” 景黎一愣。 “真是傻孩子。”夏岚咯咯笑了起来,伸出手指,轻点景黎额头——作为一个生意人,得要懂得投资,眼前这两个小辈虽然年轻,但观其资质皆是不俗,出手又这般大方,不出意外的话,日后也定然会有所成就,她并不介意现在卖个人情。 苍麒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的将人往后带开半步。 夏岚手指落空,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了眼苍麒,但很快又将视线转移回景黎身上,将滑落的滑丝拨回耳后,一根葱白的玉指竖于唇前,朱唇轻启。 “——” * 以前看过的那些修真小说里,一场拍卖会结束之后,总会有倒霉蛋在归途中丢了性命,拍到手的宝贝也不翼而飞,平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而这次他们在拍卖会上买了这许多东西,被人盯上了,景黎也并觉得不奇怪。 但夏岚当时的口型…… 在拍卖会开始之初就盯上了他们,景黎却委实有些想不通——虽说之前几天的拍卖会,也不是没买过东西,但相对来说,那些东西与今日拍卖会上的拍卖品一比,又实在算不得什么了。——夏岚既然会特意出言提醒,那必然是对方实力在他们之上,那些高手,应该不至于眼皮子这般浅吧? 虽然心中疑惑,但既然知道有人盯上他们了,景黎又不是傻的,当然不会在大刺刺的回之前下榻的客栈去当冤大头。 夏岚友情提供了飞云楼的一条出城密道,景黎两人便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城。 虽然在飞云楼待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现在已快过申时,但因为太阳还不曾落下,天色且还尚亮。 在御兽牌里待了好一段时间的青鸾展开翅膀,欢快的翱翔于天地间。 青鸾的速度极快,须臾之间,已过数十里,东奉城早已被它远远抛在了身后,连一个小黑点都望不到了。 但景黎却并未放下心来——青鸾速度是快,但修士的速度也不慢,御剑术或是灵舟灵船,无论哪一样,速度都不是盖的。 现在且才跑出这么点距离,景黎并不能放心。 也不知道会来多少人。 景黎蹙起眉想了一回,莫名焦虑。 不知为何,从出城之后,就始终有一丝不安笼罩在心间。 修士修行顺应天道,有时发生与己身有关之事时,亦会隐约有所感应。 虽然景黎感觉自己自从穿越之后就一直是个乌鸦嘴的大水卦体质,但这回不一样。 以前再倒霉,也不过是倒霉了自己一个人,可现在,苍麒还在他身边。 景黎眯起眼睛,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他已经害的苍麒修为因为他而倒退,绝对不能再让苍麒出事。 一只手掌覆上头顶。 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不急不躁。 “莫怕。” 明明只得两字,语气又是那般平淡,偏偏,心里的焦躁却神奇的被抚平,渐渐平静下来。 景黎微微侧过脸,看向身边,和他的焦躁不同,便是知道麻烦或许马上就要上门,苍麒也仍是那般淡然的样子,好似他们就只是出来郊游一般,这份自若也影响到了景黎。 景黎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他离师兄,还差的好远。 …… 想象中的劫道者一直未出现,青鸾一路无事的飞出近百里远后。 忽然间,天边有云层翻涌,一只巨大的巴掌印带着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压,横空扇来。 景黎瞳孔猛然一缩。 化神期!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个湛蓝色的防护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两人身前,连同青鸾一起,挡在其后。 比防护罩更快出现的,是一道巨大的银白色巨剑,向着那巨大的掌印直撞而去。 “!——” 一声轰然巨响,巨掌与巨剑重重撞在了一起,激荡起一股极其可怕的能量风暴。 这股能量风暴炸裂开来之后,余威一直延伸至数十里外,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两座山峰,竟被生生夷为平地,只留一地碎石沙砾。 便是有防护罩在身前挡着,也未能阻止强大的冲击波,景黎只觉得胸口一阵窒闷感,喉间腥甜上涌,若非他咬紧了唇,只怕一口血已经喷出。 虽然那道湛蓝色的防护罩仍旧还挡在身前,但那光罩之上,已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 这就是化神期修士的力量么…… 景黎飞快的吞下一瓶灵药,运转体内灵力,将体内的翻腾之感强压下。 虽然他此前曾遇见过化神期的罗睺,但那次罗睺并未曾直接出手,只是放出了手下的阴尸厉鬼,论起战斗力,这些阴兵们的战斗力,根本不能与作为主人的罗睺相提并论。 那次,虽然亦曾与罗睺交手,但其实罗睺并未展现出他的真正实力,所以,刚才的那一个巨大的掌印,才是景黎第一次直接感受到,化神期修士的能力。 那完完全全,就是一种等级上的彻底碾压。 就好比玩游戏时,你一个七十级的玩家,在野外遇见了一百级以上的世界boss,你的能力,在他的面前,不堪一击,但他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却能令你如临大敌。 更不提,刚才的那道掌印,根本就带着森然杀机而来。 那出手之人,分明就要将他们直接置于死地。 竟然是直接引来了化神期修士么…… 当能量波的余威散去,烟尘渐渐消散,前方凌空而立,想要在此地将他二人劫杀之人的面目,也清楚的暴露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岁上下,白发银须,方口阔面,看起来一派道骨仙风之感的老者。 那般凌空而立,罡风吹鼓着广袖,乍看之下,当真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的凛然缥缈之感。 丝毫不见刚才出手时的狠厉。 “想逃到哪里去?” 田家老祖说话并不快,反而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的感觉,声音并不大,却仿佛落雷一般在景黎耳边乍响,震的耳朵隐隐作痛。 “刚才那一掌,竟然没能打死你们,倒是命大。”田家老祖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下一掌,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景黎的目光略一倾斜,转落在与田家老祖错开一步,恭敬站在其身后的田四身上。 他并不知道田家老祖是为了田元耀报仇,而不远万里的亲自前来,只当是当日田四逃脱之后,回去搬了救兵。 打了小的,就来了老的。 这种小说中屡见不鲜的套路,没想到,竟然也在自己身上演了一回。 即使对面站着的,是化神期修士,苍麒仍将他牢牢护在身后,高大的背影,仿若一座山一般,将所有的危险都挡下。 明明应该是紧张害怕的时刻,景黎却意外的平静下来,向前踏出一步,与苍麒并肩而立。 青鸾亦被收回御兽牌中,单从人数上来看,两边都是二对二。 只是,双方的实力落差,有些大。 田四站在田家老祖身后,眼底闪过一丝讥笑,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在化神期老祖面前,都敢这般狂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田家老祖冷哼一声,抬起右手,轻轻一拍。 一个比先前更大更凝实的巴掌印凭空出现,垂直落下,向着底下的景黎两人砸去。 苍麒伸手从眉间牵引出一道银线,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来,无数杀意凝结成冰霜之花,竟将方圆十里,皆尽冻住。 一柄银白色的巨剑森然出现在苍麒身后,就连他自己也仿佛化作了一柄锋锐无匹的宝剑,剑意不断攀升,向着那巨大的掌印,直冲而上。 田四瞳孔猛然一缩,好强的剑意,即使是他,也不免产生一股心悸,若是自己遇上…… 田家老祖眼中却闪过一丝嘲讽。 就算剑心大圆满又如何,不过区区一个筑基修士,也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不过,年纪轻轻,便能达到剑心大圆满,此子若是不除,日后必留隐患。 田家老祖眯了眯眼睛,右手又是一掌拍下。 又一只巨大的巴掌印陡然出现,与之前那道掌印一前一后的直落而下。 “!——” 一朵深红色妖艳红莲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景黎脚边,下一秒,一朵朵的红莲接二连三的在空中绽放,将整片天空而染成了一片赤色,灼热的高温,仿佛连空气都被点燃。 这是一幅非常怪异的画面。 地面上,冰霜连绵十里;天空中,火莲怒放。 田家老祖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贪欲。 异火…… 一只数丈长的火凤腾空而起,带着滚滚热浪,和立于其中的人影一起,向着掌印直冲而去。 此时,苍麒所化已刺入第一道掌印,对撞开来。 景黎瞳孔猛然一缩,身影更快的追了上去。 那一记重撞,令银色巨剑的顶端,出现了数道裂痕,碎裂了一角。 苍麒一声闷哼,强压在喉间的腥甜,并不后退,反而不管不顾的深入其中。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亮凤鸣,炙热的温度席卷而来。 火凤从刚才苍麒撕裂出来的口子中钻了进去,展开双翼,整个身体都化为一片火海,掀起一条长长的火龙卷,缠绕上银色巨剑,两者一起刺入掌印深处。 “!——” 轰然一声巨响,掌印、巨剑、火龙卷重重撞击在了一起,引爆出一股极为骇人的力量,炸的天地为之色变。 “噗!” 景黎再忍不住,一口血喷出,全身的经脉,在刚才那一记爆炸之下,震荡损伤的厉害。 脚边的红莲也萎靡了不少,丹田中的火凤焦躁的随之颤动,刚才那一下,对它的伤害亦是不小,要是再来一次,它也吃不住。 苍麒的情况并不比景黎好,甚至更为严重,他先前已与巨掌硬碰过一回,本就受了伤,这回能量炸裂,直接将他五脏六腑震成了重伤。 而田家老祖却沉下脸,又是啪啪两掌拍出。 这一回,比之前面两掌,攻势愈加凌厉。 苍麒闭上双眼,数道罡风从脚下出现,十六柄银色长剑虚影浮现在苍麒身边,天空中忽的裂出一道口子,隐隐有滚滚雷声传来。 下一秒,十数道粗长的紫色雷蛇悍然劈下,直直劈在了那十六柄长剑之上。 银色的剑身瞬间被印染成了紫色,周身雷光缭绕。 一大片雷池蓦然出现在十六柄长剑上空。 苍麒猛然睁开眼,眉宇间一道银色刻痕若影若现。 苍麒抬手,一道金色流光落入景黎怀里,“走!” 不待景黎反应过来,白色的人影连同十六柄雷剑一起,仿若一道银练,向着那两道落下的森然掌印直冲而去。 噼啪作响的雷鸣带着一阵轰鸣之声,以一种义无反顾之势,悍然而去。 金色流光落入景黎怀里,露出本体,却是一个小巧的金色卷轴。 景黎瞳孔猛然一缩,传送卷轴。 传送卷轴的出现,非但没有让景黎感到丝毫欣喜,反而令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传送卷轴只有一个,一张卷轴,只能传送一个人。 苍麒却把卷轴给了自己。 景黎目眦俱裂的瞪着那道已经快至掌印跟前的白色身影。 如果苍麒在此陨落,独留他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 景黎咬紧牙关,向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直追而去。 粉色的身影快若闪电,白色的身影快如白练。 景黎从来没有一次这般庆幸,七秀是远程。 在白色人影与巨大的掌印即将相撞的那一瞬间,一道炫目的剑气陡然出现,正中苍麒背心。 七秀技能,西河剑器——雷霆震怒。 雷霆震怒:如雷如霆,不暇掩耳。使目标眩晕,不受任何增益或减益效果影响,持续九秒。 被苍麒被定住的那一刹那,巨掌只拍而下。 轰然一声巨响,掌印消失,苍麒不曾受到那巨掌的半点波及,依旧伫立于半空。 田家老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苍麒身后是景黎,他自然不会防备,所以才会让景黎这般轻易得手。 景黎打开了传送卷轴。 被他定住身,无法动弹的苍麒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成真。 景黎将被打开的卷轴抛下苍麒,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看着金光将苍麒覆盖。 那个瞬间,他感到苍麒的一切都在他眼中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的眉目,他的错愕,他的愤怒。 最后那些都被潮水般涌来的颜色所淹没,景黎的眼中就只剩下了满目灿烂而刺眼的金色。 田家老祖简直不敢相信,竟然让那个剑修的小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传送走,再联想到刚才那个白发小子的古怪,顿时恼羞成怒的连连数掌拍下。 直直的向着景黎拍去。 在巨大手掌之下,人的身影,显得那般渺小。 即使有异火相阻,却还是抵挡不住那澎湃的力量。 景黎的身影直直的从空中落了下来,连带着身边的火莲一起。 就那样从半空直坠而下。 田家老祖冷哼一声,这就是惹怒他的下场。 虽然跑了一个,但再怎么跑,也跑不出他的掌心。 田四眼睁睁的看着景黎向着底下直坠而去,心中一阵火热,正想下面将那小子身上的宝贝一锅端了,却错愕的发现身边的老祖已消失了。 他虽然知道老祖不会放过跑掉的那一个,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性急。 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把那个小子身上的储物袋给拿了,再去追人。 他不拿岂不是便宜了别人,而且下去找个人,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想毕,田四身形一闪,向着底下俯冲而去。 * 师兄一定会生气的吧。 在意识消失前的那个瞬间,景黎眼前忽然浮现出刚才苍麒惊怒的模样。 不知怎的,他竟有些想笑。 真是糟糕,好像,又惹师兄生气了。 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只希望,师兄不要气他太久…… * 一道身影慌不择路的在林间狂奔,只恨自己没多长一双腿。 提着一口气,不敢有丝毫松懈,也不知逃了多久,身后似乎已没了动静,心下稍定,脚下便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转过头,想要一看究竟。 “!——” 在他转头的瞬间,一道寒芒乍现。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喉间猛地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带着余温的尸体上,一根菱形峨眉刺没喉而入。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人影从林间走了出来。 走至尸体边,拔出峨眉刺,又在尸体上翻找了一遍,只摸出了一个储物袋,内里却并无自己所寻之物,不由蹙起眉。 忽然,那人站起身来,鼻尖一皱,循着血腥味走去。 没出百米,便来到了目的地。 鸟语花香,溪水潺潺之地,却混杂着不合时宜的浓浓血腥味。 一个人影被水流冲到岸边,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将原本清澈的溪水已被晕染成艳色。 来人的目光落在那与血水纠缠在一处的白色发丝上,顿了顿,改变了主意,抬脚向溪边走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景黎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坑坑洼洼的石壁,并不很明亮的光线令石壁的大部分都隐于昏暗。 还没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一阵烤肉的香味忽然窜入鼻尖,景黎下意识的侧过头,看着香味飘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火堆上,正架着一只看起来有些像野猪的兽类,在火舌的灼烧下,那厚厚的油脂表面正“滋滋”的往下滴着油,坠入火堆里,燃起一个个火星。 火堆边还坐了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把匕首,从那兽肉上割下一块,不知在上面撒了什么,空气中瞬间充满了一股辛辣味。 这是,得救了吗? 景黎茫然的呆了一会,他最后的记忆,是田家老祖连番轰杀而来的巨掌,还有整个人都几乎被拍扁的痛楚。 还以为,会交代在那,没想到,命还挺大。 视线又在周围打了个转,才发现,自己现在正躺在一个山洞里。 景黎自嘲的笑了笑,刚想起身,却发现四肢钝痛的很,单单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景黎皱了皱眉,开始检查起自己的伤势。 不看还来,一内视,才发现,全身经脉都差不多被震断了,整个丹田里就像是爆炸过一般,一片狼藉,就连丹田深处的金丹就隐隐显出衰败之色来,不复往日的光鲜。 又有一颗圆珠围绕着金丹颤动,发现景黎神识,颇为不满的大幅度晃动起来,似在表示抗议,然它的情况也实在是好不到哪去,只蹦跶了两下,本就褪色了不少的表面,灵光越发显得黯淡下来。 火凤觉得自己简直倒霉,一直被压榨着苦力不说,这该死的人类遭殃,竟然还将它也给殃及成了池鱼。 本来伤势就一直没好,养了这许多日子,非但没恢复多少,这回又直接被打回了解放前。 火凤深深的觉得这个人类就是个坑,如果早知今日,它当时就应该出手再利索点,直接把人给烧死的。 在查看完伤势之后,景黎无视于火凤的愤愤,抽回神识,很有些伤脑筋,伤成这样,想要恢复,怕是得花不少时间。 “你醒了?” 景黎这一番动静,虽然不大,却也不小,这山洞就这么点地方,火堆边坐着的那人自然是马上就发现了,便转过身来。 因为先时对方背对着自己,景黎并未看见对方模样,这回对方转过脸来,借着火光的映照,才发现,竟然还是个认识的。 “多谢谢姑娘了。” 一开口,景黎才发现嗓子哑的厉害,一说话,就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谢盈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正好瞧见,就把你带回来了。” 其实她本来没打算多管闲事的,不过因为那头白发实在少见,才把人认了出来——既然是认识的,总不好见死不救。 谢盈盈并不知道,她前脚刚将景黎带走,后脚田四便追寻而来,搜寻了一圈无果后,才不甘心的离开。 如果不是她横插一杆,而令一路寻来的田四找到了景黎,估计景黎就在晕迷中直接扑街了。 对方轻描淡写的没放在心上,景黎却不能一笑了之,正色道。“今日之情,景黎谨记在心,自当重报,日后谢姑娘若是有事,只管开口便是。”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直接被打落下来,后面的事一概不知,如果不是对方及时将自己带走,而是任由自己毫无知觉的留在原地,估计等待着他的,也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谢盈盈看景黎面色真挚,不似作伪,本想说她也没什么事需要用上对方,但转念一想,估计对方也不愿欠自己人情,想了想便道,“你做的烤蹄髈很好吃,不然就给我做两百份烤蹄髈吧。” 虽然说是救,但其实她也就是把人从水里拎起来,灌了两瓶灵药,其他也没什么了,又不是从虎口夺人,真直接认下了这份恩情,倒显得她小人了。 没想到对方竟是这种反应,景黎在最初的错愕之后,难免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在对方心里,自己这条命也就值两百盘蹄髈了? “谢姑娘……” “就这么说定了。”谢盈盈玉手一挥,打断了景黎的未尽之言,直接将对方的报恩方式给拍了板,又转身从那头野兽身上割下一块烤的皮香肉脆的后腿肉来,递给景黎。“喏。” 景黎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就连起身都费劲,更遑论吃烤肉了,只得笑着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谢盈盈也不勉强,本来修士就不像凡人一般看重口腹之欲,便是三个月不吃东西都无所谓,若非之前在地宫里看见景黎做了一大堆好吃的,想着对方和自己是同类,她也不会想到请对方吃烤肉了。 不过,倒是忘了对方现在还是个重伤病号。 谢盈盈一边吃烤肉,一边看着景黎取出两瓶灵药服下,等对方调息结束,才道,“你命也挺大的,被人打成这样都没死。” 这话里倒没讽刺的意思,只是纯粹有感而发罢了。 当时将景黎带回来后,她自然也查看过对方伤势——离死不远,差不多就剩一口气的那种。只是她身上并没什么疗伤圣药,只能给灌了两瓶伤药,把伤势给稳住罢了。 景黎才睁开眼,便听见谢盈盈这话,不免苦笑。“确实是挺命大。” 能在田家老祖的接连而下的数个掌印下留下一口气,不过是托了游戏技能的福。 七秀奇穴,被动招式:冥泽。 若自身血气值低于百分之一,解除自身控制效果并使自身闪避几率提高百分之百,受到内功攻击降低百分之百,持续三秒。 要是田家老祖当时再多拍一掌,估计自己当场就扑街了。 谢盈盈自然不知道这些,听见景黎附和,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见景黎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凄惨,不免同情道,“放心吧,多养上几个月就好了。” 景黎:“……” 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又想到苍麒不知道被传送到了哪里,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便掏出传讯符,试着与对方联系,发出去的讯息却全部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景黎不由皱起眉,若是苍麒看到了,自然会回复自己,可这会一连发了数条都没回应,不免担心起来。 谢盈盈胃口极好,没花多久,就将那头野兽消灭了一半,正抱着条后腿啃的欢,瞥见景黎一脸担忧,顺口问道,“怎么了?” 景黎摇了摇头,“我联系不上师兄。” 师兄? 谢盈盈眼珠一转,想起个人来,“是那个剑修?” 景黎点了点头,猜想着是因为两人相距太远了,苍麒没能收到自己传讯,还是出现了其他什么变故。 一想到苍麒被他传送走时,也受了重伤,心里便越发担忧起来,只希望,师兄别出事才好。 “许是在什么秘境或是其他特殊之地吧。”谢盈盈随口猜测道,虽说传讯符联系不上对方,还有另外的一种可能,但她总不好说那剑修出事了;再者,她记得那剑修实力强横,想来只要没倒霉的遇上化神期以上的高手,总不会出事。 景黎心神不宁的点了点头,只想着快些将伤势养好,去找人。 不久前才闭关了两个月疗伤,没想到时隔不久,又要重蹈覆辙。 景黎叹了口气,才想着切回云裳心经,先把自己只剩了管血皮的小血条给刷满,眼角一扫,正好瞥见了一边抱着条烤兽腿啃的欢的谢盈盈,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切心法,冷不丁谢盈盈猛然站起身,连手上的烧肉也不要了,一身杀气的往外冲。 景黎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一愣,以为是来了敌人,只是神识一扫,却并未发觉周围有什么异样,正疑惑不解中,谢盈盈又冲了回来。 一挥手,将还架在火堆上的那半头野兽给收进储物袋中,又猛然扭头看向景黎。 景黎:“……谢姑娘?”什么情况? 之前她在那几人身上撒了药粉,又放出觅影蜂循着那药粉追踪而去,刚才忽然感觉到其中一只觅影蜂那有了动静,才会冲了出去,准备前往那只觅影蜂所在的位置。 只是才出了山洞,忽然想起里面还有个重伤员,依着景黎现的情况,要是把他一个人留下,估计随便来只低阶妖兽都能把他一巴掌拍死,这才又冲了回来。 既然回来了,便顺便把剩下的烤肉也打包了,再一转身,抬手向景黎甩出一物。 那物从谢盈盈手中抛出后,便迅速张开,原来是一朵粉白色的桃花,粉嫩的花瓣中间嫩黄色的花蕊俏生生的立于其中。 那朵桃花初时不过普通桃花花苞大小,一息之间,就长成一丈大小。 谢盈盈手指一勾,拍板道,“还是把你也给带上吧!” 就这么把人丢在这,到底不放心,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白把人救回来了。 谢盈盈话应刚落,那桃花的花瓣花瓣便往景黎身上一卷,直接把毫无防备的景黎给卷进了花蕊里,随即,花瓣又尽数合上,变回花苞的模样。 谢盈盈抄起大花苞往肩上一抗,身影快若闪电的掠出山洞,向着感应到的觅影蜂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头雾水的景黎还没弄明白状况,就被大花苞给包了个圆。 所幸这桃花的花瓣柔软的很,被那么一卷倒也不疼,只是,当花瓣闭合之后,整个人都被困在了花苞里,暂时无法出去。 景黎抬眼打量了一下身下的这朵巨型桃花,桃花内部的空间并不小,本来以为是件花型灵器,进来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灵器,而是一朵实实在在的真花,只不知道是天生异种还是旁的原因,能够像灵器一般被人驱使。 在里面隐约还能听见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估计是谢盈盈是正在赶路。 虽然不明白究竟发了什么事,但这桃花里灵气充沛,极适合修炼,既然暂时出不去,倒是正好在里面疗伤修炼。 刚才在山洞里,因为有谢盈盈在一旁,还有所顾虑,不方便直接切云裳,现在进了桃花里,倒正好方便行事。 …… 谢盈盈循着感应到的方向,一路疾驰。 因为距离太远,一连飞了三四天才赶到目的地附近。 甫一落地,谢盈盈就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地方看起来荒芜的很,根本就不像是有人居住的,而那只觅影蜂,她能感觉的到就在附近,却不知为何,就是不能召唤回身边。 这地方有古怪。 谢盈盈立时警觉起来,放出神识搜查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地方与普通的荒村并没什么两样。 除了树上栖息着的麻雀,还有一条瘦骨嶙峋的野狗之外,再没其他活物。 此时天色已暗,昏昏沉沉的灰幕已经从天边垂落下来,更让这座荒村显得阴气森森,若来的是个普通人,估计这会早就已经被吓跑了,但谢盈盈一介修士,自然不会将这点阴气看在眼前。 在这座规模并不很大的村子里转悠了一圈,除了确定觅影蜂的确就在附近,其余并无所获。 谢盈盈想了想,将肩上抗了好些天的大花苞放下,打了个响指,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花苞便慢慢舒展开来,不一会就绽放开来。 景黎缓缓睁开眼。 谢盈盈落地时,他便已有所觉,只是对方当时并没有放自己出来的意思,他便继续在里面疗伤,这会既然花苞被打开了,他便站起身,从里面走了出来。 笑着和站在跟前的谢盈盈打了个招呼,“谢姑娘。” 觅影蜂分明就在附近,可自己却怎么都找不到,亦召唤不回,谢盈盈便猜测此地被设下了什么阵法,只是她对于阵法一途并不擅长,想着身边还有一个人,便将景黎放出来,想要问问对方可谙于此道。 只是才与景黎打上照面,谢盈盈就忍不住把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诧异看着比之数天前面色好了许多的景黎,稀奇道,“你的伤都好了?” 虽然她是扛着人飞了三四天,景黎在花苞里休养,伤势好转不奇怪,但问题是,对方现在看起来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谢盈盈便不免惊奇起来——照景黎那伤势,没两个月,别想复原。 “还早的很呢。”景黎摇了摇头,他现在之所以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不过是因为给自己刷了几把血,把血条刷满了,其实内里被震断的经脉,并没有全部被修复,还有一大半都是二级伤残,没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全恢复。 看着没问题,要是真交起手来,自己肯定倒霉。 谢盈盈半信半疑的打量了景黎一阵,却也没多问,不管景黎究竟有没恢复,这种涉及到自身隐秘之事,她也不便多问,便很快将这个问题抛到一边,问起正事来。“你对阵法一道,可有涉及?” “不敢说十分精通,倒也还算了解。”景黎说着便扫了一眼周围,“可是此处有什么问题?” 不敢说十分精通,那怎么也能有七八分了。没想到顺手一拎,倒拎回个宝贝来,谢盈盈瞬间便高兴起来,点了点头,道,“你快帮我瞧瞧,这里是不是被布下了什么阵法,我能感觉到我的觅影蜂就在这附近,却怎么也找不到呢。” 虽然景黎现在战斗力退化成了战五渣,但破解个阵法什么的,倒没什么问题。 听见谢盈盈这话,景黎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幻阵。 闭上眼睛,放出神识探查了一番,片刻后才略有些诧异的睁开眼,沉吟了一会,从储物戒指中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抛至半空,将一道灵力打入其中,注意着镜面景象的变化。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后,景黎将镜子收起,微微蹙起眉,“我并没感觉到此处有阵法波动,以破面镜查看之后,也并未发现有任何阵法存在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地方虽然看起来荒芜,又有些阴气森森,但也只是因为常年缺少人气罢了,并非是因为有人刻意在此布阵装神弄鬼。 谢盈盈闻言,眉间便柠出一道深深的褶皱来。 倒不是说不相信景黎的话,想来景黎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骗自己,只是她分明与觅影蜂有所感应,却又寻觅不得,难免心中焦虑。 再一想到那东西现在也不知道落在了何处,心中更是焦躁起来,只恨不得觅影蜂马上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自己去将那个王八蛋找出来打死。 虽然这里没有阵法的存在,但谢盈盈应该也不会感觉错自己的灵兽。 景黎想了想,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除了阵法之外,其实是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将阻拦她们之间的碰面。 “有没有可能,谢姑娘你的觅影蜂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困在了什么地方? 谢盈盈想了不想,脱口而出道,“这地方破成这样,能有什么东西困住它?” 景黎:“……” “并不是说就是在这处荒村,既然谢姑娘能感应到觅影蜂就在附近,想来觅影蜂也的确是在离此不远的地方出现过。” “觅影蜂一般用于追踪,想来,谢姑娘放出觅影蜂,也是为了追查什么人,我想,或许是对方发现了觅影蜂,手上又碰巧有什么法宝,将觅影蜂困于其中,所以才令谢姑娘无法准确搜寻到对方的位置。” 修真界有一种类似于二次空间的空间法宝,能够开辟出一方次元空间,若是将东西藏于其中,其他人即使能感觉到那物的存在,除非将把法宝毁坏,否则并不能将东西取出。 景黎想了想,又问道,“谢姑娘这一路寻来,可曾感应到觅影蜂位置的变化?” “当然是有变化了。”要是一直窝在一个地方不动,她干嘛还要拼命赶路,她又不傻。 “那么现在呢?现在可还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变化?” 谢盈盈才想点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细细想来,她这一路追寻而来,觅影蜂也是在快速移动的,这说明,那王八蛋定然也是知道自己会追来,虽然才一路跑来此处;可直到她感觉到觅影蜂就在附近,从而降落之后,虽然有感觉到觅影蜂的存在,但却不想先前那般的鲜明了。 之前还没觉得奇怪,但现在景黎这么一问,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劲了。 虽然没得到回答,但看谢盈盈表情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了。 之前他被裹进了花苞里没能出来,但光听外面隐约的风声就知道谢盈盈的速度必然不慢,中途又不曾休息过,想来那人也不可能跑的太远。 景黎又放出神识探查了一下,发现这附近几乎都是山,要是对方躲入其中,又有类似空间法宝在手,还真不好找。 这一点,谢盈盈也想到了,脸色登时难看起来,本来以为她这么快赶来,怎么也能把那王八蛋给弄死,结果竟然跟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躲了起来。 琢磨了一下自己与那家伙的时间差,她这一路都不曾休息过,照理应该是能追上的,可那家伙却不见踪影,跑远是不太可能的,应该是就躲在附近才对。 谢盈盈皱着脸想了一会,很快就有了主意,“就不信那家伙还能躲上一辈子,我就在这等着,等他出来了,我就马上宰了他!” 话里满满的杀气,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来,景黎抽了抽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谢盈盈道,“你帮我个忙吧!” …… 照着谢盈盈的意思,景黎在周围的几处山峰底下都布下了警戒阵,只要探查到灵力波动,就会有所反应,以免对方到时借助于什么法宝偷偷遁走,他们无法发现。 等景黎布完阵转回来,就看见他离开前还在咬牙切齿,一脸愤愤的谢盈盈已经架起火堆,开始烤肉了。 景黎:“……” 他还以为对方这会没心情吃东西呢。 注意到景黎回来,谢盈盈抬了抬眼,“谢了。”然后无比自然的递过去一块烤肉,被婉拒之后,不解道,“你伤不是好多了吗?” 之前在山洞里伤成那样没法吃还能理解,现在都能走能跳的了,怎么还不吃?明明那时候在地宫里,对方的胃口比自己还好。 不过对方不要,她也不会勉强就是了。 其实这和伤好没好并没什么直接关系…… 景黎看着她刚才还心情不佳,现在却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知怎的,有些想笑。 其实,像谢盈盈这般的性子,也挺好的,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倒是让人,有些羡慕。 谢盈盈解决了一块烤肉,正寻思着接下来吃哪个部位,余光一扫,瞥见身边的人有些恍神,这副模样略有些眼熟,便大大咧咧道,“你又在想那个剑修啦?” 景黎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对方又道。 “你们俩感情倒挺好。” 不像之前见过的那个什么门,统共一个小破门派,一帮子人还跟个乌眼鸡似得争来争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师兄……待我,一直都很好。” 听见谢盈盈说他们感情好,景黎一时间,忽而有些恍神。 跃动的篝火中,苍麒将传送卷轴扔向自己,让自己走时的情景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当时苍麒站在他身前,他并不知道,说出这话时的对方,脸上是何等神情,只记得那道比雷光更为炫目,比巨剑更加决然的身影。 每一次,都是对方挡在自己身前,将自己牢牢护于身后,即使是在那种时候,即使那人手上,只得一张传送卷轴,却也还是要自己先走。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待他不好? 就是因为知道,那人对自己好,从未有过的好,才会让自己忍不住,想要把这份好彻底的据为己有,想要那个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其实谢盈盈对苍麒也没特别注意过,只依稀记得当时景黎身边有个剑修,两人关系看起来不错,而那个金丹期的修真实力很强,仅此而已。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那两桌宴席,景黎两人在她心里也不过就是两个路人甲。 只是这会瞧见景黎与那个剑修兄弟情深,略微起了些好奇心,便问道,“你们两个是从小就认识了吗?” 一起加入九华宗,一起修炼什么的。 “并非如此。”景黎摇了摇头,“我与师兄,相识不过一载罢了。” “!”谢盈盈这回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才认识一年关系就这么好了?真难得。” 别家的认识了几十、一百年的都还要喊打喊杀呢,这两人才认识一年的,关系倒挺好。 景黎微垂下眼,他穿越到这里,也已经一年多了。 除了刚过来的那两天,其余的,所有的关于穿越后的记忆里,都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可现在,他们却分开了。 在花苞里疗伤时,景黎忽然记起,他在为苍麒炼制法衣时,曾经融入过一滴精血于其中,而现在,他并未受到反噬,那么,至少,对方性命一定是无忧的。 也正是因为确定了这一点,即使目前还未能与苍麒联系上,景黎也不像是刚醒过来时的那般紧张了。 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有一根弦紧绷着。 只希望,早日将伤养好,去找人。 看着景黎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谢盈盈瘪了瘪嘴,觉得自己可能戳中对方的伤心事了——毕竟对方之前还提过没和那个剑修联系上。 谢盈盈想了想,安慰道,“我看他剑修挺厉害的,肯定没事,说不定,他先来找你了呢。” 隔了好一会,才听见身边的人低低的应了一声。 谢盈盈皱了皱脸,觉得这气氛好像不太对,偷偷瞄了眼隔壁,见景黎半低着头,垂落下来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感觉这会好像不太适合聊天,歪着头想了想,决定自己还是继续吃烤肉吧…… 等景黎回过神来时,吃饱了的谢盈盈已经转悠开了。 这荒村她白日里也转了一圈,委实没什么发现,但刚吃完饭,要她马上修炼,她又不习惯,便站起身,在村里的各处荒宅里瞅瞅。 这荒村估计以前条件不错,一圈看下来,宅子大多都还不错,还有两处大院,估计没荒废以前,也是属于人丁兴旺的那一类。 可惜,不知道怎么就荒了。 谢盈盈瞅了瞅一户人家门口,被杂草给挡住了的石狮子,撇了撇嘴,正准备回去,余光忽然相见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正奇怪白日里怎么没发现还有其他活物,走过去想瞧瞧是个什么东西,走进了,才发现,是一具骸骨。 谢盈盈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四周,这具骸骨就倒在离门不远处,身体向下,颈椎骨断成了两截,是被人一掌拍断的。 一般放出神识,都是为了探查周边有没有敌情,而毫无灵力可言的尸骸,自然是不会在修士们的注意范围之内的。 所以,她与景黎两人都没发现尸骸,也不奇怪。 不过,因为是个凡人的村子,荒废了也就荒废了,她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天灾人祸难料,而凡人又实在是太过于脆弱,这村子里的人都搬走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现在看见这具尸骸,谢盈盈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再细想时,却又毫无头绪。 谢盈盈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了这具尸骸正对着的宅门上,说是门,其实经过这许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就破烂成了两块破木板,根本就遮挡不住里面的外人窥探的视线。 谢盈盈轻吹了口气,两块破木板“吱呀”一声开了。 虽然这会已经入夜,但她一个修士,也不像凡人一样,在黑暗中两眼一摸瞎。 站在门外,就看见了屋里的两具尸骸。 和在她脚边躺着的这具一样,都是被人一掌拍断了脊椎,断成了两半,倒在了地上。 依稀还能看见屋里桌面上摆着的几个碗碟,看来,他们死时,正好是吃饭的点。 谢盈盈一闪身,进了边上的两幢宅子,两息之后,又回到了原地。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传来,警觉的一转身,却是景黎站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 “我刚才,在村里,发现了点东西。” “哦?”谢盈盈挑了挑眉,“真巧,我也发现了点东西。你先说说你的吧,看看是不是同一件事。” 景黎叹了口气,“恐怕是了。” 谢盈盈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最后落在了脚边的尸骸上。 “你也瞧见了?” 景黎点了点头。 他看谢盈盈出来了许久没回,便过来看看,结果在一户人家的牛棚里,看见了两具骸骨。 而这一路走来,看见的尸骸,绝对在两位数以上。 “你怎么看?” “不像是匪贼所为。”一般匪贼洗劫村庄,都是为了钱财,而他最初看见的那两具骸骨边上,还有另一具动物骸骨。耕牛的价值并不低,如果杀人的是匪贼,没道理连牛也一起杀了。 “我刚才进屋里看了看,里面的钱物没人动过。” 也就是说,杀人不是为了钱。 可这么一个小村子,景黎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人要下这种毒手,把一整个村的人都灭口。 而从这村子的规模来看,怎么也有个一两百人,一路上却几乎没见到什么挣扎的痕迹,也就是说,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非常明显。 虽说凡人里也有所谓的功夫高手,但想要做到这般干净利落的将整个村子屠尽…… 景黎摇了摇头,还是太牵强了些。 “我在屋里,发现了这个。” 随着谢盈盈的话一起传过来的,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景黎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拿在手里一看,才发现是一个颗黑乎乎的,黄豆大小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像是暗器。 “?” 谢盈盈解释道,“这是魔珠。” 景黎将信将疑,魔珠他见过,和灵珠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魔气一个是灵气罢了,却没见过这种的。 而且,他并未感觉到,这里面有魔气的残留。 谢盈盈看景黎反应,就知道他想差了,“不是那种魔珠。修士从灵石里吸收灵气,魔族也可以从魔石里吸收魔气,魔珠算是最低等级的魔石,里面的魔气一般都很斑驳,魔气少,品质也不好,一般也就只有那些实力低下的魔族才会用魔珠修炼。” “不过就算是实力最弱的魔族,对付这些凡人……”谢盈盈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转而道,“你手上那颗魔珠,里面的魔气已经被吸收干净了。” 所以,将这座村子里所有村民灭口的是魔族? 这般情景,不免让景黎想起将一整个镇子的人都杀光了的罗睺,罗睺手下阴尸鬼影无数,他杀人,是为了得到更多的阴兵,所以那镇子也变得鬼气森森,黑雾缭绕。 可这荒村,他却并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便是魔族性情残虐,杀人也总得有个理由——或是为了自己所修炼的魔功,又或是为了得到什么东西,总归,是有动手的缘由的。 既然这些尸骸还在,那凶手也不可能是要杀他们练功;可这么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又会有什么宝贝值得魔族动手?更不提屋里的东西根本就没被动过。 景黎皱了皱眉,有些想不透魔族动手的缘故。 谢盈盈心中也同样有所狐疑,但她现在最在意的,还是那个躲了起来的家伙。 而这些村民,毕竟都已经死去许久,而她们并不知道,凶手是谁,便是想为村民报仇,也无从谈起。 最终,也只是挖了个大坑,将所有尸骸一起埋了。 两人又回到之前升起的火堆边。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景黎盘膝而坐,刚准备打坐调息,冷不丁瞧见谢盈盈直挺挺往地上一躺,双手交叠着搭在腰间,摆出最规矩的睡姿,闭上眼准备睡觉。 景黎:“……” 谢盈盈似有所觉,眼皮子都没睁开,哼哼道,“我白天那么的努力修炼,晚上自然是要好好休息的。” 景黎看着躺下不到三秒,呼吸就开始变得绵长的谢盈盈,有些好笑,又有些恍然。 这话,似曾相识。 景黎想了想,才记起,自己也曾经对苍麒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还是刚进九华宗不久,被苍麒发现自己半点法术不会,压着自己修炼时的事了。 虽然当时苍麒听见这话时的神情有些无奈,不过的确是没再逼着自己晚上修炼。 当时自己还挺高兴。 而现在,这习惯,竟然也改了。 【有些……困了……】 那句轻似呢喃的话语,仿佛还近在耳边。 他从来没见过苍麒睡觉,唯一的一次,却是对方一身是血的倒在自己怀里。 想到那次的雷劫,又不免想起这次他与苍麒的失散。 经历的越多,就越是认识到自己的渺小。 景黎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杂念尽数摒除,闭上双眼,运转起体内灵力。 只有变得比别人更强,才能保护最重要的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离开……离开这里……请带她离开……】 景黎蓦地睁开双眼,周围依旧是一片静谧的夜幕。 荒村荒废已久,就连一声虫鸣都不曾有,整片空间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而那气若游丝的女声,也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戛然而止。 景黎微微蹙起眉,环顾了一圈周围,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谢盈盈身上。 谢盈盈仍保持着入睡前的睡姿,正睡的香甜。 这一切都与他打坐前并无两样,仿佛刚才听见的声音,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景黎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听见的那道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悠远而空灵,就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一般,听的并不分明。 而他此前在附近都布下了阵法,若是真有灵力波动,有人靠近,他不可能毫无所觉。 景黎想了想,还是决定起身出去看看。 今晚并没有起风,但山间的温度还是比其他地方要来的低一些。 脚边许多野草上,都隐隐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景黎在附近转了一圈,也到阵法周围瞧了瞧,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心中不免存疑。 而等他回来时,谢盈盈也已睁开了眼睛。 再怎么说谢盈盈也是金丹期修士,哪怕她看起来睡的很熟,但身边的动静却也都是心中有数的——若是真的一睡下去就人事不知,她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景黎甫一起身,她便知道了,却也并未在意——修炼烦了,起来散散心也是有的;退一步来说,这地方她都已经摸透,再加上景黎现在还是个重度伤患,就算对方真的想耍什么花招,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她觉得以景黎的人品,还不至于如此。 等了好一会,才等要景黎回来,且面上神色有异,难免奇怪起来,正想问他,就被对方先截过了话头。 “谢姑娘,你刚才,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谢盈盈就算睡着了,也不可能对身边发生的事毫无所觉,是以,景黎才有此问。 谢盈盈一脸茫然。“什么声音?我就听见了你起身的声音啊。” ……也就是说,那个声音只有自己听到了? 景黎想了想,将自己之前听见的声音说了。 谢盈盈的第一反应也是先找人,但又听到景黎说阵法没反应,附近除了他们两人,再没有其他人的痕迹之外,就觉得不可能有人来。 “既然阵法没被人触动,你我二人也不曾察觉有人接近,应该是没问题的。”谢盈盈想了想道,“是不是你听错了?” “你身上伤还没好,白日里又帮我画了那么多阵法,消耗的多了,精神上便难免疲惫,一时间听差了也不是不可能。” 关键是,她还真不觉得,有人能躲过阵法,又躲过她们两个的感知——当然,那些元婴化神期的高手自然是可以的,可那些人想要对付自己,何须这么大费周章,直接一巴掌拍下来,她们就能直接扑街了。 谢盈盈说的,也正是景黎心中所想——不可能有人来过。 只是,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并不觉得那声音是自己幻听,只是一时间,而实在是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再想想,便是真有什么古怪,却也未必能奈他们如何。 这种桥段一般在鬼片里发生的比较多,然而他与谢盈盈之前也再村子里转了一圈,并不曾见到这些村民们的魂体,这村子自然也不可能存在鬼魂之类。 且他们两人都是修士,便是真遇上了鬼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还有……就是那话里的内容了。 带他/她离开? 这方圆十里,也就他和谢盈盈两个大活人,可谢盈盈和自己一样,都是头一次来此地。想到这里,景黎心中不由一动,便问道,“谢姑娘,你追寻那人至此,可是有什么因由?” 一提起这个,谢盈盈就止不住的火光,“那些王八蛋竟然敢抢我的东西!” 等抓到了,一定要他们好看! 有了这一出,谢盈盈也没心思睡觉了,和景黎一样,盘膝修炼起来。 待到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时,景黎忽然眉梢一动,阵法有反应了。 “有人出来了。” 谢盈盈一听,忙顺着景黎所指的方向,疾掠而去,因为景黎现在还是个伤患,她还不忘拽了对方的胳膊一起。 被抓了景黎颇有些无奈,虽然对方是好意,但其实,他并不介意对方先走一步,自己后面跟上的,这么跟个小鸡仔似得被吊着走,感觉实在是说不上有多好。 两人赶到那时,正好看见一个身材瘦削矮小的家伙正从山上下来。 谢盈盈眼睛一亮,一个巧劲将景黎轻推至一边,然后纤长的十指瞬间变成带有尖锐爪钩的兽爪,向着对方狠狠抓去。 那人反应也不慢,在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疾风袭来时,便警觉的向边上一闪,以为避过了,却没料到躲过了第一下,没能躲过第二下。 在左爪落空的那一瞬间,谢盈盈的右爪就直接向对方背心爪去。 “噗!——” 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草地,一个骇人的爪印出现在那片血肉模糊的背部肌肉之上。 站在一边的景黎默默围观妹纸的凶残打法。 谢盈盈的战斗力还是很可以的,左一下右一下的,直接将那人给打了个半死,浑身上下就再没找到一块能看的地方。 对着这近乎一面倒的战局,景黎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从实力上来说,显然是谢盈盈更胜一筹,却不知道是怎么被人抢走了东西。 谢盈盈把人打了个稀巴烂,出了口恶气,便准备把人给结果了,一对寒光湛湛的菱形峨眉刺从身后反手拔出,一双中指从那对圆环中穿指而过,屈膝紧握,脚下一蹬,身体如箭矢般飞射而出。 那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的人眼中猛然闪过一丝狠意,口中吐出一物,向谢盈盈疾射而来。 见有暗器袭来,谢盈盈条件反射的挥手将那物击落。 “轰——” 在峨眉刺碰触到那物的瞬间,强光大盛,炸裂开来。 谢盈盈身形迅速后退,那人冷笑一声,扭头张望了一下,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往某处滚去,身影随即消失不见。 再没想过对方还能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谢盈盈差点没气炸了。 想着对方必然还藏身于附近,心头火起,一番无差别攻击将这一片空间给弄得天翻地覆,而消失的人影,却始终不曾出现。 “等等,谢姑娘。” 眼看着谢盈盈气的几乎要将整座山给砸平了,景黎不得不出言制止。 和谢盈盈不同,他刚才一直在边上围观,也因此,瞧得比谢盈盈更分明一些。 细想起来,刚才对方消失前曾在周围观察过一番,才认准了某处滚去。 原本景黎以为对方昨天之所以能完美的隐藏了自己的行踪,是因为手上有类似的法宝,可刚才看见对方的举止,心中反而升起了其他念头。 这地方定然是有什么玄机在其中的,但是,却并未是那人所有。 而那人既然能够借此躲难,显然对于此地也是熟悉的。 景黎走到刚才那人消失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挪步试探,却并未感觉有什么异样,仍旧还好好的站在原地。 思及对方消失前,也曾四下观察,想来那个点应该是随机改变的。 既然那个随机点有出现过,附近就必然会有灵力残留——他之前所布下的阵法曾被触及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景黎沉吟了一会,走到第一眼看见那人出现的所在地。 这座山与那荒村的距离并不很远,且谢盈盈速度又快,他们赶到时,那人既然是在这个位置,那么想来他出来的那个点也不会离的太远。 景黎闭上双眼,仔细感觉着空气中残留着的灵力波动。 在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之后,景黎便开始推算起那个随机点的行动轨迹。 谢盈盈不明所以,但看景黎双眉微蹙的样子,也知道对方是发现了什么,便耐着性子,等在一边。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候之后,景黎快步走向东北方向的某个位置,在一块褐色的岩石边站住了脚。 “这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谢盈盈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将那岩石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看出这货和其他石头有什么不同。 景黎微微一笑,“这便是入口了。” “!!!” “你怎么看出来的?!”谢盈盈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伸出手,随即整个人就被什么东西给吸了进去。 谢盈盈只觉得眼前一花,将将回过神,就发现景黎也跟着进来了,当即夸奖道,“你好厉害啊!这样都能被你找的到!” 换了她,估计蹲上个十天半月,也找不到一点头绪。 夸了半天,却见景黎却双眉紧锁,仿佛对自己的话全都充耳不闻。 谢盈盈不解的顺着景黎的目光看去,立时就被满目的猩红给吓了一跳。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由深浅不一的红所组成的世界。 红色的草地,红色的山脉,红色的树木,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艳色,空气中,更是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看着这片鲜红,谢盈盈甚至觉得就连脚下所踩踏着的草坪,都变得黏腻起来。 景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大费周章的用法宝布下结界,防止外人误入了。 他们刚才在外面所见到的山,恐怕不过是这法宝所幻化出的障眼法罢了,此处,才是这山原本的模样——虽然眼前的景色已经面目全非,但是,这几座山峰的位置与大小,却是与在外面瞧见的山峰一般无二。 谢盈盈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外面的世界很安静,这里也是一样,只是外面的世界好歹还是山清水秀的,而这里,却是一片猩红色的地狱。 她只当这里是那家伙的藏身之地,却没想到这个藏身之地竟然如此大手笔。 景黎神色一动,“有人过来了。” 两人飞快的闪身进了一丛近一丈高的红色灌木之后,收敛气息,等待着来人出现。 在他们藏好后不多会,一阵脚步声便由远及近。 透过枝桠间的缝隙,隐约能看见一个瘦高个正向这边走来。 景黎在对方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上停顿了一秒,又很快离开,以免被对方发现端倪。 虽然从看着这地方开始,就直觉和魔族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亲眼看到来人那一双猩红色的眼珠,心里还是猛然一沉。 这般掩人耳目的在这里弄出这么一个地方,魔族又再打什么主意…… 在发觉来人实力不过筑基中期的水平之后,谢盈盈身影一闪,直接把人一巴掌给拍进了土里。 那魔族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发现自己脖子以下,已经被埋进土里了。 又惊又怒,正想出来,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那魔族下意识的想要呼救,一张嘴张张合合了半天,硬是没能往外蹦出一个字。 万万没想到对方一招就能将他的所有行动全部封死,魔族心中更是恐慌,一双眼睛睁的仿佛铜铃般大小,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把人一巴掌拍进了地里之后,谢盈盈玉手一扬,飞快的在周围布下一个禁制,以防此地动静外泄,随即,便不再收敛自身气势,金丹后期的威压毫无保留的倾斜而出,那魔族不过是个筑基中期,这般近距离的面对高阶修士威压,又如何能无动于衷。 若非他已经先一步被谢盈盈被拍进了土里,估计这会已经直接跪下了。 “说!你们在这装神弄鬼的,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虽说她是为了追寻那个逃脱了的家伙而来到这里,见到这里的情景之后,谢盈盈自然也少不得要问上一问了,所以才会一照面就雷厉风行的直接把人给控制住,又放出自己威压,以威逼眼前魔族交待一切。 高阶修士若是毫无保留的释放威压,低阶修士想要抵挡,并非易事。便是有心性坚韧之人,若是硬抗,也会受到不轻的内伤——这也是等级带来的绝对差距。 而现在这个倒霉个抓了的魔族,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志坚定的,被谢盈盈周身气势不逼,脸色“唰”的惨白到底,上下嘴唇止不住的哆嗦。 谢盈盈冷哼一声,“说!” “噗!” 那魔族登时被激的喷出一口血来,一张嘴开开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双猩红色的瞳孔里,写满了深深的恐惧,仿佛眼前站着的就是那催命修罗。 谢盈盈见状,不由眯了眯眼睛,她布下禁制之后,自然也是解除了魔族的禁,让对方得以开口说话,不然她还怎么问话,只是没想到,这魔族,意外的有骨气啊,明明怕成这般模样,竟然还不肯说? 若是这骨气放在别人身上,她或许还会夸赞一两句,但是,魔族? 谢盈盈心底嗤笑一声,左手中凝聚出一团灰褐色的灵光,正待出手,却被人拦下了。 谢盈盈不解的侧过头,“怎么?” “这样都撬不开他的嘴,恐怕,不是他不肯说,而是不能说了。” 谢盈盈一愣,看了眼挡在眼前的手掌,又随即看向那个吓的几乎要晕过去的魔族——那魔族在听得此言后,眼中瞬间流露出一丝庆幸,显然景黎之言正中其心事。 ——很多高层为了确保某些秘密能永远成为秘密,往往都会对涉及其中的手下身上布下禁制,若是泄露秘密,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那岂不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谢盈盈柳眉一皱,一脸嫌弃,忽然,脑中有道灵光闪过,登时眼前一亮,满眼期待的看向景黎,“你可会搜魂之术?” 虽然妹纸的眼睛里闪亮的都快冒星星了,不过景黎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此类法术九华宗内不是没有,但是,他确实是不曾修习过此术。 谢盈盈满脸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然后……一脸失望的把那个魔族给结果了——既然问不出话来,那留下这货也没什么用处。 于是这个从出场都领便当都没能说过一句台词的炮灰就这么在谢盈盈手下化为了一堆……血肉糊糊——从尸体的表现手法上来看,体修往往比法修凶残的多。 在那堆糊糊中,有某个不同色系的东西的一角,在景黎眼前一晃而过,景黎一勾手指,一个绿色的储物袋从那堆糊糊中飞出,落于两人面前。 主人既然已身死,这无主之物自然是任凭其他探看。 这魔族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差不多就是他这个级别的程度。 景黎对这些魔石、灵石之类的并未在意,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一个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货色的水色玉匣之上。 相比于这储物袋中其他随处可见的资源,姑且不论这匣内之物,单单这匣子的价值,就远在这里的其他之物的总和之上了。 景黎心念一动,匣盖被打开,一层朦胧血雾凝聚在匣子上方,好一会才散去,露出匣内之物的真面目。 谢盈盈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石头不像石头,玉不像玉的,单单看着,就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匣内的东西,景黎并不陌生,甚至,可以称的上熟悉了。 那水色玉匣之内,密密麻麻的盛放了数百颗变异魔种。 这些魔种此时并未寄生于人体内,却仍是充满了邪恶血腥之气。 景黎盯着那数百魔种看了片刻,叹了口气。“此乃魔种。” 魔种这东西,谢盈盈自然是知道的,还曾经见过,这是这匣内的东西,与她之前所见过的魔种,却很有些不同,面上便也因此而带出一丝疑惑来。 “是变异魔种。”景黎见状,就将此前他与变异魔种的接触告知于对方。 他现在重伤未愈,要将这些魔种彻底销毁,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麻烦谢盈盈了。 一听说魔族用这些变异魔种弄出这许多幺蛾子,谢盈盈登时一脸厌恶的伸出右掌,掌心中忽然聚集出一股极为暴虐的能量,那股能量在须臾之间,便扩大了一倍不止,且高速旋转着,形成了一个铅球大小的白绿色能量球,向那玉匣袭去。 “!——” 一声爆裂声后,那只水色玉匣连同其内的数百魔种一起炸裂开来。 谢盈盈冷哼一声,又打出一个同样的能量球,将那些碎片悉数碾成粉末,消失于天地间。 “这东西要彻底粉碎,我须得出三成力以上。”谢盈盈抿了抿唇,这东西比她想象中的难对付,若是她遇见了被寄生之人,必须加倍小心谨慎才行。 三成么…… 谢盈盈的实力这两天接触下来,景黎心里也大致有了个底,需要对方三成以上力才能彻底碾碎,难怪刚才她会二度出手。 只是,最初在柘方府初次接触这变异魔种时,想要将其摧毁,却并不需要如此…… 看来,魔族也在数次暴露之后,将魔种炼化的更加完善了。 随即,景黎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刚才那玉匣中的变异魔种虽然亦带着血腥之气,但那只是其本身所携带,而并非是从人体中取出,也就是说,刚才那满满一匣子的魔种,都是还不曾寄生过的。 还有刚才的那个魔族……这是否意味着,对方也是刚得到这些魔种,正准备将这些魔种寄生出去? 思及此地被魔族大费周章的掩藏起来,说不得,此处便是魔族的一处重要据点,分派下那些变异魔种,让魔族中人将魔种设法寄生到修士们的身上。 一想到这点,景黎心中便止不住的有些发寒。 魔族的筹谋,怕是,由来已久,且,准备充分。 * 也不知道到是不是这里的魔族对于此地的隐秘性太过自信了,他们这一路走来,也没遇见过什么阵法、陷阱之类,倒是颇为顺利。 只是不知是时间不凑巧,还是怎的,景黎两人一路行来,竟然不曾再见到第三个人。 在这么一片血红色的世界里行走,不管是观感上,还是心理上,都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 老实说,为了防止被魔族发现,不好放出神识探查环境,单只靠肉眼,对着这么一大片满眼的猩红,还真是要花了眼。 景黎回想了一下进来前所见的情景,若是他不曾记错,此地山峰不少,一共有七八座之多,虽然外界不过是此处的障眼法,但既然两处布局一致,但这里的山峰也定然与外界相同了。 等过了他们脚下这座山,后面应该还有两座山,相对来说,是几座山峰里,位置最为靠后的,就是不知道此处据点的大本营,是不是在那里了。 谢盈盈已经快被这满目的猩红给闪瞎眼了,偏偏这一路上安静无比,除了她们两人的脚步与呼吸声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就连一直鸟雀都不曾见得。 谢盈盈忍不住看了看身侧那边树木,这里的树很有些古怪,有些光秃秃的,枝条上面没有一片叶子,仿若枯树;而好些枯树边上,便是枝叶茂密的树木——当然,那树干与树叶,都是红色的。 谢盈盈又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草地,越走,就越觉得泥泞,仿佛被某种粘稠的液体所黏住一样。 而这些草丛鲜艳的颜色,更是让谢盈盈下意识的想起了某些液体,一张俏脸更是难看起来。 好不容易在这种堪称视觉□□的情况下,翻过了一座山,又听闻景黎还得再翻过两座这样的山之后,谢盈盈只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 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传来,那些原本好端端长在土里的草木,忽然像是疯了一般的抽长、疯长,且向着景黎两人的方向直抽而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在这些草木突然发难的瞬间,谢盈盈便展开双臂,一道道无形气劲在她手臂上环绕、震动。 谢盈盈向前踏出一步,两掌同时拍向扑面而来的草木,狂暴的气劲之后,许多草木断枝纷乱的落在地面,然而那些断枝处又瞬间催生出新的枝条来,继续向两个入侵者刺来。 “啧!” 谢盈盈不满的鼓了鼓脸,可惜她不是火灵根,不然直接一把火烧了就方便得多了,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一抹火光便从眼前一闪而过,落在草地上,几乎是一息之间,就点燃了这一整片的草坪,令上一秒还张牙舞爪的血色草木们纷纷葬身于火海。 转过脸,正好看见景黎双指间夹着的两张符箓,眨了眨眼睛,“之前备下的存货都用光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因为是体修,所以平时基本都是靠强横的肉体实力解决问题,但需要用上符箓的时候也不少,所以她也常常去坊阁里购买,只是不巧这回身上的火系符箓都用光了。 听见谢盈盈这话,景黎便道,“这些魔植虽然看起来骇人,但其实战斗力并不很强,用一般的火系法术便能将其摧毁。”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受伤,是个战五渣,其实他也不会用符箓,直接用火系术法烧也能方便。 谢盈盈撇了撇嘴,“我会的法术不多。” “?”景黎有些奇怪,就算会的法术不多,也不至于连个火系法术都不会吧? 虽然修士分灵根,但其实一些基本的五行法术,对施术者的灵根并无要求,而且一般弟子入门之后,不管门派大小,在传授功法的同时,也会让弟子学习法术。 谢盈盈挠了挠脸,散修所能得到的资源自然不像宗门弟子那么多,能寻得一门合适自己的功法就不错了,至于法术……一开始是没那个条件,等到有条件了…… 用惯了暴力的方式,谁还耐烦再去学法术…… 不过这话还真不怎么说得出口。谢盈盈眼神漂移了一下,正好瞧见一个身影在远处一闪而过。 看着瞬间就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另一头揪住了一个人影的谢盈盈,景黎抽了抽嘴角,这妹纸的身手真是矫健…… 等走到了那里一看,还真巧了,被逮到的那个正是之前抢了谢盈盈东西,又一再从她眼皮子底下逃走的那个家伙。 只是这个原本被打了个半死的家伙现在看起来远不像他们进来前那么狼狈,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看起来,身上的伤似乎好了许多,而一双猩红色的瞳孔,则暴露了他魔族的身份。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谢盈盈哪里还会再和对方废话,一挥手,布下了禁制,上手就揍。 如果说上一回是把人揍了个稀巴烂,这回……景黎终于见识了一回什么叫“打得你妈都认不出”。 【走……离开……】 正围观妹纸的凶残,忽然一个声音突兀的传入耳内。 景黎下意识的看了眼满脸杀气的谢盈盈,对方正揍的那魔族哭爹叫娘,偏偏因为被布下了禁制,哀嚎声没漏出半点。 显然,对方并没有听见这个声音。 景黎微微蹙起眉,相比于昨天,刚才的声音要清楚许多,仿佛,对方就在这附近一般。 还有……为什么,只有自己能听到? “!——” 正在景黎疑惑间,周围突兀的蹿出无数藤蔓,向着谢盈盈的方向扑去。 同一时间,地上的草丛也开始疯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谢盈盈的双腿给缠绕起来,拉着人向后退去。 “谢姑娘!” 景黎一惊,两张火系符箓迅速拍向那堆肆虐的藤蔓,只可惜还未碰触到它们,就被陡然攀升的野草也挡了下来,即使那些野草瞬间就被火舌所吞噬,但那些缠绕住谢盈盈的藤蔓,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笑想到会出现这一变故。 景黎正欲向着谢盈盈消失的方向追去,天色却忽然暗了下来。 虽然此地血色缭绕,看起来比外面的世界光线要暗上不少,但能见度并不很低,但现在,突如其来的黑幕,却仿佛黑夜提前降临——天空中,甚至突兀的出现了一弯月亮。 景黎瞬间警觉起来,翻手取出两颗灵珠在手,提防着有人随时发难。 原本始终萦绕在鼻尖的血腥气,也在这夜幕降临的瞬间,消失殆尽。 微淡的空气中,飘来一丝桃花香,随即清铃脆响,和着风声阵阵,月光下,勾勒出美人款摆, 由远及近的妃色衣裙,映着昏昏月光,晕透出一层薄朦。 景黎一愣,眼前女子,玉貌绛唇,妖冶的丹赤刺青从眼角没入鬓发,分明妖物。 “……为什么,要来呢?” 女子的声音极轻,却带着一种极其特殊的韵律感,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随时都能消散在风中。 偏偏,景黎却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与昨晚刚才的略有不同,但景黎还是可以肯定,在自己身边说话的,就是眼前女子无疑。 明明是在魔族据点,却不知为何会出来妖族。 而且,对方似乎有意阻止他们前来此地。 诸多念头在脑中闪过,才想开口,就见那女子忽而停下了脚步。 一袭妃色衣裙,在夜幕中,分外显眼。 女子恰好停在了那魔族的左近——谢盈盈还未来及把他给杀了,就被藤蔓卷走,这魔族虽然也被野草捆了个结结实实,但却仍有一口气在。 景黎注意到,那名魔族眼中亦是惊疑不定,显然,眼前的女子,这魔族也并不认识。 这,委实有些古怪。 女子垂下眼,长而挺翘的睫羽微微抖动,仿佛是展翅的蝴蝶。 宽大的袖袍之下,伸出如玉手指,虚放在魔族身体之上。 一个小巧而精致的桃核从那魔族身上悬浮而出,周身散发出一圈微弱莹光,飞至女子手中。 女子将那枚桃核握在掌心,细细打量了一会,眼中波光闪动。 而那被野草所捆绑住的魔族,则被那些野草们直接拉入了土中,再不见踪影。 这女子出现的古怪,但观其行事,又似乎与那魔族并非一伙,景黎心中不由狐疑,看这女子手段,显然之前的那些藤蔓都出自她之手。 想到谢盈盈不知被带到了何处,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敢问这位姑娘……” 女子抬起眼,向景黎看来,比花还娇艳的脸上,因为那刺青,更显得妖冶。 微微一抬手,将一团莹光掷了过来。 接到手中一看,却是对方从那魔族身上取出的那枚桃核。 刚才只是看着还不觉得如何,此时拿在手中,才觉出这枚桃核的不凡来。 明明看起来与普通桃核并无二般,只是更加小巧精致了些,但其中所蕴含的灵气,却极为惊人,仿佛是一件天生灵物。 这感觉,似曾相识。 景黎略一思忖,便想起了谢盈盈的那朵桃花。 正是如同手中桃核一般,分明不是灵器,却充满灵气,而且,桃花与桃核…… “离开这里……” 女子的声音不单单只是悦耳,更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叫人难以忘怀。 果然,之前在耳边的声音皆是出自对方之口。 现在又将这桃核交于自己,再一想到谢盈盈之所以会追着那魔族来此,正是因为对方抢了她的东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桃核,显然是谢盈盈所有。 只是…… “姑娘究竟是谁?此前两次在我耳边传音,又是何缘故?” 而且,为什么单单只有自己能听见她的声音。 女子微垂下眼,幽幽道,“让你们离开,可你们,却还是来了……” “之前那些草木忽然发难,也是出自姑娘之手?” 女子虽不曾应下,却也并未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景黎越发不解,“姑娘所做这些,都是为了阻止我们来此?”想了想,又道,“可是因为此处有魔族盘踞?不知姑娘对此地了解多少,又是为何在此,若是姑娘亦有意将出手解决此处为虐的魔族,不若联手?虽然我等实力不济,却也能出一份薄力。”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看对方将刚才的魔族给解决了,而且,他们目前对于此地并无所知,看着女子行事,似乎对这里了解颇深,便想着从她这里打探一二。 女子螓首微摇,只是道,“你们不该来此。” 其余,却并不多言。 景黎想了想,将掌心摊开,露出掌中桃核,“此物乃我朋友所有,因意外被魔族所抢,是以才一路追寻而来。” 女子神色微动。 “此物于我朋友重要非常,却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此物在那魔族身上,且又为我朋友所有?” 这话也不算是信口开河,谢盈盈既然会怒火中烧的一路追到这里,想来这桃核在她心中,也是非同一般的。 女子闻言,似有触动,眼中星光点点,似有一丝欣然,但很快,又被一抹黯然所替代。 到了此时,若是景黎再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牵扯,那他就是瞎子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些突如其来的藤蔓掳走不说,单只要想到又让那个该死的魔族再一次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谢盈盈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这些藤蔓出现的突兀,消失的也同样诡异。 让原本刚想动手的谢盈盈计划落空,只能对着空气干瞪眼。 这一变故委实来的莫名其妙,谢盈盈强压下心头怒意,打量了一圈周围,这地方到处都是一片艳红,乍看之下,还在真瞧不出有什么不同。 但好歹也在这解决了一个魔族,谢盈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里是她们刚进来的位置。 一边恼怒又让那魔族从手上跑了;一边又对于这些碍事的藤蔓看不顺眼,又担心目前还是个战五渣的景黎不知道有没有出事,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向着自己她们分开的地方疾速赶去。 赶到地方一看,想象中的糟糕事并没发生,景黎还好端端的站在那,从外表上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便先松了口气,再一看,那个该死的魔族果然不见了,登时就想掀桌。 “你没被他怎么样吧?那王八蛋跑哪里去了?该死的……” 正咬牙切齿着,忽然发现景黎盯着某个方向,神色有异,不免奇怪。 “你怎么了?” 景黎略有些可惜的看着刚才妖族女子消失的位置,本以为能套出什么话来,谁知道竟会走的这般猝不及防。 可巧,她前脚刚消失,后脚谢盈盈就赶过来了。 唔…… 景黎顿了顿,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谢姑娘可曾结识过妖族之人?” “妖族?”谢盈盈摇了摇头,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不认识啊。” 说完又瞅了瞅景黎,如果不是确定对方身上没有妖气,单论长相,景黎才像妖族吧。 这倒奇怪了,看那妖族女子的反应,他还以为谢盈盈与对方认识呢。景黎有些意外。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这种魔气森森的地方,一般妖族也不会来吧。 不等景黎答话,谢盈盈就关心起了别的,“你有看见刚才那家伙往哪里跑了吗?再被我逮到,我非宰了他不可!” 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逃了,简直是在她脸上抹黑。 听见这话,景黎倒想起件事来了,伸手递出一物。 “?!” 在看清楚景黎手中为何物之后,谢盈盈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那桃核给抢了过来,拿在手中细细查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左耳耳垂上白光一闪,将桃核收入其中。 景黎下意识看了眼对方的左耳,显然,那是个储物道具。 那是一朵粉白色桃花造型的耳饰,看起来与此前见过的大花苞,还有刚才的桃核如出一辙。 景黎眯了眯眼睛,笑问道,“谢姑娘喜欢桃花?” “还行吧。”谢盈盈下意识的摸了摸左耳上的耳饰,似是猜到了景黎的言下之意,歪了歪头道,“我从小就带着了。” 应该是她们老谢家祖传的东西吧,反正从有记忆起,这些桃花和桃核就在自己身边了。 想到未曾见过的父母,谢盈盈撇了撇嘴,因为从来就没见过,所以也没什么伤感之说。 不认识妖族的人,又是从小就带着的。 景黎略一思忖,猜测着刚才的女子,是不是认识谢盈盈双亲,认出了故人之物。 但这几日的接触中,他倒是也听谢盈盈提过,她自小便是一个人生活,并未有亲眷在旁,此刻心中虽有猜想,却是不好再问。 被抢了的桃核回来了,谢盈盈便想着去宰了那个魔族,在听景黎说对方已经扑街了之后,有些惊讶,问明原因后,虽然和景黎一样有些莫名其妙,但要她就此听从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妖族的话,就此打道回府,她却是不肯的—— 一来,就是魔族抢了她的东西,才让她一路追寻至此;二来,这地方明显就是魔族的一个据点,有什么阴谋在其中,身为修士,要她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对魔族的恶行不管不顾的直接离去,她做不到。 更何况,高阶修士所独有的威压,她在此地并没有发觉,再联想到这一路上都没遇见几个人,显然是她们来的恰是时机,这里的魔族并不多,且没有高阶魔头坐镇,趁此机会,调查一番,再好不过了。 * 又翻过了一座山,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浓稠,脚下所踩的土地上,也不再像前面的两座山那样,长满了血红色的野草,地表上光秃秃的一片,□□出同样鲜艳的泥土,若是仔细看去,甚至可以看见其中有某种同色系的液体正缓缓流动。 而相比于前面两座山上的渺无人烟,这里倒是多了几个活口—— 一头疑为此地看守的六阶魔兽还没吃完它跟前那一堆已看不出原形是何种物种的生肉,就被谢盈盈一巴掌拍碎,变成同一画风,和它的食物作伴了。 而在这只长相与实力完全不成正比的魔兽被拍死后,两个修为在金丹期的魔族也相携着从山顶走下来,其中一个的手中,正好拿着一个与他们最开始遇见的那个魔族储物袋中一样的水色匣子…… 景黎感觉,就算自己没受伤,和谢盈盈在一起,似乎也没有自己出场的机会,因为妹纸每次都一马当先,异常凶残的直接把对手们给解决了。 体修他也遇见过不少,但像谢盈盈这一类的,还真没遇见过。 一路走来,景黎就感觉自己是个打酱油的,一路上的小怪们,妹纸一个人就全清了。 谢盈盈打开匣子,不出所料,里面密密麻麻的放着一匣子的魔种。 抬眼望向血光笼罩,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地方的山顶,“应该是从那拿来的。” 这些魔种都不曾寄生过,“干净”的很。 景黎微微颔首,“走吧。” 等到来到山顶,两人才发现,这里和他们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群魔乱舞的魔窟什么的暂时没看到,却看到了一株极有存在感的树。 景黎从没见过这样的树,主干约莫有五人合抱般粗,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一样,都是红色,只是,它的红,并不像其他草木那般鲜明,反而像是一种血液干涸后的暗红。 数丈之外,就能闻到浓浓的血腥气,带着腐朽的死亡的味道,令人几欲作呕。 这样一棵树,也不知道究竟是经历了多少血液的冲刷,多少时间的沉淀,才会变成现在这般。 血树的树干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但这些遮天蔽日的光秃枝桠并没有给人空旷感,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上面一片叶子都没有,才更能让人看清,树枝上那一条条的缝隙。 暗红色的缝隙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藏于其中。 谢盈盈弹了道气劲过去,正好打在一处缝隙之上。 一声尖锐的怪叫声响起,在这个全是红色的世界里,更加显得瘆人。 景黎睁大眼睛,错愕的看着那道被割裂开来,露出里面隐藏物的口子。 一个墨绿色的蚕豆模样的东西,周边一圈脉络般的细丝紧紧扎根在树枝之上,像是在汲取着某种能量,一张一弛,不时有一抹暗芒闪过。 这棵血树,竟然就是变异魔种的母体! 难怪之前遇见的那几个魔族身上都带着一匣一匣的未寄生魔种! 他原本还这里是类似于魔族的一个任务点,那些魔族人都来此领取派发的魔种,却没想到,这里竟然就是魔族的原产地。 每一道缝隙中,都有一颗魔种。 这么庞大的一颗树,又能孕育出多少魔种? 景黎看着血树上密密麻麻的风机,直觉得头皮发麻。 “哇!” 谢盈盈张了张嘴,同样不可置信的看着暴露在外的魔种,没想到会中这种大奖,竟然就这么找到了孕育出变异魔种的母体。 谢盈盈深吸了口气,一股极其暴虐的气劲陡然升起,一头长发无风自动。 一抹精光从眼中闪过,一道银色灵光仿若流星般向着血树疾驰而去。 “!——” 约莫有五人合抱般粗的血树躯干上,一道足有丈长,深约三尺的伤痕赫然出现。 而那伤痕正中间,寒光湛湛,一根菱形峨眉刺直入其中。 刹那间,鲜红色的液体顺着伤痕潺潺流出,顺着峨眉刺的尖端一滴滴砸落地面,仿佛殷红色的泪珠滚落。 许多长于躯干之上的缝隙中的魔种,因为这一击,皆尽被斩成两半,碾成粉末,飘散在半空。 这东西果真不好对付,谢盈盈微微蹙起眉,刚才那一击,差不多用了她八成的力量。 而这血树上的魔种,却只毁去五分之一。 谢盈盈服下一瓶灵药,正欲再来,忽然余光一扫,瞥见了血树盘根错节,曝露在外的一部分根系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凝神一看,却是一根造型古怪的长钉,观其模样,起码有十寸长,正牢牢钉在一截树根之上。 谢盈盈一愣,再看向附近,又在另一处曝露在外的树根上,发现了同样的长钉,疑惑道,“这是什么?” 顺着谢盈盈的目光看去,在看清楚那长钉的模样后,景黎瞳孔猛地一缩。 “镇魂钉!”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黑色席卷而来,夜幕在一次降临。 一阵淡淡的桃花香飘来,清铃脆响。 昏昏月光下,妃裙美人缓步而来。 这熟悉的一幕,不久前,才在景黎眼前出现过,只是这一次,在淡淡的桃花香中,充斥着一股甜腻的血腥之气。 景黎诧异的睁大眼睛,错愕的看向女子胸前—— 如玉手指紧紧按在胸口,却止不住那殷红色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流出,将艳色衣裙染上点点暗红。 “你是……” 第一百四十章 万里碧空如洗,灿金色的阳光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木与泥土的清香。 一株虬枝盘曲、约莫有五人合抱粗的桃树扎根在山顶之上,翠绿的嫩芽在树枝间探出,引来许多鸟雀的驻足,将这株显然有些年头的桃树衬得生气勃勃。 景黎的目光在四周围环顾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株位置与大小颇有些眼熟的桃树上。 “那才是你的本体?” 妃色美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柳眉微微蹙起,被宽大的袖摆所掩盖住的右手紧紧捂在胸口,妖冶无双的娇容上泛起病态苍白,轻轻点了点头。 景黎看了眼女子,眸光一转,又落在了远处的那株桃树上。 刚才对方再一次突兀出现,在看见她胸前那一道既深且长,一看就是被利器所伤的伤口时,他便对女子的身份起了疑心。 不久前才见过面,而那时,对方分明毫发无损;而谢盈盈刚砍伤了那株血树,女子就飘然而来,身上的伤口与血树上的相差无二,不容他不多想。 心中起了疑,自然也顺势问出来,可对方既未点头,却也没摇头,只是让他们离开——从接触以来,女子所言寥寥无几,且一开口,就是让他们离开,余者并不多说。 不说其他,单说这女子与那孕育了魔种的血树脱不了干系,景黎就不可能乖乖听话的离开——现在这里并没有魔族高手坐镇,要摧毁这些魔种,正是最好时机。 而且女子对于魔种一事,似乎知道不少,却偏偏闭口不言,不容得景黎不多想,是以,在对方又一次让他们离开时,并未应声。 然后,他终于在那张妖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类似于急迫的神情,再一次出言让他们离开,并且别去动那镇魂钉——在她出现前,他与谢盈盈都已发现了那几根镇魂钉——而较之前几次的淡然,这一次,显然带着一丝急切。 对方希望他们离开,这是肯定的;而他们发现了镇魂钉这件事,似乎,令对方开始焦虑。 景黎见着了镇魂钉,又对女子的本体有所猜测,脑中最先闪过的念头,便是对方是不是被迫禁锢于此地;可女子的反应,却令他愈发狐疑,便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并不答应。 虽然不知女子是使了什么手段才弄出这片夜幕,出现在自己面前,但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们两人,却不见谢盈盈的踪影,景黎便大胆推测,被带入这里的,只有自己一个,谢盈盈还在外面。 现在,着急的是对方,并不是他们,景黎并不担心。 但显然,他可以继续在这和磨蹭,对方却是等待不得了。 景黎回想起自己被女子带来这的前因,对于女子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而松了口气,却并不明白对方带自己来此的用意。 看这周围环境,想来应该是还没被魔族占据之前的景象。 而他刚才在那红色世界里所见的血树,其本来面目,应该就是眼前这株千年桃树了。 即使不曾靠近,但只是站在这里,便能感觉到那桃树充沛的灵气,是罕见的天生灵体,再想到那血气森森的血树,景黎忍不住在心底叹一声可惜。 天生灵体极为难得,他穿越后,也只遇见过两个,一个是在噩梦林上所救下的九尾灵狐,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千年桃树了。 凡天生灵体者,若是能好生修炼,必然能成就仙道,飞升仙界。 可惜了。 景黎惋惜的看着桃树曾经的勃勃生机,再对比眼前女子此时的情景,不免为其叹息,思忖片刻,直言道,“姑娘本体已被魔气腐蚀至深,若是想要彻底将魔气摒除,怕是要费上不少时间,姑娘若是信我,不若与我回宗,我乃九华宗明玄真君座下弟子,我九华宗在修真界也算是有一席之地,宗内高手大能不少,为姑娘消除体内魔气,并不难。” 眼前女子既然被魔族所累,对于魔族在此事筹谋一事定然知晓不少,带她回九华,既可以让师尊帮忙剔除她体内的魔气;也能让宗门知晓魔族动向,一举两得。 女子摇了摇头,“你们走……” 言下之意,竟还是让他们离开,而自己却并不准备一起。 景黎微微蹙起眉,神色中颇有不解。“恕我直言,姑娘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好,姑娘本是天生灵体,被魔气腐蚀入体,先天根基便已被毁,又被魔族当成孕育魔种的容器,若是再耽误下去,恐怕不妥。” 天生灵体难得,谁人莫不想拥有。 天生灵体的优势有目共睹,然而劣处也同样鲜明——就是因为纯粹,所以才容不得一点染指。 换作其他人,若是被魔气入体,把魔气消除后,便再无后顾之忧;但先天灵体不同,只要沾染上了一丁点的阴邪之气,其他姑且不提,即使摒除魔气之后再重新修炼,原本的先天灵体也已经废了。 以对方的情况,不是他危言耸听,等到体内所有灵力都消失后,不是就此消逝;就是彻底入魔,端看魔族如何行事。 草木成精不易,更遑论是一株千年桃树,景黎并不觉得对方会甘心就这样前途尽毁。 女子沉默半晌,幽幽道,“你们快些离开这里便是……” 景黎实在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是担心他们没能力将她妥善带走? 试探之后,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除了让他们走,其他话一概没有。 “……我实在不明白姑娘用意,在我们进入此地前,便试图让我们离开;而在我们进来之后,更是如此。我原以为姑娘与谢姑娘有旧才会出言相阻,可现下,我却又不敢确定,姑娘的立场了。”景黎顿了顿,“若是姑娘无法为在下解惑,那么,恕在下难以从命了。” 女子沉默了一会,伸出垂落在身侧的左手,指向某个方向。 景黎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尽头,恰巧是那株桃树—— 天边忽而飘来阵阵雷云,盘旋于桃树之上,惊走上面栖息着的鸟雀,四下飞走。 随即,一道紫色天雷当空劈而下,直直落在桃树之上。 霎时间,雷云翻滚,雷霆闪耀。 这一场雷劫持续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渐渐散去,经历过雷劫的桃树虽然看起来狼狈了许多,近乎三分之二的部分都被天雷劈成了焦黑,但空气中的灵气却愈渐浓郁。 肉眼可见的磅礴灵气,如同倒漏一般,往桃树顶端灌入。 也不知过了多久,桃树表面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光晕般,发出柔和的光芒,那光芒初时微弱,其后渐强,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 待那刺眼的白光散去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桃树边上。 那是一个约莫四五岁年纪,穿着一身粉白色纱裙的女童。 眉眼精致,玉雪可爱,周身灵气充盈。 原本因雷劫而逃匿的动物们被灵气所吸引,纷纷探出脑袋,跑过来,围绕在女童脚下。 女童蹲下身,抱起一只白兔,很是新奇的摸着那一对长耳朵,笑弯了一双月牙眼,身后的桃树像是应和一般,微微抖动,沙沙作响。 景黎的目光落在女童额前的花形印记上,这应该是桃妖刚化形时的模样。 很快,画面一转,一阵哭声传来。 景黎好奇的顺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大红色的襁褓不知被谁遗弃在山脚下的树边,哭声正是从那传来。 嚎啕大哭的婴孩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此处为深山,平日里难得见到几个人影,山脚下的哭声,引来了山上的桃妖。 四五岁的女童好奇的看着里面的婴孩。 桃妖是天生灵体,刚出生的婴儿最是纯净,被桃妖抱起后,襁褓中的婴孩渐渐止住哭声,呜咽着睡着了。 桃妖抱着那个足有自己一半大的襁褓,站在原地,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山,也没见人来寻,便将人带上了山。 景黎身后的桃夭看着过去的自己,抱着怀里的人,慢慢走上山来,目光忽而柔和下来,就连 一直捂在胸前的右手,都略微松了些。 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两道身影,更准确一点来说,是被她抱在怀里的那个襁褓。 对方还收养过一个孩子? 景黎看着远处桃树下,拿着一朵桃花,细心的给襁褓中的婴孩喂食花蜜的桃妖。 看着在桃妖的照顾下,渐渐长大的那个孩子。 以千年花蜜为食,又在桃妖身边,每天无意识的在灵气蕴养中长大的孩子,有着远较常人的聪慧,身体很是健壮。 景黎看着满山疯跑着逮兔子的三岁娃娃。 随着这孩子慢慢长大,容貌渐渐长开,莫名的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 正想问问身边的桃妖,侧过头,正好将桃妖眼底的笑意收入眼底。 似曾相识。 一道灵光忽然从脑海中闪过,景黎再回头去看那娃娃,一个并不陌生的名字脱口而出—— “谢姑娘?!”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景黎定了定神,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揪着兔子耳朵,跑回去向桃树下站着的小桃妖献宝的小娃娃。 目光在那张脸上停顿了片刻,终于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谢妹纸健康的小麦色肤色,和那一身劲装皮裙在修真界的女修中独树一帜,乍一眼瞧见穿着月白色襦裙的白嫩幼年版,他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 最初的诧异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惑。 谢盈盈分明说她不认识妖族,但却是桃妖将她捡回抚养……难道说,之后又出现了什么变故不成? 可是……景黎看着远处一脸得意的将逮到的兔子往小桃妖怀里塞的幼年版谢盈盈,在这般灵气充沛环境中长大的谢盈盈,早就记事,就算日后分开了,也不应该不记得桃妖。 正疑惑间,忽然听见了小盈盈的声音,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却是比刚才见到的略大了一些的小盈盈正怏怏不乐的坐在石头上,后面跟着的小桃妖面露难色的微微蹙眉。 画面跳转的太快,快进的太多,景黎有些跟不上剧情,便回头去看身边的成年版桃妖。 至始至终就没从小盈盈身上挪开眼的桃夭似有所觉,抿了抿唇,低声道,“她想学法术,可……” 景黎秒懂。 之前也看见过小桃妖为了哄小孩,使出过一些类似于让种子快速发芽、开花、结果之类的小法术,小盈盈从小见的多了,等到能表达自己意思后,想要学这些也不奇怪。 但桃妖是草木成精,她之前所施展的那一些法术近乎于她的本能,那些能力与生俱来,她知道怎么施展,却不知道怎么教人做到同样的事。 且人妖殊途,便是她有所谓功法,那也绝不适合小盈盈修炼。 景黎看着远处一个闷闷不乐,一个愁眉不展的两个小娃娃,思及谢妹纸如今的战斗力,正想问问这事后来是怎么解决的,意外就发生了—— 天边忽然传来两声巨响,金戈交鸣中,还带着炸裂声响。 很快就引起了在场人的注意——那是两个修士正在交手,从出手的狠厉程度来看,约莫是对死对头,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两名修士且战且飞,渐渐向着这边而来。 就在景黎猜测着小盈盈踏上修真路的契机是不是在这,是否拜了其中一个修士为师时,那两名修士就同归于尽了。 景黎:“……” 小桃妖仰着脸看着半空,身影忽然一闪,已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手上多了个宝蓝色的储物袋——显然是刚才那两名修士中的其中一个所有。 那两名修士打的惨烈,同归于尽之后,除了小桃妖捡到的那个储物袋,再没旁的东西剩下。 主人已死,小桃妖想要打开那储物袋,毫不费力。 景黎看着小盈盈跑到小桃妖身边,两个人一起把储物袋里的东西倒出来看。 那是个元婴修士的储物袋,里面的好东西自然不会少。 有些意外之外,却又仿佛在意料之中——在一堆灵石与法器药材之中,静静躺着一本功法秘籍。 小盈盈一把抓起那本秘籍,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小桃妖——潜意识里,她知道这个正是她所需要的,虽然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但她就是知道——所以在第一时间看向自己身边的饲主。 在这双扑闪的大眼睛注视下,小桃妖略有些局促的捏了捏袖子——她自己也不过是个才化形不久的小妖,甚至还没离开过这座孕育了自己的丘溪山,是以……她并不识字…… 小桃妖苦恼了好一会,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 丘溪山虽然鲜有人来,但终究还是曾有人来过的,她想起了曾经来此地踏青,还念过几首诗的秀才来了。 秀才识字,识字就能看懂秘籍。 小桃妖明确了目标后,第一次下山了,带着小盈盈一起。 丘溪山位于多座山峰之后,堪称深山,但这点距离对于小桃妖来说,并不算什么。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村子附近,她闭上眼感应了一会,便发现了此行的目标。 那秀才的屋子虽然就在村头,却盖的远了些,周边十几米,就只他一户人家。 小桃妖并没在意这些,她只想着找到了秀才,就能教小盈盈识字练功了,当即便毫不犹豫的去敲了门。 三声抠门声之后,门“吱呀”一声开来,走出来一个巍巍颤颤的老秀才——山中无甲子,她所以为的眨眼功夫,其实人间早已过了几十年。 当年念诗的秀才,也成了老秀才。 老秀才正点着油灯给学堂里的孩子们批改作业,听见叩门声,以为是学堂里的孩子,过来一瞧,门口却站着两个精雕玉琢的女娃娃。 老秀才:“?”看着不是他们村里的人啊。 小桃妖不懂人情世故,拿出那本秘籍便让老秀才教她们识字,想了想,又拿出平时给小盈盈当零嘴吃的,自家结的三百年份的水分十足的大桃子,想着不能让老秀才白教。 深更半夜,一个偏僻的村子,两个漂亮的不像凡人的此前从未见过的女童,还能凭空拿出一本书和一大堆桃子。 老秀才两眼一翻,吓晕过去了。 ——妖怪! * 以为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的老秀才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头顶上趴着两张漂亮的小脸蛋。 老秀才差点没被二次吓晕——敢情刚才不是幻觉! 丝毫不知道自己把对方给吓着了个小妖拿着那本功法,戳了戳浑身僵硬的不像话的老秀才,“能教我们吗?” …… 噩梦,一定是噩梦。 老秀才哆哆嗦嗦的想着去把村尾二狗子家的那条黑狗给借来,让这两个小妖怪现出原形。 两个小孩不明白对方的胆战心惊,一边一个,拉着老秀才的衣袖晃了晃,大眼睛闪闪发光,脆生生的说着,“能教我们吗?” 被这么两个过分可爱的孩子的注视下,老秀才的心,忽然有些动摇了。 这么好学的妖怪,又还这么小……说不定还没吃过人呢,要是找人来烧死她们好像太狠心了些…… 理性和感性的交锋,最后,终是恻隐之心占了上峰——老秀才琢磨了会,觉得自己之所以会遇见这两只小妖怪,说不得,就是老天要自己教她们向善啊…… ……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两个小家伙就是为了能够看懂那本秘籍而来,而老秀才拿着那本“妖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发现上面写的字他倒都认识,只是那些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语句,看的云里雾里,好歹也是过了乡试的人,临到老了才惭愧的发现,果真是学无止境。 那上面写的玄妙内容,老秀才看的眼睛只发黑。 万幸,老秀才略懂一点医理,好歹能认全人体各处穴位。 小盈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功引气入体的…… …… 两个小的识字就是为了秘籍,但老秀才既然收下了她们,必然是不可能就只让她们认识这几个字的,遂不辞辛苦,每天晚上给两个小的开小灶,教她们读书习字。 在这之前,老秀才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教妖怪识字的一天。 尤其是,两只天分相差如此之多的妖怪—— 在得知两个小的都不曾有名字之后,老秀才抚须沉吟,“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便叫尔桃夭吧。”继初次见面被小桃妖拿出的那一大堆桃子吓晕后,又看见对方随时拿出桃子投喂另一个,再加上眉间的桃花印记,老秀才便是个傻子也能猜出对方本体了。 得到新名字的那个还没来得及道谢,另一个就一脸嫌弃的看着老秀才,“她本来就是桃妖,还用你说?” 老秀才一根手指抖啊抖的指着那个自从来了他家,就快把他家米缸给掏空了的小妖怪,差点没被气吐血。 看着即使小桃妖过去向她解释了此桃夭非彼桃妖,却还是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其间还不忘继续扒碗里的饭的小妖怪,直叹朽木不可雕也。 小桃夭摸了摸身边的小脑袋,忽然想起当初见到她的娃娃时,那襁褓里还有其他东西,歪着脑袋想了想,取出一块水润透亮的浅绿色平安扣来。 先时不识字,不认得上面的字,现在识字了,才知道上面刻了什么。 眉眼弯弯的将那平安扣系在了娃娃的腰间,摸了摸那个小脑袋,轻笑起来,“盈盈。” ——将老秀才原本想好了的名字给彻底扼杀在了摇篮里。 老秀才觉得家里的两个小妖怪一定不是同一个品种,斯文又懂事的桃夭真真是人如其花,看着就招人喜欢;再看看那边那个一天吃五顿,力气大的能单手举起院里比她人还高的石磨,却每每看了一页书就上下眼皮打架的吃货,寻思着,这一个莫不是个黑熊精? 正在老秀才琢磨着小的那个的原形是个什么妖怪的时候,某个朽木一边嚼着他放了学堂时带回来的桂花糕,一边指着桃夭课本扉页上,在那边被她嘲笑后,他思忖良久,给桃夭取的字上,一脸无辜的念道,“木木?” 老秀才登时被气了个倒仰,绝对不承认这个不学无术的小鬼是自己的学生。 ——老秀才对于小桃妖的在读书上的天赋简直惊为天人,只恨对方不是男儿身,不然,就算是个妖怪,他也要让对方去考科举了。 再反观另一只,老秀才每每长吁短叹,同样是妖怪,怎么就差这么多。 第一百四十二章 桃夭远远的看着屋里的三人,眸光中闪过一丝怀念。 那段日子,真的是很开心。 只可惜…… 好景不长。 眼前的画面很快就产生了变化,鲜有人烟的深山,某一日,忽然迎来了许多的客人。 景黎看着那一伙魔族在丘溪山附近走动,似在寻找些什么东西,最后,在丘溪山前停下了脚步。 听着那些魔族的交谈,景黎明白过来,他们是看上丘溪山的位置了。 能够孕育出三千年桃木的山,又岂会是普通的山。 不单单只是灵力逼人,更是运象天生的大吉之地。 且深隐于群山,方圆数百里,也不过才有一个小村子而已。 对于正四处寻找能够避人耳目,培育魔种的隐秘之地的魔族来说,实在上上之选。 一开始,魔族并未注意到,山顶的那颗千年桃木已然成精,只是看中了这难得的灵物,但千年桃木乃是桃夭本体,本体一旦有异,桃夭又如何不知,匆忙赶回了山上,见到的,是乌压压的一大帮子魔族。 桃夭是草木成精的天生灵体,不说她化形时日不久,放眼周围数百里,也再没有一个同族,没有人指导她该如何战斗。 老秀才满腹诗经,是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除了诗书与做人的道理,更不可能能教她其他。 这也直接导致了,虽然有着一身灵力充沛,但却只会使用一些木系基本小法术,毫无战斗意识的桃夭在那群魔族手上根本撑不了几招,就落了下锋,差点被魔族当场活捉。 万幸丘溪山上的一草一木,桃夭都熟悉的很,使尽浑身解数,才好不容易借着木遁逃回了村子里。 她很清楚,只要自己的本体还在丘溪山上,她就绝对跑不了,但她的娃娃可以走,还有老秀才,还有村里的那些人。 * 在魔族派出的几个手下来村里清理人口时,老秀才正带着小盈盈在院子里搭秋千架。 老秀才在后院里种了一架葡萄,虽然那上面的葡萄还没等到熟透,就被家里的吃货祸害的所剩无几,但夏夜里,却不失为一个乘凉的好去处。 小山村里不比大都城里玩意多,老秀才寻思着给两个小的弄个玩耍的地方。 桃夭逃回村子时,正好看见一老一小正凑在院子里忙活—— 小盈盈一个巴掌拍下去,那木材就很是匀称的裂成了两块木板,再伸出指头往两头一戳,两个圆孔便出来了;老秀才就往那圆孔里穿麻绳,小盈盈在一边给他对比着麻绳的长短。 “咦?”小盈盈眼角一瞥,正好瞧见了站在院外的桃夭,一身漂亮的粉白色的纱裙皱巴巴的不说,精致的小脸上面还沾上了好些黄红色的痕迹。 不过八岁就已经是炼气七层了的小盈盈“啪”的一声,将手上的麻绳往地上一摔,撸了袖子就往外冲,生气的嚷嚷道,“哪个敢欺负你?!我去宰了他!” 一听这话,老秀才瞬间无语的转过身,正要掉书袋子,教训女孩家不能这般粗鲁,一抬眼,瞧见了一身狼狈的桃夭。 老秀才惊呆了。 这怎么看都是和人动过手了啊! 要是是家里的这个和人动手了,老秀才并不担心——别说小孩,就是大人,估计全村子的男人加起来,也打不过她一个。 但这是桃夭啊!一直都乖巧听话的桃夭啊! 肯定是对方先动的手! 老秀才想也不想的断定。 然而村子里的人都认识两个小的,必然不会动手——看见桃夭这张脸,也没几个人打得下手啊! 而且桃夭还是个妖怪,怎么会弄的这么狼狈。 听到那些话本里的鬼怪故事,老秀才第一反应便是桃夭出门遇见道士了,这是要收妖呢! 正想让两个小的快进屋躲起来,忽然听见一声凄厉惨叫。 老秀才一愣,下意识的往那方向望去——他虽住的偏远了一些,但从后院看去,能瞧见半个村里。 一瞧,就瞧见了卖豆腐的张二,被一个头上长角,身上还隐隐有黑雾笼罩的人一掌拍出一口血,直挺挺的倒地上了。 再往边上一看,地上早就躺倒了一大片,尸体下流出的暗红色痕迹,将整个路面都染了色。 妖怪! 老秀才捂着胸口,好悬没厥倒。 见那妖怪转过身去,进了李四他家门,火急火燎的把手上的麻绳往边上一扔,冲出院子,拉了两个小的往山里跑——再没想过这把年纪了,还能有这速度。 小盈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满的挣扎起来,想要去收拾那个欺负了桃夭的王八蛋。 老秀才差点没吐血,小的这个就是不省心,大妖怪都来了,你们两个小妖怪还不跑! ——凡人分不清妖魔,老秀才见着一身黑气,头顶长角,出手狠辣的魔族,只当是来了大妖怪。 想想自家两个小不点,怎么看都不够给那大妖塞牙缝的。 老秀才已经认定桃夭弄成这样,就是被那些大妖给打的了。 正急着带着她们逃命,却没想到这小鬼还这么不省心,老秀才愤愤的想着,今天只许她吃两个馒头! “先生带盈盈走吧。”小桃妖向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手,站在原地轻轻摇了摇头,“先生不必管我了。” 怎么连桃夭都不听话起来了,老秀才又急又气,当即训斥道,“傻瓜!人家一条胳膊都比你们俩腰粗呢!莫要胡闹!”而且论战斗力,桃夭比小盈盈都不如。 小盈盈拉住小桃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别怕,我去把他们都赶走。” 说着,就松了手,准备往村子里冲。 与此同时,之前进了李四家灭口的那个魔族,正好出门,抬眼就瞧见了这边的一老两小,一副瞧见了漏网之鱼的意外表情,随即,便向这边走来。 “咦?” 斗志昂扬的准备撸了袖子上的小盈盈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不解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双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就连老秀才也一脸惊悚的发现,自己两条腿仿佛被定在了地上,再迈不开步,一叠声的叫着妖怪来,让两个小的赶紧跑,才来得及喊完一句,就觉得眼前一花,瞪大眼睛,发现自己和小盈盈一起站在了一朵巨大的花苞里。 老秀才先是一惊,见是桃花,又放下心来,招呼着桃夭快上来,那个大妖马上就杀过来了。 小桃妖站在花苞外,嘴角含笑,一如往日那般,眉眼微弯,身形未动分毫。 老秀才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小盈盈却好似明白了,一双猫儿眼睁的大大的,“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又试图从花苞上跳下来,奈何桃夭平时宠她的很,从来都只有拿小法术哄她玩,哪里舍得定她,现在头一次被桃夭定身,竟是诸般尝试,也不能破解,脸上越发急躁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边滚落,大喊着让桃夭松开自己。 被身边人的愤怒所带,而惊醒过来的老秀才自然也是一个意思,扒住花瓣就想爬下来,身下的桃花却骤然升空了。 小桃夭身形一闪,已凌空立于桃花边上,伸出一指,轻点住小盈盈眉心,一道白芒闪过,小盈盈蓦地晕了过去。 又一道白芒闪过,一朵粉白色的桃花,在小盈盈的左耳无声绽放。 平时除了凭空变桃子之外,再没见过小桃妖用过任何妖术的老秀才被弄的有些懵,怀里抱着晕过去的小盈盈,抖了抖嘴皮子。 虽然知道小桃妖不会害小盈盈,但心中却还是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成真。 身下的桃花忽然疾速向西北飞去,而他的得意学生,却仍停留在原地,她的身后,是愈渐逼走的大妖。 老秀才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粉白色的身影在视野中越变越小,直至看不见。 呼啸而过的疾风里,传来小桃妖一贯温柔的声音—— “日后,盈盈就劳先生多费心了。” * 景黎看着那朵载着一老一小的身影快速远去的桃花,又侧头看向另一边,虽然侥幸胜了那个魔族,却被随即赶来的其他魔族抓住了的小桃妖,目光微动,“……你封印了她的记忆?” 桃夭垂下眸,“她不是他们的对手。” 难怪,谢盈盈对于桃夭毫无印象。 景黎看着身边的桃夭,忽然觉得有些为对方难过,记得过去的,只有桃夭,谢盈盈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不记得她们所有的一切,在谢盈盈的记忆里,再没有那个拉着她的手陪她一起的身影。 “你……”景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他为桃夭感到可惜与难过的同时,桃夭却并不这么认为——她注视着回忆中的那道身影时,双眼始终是含笑的。 这段回忆并没有结束,画面很快就又一次跳转。 只是这一次,展现在眼前的,再不是丘溪山与小村子里的温馨日常,而是被清理门户结束后的魔族活捉回了丘溪山的小桃夭,差一点被魔族吞噬的场景。 这么个大补的天生灵体,在场的魔族没有一个想要错过,眼看着小桃夭就要被吞噬,忽然出现了新的变故。 一袭深紫色纱裙的女子摇曳而来,原本为天生灵体而挣红了眼的诸多魔族瞬间安静了下去,躬身向女子行礼。 显然,来人的身份地位在他们之上。 紫衣女子打量了如同小鸡仔一样被人揪住领子,拎在手上,被手下们送到面前来邀功的小桃妖,眼底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竟是天生灵体……” 女子沉吟片刻,有了主意,若是就这么将灵体吞噬了,倒有些可惜了,不若,用作他用,毕竟此地,可是大吉之地,而这千年桃木,可是在此存在已久了…… 女子笑吟吟的指使着手下,将五根寸长的镇魂钉,一根根敲进小桃妖的四肢,将其生生钉在了此处,又以千年桃木为母体,直接将其作为孕育变异魔种的巢穴,将一个大吉之地,生生改为大凶之地…… 在千年桃木被无数魔种寄生,发出一声悲鸣的瞬间,女子正好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景黎并不陌生的脸来——竟是司嫣。 与此同时,乘着桃花,一路疾驰,不知究竟跑出了多少远的老秀才两人,终于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停下了。 老秀才抱着晕过去的小盈盈,巍巍颤颤的走了下来,那朵桃花随即变成普通桃花大小,飞到了老秀才衣襟上。 老秀才举目四顾,发现这里是一片树林,一条小溪正好潺潺流过,若是平日,倒是个踏青的好去处,可现在,老秀才却完全没有那心思。 老秀才到底放心不下一个人留下的小桃妖,想要回去把人带来。 这一路上,他也琢磨了一回,想着小桃妖是棵桃树,若是不把那桃树一起拔了带过来,估计是不成的。 没见过对方本体的老秀才寻思着小桃妖不过七八岁的模样,想着左右只是一棵小桃树苗,山上那许多树,只要自己小心点,也未必会被那些妖怪发现。 靠着小桃妖给小盈盈留下的几样灵物,将小盈盈安顿好后,老秀才又巍巍颤颤的上了桃花,准备去把自己的得意学生拔过来…… 这样一位老人,很难不令人动容。 即使没再看下去,景黎也知道,对方的结局是什么。 凡人,又怎么可能敌得过魔族。 桃夭眼中霎时闪过一丝伤感,艳色袖摆下,伸出如玉手指,一朵桃花静静躺在掌心,被递到景黎眼前。 声音里,带着自责与难过。“我……没能救的了先生。” 桃花里装的,是老秀才的尸骸。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在景黎被桃夭带入过去回忆的时间里,外界的时间并非停滞不前。 谢盈盈只觉得眼前一黑,缓过神,却发现身边的景黎不见了。 这里是魔族的地盘,谢盈盈第一反应便是景黎被魔族的人给掳走了,但因为那黑暗只出现了短短一息,便是对方水平再高,也不至于这一下就卷着人跑出了十万八千里,而且景黎现在战斗力基本为零,刚才动手的又是她,怎么想都不觉得魔族会放过自己转而抓走景黎。 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投鼠忌器,想要利用同伴牵制自己。 谢盈盈双眉微微拧起,本就对魔族不喜,这会更是瞧他们不上,就只会耍这种小伎俩,哼。 虽然心中对魔族极为不耻,但全身的肌肉却在瞬间紧绷起来,提防着隐于暗处的魔族突然发难。 这会她也暂时没心思去看那镇魂钉了,只戒备着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杀招。 警惕了好一会,也没见刚才暗地里下手的人出来,就好像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一般,谢盈盈却更加谨慎起来。 敌人越是沉得住气,就越是不能大意。 谢盈盈不敢有丝毫放松的拔出一双峨眉刺,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 忽然,一道劲风自身后袭来。 谢盈盈双眸一沉,来了! …… * 从桃夭的记忆中得知了过去种种的景黎自然不会再怀疑对方用心——桃夭不可能会做出对谢盈盈不利的事。 “先时多有莽撞,还望姑娘恕罪。”景黎脸上闪过一丝赧然,干咳一声,向桃夭赔罪。不论如何,桃夭心中确无恶念,而他先前却始终存疑提防,这会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心理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桃夭仍是初见时那般风淡云轻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快些离开便是……” 不知道桃夭过去之事时,景黎就对桃夭这话心存疑虑;现在知道了这些,景黎更是不解。 “恕我驽钝,姑娘难道不与我们一起离开?” 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桃夭是被迫被镇压在此地,他又怎么可能放任对方不管? 那寄生在千年桃木之上的魔种,不单是对桃夭的伤害,亦是日后修真界的灾难。不管从哪一方面,他都不会坐视不理。 虽然接触并不多,但这几次见面,还有通过那一段段的回忆,景黎也大概摸清了一些桃夭的性子,桃夭的性子再是单纯直白不过,虽然外表看着柔弱,但其实心里自有主意,不是旁人轻易所能摆布的。 这些年来桃夭也不容易,景黎虽不赞同对方的想法,却也不好直接回绝,想了想,便劝道,“姑娘与谢姑娘这许多年没见,现在好不容易相遇了,姑娘难道就不想见见她?”顿了顿,又道,“此前无意中听谢姑娘提及,自来是独个一人长大,言语间稍有寂寥。姑娘与谢姑娘自小就在一处,对其多有看顾,何以狠心至此,让她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明明有青梅竹马的同伴,亦有师长陪伴,可到了最后,却只以为自己从来孤家寡人。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老秀才已然故去,在这世上,谢盈盈唯一的亲人只得桃夭一人,纵是前事坎坷多磨难,但景黎以为,今日她们还能重逢,便是缘分未尽,实在不理解桃夭为何这般固执的非要将两人之人的羁绊斩断。 桃夭抿了抿唇,眼底是化不开的落寞。 对方所言,她并非不知,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想见她的娃娃,她们分开了这许多年,从未想过,还有再见的一日。 可是,不行。 藏于袖中的手指猛然攥紧,一抹悲凉瞬间涌上心头。 桃夭双目微阖,极慢,却极坚定的轻摇螓首。 “不能让她知道……” 话音未落,就看见对面之人下意识蹙起的双眉,桃夭唇边浮现出一丝苦笑,轻叹一声,“我本就不欲让她记起过往,现在,更不成了……” 景黎刚想问“现在更不成了”是什么意思,还未来及开口,桃夭忽的捂住嘴,闷哼了一声,而另一只右手,更是至始至终都捂在胸口。 景黎蓦地反应过来。 谢盈盈被桃夭封印了记忆,对两人的过往一无所知,见到了外面的那株血树,也毫无印象,甚至还出手重伤了桃夭。 若是她恢复了记忆,知道自己将桃夭伤成这样…… 景黎不敢深想,却也不赞同桃夭的粉饰太平,只是现在这些都先被他放在了一边,飞快的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瓶补血药,让桃夭服下——虽然他现在没法切云裳心经,但要给桃夭补血,却也并非只有切奶一种方法。 看着桃夭头顶的血条,景黎在庆幸之余,难免有些自责,他应该早一点想到桃夭还是个伤号的。 见桃夭服下药后,气息微缓,脸上略有好转,景黎才开口道,“姑娘心中顾虑,不无道理,只是,我以为,比起这些,谢姑娘更在意的,是与姑娘的重复,还有今后的相伴。”迟疑了一会,又道,“虽然我并不觉得隐瞒的做法妥当,不过,若是姑娘不愿让谢姑娘心怀愧疚,因而不愿相认,却也不必……要将此事瞒过谢姑娘,也并非不可能……” 听完这些,桃夭眼中闪过意动,朱唇轻启,话到了嘴边,理智却及时回笼。 到了现在这般地步,再瞒着对方无必要,桃夭叹了口气,“不单单只是如此,我不能离开此地,那镇魂钉……” 桃夭刚欲将最后的秘密和盘托出,心口忽然一阵激荡,撕心裂肺的痛楚在一瞬间席卷至全身,生生将那些未尽之言给逼咽回了嗓子里,眼前一黑,竟是连站都站不住,当即便要跌倒在地,幸得景黎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了。 “姑娘?!”景黎心知不好,定然是外面出了什么变故,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桃夭脸上血色尽退,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楚,纤细的手指死死拽住景黎衣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起苍白,好不容易挣扎着吐出的几个字,都变了调。“镇……魂……” 景黎心中一沉,知道定然是镇魂钉出现了什么变故。 刚才桃夭的话虽然才起了个头,但既然能令对方这般如临大敌,那么当日被魔族敲进对方体内的镇魂钉,定然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蹊跷在其中。 景黎试着给桃夭又喂了两瓶药,可不管是补血药还是灵药,都无法缓解桃夭半分痛苦。 “出……出去……” 她只将景黎带入回忆,却将她的娃娃留在了原处。 现在镇魂钉被动,她不怕自己会怎么样,却怕无意中碰触了那些镇魂钉的谢盈盈遭受牵连,拼尽了全身力气,也要出去一看究竟。 眼看着桃夭连站起身的气力都没了,景黎心底一酸,定了定神,道了句失礼,将桃夭打横抱起,带着她向空气中的那片涟漪处走去。 * 暗中偷袭,想要一句将人擒获的魔族被想到眼前的修士并不似他所以为的那般好对付。 数十个回合下来,他都未能与对方分出胜负,心中不免震怒,没想到以自己元婴期的修为,竟然没能在一个金丹期的小丫头手上讨到好。 凌厉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也不知这丫头修炼的是什么功法,端的诡异,竟能将他逼迫至此。 魔族心中暗恨,咬牙向左疾退,欲躲过那迎面一击,却不想对方原是虚晃一招,刚才的那一击不过是幌子,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一根峨眉刺带着杀意自背后破空而来。 魔族心中一沉,下意识的扭转身影,想要避过这双面夹击,却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右肩猛然一沉,身体已向侧后方狠狠遭倒。 在倒地的那一瞬间,背后突如其来的尖锐刺痛感令魔族眉间褶皱愈发深刻,扭过头来,正想将那暗器,却在瞥见那物的刹那间,脸上血色尽退,面若金纸,深深的恐惧感席卷全身,竟是不可自抑的发起抖来。 睁大了眼睛,仿佛见了鬼的瞪着因为刚才的冲击力而动摇,半截被拔出的镇魂钉。 肉眼可见的黑雾立时从原本的钉孔冲蹿出。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下一秒,另外四处原本深陷其中的镇魂钉同时被弹出,四道墨色的浓雾从那些钉孔涌出,直冲云霄。 “完了……” 魔族惊恐的看着那些渐渐凝聚成型的浓稠黑雾,明白一切都完了。 谢盈盈第一时间发现了景黎,还未来得及问他,就瞧见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一双猫儿眼在那妃色身影上停顿了片刻,“这是谁?” 语气里有些意外,还有一丝并不多的好奇——既然景黎会将人待在身边,至少不会是敌人。 桃夭睁大了眼睛,近乎贪婪的看着那道与记忆中相似,却又有了明显不同的身影。 她的娃娃长大了。 身上的气势比当初将自己抓回丘溪山的那些魔族更胜一筹,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去。 和她记忆里,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毕竟,她们已分开了那么久。 可笑起来的时候,左脸上的那个小梨涡,却还和小时候一般无二。仿佛又是从前,拉着自己的手,要带自己去看她新发现的兔子窝的,她的娃娃。 桃夭愣愣的看着一丈开外的人影。 听见她的娃娃问身边的人“这是谁”时,唇边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来。 笑着笑着,忽然就有泪珠滚落下来。 谢盈盈的表情僵了一瞬,她最是见不得人哭,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怎么莫名其妙就对着自己哭起来。 谢盈盈忍不住看向景黎,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从哪带回带了个大活人回来。 刚抱着桃夭回到原地的景黎还未来得及开口,变故就陡然而生。 仿佛与那些冲天而起的黑雾想映照一般,因为脱力而倚靠在景黎怀里的桃夭胸前原本已经开始愈发的伤口,忽然开始疯狂的溢出大量的灵气。 那些灵气凝实的近乎形成白雾形态,恰好与那黑雾遥相呼应。 豆大的汗珠成串的从桃夭鬓边滚落,短短一息之间,便已全身冷汗,手脚冰冷的宛如寒冰,与她最为靠近的景黎第一时间觉出不妥。 下意识看了眼桃夭的血条,血条仍是满格,但就算是个瞎子,就知道桃夭这会情况不对,景黎亦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显然,不能再让桃夭体内的灵气外泄了。 从桃夭被那些魔种寄生之时起,她的天生灵体就已被毁,不复存在,体内灵气与魔气并存,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内的魔气渐渐开始占上风,而原本残留在体内的灵气,则开始渐渐被吞噬、转化。 也就是说,现在桃夭体内的灵气是一个固定值,若是这些灵气全部被释放,桃夭体内便只剩下了纯粹的魔气,彻底入魔,再不可能回归正道。 符箓、灵珠、灵器,所有能派的上用场的道具都被翻出来,却没有一件能阻止桃夭体内的灵气的消逝,景黎急的一头冷汗——若是让桃夭只得入魔一条路,就能保命,那也还罢了,可现在看那不断从桃夭本体蹿出的黑雾就知道,不单是灵气,就连千年桃木内的魔气都在迅速的流失。 一旦灵气与魔气皆尽耗尽,桃夭再无活路。 谢盈盈试图以灵力为壁,将那些外溢的灵气逼压回桃夭体内,结果却是令桃夭双手手腕处毫无征兆的裂开两道口子,大量的灵气开始从新伤口溢出。 没想到会造成反效果的谢盈盈登时急了,手忙脚乱的想要补救,又被桃夭那一双含着水汽的双眸看着心里直突,“你老看我做什么!?快想个办法啊!傻瓜!你真想死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三人耳边回响。 惨叫声未尽,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陡然降临,压迫的景黎等人好悬没跪下。 抬眼去看,之前与谢盈盈交手的那个已成了一团血雾,消散在空气中,再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而那些浓稠的黑雾渐渐凝聚成型,最后凝成一具九尺高的人形,虚空而立,睥睨众生。 直到此刻,景黎终于明白桃夭执意不肯与他们一起离开,并让他们不要去碰触那镇魂钉。 他以为魔族将五根镇魂钉钉入桃夭体内,毁其灵体,生生将其本体作为培育魔种的巢穴,已是极致,再没想到,魔族还会在那镇魂钉里做手脚。 一具魔族合体期高手的□□,魔族真是好大的手笔! 难怪此处明明是孕育变异魔种的重要据点,却并不见守卫森严,原来是因为如此。 合体期高手……就算只是一具□□,那也是足以令人仰望的存在。 他们几人在面对化神期的对手时,都毫无招架之力,更遑论合体期了。 景黎深深看了眼半空中的人形,没想到,才逃出虎口,又进了狼窝。 自穿越之后,接二连三的陷入绝境,前面数次,都侥幸得以逃出生天,只是这次,不会再有从前幸运了。 很奇异的,前几次,他都极为不甘,到了现在,那不甘的情绪,倒淡了许多,只是有些可惜。 景黎闭了闭眼,脑海中瞬间出现了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景黎忽然睁开眼,将脑中杂念尽数摒除,动作极轻的将怀里人缓缓放下,站起身,走到桃夭与谢盈盈身前。 不论如何,再没有让妹纸挡在前面的道理。 谢盈盈柳眉一扬,想了不想的一个错身,想要挡在景黎身前——她才不需要一个目前毫无战斗力的家伙保护呢。 只是心里忍不住的有些懊恼,要是,有传送卷轴就好了…… 半空中的人形漠然的垂下眼,看向地面上的几人,仿佛在看几只蝼蚁——当然,在合体期高手眼中,便是化神期,也不过是个送菜的。 缓缓伸出右手,明明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然后,向下拍出一掌。 景黎借着身法优势,堪堪将谢盈盈挡在身后,背后忽然狂风大作。 强大的气流差点没把他们吹跑。 一股并不逊色于合体期魔族的气息铺散开来。 景黎心头一跳,忽然有了一种极其糟糕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成真。 那株已被鲜血浇灌成血树的千年桃树,忽然洗净艳色,露出原本灰褐色的躯干。 明亮却并不刺眼的白色灵光将这个腐朽的血红世界照亮的宛若白昼。 景黎猛地回过头,那具原本虚弱至极的身体,不知何时硬撑着站起,一身鲜明的色彩,在白光中,渐渐被消融。 原本已过了花期的桃花忽而绽开,满树繁花,盛若云霞。 轻风微过,卷起落花几重。绛衣似血,眉黛如画,浅笑温柔。 看着好不容易才得以重逢的熟悉面孔,桃夭的眼里盛满了不舍。 可是再舍不得,也只能说再见了。 “只可惜,没能陪你长大……” * 一声巨响之后,是一阵恐怖的震荡。 那些被消融的漫天桃花,幻化成一个个浅金色的荧光泡沫,充盈着每一个角落。 每一个泡沫里,都有两个小小的身影。 谢盈盈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住一个飘到身边的泡沫,在看清泡沫里的景象的瞬间,忽然感到大脑一阵剧痛,立时就失去了意识。 * 在视野被白光吞噬的前一秒。 景黎下意识的接住了晕过去的同伴。 随即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包裹住全身。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视觉陡然恢复。 似曾相识的寡淡天空,寂静的近乎阴森的荒村。 景黎忽的明白过来,转身向丘溪山的方向看去。 那连绵的山峰,不再是被伪装的黄绿,也不再是被掩藏的血红,全部化为了漆黑色的焦土。 所有的罪恶与腐朽,都被刚才的爆炸所掩埋在地下。 连同那道妃色的身影一起。 尽管知道心中的那个可能性近乎于零,景黎却还是忍不住向着那方向走去。 又一次站在面目全非的丘溪山之上,所有的一切都荡然无存。 不管是魔气,还是灵气,空气中再没有一丝的残留。 走到记忆中的那个位置,原本伫立于此的千年桃木,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一开始,便不曾存在过。 景黎看着那一大片的焦黑,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 怀里人忽然有了动静。 景黎一惊,低头看去,谢盈盈并未转醒,依旧双目闭合。 只是在昏迷中,仿佛梦见了什么,眉间的褶皱始终不曾舒展,嘴唇微微嚅动,无声的念出一个名字—— “阿霖……” …… 路过荒村时,景黎下意识的看了眼村头,孤零零的那座屋子。 后院里的葡萄架上早就秃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几根木棍。 景黎远远的看着,好似又看见了绿莹莹的葡萄架下,一位老人带着两个小娃娃读书的情景…… * 谢盈盈离开的毫无征兆。 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景黎放在她枕边的,装有老秀才尸骸的粉白色桃花。 空气中没有丝毫的灵力残留,显然,对方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 景黎沉默着将房门重新关上,独自一人下楼。 桃夭已经不在了,原本加诸在谢盈盈身上的封印自然也一同消失了。 到了这会,他倒是宁可谢盈盈什么都不记得了。 相逢时,全然无知;转醒时,伊人已逝。 景黎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晴空的好天气,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欣喜。 既为桃夭感觉可惜,又有些担心,恢复了记忆的谢盈盈,在知道所有始末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原本以为两人会有一个好结局,却不料…… 景黎停下了脚步,觉得有些茫然起来。 人生在世,世事难料,人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就好像桃夭和谢盈盈一般,明明…… 忽然,景黎感觉双腿一麻,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一般,不受控制的向地上摔去。 眼看着就要摔落在地,腰间蓦地一紧,一条手臂强势的将人紧紧禁锢在怀。 一道极致温柔,却不知为何令人异常不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找到了。” 景黎还未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黑,立时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景黎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处洞府之内。 景黎迟疑着打量着周围,洞府里的东西不多,却布置的极为雅致,看起来,似曾相识。 奇怪…… 他怎么会在这里。 景黎伸手揉了揉额角,只觉得脑袋一阵钝痛。 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这地方来。 他记得,他当时刚出了客栈,想着…… 等等。 手上的动作蓦地一顿,景黎的身体忽然僵硬了起来。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看见了师兄? 景黎忍不住又将周围的模样打量了一遍,这一回,远比刚才的粗粗扫视要来的仔细的多。 怪道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竟是在师兄的洞府之中。 刚入宗那会,他曾经来过这里,只是他们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大多都出门在外,便是回宗,也都是各自闭关,除了最初的那一次拜访之外,他再没踏足过这里,是以对此虽有印象,却并不深刻,刚才难免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竟是师兄来了。 景黎心中不由雀跃起来,正想翻身下床,去找苍麒。 甫一起身,便觉出不对来。 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毫无知觉,竟是不能移动分毫。 景黎心头一跳,忙以神识内视了一番,血液循环正常,但从双腿腿根以下,却莫名的出现了一层薄薄的薄膜,阻碍了周身灵力运转。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醒来就成了残废的景黎正想弄清这层银色的薄膜究竟是什么东西,忽然心有所感,收回神识,向门口望去。 一抹白色的人影出现在洞口,正缓步而来。 明明分开的时间并不很久,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半月光景,但再见到对方,景黎却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醒了?”苍麒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贯的温文尔雅。 “师兄!” 所有的担忧与思念,都在见到真人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景黎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拉住对方,却忘了自己如今的情况,被失去知觉的下身所累,刚一俯身,身体便不受控制向着床下栽去,幸亏苍麒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住,不然估计就得一头栽下床去。 “谢谢师兄。”景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但很快,他就将这一丝尴尬抛到了脑后,抓住腰间的手臂,急急忙忙的追问道,“师兄你没事吧?你现在感觉如何?伤势可是大好了?” 一边问,一边伸出手去探苍麒手腕,想看看对方现在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那天虽然将苍麒给传送走,但在那之前,苍麒为了抵御田家老祖的那些巨掌印,不但无视自己身体与其硬抗,最后为了让自己能够离开,更是义无反顾的孤身冲入敌营。 那道白色剑芒何其炫目,直刺得他双目生疼。 苍麒当时受伤颇重,哪怕比自己略好上了一些,却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他还想着待到伤好,就去寻人,却没想到,对方能先一步找到自己,登时又惊又喜。 手指即将搭上那一截手腕之时,那一抹白色骤然远离,恰好令景黎伸出的右手,落了个空。 没料到会出现这般情况的景黎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抬起眼,看向身边的人,语气中很有些迟疑。“……师兄?”为什么,要避开自己? 难道,苍麒的情况其实很糟糕,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大好? 一想到这个可能,景黎脸上不免闪过一丝急色,满眼担忧。 “师兄身上可是有何不妥?为何要避开我,难道连我都要瞒着吗?” “是。” 仍是景黎所熟悉的那个温柔的声线,只不过短短一个字,却令景黎再一次伸出的手指当即僵住。 景黎不可置信的仰起脸,看向那张熟悉的脸。 脸上与往日并无二般的带着他所熟悉的笑意,可那双墨色的双眸里,却是令人心惊的冰冷。 他说……是? 景黎愣愣的回想了一遍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 一瞬间,如坠冰窟。 苍麒这是,什么意思? 景黎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好似要炸裂开来一样。 “我平日是太纵着你了,才会让你生出这般胆子。”苍麒伸手,捏住眼前失魂落魄之人的下颚,声线平和,语气里却是令人心惊的狠厉。 心乱如麻的景黎被迫仰起脸,眼睁睁的看着那张脸渐渐靠近,最后,在只差一毫米就要碰触到彼此的距离停下。 若是往常,与对方这般近距离接触,景黎定然在赧然之余,心有欢喜;但此刻,景黎却觉得整个人冷的厉害。 便是个傻子也知道,苍麒此刻的心情很糟糕。 他知道苍麒在生气,却又不明白对方为何要生气。 却又隐隐有一种感觉,对方之所以生气的原因,皆在于自己。 被这双不含任何情绪,堪称漠然的双眸注视着,景黎只觉得头皮发麻,吞了口口水,想要开口问个究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而对方的声音,却清晰无比的在耳边响起。 “凤倾城,你好大的胆子。” 没心思去计较那个名字,景黎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对方平静表象之下的狂怒上。 他实在是不明白苍麒为什么会这般生气,更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才会将对方气成这样。 大胆? 他最大胆的一件事,就是喜欢上了对自己关爱有加,诸多照顾的师兄。 可是…… 双眼一直紧盯着景黎,将对方所有的反应都清楚的瞧在眼底,包括那双异色瞳孔中深深的茫然与无措——显然,对方到了此时,都不明白自己为何愤怒。 真是好极了。 苍麒心里这般想着。 甚至,就连嘴角弯曲的弧度,都随之增大。 景黎只觉得室内温度一瞬间降到了冰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苍麒。 莫名的,让人心惊。 苍麒蓦地松开手,向后退开一步,在景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微笑道,“我说过,你再敢乱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剩下的半口气生生被卡在了嗓子眼。 景黎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苍麒就微微俯下身,修长的指尖在那双长腿上轻点。 “这下,总该老实了。” 依旧温和的笑容里,却透露出生生的压迫感。 景黎不可置信的看着苍麒,在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他实在是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原本见到心上人的欢喜在这一刻,终于消失殆尽。 愣愣的看着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一瞬间,心情略微有所好转的苍麒。 呆呆的垂下头,顺着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上。 那根搭在自己腿上,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指,就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一般。 蓦地,景黎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晕过去之前的事。 当时,他只觉得自己双腿忽的一麻,便再没了知觉,眼看着就要摔倒,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揽住,稳住身形。 在这一瞬间,景黎终于回想起所有。 包括那,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之后,心中陡然出现的莫名不安。 景黎呆愣了好久,才有所反应。 再一次将神识沉入体内,目的明确的来到了之前所见到的那一层银色薄膜之上。 刚才心急慌忙之下,他竟然不曾认出来。 苍麒的剑意,他分明那般的熟悉。 可因为从来不曾往那方面去想,一时间,竟是没能认出来。 景黎终于回过神来,觉得整个脑子都是钝钝的。 目光毫无焦距,却又下意识的落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也就是在这一刻,景黎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苍麒周身气势的不同。 苍麒的修为恢复了。 不,不应该说是恢复。 苍麒原本是金丹后期巅峰修为,为了替他挡雷劫,而生生跌落至筑基后期,而现在,他的修为又重回了金丹。 虽然不似原来的后期巅峰,却也是在后期。 与原本的修为,只相差了一阶。 这般明显的不同,他本应该见面时就察觉到。 偏偏那会他的全部心思都在久别重逢之上,满心都是与对方重逢的欢喜,竟是把这一点给直接忽略了。 苍麒的修为恢复,按理,他应该是高兴的。 毕竟,对方是受自己之累,才会修为下跌;他自然是比任何人都希望,对方能够早日恢复的,所以才会赶去江平岛,寻找千幻珈蓝。 谁知道,还生长在红壤中千幻珈蓝子尤未成熟,对方却已经恢复了。 景黎看着近在咫尺的苍麒。 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人,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对方变得好陌生。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太多太多的疑惑与不解涌上心头,整个大脑就像是一团久未整理的电线,脑袋在这一刻完全不够用,压根就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出现现在的情况,景黎想要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回事,却对眼前的一切实在是一头雾水,话到了嘴边,最终出口的,也不过是呐呐的三个字。 “为什么……” 苍麒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有那么一瞬间,景黎以为刚才的那些都只不过是自己没睡醒而产生的错觉,以为他们又可以像以前那样,他所熟悉的那个苍麒回来了。 但下一秒,他就被突然逼近的脸庞给逼迫到了墙角。 景黎下意识的想要继续后退,却退无可退。 而更令他不安的,是苍麒也紧跟着俯身压了下来,就那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真是不乖啊。”他听见对方低哑的警告,贴近他的耳边轻笑道,“不是说,无论我要你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吗?” 景黎僵直着背脊,退无可退的倚靠上身后的石壁,太过接近的距离,反而令他看不清此刻对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那双如墨的黑瞳里,浑身僵硬的自己。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的放大。 太过接近的距离,让彼此的呼吸都仿佛在这一刻交错相融。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微凉的手指沿着锁骨,一点一点,缓缓的,缓缓的向上移动,最后停顿在喉间的那一处凸起。 苍麒轻点手指,感受着指腹之下的细腻的肌肤,摩挲着人体中最脆弱的部分,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身下人的反应。 “你在怕我?” 景黎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点头,现在的苍麒给他的感觉很危险,他的语气越是轻松,就越是让自己头皮发麻。 就好像是即将被点燃的炸药一样。 景黎迟疑的抿了抿唇。 “小骗子。” 苍麒缓缓的张开了手指,苍白而又冰凉的手指向上移动,扼住了身下人的脖子。 力量并不很重,但足够让对方感觉到不适。 眉宇之间因为难受而挤压出了细细的褶皱,喉间又痒又麻,景黎不可抑制的开始咳嗽,但掐在喉间的那只手,却将那些咳嗦压下了大半,只能发出几声短促的闷哼。 苍麒面无表情的看着身下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呼吸不顺,而染上了薄红的那张脸,墨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在内。 “难受吗?” 语气平静的不可思议。 掐在脖间的手的力道并没有大让令自己窒息,却也足够让景黎感受到因为氧气供养不足而产生的头晕眼花,身上的力气渐渐被抽离。 景黎努力让自己保持住清醒,用剩余不多的力气指使着双手,抓住扼在喉间的那只手,想要将它推开。 可指尖刚碰到那微凉的皮肤,就被苍麒用剩下的那只手轻易的抓住,不费吹灰之力将他的双手都高举过头顶,按在身后冰冷的石壁之上。 尽管没得到对方的回答,苍麒也不在意。 “难受就对了……” 苍麒单手压制住景黎,俯下身凑近身下人的耳边,声音轻得几近呢喃,“难受了,才能记住……” 景黎有些恍神。 从他醒过来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就超过了他的认知。 苍麒不对劲。 这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实。 如果不是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并未用全力,景黎几乎以为对方想要杀了自己。 景黎觉得很茫然,因为直到现在,他都仍是一头雾水。 骗子? 自己何时欺骗过苍麒? 除了在被问起心上人的时候,偷换了概念之外,他又何曾在苍麒面前说过半句假话? 哦……或许还要加上初次相遇时,为了保护自己而在治疗心法上的糊弄。 但这个问题难道不是早就解决了吗? 苍麒的怒意来的太过突兀,突兀的景黎毫无头绪。 颈间的手掌在慢慢收紧,而那个施暴的人看起来,却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景黎觉得自己有必要收回前言,因为他觉得,如果苍麒的力气再大一点,自己估计就能成为修真界第一个被人掐死的金丹期修士了。 因为颈间的手掌而没能说出一句完整话的景黎,最终也不过是吐出了师兄两字。 他并没有想要在这里,在这种地方,还是在这个人手里结束生命的想法,开玩笑,就这么不明不白,莫名其妙的在这里领便当,就算是在地府里醒过来,都会想要重新杀回来好么!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这个念头刚在脑中闪过的同时,景黎觉得卡在喉间的手掌,似乎略微松开了些。 景黎费力的咽了口口水,盯着苍麒的脸,因为刚才与现在的暴力而导致声音很有些沙哑。 “师兄……好难受……” 苍麒松开手。 就好像他之前掐住对方脖子一般的突兀。 景黎捂住被他掐过的脖子,呆愣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了神。 然后,又看见一只手伸了过来。 直觉的想要后退,却忘了背后就是石壁。 直接把本就有些晕乎的脑袋给撞了上去。 “咚”的一声巨响,在洞府内回荡。 连同之前将景黎双手都束缚在头顶的右手松开,苍麒微微拧起眉,将因为吃痛而皱起脸的景黎从墙角捞了过来,揽进怀里。 修长的手指穿过那一头雪色的长发,摸到刚才碰撞到的位置,揉按起来。 温柔的动作和刚才扼住脖子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景黎只觉得自己本就懵逼的脑子,被刚才那么一撞,根本糊成了一团浆糊。 苍麒的目光在景黎的眼角顿了顿,因为疼痛而产生的生理性的水汽将那一双异色的瞳孔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如墨般的眼眸里忽的闪过一丝红芒。 苍麒蹙起眉,伸手按住眉间,面部的线条瞬间紧绷起来,似在极力压抑住什么。 对方的动作停止,景黎当然不会感觉不到,刚想要赶在对方再次动手之前,把事情弄清楚,刚仰起脸,就看见苍麒眼中闪过一抹赤红。 景黎一愣,正想确定是否是自己眼花时,苍麒忽而向后连退了数步,周身气息开始乱起来,再不像之前的那般平稳。 “师兄……” 苍麒猛地睁开眼,一振袖摆,扔出一道银色灵光飞向景黎。 随即,身形一闪,立时消失在洞府内。 景黎低下头,看向脖间多出来的东西,一脸懵逼。 * “麒儿……” 甫一出洞府,就有一道声音在苍麒身后响起。 苍麒脚下一顿,并不意外。 之前还在洞府里时,他就感觉到外面有人存在。 这里是夕照峰。 统共也就只有三个常驻人口。 而且他带景黎回来时动静并不小,明玄有所察觉,也在他预料之内。 明玄不甚赞同的看着自己从来都引以为傲的大徒弟,“你便是心中再恼,也不该对黎儿这般。” 看见苍麒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的脸,明玄不由叹了口气,“黎儿会那么做,也是在意你的安危,你宁可自己出事,也要保他周全;又为何不能明白黎儿的心思。” “他同你一样,都宁愿护对方周全,而不惜以身犯险。你却这般对他,岂不是伤他心?” 如果他所料不错,他家小徒弟估计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仰慕的师兄,为何突然和自己翻脸。 “……那又如何?”苍麒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就算他是为我着想,但这种脱离我掌握的感觉,也并不令人欣喜。” 明玄沉默了一会,怀疑刚才自己是否听错,忍不住向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徒弟再次求证道。“掌控?” 苍麒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并未反驳。 明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同情自己的小徒弟,还是该安慰他——他家大徒弟对小徒弟的占有欲,似乎比他原以为的,要多的多。 只是…… 看着苍麒周围狂暴的灵气波动,明玄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神色间颇有些无奈。 “麒儿,你可知,你已走火入魔,若是再不闭关……”一直观察着苍麒反应的明玄见对方并无反应之后,就知道,这件事,对方心里清楚的很——也是,苍麒又怎么可能会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 但,明知道自己的现下的不妥,却还是…… “黎儿若是知道你……”一句话语还未尽,便瞧见苍麒神色有异,周身气势大变,心中登时一个咯噔,将原本想要劝告的话语尽数吞了下去,忙让对方快去闭关,以免让心魔钻了空子,于他修行有碍。 苍麒亦不多言,强压□□内的翻江倒海之感,微微向明玄点了点头,白衣的身影立时消失在了原地。 明玄蹙眉盯着苍麒消失的位置,看了好一会,才收回了目光。 心情复杂的将视线转移过了他家大徒弟的洞府之上。 迟疑了一会,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才想和他家倒霉的小徒弟谈谈大徒弟的事,就被小徒弟的模样给惊呆了。 明玄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家小徒弟脖子上的那条黑色的玄武锁链,觉得自己脑子好像有些不够用。 第一百四十六章 (捉虫) “这锁链是……”明玄才张了张嘴,才说了几个字,又很快将嘴闭上,把未尽的话语全都吞咽了回去。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问的是一句明显的废话。 刚才洞府里就只有大徒弟和小徒弟两个人而已,小徒弟当然不可能抽风自己把自己给锁起来,那么,干这件事的人是谁,答案已不言而喻。 “师尊!”景黎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师尊,一脸希冀,“你是来救我的吗?” “额……”明玄的眼神忍不住漂移了一下,干咳了一声,“这个……并非如此。” 景黎:“……” 顶着小徒弟一脸“你在逗我么”的目光,脸皮一直不怎么厚的明玄也颇有些尴尬,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以免小徒弟对自己造成误会。 明玄捋了捋头绪,决定先从眼前又一次刷新了他对他家大徒弟的认知的玄武锁链说起。 “此乃玄武锁链,由极地玄武石淬炼而成。”明玄怕小徒弟不知道这种矿石,还特地给解释了一下。“极地玄武石不但硬度惊人,更能阻隔灵气。一旦被这玄武锁链给锁住,则无法运转体力灵力,与普通人无异。” 这一点,在被锁住的那一刻他就亲身体验到了。 景黎一脸木然,“我双腿被师兄剑意所封,已不良于行,师兄实在不必如此。” 不觉得多此一举么,而且,锁链这种东西,不管是从外观还是意义上,都难免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明玄:“……” 那是因为你师兄很清楚,即使是双腿失去知觉,但一个金丹期修士想要离开,还是有很多其他办法的。 明玄干咳了一声,继续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故而,被此锁链束缚者,鲜有逃脱者。” “……以师尊之能,竟然也无法将其毁去吗?”景黎这回是真惊悚了,明玄是化神期修士啊,化神期啊,连化神期修士都没法把这锁链弄断……… 景黎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难道就真的只有等苍麒来解开这一条路了吗? 不,虽然有些麻烦,需要耗费的时间有点多,但他还是可以弄断这个锁链的。 明玄看着深受打击的小徒弟,在心底默默的想。 但他虽然可以毁去这玄武锁链,却并不能这么做。 明玄颇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其实两个徒弟之间弄成现在这般,他也很苦恼啊——和那些互相仇视,彼此勾心斗角的师兄弟不同,他家这两个的感情是真的亲密,彼此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为对方着想,结果最后却弄成了这样。 哎,师尊不好当啊。 他家这两个比别家省心了许多的徒弟,在某些方面,又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明玄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再次开口。“想来黎儿也应该注意到了,麒儿现在的情况有异。” 话音刚落,就发现他家小徒弟的耳朵马上竖起来了。 明玄:“……” “你们此处出门所遇之事,为师也已知晓,没想到你们竟然会遇上化神期修士前来寻仇,才会遭此磨难。” 明玄叹了口气,以他的修为,又怎么会看不出,即使景黎没被玄武锁链锁住,体内也没剩多少灵力——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妥,但其实内里伤势并未痊愈,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可怜明玄是真的要有心理阴影了,因为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一出关,接到的必然是关于两个徒弟的噩耗,这对于一个闭关狂人来说,简直不能更虐。 听到明玄提起这事,景黎不由抿了抿唇,他与苍麒就是在那次分开的,而再见面时,苍麒却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对对方太过熟悉,确信这是本尊,景黎几乎都要怀疑苍麒是不是被人夺舍附体了,不然怎么解释眼前这个黑化版的出现。 只是,虽然被刚才的苍麒有些吓到,但景黎并未忘记之前在对方眼中闪过的那一抹赤红。 景黎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师兄他,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有何不妥?” 明玄有些意外,他刚才在洞府之外虽不知里面是何情景,但两人之间的对话却全都听在耳里,再加上眼前这个刷新了他对大徒弟认知的玄武锁链,不难想象出刚才他家大徒弟对小徒弟都做了些什么。 景黎会发现苍麒有问题这不奇怪,想来只要不是瞎子,都是能看出来的——只是,虽然知道小徒弟对大徒弟的心思,倒是没想到,即使到了现在这般地步,一旦涉及到大徒弟的安危,小徒弟还是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明玄在感慨之余,又有些欣慰。 倒不是说赞同大徒弟的做法,只是,为他那个至今都还不曾开窍的大徒弟的好运欣慰而已。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明玄也没再扯别的,直接进入主题,向他家这个即使被锁了都还没弄清楚状况,依旧一头雾水的小徒弟解释起大徒弟异样的原因。 那一日,苍麒宁愿冒着自己陨落的危险,也想要将景黎安全送走,谁知道却被自己一直听话的师弟给定了身,反而将他给传送走了。 在从来不曾防备的师弟手里中招的苍麒究竟是什么心情,明玄就是同脚趾头想都能猜的出来,那必然是惊怒交加,快被气疯了。 苍麒被传送离开之前,就已经身受重伤。 景黎虽然冒险将对方给送走,但传送卷轴出于隐秘性考虑,为了防止被人追踪,全部都是随机传送。 也就是说,有可能你在被人追杀时为了逃命而使用了一张传送卷轴,但是被传送到什么地方,这全都取决于你的运气——可能正好被传送到了某种城池门口,也可能被传送到了哪个深山老林。 而苍麒的运气,显然并不好。 他出来时,正好是在一头修为等同于金丹后期的妖兽身边。 且好巧不巧的,正好落在那妖兽的窝里。 想也知道,那头妖兽会作何反应。 苍麒伤得本就重,又遇见了一头发怒的妖兽。 按常理来说,是凶多吉少的。 但须知苍麒原本就是金丹后期巅峰,虽然后来因为帮景黎挡了雷劫,都导致修为下跌回筑基后期。 但毕竟,与寻常的筑基修士不同。 他的积累与底蕴都还在,只不过是修为跌落,想要重回金丹,并非是像普通筑基修士那般积累经验值,而是沉淀,还有,寻找到那一丝重回金丹的契机。 原本,这一丝契机怎么该在数月之后,待苍麒沉淀完毕之后。 然而现在却出现了变故。 毫无防备之下中了招,被景黎传送走了的苍麒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种结果。 原本等待着的契机,因为人为原因而提前到来,还是在苍麒狂怒的情况之下。 在景黎与眼前妖兽逼近的的双重刺激之下,苍麒抓住了那一丝契机,立时便结丹了。 但这一次,却与他原本那一次正常的结丹不同。 第一次结丹时,他早有准备,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是最佳状态;可这一次,却是恰恰相反,不但重伤濒危,甚至连精神状态都糟糕到了极点。 不得不说这样还能成功结丹,且在丹成的那一瞬间修为就直接攀升上了金丹后期的苍麒简直就是个怪物,那般情况下都能成功,完全就是一个奇迹。 换了其他人,估计在心魔滋生时,就直接被雷劫给劈死了;偏偏,苍麒将心魔暂时压下,硬抗了下来。 这种情况下的结丹,虽然最后结果是成功了,但从后果来说,却又是失败的——苍麒走火入魔了。 而归根究底,苍麒心魔滋生的原因,却是眼前这一个了。 听完明玄的话,景黎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 苍麒竟然走火入魔了。 他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并不是特别意外。 毕竟对方的异常那般的明显。 “……那,该怎么办?”景黎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的冷静。“应该怎么做,才能消除师兄的心魔?” 走火入魔这种事,电视剧与小说里都不少见,而走火入魔的人,最后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的,屈指可数。 既然是因心魔而生,那就必须尽快把那心魔给消了,不能拖久,拖的越久,变数越大。 明玄盯着小徒弟看了半晌,蓦地叹了口气。 他家大徒弟迟钝,小徒弟又何尝不是。 “麒儿的心魔,就是黎儿你啊。” ——麒儿的心魔,就是黎儿你啊。 屋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景黎一怔。 想着,这怎么可能呢? 苍麒的心魔怎么可能是自己。 【金丹没了,可以重修,若是你没了,却要我如何?】 【是要我这辈子都陷在你的心魔里,永远止步金丹?】 那日苍麒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的脸色蓦地浮现在眼前。 他以为,那不过是对自己的警告之言,却没想过,竟然真的会有这一天。 景黎呆呆的看向明玄。 将小徒弟的反应尽收眼底,明玄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黎儿。”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待明玄离开之后,洞府内又恢复了原有的沉寂。 景黎一人独坐在石床之上,脑中一闪而过的灵光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可再细想时,却依旧是荆棘密布,难以下手。 * 走出洞府,夕照峰之上依旧是一片欣欣向荣、生机勃勃之色。 明玄抬眼向东边看去,目光落在了临近峰顶的另一座洞府。 苍麒自走火入魔之后,对于景黎之事多有偏执,即便是将人带回了自己洞府,又封了景黎双腿的穴道,在闭关之前,却仍是不放心,直接以玄武锁链将人囚禁在洞府之内,以防后者逃跑。 明玄虽然也能将那玄武锁链毁去,却并未出手——苍麒此次之所以会走火入魔,虽然也有生死关头的逼迫,但究其根本,却是景黎无疑。 现下苍麒虽然去了景黎洞府内闭关,以抑制心魔,但,也只是抑制罢了。 只要他与景黎的心结一天不解,那心魔就没有清除的可能。 虽然明玄也颇为同情他家倒霉到了极点的小徒弟,但是,若是心魔尤未消除的苍麒一出关,发现玄武锁链被毁,自己锁起来的人不见了,很难说,现在这般情况下的苍麒,会做出什么。 若是到时候真个失了本性,伤了景黎,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而现在,虽然是有些委屈他家小徒弟,但是,除了无法运转体内灵力,暂时只能当个普通人之外,其余的倒是不用担心。 只是,景黎如今亦是伤势未愈……明玄看着景黎的洞府沉吟了片刻,忽然记起一张丹方来,当下也不迟疑,一振袖摆,立时消失在原地,去自己私库里搜寻灵药,为景黎炼丹。 * 全身灵力被封,不能疗伤不能修炼;整个洞府里又不只有自己一个人,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更悲剧的是,不单双腿没知觉,脖子上还吊着条链子,哪儿都去不了。 景黎在洞府中的日子,简直是无聊透顶,百无聊赖。 就在景黎觉得自己快要成为一条咸鱼的时候,明玄又出现了,带着他特地为景黎炼制的丹药过来了。 景黎端详了会手中的白玉瓶,伸手拔开瓶塞,药香瞬间充盈整个洞府,光闻便知,里面的丹药,起码也是地阶高级。 明玄一进来,便瞧见他家小徒弟一个人孤零零的靠坐在石床之上发呆,眼中不免闪过一丝懊悔,他竟忘了景黎现在无法修炼,能一个人干坐在这里,什么事都干不了,自然是无趣的很。 “委屈黎儿了。”明玄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景黎肩膀,“是为师疏忽了。”想了想,又安慰道,“想来麒儿也快要出关了,等此事一了,黎儿想去哪都行。” 这话一出口,忽然又想起了两个徒弟,尤其是大徒弟的霉运来了。 唔……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先做准备才行。 得了丹药虽然高兴,但听见这话,景黎还是忍不住泼了他家师尊一瓢冷水。 “师尊又怎知,我能做到,万一……” ——好吧,其实,是他自己对自己没信心,因为实在不明白为何能确定自己一定能够消除苍麒心魔。 万一到时候真搞砸了,以他家师兄现在的状态,不会真的把自己锁在这儿吧? 一想到这个惊悚的可能性,景黎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黎儿莫要担心。”明玄一眼便看出景黎心中所想,当即便宽慰道,“便是到时真有变故,黎儿所忧之事亦不会发生。” 景黎:“……但愿如此。” 真不懂他家师尊的迷之自信是从何而来。 瞥见景黎眼底的迟疑,明玄摆了摆手,微笑道,“再过两月,天澜秘境便要开放了。” “……”景黎不耻下问道,“天澜秘境是什么?” 虽然知道秘境是个好东西,但是难道每个人都能进去?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啊。 明玄一噎,顿了顿才道,“黎儿可还记得一年前,柘方府比武大会之事?” 比武大会? 景黎才想说话,忽的想起那时曾听说过,比武大会的前一百名可以得到进入某处秘境的机会,莫不是就是这个? 景黎疑惑的看了眼明玄,在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心下略松,既然苍麒快要出门了,总不会再把自己锁着了吧。 ——他与明玄丝毫没考虑过,万一苍麒不欲参与此次秘境的可能性。 * 被锁了这许多天,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的景黎没放心多久,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要去秘境,那必然是许多人一起,若是苍麒还是现在这个样子……不确定性与隐患性实在太多。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在去之前,将苍麒的心魔给解决了才行。 景黎一边思索着可行之法,一边将明玄之前给的白玉瓶瓶塞给拔了,将丹药从里面倒出来,谁知一个不留神,没接住,丹药直接掉到了石床上,然后向外一弹。 景黎下意识伸手去抓,只是之前和明玄聊天时,特地从石床里面给挪到了床沿边,现在伸手一抓,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扑了下来,生生摔在了地上。 而那颗丹药却直接弹到了三尺之外。 景黎:“……” 到了现在这个境地,竟然还能这么倒霉,景黎不禁为自己已成负数的人品哀悼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向前挪了半寸,好不容易够到了那颗调皮的丹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视线顶端,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 顺着着这抹白色迟疑着抬起头,一张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脸瞬间映入眼帘。 “师、师兄……” 苍麒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正试图向外爬的景黎,微笑道,“师弟这是想去哪?” 景黎登时感觉到背脊一凉,忙不迭否认,“不不不,我只是想捡个东西。” “哦?”苍麒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捡什么?” “捡……”景黎才想说捡丹药,下一秒就活见鬼似得瞪着眼前的空地——刚才还好好躺在地上的那颗丹药不见了。 “!?” 景黎不可置信的扭头四下搜寻着那颗龙眼大小的琥珀色丹药。 怎么可能没有?!刚才还好好在这的,差一点他就拿到了! 这不科学啊! 他才错开眼几秒,那么大一颗丹药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坑爹呢! 正急着四下查看,蓦地感觉到室内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一滴冷汗瞬间下来了。 便是没抬头,景黎都能想象的出,此刻苍麒脸上的神情。 ……早知道,从师尊手里接过那颗丹药的时间就应该直接吞了的。 景黎悔不当初。 苍麒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一会景黎急的满头汗的模样后,才不急不缓的俯下身,好整以暇的帮景黎拨开滑落下来的碎发,语气温柔,“什么东西这般宝贝,能把师弟急成这样?不若也让我瞧瞧。” 不,师兄,你听我解释,那丹药刚才真的在这里啊!!! 景黎简直欲哭无泪。 “好像,不见了……” 苍麒轻笑一声,笑的景黎头皮直发麻。 ——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此时的模样,怎么看,都是逃跑未遂,被逮了个正着啊。 心中正惴惴之际,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已经腾空。 一回神,已经被苍麒从地上打横抱起,并带着他向洞府深处走去。 “……?” 苍麒的洞府他虽然来过,但更里面的石室,他却没再进去过,这会眼看着苍麒带着他向里走去,不免些意外。 毕竟一般来说,再往里就是主人私库,苍麒带他过去干什么? 苍麒的步子很稳,即使怀里还抱着一个人,景黎也没感觉到丝毫颠簸。 景黎偷偷抬眼打量着苍麒表情,觉得,情况可能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想了想,刚想开口,就感觉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而苍麒亦停下了脚步。 景黎侧过脸,发现此处竟是一处数尺见方的水池,白雾袅袅,显然是苍麒平时沐浴之处。 景黎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发觉这池子,竟是药池。 就不知道是天然形成,还是后天调制的,但不管哪一种,显然都是对人体有益的。 苍麒走到池边,将景黎放下。 景黎琢磨其意,估摸着是对方让自己洗澡,毕竟刚才在地上爬过,就连衣裳上都沾了一层土,便抬起眼,道谢道,“多谢师……”后面的那个兄字被生生吞了回去。 看着苍麒神态自若的褪下外衣,景黎神色略有尴尬,下意识的想要回避。 若是平时,他倒是挺高兴能过过眼瘾,但现在的苍麒,单只是存在,就让人倍感压力。 环顾了一圈,又实在没处可避,不免有些纠结起来。 “怎么还呆坐着?” 温和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暖暖的呼吸喷洒在颈部,景黎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错开了些,侧过头刚想说话,就被大片结实的肌肉给闪花了眼。 我去,师兄你脱衣服真快啊…… 景黎下意识的想要挪开眼,又忍不住多瞄了一眼。 身材真好…… 视线忍不住又往下瞄了瞄,真是完美的人鱼线…… 正偷瞄着,忽然觉得身上一凉,奇怪的低下头,发现身上外衣没了,一只手正搭在自己腰带上。 景黎:“!!!” 等等,难道是要一起洗吗?! 景黎吓得一把按住腰带,干笑道,“师兄先洗便是,我还是等师兄洗完再来吧。” 说着便想跑,可是才一探出身子,就被人给捞了回来。 一个笑眯眯的声音随即在身后响起。 “衣服都弄脏了,师弟还想去哪?”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才感慨过他家师兄脱衣服的速度快,万万没想到,马上就在自己身上得到了印证。 景黎完全不明白明明腰带被抓在自己手里,苍麒究竟是怎么抽掉他的腰带的。 事实上,从他被捞回来到被剥壳这一系列听起来很有些难度的动作,全程用时不过两秒。 换句话说,在他逃跑未遂被逮回来之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就被剥壳了,景黎懵逼结束之后的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向后退,然后,“噗通”一声直接栽进了身后的药池里。 这池池水并不很深,最深的地方也不过是堪堪能没过一个成年男子的腰际。 然而这平时对景黎来说毫无压力的水深,对现在的他来说,着实是个灾难——他现在压根就站不起来。 所幸这悲惨的灭顶之灾并未持续太久。 同样下了水的苍麒毫不费力的将人从池底拎了上来。 一连串的咳嗦声之后,感觉终于顺过气来的景黎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觉得眼前一花,换了位置。 景黎低头瞅了瞅没过自己小腹的水位线,对于自己这类伤残人士来说,这个深度正好,若是抛开身后的那个人,倒是个不错的位置。 活了十九年,景黎终于体会了一回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不管是紧贴着背脊的温热皮肤,还是圈在腰间的手臂,全部都生动形象的向他解释了这个成语的含义。 真是……夭寿啊! 景黎试图挪个窝,奈何腰上的那条胳膊箍的略紧,吭哧了好一会,也不过是在白费力气。 “那个……师兄,我能换个位置吗?” 这种几乎是坐在对方怀里的过于亲密的姿势,景黎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苍麒下巴抵在景黎头顶,语气里略带了点好奇。“为何?” 景黎皱着脸,弱弱道,“靠的太近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随即,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 “又不是第一次了,师弟怎么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景黎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恩?” 什么意思?他们何时一起共浴过? “罢了,依你便是。” 苍麒叹了口气,似是答应了。 景黎压下在听见这话后便涌上心头的怪异感,但腰间的禁锢消失之后,下意识松了口气,才想往对面挪,就感觉到身体蓦地腾空,眼前景色一花,果真被换了位置。 一抬眼就是对方线条完美的下巴。 景黎登时僵住了。 虽然双腿没知觉,但不代表他下半身都没知觉啊。 不同于刚才岩石的硬度,现在在他身下的是结实而紧致的腿部肌肉。 而才从自己腰间消失的那条胳膊,在离开数秒之后,再一次回归了。 景黎:“……” “师兄!!!” 景黎涨红了脸,这还不如刚才那样呢!总好过现在自己直接坐在对方腿上。 苍麒整个人微微向后,倚靠在身后的岩石上,一只手圈在身上人的腰间,一只手撑在岩石上支着下巴,好似没看见身上人气急败坏的模样,神色间颇有些无辜。 “现在可是舒服些了?” 何止是舒服,他都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景黎一脸血的想着。 面对现在这个颇有压迫感的苍麒,景黎万分怀念起他温柔的师兄来。 景黎深吸了口气,想着先从对方身上下来再说,现在这个姿势,实在不是个聊天的好姿势。 似是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苍麒左手微微施力,将不安分的人压住,唇边的弧度,比刚进来时,更深了一些,低声警告道。 “别动。” 景黎身形一僵,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这个简单的动作,缓慢的就像是一个慢动作回放。 景黎傻乎乎的盯着阻隔了视线的水面看了好一会,虽然缭绕的白雾将水面下的情况都遮掩住,但是,刚才的感觉…… 景黎有些懵逼。 事实上,从他这次被苍麒带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懵逼。 不,或许不该说是懵逼,他觉得这个世界简直玄幻了。 景黎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水面,仿佛要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尽管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身上的热度,却是越来越高。 但凡是个正常人,在和心上人这般亲密接触时,还能无动于衷的,不是阳痿就是性冷淡。 景黎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艰难的移开眼,干咳了一声,想说点什么,一出声才发现,声音哑的厉害。 药池里,水汽萦绕。 池面上荡起一层层的带着微微热度的白雾。 颀长而挺拔的年轻男子的身躯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映入眼帘,水迹顺着白皙结实的躯体,从肩膀到腰线,从腰部到…… ——夭寿! 这是景黎伸手捂住鼻子时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氤氲的水汽很轻易的就模糊了身下人的表情,但,他们离的够近。 近的即使隔着水汽,他也能清楚的描绘出,那人的眉目。 好半晌,景黎才开口道,“师兄。” 苍麒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声线不同于以往的温和,反而带着一丝慵懒,在这般的情景下,显得尤为性感。 片刻后,景黎回过神,瘪了瘪嘴,“师兄,你知道自己现在的异常吧?” 话语里有些诡异的平静,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似得。 “恩?” 苍麒仿佛对于自己走火入魔一事并不放在心上,语气里依旧是那般波澜不兴的样子,“怎么?” 还问怎么…… 景黎深吸了了一口气,“师兄难道不着急吗?” 苍麒挑了挑眉,神情间颇有一种“为何要着急”的意思。 景黎简直要给他家淡定无比的师兄跪了,合着他和明玄在那急的不行,这位正主却毫不担心么。 苍麒倚靠在身后的岩石上,支着头看着身上人的变脸,仿佛觉得这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欣赏了一会后,才道,“师弟似乎很着急?” 这不是废话么,景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认真道,“心魔一旦滋生,便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师兄应当早作打算才是。” 苍麒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景黎将草稿在心中酝酿了一遍,正准备开口劝说,冷不丁听见对方突然道,“师弟知我心魔为何?” 虽然之前明玄也有提起,但是这会当着对方本人的面,饶是景黎一贯觉得自己脸皮不薄,也实在说不出口是自己三个字。 “大概,知道一些。”支吾了一会,才避重就轻道,“应是与那场劫杀有关。” 苍麒眯了眯眼睛,盯着景黎看了好一会,直看的对方心里直发毛,才淡淡道,“是吗?” 景黎嗫嚅着抿了抿唇,略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苍麒扯了扯嘴角,“那师弟,又欲如何帮我消除心魔?”顿了顿,又嗤笑道,“将那人杀了吗?” 要是真的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估计都不用他开口,明玄就直接杀过去把那个化神期老祖给宰了——虽然同为化神期修士,但他家师尊的修为显然比对方要深厚的多。 “其实师弟心里明白的,不是吗?”苍麒淡淡道,“我之心魔因何而起。” 如果说,这件事从明玄口中知道时,景黎仍是半信半疑;那么此时,听见苍麒的这句话,便是彻底的,不知所措的。 因为,对方几乎已经变相的承认了明玄所言。 让他在诧异之余,好像,也并非像想象中的那么意外。 室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后,景黎的声音才在水池里重新响起。 “我应该怎么做?” 原本想的那些说辞好像都派不上用场了,和他设想中的并不同,苍麒分明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但看起来却并无意改变,这一变故,是令景黎措手不及的,沉吟半晌,才决定,开门见山的和对方说清楚。 “如果你的心魔是因我而起,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你?”景黎微微俯下身,这个动作,令他们本就相近的距离。被更进一步的拉近,近的景黎甚至能看清对方睫羽之上的水汽。 景黎注视着那一双近在咫尺的墨色双眸,认真道,“如果我消失,你的心魔,是不是就不复存在了?” “……” “……” “师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苍麒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原本禁锢在对方腰间的手臂松开,转而向上,轻轻描绘着身上人的眉目,从顺着眼角慢慢下滑。 “不需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修长而略带凉意的指尖顺着白皙的肌肤,贴著对方的脸颊往下,拂过颈侧。 “不需要听见你的声音……” 手指顺着颈部,来到锁骨。 “不需要感受到你的气息……” 最后,干净而有力的食指在那人心口处停下,指尖轻点。 “只要你存在。” 明明对方的动作并不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轻柔,景黎却觉得被包裹在胸腔之内的心脏,被重重的叩了一下。 苍麒微眯起眼睛,似是在笑,嗓音低沉而蛊惑。 “我就会被诱惑。” 第一百四十九章 湿漉的水汽覆盖在皮肤上,虽然周遭一点一点开始攀升的热度,形成令人难耐的黏腻感。 灼热的温度从两人相碰触的地方开始,传达到了颈边,然后持续往上渲染,席卷过双颊,甚至连耳朵都被染上了一层层的薄红。 景黎面红耳赤的跨坐在对方身上,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脑充血。 因为他好像有些开始头晕了。 苍麒饶有兴致的看着身上,就好像一个熟透了的大番茄一样,从里到外都被染了色的人,歪着头,指尖轻轻摩挲着指下的细腻,轻笑出声,“懂了吗?”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不得不说,听到这种几乎是告白的暧昧语句时,那感觉确实……很好。 景黎深吸了口气,避开了对方那双含笑的眼睛,撑在对方肩部的双手微微用力,想要将两人的距离稍微拉开一些,但不知何时又重新回归至腰间的手掌,及时的阻止了他的撤离。 甚至因为反作用力,而令自己摔回了身下的怀抱,下巴直接磕在了对方结实的肩膀上。 景黎闷哼了一声,本就有些发晕的脑子经这一记摔,愈发混沌起来。 苍麒勾了勾嘴角,动作无比自然的接受了身上人的投怀送抱,在对方入怀的那一秒,原本禁锢着那人的手臂就狡猾的换了一个位置,落在怀里人光洁的背脊之上,手指不安分的在那人背部游走。 “你说,这样的我……” 声音比平日沙哑了许多,就像是一把小刷子,在景黎的心脏上轻轻拂过。 “你要如何帮我?” 手常年握剑的手,指腹上早就结出一层茧子,在光滑的背脊上引起一阵阵刺痒,好似虫蚁的轻轻咬噬。 景黎喉间不可抑制的传出一声闷哼。 “我会……一直在………一直,一直……” “哦?” 苍麒微微侧过脸,薄唇恰好划过怀里人的左耳,在耳垂处停顿,温热的呼吸悉数喷洒在对方的敏感处。 “继续。” 声音沙哑,比方才更甚。 景黎伸手想要推开他肩膀,偏偏这般亲密的姿势,还有背脊与耳朵上几乎被灼伤的高温,让他的双手开始发软。 艰难的将右手反背到身后,摸索着碰触那只在背部游走的手掌,在接触到目标的那一瞬间,毫无犹豫的伸手,用尽力气覆上那只手,定了定神,沙哑的嗓音,比之对方,也不遑多让。 “还望师兄信我。” 苍麒反抓住那只比自己小了一号的手掌,把玩着那一根根骨节分明的白净手指。 半晌,才低低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景黎一愣。 完全没想过对方会自己拒绝,还拒绝的这般干脆,毫不犹豫。 “……为什么?” 他听见自己呐呐的反问,满是茫然。 池面上的白雾愈发浓郁,就像是一层层的白纱,将他想要靠近的人,遮掩其中。 苍麒松开手,松开对怀里人的束缚,将人稍稍向后带了些,嘴角的弧度依然上扬,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 “师弟惯会拿话哄我高兴,可我却是不再敢信了。” 苍麒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些,双眼几乎与那对异色的瞳孔相贴。 “!” 景黎睁大了眼睛,看着深黑色的瞳孔里映射出的,不完整的自己的脸,下一秒,那张脸又蓦地变小,变得完整——苍麒又一次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没有……”他呐呐的想要解释,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对方对自己毫无信任,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口口声声说着听我的话,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 “却又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罔顾我的意思,擅自行动。” 微凉的指尖一寸一寸的向下移动,不轻不重地扫过脖颈,在锁骨处流连。 苍麒微笑道,“我的信任,可一不可再。” 真以为,他会将后背交给任何人吗? 景黎一怔。 尽管明玄提过,刚才也变相从苍麒这得到了证实,但说实在的,其实他仍未弄懂,自己究竟是怎么引发了后者的心魔的——他一直单纯的以为,是因为遇见了那场劫杀,他们不敌田家老祖,双双悲剧,苍麒觉得没能保护好自己。 直到此刻,对方说出“可一不可再”之后,他才终于将所有的一切全部理顺,才恍然大悟——原来并不单单只是他所以为的那般想当然。 景黎终于后知后觉的想到,当时,自己在苍麒毫无防备之下,从背后雷霆了对方,并且罔顾对方的意愿,将对方传送走时的苍麒会是怎么心情? 眼前恍惚又浮现出对方当日的惊怒。 自己这么做,苍麒会生气,他并非不知道;却怎么也没料到,竟然会直接引出对方的心魔。 想到明玄提到的,苍麒被传送过来后的情况,景黎终于后悔起来,他早就该想到的——那种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宁愿自己出事,抗下所有,也想要护对方周全,却被自己从来不曾防备的人从背后偷袭,从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的发生的惊怒与屈辱感。 景黎忽然有些不敢直视对方双眼——若是自己是苍麒,被这般对待,怕是……也会滋生心魔,从而走火入魔的。 只是…… 当时的那种情况,就算知道了结果,可若是再让他选择,他也还是会这么做的。 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苍麒就此陨落,而自己却心安理得的离开。 “我……并不觉得我有做错。”景黎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仿佛感觉不到周遭骤然下降的温度,跨坐在对方身上,细细端详着对方的脸,无视于苍麒的面色阴沉,认真道。“我不会道歉的,因为就算再来一次,我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刻意忽略了腰间蓦地加重的力度,不待苍麒开口,景黎便自顾自往下说道,“因为在我心里,师兄才是最重要的。” “那日师兄为我挡下雷劫,对我的宽慰之言犹在耳;师兄说,不可能坐视我神魂俱灭,即使明知道那么做的代价是什么,也依旧毫不犹豫的出手。” 苍麒面无表情的看着身上的人,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 “师兄说,若非如此,这辈子都会陷入属于我的心魔,日后修行之时,都能想起我是如何从师兄眼前消失。” “那么,我的心情,也是和师兄一样的。” 白净的手指落在身下人的胸膛之上,轻抚过记忆中的位置。 对方的胸膛宽广而肌肉结实,在他的指尖之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就算修真界的灵药效果再好,伤痕消退,伤口恢复如初,也不代表,曾经受过的伤害不曾存在。 “如果,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师兄只身迎敌,听从师兄的吩咐,独自离开;那么,现在,入魔的就是我了。” “我不可能接受,失去师兄这种事,哪怕只是想象,都不行。” “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师兄更重要的。” “如果,对师兄来说,我是心魔……” 景黎低下头,轻吻在对方心口。 极为轻柔而短暂的虔诚碰触,在对方有所反应前,就迅速退开。 声音沙哑。 “……于我而言,失去师兄,才是我的穷途末路。” “所以,即使明知道,这么做会惹师兄生气,我也还是会如此。” “因为,就算,我当时听从了师兄的话,乖乖的离开,我想,我也会被紧随而来的心魔缠上,陷入永远的噩梦……别说是破丹成婴,我想,或许连……” 景黎顿了顿,将那些未尽之言又吞了回去,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上一回,我还不懂,师兄为何会生我气,但现在明白了;若是易地而处,我想,我也会与师兄一般……师兄说,你的信任,不会再给第二次……” “可是,我不想再成为被留下的那一个了,如果再有下次,我宁愿与师兄一起……” 抓住对方肩膀的手微微颤抖,骨节处由于过于用力而泛白,微垂着眼,浓密的黑色睫毛铺下来盖住眼中的悲凉,嘴角努力勾勒出一个极浅的弧度。 “即使是这样……师兄也不愿原谅我吗?” 苍麒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面部的线条冷漠而美好,嘴唇微微地抿着,呈现出一个淡漠而又冷静的姿态,原本深黑色的眼眸里,隐隐有一丝红芒闪过。 苍麒皱了皱眉,将心底因为听见对方的这番话而忽然涌出的心魔欲望压下,眯起眼睛,注视着身上的人。 就像景黎之前所说的,他对自己目前的情况很清楚,即使现在自己依旧能保持理智,但心魔的存在,终究是个隐患。 只要这个名为景黎的人仍然存在,他心底的魔就会被诱惑。 他原本,是想将这人,永远锁在自己身边的。 既然这般不乖,那就直接将他困在只有自己存在的方寸之地,免得下次又生出这般胆子。 从清醒过来以后,哪怕是此次出关,回到洞府,看见那人从床上跌落在地时,他仍旧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第一百五十章 “我原本的打算,是将你带回来以后,就锁在这洞府里,也免得你以后再不听话,又不声不响的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苍麒说这话时,一直留意着景黎面上的神色,看见对方在听见这番话后脸色唰的变成了白色,嘴唇微微嚅动,却终究没说什么之后,心中原本满盈的郁气,稍稍消退。 话锋一转,比之方略缓和了些,微笑道。“不过师弟性子素喜热闹,若是我真这般做了,怕是师弟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怨我。” 景黎闻言,紧绷着的肩膀与背脊才稍稍放松下来。 以前苍麒也有出言吓唬过他,若是再不听话,便打断他的腿,他从来都是一笑置之——想也知道苍麒不可能真的动手;但眼前这个走火入魔以至于半黑化版的苍麒……他还真不敢把对方刚才仿佛说笑似得那几句话真的当成玩笑——甫一个照面,就知道用剑意封住了他双腿的穴道,别说是要把自己锁在洞府里,就算是对方说要把自己锁在水底他都不会感觉到吃惊。 而对方既然说出了后面这句话,想来,对方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下一秒,果然—— 仿佛没瞧见景黎微变的脸色一般,苍麒不动声色的继续往下说道,“所以,我便改了主意。” “你让我原谅你……”苍麒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的盯着身上的人,“那么,你的诚意呢?” 就让他看看,他的师弟,能付出什么代价,来换取自己的信任。 诚意? 景黎的大脑快速的运转了起来。 不难听出,苍麒是有意试探,而究其根本,也是因为自己之前不顾对方的要求,固执了一回的后遗症了。 虽然他刚才已经向对方保证,但思及此前每次苍麒对他教诲之时,自己也都无不点头应是,偏偏上回的劫杀一出,以往的乖宝宝形象消失,即使现下保证的再多,估计也难以取信苍麒了。 毕竟口说无凭,而且还是自己这种口头上应的好好的,一旦事情真的发生,却直接将对方的话抛之脑后,擅自行动的。 若是真的论起来,遇上这种情况,发个心魔誓言是最好使的。 以自己性命与仙途为凭发誓,是最简洁却又最有效的保证,绝对诚意满满。 但问题是,同一个人身上,只能存在一条心魔誓言,而他此前与乾溪仙子约定会为对方找到 醉云翡石精和地心魂髓修复千年冰潭,若是再想要与苍麒立下心魔誓言,却必须得将于乾溪仙子之事了了。 只是现如今,地心魂髓虽然已经到手,但醉云翡石精却仍不知在何处。 虽已托付给珍奇阁打听,夏岚也保证三个月内必有消息,但现在才不过才过了半月之久,离约定的时间尚有两个多月……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苍麒肯定不会耐烦等这么久。 景黎一想到这里,面上不禁露出难色来,他倒不后悔与乾溪仙子许下心魔誓言,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但也仍是不免有些扼腕,怎么就只能同时立一条心魔誓言呢! 景黎面上的神色快速变换,而从开口之时起便将注意全部集中在对方身上的苍麒自然不可能视而不见。 眼看着好半晌,对方都不曾回应,苍麒脸色不禁阴郁了起来,以景黎的性子,在自己提出之后,便是不是即刻,也该是很快便反应过来,要与自己立下心魔誓言了,怎么也不该像现在这般面露难色,迟迟不曾应下。 以他对景黎的了解,倒是没怀疑过对方是不是不愿这个可能,但是对方迟迟不应,却依旧令他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 撇开其他不谈,心魔誓言的其中一个特点,便是同一个人身上,只能存在一个。 苍麒很快便猜测到,他师弟恐怕是向其他人立下心魔誓言了,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适才压下的心魔又开始在心底蠢蠢欲动起来,苍麒目光一凛,又一次将那股陡然出现的恶意压下,阖上双目,片刻后,复又睁开,冷声道,“你与谁立过誓?” 兀自纠结,不知如何是好中的景黎一愣,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更不明白,对方是怎么猜到这件事的,明明他从来没说过…… 不等景黎回答,苍麒便眯起眼睛,径自分析起来。 从他们相识以来,两人分开的次数屈指可数。 心魔誓言非同寻常,景黎不可能轻易对人许下,而且,此前在自己面前从未提过,除非是有什么缘故…… 而在他们暂时分开的那几次里,景黎虽也同人教过数次手,但事后都会与自己细说当时情景,若是真的被人逼着立誓,断然没有瞒着自己的道理。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轻点,苍麒凝神回忆起他们之间仅有的几次分离,以免自己漏掉了什么而不自知。 细细推敲了一番,实在不觉得景黎会轻易与人立誓——他遇见的多是些杀人劫宝之流,双方都不可能会生出这般念头…… 苍麒一顿,忽然想起一桩事来,神色渐冷,嗤笑道。 “你曾与我说,对方好性,不与你深究,却不知,是怎么个好性,才要你立誓了才肯放人?” 景黎:“……”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说,他家师兄究竟是怎么猜到的! 真是给他家师兄的智商跪了…… “不关她的事,是我自愿的。”景黎干笑道,“乾溪仙子算好性的了,换了其他人家里被雷劈成那样,估计直接叫人把我抓回去一巴掌拍死了。” 不说旁人,就是他自己,遇到这种事都想把人拍死了。 又见苍麒面上仍是不虞,生怕再生枝节,忙道,“我所立下的心魔誓言,便是找到醉云翡石精与地心魂髓,地心魂髓师兄已经帮我拍得了,只剩下醉云翡石精,有珍奇阁帮忙打听,想来也很快就能得了消息。” 苍麒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说辞并不满意。 想到对方如今不同往日般好性子,景黎揣摩其意,当即保证道。“等此事一了,我愿与师兄立下心魔誓言,还望师兄且等我一等。” 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我不会再那般罔顾师兄之意行事,但是,我先前所说也不会变,师兄不能再扔下我。”瞄了眼对方脸色,赶在对方开口之前,一口气将话说完,“不然我也心生魔念,再无精进可能,师兄再是好意,我也生受不了。” 景黎既然与先与别人有了约誓,他自然是不能再与对方如此,虽明知事情已成定局,暂时无法改变,但这并不代表他能欣然接受。 心魔誓言么…… 苍麒眯起眼睛,看着身上的人,心中冷笑。 约誓又不是只得心魔誓言一种。 苍麒伸手,捏住景黎下颚,轻笑着向对方确认,“以后,都听我的?” 景黎刚想点头,忽然意识到这会行动受限,便应道,“是。”完了又不忘强调道,“师兄如果再那般,那我亦是如此。” 苍麒选择性忽略了对方的后半句,只听自己想听的前半句,得到身上人毫不犹豫的肯定回答后,周身气息略显得愉悦起来。 右手凭空描画出一道道痕迹,一道道浅金色的光线从指尖流淌而出,在空中相互连结,形成一道道玄妙的轨迹,紫金色的符文时不时隐现于那片轨迹之中。 苍麒抱他进来前,将原本禁锢在他颈部的锁链撤下,这会景黎虽然双腿还是毫无知觉,但好歹不至于像被锁着时那样,全身上下灵力皆被阻隔,与普通人仿佛;虽然没了明玄的那颗丹药,身体内部依旧破破烂烂,但好歹还是能感觉到苍麒所描绘出的这片不知明的轨迹中所蕴含的能量。 景黎目露不解的看着那一道道轨迹自苍麒指尖倾斜而出,渐渐延伸,扩大,最后直接将他们两人笼罩于其中。 景黎歪着头,打量着距离最近的那一块紫金色符文,试图弄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终于,苍麒停下手。 而此时,他与景黎两人已彻底被无数道三寸宽的金色轨迹环绕笼罩,原本若隐若现的紫金色符文全部显现出来,刺目的金光,刺激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景黎下意识的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差点就在毫无防备之下被闪瞎了眼。 微凉的手指忽的落于璇玑穴上,一阵刺痛。 景黎睁开眼,只来得及看见对方抽回的手指,低下头,璇玑穴却并无异样。 景黎困惑的蹙起眉,正想问,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发现他们两人已经换了位置。 苍麒俯下身,低下头。 眸色深黑如墨,越贴越近。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对漆黑的瞳孔中不完整的自己,忽然脑中一阵刺痛,比之刚才璇玑穴更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裂开来,脑中登时一片空白。 恍惚中,好似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说着什么。 这一瞬间,好像全世界的声音都停止,那个温柔低沉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 景黎试图听清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可脑仁疼的厉害,明明那个声音离自己那般近,却怎么也听不清。 却像是受了蛊惑一样,喉咙间跳出一个个字音,似在回应…… 第一百五十一章 等苍麒抱着景黎从水池里出来,已经是大半个时候之后。 景黎在誓成之时便直接晕了过去,苍麒这会也不欲再叫醒他,替他将衣裳穿好之后,依旧将人抱回石床之上。 苍麒这会心情颇好,侧身坐在床沿端详了人片刻,忽然想起件事来,心念一动,手中已多了一件东西。 这东西原本是准备最后一场拍卖会结束之后,便回客栈炼制,送给景黎的。谁料半路杀出个田家老祖,只能不了了之。 他这回闭关出关之前,倒是将这对铃铛给炼制出来了,与景黎以前那对式样一般无二,铃身上也一样刻了景黎的名字,只是把另一个人的给去了。 苍麒看了眼手里的铃铛,将它系到了景黎腰带上,正欲收回手,指尖忽的一顿,目光从后者手指上的储物戒上扫过。 一道白光闪过,一块传讯符出现在苍麒手里。 苍麒挑了挑眉,指尖在传讯符上一触即离。 * 施思不远不近的跟在白蔻身后,两人之间隔了数丈远。 街上人不少,虽然不太利于跟踪,却也方便了她隐藏身形。 施思一边小心的跟着,一边想着自己等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由商陆和山柰两个从中牵线,她上个月已顺利进了内门,成为内门弟子。 想着不能辜负了两位师兄的好意,且她自身也是个有志气的,便在进了内门的第二日就去天枢阁接了数桩任务,既堵了那些人的口,也能多刷贡献值。 因为接的任务不少,施思一直在外面待了近一个月才归,尽管身体早已疲惫的很,但所接下的那些任务却亦都完成了。然而最后一个任务地点是在一片瘴林,她在其中颇费了一些周折才顺利脱身,只是身上却弄的很有些狼狈,原准备替换的衣服也没剩下。 姑娘家都爱干净,好不容易顺利完成任务回来,要她就这么一身脏兮兮的回宗,却是不愿的,便想着在这城里买几身衣裳,谁料到那么巧,竟叫她瞧见白蔻了! 那次阴山试炼因为白蔻之故,险些全毁。不单单是原本跟着她的那几个弟子折损了,就连赶过来救人的景黎都被她坑了一把,弄成那样,而她们几个当时在场的,也都差点葬身火海。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白蔻竟然趁她们注意力都在如何救助景黎身上时跑了,甚至在阴山试炼结束之后,更是连宗门都不曾回去,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虽然她与商陆两人回宗之后,有向执法堂诉述过阴山中所发生之事,但偏偏作为当事人的白蔻与景黎却一个都不在,便是有她们几个作证,终究太过片面,此事又涉及两位亲传弟子,执法堂的明清真君便道等两人回来之后再说。 ——景黎定然是被苍麒带走疗伤去了,可白蔻却就这么逃出生天,她却实在是不愤。 谁知今天竟然在这遇见了白蔻,施思立时便毫不犹豫的便跟了上去。 她跟了白蔻这多会,瞧对方从这条街到那条街,漫无目的的闲逛,便猜测对方一时半会不会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白蔻消失的这段日子是在哪得了机缘,此前她们两人境界相同,她这数月为了能进内门,加倍苦修,好不容易日前才在瘴林里突破了一级;谁知今日见到白蔻,后者身上气息不同往日,自己竟是感觉不出对方修为了。 施思心下一凛,知晓对方怕是已经突破筑基,成就金丹了,更不敢大意,不远不近,小心翼翼的跟着,不敢叫对方发觉,准备等人来了再动手—— 发现白蔻行踪,且自己一个不是对方对手后,她便马上传讯给了商陆两个,想了想,又给景黎也传了个讯。 她其实也不确定景黎现今是否在宗内,只是想着先和对方知会一声,怎么说,对方才是最大的苦主。 因着这座小城离九华宗虽是不远,却也是不近,估计商陆和山柰两个赶来怎么也得等到明天了,施思心里虽有些着急,但看白蔻一副闲逛的架势,又抬头看看天色,料想白蔻今晚估计不会再出城,便稍稍放下心来。 眼错不见,白蔻便进了一家酒店,施思远远瞅了几眼,眼见着白蔻跟着店小二上楼了,才跟进店里,要了白蔻斜对角的那间房——眼下又不是什么紧要的日子,酒店里的空房多的很,自然不会订不到想要的房间。 白蔻自进了房,便不曾再出来。 施思竖着耳朵听了一阵,除了送酒菜的小二之外,那间房里再无人进出,一直提在心口的气终于散了,晓得今晚不会再出什么变故,只需等明早商陆他们来就行。 因想着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施思只留了一丝神识在外,注意斜对角房里的动静,径自调休去了。 * 酒菜送上来时,白蔻正好沐浴完,扫了眼桌上精致的菜肴,不甚满意蹙了蹙眉,心里实在是腻烦的很。 “一个个死皮赖脸的靠上来。”白蔻坐在桌边,满腹郁气,恨恨然道,“真是不要脸!” 那次阴山试炼,因为出了异火一事,她心知回宗之后,恐怕难以讨好,便索性在试炼结束之后,没回宗门,直接跑去了东陵州南域,决计等风头过了再回去不迟。 虽然肇事逃逸,但白蔻并不很担心,再怎么说她也是明真的徒弟,明真肯定会替她从中周旋;而且,她依稀记得,在南域的某处,有一处藏宝洞,正好前去一探究竟。 她在南域待了没几天,闻人异便来了,主角身上的气运确实不凡,她找了数日无果的藏宝洞,闻人异到那地方不多会,便觉得异样,顺利进了那处藏宝洞。 不单收货了许多宝贝,自己还因其中的灵丹,顺利结丹,成为金丹金丹修士了。 原本这一路顺风顺水的,白蔻还挺高兴,谁知道原著的尿性这么大,他们两个汇合没多久,就有小妖精接二连三的找上门来了。 一个哭哭啼啼的口称求闻人公子相救;一个拿着所谓的祖传丹方,邀请闻人异去她家做客,顺便为她摆平某些障碍;还有一个刁蛮的女人…… 对于这些妄图勾引闻人异的女人,白蔻向来是厌恶至今的,若非闻人异至今仍未有哪位亲近的红颜知己出现,她定然要杀鸡儆猴。 原本以为自己这么日防夜防,怎么也能赶走那些个小妖精了,谁知道那些女人竟然跟说好了似得,一个个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其中一个还是她印象中颇有些地位的原后宫,白蔻若是能忍的下去,那她也不姓白了。 偏偏这次闻人异不知道怎么被鬼迷了心窍,竟然答应了女人要跟他走。 一想到那个女人以“事关重大,实在不便让第三人知道”为由,硬生生的把闻人异给拉了过去,更可气的,闻人异特么的还同意了,还说会尽早回来,然后就跟那女人跑了。 白蔻气的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一想到自己独自一个人在这里时,还不知道那两人在远处干着什么勾当,心里就止不住的怒火中烧。 该死的矮冬瓜!该死的种马文!该死! 从景黎开始,一个个不断的上线,一个个都想要和她抢人! 好不容易景黎眼瞎,看上了苍麒那个早死的炮灰,把妖族小公主这条线给蝴蝶了,结果又跑出来这么多。 一桩桩,一件件,打从穿越之后,就没有一天是顺心的。 更让她烦躁的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出了岔子,许多地方,都变得和原著不一样了,就好像这回把闻人异带走的那个女人,她明明记得那女人是后来才出场的,那时候闻人异应该是化神期高手了,才能和那女人一起去夺宝,现在闻人异都还没成婴,对方却这么早就早上门来了。 除了这些接二连三冒出来的情敌,更让白蔻担心的剧情的偏离。 现在已经有许多事都偏离了轨道,和她记忆中的原著不尽相同,本来就群狼环伺,要是再失去剧情这个作弊器……. 白蔻烦躁的揪起桌布,细细思索起来,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偏离剧情的。 思忖半晌,似乎是从苍麒平安回来,且带回了那个小妖女开始的。 难道是这里出了岔子? 白蔻自言自语着,正苦苦寻思这其中的关联,忽觉身体一麻,竟是不能动了。 白蔻心下一惊,立时尖叫道,“谁?!出来?!” 喊了半天都没一点动静,越发心慌起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来,显然房里已经被人下了禁制了,不管屋里发生什么事,外人都不会知道;再一想到自己连对方是何时来的都不曾发觉,就被定住了,更是不安起来,自己近日又不曾与人结怨,对方究竟是为何而来。 白蔻此人,因为上辈子的事,苍麒原本就对其不喜,如果想要看能不能引起对方身后的线,他也不会留她这么久; 之后又因为异火一事险些害的景黎丧命,苍麒当然不可能再放任她,不过是因为对方先一步跑了,没能遇见,才暂时作罢罢了。 今天看到施思给景黎的传讯,得到了白蔻的下落,苍麒自然是马上赶到此地。 以苍麒的修为,别说是住在斜对门的施思毫无所觉,就连待在屋里的白蔻都没能发现。 苍麒过来时,正好听见白蔻的自言自语,原本并不以为意,只准备早点将事情解决了回九华,却因为从白蔻口中听见景黎的名字而暂时收手,听了那么一耳朵,结果,白蔻愤然之言中所透露出的诸多信息,着实令人意外。 上辈子,他的确是在沧澜秘境中受了重伤,回宗后便闭了关,不曾参加之后的比武大会,更在不久后的灭门事件中身死;但是,这些事,白蔻是怎么会知道的? 苍麒面无表情的听着耳边白蔻的抱怨,眸色渐深。 第一百五十二章 苍麒正心生狐疑,那头早已憋了一肚子不满的白蔻早就将那几个情敌的名字挨个骂上了一遍, 除了开头的子苓他认得之外,其后从白蔻嘴里冒出的那些名字,苍麒基本都没听说过,又有白蔻一连串咒情敌的话,只当闻人异桃花泛滥。 苍麒对于白蔻与闻人异与其他女子之间的感情纠葛并无兴趣,真正令他在意的,是其他的地方。 白蔻在咒骂情敌的同时,言语间难免夹带出一些信息,有些是已经发生,且苍麒已经知道的;有些是虽然还未发生,但苍麒此前得到过消息的;更有一些是他闻所未闻的。 因为苍麒自己便是个重生人士,故而听到这些,首先怀疑的,便是白蔻是否也与自己一样,也是重活一回的。 只是后面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从白蔻的话里不难听出,目前已有许多事脱离了她的预想,已经偏离了原本应有的轨迹。 若是白蔻也像他一样,是重新来过的,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怎么也不该忘记的;但听白蔻之言,许多事都像是她不曾经历过的,可她却又偏偏知道事情走向的,这实在是有些说不透,就好比她知道噩梦林上有一处远古传承,却不知道传承的位置,还有开启的方式;再比如她知道有一场炼丹大会,第一名能得到何种珍宝,却又不清楚这场大会将会在何时何地召开…… 即使有可能有那么一两件是上辈子的白蔻道听途说,但是没道理全部都是如此。 最令苍麒觉得匪夷所思的是,白蔻所掌握的这些信息全都是围绕着闻人异展开的——她甚至还知道会有哪些女人来到闻人异的身边。 * 痛快的骂完了一大串的已上线情敌与目前虽然离线,但马上就将上线的情敌们,就忽然被人定身,白蔻心中自然是怕的,毕竟来者的实力怎么看,都在自己之上——自己连对方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白蔻自家人知自家事,她这具身体虽然说资质不错,但她本人对于修炼,却并不十分勤奋,能有今天这成绩,除了资质实在不差之外,更多的是借助于外力。 虽然现在已经是金丹期修士,但是抛开法宝之类的外物,真个和人打起来,白蔻还是清楚自己是多少斤两的。 这会眼见着来者不善,心下不由大急起来,心中也暗暗盘算着。 她近来并未得罪过什么人,只除了赶跑了两个死皮赖脸的女人,依着种马文的一贯尿性,那几个女人背地里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这,白蔻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起来——落在情敌手里,谁还能讨到好? 只是要她向那些女人服软,她却是做不到的,那几个女人的水平她心里大致也有数,这会来的肯定不会是本尊。 眼见着求救无效,白蔻眼珠一转,打起了别的主意来。 “是谁派你来的?郭苒苒还是杜婉柔?我告诉你……” * 苍麒原本是准备见了白蔻就直接把人给解决了的,现在因为对白蔻的来历起了疑心,便改了主意,决定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他不耐烦听白蔻说那些虚张声势的废话,随手结了个幻阵,把白蔻给弄了进去,借着阵法之便,直接试探起白蔻来。 白蔻只觉得眼前一花,发现自己正在长昆山。 白蔻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这一丝茫然在见到面前的人影后,便迅速消散了,反而转化为熊熊怒火,大步走上前去质问道。 “你又跟来做什么?!每天都不要脸的跟着我们,你烦不烦啊?!” 见这会闻人异不在,她也懒得再做伪装,直接撕破脸赶人。 对方的女子娇媚一笑,对于白蔻此番的气急败坏显然不放在眼前,反而笑嘻嘻道,“我又不是跟着你,我还嫌你碍事呢,每天跟在阿异身边,我都替阿异嫌烦呢。” 白蔻登时大怒道,“都有了婚约还来纠缠别人的男人,你还要脸不要?!整天装的跟朵小白花似得无辜,真以为你勾引你姐夫的事没人知道?!我呸!闻人异被你这种专给人戴绿帽的货色缠上,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她烦那些原著里的后宫大头,可不表示她会怕这种出场完成了戏份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炮灰。 女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挂不住了,阴测测道,“臭丫头知道的倒是不少,这些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话语间眼中暗光闪过,显然已动了杀心。 白蔻丝毫不以为惧,嗤笑道,“我知道的还多着呢,不过是个炮灰,也敢来和我抢人?原著里也不过就出场给闻人异送了几次消息,似你这种炮灰多了去了……” 她正嘲讽着情敌,不料对面的女子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白蔻一愣,正奇怪着,忽然又有一个穿了身碧蓝色长裙的女子出现在身旁…… …… 白蔻正奇怪今儿个是个什么日子,怎么情敌全部上线了,还都是上来就开撕,隐约中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心中正是烦闷之际,忽然又有人过来了。 这特么的都第十七个了! 就算是没穿越前,白蔻都没有过在一天内撕这么多情敌。 该死的矮冬瓜! 白蔻忍不住在心里把这本种马文的作者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安排这许多后宫,特么的写文的时候也不怕闻人异肾亏! 正咒骂个不停,忽然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叫喊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珊珊!我买了你最喜欢的草莓慕斯,你看!” 声音激动,像是在邀功。 白蔻心中猛地一怔,不敢相信刚才才被自己骂了个臭死的人现在竟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再环顾四周,分明是她们高中校门口。 白蔻忽然觉得脑子有些乱,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是心烦意乱之际,一块草莓慕斯不停的在眼前乱晃,还有一个烦人的声音像只苍蝇似得在耳边嗡嗡嗡,白蔻心头火起,抬手“啪”的一声将慕斯打翻在地。“闭嘴!” 身形矮小,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生愣愣低头看向脚边的一片狼藉,看起来很有些可怜。 “……真是过分啊,珊珊。”男生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自己心仪的女生,有些神经质的喃喃着,“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多看我一眼?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 到了最后,原本轻似呢喃的声音忽的拔高,梗着脖子大声质问着眼前之人。 “好你妹啊!”本就心情不爽的白蔻这会也火了,“你写的什么破书!?不写种马文会死啊?!你给闻人异安排那么多的后宫,你知道把我害的有多惨吗?!你特么的精虫上脑啊!但凡长的好看些的全都喜欢闻人异,上赶着去爬床!其他男人都死光啦,全天下就剩闻人异一个男人了啊!” 这些话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收不住了,白蔻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与愤怒,将所有的怒火一股脑都发泄在了对面的原著作者身上。 “什么剧情都要靠女人展开,你怎么不直接把主角写成个人形□□得了!都是些什么破剧情!” “不单烂,还全部都不按着剧本走!”白蔻越说越气,恨不得直接把这个始作俑者给劈成两半。 男生对于白蔻的怒火视而不见,歪着脖子重复道,“不按着剧本走?” “除了那些女人的存在,还有哪些是和原著一样?”白蔻冷笑道,“把那小妖女弄到了九华宗来不说,就连苍麒那种炮灰都还活的好好的…….” 不过介于景黎瞧上了苍麒,对她没了威胁,她也不欲在对方身上多费唇舌,另举了其他被蝴蝶的剧情来打矮冬瓜的脸。 一股脑的将穿越之后的所有愤慨全都发泄到了眼前人的身上,白蔻才觉得心情略好了些,缓了缓气,瞧见眼前的男生还跟个木头似得傻乎乎的站着,冷哼了一声。“你是把我弄到这里来的?那我之前穿越进你那本破书里,也是你的搞的鬼?” 男生面色奇异的看着她,“进了我的书里?” 好不容易消了的气又被点燃了,白蔻真是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抽过去,“废话,不是你那本破书,还能……!!!” 原本热闹的街道忽然就人像是揉纸团一样,拧成了一团,整个世界开始颠倒,就连眼前的矮冬瓜都变得扭曲起来。 白蔻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忽觉眼前一黑,其后又是一片大亮。 在黑暗之后接触到光线,双眼下意识的闭起,过了一会才睁开,却发现自己依旧在之前投宿的酒店的房间里。 白蔻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一些画面忽的在脑海中闪过。 “!!!” 终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的白蔻一惊,刚想尖叫,忽然一张脸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只是现在却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 白蔻一脸活见鬼的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苍麒,脑子还有些木木的没反应过来——实在是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太出乎她意料了。 “你……” 她想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脑海中突如其来的刺痛折磨的冷汗淋漓,整个识海都仿佛被撕裂一般的剧痛,一股强大的神识,森然直入。 …… “!——” 森冷而恐怖的剑意陡然席卷了整个房间,房里的所有东西一瞬间皆被碾为粉末,飘荡在半空,扬起一阵阵粉尘。 白蔻整个人宛如从水里捞上来一般,全身上下皆被冷汗所浸湿,只剩下喘气的份。 站在房间正中站着一人。 被罡风吹鼓着的衣袂和长发翻腾,黑色双眸中怒火升腾,分明穿着一袭白衣,一身煞气却仿若修罗,面色森然。 “荒谬!”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别说是白蔻这种注了水的半吊子金丹,就算是个根底扎实的,在这样的剑意与杀气之下,也难保不露怯。 被搜魂之后本就虚弱至极,这会又被这剑意一激,白蔻当即便吐出一口血来,如果不是被定住了身,没法动弹,她毫不怀疑以自己这种手脚无力的状态,会直接倒在地上。 如果说刚才她还惊奇为何苍麒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就是恨不得自己没来这座小城了。 到了这会,她也没心思去关注对方的行踪了——甫一照面就直接对自己搜魂,再联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她再行不通其中的关窍,那她就是个傻的了。 怪道刚才怎么都遏制不住心里的邪火,原来是因为有人蓄意操控的。 只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甲,以至于让苍麒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设下幻阵试探。 如果说在幻阵里说的那些话,她还能狡辩一二,那么从幻阵中出来,对方毫无犹豫的将神识如入无人之境的窥探自己的识海,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之后,白蔻就知道,这一关难过了。 在苍麒将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之后,白蔻不免为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的而感到胆寒起来。 直线这一刻,她才恍然想起,虽然对方是个早就该领便当的炮灰,哪怕是个只露了个脸的跑,那也是个顶着九华宗大师兄名头的炮灰。 一声阴厉的“荒谬”,让白蔻从满脑的无措中回过神,但很快,她就后悔了—— * 苍麒最初设下幻阵不过是为了弄清楚白蔻究竟是如何得知那些不为人知之事。 可等到他在幻阵中旁观了白蔻的所言所为,才发现,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一开始听白蔻反复提及“原著”一词,他还尚有不解,但当以幻阵勾出白蔻心魔,得知自己所在的世界不过是一本书之后,苍麒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一瞬间碎裂了。 不可置信的将白蔻从幻阵中抓了出来,直接以神识直入白蔻识海,不论白蔻愿不愿,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全盘展现在他眼前。 所有关于白蔻的前世今生,诸多经历,种种往事,如潮水般向苍麒涌来。 那些画面闪现的极快,但以苍麒精神力的强大,自然将每一帧影像都看得清清楚楚。 白蔻脑中的信息量很大,但苍麒的速度也同样很快。 所有的信息都已牢牢的印在了他的脑中。 九州仙魔录,寻芳书生。 他所熟悉的这个修真界,竟不过是一个写书人所撰写的一本话本。 回想起在白蔻脑海中搜到的,关于“苍麒”两字在原著中一笔带过的内容,苍麒怒极反笑,原来,他不过是个连脸都不曾露过的,别人口中提及的那位大师兄么。 当真是…… 好得很! * 看着这一双近在眼前的血红色眼睛,白蔻差点没给吓跪了——卧槽!这货该不会是给直接刺激的入魔了吧?! 虽然她也知道要一个土著接受自己所在的世界不过是一本书是有些强人所难,尤其这土著还是个短命的炮灰,但是……但是她还不想死啊! 苍麒并未如何动作,比起上一秒的杀气冲霄,这一会,他简直是诡异的平静,甚至于,那缭绕的黑气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贯的温柔笑意都重新回到了脸上。 而他越是这样,白蔻就越是瘆的慌,牙齿不由自主的开始上下打架,结结巴巴道,“你、你想怎么……怎么样……” 苍麒微笑道,“你是怎么来到此地的?” 时间有限,他虽然将白蔻的经历完全看过,但也是着重于寻找这个所谓的“书的世界”的真相,其余的细节并未多加深究。 在他将神识探入白蔻识海中,就发觉了不对——白蔻的神魂与躯体,虽然契合度颇高,却并非完全相符。 他下意识的便想到,白蔻被人夺舍了。 而两者之间的魂体契合度颇高,就连明真也不曾发现——明真要是知道自己徒弟被夺舍了,必然不会放过“白蔻”——要不是因为自己直接以神识探入,怕也是发现不了。 若是这个真的是那个写书人笔下的世界,那岂不是对方想要谁过来,就能放谁过来? 而那些人过来的方式,若是全都是像“白蔻”一样是对原主进行夺舍…… 刹那间,白蔻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蔻的表情几乎要裂了,磕磕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和朋友郊游的时候掉水里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个写书人送你过来的?” “那矮冬瓜要是有这难耐,早就上天了……” 再说那矮冬瓜要是真能有本事操控人过来,现在东陵州肯定已经响变他的名字了…… 即使白蔻后半截的吐槽近乎消音,但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入了苍麒耳里,苍麒眼神一闪,若有所思,看样子那人虽然是写书人,但对这个世界的掌控能力,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大。 “你是何时过来的?” “……”白蔻努力回想了一下,“十二……年前吧?” 修真界的日子过得如流水,又不流行过年,她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个数字,但想来应该不会相差太多吧…… 十二年前……苍麒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是明真带白蔻回九华之后没多久。 九华宗这一代的亲传弟子,全是各位峰主外出游历之时,从外面带回来,没一个是土生土长的内部人员,即使是辰砂,也是到七八岁上,蝉衣死后,被明静带回来的。 想来也是那时明静带白蔻回来没多久,对其了解还不够深入,若是待熟悉了之后,“白蔻”再过来,行事与原先不同,明真定然会有所察觉。 然而令他颇有不解的是,从他在对方脑中所看到的那些信息来说,她们原本所在的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与东陵州截然不同,那里的人的实力,普遍都很弱,亦不曾修炼过,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白蔻”,又是怎么能够将原本的白蔻夺舍的。 白蔻心惊胆战的看着苍麒顶着那一张人畜无害的脸,问自己是怎么把原本的白蔻夺舍,简直要哭了。 “不是不是,我,我就是穿越,不是,穿了个书……” 苍麒侧了侧头,似是不解,“穿越?” “是啊,我就是魂穿过来的……”白蔻生怕苍麒一个想不开,把自己给一剑捅了给白蔻报仇,飞快的将穿越给解释了一下,虽然并不觉得像苍麒这种修真土著能够听懂,但总不能坐死了自己害死原主的罪名——她也是一睁眼才知道自己穿了,谁知道原主去了哪里。 在给对方解释完什么是穿越之后,苍麒好一会没动静了。 白蔻心里就像是有只猫在抓一样,要是能跑,她现在早跑了,偏偏现在跑不了然而还有个不定时暴走的炸弹在这里,危险系数实在太高。 白蔻忍不住骂娘——书里其他女子遇到危险时,闻人异总是及时上线,特么的怎么轮到自己,就次次这般坑爹,原著的白蔻就是闻人异心底的白月光,而自己来后,更是一直在刷好感度,结果每次出事都找不到人,妈蛋! 不得不说,这些坑爹的经历,还是给白蔻积累了一些经验的。见苍麒似乎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打击到,白蔻便想找个机会给自己开脱。 她仔细琢磨了一回,决定苍麒之所以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自己所在的世界竟然是本书,三观碎裂了;再一个,便是知道了自己原本不过是个早死的小炮灰之后,接受不能。 前者她没撤,但是后面这个么…… 白蔻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措词,眼觑着对方此刻杀气不重,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俗话说,人定胜天,哪里真还能把里面写的东西当真,那人写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很,大师兄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你可是我们九华宗年轻弟子中……” 想好了的那些台词还没来得及全部吐出来,口中便先发出“啊”的一声惨叫来。 一道森冷剑意直接将她的丹田穿破,生生废了她的丹田。 白蔻再过想到,苍麒会出手废了她的丹田,丹田被废,不能继续修炼,在这种修□□里,他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自己日后所面临的处境,白蔻就连生吞了苍麒的心都有了,连带着原本含怯带弱的眼里,也透出阴狠恶毒来。 不过一个炮灰,竟然敢如此对她,等她回去告诉闻人异之后,她一定要这该死的炮灰好看! 这个念头才在脑中闪过,就在须臾间散尽—— 一道白光宛如炫目烟花,在整个识海中炸裂开来,白蔻只感觉到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之后,便再也没了意识。 一声闷响之后,白蔻软软的倒卧在了地毯上。 * 苍麒连夜赶回夕照峰时,景黎正好转醒。 景黎睁开眼,对着头顶的石壁茫然的发了会呆,才慢吞吞的坐起身来,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并非发现另一道身影。 师兄已经走了么…… 景黎伸手揉了揉额角,不知为何,总觉得整个人疲惫的很,头晕晕乎乎的。 一边按压着颔厌穴,一边回想着之前的事。 他记得,他原本是在浴池里和苍麒议起心魔一事,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景黎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之色,他怎么就睡着了…… 又想到自己竟然在那种时候睡过去,心魔一事肯定没了下文,不由暗自懊恼自己的不给力。 景黎瘪了瘪嘴,敲了敲脑门,暗暗叹息自己的不争气。 “……恩?” 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脖子,原本锁在颈部的那条玄武锁链已经不见了。 景黎心中一喜,下意识的看向双腿,试图运转体内灵力行遍一个周天,前半段倒是很顺利,但是…… 原来只解了锁链没抹去他双腿穴位上的剑意啊,景黎叹了口气,有些苦恼他家师兄的心魔到底何时才能消除。 第一百五十四章 商陆两人赶到时,已是第二天卯时。 三人见面后合计了一番,准备等白蔻出门后,再寻机会动手,以免到时动静过大,伤及无辜——毕竟这酒店是凡人所开,若是将普通人牵连进来,实在不妥。 三人就静坐在施思屋里,等候白蔻出门。 一直从卯时等到了午时都没见斜对角的房门有动静,山柰不免不耐烦嘀咕起来。 施思奇道,“我昨天尾随时,曾听到她与店家约好,今日巳时去拿货,怎么到了这点都还不出门?”看白蔻昨日的模样,应该是挺喜欢那首饰的。 又等了等,见斜对角的屋里还是没什么动静,三人不由心下狐疑,担心这其中是否出了变故。 山柰转了转眼珠,直接走出房间,装作店小二的模样,敲了敲门道,“客人,可是要用膳了?” 说完便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以他的耳力,这么薄薄一扇门板,自然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屋里静悄悄的,没任务动静。 山柰回身看了看商陆两人,心下起疑,怀疑是不是昨日施思跟随时露了马脚,叫白蔻连夜跑了,一想到这个可能,心中一紧,又用力拍了两下门板,直接踢门闯了进去。 一夜过去,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尽,只留下一丝淡淡的檀香味。 山柰一进屋就将屋里扫了一眼,见果真没人后,愤愤道,“又叫她给跑了!” “等等。”商陆皱起眉,“这屋里还有人。” 山柰被这话说的有点懵,“啊?” 下意识的再看了眼,这屋里统共就他们三个人,哪里来的其他人。 “气息不对……” “啊!你们看!” 施思打断了商陆的未尽之言,快步绕过圆凳,走到圆桌另一头,指着地上失声叫道,“她,她死了?” 话语刚落,忽然觉得不对,蹲下身一把抓过白蔻手腕,两指轻搭其上,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咦?” 山柰伸长了脖子,瞄到了软趴趴倒在地上的人体,撇了撇嘴。 倒是商陆看出施思神色不对,凑近一探,惊讶道,“她的识海被毁了?” “不单是识海呢,连丹田也被人一起毁了。”施思迟疑道,“我……昨日在屋里,竟然一点都没发觉有人来过。” “谁知道她哪里惹来的仇家。”山柰没凑过来,就那么不远不近的站着,顿了顿又道,“不过出手真够狠的。”识海和丹田都废毁了,和死人之间也就差了一口气了。 施思商陆两个面面相觑,虽然她们今天是准备把白蔻带回去,但是在她们动手之前,白蔻就被其他人给解决了,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虽然她们也想着最好把人给收拾了,但现在白蔻成了这样,明真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想着怎么回去应付明真,白蔻识海尽毁,以后就是个活死人了,唯一的亲传弟子被人下了这种毒手,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先把人带回去再说。”商陆沉吟了一会道,“白蔻师姐现下既已成了这样,想再多也于事无补,直接将人带回去交给明真真君便是。” 施思一愣,“可是……” “没有可是。”商陆打断道,“我们不过是正好在酒店时遇见出了事的白蔻师姐,其他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我们可是刚进屋的。” 施思呆了一瞬,尤未反应过来,一边的山柰便道,“我们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明真真君总不可能对我们搜魂。”就算搜了也没用,因为他们确实啥都不知道。 上回明清真君说白蔻与景黎都不在场,不能只听他们三个的片面之言,并未对白蔻做出惩治,这回,也不用劳烦明清真君了,正好。 * 景黎醒来没多久,就听见洞口有动静,略一抬眼,看见苍麒正好进来。 景黎观其神色,较之昨日好上了不少,心中思忖,看来虽然昨儿自己不小心睡了过去,但是似乎,也并非是全无所得。 心中念头一转而过,嘴上不忘笑着问好,“师兄,早。”见苍麒神态自然的微微颔首,暂时没有什么黑化迹象,心中不免高兴,寻思着找个话题,因后者刚从外面进来,便顺口问道,“师兄今日怎么一大早便出门了?” 苍麒笑了笑,走到石床边,伸手帮景黎将头顶翘起的一撮头发压了下去,轻描淡写道,“得到了个消息,出去瞧了瞧。” 丝毫没提自己其实昨天夜里就离开了九华。 “哦?”景黎感兴趣道,“什么消息?” 苍麒帮他理着头发,过了会才答道,“不过一本书罢了。” 书? 景黎第一反应就是出现了什么牛逼的功法出现,引得一大帮子人趋之若鹜,当下便感兴趣道,“什么书?师兄可瞧见了?” 苍麒垂了下眼,若无其事道,“九州仙魔录。” ……恩? 以为自己会听到xx大法、或是xx神功的景黎呆了呆,以为自己听错,下意识重复道,“九州仙魔录?” “正是此书,由寻芳书生所著。”苍麒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石床上的景黎,眼中闪过一抹暗色,不动声色道,“怎么,师弟听说过这书?” “额,没有。” 景黎抽了抽嘴角,并未注意到苍麒此刻的神色,满心都是对本书名的吐槽,着浓浓的某点家的风格,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修真界,他都要怀疑苍麒再说的是不是一本升级流打怪小说了。 还有寻芳书生这种种马写手的取名格式,幸亏修真界正经人多,看见这名字不会想歪。 他现在也就知道他们所在的大陆叫东陵州,要是还有其他八块大陆的存在,好像也并不是很意外,至于仙魔录…… 景黎从实际出发的分析了一下这本书上可能写的内容,试探道,“这书上写的,莫不是修士与魔修的排行榜?”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这个仙魔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不是可能是小说。 苍麒微微眯起眼,将景黎眼底最开始的意外,还有之后的全然困惑尽收眼底。 从白蔻那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还有后者所谓的穿越者身份后,他就对景黎的来历起了疑心。 因为对白蔻进行了搜魂,白蔻的诸多想法,他自然也是了然于心的。 白蔻以为景黎是原著中妖族的公主,利用阴阳转轮珠隐藏了身份,女扮男装进了九华,所以对于景黎的存在没有任何怀疑,但是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景黎是男是女,是人是妖——白蔻不过是因为见着了景黎的长相,才下意识的对号入座。 也就是说,撇开这个所谓的妖族公主的身份,景黎的身份究竟是什么,白蔻并不清楚。 这只能有两种解释,其一,景黎的身份微不足道,便是出场了,也不过是个路人角色,是以书中并未提起;其二,景黎的来历有问题。 若是前者倒还罢了,若是后者…… 苍麒并没有忘记他与景黎初次见面的地点,是在沧澜秘境。 上辈子,直到他离开,都没见过景黎的人影;而霍鹏鲸被困在秘境中百年没见过任何人,所以才会在见到自己后,那般不计后果的想要进行夺舍——沧澜秘境中只要有人出入,就不可能瞒过霍鹏鲸,撇开其他不谈,如果当时的秘境里真的有两个人,霍鹏鲸更可能对景黎夺舍,毕竟景黎那时才筑基初期,霍鹏鲸得手的可能性更大。 既然有了一个白蔻,那么,再出现其他所谓的穿越者,也并不是不可能,白蔻本人亦曾言,她是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那么……景黎呢? 景黎也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了秘境之中,是否,也与白蔻一样? 等了一会都没得到对方的回答,景黎不免奇怪起来,“师兄?” 难道自己猜错了吗? 苍麒回过神,听见景黎又问起那书,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似不经意道,“师弟以为闻人异此人如何?” ……这话题跳的真快。 景黎茫然了一瞬,才道,“不……如何吧。”又想了想,才答道,“我觉得他的身份有些可疑,上回我们不是还瞧见他和魔族的人接触吗?” 说完才想起,那魔族就是司嫣,一想到她,便不免想起桃夭来,本就对司嫣没什么好感,现在更是感观一落千丈,下回再遇见,绝不会再让人给跑了。 那本书里的主角便是闻人异,苍麒本来就对闻人异的身份有所怀疑,现在也不用怀疑,直接从白蔻那知道闻人异人魔混血的身份了,这会听到景黎的回答,动了动眉毛,不置可否。 景黎和闻人异没什么接触这一点,他并非不知,但是,在直接了这个他所熟悉的世界,不过是别人所撰写的一本书,还是以闻人异为主角的书之后,他不可能不在意这一点,所以才会一再出言试探。 他记得,白蔻说过,穿越的方式与类型各不相同,她本人是魂体来了这里,原本的身体应该还在原来的世界;他与景黎约誓时,曾与后者神识相交,景黎的神魂完全契合,与白蔻的情况并不一样,且白蔻原本所在的世界的人,全都弱的很,但景黎却是实打实的修士,而且自己在后者面前提到那本书名与闻人异时,景黎并无异样——若是景黎知道这本书,在明知道闻人异是集大气运者,即使不刻意与对方交好,也不该与其为难才是——想来,他们两人应该不是自来同一个地方的。 三千小世界之说,古来有之,这两人出自不同的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总觉得他家师兄今天的话题都好跳跃。 景黎不解的皱了皱,想着难道是出门围观那本名字与某点文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书时,遇见了闻人异? * 走出洞府,正准备去看望一下自己苦逼的小徒弟的明玄一眼就瞥见了才从洞府里出来的大徒弟,奇道,“为师观麒儿神色,似乎心情颇好?” 苍麒侧过脸,两人的视线简单的触碰到了一起。 也就是这一瞬间,苍麒突然笑了起来。 景黎来自异界,在这个陌生世界里举目无亲只身一人。他能够依靠的人只有自己这一点,真是,好极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去年的比武大会上,九华宗进入前百名的人数足有近三十几人,算得上是个大赢家了。 景黎在夕照峰上窝了近两个月,正好赶在天澜秘境开启之前,将伤养好,跟着苍麒一起,跟着大部队,准备出发前往秘境。 此行自然亦有两位宗门长老随性护送,这一船可是宗门内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哭都来不及,自然得好好看护。 九华宗一共三十几个人乘坐了一艘碧青色的灵舟,平稳而快速的向着目的地前行,这灵舟外观华丽精致,内里空间却是极大,每人都分着了一个房间,还绰绰有余。 此去天澜秘境,需要近五日路程,平日里,众弟子或待在自己房里中修炼,或是与相熟友人一起煮茶论道,在灵舟之上的日子,过的倒也不算无聊。 景黎伸手拿过桌上茶壶与茶杯,斟满了一杯,双手捧至正与苍麒对弈的明玄跟前,明玄落下手中黑子,一扭头,乐呵呵的从小徒弟手上接过茶杯,笑眯眯的喝了半盏,赞道,“好茶,可是用山海云华冲泡的?” 这都喝的出来。 景黎服气的点了点头,又瞧了会这师徒两人对弈,棋盘中的黑白棋子各占半壁江山,互不相让,明玄挠了挠下巴,琢磨着下一子落在何处比较合适。 明玄终于决定了落子的位置,伸指将黑子点下,又端着茶杯浅抿了一口,“黎儿可是有话要说?” “……”景黎瞅了瞅自家师尊,颇有些不解道,“师尊,怎么这回您也出门了?” 随行的两位长老一位元婴中期,一位化神初期,化神期的那位长老还是位阵法大师,战斗力很可以了,何须明玄跑这一趟。 出发时他和苍麒还向明玄道了别,等到一行人上了灵舟,那位长老都准备出来了,他家师尊笑眯眯的上船了,看同行的两位长老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他便知道,他家师尊临时来的这一出,两位长老也并不知情。 “平日里与你们总是聚多离少,正好我也想出门走走,与你们顺路一道走,岂不便宜。”明玄又怎么好说,自己实在是被吓怕了,两个弟子每次外出,都是好好的出去,重伤着回来,自己一出关,就必然接着噩耗,简直是糟心。 明玄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自己大徒弟的点背,一边忍不住这次亲自跟着来了,不亲眼看着两个徒弟进秘境,着实不放心,谁知道中途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毕竟这次前往天澜秘境的,都是修真界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近来魔族小动作频频不断,不得不防啊。 完全没想到他们师兄弟两个在明玄心里已经是大黑脸的景黎听见他家师尊这么说,还真信了,只当明玄是遇着瓶颈,准备外出碰碰机缘,还好奇道,“师尊准备去哪里走走?倒是听说阳常堡那……”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感觉身下的船身突然一颤,显然是有什么攻击落在了灵舟外的防护罩上。 景黎微微拧起眉,还不待开口就觉得耳边一道风过,再一看,身边已没了明玄身影。 * 刚才船身的那一下轻颤,其他人自然也都有所察觉,全都出了房间走上甲板,想要一看究竟。 一出来就瞧见两位长老已经立于甲板之上,抬眼看向空中,下意识的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一共七八个人影,里边只有一个是他们熟悉的。 那位元婴中期的长老名唤常德,看着空中虽然人数差距悬殊,战况却是一面倒的战斗,神色间颇有一丝纳闷,“这几个魔族与明玄师兄之间,可是有什么过节?” 虽然这次魔族来偷袭他们的人实力也不弱,修为全在金丹以上,领头的那个更是元婴期,但是,在明玄面前,这种战斗力压根就不够看,以明玄化神期修士的身份,做什么这般鸡血的冲在最前头,难道不是应该由三人中,修为最低的自己出手么? 另一名黄柏长老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明玄已经把那六个魔族解决回来了。 景黎和其他人一样,仰着脖子看他家师尊的英姿,虽说入门已经一年有余,不过今日才第一次看到明玄出手。 不知道化神期修士打架是不是都喜欢甩巴掌印,明玄见到那几个魔族,抬手就是一巴掌拍了过去,和田家老祖那种刚晋级,连拍数掌都没把他和苍麒拍死的不一样,明玄一个巴掌下去,那几个金丹就全部领了便当,唯一一个剩下的元婴,在明玄补了一个巴掌后,也秒躺了。 看清了这场全程用时不过数秒的短暂战斗的弟子们,一脸崇拜的看着一甩袖,把那几具魔族尸体扫到甲板上的明玄,眼里都快冒星星了。 “明玄真君好厉害!” “魔族果真卑鄙!竟然想要在中途暗算我等,幸亏有长老在,若是只得我们自己,定然没这么容易脱身!” “连我九华宗的麻烦都敢找,魔族欺人太甚!” …… 甫一照面就将对手给秒了的明玄此刻正在心中庆幸,瞧,他说什么来着,幸亏自己跟来了! 被周围众弟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脑仁疼的黄柏摆了摆手,示意弟子们都回船里去,他自己则一挥衣袖,将那几具魔族尸体收了,看了常德一眼,又看了一眼明玄。 两人会意,一齐向船内走去。 经过两个徒弟身边时,明玄还伸手拍了拍小徒弟肩膀,脸色轻松的说道,“黎儿莫要担心。” 景黎:“……” 不,完全没担心…… 不过,此次出行,会引来魔族觊觎,虽然有些惊讶,但也不算意外。 天澜秘境的消息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基本该知道的也都知道,更不提魔族当日本就派了许多卧底混入比武大会,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甲板上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景黎正准备跟苍麒一起进去,觉得背后一凛,扭头看去,闻人异正立在角落处,面无表情的向着这里。 景黎目光一转,在他身边的空地上顿了顿。 他是在出发前几日,施思几个过来夕照峰,才知道白蔻出事的消息的,明真震怒不已,誓要为爱徒报仇不过似乎并没什么头绪。 对于白蔻,要说他完全心无芥蒂那是屁话,毕竟当时自己被异火折磨的要死要活,还连累了苍麒。 不过现在既然对方已经成了活死人,心里的那丝郁气便也随着散了,虽然不知道白蔻又得罪了谁,但这些与他无关,他也并不好奇。 倒是闻人异一贯与白蔻交好,刚才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倒是有些异样,不待他细想,便有一人挡在他身前。 苍麒面无表情的看着闻人异。 两个面瘫彼此对视了几秒,闻人异先收回了目光,也不多说,直接进了船里。 * 之后的几天,或许是前一次的劫杀计划全军覆没,直到他们抵达目的地,都再没遇上拦路的。 灵舟稳稳当当的停在半空,甲板上呼啦啦的冒出一堆人来。 景黎往外一看,数十艘灵舟悬浮在空中,祥瑞纷呈,流光溢彩。 许多人正立于其上,风流姿态,飘逸脱俗。 其中一艘灵舟之上的一位须发皆白,看起来颇为严肃的一位老者遥遥的冲着这边微微颔首,明玄亦含笑点头示意。 景黎瞄了眼那艘灵舟上的徽印,是归一门,眸光一扫,将那些灵舟逐一看过,有些依稀有点眼熟,但更多的是毫无印象的,一圈看下来,唯独子苓是熟识的。 这妹纸一贯眼尖,大老远就瞧见了他们的灵舟,高兴的冲着这边挥手,脸上还泛着一层可疑的薄红,显然是冲着苍麒去的。 景黎瞄了眼身边,不料苍麒正好看过来,眼中似有询问之意,景黎挠了挠下巴,有些尴尬的干咳一声。“没想到我们竟算来的晚的,不会是最后到的吧?” 苍麒摇了摇头,“玄天宗还未到。” 景黎定睛看去,果真没瞧见那一片冰蓝。 不过玄天宗的翟明儒与魔族有染,设局算计一众小门派之事,他早已告诉了明玄,想来后者肯定也早就和宗门里透了气,还有另一个当事人子苓在,说不得几大宗门之间在对待玄天宗一事上早已有了默契,早就盯上了玄天宗,就算他们今日不来,好像也不奇怪。 景黎有心想要问问明玄,这事怎么样了,一侧头才发现明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去归一门的灵舟上,和那一脸严肃的老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常德算算时间差不多,便让大家全部下船,做好准备,一会进秘境。 在场门派大大小小数十个,按着各自的宗门排列整齐,静静等待秘境开启。 不过说是按宗派排列,但除了九华宗与归一门这般的大宗门,一家便占了二三十个名额的,其他基本都是一家一两个弟子,就连四五个的都只是少数。 景黎低头看着脚下碧绿澄澈的湖面,略有些好奇等会这个入口会如何打开,难道是直接像摩西分海一样直接露出一条通往秘境的道来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众人等了一阵,等到午时,日光正盛,照耀的整个湖面都镀上了一层灿金色时,原本平静的湖水也终于有了动静。 茫茫白雾不知从何处而起,很快就将整个湖面都笼罩了起来,天空中原本耀眼的午阳也被云层遮盖,天色瞬间就暗了下来。 一个个小型漩涡打着转儿的突兀出现在湖面上,动静不小,却奇异的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那些白雾似被漩涡吸引了一般,逐渐聚拢在上面,漩涡越转越大,白雾越凝越厚,到了最后,所有的漩涡都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足有十丈长的巨大漩涡,整个湖面的水位霎时高涨,水流的动静亦是哗哗作响,再不像刚才寂静无声。 而那些凝结起来的白雾,最后形成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长长的云路,从巨型漩涡的入口,一直延伸至漩涡中心深处。 笔直的云路起点还有许多白雾缭绕,看起来仙气缥缈,恍若仙境入口。 景黎探头看了眼,那漩涡深处黑漆漆的一片,实在看不出什么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的明玄站在他们身边,眯了眯眼睛,“此行须得小心为上,一切都以你二人安危为重。” 景黎听着觉得这话里有些古怪,莫名感觉这次的秘境之行,恐怕没那么简单,侧过头看向身边,却发现明玄已经在嘱咐苍麒要看顾好自己了。 景黎:“……” 总觉得,在他家师尊与师兄的眼底,自己就是只弱鸡。 “行了。”归一门那位严肃脸的老头向后摆了摆手,止住身后弟子的喧闹,“是时候进去了。” 说这话时,眼睛向九华宗这边睨了眼,修真界向来以他们三大宗门为尊,玄天宗现在是掉进泥潭里,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这回索性没来,剩下他们和九华宗,一时也分不出高下,索性按着比武大会的排名来。 比武大会两个组别,一共两个第一,翟明儒那小子直接忽略,苍麒这回倒是来了,那便让九华宗先进便是。 黄柏向着归一门的方向微微颔首,随即扭过头,又叮嘱了两句,不外乎是安全第一,秘境中机缘与危险并存,切记小心云云,就挥手让身后的一众弟子进去了。 云路并不宽,堪堪能够容下一人行走,九华宗的三十几名弟子便排了长长一排,逐个上路了。 毫无疑问是苍麒打头,景黎跟在他后面,众人一起慢慢前行。 在天上看着这云路并不很长,实际上他们却是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下了脚步。 景黎从苍麒身后探出头瞧了眼,原来是云路已到尽头了,前方是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看不出里面如何,倒是表面隐隐有无形的灵力波动,造成的一圈圈涟漪。 苍麒转过身来,借着身高优势,将身后那一溜的脑袋都尽收眼底,“进去后,两人以上为一组行动,勿使自己落单,如若有事,不得逞强,凡事量力而行。” 一排黑乎乎的脑袋点啊点,表示知道。 苍麒的目光落在队伍中间的某一处,与对方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后,才回过身,握住景黎垂落在身侧的手,拉着人一起消失黑洞之中…… * 一阵晕眩的失重感之后,景黎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急速的下落,忙定神稳住身形,正好在落水之前停住。 七秀门派轻功水榭花盈正好适用于水上。 景黎抬眼看了看,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有走过那条云路,穿过黑洞,他还真以为自己还在外面了——他身下的大湖,和开启秘境入口的湖泊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碧绿澄澈,一样的平静无波。 “唔……”景黎瞅了瞅空空如也的右手——他家师兄哪去了,他明明感觉到那股失重感时,手里还抓着人来着。 景黎忍不住仰起脸看向蔚蓝色的天空,想着会不会等会再掉个人下来。 “!——” 一丝异样陡然在心底升起,景黎足下一点,一个扶摇起跳,瞬间跃至半空,躲过了突然冒出水面的血盆大口。 幻紫流金剑轻鸣一声出鞘,景黎握住双剑,瞬间回转过身形,出捡猛劈而下,剑身砍到某个坚硬如铁的东西,发出一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 “吼——” 一声嘶吼,响彻了整片湖域,震荡出一道道的水纹。 景黎这才看清,刚才偷袭自己的是一条身形巨大的水蚺,光露出水面的身躯就足有十尺长,更不提还在水下的大半个身子了。 水蚺见一连两次偷袭全部失败,也不再回水里,比鸭蛋还大的眼睛里,细长的瞳孔竖成一道金线,凶光毕露,身体向后一仰,避过剑风,身形一晃,张开大口,露出一嘴的尖牙,滴着黏涎的向着景黎咬来。 想也知道这水蚺必是肉食系,那大嘴一张,景黎差点没给它那腥臭的口气给熏倒,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水蚺见状更是将身子向前探,却不料景黎刚才只是虚晃一招,假意后退,实则身形向右侧一闪,一步错步,直接绕道了水蚺背后。 打蛇打七寸,虽然眼前的这个肯定是不能打七寸了。 景黎估摸了下位置,送了类似“七寸”的位置一发剑破。 水蚺吃痛,巨大的身躯立时在湖面上翻滚起来,所谓趁它病要它命,景黎抓住机会,又赏了水蚺一套连击。 这般大的水蚺,砸落湖里激起的水花,足有两米高,若非景黎闪的快,定然被水淋一身。 有了这水蚺的前例,景黎也没再站湖面上来了,谁知道水底下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直接御剑飞在离湖面三尺高的位置,眺望四周,有些犹豫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 * 苍麒垂眸看了眼空了的左手,再抬眼看了圈周围。 绿草如茵,繁华锦簇,不少梅花鹿正在远处嬉戏,一派安宁平和之态。 唯独没有自己熟悉的那道身影。 苍麒倒也不急,伸指在空中虚划了一道,一幅投影立时出现在身前。 满满的碧色充斥着整个画面,画面很快的闪了一下,却还是满目的碧绿。 若非苍麒看的仔细,怕是要错过了。 这是,湖水? 苍麒打量着这片碧色,心中大致有了底。 【也不知道师兄去哪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的从投影里传出,音量并不大,似是说话之人在自言自语,苍麒眼中瞬时闪过一丝笑意。 画面又是一变,四溅的巨大水花之后,一大片橄榄绿,且带着圆形黑色斑点的坚硬鳞片出现在投影之上,只是不是为何,视角有些奇怪,比常人视角低了近一半,只能看到一大截覆盖着鳞片的身躯,却是看不出头颅。 而画面本身亦开始不断晃动,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从影像中传来,还夹带着嘶吼声,显然是两者交上手了。 因为视角的问题,并不能将整个打斗的场景尽收眼底,但只要细听,便能觉得这个视角主人的气息始终不曾乱过,反观那蟒类,却是嘶吼连连,显然是吃了亏…… 苍麒挥手抹去那道投影,身形一闪,再出现时,已是在高空之上。扫了一圈地下的情况,最后锁定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 反正这周围看去都是水,景黎也没纠结多久,随便选了个方向,出发前还不忘戳了一下苍麒的传讯符,还特意等了一会,可惜并未得到回应。 景黎撇了撇嘴,难道是隔得太远了么? 哎,苍麒进来前还交代了不能一个人落单,但是,进来就落单,似乎属于不可抗力?连他们两个都分开了,也不知道其他同门的情况如何。 才飞了不过几十丈,目测还没没出一百米,湖面上突兀的掀起了一堵高高的水墙,阻挡了景黎的去路,与此同时,身后亦响起了巨大的水花声,一道劲风自背后袭来。 借着眼前水帘表面映照出的影像,景黎清楚的瞧见了先前已经被自己发了便当的水蚺又来偷袭了。 或许也不能算偷袭,毕竟这动静有点大。 景黎一边疑惑这水蚺怎么又来了,一边飞快的回转过身子,毫不含糊的动手。 只是在正面与其对上之后,景黎发觉有些不对劲,这条水蚺身上并无伤痕,只不过外形与刚才那条相似,且身形又差不多,刚才借着水帘乍一眼看去,才会误以为水蚺复活。 有了刚才那一次的经验,景黎对付起眼前的大家伙来,倒是轻松了不少。 两个缠斗了一阵后,景黎瞄准机会,又一次绕到了水蚺身后,正想再砍它七寸,刚想下手,心中蓦地一凛,忽然觉得不对来,身子下意识的向左侧一闪,又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狰狞蟒首向着刚才自己所在的位置咬来,若非自己闪的快,肯定会被这新出现的水蚺咬个正着。 景黎忍不住瞥了眼那道仍存在的水墙,他之前还纳闷正主都出现了,还伫着这东西做什么,原来是想要借这水声来掩盖第二条水蚺出水的动静。 比起第一条已经被发了便当的,只会横冲直撞的水蚺,这两条的智商,显然要高出一倍。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在景黎避过第二条水蚺的偷袭时,背后忽有一阵热浪袭来。 虽然景黎已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火舌肆虐的速度惊人,仍是被灼伤了左手小臂,余光中,一片火红,。 第二条水蚺见同伴一击得手,立即张开大口,喷涂出一堆黑色的毒液来,若是景黎反应快,立时给自己挂了个扶摇,高高跃起,估计这会身上已经多了好些窟窿了。 见猎物逃脱,两条水蚺同时追了上来,长长的身躯高高竖起,直逼而上。 作为一个远程输出,相比于近身战,景黎自然是对远距离攻击更加拿手,虽然两条水蚺的速度亦是极快,但景黎借着之前那一下扶摇瞬间拉开的距离,始终比那两条水蚺快了一步,一边溜着两个大家伙,一边趁机往对方身上招呼着,且还得小心它们时不时的火焰与毒液攻击。 之前遇着的那条水蚺估计是没什么特殊技能,才会全程横冲直撞,只靠肉体的强横攻击,而这两条则不同。 景黎忍不住瞄了眼身下的湖面,也不知道这水里面究竟还有没有其他水蚺,毕竟这湖的面积颇大。 又一次避过了那腥臭的毒液,溜着两条水蚺快半柱香的景黎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回头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睛。 说起来,从刚才开始,这两条水蚺就似乎…… 发现一直在前面跑的猎物忽然停下,水蚺只当他跑累了,正高兴,两截粗长的蟒身仿佛巨木划开水面,激起四波巨大的水浪,气势大盛的扑了上来。 景黎左手掐了个诀,左边的那条水蚺尤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冻成了一座长条形的冰雕,在日光的折射下,发出一圈圈炫目的光晕。 右边的水蚺愣了愣,扭过身子去看身边的冰坨子,一秒后,愤怒的嘶吼了一声,吐着长长的艳红色信子,疯了一样冲着景黎扑过来。 景黎眯着眼睛看着尽管已经被冻成了一坨,却仍旧和右边的同伴同时出动的水蚺,进一步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果然。 他就说这两个家伙的为什么一直能够近乎平行的前进,明明一个伤的更重些,照理应该会在速度上有所偏差才对,而且…… 忽然,一个黑影从身旁蹿了出来,直扑景黎的左肩。 景黎觉得耳边风声不对,知道有异,一矮身避开,扭头就瞧见一双鸭蛋大的金黄色眼睛。 那水蚺见偷袭落空,也不迟疑,又一次扑将了过来。 有了之前两条有技能的水蚺为鉴,景黎并未让这条水蚺近身,身体向下一坠,贴着湖面绕了半圈,绕到了水蚺的背后,才向后疾退一丈,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在身前交叉划出一个十字,用水幕将紧随而来的火舌阻隔在水幕之外——这一条水蚺竟然也能喷火。 因为火红的火焰阻挡了视线,水蚺一开始并未发觉那水幕,只知道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自己的攻击,当下便嘶吼一声,火焰猛地蹿高了一倍,更是汹汹的向着景黎扑去,迟钝的喷了近一分钟的火,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目标比想象中的棘手,才闭上了嘴,将那些没起到任何作用的火焰给收了回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扭转过身体,对着身后的冰雕喷出一道火焰。 与此同时,景黎也没闲着,他估摸了一下这三条水蚺露出水面部分的站位,推测出一个大致位置,抽出两张符箓,扔向水面,一声巨响之后,伴随着数道愤怒的嘶吼,激起了一重重颇为壮观的巨大水花,整个湖面仿佛被人搅动一般,瞬间变了天,惊涛骇浪,狂风大作。 一个巨大的身影渐渐浮出水面。 景黎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眨了眨眼睛。 虽然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但最后的真相还是比想象中的要夸张的多。 最开始令他起疑的是那两条水蚺前行的速度与位置,同步的不像话,甚至连其中一个被自己冻成了冰雕之后,还能同步行动,除非本来就是一体,不然简直是匪夷所思。 而另一点令他在意的,则是这些水蚺的攻击方式——作为蟒类,除了那尖利的毒牙之外,难道有力的尾部与坚韧而长度惊人的蛇身就不是有效攻击了吗? 可从头到尾,他都没见过这些家伙们的尾巴,只是一味的张着嘴喷火、流口水什么的——说实在的,如果这三条水蚺在三面夹击的同时,三条尾巴也同样将自己的出逃方向堵死,自己现在绝对不会这么轻松。 只是他原本以为是两蛇一体,等对方真身出现,他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太有限了——对方的脑袋比他想象中的翻了一倍还不止。 身墨绿色的龟甲上还带着一些水草贝类,粗短的四肢从龟壳下面的四个洞里伸出,每一条腿都有着那些水蚺的直径。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在其头部的那个洞里,密密麻麻的探出了许多条水蚺,只是那些水蚺都只得半截,有脑袋,有上半截身子,下半截却是没入那鬼壳下方的黑洞里,看起来,这些水蚺就是这巨龟的脑袋。 景黎数了数,一共九条水蚺,其中一条身躯无力的耷拉下来,宛若无骨——正是第一个出现,被自己发了便当的水蚺。 竟然是九头鳞龟。 一进秘境就遇见这玩意,自己的运气还真是日益渐衰。 那九头鳞龟见本体已被发现,也不再藏着掖着,立时便指挥着剩下的蟒首一起进攻。 八条水蚺同时从不同的方向攻击而来。 数双金色竖瞳细成一条缝大,看起来瘆人的很。 景黎纵身一跃,身形陡然拔高,凌驾于众多水蚺之上,毫不犹豫的扔出数张符箓,炸的那些脑袋有些懵逼,分不清方向时,兜头盖脸的砸下一连串的攻击…… …… 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把皮厚防高的九头鳞龟弄扑街了之后,景黎觉得自己已经对龟类妖兽产生心理阴影了——这血太特么厚了! 坐在坚硬的龟壳上缓了一阵,才打量了一番身下这具妖尸。 唔……虽然都是好东西,但是,一想到这货厚度惊人的皮和甲壳,就实在是没有就地庖丁的欲望,算了,还是等回去后再说吧。 景黎一脸嫌弃的将九头鳞龟收进储物戒指里,纵身跃入湖里——花了这么多力气才把这货解决了,怎么也得去它家老巢看看,说不定能捞到什么好货呢。 * 一个身影狼狈的从一大丛颜色艳丽,茎身粗壮的藤蔓中脱身,贴贴撞撞的逃出了那藤蔓的所在范围后,才一屁股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缓了一会,才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灵药服下,方才觉得好受了些。 心有余悸的回首看着远处那一丛张牙舞爪的藤蔓,心中叫苦不迭。 与同门失散了不说,一进秘境就差点遭了这妖滕的毒手,沦为起肥料,简直就是倒霉到了极点。 又在原地休息了一阵,觉得体力灵力差不多恢复了一多半,才咬牙站起身,准备去找那些失散的同门。 “——” 耳边忽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之声,警觉的看过去,枝叶被一双手拔开后,露出一张还算好看的脸来。 “哦——原来是天剑门的刘师兄。”他松了口气,打量着对方尚算完整的衣裳,半是自嘲,半是羡慕道,“我现在这般狼狈模样,倒委实有些羞于见人了。” 那被唤作刘师兄的男人哈哈大笑着快步走了过来,“看来师弟刚才经历了一场苦战啊。” “可不是。”被打趣的面上不免露出一丝苦笑来,但很快又打起精神,询问道,“刘师兄这一路走来,可曾瞧见我师兄师姐了?” “嘿,别说,还真瞧见了。”刘师兄这会已走到近前,瞧见对方脸上的笑意,道,“就在之前的山谷里,左右我现在也没事,不若带你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刘师兄了。” 刘师兄觑了眼对方面上神色,便知其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中已有几分意动,当即笑道,“这有什么,我与你师兄,也算是老相识了,他师弟,不就是我师弟么?”说着,一只手搭上了对方的肩膀,爽朗一笑,“客气啥。” “多谢刘师兄了,我……噗!” 没说完的后半截话再也没了说出口的机会,一双圆睁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呆愣愣的垂下眼,看向那只没入自己胸口的手臂,张了张嘴,却流出许多血来。 被鲜血浸染了的手臂从胸膛中抽出。 “噗通”一声闷响,已无生机的躯体摔落草丛,再无动静。 而原本满面笑容,和蔼可亲的刘师兄冷眼看着地上的尸体,黑色的眼眸里,忽有一道红光闪过,喃喃着,“还有一百八十六个……” 第一百五十八章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 在有了九头鳞龟这种存在的情况下,这偌大的碧湖里虽然水族数量不少,但高阶妖兽的存在,却并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与九头鳞龟造成的动静太大,被湖里的水族们目睹,景黎下水后,那些水族纷纷闪避不及,愣是没一个出现在景黎身边两米之内。 九头鳞龟那种体型,老巢面积肯定不小,应该是个很显眼的存在才对,妖兽们的等级划分分明,一般的水族必然不敢在前者洞府附近逗留。 景黎一边在水中探路,一边注意着周边水族们的活动范围,约莫一炷香的时候之后,在一片黑褐色的沙地里找了目标。 和他一开始设想的不太一样,这九头鳞龟的老巢并不是一个出现在地面的洞府,而是一个深入地表的大洞穴。 那直径足有数十丈,与其说是洞穴,倒不如说是大裂谷更加恰当的洞穴看起来黑黝黝的,不时有一连串的气泡喷出。 景黎看了眼两边散落的尸骸,并不是很意外的在里面发现了一些属于人类的骸骨,一挥衣袖,将所有的白色尸骸全部埋进沙地之后,才钻进了那大洞穴内。 估计是因为那九头鳞龟本身体型过大,又是龟属,行动起来颇为不便,这洞穴内部几乎没有什么曲折之处,差不多是一条直线通到底。 一路上除了一些水草水藻,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景黎便继续往里深入。 黑褐色的沙地上,除了那些水草,还散落着一些拳头大小的明珠,互相交映着,让整个洞穴的亮度提高了不少,若非两边是石壁而非玻璃,倒是与水族馆有些类似。 这洞穴虽然大,倒并不很深,没多久,景黎便到了尽头处。 和这一路上相对平坦的沙地相比,这里地面尤为陡峭,穹顶上垂落下的溶岩石姿态各异,气象万千。 这里的温度比之外面骤降了许多,且湖水倒灌不进来,因此生成一阵阵白色的水雾,借着外面碧绿的水光映照,看起来烟岚缭绕,影影绰绰。 东面一小片隐隐有幽光闪现的淡紫色,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尤为显眼。 景黎凝神看去,竟是一片冰心草,且大多都是千年以上年份,心中一乐,毫不客气的直接将这些冰心草连带着底下的灰白色土壤一起收入囊中。 再转身打量了一阵,目光在两处地方微微一顿,最后还是先抬脚迈向了左前方的位置。 差不多与他腰身等高的一处溶岩石柱,由于正上方不断滴落的水滴的穿透,日积月累,已经形成了一个直径约莫一尺的凹槽,且其中已蓄满了近三分之二的液体。 那液体呈现一种淡淡的琥珀色光泽,乍一眼看去,表面流光溢彩,仿佛有无数金丝隐含其中,可再一细看,却发现那液体透彻的很,水元素充沛非常。 景黎仰起脸,看着距离头顶不到三尺的,倒挂下来的溶岩石顶端,隐隐有一点冰蓝色的的光亮。 “!——” 景黎伸出手,接住滴落的那滴液体。 初一入手,只觉得一股彻骨冰寒,但一瞬间后,又变得炙热非常,再一瞬之后,极端的温度消失,只余下一丝丝温热,且颜色也由一开始的冰蓝变为了淡淡的琥珀色。 冰炎两仪水。 认出这液体是什么之后,景黎顿时有一种捡到宝了感觉。 这九头鳞龟老巢里宝贝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极品啊! 也不枉自己花了那么多时间才把那货磨死。 景黎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将那一盆冰炎两仪水尽数装入瓶内,那瓶子看起来小小一个,却能装的很,把这一盆的冰炎两仪水装完,也没见满。 把水打包完之后,景黎又仰着脸,绕着头顶那块溶岩石走了一圈,最后在那溶岩石的背面,中间偏下的位置发现了一处带着疤纹的凸起,拿剑把那凸起撬开之后,在岩石内部发现了一颗桃子大小,整体呈现一种柔和之色的,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胶状物。 景黎吸了吸鼻子,灵气盎然,着实使人心旷神怡。 那这个比起来,刚才那一盆冰炎两仪水都成了小头,他手上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精华所在。 景黎取出一个玉匣,小心翼翼的将那略显绵软的胶状物放入其中,收好。 觉得此行收货已远超自己预期的景黎略兴奋的将目光转移向了角落里的白色砗磲,那两扇大贝壳此时正紧紧的闭合在一起,拒绝了他人窥探的视线。 景黎快步走了过去,打量着这个尺寸都快赶上他穿越前卧室里那张大床的砗磲,猜测着这里面莫不是个玄水珍珠什么的。 看了看贝壳上那一层聚光的细碎白色颗粒物,外套膜已经不见,看起来,已经不是活物,景黎想了想,还是错开半步,站在边上,用剑挑开了那紧紧闭合着的贝壳。 这砗磲内壳洁白光润,白皙如玉。 只是其中空空如也,并无一物。 “哎?”景黎诧异的睁大眼睛,忍不住将身体往前倾了些,想要看看其中是否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关窍。 才将身体探进去,里面忽然传来一股吸力,景黎一时不查,整个人被吸入贝壳内,两扇贝壳亦随之关上。 景黎一惊,以为落入了陷阱,瞬间翻身坐起,防备的环顾这个密闭空间,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只是等了一会,都不见这砗磲有什么动静,反而觉得通体舒畅,一扫先前疲惫。 这感觉,和谢盈盈的那朵桃花苞有些相似。 景黎略一思忖,掐出一个法诀,将这砗磲内部检测了一番,见果真没什么不妥后,脸上便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以前那的那些修真小说里,随身宫殿之类就跟烂大街似的,主角和一些戏份多的配角几乎是人手一个。等真穿越了才知道完全是瞎扯,这种所有人都眼热的宝贝,现实里压根就没几件——炼制这个的,起码也得是大乘期以上的天阶炼器宗师,天阶炼器宗师本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还得是修为在大乘期以上的,估计翻遍了整个修真界,也不定能找出一个。 当时见到谢盈盈那个花苞时,就觉得挺羡慕的。 这会见到了这个同类型的砗磲,不免高兴起来。 这玩意简直是个随身医疗仓加修炼作弊器啊。 景黎忍不住摸了摸身下绵软的内壳,莫名觉得在这里面睡觉一定很舒服。 抬眼打量了一圈,越看越满意,正盘算着等会在这砗磲外壳上布置的阵法,忽觉有一道光亮在余光尽头扫过。 景黎仰起脸看向头顶,愣了愣。 砗磲内部并不是完全的黑暗,虽然也称不上多亮堂,但近似与拂晓时的亮度还是有的。 在这种半昏半明的环境下,那抹光亮便显得尤为明显了。 一个月牙形的琉璃被镶嵌在顶部内壳之中,发出淡淡的光晕。 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长出来的,反而是被人有意镶嵌进去的。 那只九头鳞龟是肯定不可能做到的,约莫是这只砗磲原来的主人的? 景黎眯起眼睛看了会,觉得那琉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便动手把它抠了下来,拿在手里细看。 入手后发现,这琉璃并无灵力蕴含起来,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挂件。 其中,的确是有些东西再里面,只是这里的光线略显黯淡,看的并不很分明,便想着出去看个究竟,正准备起身,那两扇贝壳却突兀的打开了。 景黎心中登时咯噔了一下,他还没自恋到认为自己能在没将这砗磲认主的情况下,与其心意相通,这两扇贝壳会打开,分明是被人从外面施力。 这洞穴的位置这般偏僻深邃,除非是有意寻来,不然误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不提他与那九头鳞龟打斗时,确定周围并无其他人的气息,而且打斗结束之后,那九头鳞龟的尸身也被他整个收进了储物戒指内,其他人不可能会知道这件事。 莫非是湖底的其他水族,原本实力及不上那九头鳞龟,这会见其身死,准备来个鸠占鹊巢? 那条缝隙渐渐拉开,在开启近一寸大小后,景黎眼神一闪,一剑刺出,虽然并未使出全力,却也有五分了。 只是这一剑在尚未刺中目标之间,便被挡下了。 两根白净修长的手指轻松的夹住剑尖,随即传来一声轻笑道,“警惕性不错。” 景黎听见这声音一愣,那两扇贝壳也在此时打开一半,恰好能看见对方微微上扬的嘴角。 “师兄!” 景黎一高兴,马上探出身去,却没注意到那贝壳并未完全打开,以他此刻半坐的姿势,直接探出身子,正好撞个正着。 苍麒眸光一闪,一手护在景黎头顶,一手在对方腰间一揽,直接把人带了出来。 一头栽进了人怀里的景黎忙抬起头,正好瞧见苍麒眼中的一闪而过的笑意,有些赧然的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一声,“师兄怎么也在这?”尾音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第一百五十九章 苍麒揉了揉景黎的头顶,笑着解释道,“看见你的传讯了。” 哦,对。景黎一脸恍然,因为一直没收到回讯,他还以为苍麒没看到呢。 没想到传讯没回应,人却直接来了。 “我还以为要过几日才能见到师兄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瞧见了。”景黎嘿嘿笑了两声,心情瞬间上扬了十个百分点不止。 又忍不住问道道,“师兄进来后,没遇见什么麻烦吧?”而且,这么快就能赶过来,难道说其实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远? 苍麒摇了摇头,他的运气比景黎好些,落脚点没遇上什么高阶妖兽,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山坡。距离这碧湖,差不多近百里。 听见苍麒的话,景黎先是高兴了一下,一秒后,又变得有些郁闷起来——怎么每次自己都这么点背,瘪了瘪嘴,在瞥见苍麒眼中询问之意后,也不太好说自己那呈负数的幸运值,话锋一转,给他家师兄展示了一下刚到手的战利品,虽然东西不多,但胜在质量够硬。 正说着,忽然觉得手里还有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瞧,之前从内壳顶上抠下来的那块月牙形琉璃壁还在手上。 景黎举起琉璃璧,对着外边的明珠照了照,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极细的红色线条,那些线条看起来古怪的很,画不像画,字不像字的,看了好一会也没瞧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正一头雾水中,手中忽的一空,那琉璃璧被身后的苍麒抽走了。 见苍麒将那琉璃拿在手中打量,景黎便解释道,“这是刚才从那砗磲里抠下来的,看起来普通的很,我试着往里输入了些灵气,也毫无反应。”说着又伸出手指戳了下那琉璃璧,“刚才对着光照了一下,里面有一些红线,杂乱无章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听见景黎说灵力无用,苍麒想了想,试探着往里里输送了一道剑气,同样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苍麒打量了一会,忽然将那琉璃璧翻转过来,让那月牙的两个尖角冲下,圆弧朝上,而不似景黎之前将那月牙竖起。 “?是要这样看的吗?”景黎纳闷的向后靠去,就着苍麒的手,瞅着那在蓝色的水光映照下显出丝丝红丝来的琉璃璧,因着他比苍麒矮了大半个头,这会窝在后者身前,倒也没挡住对方视线。 说来也怪,之前景黎竖着看的时间只觉得那些红色细线乱的很,就跟一团被猫抓乱了的毛线似得,这会倒放下来,横着看,却又是另一番风景了。 那些原本以为杂乱无章的线条,这会看起来笔画分明,条理清晰的很。 景黎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瞧出点门道来。“我怎么觉得,这上面画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地图?” 苍麒将那上面简笔勾勒出的地形图细细打量了一番,正好听见这话,便笑道,“还是一张藏宝图。” 话音刚落,就看见怀里人蓦地睁大,瞬间放光的双眼。 “真的吗?原来真的有藏宝图啊!”景黎一脸兴奋的将脸凑到苍麒手边,想要瞧得更清楚些,还不忘追问道,“师兄瞧出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地方了吗?唔,这山长的倒是挺特别的,要是哪天瞧见了,应该能够认得出来……” 一眨眼的功夫,景黎已经畅想完了发现宝藏到满载而归的美好未来,苍麒伸手捏了把前者的腮帮子,不得不给人泼冷水,“这张图只有一半。” “啊?”景黎一脸失望的顺着苍麒手指所点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那条水流只得一半,就没了下文。激动的心情瞬间被浇灭了一半,“这叫人怎么找,谁知道剩下的那半块琉璃璧在哪啊。”总不能把全修真界的砗磲都撬一遍吧,再说那另一半也未必就在砗磲里。 景黎这会的心情有些类似于自己买的彩票中了头等奖,兴冲冲的抛去兑奖,却被告知奖票已过期,何等的坑爹。 “虽然只有半张,并不完整,倒也并非毫无头绪。”苍麒轻点景黎刚才说的那片造型特别的山脉,“此处,可能是殷山。” “阴山?”景黎狐疑的瞧着那图,阴山山脉虽然终年云雾缭绕,但他记得,不是长这个样子啊。 似是知道景黎心中所想,苍麒摇了摇头,“是殷山,以前已经在一位宗门前辈留下的手札上看见过,只是那上面并未写出殷山的具体位置,只说此处诡异,只见人进,不见人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那位前辈为了防止后辈中有人涉足,才故意抹去了关于殷山位置的具体信息。 话语刚落,苍麒忽然若有所思的垂下眼,他虽然从白蔻那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亦知道了一些所谓的“剧情”,但是因为白蔻本人并不曾看过原著,只是通过那个写书人的口述中了解,所以很多事只是笼统的知道个大概。 而存在与白蔻意识中的那些相关内容,又几乎都是与闻人异的那些红颜知己有关,是以,即使有了白蔻的那些记忆,让苍麒在某些事件上能占一分先机,但更多的用处,却是没有了。 刚才说起殷山从来只见人进不见人出,他忽然想起,在白蔻的记忆中,的确是存在着一处地势险要,诡异非常的藏宝洞,只是她虽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且九死一生的闻人异在那里面晋级突破,其他具体信息,却并不清楚,实在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不知道苍麒心中所想的景黎只觉得这地方听起来危险系数还挺高。 只进不出,要么是有其他出口,要么就是进去的全死了。 而怎么看,后者的可能性都更高。 本就被浇灭了一半的热情之火马上又灭了一半——现在自己这金丹中期的水平,放眼整个东陵州修真界,还真不怎么够看,还是先把自己等级刷上去再说吧,再说这秘境之中,好东西也不少,也没必要对着一个尚没着落的藏宝洞眼热。 相通了这一节,景黎很快便将因这藏宝图而起的诸多念头压下,拉着刚回过神的苍麒向着下一个地点发出。 * 苍麒是从南边过来的,一路上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两人出了湖面,便向着西边走。 因为之前是从草坪到湖泊,中间的分界线并不很明显,苍麒也没觉出有何不对,直到这会他与景黎瞧见了不远处的那一片赤红色的沙丘,心中才升起一丝诧异来——这秘境中不同区域之间的界限极为分明,没有丝毫的缓冲余地,就好像是被人拼接起来的两块不同的版块一般。 景黎低头看了眼底下的草坪,又抬眼看了眼前方近在眼前的沙丘。 怎么说呢,这草坪和沙丘之间的切换非常的简单粗暴,几乎就是在大片的赤红色沙丘与绿色的草坪中间被人划了一道,线这边是草坪,线那边是沙丘,怎么看怎么突兀别扭。 那大片的单色沙丘之中,还有两点不同的色调在其中,却是两个不知道哪一宗派的弟子。 那是两个女修,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模样,柳眉杏眼,穿着一身翡翠色的衣裳;另一个瞧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一张圆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被那樱草色的襦裙一衬,越发显得玉雪可爱,还是个小萝莉。 那年纪大些的女修手上拿着一张纸样的东西,时不时看上一眼,小的那个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不紧不慢的跟在同伴的身后,嘴里似乎还嘀咕着什么。 有一处沙丘顶端长着一株与沙丘同色的胆形灵草,若不留言,还真发现不了。 估计那灵草正是那两人的目标,那女子激动的跑到沙丘顶上,回身冲着身后招手,而小的那个却还是那副慢吞吞的样子。 女子无奈,好不容易等人到了身边,指了指那灵草,似是示意对方摘取;萝莉似是有些意外,之后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那萝莉便上前去摘那灵草了。 而就在萝莉俯身的那一刻,原本站在她身后,一脸笑盈盈的女子面上忽的变了色,扬起手臂,一掌拍向同伴。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景黎面色不由一冷,对于这种偷袭自己同伴的无耻行径十分瞧不上,手腕一抖,一道浅色剑芒自剑尖迸射而出,直向那出事的沙丘扑去。 只是那女子动作极快,而景黎与她们之间,还尚有一段距离,眼看着那萝莉就要殒命,沙丘上忽的卷起一片沙尘,等那沙尘散去,萝莉还好好的站在原地,而那意欲偷袭的女子,却已倒在那萝莉脚边,生死不知了。 从女子偷袭,到情况逆转,全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看的人目瞪口呆。 似是注意到这边的目光,那萝莉忽的抬起头来,歪着头看向景黎两人,脸上还带着一丝好奇。 第一百六十章 “是她心术不正,心怀歹念在先,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刚落地,就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像是在解释自己动手的原因。 景黎刚想笑,忽又觉得有些不对,听这话里的意思,怎么感觉像是一早就知道对方不安好心了,不免疑惑道,“你早就发现了不妥?” “是啊。”小姑娘一脸的理所当然,“初次见面就那么热情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的人,没问题才奇怪吧。” 有道理,不过……“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和她结伴同行?” 一般人的想法,难道不是直接把人甩开吗? 小姑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因为我不认识路啊,她手上有地图,我就跟她走了呗。” “地图?” 景黎下意识的和苍麒交换了一个眼神,“你是说,她手上有天澜秘境的地图?” 小姑娘冲着地上的尸体抬了抬下巴,“她手上捏的不就是。” 如果不是自己看见地图就头疼,早就直接把地图抢走了,哪还会和她同路。 那张薄薄的羊皮纸忽的从尸体手中飘出,落入苍麒手里,景黎凑过去,就着苍麒的手瞧了瞧,确实是一张地图。 景黎还在上面瞧见了自己刚进来的那个碧湖,还有现在所在的沙丘,另外还有几处没去过的地方,而这些地点标识边上,甚至还注有这一地点存在的灵药灵兽。 好东西,这是景黎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随即又很快意识到不对,这地图是从哪里来的?明明都是第一次进来,怎么可能会有地图这种东西存在,还是一张这么详尽的地图。 不过,天澜秘境每三百年开放一次,若是前人进来时刻意留心,绘制出一张这样的地图,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么大的一个天澜秘境,除非将整个秘境走遍,不然绝对完成不了。 正兀自想着这张地图有可能的来历,忽然听见身边苍麒一身轻笑,伸指轻点了地图上的某一处。 景黎瞅了眼,是一个山谷,边上标注的奇珍异宝是凤凰尾,诧异道,“这里还有凤凰?” 修真界虽然各种珍奇异兽举不胜举,但是像龙凤这种位于顶端的神兽,还是非常少见的。 苍麒摇了摇头,“凤凰尾是一种火属性的高阶灵药。” “……”景黎干咳一声,“这凤凰尾可是有何不妥?” “这凤凰尾是否妥当我不知,不过这一处,并非山谷,而是瘴林。” 景黎一愣,“莫非是时间久了,秘境内部也产生了变化?”他倒没质疑苍麒的话,毕竟刚才对方就是从那个方面过来的。 苍麒避而不答,反而指向地图上,他们现在所在的沙丘,边上的那一行字。 千年红砂叶?难道是这灵药有问题,可是刚才他们明明瞧见确是有这灵药的存在,并无不妥,怎么……不对,景黎忽的拧起眉,他的确是瞧见了千年红砂叶,正好是千年份的,可是如果这地图是前人所绘,那上面写的,应该是七百年份的红砂叶,修真界不成文的规定,但凡地图或是相关书籍中所记载的某处某物,皆已发现时的年份来标注,而这株千年红砂叶恰好是千年年份,这说明,这地图分明是新画的。 可他们进来秘境才多久?不是他自夸,这次进来的两百个人里,实力最高的应该就是自己身边这位了,就连苍麒都不敢说自己能在一天之内把整个天澜秘境的底细全部摸清,其他人,不是他小瞧别人,而是这事根本就不可能。 见景黎似有所悟,苍麒笑了笑,将地图折好,递给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刚挖了坑把那尸体埋了,瞧见眼前的地图,忍不住瞄了眼苍麒,奇怪道,“你不要吗?” 苍麒摇了摇头,只是道,“上面所绘,不可尽信。” 小姑娘瞅了他一会,才接过地图放进了腰间的小包,无所谓道,“反正我也看不懂地图,管他可信不可信,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姑娘可知,刚才那人是何门派?”比起地图的正确性,景黎更在意的这地图的来历。 “如意坊的人。”小姑娘答道,不及景黎再问,就继续道,“我进来没多久就瞧见她了,她见我一个人,问我是不是和同门失散了,说她自己也落了单,不如一起走也有个伴。还把那地图拿了出来。” “她既然身上有地图,直接告诉我方向便是了,却还说要一路送我呢。”小姑娘一脸不以为然道,“她说她与同门失散了,这一路上,我也没见她和谁联系过。” 正常来说,一个有地图在手的人与同门失散了,难道不是应该先与人联系上,然后再赶去那边么,怎么会这么有闲情逸致的说要送自己过去,甚至连自己随口说出要千年红砂叶,都能带自己绕路过来,没问题才有鬼了。 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听见她的嘀咕,景黎不由好笑,又忍不住道,“我们也是初次见面,你怎么就将什么都说了?”难道不怕遇见第二个如意坊? 小姑娘奇怪的看了景黎一眼,“我看见你刚才的那道剑气了。” “师父说,路见不平,愿意出售相帮的人,品性大多不会坏到哪里去。” 景黎挠了挠脸,“以姑娘的身手,我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落地后看清了尸体,才发现这小姑娘是个用毒的,那尸体的脸都呈青黑色了。 小姑娘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能不能解决,和你愿不愿意出手是两码事。”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你要是想知道的更多,不如去抓一个如意坊的问问。” 说着就没再理会景黎两人,就地盘膝坐下,托着下巴望向东南方向,摆明了是在等人。 这片沙丘上也没其他什么东西,景黎见状,也没逗留,与那小姑娘道了声别,就与苍麒一块离开了。 …… 小姑娘独自一人坐在赤红沙丘之上,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有些困顿的打了个哈欠,又看了眼景黎两人离去的方向,嘀咕道,“九华宗的……倒也不算浪得虚名……” * 景黎等了一会,没等到苍麒回应,不免奇怪,侧头看向身边,“怎么了,师兄?” 却见苍麒手上正拿着传讯符,不知在与谁联系。 片刻后,苍麒收起传旭符,面上神情有些淡淡。 景黎:“?” 苍麒抬手揉了把师弟的发顶,淡淡道,“辰砂他们发现了几名幻海堂弟子的尸体。” 秘境里好东西不少,若是有人因为夺宝而大打出手,杀人夺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景黎并不觉得辰砂他们会特意传讯过来,苍麒也不会是这种反应,想了想,便问道,“可是在他们尸身上,发现了什么不妥?” “明面上来看,幻海堂的弟子是被炼气堂独有的毒性功法所伤。” “实际上呢?” “这次炼气堂只进来了一个弟子,碰巧的是,那弟子一直都与辰砂在一块。” 这个栽赃嫁祸的家伙也够倒霉的,景黎挑了挑眉,“辰砂师兄他们抓到真凶了?” 苍麒微微颔首,“有魔族混进来了。” 景黎:“……” 因为苍麒说这话时实在太过轻描淡写,景黎忍不住再次确认道,“魔族?” 特么的魔族真的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到哪里都有他们的手笔,来的路上就遇见了一回魔族的劫杀,在明玄手中撑不过两秒就全军覆没,再没动静,还以为他们学乖了,没想到人早就混进秘境里了。 景黎顿时一副卧槽脸,“辰砂师兄他们没事吧?” “无碍。” 没事就好,景黎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奇怪,抬眼瞅了瞅苍麒。“师兄,似乎并不意外?对于有魔族混进来一事。” “魔族近些年来动作频频,此次进入天澜秘境者都是各宗门的有为弟子,魔族会打上秘境的主意,也不奇怪。” 这倒也是。 又想到他们进入秘境时,有那许多门派的长老护持,众目睽睽之下,魔族想要硬闯也不容易,思及前事,不由怀疑起是不是有某些弟子被魔种寄生,在秘境中制造杀戮。 一想到那些未知的寄生者,景黎便觉得这次秘境之行的危险系数提高了十个百分点不止。 见景黎皱着一张脸,苍麒揉了揉掌下的发顶道,“莫要担心。” 景黎应了一声,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眼苍麒。 这个熟悉的动作,还是那熟悉的语气,感觉以前那个熟悉的师兄又回来了,“师兄,你……” 他本想问问对方,心魔怎么样了——虽然觉得他家师兄开始从黑化变得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 只是,话才开了个头,就被下方树林中的金戈之声打断。 苍麒对于下方的动静置若罔闻,注意力依旧在景黎身上,“恩?” 景黎才想说话,下方陡然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 “……”景黎摸了摸下巴,疑惑道,“这声音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片刻后,景黎以拳击掌,恍然大悟道,“是子苓姑娘。” 话题一再被打断的苍麒似笑非笑道,“师弟对她倒是上心。” 第一百六十一章 子苓悬之又悬的避开横里刺过来的尖刀,护住腰身,却没提防脚下,玄铁打造的流星锤又重又尖锐,只觉得左边小腿一阵剧痛,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向前栽倒,咬了咬牙,索性就地一滚,手腕一抖,反手一鞭子左后方狠命一抽。 一声痛呼之后,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还带着愤怒的咒骂。 子苓想要起身,却不防被剩下的那一个给钻了空子,背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甜腻的血腥味充斥鼻间。 那刀刃上抹了药,子苓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开始变得僵硬迟钝起来,明明意识很清醒的想要尽快起身反击,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慢动作回放。 过耳的疾风呼啸着作响,用尽了气力,却连站起身都做不到。 真是糟糕,她想。 先是与师妹失散,之后又落入陷阱被人追杀。 怎么就遇不到一件好事呢。 师尊……又要难过了吧? 会不会,对自己失望呢…… “!——” 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痛感降临,子苓不免有些奇怪,想要回头一探究竟,却苦于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 好在,也没让她疑惑太久,一片浅色的衣摆便出现在视野之中。 子苓正觉得这料子和颜色有些眼熟,忽然一股萦水气萦绕周身,且有源源不断的生机注入,而随着这股陌生的真元正在体内游走,身体的不良反应也随之渐渐消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 景黎将子苓体内的毒素驱散之后,又给了两个大加,把子苓岌岌可危的血条加满之后,才收回。 还没等他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就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轻笑道,“符箓?” 什么符箓? 景黎疑惑的侧过头,不解的看向苍麒,正好与对方的视线碰触到了一起,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注意到对方嘴角的笑容扬起到一个从未有过的弧度,听见他微微上扬的语调——“师弟果然聪慧,竟已将符箓之中的精髓皆尽掌握,融会贯通了。” 什么鬼? 景黎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他家师兄在说什么。 符箓?什么符箓? 他刚才没用符箓啊,只不过是切了个云裳,给子苓妹纸上了个驱散,再顺便加了个血而已……慢着…… 几个画面忽的在脑海中闪现—— 【幸好之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两张符箓,能快速疗伤,不然以我这三脚猫的水平,还真帮不上你什么忙。】 想到初次相见时的信口开河,随口胡诌,再看看眼前笑的异常温柔的师兄,景黎的冷汗登时下来了。 他都已经快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露马脚,简直悲剧。 “那个,师兄,其实我……”景黎讪讪的挠了挠脸,想和对方解释一下自己当时忽悠对方的原因,但是又发现那个原因说白了其实就是自己信他不过,又不免有些迟疑起来,要是真的那么说了,感觉苍麒会更生气……吧? 一想到他家师兄生气时的模样,景黎有点怂了。 唔……还是把措词什么的再完善一下吧…… * “呀!景黎师兄!” ——突兀响起的清亮的女音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与惊喜。 那股让人异常舒服的真元游走过体内穴位之后,那充满了生机的水气充盈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沉疴尽去,全身上下异常的舒爽通透,前所未见的轻松感萦绕周身。 子苓正觉得舒服的不得了,那真元就忽然消失了,但那勃勃生机却并未随之消失——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渐渐愈合,而全部身体所有的负面状态,也全部都消失无踪。 真神奇,简直比高阶灵药还管用。 正诧异于这股真元的出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出现了。 捕捉到那声线之后,子苓的一双耳朵登时竖起,视线顺着眼前的衣摆向上攀升,最后果真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也不用人拉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蹿到人跟前,一双杏眼里写满了惊喜。 才想起原来这还有第三个人的景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子苓姑娘。” “这次又劳景黎师兄出手相助,子苓实在是感激不尽。” 子苓觉得她们两个之间也算是有交情了,现下又一次被对方救了,除了满目感激之外,倒也没不停的反复道谢——那样也太生分了些,不过,却一脸正色的表示,“日后,但凡有用的是我的地方,景黎师兄尽管开口,我虽实力不济,不敢夸口能帮上什么大忙,总也能派上些什么用场的,景黎师兄千万别客气,有事,只管差遣便是。”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子苓总觉得这番话一出口,就有种芒针在背的感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诡异的感觉,似曾相识。 子苓狐疑的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在一道白色的身影上定格。 在景黎面前的活泼,到了这人跟前,全数转化为了羞赧,两抹粉色顺着颈脖爬上了面颊,害羞的打和对方招呼,“苍麒师兄。” 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回应的子苓愣了愣,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偷瞄了一下,却发现苍麒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脑中登时“轰——”的一下,仿佛无数烟花绽放。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什么东西都看不到,满脑子都是八个大写的加粗字——“他在看我他在看我”…… * 景黎看着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粉红色世界的子苓抽了抽嘴角,这会才想起来,这妹纸还是自己情敌来着。 不过,一想到他家师兄毫不留情的吐出的“平平无奇”四个字,就忍不住为妹纸点了个蜡,莫名的有些同情…… 直到一声轻哼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景黎后知后觉的瞄了眼身边的苍麒,终于发觉他家师兄的脸色有些不对。 “那么好看?” “……啊?”反应慢了半拍的景黎不明所以,“什么?” 苍麒理了理袖口,下巴微微昂了起来,看起来随性的漫不经心。“若非听见师弟亲口承认对子苓姑娘无意,我还以为要为师弟准备贺礼了。” 景黎一脸懵逼,什么鬼?他和子苓? ……师兄你在逗我么?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他跟子苓……是情敌关系好么……简直要给他家情商负数的师兄跪下了。 苍麒神情略有些冷淡,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却在景黎不曾注意到的角度,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将将回过神来,就被他们之间的对话而呆愣的子苓,嘲弄的勾了勾嘴角。 只是景黎本人无意还不够,还得让这些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的人都死心才行。 子苓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才上线的智商因为眼前这对师兄弟间的谈话,而又一次掉线了。 因为站位的关系,她无法看清此时景黎究竟是何种表情,却能清楚的看到苍麒毫无温度可言的眼神。 她以为自己眼花——她所喜欢的那个,温柔和善的九华宗大师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眼神。 子苓定了定神,再抬起头,却发现对方早已转移开了视线,目光不自觉的追随着他,落在了另一个的身上。 耳边响起了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即听见景黎困惑的声音—— “师兄为何会有这般误会?那日在客栈里,我不是已同师兄解释过,不是子苓姑娘……” 苍麒轻轻哼了一声,“我只是看师弟,对她太过上心,另眼相待才有此一问罢了。”顿了顿,又微笑道,“毕竟,师弟一直不曾告诉我,你意中人究竟是何人。” 语气非常无辜。 ……怪我喽? 景黎差点没吐血,难道不是苍麒自己情商感人,反应迟钝吗? 强忍住吐槽的冲动,深吸了口气,“没有的事,师兄怕是误会了。” “原来如此。”苍麒笑了笑,又似解释道,“师弟今日一见子苓姑娘受伤,关心心切,把最后一张符箓都用了,我还以为师弟……”话锋一转,道,“原是我误会了。” 景黎:“……” 膝盖好疼。 他就说,明明早就解释过了自己不喜欢子苓,为什么他家师兄又突然抓着这件事做文章,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可是,他刚才救了人之后,之所以会切换心法,不过是因为,此一时彼一时——他那时忽悠苍麒,是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还不清楚对方底细,有所保留也是正常;可现在不同,这一年多的时间,足够让他明了对方品性,更是早就把对方划分到了自己心里的那个小圈子里,在自己人面前,他当然不会再有所隐瞒。 至于子苓,子苓当时连脑袋都抬不起,自己切了云裳心经,帮她驱散加血,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不会有顾虑。 这样一件顺应自己下意识的反应,顺心而为的事,却没想过,看在另一个当事人眼里会是什么感觉。 景黎微微蹙起眉,有些苦恼应该怎么解释。 “……我,之前确实是向师兄撒谎了。” 本是充满歉意的一句话,苍麒却在听到的一瞬间皱起了眉,眸光也显得有些阴沉。 “我当时莫名其妙的到了秘境,在里面转了三天都没找到出路,好不容易才见着了师兄,虽然很高兴,也觉得师兄人品端方,但是……究竟是初来乍到,不敢完全交心,才会谎称那是符箓。”景黎抿了抿唇,“此事,是我不对。至于今日之事,我以为,我与师兄虽相识不过一载有余,但师兄对我拳拳爱护之意,我又岂会不知,我以为,实在没必要再欺瞒师兄,才会如此。” “虽然我亦知此事是我不对,但是……”景黎顿了顿,偷偷抬眼瞧了瞧苍麒面色,觉得比刚才好看了些,便试探着拉住对方的手,大着胆子道,“我保证这回是真的没有事情瞒着师兄了,所以……师兄能不能别生我气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明明每一字她都听得懂,但是串联在一起后,就觉得脑袋开始变得晕晕乎乎的了,而且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子苓困惑的歪着头,看着近前的那一对师兄弟。 话题在自己身上时,她还有些云里雾里,而等到那两人转移了话题之后,就越发懵懂——听起来是景黎有了心上人,但是没告诉苍麒,而引起后者的不满,似乎是这个样子,可没等她细想,那两人的话题又变了,什么符箓不符箓的,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好赖景黎最后那句希望苍麒别生气还是能听懂的。 好不容易终于听到了点子上,又觉得以景黎的人品,肯定做不出什么歹事,子苓极为顺口的就开口帮忙调解起来,“是呀是呀,苍麒师兄你就别生气了,景黎师兄肯定不是有心的。” 等话出口,回过神来,自己也觉得茫然起来了——那个苍麒竟然也会生气? 下意识的往苍麒那边瞄了一眼,虽然还是她所熟悉的样子,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让人看着有些……心悸。 景黎在心中哀叹了一声,纠结的挠了挠脸,虽然感谢妹纸好意,但是这种完全是在帮倒忙的调解,他实在是敬谢不敏啊。 不过,再怎么说,现在这里也还有其他人在场,景黎觉得,以苍麒做事周全的性格,怎么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发难的………虽然最近的师兄的性格他略有些琢磨不透,不过,这种骨子里的东西总是不会变的……应该…… “唔……”景黎考虑了两秒,最后下定了决心,厚着脸皮顺着子苓刚才的话,语气特别真诚的接口道,“师兄,那次是特殊情况,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如果我那时知道我们以后会是这种关系,我肯定什么都跟你说了。” 子苓还在琢磨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忽的听见景黎这话,想也不想的附和道,“是啊是啊。” 说完又呆了一下,迟疑道,“恩……景黎师兄你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景黎:“……” 苍麒:“……” 真是乱七八糟。 本来也不过是因为看景黎对子苓比其他女子更为上心,才故意找茬试探。 他与子苓本来也不熟,不过是点头之交的程度,刚才一接触,觉得后者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拎的清的,且景黎脸上的无奈实在是太过明显,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那层意思在里面,才放下心来。 再听他家师弟那一连串的保证,反而有些好笑起来——这个小骗子,瞒着自己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每次都是露了马脚,被他逮住了小辫子才开始讨饶加保证。 都这么久了,还是毫无长进,真是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了。 苍麒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这种性子也好,见景黎睁大眼睛看过来,一红一蓝的异色瞳孔里映照出两个不同的自己,笑了笑,伸指弹了他家师弟一个脑崩,慢条斯理道,“若是再有下次?” 景黎想也不想,断然否决道,“绝对不可能,再有下次,任凭师兄做主便是。” “……”对于每次都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的师弟,饶是苍麒也难免有些无语,虽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等下一次他家师弟又露马脚时,该怎么算这笔账。 任凭自己做主啊…… * ……这是,已经和好了吧? 已经在一边围观了许久的子苓不太确定的想着,迟疑了一会,才小声问道,“那个,不知道,两位师兄,接下来准备去哪?” “额,”景黎习惯性挠了挠脸,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固定路线,就是向着某个方向飞,看见什么好东西,就停下来而已。 真要说目的地的话,虽然知道那张地图有问题,但是那上面标注的某两样珍奇异宝他还是挺感兴趣的,倒是确实有那个打算,啥时候过去瞅瞅。 正想着这个问题,忽然余光瞥见子苓欲言又止,似有什么话想说,便道,“我们也不过是四处转悠罢了,子苓姑娘可是有事?” 刚才看她一个人落单被追杀,想来也是和同伴失散了,莫不是想结伴一起走? 子苓捏了捏腰带上坠着的香囊,犹豫了一下,“若是两位师兄现下无要事,不知有没兴趣,和我一起去碰碰运气?” 听着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地方啊。 景黎与苍麒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知子苓姑娘指的,是哪一处?” “我之前在一片石林里找到了一个卷轴,和三根石钉,那卷轴上说那三根石钉是打开浮屠塔之的钥匙。”子苓指了指不远处被景黎两人宰了,尸体都已经凉透了的两个前追杀者,“他们两个,也是因为这钥匙才会来一路追我至此,若非两位师兄出手相助,恐怕我这会已经凶多吉少了。” “浮屠塔是什么地方?” 名字听起来倒是挺牛逼的,约莫又是个藏宝洞。 “是数千年前,八位正道大能与七位魔族高手决斗,最后葬身之处。”子苓从腕子上的手镯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破烂卷轴,递给景黎。 景黎接过卷轴,打开后向将卷轴右边移了移,以便站在他身边的苍麒也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这卷轴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有一些字迹都已经晕染成了一个个黑乎乎的墨点,看不清楚,不过,倒是也能将上面所写的内容囫囵着看下来。 那十五位高手里,等级最低的也是化神后期,基本都是合体期的高手,两厢交手起来,便是天翻地覆。 正道虽然在人数上占有优势,但魔族的实力不容小觑,双方打了十天十夜之后,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双方高手纷纷陨落。 在魔族高手全部覆灭之后,正道这边还有一位修士一息尚存,只是也撑不了多久,便用最后的力气将所有尸身收殓,又将这场决斗的诸多心得,以及他们的法宝等留下,存于浮屠塔内,并将进入浮屠塔的钥匙分散在秘境中的各个角落,以便造福后人。 ——诸多有形珍宝姑且不论,化神期与合体期高手的心得与战斗感悟,才是真正可遇不可求的无价之宝。 卷轴最后还写到,钥匙一共有八把,而浮屠塔一共有八个入口,每把钥匙能开启其中一扇门,虽然并不要求八个人同时进入,但一旦第一把钥匙开启,三天后,不论另外七把钥匙的持有人是否已经进入浮屠塔内,入口都将彻底封闭,届时,便是拿着钥匙来,也没用了。 三天啊。 景黎仰起脸算了算他们进来的时间,这个时间有些微妙啊,若是有人运气好,进来没多久就找到了钥匙,子苓手上的三把钥匙很可能就过期作废了啊。 子苓的关注点和他不一样,实在是因为这卷轴与钥匙的所在地太过隐秘,若不是机缘巧合,她也未必能够找到,因此倒也并不是很担心,比起钥匙是否作废,她考虑的是,另外两把钥匙的归属问题。 景黎两人看完后,将卷轴递还给子苓。 景黎不解道,“子苓姑娘为何不与你同门一起去?浮屠塔中传承颇多,为何要将这份机缘让于我们?”想了想又道,“若是因为刚才的事,实在不必如此,本就是举手之劳罢了,朋友之间,实在无需这般客套。” 没想到景黎会是这种反应,子苓不由一愣,再将目光转移到苍麒身上,看见苍麒神态自若的点了点头。 同样一份机缘,有人见了就心生歹念,想要杀人夺宝;有人却不为所动,毫不贪心。 又或者,她该庆幸自己颇有识人之能? 比起沽名钓誉的玄天宗,九华宗真是教导有方。 诸多念头在心头转过,再开口时,子苓已调整好了心态,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向景黎苦笑道,“我也不瞒两位师兄,若论常理,我自己是向着自己姐妹,便是两人师兄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敢说就会将此物拿出。” 撇开浮屠塔内的法宝灵物不提,化神期与合体期修士的心得,才是真正的宝物,她身为碧情阁大弟子,自然要为宗门考虑,若是她碧情阁能再得一位化神期修士将会如何?若是将合体期高手的感悟带回去,让师尊体悟,抑或能够因此而突破,她们碧情阁就能更上一层楼,虽然不能与九华宗这般的庞然大物相比,但也绝对能在二流门派前几位中,占有一席之地了。 和宗门的利益相比,虽然景黎两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但,也是不够的。 “本该如此。” 听见对方这么说,景黎也不例外,他来这也有一年多了,对于修真界的诸多规矩,也早已摸清,和个人比起来,宗门的利益才是更重要的——除了那些离经叛道的,修真界的土著们几乎都是这一理念。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 听见这话,子苓心中更是叹息,“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原本按比武大会排名,我阁中正好能进三人,可因那玄天宫之故,我阁中诸多姐妹不幸于海底魔宫中夭亡,此次只得我与八师妹一起进来。”这就多出一把钥匙了。“八师妹……” 子苓垂下眼,轻声道,“我至今都没能联系上她。” 虽然子苓最后那句话轻似呢喃,但以景黎两人的耳力,自然听的分明。 翟明儒当日在远海设局,算计诸多门派,除了一小部分被魔种寄生成功的留住了一条命之外,余者大都不幸落难了,而碧情阁也只剩下了子苓一个。 “……秘境内幅员辽阔,姑娘师妹怕是进来时被传送到了偏僻之处,未能收到姑娘传讯。” 话虽这么说,不过他们进入天澜秘境已经有几天了,那位八师妹至今都不曾有回应,怕是……凶多吉少。 这一点,子苓自己心里也清楚,深吸了一口气,将心里酸涩压下,过了片刻,才强自笑道,“所以,想问问,两位师兄有否方便,能一起去一趟浮屠塔。” 第一百六十三章 老实说,对浮屠塔,景黎还是有些心动的,不过,子苓虽这么说,但真就这么老实不客气的直接应了,又有些不妥,便侧头看向苍麒,目光中似有询问之意。 苍麒略一思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化作一道灵光落入子苓怀中。 那浅黄色灵光朦朦胧胧,片刻后便散去,露出里面宝物的真容来。 那是一颗颜色极浅的碧蓝色明珠,若不细看,乍一眼瞧见,只觉得是透明无色,平平无奇;正好一大片白云飘过,遮挡住了日头,将那日光阻隔在云层之后,天色霎时沉了下来,但那明珠却是幽光融融,内有光华缓动;竟是天色越深,光华越明。 子苓仔细瞧着明珠底部,那里刚浮现出一只精致的蝴蝶,双翅展开,正好将整个底部包围其中,顶端两根触角微微颤动,竟是活物一般。 身为碧情阁大弟子,子苓自然也是有些见识的,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夜灵珠!” 修行在世,难免会遇到一些麻烦,任凭你再厉害,也总有疏漏的时候,一个不慎,便有可能危及性命,这种时候,一件防御性法宝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这防御性法宝,自然也有高低、属性之分,软甲、灵珠之类的法宝灵器,一向是人们的首选目标,别看子苓长裙飘飘,内里也是贴身穿着一副金丝软甲的。 这还是她拜师之时,师尊所赠,是一件难得的双属性高阶防御法宝,子苓一直爱若珍宝,但现在在这夜灵珠面前,便是金丝软甲,也显得逊色了。 夜灵珠的特殊之处,除了它是一件少有的无属性法宝之外,它更大的特点,在于“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一般的防御法宝都是挡住对手的攻击,护住主人;但夜灵珠则不然,它不单能帮忙抵御攻击,更重要的是,它会反弹,对方用什么招式,出了多大力来对付你,等这些攻击落到夜灵珠之上后,它会原模原样的全部返回给对手。 她也不过是听人说起,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见到,还是在自己手心上,被苍麒的大手笔给惊的目瞪口呆的子苓好一会才平复下心里的波涛翻滚,深吸了口气,努力将视线从夜灵珠上拔走,落向别处,将手上的夜灵珠往苍麒身前一递。“这实在是太贵重了,还是请苍麒师兄收回去吧。” 三个人在这地方一起站了这么久,苍麒终于正眼瞧了子苓一回,稍感意外的挑了挑眉,但并未接话——以他的为人,自然是不可能会白占人便宜的,更遑论这便宜还是浮屠塔。 “子苓姑娘何必如此?”瞧苍麒没搭话的意思,景黎摸了摸鼻子,只好自己上场劝说道,“如果子苓姑娘不愿收下夜灵珠,那我们也实在是无颜跟着姑娘去浮屠塔里见识了。” 子苓嗫嚅数次,到底还是觉得这东西烫手,“可是这也……”太贵重了…… “比起姑娘所赠机缘,实在算不得什么。”景黎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未尽之言,想了想又道,“再者,恕我直言,姑娘现下与同门失散,独自一人行走,颇有不便,还是有夜灵珠在身来的安全些。” 他自己是万年脸黑,但是子苓也好不到哪里去啊,每次见面都是危在旦夕命不久矣的惨况,估计这妹纸也是个大水卦。 本是打定了主意把这夜灵珠还回去的,但是听到景黎的后半截话,子苓面上不由闪过一丝迟疑,她自己也知道,以自己的实力,一个人在天澜秘境中行走,大有风险——别的不说,那两个追杀者的尸体都还躺在不远处呢,若是没有景黎两人出手相救,现在躺在地上的,估计就是自己了。 想到此处,子苓握着夜灵珠的手指不由一紧。 “姑娘应该多为自己考虑才是。”将对方的神色看在眼底,景黎语气愈发诚恳,道,“再说我与师兄两个男人用这么精巧的东西,也实在是有些……”景黎笑了笑,虚指了一下子苓的裙摆,“此物与子苓姑娘有缘,姑娘切莫再推辞,依我之见,再没比姑娘更合适的了。”——子苓的裙摆之上,正好绣了几只蹁跹的彩蝶。 没想到景黎会这么说的子苓赧然的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半隐半现于发间的耳朵已被晕染上了一层胭脂。 好一会,才低声道,“那……子苓多谢两位师兄了。” 苍麒斜睨了一眼景黎,那凉飕飕的目光看的景黎一个激灵,正觉莫名其妙,余光忽的瞥见面若飞霞的子苓妹纸,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以修真界的保守程度…….刚才自己的那两句话,好像,已经是近似调戏了。 “额……”景黎尴尬的挠了挠脸,莫名心虚的避开对方视线,干咳了一声,“那什么……我们,出发?” …… * 那个破烂卷轴自带指路功能,带着三人尚算顺利的找到了浮屠塔的所在之地。 从远处看就觉得这塔气势惊人,这会站在塔前,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浮屠塔的画风和常见的古塔不太一样,每一层的间隔都特别长,塔身又细,远远看着就像是一根尖锐的标杆,直插云霄。周围还有一圈一圈的绿色云雾缭绕,数十条锁链从地底钻出,穿过每一层檐角,顺着塔身一直攀爬到塔顶,将整个浮屠塔都锁在其中,好似镇压着什么凶兽一般。 浮屠塔有九层,分为八面,且每面基座上都有石门,门楣上有着不尽相同的线刻。 景黎拿出在出现前,子苓就交给他们的钥匙,端详了一会后,再石钉底座内侧看见了相似的线刻,有四道。 估计是因为三把钥匙是一起的缘故,上面的线刻也是连号,从三到五,中间没跳没漏。 子苓仰起脸打量着眼前这座看起来就阴气森森的古塔,吞了口口水,小声道,“我们现在就进去吗?” 虽然从卷轴上来看,里面好东西不少,但是,总觉得除了那些以外,里面还有其他的东西存在,让人觉得,有些心悸。 偏偏每个人都是从不同的门进去的,也就是说,她们三个势必是要分开的,子苓皱着一张俏脸,默默在心底想着,希望进去之后,能够早点碰到景黎他们。 这个念头才刚从脑海中闪过,忽然就有一阵大风吹过,在草地上掀起一层又一层的草浪,吹的那些锁链在风中摇摇摆摆,却奇异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景黎眯起眼睛看着那些被吹得歪歪扭扭的锁链,不单是锁链,这么大的风,他却连风声都不曾听见,就连风吹过草地,翻出的草浪,都是寂静无声的——他甚至能在这样的大风里,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 沉闷而压抑的闷响忽的在他们耳边响起,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重物从高处落下所发出。 那声音初时并不大,但很快,就逐渐增强,变得振聋发聩。 正纳闷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就听见了苍麒的声音,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塔铃。” 景黎抬起头,果然看见了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八个塔铃。 这浮屠塔的塔铃也与一般塔不一样,并非是每一层都有,只存在于最底层。 一个个古朴陈旧,仿佛一盏盏六角灯的塔铃随风摆动,但仔细一听,却能发现,这八个塔铃,并非全部有声,恰恰相反,这里面只有一盏能发出声音,另外七个全都是闷铃,正觉得奇怪,忽的苍麒道,“已有人入塔了。” “?”景黎不解道,“因为只响了一个塔铃?” 说不定另外七个坏了呢…… 苍麒抬了抬下巴,示意景黎看向那个塔铃下面的石门。 景黎盯着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问题——那石门和其他几扇一样,都是关着的。 “???” “看那些线刻。” 景黎:“……” 相比起另外几处门楣上的线刻,这处的线刻颜色稍显黯淡,呈现出一种淡灰色,而非深黑。 景黎将信将疑的绕着浮屠塔走了一圈,果真没再发现第二处浅色线刻。 没想到还真有人到了,也不知道这人是几时来的,要是进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钥匙,进了浮屠塔,那他们就算是白跑一趟了。 景黎走到与自己那把钥匙上的线刻相对应的石门前,将石钉垂直插入石门上的凹痕处,以那凹痕为中心,须臾之间整扇石门上都出现了一层波动的光幕,便笑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子苓见状不由松了口气,快步走到景黎右侧的那扇石门前,也将自己的钥匙插了进去,看着同样的光幕出现,心中略有些紧张,不知道里面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师弟。” 景黎侧过头,正好与苍麒目光相触。“师兄?” “小心为上。” 景黎心中一暖,笑着应是,又道,“师兄也是。” 子苓一抬头,就看到身边景黎与苍麒正在说话,苍麒微微低着头,嘴角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与她惯常见到的笑容不一样,是一种与平时不同,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温柔之感,偶尔与景黎交换一个眼神,说不出的默契。 子苓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奇怪的捂了捂胸口,有些奇怪,难道是身上的旧伤还没痊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已补全) 和苍麒互相嘱咐完,又和子苓打过招呼之后,景黎第一个走进石门,消失在光幕之中。 待景黎的背影连同那道光幕一起消失之后,苍麒也抬脚走向了面前的那道石门,须臾之间,也消失在原地。 子苓看着那两处因为有人进入,而呈现淡淡灰色的线刻,给自己鼓了鼓劲,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光幕…… * 通过那层光幕时,景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上穿过,带着一股子阴凉,让人觉得不怎么舒服。 而设想的不太一样,进来之后,并未马上就遇到什么,脚下所踩的也是和石门前一般的鸦青色石板,周围静悄悄的一片,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 浮屠塔从外表外,属于细长型,但进入内部后,就会发现,里面的空间一点都不小,尤其是这一层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就显得大了。 因为浮屠塔底部的几层都没有窗户,所以内里的光线并不好,灰蒙蒙的一片,不过修士耳力目力皆远超常人,倒也勉强也将这里看清。 景黎环顾四周,死物活物一个都没瞧见,也没看见另外的七扇门——显然,不同的门通向不同的地方,即使从外面看再像个细长的电杆,里面也是另有乾坤的。 再回头看了眼进来的地方,不出所料,那扇石门也消失了。 景黎握紧手中长剑,抬脚向中间走去。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单调而沉闷。 这气氛,倒和鬼片有些相似,景黎撇了撇嘴,走到中心位置站定,这里能将整个一楼都尽收眼底,虽然刚才瞧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但肯定不会真的空无一物——要是连个楼梯都没有,他怎么上二楼,他就不信那个将浮屠塔封印起来的大能,会在第一层就把人给困死。 景黎从储物戒指里找出九张符箓,平铺在身前,伸指在每一张符箓上划下不同的符文后,一挥手,将九张符箓分部拍向九个不同的方向,又拿出一块罗盘来,轻点数下,便有九个米粒大小的紫色光斑出现在罗盘之上。 景黎伸指在罗盘上方虚划了一个圈,那九个光斑忽的黯淡了一圈,随即又亮起,并且开始移动,从一开始的缓慢到最后的残影,在罗盘各个角落到处流窜。 与此同时,那些散落在不同角落的符箓也渐渐发生了变化,被景黎描划一闪,一个和划在符箓上的原版符文相同,却大上了一号的有形符文从中脱离而出,就像是罗盘上的光斑一样,在空中到处流窜。 九道符文拖曳着长长的光带,因为速度极快,而且在四处乱窜的同时,不断衍生出更多的符文,不多时,整个一层空间就被这些金红色的光带照的恍若白昼。 而若是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符文的游走方向,与罗盘上的光斑是一致的。 景黎一手托着罗盘,一手在罗盘上方虚指,试探着各种阵法及其破解之法。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罗盘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那些疯跑的光斑也渐渐放慢了速度,小心的围绕着某一点开始打转。 景黎盯着那一点,想了想,虚划了两道,让原本串成了一串的光斑分裂开来,从两个方向,一正一反的向那一点靠近。 这一回,光斑不再向刚才那样只能围绕着那个点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打转,虽然速度并不很快,却稳稳当当的钻了进去。 在两处光斑交汇,在罗盘上形成一个大号光斑时,一声碎裂声亦同时在景黎耳边响起。 景黎抬起眼,循声看去,由密密麻麻的小型符文所组成的九道光带汇集在东南方的某个角落,呈螺旋状从屋顶俯冲而下,长长的尾巴上还带着金红色的火星,无端耀眼。 而在那些火星散落之后,一座古朴而狭小的楼梯随着光带冲过的痕迹,悄然出现在角落。 长长的光带从顶端冲向地面,又在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突兀的折成一个钝角,直接向着景黎所在的位置扑来,又在即将碰触到景黎的前一秒,化作一只金色火鸟消失在半空。 而那座深色的楼梯就跟着那光带,从角落一路铺到了景黎脚下。 “!——” 罗盘上的光斑亦同时熄灭。 光带虽然消失,但那些火星还未完全散去,将这片空间笼罩成一片淡淡的金色,更显得眼前的楼梯阴森。 说来也怪,整个一层都被照的亮堂起来,唯独这座刚出现的楼梯还是纳闷灰暗,就连尽头处也是黑漆漆的一片。 浮屠塔。 还真是从名字到内在,都给人一种阴测测的感觉。 景黎摇了摇头,抬脚踏上了第一阶台阶…… * 等景黎来到了二楼,看清楚浮屠塔第二层的景象后,最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也不知道是这浮屠塔本来就是如此,还是那次决斗之后,那位大能出手布置的,第二层和第一层一看就是一个画风的——一样的昏昏沉沉,一样的空无一物,一样的寂静无声。 ……除了另一头有一座楼梯之外,几乎与第一层一模一样。 景黎忍不住开始怀疑后面的那些楼层是不是都是这个套路。 虽然心里各种吐槽,但景黎还是向着那座楼梯的方向走去,毕竟想要去第三层,也只有这一条路。 照理来说,越底下的楼层,空间越发,越往上,则相反。 但这浮屠塔的第二层则不然,景黎估摸了一下时间,若是按照第一层的面积来算,自己现在应该已经走了一半了,可那座楼梯与自己的距离,却仍是那么远。景黎侧过脸,看了眼身后,大片的空地显示他刚才走过的路不是幻觉。 “!——” 忽然,噗呲几道声响,一团一团的莹绿色火焰从各个角落生起,惨淡的莹绿照映着整个第二层,越发将这个空间衬的鬼气森森起来。 景黎都忍不住要开始怀疑,当初决斗的那十五名高手,是不是都是鬼修了——这画风明显不对啊! 在他腹诽的同时,那些莹绿色的火焰不约而同的向着他所在的位置扑过来,幽幽的火焰非但没有火焰该有的炙热,反而带着冰冷的寒气。 “阴火啊……”景黎足下一顿,一个扶摇起跳,一下就跃到了屋顶,幻紫流金剑剑身轻鸣,立时出鞘,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淡紫色的弧度。 那些阴火扑空之后,而不停滞,反而立刻扭转方向,向着屋顶蹿起,别说,这么一大片惨淡的绿莹莹鬼火扎堆向自己扑过来,那感觉还挺瘆人的。 景黎想也不想的闪开,咻的一下就蹿到了另一处,毫无疑问的,那些阴火也锲而不舍的跟了过来。 七秀是出了名的大长腿,比速度,景黎还真不怕它们,不过这么一直跑也不是个办法,手腕一抖,向着火焰的方向一剑劈下,当中的那几团阴火登时被劈成了两半,火光也黯淡了不少,但很快,又有别的火焰凑了过来,将那些小号火焰吞噬,不一会又吐出来,那些原本被劈开的火焰,又恢复了原本的大小,而且还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壮大了队伍,继续追着景黎而来。 能够自动分裂与修复啊…… 景黎一边带着那些阴火溜圈子,一边想着解决之法。 不能把它们劈了的话,那就把它们冻住试试。 在又一次避开火焰大部队的同时,景黎飞快的取出一张冰系符箓,拍在剑上,并指一点,剑身瞬时染上一层白霜,丝丝寒气不断外泄而出。 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弧度,灵光自剑尖迸射而出,直直的落入火焰堆里。 而被白光所沾染上的火焰肉眼可见的变得黯淡起来,速度也比原来慢了一倍不止;而那些整个被白光笼罩住的火焰,外表则凝结出了一层晶莹,在自身火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炫目起来——竟是已经被冻住了。 看样子,冰冻有效啊。 景黎见状也不迟疑,瞬间又往剑身上拍了数张冰系符箓,直接用了两个群攻技能,把那整片火焰全给冻住了。 被冻成了冰块的火焰自然不能在悬浮空中,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全部都从半空落在了下来,砸落到地上,亮晶晶的一大片。 景黎瞧了瞧,想看看有没有砸碎的,可惜瞧了一圈也没瞧见,也没见到几个,略觉遗憾的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向那座通往第三层的楼梯走去。 在阴火们不能再作怪之后,那条怎么走都走不完的路倒是显得没那么长了。 景黎走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终于走到了那座楼梯前,这楼梯和之前走过的那座一样的狭□□仄,阴气森森。 希望第三层别再是这种画风了,都已经审美疲劳了。 景黎撇了撇嘴,刚要踏上台阶,心中蓦地一凛,背后忽然一阵阴冷之气逼近,与此同时,近在脚边的台阶,也瞬间消失,出现在了数尺之外。 就在那股阴气即将碰触到身体的那一瞬间,景黎忽的回转过身,一掌拍向不知何时已解了冻,重新集结在一起,并且融合成了一条莹绿色火蛇的阴火。 火蛇张嘴吐出长长的火信子,蛇尾一抽,想要将对手抽到,却不防周围温度骤燃下降,且与它的阴冷不同,那是一种刺骨的寒冷,仿佛是千年不化的冰川,冰天冻地。 铺天盖地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第二层,就连脚下的青砖地面都被尽数冻结,凝结出一片片晶莹的冰花来。 但这并不是结束,那些冰花在冻结了地面之后,又不甘示弱的继续向着火蛇进攻。 火蛇无声的嘶吼,蛇尾暴虐的四下拍打,想要将这些恼人的冰花全部拍碎,但很快,它的动静开始变得缓慢起来,到了最后,竟然连摆动都颇为费力,却是连燃烧着的蛇尾之上,都凝结出了一层层的白霜,而那些白霜还在不断的加厚,向周围扩张…… …… 景黎仰起脸,看着面前的大型冰雕。 冰霜凝结的很厚,连带着里面的火焰本身的颜色,都变得影影绰绰,倒是将那阴火的森冷之感消减了大半。 景黎垂下眼,看向自己的手掌。 刚才情况危急,未及多想,直接借用了留存于丹田中的寒气——既然普通的冰没用,那也只得是千年冰潭那般的才能奏效了。 当时就是借了千年冰潭的寒气才能将异火暂时压制住,老老实实的窝在丹田里,刚才自己借用了那一丝寒气,那火凤果然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景黎面色微沉。 [闭嘴。] [人类,汝以为吾会怕汝吗?呵,待吾将这讨厌的寒气……] [再敢啰嗦,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认主?] [!!!人类尔敢!] [要试试吗?]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浮屠塔的每一层之间大概都设有结界,除非是抵达下一层,不然就算是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也看不到下一层是何状况。 景黎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回身看了眼身后,走过的那些台阶正在逐步消失,眼看着,就快波及到脚下所踩的那一级台阶时,景黎转过身,向前迈了一步,上了第三层。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令景黎条件反射的闭上双眼,缓了一会才重新睁开。 和前两层的昏昏沉沉不同,这浮屠塔的第三层简直可以用灯火辉煌来形容,那光线亮的差点闪瞎人眼。 景黎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这里的光线,才开始打量这一层。 才扫了一眼,就被吓了一跳,倒不是说这三层有多恐怖,恰恰相反,这一层,简直可以用圣洁来形容了——十二座宝相庄严的佛像背靠墙壁,俯视众生,佛光万丈。 这些佛像姿态各异,或双手抚膝,广额丰颐;或一手结印,慈祥端庄,又或是手持法器,神态肃立……无一不令人肃然起敬,心生敬畏。 这十二座佛像呈环形分布在第三层的每一个角落,不管看向哪个方向,都能与其中一座佛像对视,一股庄穆之气。 莫不是那八位正道的高手中,有一位是佛修? 将十二座佛像全部打量了一遍的景黎忍不住捂了捂眼睛,怪道这般晃眼,除了这浩瀚佛光之外,更重要的,是这十二座佛像全是纯金的,又有佛光的衬托,简直了! 只是这一层除了这些佛像与一些烛台之外,就没其他东西了,包括通向第四层的楼梯,景黎挠了挠下巴,有些吃不准这一层的破解之法,难道是要他背诵佛经么? 说起来,当时在游戏里倒是读了不少经卷,就是不知道这些凡间的经书管不管用,不过,都说佛法无边……应该行得通吧? 就在景黎在背包中翻找经书之际,脑中忽的“嗡——”的一声。 一声声庄严圣洁的念咒声连绵不绝的钻进耳内,振聋发聩。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逼的景黎也没心思去想,到底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合适还是金刚经更有效了,双手捂着脑袋差点没跪下去——终于知道唐僧念紧箍咒时孙悟空的痛苦了,这些佛像口中传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根细针一样扎进脑内,刺入识海。 景黎忍不住在心底爆了声粗口,妈蛋,说好的我佛慈悲,宝相庄严呢,要不要一上来就这么凶残,要是真的被这些坑爹的经文进了识海,鬼知道他会不会变白痴啊! 虽然整个大脑都仿佛被虫蚁啃噬一般,头痛欲裂,但景黎确实是没有从这些佛像身上感受到一点杀意。 怕是这一层,是由哪一位佛修大的精神力凝聚而成,锤炼人心神的。 想通这一点后,景黎对于这些借由经文而出现的精神波也不再采用消极抵抗战略,而是直接在识海中凝聚出一根元神针来,狠狠的向着在识海边界虎视眈眈的经文刺去。 两相撞击的那一瞬间,那些实质化的金色经文寸寸崩裂,却并未消失,反而是化作诸多粉尘,将元神针包裹其中。 景黎闷哼一声,咬紧牙关,不甘示弱的驱使着元神针带着一道道的涟漪波动,从那层层金色粉尘中突围。 这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却令景黎满头大汗,冷汗淋漓。 就在元神针突围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而特殊的威压突然从那些经文中扩散而出,霎时间,景黎感觉自己的身体重如千钧,就好似整个人都身处于精神力的海洋。 景黎苍白着脸,微闭着双眸,感受着那从四面八方涌荡而来的无形波动。 他一直都知道精神力的重要,若是善于运用,便是越级与人交手,也能发挥重要作用。他从远古传承之地所习的那一套元神攻击秘笈,多番参悟巩固,才成功凝出一根元神针,饶是如此,也几乎耗光他大半精神力。 在那之后,在修为大幅度提升的同时,他的元神之力也再不断强大,元神针也从最初的两寸长短,逐渐演变为如今的三寸有余,几乎增加了一倍,分量也从极细的牛毛针变成了大号绣花针。 但是,即使攻击力大大的提升了,他也还是只能凝出一根元神针来,尽管多次尝试,却始终是差了那临门一脚,与成功尚有一线之隔。 现在,那一直无私无果的点,却在这一片浩瀚的精神力的海洋中若影若现。 ……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景黎额角鬓边淌下,身上衣料也早就被汗水所晕染开,整个人都好像都水里打捞出来一样。 在哪……在哪里…… 眉宇间拧出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就连睫毛都被汗水打湿,一滴汗顺着眉骨滑落,正好打在睫羽之上,引起一阵轻颤,停留在上面,似落非落。 ……找到了! 眉间的褶皱豁然松开,紧绷着的面部也随之放松了一瞬,又很快重新绷住,定下心来,借由终于寻找到的那一个点,来将元神针剥离分裂。 一根……两根…… 当分离出第六根元神针时,景黎终于到达极限,闷哼一声,立时将精神力抽离,已免对己身造成反噬。 而在他抽离的那一瞬间,那些如同光线一般,毫无死角,遍布了整个空间的恐怖的精神力威压,也随之消失。 景黎猛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嘶”的一声,吃痛的捂住右眼——夭寿!汗滴到眼睛里去了! …… 等景黎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的一切已与刚踏足第三层时有所不同。 首先是那闪瞎人眼的金灿灿收敛了不少,现在的充其量,最多也就是个一百瓦大灯泡;其次,那些佛像正在下陷。 景黎愣了愣,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座佛像,佛像的莲花台包括小半个身子已经沉入地底了。 自己成功分裂出元神针,所以,他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吗? 景黎仰起脸,看着因为身体下沉,而使得他们之间距离拉近了不少的佛像,双手合十,默默的躬身行了一个佛礼。 直到佛像彻底沉入地底,才缓缓直起身,侧过脸,看向尽头处,那里,一座熟悉的楼梯,悄无声息的出现。 …… 雅致整洁的房间内,各色珍宝秘籍随处可见,保存的极好的灵药生机勃勃,让整间房间都充满了一丝淡淡的馨香。 看来,那位大能当初布置这浮屠塔时,也考虑到了劳逸结合啊。 景黎看着面前的这一大堆,经过多番试探,确定了毫无陷阱的好货,咧了咧嘴,毫不客气的开始进行大扫荡。 真该好好谢谢青木真君,留下的这枚储物戒贼能装——这是景黎在将整个第四层扫荡一空,甚至连连那个琉砂花盆都没放过,将神识沉入储物戒,想看看这里面还有多少空间时的唯一想法。 而等到看清楚储物戒里面的情况后,他简直想喊青木真君爸爸了……竟然,还有一大半的空间是空着的!难道这位大土豪还是位炼器大宗师么?! 景黎搓了搓脸,默默的又在心底慰问了一遍青木真君,默默的滚去楼梯所在的位置,向第五层出发…… * “呦!” 一只脚刚踏上第五层,还没来得及看清这里的情况,耳朵就先一步接收到了信号。 ——竟然有人在?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一个略有些眼熟的身影就出现在视野内。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盘膝而坐,一手撑着下巴,支在膝盖上,有些无精打采的看向楼梯口的方向,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景黎看着这位之前在沙丘有过一面之缘的小萝莉,眨了眨眼睛,因为前四层的尿性,他还以为进来之后的道路都是各不相同,互不干涉的,没想到竟然还能碰到其他人。 不过话说回来,他记得他们离开沙丘时,小姑娘还在原地等人,现在竟然已经走到自己前面了么…… 景黎抽了抽嘴角,默默的自我唾弃一秒钟。 随后,整理好情绪,有些纳闷道,“你在这做什么呢?” 边问边打量着第五层的情况,看这小姑娘都无聊的快睡着了,这第五层,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咦?”景黎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刻在墙壁上的这些,是剑法? “等人啊。”小姑娘百无聊赖的又打了一个哈欠,一双眼睛要闭不闭,眯着缝瞅着景黎。 “?”景黎惊讶道,“你知道有人会来?”难道她之前就遇见过其他人了? 小姑娘闻言撇了撇嘴,“废话,这一层就是要两个人才能通过啊。” 在听见这话的同时,景黎也发现了石壁上所刻剑法的异样之处了——这是一套合击剑法,也就是说,这套剑法必须由两个人同时使用,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景黎看着石壁上的一男一女,纳闷,莫非当时那几位大能里,正好有一对是道侣? 第一百六十六章 “所以,想要到下一层去的先决条件,是学会这套剑法吗?” 当时的那十五位高手还真的什么类型的都有啊,为什么还会有这种蛋疼的通关要求…… “差不多吧。”小姑娘冲着景黎左侧的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出的馊主意,学成这套剑法之后,用双剑合璧之威击落那盏花灯才行。”说着又伸手指向另一头,悬挂在顶部的一盏华丽璀璨的花灯。 景黎将写在这套剑法开篇的那几行字看完,又顺着小姑娘所指的方向望去,好么,连那花灯的花样都是并蒂莲,就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对似得。 那花灯正下方的位置,正好有一个形状怪异的凹槽,景黎观察了一下,正好与花灯底座的形状契合,想来那个凹槽就是机关了,只有当花灯落下,正中其中,机关才会启动,通向第六层的楼梯才会出现。 但是…… 这花灯除了形状之外,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想要击落它,也不一定非要学会那套剑法吧? 景黎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看起来已经在此地等待了许久的小姑娘,从之前对方在沙丘对对手一击必杀的干脆劲来看,不至于连这么个花灯都对付不了吧? 似是猜到景黎心中所想,小姑娘撇了撇嘴,神情颇有些抑郁,“没用,能想的法子我都试过了,那花灯就跟长在顶上一样,纹丝不动。” 而且,毕竟那机关要靠那花灯来开启,要是真的毫无顾忌的乱来一气,万一那花灯给毁了,她们岂不是要一直被困在这里。 一想到这种可能会发生的悲剧,也只能憋屈的在这里等人来了。 万幸,等了老半天,总算是来了一个了。 景黎将信将疑的走到那花灯附近,细细端详了一番,还是没忍住动了手,只是,和那小姑娘说的一样,不管是术法还是符箓,甚至是剑气都不行,看来,只能照着墙壁上的剑法,从头学起了。 景黎叹了口气,走到第一面壁画前,观摩起上面的剑法。 所谓合击剑法,必是相辅相成,相互应援。 虽是两个人配合,但得到的战力效果却是远超一加一。 壁画上所刻剑法,确是精妙绝伦,出圣入神;而使出这套剑法的人,亦是心有灵犀,柔肠百转,即使并未亲眼目睹,只是从这壁画上,亦能瞧出此两人之间的深情无限,缠绵相思。 怎么看这套剑法都是情侣之间合练的,景黎忍不住将视线漂移到了这里除了自己之外,唯二的那个人类,抽了抽嘴角,所以,自己不单是要和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人一起双剑合璧,还是和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么——就算自己没心上人,和这样的对象合练,也是分分钟出戏的节奏吧…… 简直不能更悲剧。 景黎忍不住在心底哀嚎了一声,幻紫流金剑剑身微颤,似是在表达同情。 横竖眼下也就只有这个选项了,算了,早死早超生…… 默默的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正想喊小姑娘开始,一转身才发现,对方还懒洋洋的坐在地上打哈欠,压根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景黎沉默了一下,“你不练吗?” 小姑娘莫名其妙道,“练什么?” “剑法啊……”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 小姑娘:“……” “我为什么要和只见过一次面,充其量也不过是有些面熟的陌生人一起练合击剑法。”小姑娘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景黎,就好像他长了一副驴耳朵一样。 妈蛋,说的好像自己很想和一个陌生人一起练剑似得! 景黎被噎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那小姑娘哼了一声道,“我已经有我家小馒头了,你可别打我主意啊。”说话的同时还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目光中略有些嫌弃。 景黎差点没吐血,他又不是恋童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丫头感兴趣,他家师兄甩人八条街好么! 还有,那个嫌弃的眼神是几个意思,难道他很差劲么!这死小孩! 可能是看景黎这会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小姑娘没再就这个问题进行发言,转而道,“你就算把我脸上瞪出朵花来也没用啊,我又不用剑。” 说完摊了摊手,示意对方,自己两手空空。 对方这么一说,景黎倒是想起来了,之前在沙丘,人小姑娘确实是不用兵器,直接用毒把对方给放倒的。 修行之人,每人所修之道不尽相同,让一个不用剑的去学与人双剑合璧,实在是强人所难,事倍功半。 这道理景黎并非不知,但是这会看着对方脸上那一脸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到底没忍住,问道,“那你之前还说,在等人?” 你自己压根就不用剑,等人也来了也没用啊。 “等像你这样使剑的人来么。”小姑娘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既然连你都等来了,说不定,还会来第三个人呢。”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不过其实她心里也没什么底,毕竟就连景黎都是她等了许久才好不容易等来的,这浮屠塔里有诡异的很,若非这这一层必须要两个人才能通过,可能直到她上了最后一层,也未必会遇见另一个人。 景黎:“……”竟无言以对。 想到这,小姑娘忽的想起件事来了,“那个和你在一起的剑修呢?他应该也进来了吧?你们两个倒是正好能练,反正都是用剑的。”还是熟人,肯定比和陌生人练来的便宜。 “美的你。”景黎抽了抽嘴角,“以我师兄的速度,这会肯定在上面的楼层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眼前这个唯一有可能成为搭档的家伙完全靠不住的情况下,景黎还是忍不住心怀侥幸的给苍麒发了个传讯,心想着,万一,苍麒遇见个更坑爹的关卡,被拖累了进度呢…… 浮屠塔第六层—— 不计其数的傀儡前赴后继的向着站在中间的白衣人扑去;房间的各个角落,时不时有暗器喷射而出,房顶、墙壁、地面、承重柱……房间内的每一处都暗藏杀机。 苍麒站在房间的正中间,一动不动。 直到第一个傀儡逼至跟前,发丝随着扑面而来的劲风轻轻扬起,身影一闪,人已出现在半空。 就听到一声轻鸣,长剑出鞘。 银白色的长剑在空中划出的巨大弧度,带着一条清晰的火线,雷光四射…… 随着巨大的弧度,被波及到的傀儡身上发出了尖锐的声响,十分刺耳,苍麒却对此充耳不闻,手腕翻转,横剑一扫。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那一剑挥出,却仿佛有数千剑同时使用,层层叠叠的剑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金戈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差不多过了半柱香,才渐渐停息下来。 苍麒站在满地残骸废墟之中,静待下一波攻击的到来。 忽然,神情一动,取出传讯符,伸指一点。 [师兄,你没事吧,现在到第几层了?] * 浮屠塔第五层—— 景黎没等多久,传讯符上就有了动静,忙点开一看。 [一切安好,勿念,现已在第六层,师弟可好?] 看见前六个字时,脸上不自觉便带出笑意来;看见后半句,笑容灿烂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一丝惆怅,果然,就说以苍麒的速度,现在绝对不可能在第五层以下。 同样回复了安好勿念四个字之后,景黎就将传讯符收起,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景黎想了想,问道,“你进来时,人都齐了?” 虽然这问题有些没头没脑,不过小姑娘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是,第二道石门还没被打开” 这么说来,还有一个人是在她们之后进来的。 但是,进塔的顺序,还真做不了准——他自己就是第二个进来的,但在面前的几层耽误了不少时间,后面来的都已经赶超到自己前面了。 浮屠塔一共也才有八把钥匙,就这么干坐在这里,守株待兔不是办法,谁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最后的。 更何况,这里根本就没有回头路,让苍麒回到第五层根本就不可能——就算他能下来,他所在在的第五层,也未必就是自己所在的位置。 身边的这个压根就不会用剑,第三个人来到的几率又微乎其微,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么。 景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壁画上的两道身影。 需要双剑合璧的合击剑法啊…… …… 小姑娘轻抚着一条通体雪白,一双眼眸好似上等红玛瑙般剔透的小蛇,有些无趣的想着不知道她家小馒头现在到了哪一层,遇见了些什么关卡,忽有凌厉的破风声传入耳内,诧异的抬起眼,却发现景黎不知何时看完了壁画上的剑法,正在练剑。 眯起眼盯着那道粉色的人影看了好一会,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到对方将一套剑法演练完之后,脸上的漫不经心之态渐渐消失,待景黎体悟完所得,才慢吞吞道,“学的还挺快。” 至少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多了,这才第一遍,就能窥见其形,得其五分意,这份悟性与天资,实在难得。 景黎耳朵动了动,摇了摇头,“还差得远呢。” 小姑娘唔了一声,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景黎。” 小姑娘一听这名字,登时来了兴致,看着景黎那一头白毛,笑嘻嘻道,“锦鲤?你是鲤鱼精吗?” 景黎抽了抽嘴角,“……不是。” “嘁——” 很是失望的语气。 景黎等了一会,都没等到对方礼尚往来,干咳了一声,只好自己问,“你呢?” 得到景黎否定的回答后,小姑娘显然有些兴致缺缺,懒洋洋道,“师尊都叫我织织。” ……确实是挺小一只。 景黎眼神飘忽了一会,就听见织织道,“你现在一个人练这套剑法也没用吧,就算你学会了自己的那一部分,那个能跟你合练的女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而且,就算来了,也不见得能有同样的天赋,再说,“合击剑法,单独一个人练没什么用吧?就算将招式全部学会,也无法融会贯通,习得精髓。” 景黎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织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意思,似在说知道你还练? 景黎笑了笑,没说话。 “?” 一声嗡鸣,又一柄淡紫色长剑出现在景黎垂落在身侧的左手手中,与他右手所握那柄长剑一般无二。 织织一愣,就听见耳边一声轻笑道—— “我本来,就是用双剑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所以,你是准备,一个人练这个吗?”织织眨了眨眼睛,瞅着景黎瞧了半晌才道,“不怕走火入魔吗?毕竟是两种不同的内功。” 女子所修习功法多为阴性,可别练出什么岔子来。 景黎并未多做解释,只一语带过道,“我所修功法比较特别。” 游戏里的七秀本来就是纯女性门派,不单内功是阴性,连带着他这具身体的体质都是偏向阴性的,就算练了壁画上属于女子的那一部分,也不用担心走火入魔的问题。 至于另一部分,若是这上面的男子走的是什么至阳至刚的路子,那他还真不好下手,毕竟和本身属性完全相克,但这壁画上的两个人,这套剑法,走的明显是轻灵飘逸、闲雅清隽的路,既是如此,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织织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那脸色有些微妙。 “?”景黎不解的看着她,示意对方有话直说。 既然是你自己要求的…… 织织咂咂嘴,很有几分感慨的意味,“看你长得不也差,原来是个光棍呀。” 景黎脸上的微笑僵了一瞬,“……恩?” 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但是,他为什么感觉,这话里莫名的有一股子嘲讽的味道? “如果有对象的话,一般遇到这种事,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个人练吧。”织织摊了摊手,像是解释又有点像是嘲笑,“就算对方不在身边,难道第一反应不是先问问对方在哪,怎么和她汇合之类的么?” 谁会突发奇想的要自己一个人去练合击剑法,就算真的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大多数人的脑筋也都不会往这方向拐弯吧。 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的景黎噎了噎,“你自己不也坐在这里干等么,我只是想要早点离开这里。”有本事等我学会了剑法击落那盏花灯之后,你还能在这里待着不挪窝。 似是猜到景黎会出言反驳,织织手指一勾,盘在她膝盖上的那条小蛇尾巴一勾,缠绕上了她腕间,吐出猩红色的信子亲昵的舔了舔她的手指。 那小蛇不过一尺多长,极其纤细的一条,一身鳞片通体雪白,一对眼珠殷红似血,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织织将手往前一递,不无得意道,“我家小馒头特地在万鬼岭天窟蹲守了两个月,送我练功用的。” “我家小馒头是用刀的,就算在这里,我们也练不了这个啊。”她们两个人没一个是用剑的,压根就不用纠结,再说,“反正等小馒头上了第九层,找到什么宝贝,最后也都会给我。上不上第九层也没什么差。”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景黎捂了捂心口,修真界也忒不讲究了,这么屁点大的小孩都开始早恋秀恩爱,还有没有人来管管了,妈蛋,膝盖好疼! 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会心伤害的景黎默默的走回壁画边,默默的继续练剑,决定眼不见为净。 “哎呀。”织织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好像戳到他痛脚了呢。” 手腕间的小白蛇舔了舔主人的手指,似在附和。 …… * 浮屠塔第六层—— 疾风过处,一道银白色的半圆形弧度在将空间斩一为二,一阵轻响后,一排泛着深绿色寒光的长针笔直的被嵌入地面。 苍麒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上的传讯符,以景黎的性子,若是果真没事,接下来便会提及自己那边的种种,而非早早的一个好字就再没了动静。 这般仓促,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苍麒微微蹙起眉,在半空中虚划了一道。 身前立时出现了一幅投影。 画面晃动的厉害,显然是画面的主人正在不停的快速变换着身形。 苍麒眯起眼睛看着画面中不断闪现的墙壁与地面,心中略有些奇怪,他只听见了剑风,却并未听到金戈之声,且景黎的气息始终不曾乱,看样子并不像是在与人交手,却不知是在干什么。 * 浮屠塔第五层—— 一个人练合击剑法,摒除其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得一心二用。 景黎分别将壁画中那对情侣各自所使的剑法都演练了一遍,所有招式都已铭记于心,能够完整的将全套顺下来,刚才也试了一遍,将这两套剑法同时使出,只是,单练还不感觉如何,一旦合练,总觉得犹有不足。 倒不是说不能将剑招顺下来,托了这具身体的福,景黎打从穿越后就发现,不但是身体素质,还是记忆力,都是极好的,左右手同时使用不同剑招,对他来说,难度并不大。 但问题在于这套剑法本身。 所谓合击剑法,大多都是情侣同练,否则许多精妙之处实在难以领会——若是好友,练这剑法难免别扭,毕竟这其中许多招式都太过亲密;若是尊长小辈,则又不免照拂仰赖,互相间心灵不能沟通;他之前以为留下这套剑法的是两位前辈是一对道侣,可等上手了,才觉出异样来,这两位前辈之间,应是情侣,而非道侣。 若是道侣,使着剑法时妙则妙矣,可是其中脉脉含情、盈盈娇羞、若即若离、患得患失诸般心情却又差了一层。 而问题也出在这里,景黎就算将这套剑法的所有招式都记得滚瓜烂熟,也能全套使出,却总有些地方会出现滞涩之感——他是能一心二用不假,但他又不是精分,又怎么可能随心自如的模拟出两种不同的人格情绪去反复转变。 果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么…… 景黎停下动作,伫立在原地,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这一障碍。 一边的织织撑着下巴看了许久,见景黎总是在几个相同的地方会顿上一顿,再往那壁画上一瞄,两相对照,自然也能瞧出问题所在。 她虽然不用剑,但像她们这样的修士,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见景黎始终在某几个地方滞涩,歪着脑袋想了想,安慰道,“她们是一对,你孤家寡人一个,不能领会其中意境也不怪你。” 景黎:“……” 完全没有被安慰道的感觉好么,这破孩子是补刀教的吧。 安慰人失败的织织挠了挠脸,“虽然没能彻底融会贯通,但是,你现在确实是已经能把整套剑法都顺下来了没错吧?” 这一点,景黎倒是没否认。 “那不然,先试试?”织织提议道,“一般留下这类考验的,除非特别挑剔的那种,不然应该不至于严苛到需要人当场将他们所传承下来的东西学到十成十吧?”一般都是领悟了其中的精髓,剩下的回去再自己慢慢琢磨,不然遇上个其难无比的,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困住脱不了身。 景黎摇了摇头,“纵是明白了其中精髓没用,空有其形,而无其意,终究只是枉然。” “可惜我和小馒头都不用剑。”织织唏嘘道。“不然也不用让你一个光棍自己练这个了。” 景黎闻言,瞧了她半晌,摇头笑了笑。“没用的。” “?” 这么大的小姑娘就算一位相亲相爱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以她们的年纪也是领会不了这剑法的精髓的——无关其他,阅历不够,无法体会那两位前辈之间的刻骨铭心。 好不容易看到了点希望,以为可以离开第五层,原来还是空欢喜一场。 织织很有些扫兴的把小白蛇的尾巴打了个结,戳着玩。 景黎闭上双目,在脑海中仔细回想着整套剑法。 这套剑法的招式确实精妙,二人剑招相互呼应配合,所有破绽全为旁边一人补去,厉害杀招却是层出不穷。 若是能将这套剑法融会贯通,就能多一份保障,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只是…… 对于其中的一些情绪,他实在是有些苦手。 得想个法子才行。 景黎眉宇微蹙,苦思那破解之法。 使用这套剑法的两人定是互相关心情切的,这一点毋容置疑,问题是他要怎么把握好两个人的情绪。 情深意切……情深意切…… 景黎脑中不断闪现着这四个大字,无限循环。 终于,一道灵光闪过。 景黎睁开双眼,看着壁画上的人物,忽的茅塞顿开。 因为关心情切,所以才会一直在意对方的安慰,乃至不顾自身安危,想着救对方为上,才会有这一招招的互相呼应。 一个人来练这个,什么什么脉脉含情,若即若离自然是不可能了,但是只要记得这最重要的一点,牢记这一认知,再练这套剑法时,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 壁画上的男子自不必说,那女子使出剑法时轻柔有余、威猛不足,自带三分婀娜风姿,景黎在融会贯通之后,自然也将其转化为了飘逸灵动,闲雅清隽,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竟然真的被他练成了…… 织织微张着嘴,哪怕是眼前所见,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景黎收回剑势,看向那一道贯穿了整一列石壁的剑气,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 “一个人练成了双剑合璧这种事,有什么好高兴的。”实在没眼看景黎脸上的轻松劲的织织啧了一声,忍不住泼冷水道,“就跟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光棍似得。” 景黎:“……” 莫名的觉得有些手痒。 “真是白瞎了你那张好脸。” 话语里很有些唏嘘。 景黎抽了抽嘴角,开始很认真的考虑,等会离开这里时,要不要把这破孩子给留下。 正想着,冷不丁听见织织冒出一句,“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景黎一愣。 织织见有戏,便眯起眼睛追问道,“男的女的?” 景黎一脸惊骇的看着她。 卧槽,这种问题竟然问的跟“今晚吃饭还是吃面”一样自然。 “哦~”织织拖长了音调,坏笑道,“男的呀~” 景黎:“!!!” 浮屠塔第六层—— 身形未动,反手将意欲偷袭的傀儡劈成了两半的苍麒微微一愣,男的? 浮屠塔第五层—— 被织织一脸坏笑笑的耳朵开始充血了的景黎干咳两声,极力做出镇定之态,“胡说什么呢。” 织织嘁了一声,斜眼睨他。 景黎被小姑娘斜的老脸挂不住,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给这早熟的破孩子上一回思想课,就听见幽幽一声。 “喜欢了就喜欢了呗,这么别扭,难怪到现在还是个光棍。” 景黎:“……别老开口闭口就光棍的。” 忒刺耳了。 “事实还不让人说。” 景黎板起脸,努力做严肃状,“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少来,之所以会成为光棍的理由只有一个。”织织做出一副“我很有经验”的架势,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指点江山状,“那就是你不够努力!” “……”活了十九年第一次听说这种谬论的景黎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道,“难道不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么?” “不可能!”否决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织织以与她软糯的外表极其不符的动作一摆手,认真道,“我师尊说了,这种事,只要不要脸就行了。” ……这谁家师尊,怎么这么乱教孩子! 觉得刚才甚至还试图和对方较真的自己跟个傻子似得,景黎无语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回去继续练剑吧。 被无视的了织织不满的撅嘴,看起来倒是有了附和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本来就是嘛,我家小馒头那么受欢迎,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其他人都赶跑的。” 景黎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织织跟护食物一样把个白白胖胖的小正太护在身后,冲着周围一圈小萝莉呲牙的画面,噗了一声。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安静的空间内,这一声笑显得尤为分明。 织织顿时不乐意了,一张小脸刷一下拉了下来,嘟哝道,“光棍不许笑!” 景黎:“……” 这年头,单身狗真是没人权,连笑都不能笑了,这满满的恶意。 “我又没说错。”织织鼻子里哼了一声,“但凡你能上点心,也不至于沦落到一个人练合击剑法了。” 沦落这个词用的真是……连吐槽的力气的都没有了。 景黎万分后悔,他刚才就不该嘴贱的去搭话,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得,你就在这等你家小馒头来,让我一个人继续沦落吧。” 这副看小孩子无理取闹的模样看的织织眼皮直跳,见景黎径自走向壁画,向后摆了摆手,摆明了一副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不想再多谈的架势,心里很有些泄气,嘟哝道,“有了喜欢的人,也不主动;说你是光棍你又不高兴,你这人真别扭。” 景黎只当听不见,默念着快点把剑法练顺溜了,尽快离开这里,再和这破孩子待一起,他头都要大了。 织织从小就跟着她家师尊长大,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她家师尊的耳濡目染之下,对于类似的情感之事,早就有一番自我见解,就连拿下她家师弟都是顺理成章,因此对于比自己年长,但是却完全不像自己这么干脆的景黎的做法很是瞧不上。 这会看着他逃也似的跑去另一头练剑,忍不住哼哼道,“你再这么不干脆,小心哪天你看上的白菜被别的猪给拱了,到时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被这一句白菜与猪的惊人之语给惊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的景黎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目瞪口呆的扭过头,看向角落,就看见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破孩子撅个嘴,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哼哼唧唧的冲着自己抛白眼。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被一个半点的小屁孩来数落感情问题? 景黎揉了揉额角,大感头疼,无力道。“别胡说八道,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我不想跟光棍说话。” 个破孩子,刚还和她说了别开口闭口光棍长光棍短的,一转头就给忘天边去了。 而会在意一个小孩的话的自己,也实在是长进不到哪里去。 看着织织的样子,也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景黎也闹不明白这小丫头怎么就对自己的事这么感兴趣,转念一想,只当小丫头自己有位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看见个单身的想要当红娘。 不过他再这么不济,也还不至于到要个半大孩子来当感情顾问。 知道不将话说白,小丫头估计还要继续胡搅蛮缠,半是无奈半是好笑。“行了,我知道你和你家小馒头感情好,但并不每个人都能像你们一样的。” 终于听见景黎松口,织织立马来了精神,一双猫儿眼滴溜溜的盯着人看,等着下文。 景黎垂下眼,看着微微晃动的剑穗,手腕一转,无意识的翻了一个剑花,片刻才道,“自己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自己,你以为,这种概率有多大?” 喜欢上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难得的是;而你喜欢的那个人也恰好喜欢你,那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不是喜欢一个人,就能够和他在一起的。” “唔……”织织眨了眨眼睛,“你喜欢的那个人喜欢上别人啦?” 啧啧,真可怜。 景黎浅浅的敛了微笑,随后他缓缓的放空了一下眼神,半晌才道,“他一心向道,从未在这些琐事上分过神,自然也不会喜欢上什么人。” 听闻此言,织织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意外,“你喜欢的人,是个秃,不是,佛修呀?” 好险,差点就随师尊一样,把秃驴两个字脱口而出了…… 景黎只当没听见她的口误,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个摇头的动作幅度极小,若非织织眼尖,还真发现不了,心中更加疑惑,除了佛修,还有什么人会和那些大和尚一样是榆木疙瘩? 一心向道这种压根就不是理由的理由,谁会当真啊。 织织歪了歪头,“他知道之后,就用这个来敷衍你呀?” 这话问的很有些没头没脑,不过景黎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抿抿薄唇浅声道,“他不知道。” 织织:“……” 织织一脸惊奇的看着景黎,就跟眼前出现了条真龙似得,匪夷所思道,“那你一个人在这瞎想个屁啊,去告诉他啊。” “……小孩子不要说脏话。” “这不是重点。”织织啧了一声,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傻瓜,要主动,要不要脸!” “……”那位师尊究竟都教了小孩子什么,“他根本就没那个心思,说了也不过是徒添他烦恼罢了。” 织织一听登时乐了,眼睛弯成了一弯月牙,乐呵呵道,“哎呀,会烦恼那不是正好么!你再加把劲,这事儿就成啦!” 景黎觉得他和织织之间没法沟通。 “我师尊说了,这种事,只要不要脸一点,大多都是能成的!”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深深的觉得,哪天有机会见到这位师尊,有必要和对方探讨一下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教育,这都给孩子灌输的什么。 织织还在那给他加油鼓劲,“不要怂!就是上!” 上你个头,景黎抽了抽嘴角,觉得和一个小孩子解释这么多的自己就跟个傻瓜一样。 “哎呀,别再磨磨唧唧的了,说不定他心里头对你也有想法呢。” 就像她家小馒头似得,她把那一大堆“情敌”给赶跑之后,都还没来得及对小馒头进行恐吓,她家小馒头就红着脸来拉她手了,多顺利啊。 “在他心里,从来都只把我当师弟罢了。”景黎苦笑着摇了摇头,垂下眼,看向左手上的戒指,恍了恍神,轻声道,“我怕我说了,连师兄弟都做不成了。” 织织那耳朵多尖呐,一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呀!是你师兄吗?正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呀!就像我和小馒头一样!” 又思及景黎的后半句,马上给他出主意道,“要是他不答应你,那就直接把人打晕了带回家。” “……我打不过他。” 织织的视线下意识的往景黎手上一扫,她觉得景黎的实力已经不差了,那位师兄的实力竟然还在他之上么,唔……织织眼珠一转,伸手在自己的小香囊里掏啊掏,边掏边道,“别怕,我这有药,你把人迷晕了就不怕他反抗啦。” 话音刚落,还真的从小香囊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来,挑了两个拿在手里冲着景黎挥手,“我的独门秘方,金丹修士也能迷倒十天半月的。你把他迷晕了带回去,然后,”顿了顿,回想了一下师尊告诉她的步骤,小手一挥,豪气道,“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成……噗!” 把那个差点磕了她的门牙的暗器从嘴里拿出来,捏在手里瞧了瞧,才发现是一个足有她两个拳头那么大的灵桃,不由纳闷道,“这不是玉流果么?”秘境里还有这个么,她怎么没发现。 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不过嘴上还是毫不客气的啊呜一口,在大桃子上咬出一个圆圆的牙印,像只小仓鼠似得鼓着腮帮子一动一动,因为嘴里塞着桃子声音有些含糊,“你觉得怎么样?” 一定觉得自己的办法好吧。 非常不怎么样。 完全是馊主意,又不是话本里的怨妇,现实里谁用的上这些。 真是吃的都堵不上她嘴,景黎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回了壁画边上。 还是早点离开这里,摆脱这个破孩子为妙。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人真不爽快。”织织皱了皱鼻子,哼哼道,“真想打一辈子光棍呀。” 景黎的动作停滞了一瞬,握剑的手无意识的垂落在身侧,目光无焦距的看向壁画上的某一个点。 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做事瞻前顾后的人,亦不喜欢拖泥带水,含含糊糊;可等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才发觉,喜欢了,就会患得患失,怕不经意间,就拉远了彼此距离,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明明那个人近在身旁,却犹如远在天边。 * 浮屠塔第六层—— 苍麒看着投影里的景黎,露出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笑,略带一丝惆怅的寂寞笑容,自言自语道,“师兄一直希望我一心向道,如果他知道了我对他抱有这种心思……” “一定会对我失望的吧。”落寞的笑容一纵即逝,很快又变回了他所熟悉的漫不经心,“我可不敢拿这个去赌,走一步算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深蓝一浅黄两道剑气相互交融,缠绕在一起,击向顶部的花灯。 “!——” 花灯灯体猛然一颤,那并蒂莲的花瓣仿佛即将要掉下来一般摇摇欲坠。 悬挂着花灯的绳索也开始吱吱呀呀的作响。 没让景黎等太久,一声类似于弦断的声音后,那花灯整个砸了下来,正好落入底下的凹槽里,一丝不差。 两者分开看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合在了一起,才发现那凹槽原来是花灯的底座,灯体归位之后,底座开始高速旋转起来。 原本黯淡的花灯也随着底座的动静,而逐渐亮堂起来,那达到临界点之时,柔光大盛,那并蒂莲仿佛活过来了一般,花枝微微抖动,似迎风而立。 两道虚影携手立于并蒂莲边侧,仪态端方,雍容华贵,观之可亲。 那两道虚影见到眼前的情景不由一愣,女子的目光略有迟疑的从景黎身上转移到刚起身的织织身上,很快,又重新回到了景黎身上,神情中带着一丝愣怔。显然是没料到习得她们所留下的剑法的是一个人。 不过愣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女子很快便收敛心绪,含笑看向景黎,带着一丝亲切。 景黎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实在是没想到这一层,竟然会有两位前辈的一缕意识体存在。不知道这一对在发现学会他们留下的剑法的是一个人之后,会是什么想法。 “——” 悦耳而带着一丝悠远的女声蓦地在耳边响起,在听清话语里的内容之后,景黎一愣,还未及反应,男修便伸出一指,一道金光从其指尖迸射而出,落入景黎眉心,一瞬间,诸多信息传入脑中,脑子有些发愣。 女子见状微微一笑,轻轻一拂云袖,原本空无一物的空地上,忽的出现了一座古朴的楼梯,静静的倚靠在墙壁边。 景黎捂着脑袋,只觉得整个大脑都昏昏沉沉的厉害,在两道虚影出现之后便凑过身来的织织微微皱眉,“你没事吧?” 景黎摇了摇头,男修传给自己的那些信息太过庞大,一时之间,他还未能全部理清看过,只知晓,对方并无恶意,抬眼看去,两道虚影变得比先前更为虚幻,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 “多谢前辈。”景黎强忍住晕眩感,向两道虚影道谢。 两道虚影彼此相视一笑,女子虚指了指楼梯的位置,就与男修一齐消失在了原地,而原本地上的那盏并蒂莲花灯,连同那些刻画有剑法的壁画,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第五层,瞬间变成空空荡荡,只剩了他和织织两人,再加一座通往第六层的楼梯。 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是织织,她歪着脑袋看向到了此时仍旧扶着额头的景黎,笑道,“运气不错呀。”虽然知道浮屠塔内有那十五位大能所留下的传承,但她一路走来,除了一些法宝灵药之外,并无发现,没想到景黎运气倒是好,竟然直接在这遇上了。 景黎自己也颇感意外,他意外那套剑法就是那两位前辈所留下的传承了,没想到对方还会送自己另一番机缘,莫非是倒霉的多了,今儿时来运转,否极泰来了? 刚才那男修传入自己脑中的,是他与伴侣于修道一途的诸多感悟与心得,真正可遇不可求的无价之宝。 虽然现在时间紧迫,不能完全参悟,但待到从天澜秘境出去,回夕照峰之后,有的是时间细细揣摩参详。 缓了一会,觉得脑中不适感渐消,也没再耽搁,和织织一起向楼梯走去。 织织见他脸色好转,不似之前那般苍白,笑嘻嘻道,“我看他们人挺好的啊,你一个光棍练了他们的剑法,都没生气。” 景黎:“……” 加快脚步,当做没听到。 …… 上了第六层,扑面而来的花香不禁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抬眼看去,竟是一望无际的绿茵,花团锦簇,鸟雀脆鸣,一派鸟语花香。 景黎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忍不住道,“画风突然变得这么祥和宁静,反倒让人有些不敢相信啊。” 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应的景黎奇怪的回过头,那个本该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影,却已不知去向。 景黎一愣,“织织?” 虽然上来的楼梯已经消失不见,但是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在楼梯口,他比织织快了一步,织织若是要离开,不可能走在自己之前,而且他并未察觉到织织是何时离开的,明明在楼梯上时,他们只差了一步。 难道说,即使是两人一起,到了下一层时,还是会分开么。 景黎微微皱眉,再看向眼前的风景时,心中不免多了一层思量。 闭上双目,放出神识探查了一番,并不意外的没有任何发现。 整个浮屠塔内变化颇多,一些隐藏机关就连神识都发现不了,只能多加小心了。 脚下的泥土松软,清风拂过,带着些微青草与鲜花的芬芳,颇为舒适。 只是,表面越是安宁祥和,景黎心中越是警惕——他是绝对不相信第六层就只有这么一大片草地,走到尽头就算通过的。 说什么来什么,原本松软的土地突的开始下沉,而原本随着微风微微摆动的鲜花也在一瞬间变了模样,露出狰狞的利刺,挥动着荆棘藤条,往这边猛挥过来。 幸得景黎早有防备,虽然地面下沉,一般人借不了力,但他还是凭借一个扶摇直上,顺利脱身,又仗着功法轻盈之便,在荆棘中左突右闪,有惊无险的脱困成功。 再低头看向底下,哪里还有什么鸟语花香,绿草如茵,整个就是魔鬼大草原。 深紫色的瘴气弥漫,黑色的沼泽表面还不断往外冒着串串气泡,一丛丛张牙舞爪的荆棘四下挥舞,稍不留神就会被打下去。而原本小巧可爱的鸟雀,也全都变了样,金翅大鹏,三头焰雕等,一个个虎视眈眈而来,一眨眼就从小清新变为了侏罗纪。 就知道,不会那么顺利就让他通过。 景黎撇了撇嘴,一脚踏上挥过来的荆棘,借力弹射而出,一剑将三头焰雕的三个脑袋串了个葫芦…… …… 待到踏上通往第七层的楼梯时,景黎终于松了口气。 终于知道,为什么电视剧里的那些什么什么大侠会被一些乌合之众逼死了——车轮战啊。还没等气喘过来,就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两瓶灵药吞了,又缓了一会,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妈蛋,第六层是谁想的招,忒无耻了,那种飞禽走兽就跟不要钱的,源源不断的往外冒,杀了一个就冒出两个,杀两个来四个,差点没把他的灵力全耗尽。 景黎长吁了一口气,见体内灵力恢复至四成,又吞了瓶药,也没再敢耽搁,直接向第七层前进——这坑爹的楼梯,台阶会自动消失,再多待一会,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和那些台阶一起消失掉。 多亏他身上的灵药都是上等货,不单效果好,关键是见效快,等景黎踏上浮屠塔第七层时,身上灵力已恢复了五六成,而这第七层的情况,又和他想的有所不同。 整过第七层,就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景黎仰着脸站在迷宫入口,看着那些直接没入顶部的石墙,叹气,就知道,设置这些关卡的人,不会给他们任何投机取现的机会,握紧了手中双剑,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进了迷宫。 景黎的方向感说不上差,但也称不上好。穿越之后,又神识的存在,还没发生过迷路的情况,但现在在这座迷宫之内,放出探路神识犹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只能凭直觉走,而凭直觉的结果就是—— 盯着眼前这堆分外眼熟,明显是不久前被自己干掉的机关残骸,景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这堆垃圾了,也就是说,他其实一直在原地打转么? 真是造孽,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啊,从上面走又行不通,真是纠结。 “——” “嗯?”景黎竖起耳朵,辨别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这脚步声略带着些急促,不像是之前遇见的那些机关傀儡人,反而像是…… “!” 同样没想到会遇见其他人的来者拐了弯见到景黎,同样一愣,挠了挠凌乱的头发,冲着景黎点了点头,就消失在右侧的通道里。 打从穿越之后,景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修边幅的修士。 一身衣裳破烂的都快成布条了,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一头中长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额前垂落下来的头发长的遮盖住了眼睛,更不提那一把将他整个脸都挡了个严严实实的络腮胡子……如果不是那高大而结实的身形,他还真以为是对方是个逃难的…… 景黎在原地等了一会,也没见那人回转,料想对方走对了方向,便顺着刚才那人走的路,向右边的小道拐了进去。 …… 这座迷宫中不乏机关陷阱,高阶妖兽,景黎对这些倒是不怕,唯独苦恼于,找不到出去的路。 他估摸了一下时间,自己都差不多进来半天了,却还是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迷宫里到处转悠,也试过做些标记什么的,但是试了之后才发现,这座坑爹的迷宫,好像是移动的……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难道要在这座迷宫里孤独终老么?一想到这个可能,景黎就忍不住一哆嗦,甩了甩头,把那个惊悚的念头甩出了脑海,从妖兽尸体上跳了下来,冲进了眼前诸多通道中的其中一条。 “——” 又一阵脚步声远远的从通道的另一头传来。 比起刚才那位仁兄的急促,这一位就显得沉稳的多了,不急不缓,行走时不带丝毫迟疑。 景黎挠了挠脸,觉得自己可能出现幻觉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这脚步声听起来有些耳熟? 昏暗的通道里,脚步声越渐清晰,视线中已出现了一点模糊的白影。 景黎脚下一顿,有些踟蹰,心中有一丝惊讶,但更多的却是不确定。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来者的形貌也渐渐在黯淡的光线中显现。 景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运气会这么好,该不会是个幻阵吧?刚才在一条通道里还遇见过来着。 苍麒停下脚步,看着三步开外,看起来略有些傻气的师弟,挑了挑眉。 对于在这里与对方相遇一事,同样有些意外。 再看他家师弟歪着脑袋,面露狐疑的看过来,心中不觉好笑,“怎么,分开几日,连师兄都不认得了?” 景黎眨了眨眼睛,“我不是怕又是幻觉么。” 没忽略对方话里的那个“又”字,却也没多问,抬脚走到对方身前站定,轻笑道,“现在呢?” 景黎摸了摸下巴,“这迷宫里的幻阵等级挺高,不好确定啊。” 苍麒轻轻一扬眉,“需要检查一下吗?” “说的也是。”景黎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往面前人脸上戳了戳,“有温度呀。”唔,皮肤真好。 苍麒也没避开,任他胡闹,等景黎收回手,才道,“结论?” “现在的幻阵越来越厉害了,感觉跟真的一样。” 苍麒盯着他不说话。 景黎略有些心虚,冷不丁被弹了个脑崩,声音还挺响。 景黎有些尴尬,抬眼,见苍麒眼中似乎有那么一丝促狭闪过,神情慵懒外加些捉弄的笑意,没一点生气的迹象,才嘿嘿笑了两声,伸手一扑。“师兄!” 苍麒将人接住,抱了个满怀,凑过去低声在景黎耳朵吹气,“不怕是幻觉了?” 果然被发现了。 景黎摸了摸鼻子,他当然早就知道眼前的真人,不过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就忍不住揩了点油…… 第一百七十章 苍麒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怀里的人,目光在透着一层薄粉的耳朵上微微一顿,心中闪过一丝了然。 不知道那件事之前,从未往那方面想,等知道了,再回过头去细想,那些没被放在心上的小细节都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并非是景黎掩饰的有多好,只不过自己思维定式,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变故罢了。 他们两人从相遇开始,便是聚多离少,平日基本都在一起,回想往昔,实在是有些想不透,景黎是什么时候起了这心思的。 景黎根骨与悟性皆为上佳,又算的上是由他亲手教导,他自然是希望对方仙途坦荡,早日飞升的。 所以才会多番告诫敲打,不希望对方在其他琐事上分了心思,误了修行。 对于苍麒来说,他的目标和生活一样的简单纯粹,上辈子唯一在意的是修行,唯一放进心里的人是师尊;这辈子虽然比起上辈子多出了一点,但变化也并不大——除了修行之外,找魔族算账是理所当然的;而被放进心里的人,除了师尊,又多了一个师弟。 他的人生计划从孝敬师尊,努力修行,早日得道;扩展成了,孝敬师尊,爱护师弟,让魔族自食恶果,努力修行,早日得道。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以前如何以后也自然还是如何。 但如果那个人是景黎…… 他实在是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初次听闻景黎有了心上人时,不可抑制的,在心里对景黎生出一丝失望来。 失望于对方将自己的告诫抛之脑后,一意孤行。 而这种情绪,在景黎执意隐瞒那人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时,达到了顶点,甚至于感觉到恼怒起来——他与景黎相识相交一年,若是论亲疏远近,怎么也应该是自己与对方更为亲近,却偏偏那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家伙将人给拐跑了。 不可否认的是,在认清这一桩事实之时,确有负面情绪上涌,以至于令他心里整个蒙上了一层阴霾,甚至不乏恶意的想着,如果被他知道那个混账是谁…….必然会给对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 但等真相在眼前揭开之后,他并没有感觉到所谓的反感或是失望。 事实上,在透过银心铃所投射出来的影像中,了解到景黎内心的想法后,他心中率先闪过的念头,却是,正好,不用再担心会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想要来诱拐他家师弟了。 若是师弟以后因此能够一直留在自己身边,那也没什么不好。 在此之前,他从未考虑过这些,但是,如果那个人是景黎的话……苍麒微眯起眼睛,听见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 他知道,那是他走火入魔后,尚未彻底清除的心魔。 心魔的存在,将属于他的所有情绪都放大,若非他本性淡薄寡欲,被心魔所制的后果绝非似现在这般轻松。 在心魔滋生后,其他事还尚可,唯独在面对景黎的时候,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当然,这也与他心魔产生的原因有关。 在那段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在按压住内心的躁动。 这种极端的情绪在他与景黎定下约誓之后,才勉强得到缓解,但是,在透过投影,听清那些话时,安分了一段时间的那个声音又跑了出来,开始不断的叫嚣。 正好,能够就此把这个人牢牢的困在自己身边,就那样一点点的啃噬殆尽,让他除了自己身边,哪也去不了,也免得以后再敢像上一次那样自作主张…… 他从没想到找一个所谓的道侣,来互相扶持;便是有哪一天,与人携手同踏仙途,那那个人也会是他师弟,而不是其他什么人;但是,若是将所谓的道侣的头衔套用到景黎身上的话…… 苍麒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违和的地方。 不过,思及此前景黎三缄其口,不肯多谈的样子,再想到前几天后者在自己面前保证,绝对没有再隐瞒自己任何事时的信誓旦旦…… 这小骗子当时怎么保证的来着? 苍麒垂眸看了人怀里的人,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任凭自己处置啊…… 刚揩了油心情颇好,老底掉光还不自知的景黎自然是不知道他家师兄此刻内心所想的,正暗搓搓的高兴着,想着苍麒情商低的唯一一个好处,大概就是能够让自己蹭点豆腐而不会起疑了,嘁—— “阿嚏!——” 果真是不能背地里说人坏话么,景黎揉了揉鼻子,略有些心虚的抬眼瞄了一下苍麒,暗自在心里嘀咕着,就感觉苍麒推了推自己。 哎,也是,都抱了这么久了,他家师兄再迟钝,这会应该反应过来了。 景黎撇撇嘴,松手手臂,向后退了一步,只是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感觉眼前一花,一抹白色晃过,然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碰触到了额头。 “可是着凉了?” 景黎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哎?” 苍麒俯下身,与景黎额头相抵,片刻后才退开,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师弟体温有些偏高,可是哪里不适?” 话音未落,就瞧见景黎原本白皙的脸上渐渐涌上一层薄红,一双眼睛四下乱看,就不是不敢抬头。 苍麒摸了摸下巴,以前倒是没发现,他家师弟这般脸薄,慌张的样子反倒让人生出了一些戏谑之意。 温度能不高么! 谁让你突然就贴的这么近的! 景黎默默的在心里腹诽着,即使苍麒已经退开身,他却仍觉得额头,刚才与对方相抵的位置,滚烫的厉害。 平日里他与苍麒的关系虽然好,但对方也从未做过这种亲密的动作,怎么今天…… 难道是刚才被自己揩油揩的顺手了? 一想到这种荒谬的解释,景黎顿时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苍麒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挺关切的,再说浮屠塔里各种坑爹,他与师兄分开数日,稍微亲昵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 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跑,回过神来,就看见苍麒目含关切的看着自己,差点又恍了神,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拍了拍额头,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刚才在迷宫里跑了大半天,出了一身汗,身上难免有些发热么,没事。” 苍麒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眼神里尤带狐疑。 景黎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不然总不能说,师兄你刚才离的我太近,我一个不小心,就荡漾了一下。要是真那么说了,估计师兄也要荡没了…… 为了转移苍麒注意力,不让他再在这种小事上追究,景黎毫不犹豫的拉着他进了身侧的一条通道,边走边道,“师兄你在这迷宫里待了多久了?这座迷宫时不时就会发生变化,原本走过的熟悉的通道又会变得面无全非,我在里面绕了好久都没绕找到出口,头都快晕了。” 连珠炮似得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愣是没再给苍麒开口提之前的事的机会。 似是配合景黎的那番话,最后的尾音还没消失,两侧的通道就变了个模样。 景黎瞪着眼睛看着面前两条一模一样的通道,感觉许久不曾出现的乌鸦嘴技能,又上线了。 耷拉着脑袋,一脸悻悻的站在岔路口,纠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出口到底在哪里。就感觉到原本拉着人的手被反握住,再一抬眼,对方已走到了自己身前,带着自己向左侧的那条通道走去。 “是走这边吗?” 不怪他有此一问,其他关卡还能说靠实力什么的,但是迷宫这种东西,还是随时变化着的迷宫,运气往往比实力所占的成分更多。 他倒是不怀疑苍麒的实力,但是看他每次遇见岔路口都毫不迟疑的选择向左走或是向右走,心里不免有点嘀咕——要知道,在自己还在浮屠塔第五层时,苍麒已经在第六层了;那么同类可得,在自己倒第六层时,苍麒已经上了第七层了,然而现在他们却在第七层相遇了。 这不得不令景黎怀疑,他家师兄实际上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已经失去方向了…… 似是猜到景黎心中所想,苍麒的声音适时的从前面传了过来,“这里面的通道不定时变幻,出口亦是如此,想要出去,稍微要费些功夫。” 景黎:“!!!” 妈蛋,连出口都在变吗?!难道他到现在都没找到出口,这坑爹的迷宫,谁想的! 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师兄认得路?”这拐弯也拐的太干脆了,都不带一点犹豫。 苍麒停下脚步,伸出垂落在身侧的左手,似是接住了什么东西,递到景黎面前,景黎凑过去看了一眼,一直金黄色的小甲虫正安静的趴在苍麒指尖,一对触须微微抖动着。 “?”景黎纳闷道,“这是什么?我以前怎么没见过?”看起来和七星瓢虫有些相像,不过这个身上没点,而且是土豪金的,他一直以为苍麒就养了一个青鸾,原来还有养甲虫。 苍麒摇了摇头,青鸾脾气大,养了它自然不会再养其他灵兽,“此为引灵子,为我进入迷宫后所抓。” 似这类随时变幻的机关迷宫,突破口大多都已隐含其中,只看来人能不能发现罢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引灵子貌似真得认路,带着景黎两人左弯右拐的,有时刚走进一条通道,周围就发生了变动,它也不在意,照旧飞自己的,除了一次不小心引到了刺蜂群,惹出了一些麻烦之外,一路上走的基本还算顺畅。 只是就像苍麒说的,出口随时都在变化,想要出去,颇得费上一些时间。 两人跟在引灵子后面,一边走一边交流各自之前的经历。 前六层中,景黎只有在第四层才扫荡了一番,即使一层在整个浮屠塔的楼层比例中所占不多, 但那毕竟是足足一层的宝贝,能将各色奇珍异宝收入囊中,也着实充盈了景黎的私库,更遑论在第三层与第五层中得到的无形之宝。 苍麒倒是正好与他相反,一路走来,法宝灵药收获无数,倒是未见传承,虽他本人不甚在意,景黎倒是颇有些可惜。 将彼此经历互相交代完,又解决了诸多陷阱之后,他们终于在引灵子的带领下,赶在迷宫再次变幻之前,抵达了出口。 景黎低头看了眼两人始终交握住的双手,想着这一回总不会和刚才上第六层与织织失散那样,毫无征兆的与苍麒分开了。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在踏上最后一阶台阶之后,明显感觉到手上一重,仿佛握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座山,差点被将他带的一个踉跄。 所幸两人都不曾松开手,一起上了第八层。 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差点没把景黎给晒化,伸手摸了摸额头,甩出了一把汗。 打从穿越之后,就没流过这么多汗的景黎简直要惊呆了,要知道修士的身体不同于凡人,生病出汗之类的,几乎不可能,除非是先天性不足。 而现在,不光是额头,他都能感觉到整个背脊都汗,打湿了衣裳,粘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整个人都快被晒熟了。 景黎伸手搭在眉间,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一层。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单调的黄色,连一棵草都没有,处处热浪袭人,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让人热气缠身,瞬间大汗淋漓;便是有风吹过,那风也是热的,卷起地表的黄沙翻滚,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看见尽头,好似永远都走不出去。 难怪会热成这样,竟然是沙漠! 真不知道那些大能究竟是怎么想的,每一层都这么的奇葩。 “好热啊……” 就连声音都被晒的有气无力,近乎哼哼,因为实在太热,没抬头,也就没瞧见此刻苍麒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 这种高温下,根本就坚持不了几分钟,景黎觉得自己真的被这热浪给闷晕过去了——他身为一个水属性修士,竟然还会有差点被晒晕的一天。 连忙伸手掐了个法诀,想给周围降降温。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三秒过去了…… “咦?”景黎不信邪,又掐了法诀,等会一会,还是毫无动静,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赶紧求助,“师兄,我的法术失灵了!” 喊完就感觉头顶出现了一片阴影,茫然的仰起脸,就看见了一只白底云纹的袖子。 “?” 苍麒边用袖子给景黎遮阴,边解释道,“此地略有古怪,你我灵力神识皆被封印,怕是要徒步而行。” “?!” 景黎一愣,下意识的就想以神识内视,果真什么反应都没有,心中一惊,再试图运转体内灵力,果然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刚才被晒晕了头,一连掐了两个法诀都没反应,竟然都没感觉到自己此时半点灵力也无。 灵力神识同时被封,他们此时与凡人无异,最多身体素质比后者好一些罢了。 所以,他们接下来是要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徒步穿越这片沙漠吗? 光想想就觉得前路黯淡无光好么。 景黎一脸懵逼的转脸看向苍麒,“这么大一片沙漠,要走多久呀?”会死人的吧…… 苍麒伸手拨开景黎额前因为被汗水打湿而贴在额上的碎发,看着眼前人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颇有些懊恼,这里连同神识一起封印,连储物戒指也一同失去了用处。 温度如此之高,若是真横穿沙漠,估计景黎能直接被晒晕过去。 想了想,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给景黎披上——景黎当时炼制这件法衣时,有往里头加过冰鳞草,虽然不似用术法降温那般效果显著,但也聊胜于无了。 头顶的阴影从一小片变成覆盖住了全身,倒是令景黎比之前稍微好受了些,但是一瞧苍麒还曝晒在烈日之下,立马心疼了,抬起手想把对方也罩进来,才一动作就被苍麒将手重新塞回了回去,摇头拒绝了。 “你不热啊师兄?” 七秀的校服算是轻薄的了,就这样他都热的不行,苍麒穿的比他还多,一层一层跟万花竹笋似得,景黎看着都替他热。 苍麒身形虽然比景黎高大,但也没到虎背熊腰的地步,一件外袍将景黎罩住之后,虽有空余,但也绝没富裕到能再挤进一个人;而就算拿外袍够大,能够将两个人都罩住,那又像什么样子,怕是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故而苍麒只是替景黎理了理衣服,把人裹的严严实实,就留了双眼睛在外面。 景黎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像个做贼的…… 别说,多了件外袍,将热气阻隔在外,脑袋倒是渐渐清醒起来了,怪道那些在沙漠里行走的人都用披风把自己裹起来呢。 嗯……等等…… 打开储物戒指需要神识,但是,打开游戏包裹不需要啊。 试着从包裹里往外拿东西,果然没受到限制。景黎忍不住在心底爆了句粗口,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包裹里不存在什么降温神器,倒是有把伞,在这种沙漠里,有伞总比没伞好。 景黎将绢红啼撑开,往苍麒身边靠了些,给他打伞。 苍麒瞥了眼头顶的红伞,又瞥了眼低着头在腰间摆弄着什么的景黎,神识被封,他们身上的储物道具形同虚设,却不知对方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在包裹里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其他有用的东西,景黎心底暗暗叹气,要是有个冰块什么的就好了,哎。 可惜游戏里只有糖葫芦没冰棍。 “哎,说到冰……”景黎摸了摸下巴,想起了什么,重新翻找了一遍,翻出了作为背部挂件的玄冰架小极来——一只被冻在冰块里的小企鹅。 倒霉的企鹅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拉到了沙漠,“嘶——”的一声,冰块表面就开始冒烟,那块方正的大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 企鹅一脸惊悚的尖声大叫,分贝之大,差点穿透景黎耳膜。 景黎尴尬的将差点暴走的企鹅连同剩下的一小块冰塞回了包裹里——从取出到塞回,全程用时不超过五秒。 见企鹅回去之后就安静下来,并且没其他什么问题,景黎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作为挂件,那冰块不会化呢…… 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苍麒:“……” 刚才那只是什么东西? …… * 或许第八层的存在单纯的就是为了考验人的意志力,除了一望无际的沙漠,与滚滚热浪之外,倒是没再出现其他的什么危险生物。 景黎觉着他们至少也走了两个时辰了,但是看看四周,和他们的出发地看起来并没什么区别,都是黄沙漫天,没有任何地标性物体,找不到来路,也看不清前路,一股焦躁感渐渐滋生,忍不住开始怀疑这片沙漠到底有没有尽头。 相比于景黎的烦躁,苍麒倒还是一如以往的淡定,一手撑伞,一手拉着人,不急不缓的继续向前。 换了平时景黎早就开始闲聊,这会实在是没心情,便是有苍麒的外袍罩着,在沙漠里走了两个时辰,也早就麻木了。 也亏了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好,不然早就扑街了。 ——为什么非得是沙漠啊,就不能来条河让他们游泳么!一样也考验身体和意志啊! 才在心里呐喊完,突如其来的清凉感就席卷了全身。 上一秒的沙漠,下一秒的湖水。 从高温到冰凉也不过是一秒的时间罢了。 竟然真的来水了…… 景黎不可思议的看着远处游过的鱼群,觉得自己的乌鸦嘴属性终于派上了一回用场。 高兴的拉着苍麒就往水面上游去。 只可惜,他低估了浮屠塔的尿性,高估了的自己。 原以为很快就能游到的水面尚不知道还有多远,他自己就先没了力气——换了谁裹的严严实实的去游泳,那也必然是事倍功半,阻力巨大啊。 更要命的是,现在没了灵力,他是实打实的靠自己在游,要换气啊。 一换气必然被灌一嘴的水,景黎憋的脸都快要青了,妈蛋,难道这湖和沙漠一样不见头的么! 身为一个水属性修士,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在水里憋死的一天…… 腰间忽的一紧,身体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 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穿过发丝,在脑后固定。 那张熟悉的英俊的脸离他越来越近,直至只能看见那双深沉如夜色的眼眸里茫然的自己。 带着一丝凉意的柔软触感压下,鼻息之间存在着另一个人的呼吸,整个人都被熟悉的气息所包围。 景黎身体一僵,头脑中一片空白,只觉脑中星辰灿烂无比。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明明是身在冰冷的湖水中,景黎却有一种依旧身处于沙漠,烈日灼空的晕眩感。 有什么东西,好像开始脱离掌控。 就像着了魔一样。 明明不是逢魔时刻,为何会有妖魔乱心。 心脏跳动的频率快的令他产生即将跳出胸腔的错觉。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离他远去,只剩下这片方寸之地。 仿佛又一道道的电流缓缓流过身体,麻痹了知觉,只剩下亲密无间。 美妙得就像一下子盛开了满地的罂粟花。 从上面折射下来的光线被水波打散成一块块朦胧的碎片,淡淡的浅金色将湖水渲染成了明亮的宝石绿,光线随着水流的起伏都不断变幻,构筑出绝无仅有的美景,宛如瑰丽仙境。 而那个人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这片仙境里,与自己亲密无间。 湛青色的水光照在他脸上,云雾般飘动,如梦如幻的韵致。 景黎面红耳赤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浓密睫羽,坠入一片绚烂光灿的迷境,四肢百骸窜起灼人的火焰,热得他快融化了,完全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苍麒似有所觉,睫毛微颤,露出深黑色的眼眸,印入眼帘的就是两抹绚丽的色彩,泛着水光的眼眸里还带着些许的朦胧,看起来分外的柔和。 不轻不重的咬了咬景黎的下唇,在原本闭合着的嘴唇下意识微张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撬开了对方的牙关,将舌尖探入。 “!!!” 景黎涨红了脸,轻微的触电感瞬间席卷全身,以至于就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苍麒看着已经不知神游去了何处的师弟,哭笑不得的轻咬景黎舌尖,示意对方回神。 景黎身子一僵,似是回过神,又好似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傻乎乎的看着苍麒,再没其他反应。 ……意外的纯情啊。 苍麒摇了摇头,略微退开一些,伸手解开之前在沙漠中为了将景黎裹严实而系紧的外袍,以避免其行动不便。 揽在景黎腰间的手臂没再松开,直接带着人向水面上游去…… * 平静的湖面忽然“哗啦”一声被破开,一个人猛地窜了上来,浮在水面上喘着气。 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咳嗽声,再一细看,却原来是两个人。 这湖水比想象中还深上不少,苍麒之后又渡过两次气给景黎,原本想着怎么着也该回过神了,谁知道景黎的反射弧会那么长,等到快出湖面了才彻底反应过来,激动之下直接呛了水。 所幸已经临近湖面,没造成太大问题,只是有些岔气了。 苍麒环顾了一圈附近水域,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座小岛,没再耽搁,当即便带着景黎向小岛游去。 景黎咳了半晌,等到了岛上,差点没背过气。 一只手在背脊上轻拍,帮他缓气,景黎刚觉得好受了些,忽然想到那只手的主人是谁,一时激动,又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苍麒:“……”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从投影里亲眼所见,亲耳听闻,就景黎眼下这般模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对方喜欢自己的。 差点把肺都给咳出来的景黎筋疲力尽的趴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是只废喵了。 最开始在水下的时候没反应过来,到了这会,他就算是再迟钝再蠢,也知道苍麒当时是在给自己渡气了。 只是虽然理智上能够接受,但是情感上还是很纠结啊。 ——作为一个修真界的土著,用这种方式给同性渡气真的可以吗? 还是说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 可是,有必要连舌头也…… 难道就算换了辰砂商陆他们,苍麒也会那么做? 一想到这种可能,景黎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看向苍麒的目光中,瞬间就充满了怨念。 苍麒:“……怎么?”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哼。 景黎哼哼唧唧的撇开眼,宝宝心里苦,宝宝不想和你说话。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到底还是压不过心底的别扭,没过多久又扭过头来,吭哧了好一会,才小声道,“师兄以前……也这么给其他人渡过气吗?” 苍麒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嗯?” “那个,我是说……以前师兄和辰砂师兄还有商陆他们……”话到了嘴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吭哧了一会,省略了其中的关键词,含糊道,“……那什么,也这样吗?” 苍麒差点没被气笑。 眯起眼睛,盯着胡思乱想的景黎看了许久,直把人看的头皮发麻,才神情无辜的问道,“哪样?” “就是……” 景黎纠结的抓了抓头发,觉得有种无从解释之感。 在一边欣赏了好一会自家师弟抓头挠腮的模样,看着人急的脸都红了,才觉得心中郁气稍缓——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得出那种荒谬的结论的。 刚想开口,忽然神色一顿,侧头向某个方向看去。 那里,一只近乎两个成年男子体型的巨蝎正尾钩倒挂,虎视眈眈的看向这里。 即使灵力与神识同时被封印,但这并不意味着苍麒此时没有任何反手之力。 事实上,作为一名剑修,苍麒的肉体强度并不见得比一些体修差,且他早已凝练出剑心,于剑道一途早有所得,便是不适用灵力,也绝对有一战之力。 剑修不似其他修士,平时习惯于将法宝灵器存放在储物道具中,需要用时才取出来,剑修的剑,都是不离身的,便是苍麒在此前已经淬炼出自己的本命灵剑,这一习惯也并未改变过。 这只巨蝎的实力约莫在金丹初期至中期之间。 若是单论境界,自然是在苍麒之下,甚至连景黎都不如,但同等级修为情况下,妖兽的实力基本强于修士,且这会苍麒两人实力受限,对于巨蝎来说,实在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到了这个境界的妖兽,早就通了智慧,独立思维,发觉眼前两个人气息低微,显然是实力受损,此时正好动手,也不再犹豫,亦不曾多做试探,尾端的毒钩发出湛湛寒光,速度极快的向着苍麒两人所在的方向冲来。 巨蝎虽看起来身子颇为沉重,但行动起来,却丝毫不见累赘,反而轻巧的很,一眨眼的功法就已至近前,一对锋利的螯钳挥舞,向着眼前的两个人影抓去。 苍麒抽出长剑,一剑斩在巨蝎左侧螯钳之上,那巨蝎一身铜皮铁骨,长剑砍将上去,只听得一身金戈相交之声,激起一小簇火光。 在其他方面反应迟钝,但在战斗意识上,绝对堪称优秀的景黎就地一滚,翻身而起。 和苍麒一样,他的双剑也从没不曾放进储物戒指里,都是背在背上的,立时反手抽剑,趁着巨蝎与苍麒缠斗之际,向着前者那一双眼睛直刺而去。 原以为很轻松就能享受一顿午餐的巨蝎没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弱小的人类竟然有能力将自己牵制,甚至还隐隐将自己压制下下锋,心中自是恼怒,想它在这一片称王称霸,作威作福许久,哪里会想到会有踢到铁板的一天,很是窝火的将长尾一扫,毒钩向着眼前的白衣人钩去。 却没想到就在它偷袭那个白衣人的同时,另一个会突然发难,直接无耻的冲着自己的弱点刺来。 巨蝎心中大骇,立时便想要回转,以护住自己命门,却不料那白衣人手起剑落,直接废了自己的一只螯钳。 巨蝎这一怒非同小可,愤怒的咆哮令整座小岛都开始在震荡,但即使如此,亦改变不了,它身钳分离的悲剧…… …… 这只巨蝎突然冒出来这么一通搅合,倒是把之前两人间那股说不出的尴尬给消的一干二净。 两人联手,一起给巨蝎发了便当。 当巨蝎颇有些分量的沉重身躯砸落在地面之时,还扬起了好一阵的灰尘,让正好站在了巨蝎尾部的景黎一个不慎,吃了一嘴灰,一脸嫌弃的呸了好一会。 感觉嘴里再没沙子之后,抬腿踢了一脚巨蝎的脑袋泄愤。 景黎现在不比之前,力气虽然不能算小,但也绝对做不到一脚就将巨蝎的尸体给踢得沉到地下,且连带着小岛四周的湖水都被震荡的激起滔天拘留,以灭顶之势向着这座小岛覆盖而来。 景黎一脸惊悚的看向苍麒,“我有这么厉害吗?” 苍麒将人拉到身后,用剑挑起巨蝎的尾部的毒钩,又一脚踢向巨蝎头部,将整具尸体以倒栽葱的姿势竖在身前,充作护盾,阻挡那将那激荡的水浪。 所幸这巨浪并非是从四面八方围绕而来,只有正对着小岛方向的那一波,正好被伫立在中间的巨蝎尸体所分流,又重新汇入湖里,倒是不曾对苍麒两人造成损伤。 景黎等了一会,感觉没事了,正想探出脑袋看看情况,就被一只手给按了回去,待到片刻后,苍麒确定没问题了,才松开手。 第一百七十三章 感觉到头顶上的压力消失,景黎才重新探出头,扫了眼左右两边,除了地上的草丛被刚才的水流冲击的全向着一边倒之外,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又将视线头像前方,之前风起云涌,巨浪滔天的湖面这会平静的连一个小水花都没有。 确定没发现什么危险之后,景黎从苍麒身后溜了出来,虽然两个人都平安无事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总觉得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照着刚才那架势,他还以为会有多大动静,没想到那巨浪就只有一波,就那么过去了。 沙漠也走了,水里也游了,巨蝎也打了,巨浪也拍了,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东西。 第八层给他的感觉很被动,不像前七层一样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能够清楚的知道怎么做,或是做了什么,就能够找到去下一层的路。这一层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按照当初设计的人的意愿走下去,没有一点选择权。 现在所在的这座小岛孤零零的浮在湖面上,四面八方皆被湖水所环绕,放眼望去皆是碧绿色的湖水,看不到尽头。 而这座小岛的本身也并不很大,差不多三里见方,这么点大的地方,既然已经有了那只巨蝎,定然不会再存在其他高阶妖兽,毕竟妖兽的领域意识很强,若是这么块巴掌大的地方存在两头妖兽,早就打翻天了。 只是,场景没再发生变化,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又能够将整个岛上的情况尽收眼底,且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按照之前的规律,应该是通过一个考验就变化一个场景的,他们既然已经弄死了巨蝎,这岛上又再没其他威胁,照理来说,应该又要挪地方了,但直到现在他们都还在岛上,难道说是考验结束了? 可是也没见到通往第九层的楼梯出现啊。 这种不上不下被人吊着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样。 景黎盯着远处的湖面看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转过头去看苍麒在干什么,怎么半天都没动静。才扭过头,就看见苍麒仰着脸看着天上,纳闷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蔚蓝色的天空中就挂了一个黄灿灿的太阳,天上连一丝云都没飘过。 景黎盯着太阳看了没两秒就觉得眼睛疼了,“嘶”了一声,伸手去揉眼睛,苍麒就跟脑后长了一双眼睛似得,按住景黎的手,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碰触到眼皮,轻轻按摩。 凉凉的手指拂过眼皮,还挺师舒服,景黎有些不好意思,倒也没拒绝,闭着眼睛享受按摩,顺便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师兄你在看什么呢?眼睛不疼吗?” 他才看了两秒就眼花,苍麒都盯着看了好一会了,没道理一点不适都没有啊,难道说修真界的土著体质不一样? 因为是闭着眼睛,倒是没发现苍麒此时已经收回了目光,没再像刚才那样直视太阳,微垂着眼,似在想着什么心事。 景黎等了一会,一直没得到回答,不免有些奇怪,刚想睁开眼,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想看看有没有法子离开这里罢了。” “师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苍麒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沉吟道,“从进入第八层起,周遭环境一直在发生变化,现如今,你我已在这座岛上待了大半时辰都不曾再发生变化,或许,此处便是终点。” 这一点景黎也有怀疑过,可是这座岛就这么点大,或是存在着什么密道小路的,他们在这个山坡上没理由发现不了,再说,这四周围全是湖水,便是有路又能通向哪里?总不至于要他们再从水底游上来。 因想到水底,不免就想起那水里发生的那事,景黎脸上的热度微微上升,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强作若无其事道,“若此次便是终点,那出口又在何处?” 苍麒笑了笑,并未回答,反而换了个话题道,“其实,我们经历的这几个场景,并非所有东西都会随之改变,这其中也有一层不变的东西存在。” 一层不变的东西? 景黎疑惑的蹙起眉,从沙漠到湖底再到小岛,有什么东西是不变的?明明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啊,他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是一直存在着的。 难不成是沙子? 可是沙漠里的黄沙,湖底的细沙,还有现在脚下所踩的泥土,似乎也不尽相同啊,至少颜色上就差了好几个色号。 他和苍麒一直都在一起,没道理苍麒已经掌握了答案,自己却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方能看见的东西,自己也都应该能看见才对啊。 不变的东西……不变的…… 越想越是疑惑,原本在眼睛周围按摩着的手指上移,为他将眉间的折痕抚平,那一点凉意从眼部转移到了眉心。 景黎忽的反应过来,答案是什么了。 是太阳。 在沙漠时自不必说,那火热的日头差点被直接把他给烤化了;而在湖底时,那些折射进水里,将湖水渲染成深浅不一的宝石绿的光线,正是洒落在湖面上的日光;还有现在正高挂在蓝天之上的暖阳……这个答案从一开始就堂而皇之的摆在了他们的眼前,没有隐瞒他们分毫,只不过,他们现在才注意到这一点罢了。 真是一叶障目。 景黎挫败了叹了口气,果然,自己离师兄还差点的远了。 见景黎已经反应过来,苍麒亦没再多做解释,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收回手,准备破开破绽,离开这里。 景黎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总觉得,这次重逢之后,苍麒对他的一些举止,比之以前亲昵了不少。 虽然对方这么做,他是挺高兴,但是…… 实在有些想不通这其中关窍,毕竟苍麒并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 想到在苍麒和明玄的心里,自己一直被弱鸡,便有些不确定的想着,难道是因为听了自己之前在前几层的经历,同情自己倒霉? 在景黎兀自纠结的同时,苍麒已经准备就绪,他是剑修,就算没了灵力,剑意也还在。 能够凝练出剑心的剑修,一剑的威力又岂容小觑。 只见一道银色的弧度在空中划过,带出清晰的火线,带着将整个天空一分为二的睥睨凛冽之意,直冲云霄。 银白色的弧度击中那黄灿灿的太阳的瞬间,整个天空开始崩塌,眼前的世界好似镜像般碎裂…… * 景黎只觉得腰间一紧,脚下一轻,再睁开眼时,周围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一个软糯糯的声音拖长了语调,慢吞吞的从身后传来。 “还挺快的嘛……”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有特色,在听见第一个音的时候,景黎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而对方所言,也正是他想说的。 景黎侧过脸看向站在角落里,依旧是那副懒洋洋模样的织织,语气里难掩惊讶,“你怎么也在这?” 织织斜睨了他一眼,强调道,“是我先到的。” 小孩子就是容易较真。 景黎抽了抽嘴角,“这是哪?”说着又环顾了一圈周围,不算亮堂但也不算昏暗的光线,尚算均匀的撒满了整个空间,而青色的石板与石砖,看起来莫名的带着些许凉意,与浮屠塔其他地方并不一样。 照理来说,他们从第八层出来,就应该到第九层了,但是眼前的这个空间虽然说不上小,但是若以浮屠塔的宽度来计算,却也不过是块巴掌大的地方而已。 “浮屠塔里喽。”织织逗弄着腕间的小白蛇,不甚在意的随口应了一句。 “第九层?”真是废话,他当然知道他们还在浮屠塔里了。 “算是吧。”织织冲着前方抬了抬下巴,“不过这里还不算是中心地带就是了。”不过是第九层的边缘地带而已,想要一睹第九层的真容,还得再接着往里深入才行。 就织织说话这语速,等她说完,景黎自个儿都看到前面是何等观景了,再听织织所言,心中越发有数。 第六层时,织织消失的毫无征兆,这会见了,景黎便顺口问了两句,他还以为他们两人的速度已经不慢了,没想到竟然被个孩子抢了先,惊异之余,不免又有些好奇起来,织织在后来的那些关卡里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冲到他们前面来的。 织织一副兴致缺缺,提不起劲的样子,慢吞吞道,“就是一些毒虫毒花,没什么意思。” 织织擅使毒,让她遇见那些关卡,可不正是如鱼得水,正中下怀,毫无压力么,景黎估计这破孩子的毒库藏品肯定又丰富了一大圈。 至于对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她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便不难猜出,她的那位小竹马到现在都还没露面。 刚想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眼尖的发现织织的目光一直往自己腰间瞄,茫然的低下头,发现了那条圈在腰间的手臂,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把他家师兄给忘记了,赶忙进行补救,为双方做介绍——虽然他们在沙丘碰过面,但当时并没互通名字,相互之间也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师兄,这是织织,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个在第五层遇见的小姑娘,没想到在浮屠塔里也能碰上。”一边介绍完了,又开始介绍另一边,“织织,这是我师兄苍……”麒字尚在嘴里没来得及吐出,就被织织意味深长的一声“哦——”给打断了。 织织感兴趣的盯着苍麒,笑容很有些古怪,“哦~原来这就是你师兄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那刻意拖长的语调还有那古怪的笑容给弄的眼皮子直跳的景黎直觉不好,生怕这破孩子直接语出惊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赶忙接话道,“对,这是我师兄,你们之前有在沙丘碰过面的,话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还没见到你家小馒头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馒头这三个字的吸引力太大,织织果真顺着景黎的话头拐了弯,撅了嘴哼哼道,“什么破塔,统共也就这么九层,都不知道把我的小馒头藏到哪里去了。” 什么叫统共就这么九层,听起来颇为不以为然的样子,景黎真想呵呵这破孩子一脸,光这前面八层他就要被折腾疯了,要是再来几层,谁知道会遇见什么东西。 虽然心里止不住的吐槽,不过为了转移织织的注意力,不让对方有机会将话题往苍麒身上引,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有些好奇,织织都遇见了什么,竟然在他们之前到了第九层——怎么说他和苍麒两个大男人,也不应该比个小姑娘落后不是。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下信息,织织将两人分开后的事挑了一些说了,倒是没再盯着苍麒看个不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第五层时,见过那两位前辈对自己的提点,织织并未隐瞒自己的经历——她在第八层得到了一位前辈所留下的手札,那位前辈对于炼丹制毒很有一手,留下的手札上有许多思路都让她大开眼界,这份馈赠,倒是正合她意。 景黎心里不免松了口气,想着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容易被转移注意力,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到了此时,也终是松弛了下来。 只可惜,放心的太早—— 织织个子矮,听景黎话说时,不自觉的仰起脸,她五官本就长的好看,一双猫儿眼亮晶晶的,就像是圆润的黑珍珠,此时双眼一瞬不瞬的望着景黎,听的认真,看起来特别的乖巧。 就算是之前被一再噎着的景黎见了,也难免将之前这破孩子的伶牙俐齿给抛之脑后,觉得小丫头还挺可爱。 正感慨着,冷不丁听见织织冒出一句,“呀,没想到你们竟然还遇见了这个,幸好没事,不然,他该多担心呀!” 景黎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谁?” 织织脱口而出道,“你喜欢的那个……”话一出口,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马上止住了话头,没再多说一个字,两只小手还捂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景黎,一副不小心说漏了嘴的样子,眼中还闪过一丝歉意与懊恼。 虽然织织眼中闪过的情绪很快,但以景黎和苍麒的眼力自然是看的分明。 苍麒眉毛微动,看着织织一副做错了事的心虚模样,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迟疑与疑惑,“师弟喜欢的那个?” 景黎只觉心头一跳,忙不迭开口想要糊弄过去,“哦,她是说我们之前在楼下碰见的那只兔子,那兔子长的挺可爱,我原本想着抱来养的,后来想想还是把它放了。织织这是替那只兔子担心我呢!” 说话前没过脑子,等反应过来话又已经脱了口,没法收回去,只得干笑着站在原地,接受织织暗地里飞过来的鄙视的目光。 苍麒面上似有迟疑之色,“师弟你们不是在第五层练习剑法吗?” 一整层的石墙壁画,哪里来的动物? 织织一脸欲言又止,一双猫儿眼止不住的往苍麒身上瞄去,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景黎差点没吐血——就她这副样子,苍麒不奇怪才怪! 果然—— 苍麒将目光转移到了织织身上,语气温和道,“织织姑娘,可是有话想说?” “唔……”织织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自以为隐蔽,其实在场其他人全都看在眼里的偷偷打量着景黎的脸色,一副“我有话要说,但是说了又怕景黎会生气”的模样。 这破孩子根本就是来坑他的,他就说刚才怎么那么老实,敢情是在这等着他! “师兄……”景黎想把苍麒拖走,以免破孩子语出惊人,直接把他家师兄给吓跑了。 可惜,他内心的焦虑苍麒完全没体会到——苍麒的另一条手臂还在他腰间,他就是想拖人走,都拖不动,反而还被苍麒揉了揉他脑袋,就跟在顺毛似得。 苍麒给了织织一个但说无妨的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织织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景黎,一副“其实我不想说,但是他一直问,我也是为你好”的表情,捏了捏腰间的小香囊,抬头看了眼苍麒,小声道,“景黎说他有个喜欢的人……” “织织!” 眼看着织织就要在这里摊牌,景黎心下一急,断然打断了对方的未尽之言,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对方适可而止。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碰巧,织织正好在那一瞬间撇开了眼,看向了别处,然后飞快的把剩下的话说完,“……那人也一直对他颇为照顾,但他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和他心思一样,因此苦恼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想找你拿个主意,但是又不好意思向你开口呢!” 景黎:“……哈?” 苍麒盯着织织看了一会,才轻声笑道,“这么说,师弟与那人两情相悦?” “我觉得应该是吧。”织织歪着个头,一派天真,“听景黎说起来,我觉得就是这样,但是听说那人脸皮薄的很呢,景黎都不敢多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吓着了。” 织织一本正经的在那胡说八道——从这两人凭空出现在第九层到现在,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那剑修的手就没离过光棍的腰身,感情再好的师兄弟也没见过这样的。 就靠那光棍的别扭劲,那得等什么才能脱单啊。 还不如直接下个猛药试探一下呢,要是这剑修真的对光棍有意,她才不信听到这个消息还能无动于衷。 生怕刺激不够似得,织织还在那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道,“剑修师兄你别怪景黎瞒着你,他一直敬重你,知晓你对他在修炼上抱有很大期待,不想他动私情,生怕你生他气呢!这才不敢告诉你呢,一边是师兄一边是心上人,他也很为难呢!” 把话都倒了个干净之后,一副同情之色的看着景黎,还不忘帮着人开脱,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为朋友担心的乖宝宝模样。 景黎:“……” 景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这个小王八蛋…… 他当时为什么就没忍住,为什么就嘴贱的去和她搭话了呢! 真是悔不当初! “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苍麒侧过头,看向正在心底磨牙的景黎,微笑道,“怪道不管我怎么问,师弟都不肯说呢。” 那笑容温柔的不得了,温柔的景黎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织织那耳朵多尖,马上插嘴接话道,“其实我看这位剑修师兄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景黎就你照实都和你师兄说了呗,说说你那位心上人,说不定他还能给你拿主意呢。”说完也不待两人反应,就挥挥手,转身潇洒的离开了,“你们慢慢聊,我去找找我家小馒头。” 那背影真是深藏功与名。 卧槽!你竟然就这么走了!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竟然就这么直接走了么?! 景黎发誓,等这一茬过去,他绝对要把这破孩子雷霆一百遍啊一百遍! 正冲着织织远去的小身板恨得牙痒痒,忽觉气氛不对,僵硬的转过脸,就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帅脸。 景黎下意识的将头向后仰——吓了一跳,他家师兄什么时候凑过来的!靠的这么近,差点就亲上去了! 这气氛有点不对劲。 景黎吞了口口水,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自己辩护一下。 “那个……我可以解释,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 苍麒挑了挑眉,静待下文。 “我……”明明想要解释清楚,但是一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无意这一点,其他的,其实织织并未说错。 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白色发顶,苍麒慢条斯理道,“哪一件不是她说的那样?” “是你与对方两情相悦,还是不愿告知我的理由并非如她所言?” 景黎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了原地。 甚至于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崩坏。 “……那个人,还不知道。” …… 好半响之后,在凝固的时间才重新流转起来。 苍麒“呵”的一声笑了起来,有些懊恼的按住了太阳穴,低着头低低的笑出了声,“抱歉。”他抬起头直视向景黎的眼睛,“我只是有些惊讶。” 烛光温柔的泻下,为对面的人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暖色。 那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直接传到景黎的耳中。 没有任何障碍的…… 直达景黎的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他说——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显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景黎愣愣的看着苍麒,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什么……够明显? 苍麒脸上的笑容并未消散,反而更深刻了一些,很有些意味深长,“先申明,我不会对辰砂他们做这种事。” 哪种事? 景黎不解的看着对方,只看见苍麒俯下身,慢慢靠近自己,听见他低低的笑,低沉悦耳,凑到自己耳边。 “……这样。” 这一个瞬间,景黎所熟悉的那个气息被无限放大,笼罩住自己的所有感官。 再听不到其他声音,除了唇上的那一片温热,再也感觉不到其他的温度。 景黎只觉得“轰”一声,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凝聚到了头顶,头晕目眩。 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数分钟之前,他还在为织织留给他的烂摊子而抓狂;而现在,他却只能像个木头似得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们现在又没在水下,不需要渡气吧? 所以…… 这是吻吗? 苍麒正在亲吻自己的这一个认知,几乎让心脏瞬间跳离胸腔,一层薄薄的血肉根本就无法阻止心跳的失控。 就在景黎体内的热度即将达到临界点之时,苍麒向后退开了些,及时拯救了景黎差点爆炸的窘况。 那对方离开的那一个瞬间,景黎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像是觉得景黎呆呆的表情很有趣,苍麒饶有兴致的看了好一会,见景黎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才好笑的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弹了对方一个脑崩。 景黎下意识的捂住额头。 或许是他的动作太快,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当他伸手捂住自己前额的同时,碰触到的,还有两根不属于自己的,温热的手指。 苍麒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和景黎的再次僵住不动,他从善如流的用被景黎捂着的手指摸了摸景黎的前额,才抽回手。 “师兄……”景黎憋了好半天,才干巴巴道,“你刚才……” 想问为什么,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甚至忍不住怀疑,刚才发生的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苍麒也不解释,一贯温和的脸上,难得的闪过一丝促狭,微笑道,“剩下的,自己想。” 说完也不待景黎反应,转过身慢悠悠的向着第九层的中心走去。 景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他家师兄竟然把他给扔下了?! 自己想? 想什么? 景黎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被人夺舍了,不然为什么,明明是那么简单的几个字,自己却完全无法领会对方的意思——什么提示都没有,就这么短短的六个字,他能想明白什么…… 浮屠塔第九层的温度偏低,景黎一个人站在原地,体内的躁动终是被外界的凉意慢慢平复下来。 脑内短路的几条线好歹是接了回来,景黎那空白的大脑开始慢慢恢复机能。慢慢冷静下来,细想在这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先申明,我不会对辰砂他们做这种事。】 这句带着明显笑意的话语不期然的映入在脑海中,随之一同想起的,还有之前与之后。 景黎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向前方。 就见那道白色的身影甚至都不带有任何停顿的继续向前走着。 眼看着苍麒都快要拐弯了,才如梦初醒,似打了鸡血一般的追了上去。 苍麒不快不慢的走在通道里,即使听见了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也并未放慢脚步,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 耳后一道风过,苍麒也没避开,继续走自己的,下一秒,便感觉到脖间一紧,背上一重。 景黎一路小跑着冲了过来,见苍麒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想也不想的伸手一扑,直接从后面跳到了对方背上,两条手臂环绕在苍麒肩上。 也亏得苍麒底盘稳,要是换了个其他人,被景黎那么一扑,估计两人一起摔地上了。 “师兄!师兄!” 景黎从后面一把将人抱住,就那么挂在苍麒身上,就算对方已经停下了脚步,也不肯撒手,凑近对方耳边,一叠声的喊着师兄。 声音并不大,却带着满满的兴奋,单听声音,也能听出主人此刻激动的心情。 苍麒也没让他下来,就这么任他挂着,没有丝毫不耐的应着他,景黎喊一声,他便应一句,不厌其烦。 景黎就跟玩不腻似得,将这一问一答的游戏玩了好一会,才渐渐安静下来,却仍是不愿从苍麒背上下来,就那么从背后将人环抱住,下巴搭在自己的手臂上,搁在苍麒肩膀上,也不说话,就那么歪着头看着苍麒的侧脸,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似得。 从眉眼到鼻梁,再到下巴。 看的异常的认真。 微亮的烛光落在他的脸上。 阴影交错,一切变得很有神秘感以及莫名的诱惑。 景黎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看了半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道。 “师兄,我喜欢你。” 苍麒侧过脸来,暖色的光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 他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眉眼含笑,语气温和,说,“我知道。” 点点光斑消融在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像极了夜晚的星空。 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景黎想。 因为每一次见到,都会有一种,会被吸进去的晕眩感。 他们离的很近。 以前也并不是没有靠的这么近过; 但只有这一次,景黎觉得,满足。 每当苍麒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话时,他总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更遑论,现在的对方,比以往他所见的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景黎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像是确定,又像是宣告。 “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只要想到你的名字,心口就会开始发烫。 苍麒垂眸看着景黎。 对方那么认真看着自己,那样真挚的剥析着。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再也看不到其他。 苍麒顿了顿,觉得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似乎忽然被人挠了一下。 景黎歪着头看着苍麒。 烛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衬得更加白皙,就连那微微上翘的眼睫毛都像是要从景黎的心脏上掠过。 景黎小小的舔了一下嘴唇,觉得好不容易才安分下来的心脏,又开始蠢蠢欲动,特别想亲一下他。 然后,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半昏半明的寂静通道里。 他们亲昵的交换着亲吻。 两边的青色石墙上的烛台,把两道影子拉成长长一条。 无端契合。 …… * 织织歪着头,看着远远的,通道尽头处近乎重叠的两道身影,唔了一声,神色间有些古怪。 忽然,边上伸出一只手,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 一个声音在回廊里响起。 那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却意外的并不难听,反而因为低沉,而带着一丝磁性,像是重力的吸引—— “师姐,你在看什么?” “唔……”织织伸指在唇间轻点,似在沉吟。 来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看见两道模糊的身影,虽然看不分明,但感觉很亲密。 略有些不解道,“你朋友?” “我只是觉得……有点同情那光棍了。” 刚才她借机开溜,虽然是走的挺远,但其实并没有离开第九层,景黎那会被她弄的方寸大乱,自然是不会注意的,但那个剑修…… 想到两人视线接触时,那个剑修的眼神。 织织撇了撇嘴,莫名的想为那光棍点根蜡——那样的家伙,估计也只有那光棍傻人有傻福了…… “嘁——所以说,我不喜欢那些心思太沉的家伙。”织织啧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嫌弃,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转过身,笑眯眯道,“果然,我还是喜欢小馒头你这样的~” 萧邙闻言,略有些局促的挠了挠头,小声,却坚定的回应,“我也喜欢师姐。” “呀~可爱死了~” 织织捧着脸,正想在自家小馒头的嫩脸上亲一口,笑弯了的月牙眼慢慢睁开,在看清楚眼前人模样的时候,笑容被凝固在了嘴角。 原本软糯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声叫道,“呀!你怎么把自家弄成这副样子!!!” 萧邙尴尬的挠了挠头,将原本就乱的堪比鸟窝的乱发□□的更加惨不忍睹,解释道,“我在一个石林里被困了大半个月……” 织织哪里还听得进对方解释,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对方身上的一块破布,一脸嫌弃的跳脚,“呀!脏死了脏死了!” 这一身衣裳都破烂成布条了,长而乱的头发将眼睛都遮住,最让她无法容忍的是,那张她最喜欢的白嫩的脸蛋,这会全被浓密的络腮胡给挡住了。 织织捂着心口,倒抽了口凉气,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伤害。 哎呀,心口好疼…… * 通道尽头—— 景黎正趴在苍麒背上和对方说着话,忽然听见一声尖叫。 仰着脸茫然了一会,“这声音怎么有点像织织?” 但是那丫头不是一直都是用那副软糯糯的声音将人气死,这是遇见了什么连声调都变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织织的那一声尖叫就像是一个信号,为之后的热闹拉开了序幕。 原本寂静的通道,渐渐开始嘈杂起来。 在两人数十步开外的位置,平坦的顶部忽的出现了一个三尺宽的黑色漩涡,随伴着一声惨叫,一个重物从漩涡中掉出,迅速下坠,重重的砸落在地,扬起一阵尘土。 片刻后,一连串的咳嗽声从尘土后传出,间或还夹杂着一两声的咒骂。 景黎默默的扭过头,看向那个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的人形物体,抽了抽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忽觉眼前一花,被苍麒带着向后退了一步。 而原本他们所在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一个人影,正略有些茫然的环顾着四周,喃喃道,“这是哪?”目光在触及到地上的人影时愣了一瞬,又从余光中瞥见景黎两人,纳闷道,“这一层人这么多?” 在亲眼目睹了这两位仁兄的出场方式在之后,景黎大致明白,刚才他与苍麒是怎么出现在织织面前的了,怪道织织当时的语气里带着点惊讶,原本是凭空大变活人。 不过至少他们还不至于像脸先着地,摔的五体投地的那一位那么惨,到了现在都没能起得了身,估计是摔得不轻。 其他人一个个都如雨后春笋一般的从各个地方冒出来,通道渐渐开始变得热闹,景黎双手一松,从苍麒背上滑下来站好。 数了数人头,包括他们与织织在内,一共六个人。 还差两个,景黎瞅了瞅,没看见子苓的踪影,难不成是还在下面的楼层,不曾上来? 怎么说子苓也是碧情阁的大弟子,身上宝贝不少,应该不会出什么大岔子才是。 虽然理论上是这么想,但是感觉子苓那人品,和自己相比,也是不遑多让,景黎抽了抽嘴角,那妹纸该不会是上不来了吧…… “?”苍麒见他面色有异,看过来的目光中似有询问之意。 “我是在想,这会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子苓姑娘还没来,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毕竟进入浮屠塔的钥匙是她给的,他们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子苓自己却出了事,那却并未有些……过意不去。 苍麒扫了一眼现在在场的诸人,果然没瞧见有哪个眼熟的,又见景黎眉头微蹙,似有担心之色,笑了一声,似不经意道,“师弟对她倒是上心。” “毕竟是沾了她的光么。”景黎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再说,他们也算朋友,要是对方真出了事,难免介怀,说话出口后,未见苍麒回应,奇怪的回头去看,就看见他家师兄正似笑非笑的睨他。 景黎眨了眨眼,“该介意的是我才对吧,别告诉我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子苓姑娘喜欢的到底是谁。”明明他和子苓才是情敌关系好么。 苍麒不置可否。 “总感觉像是在做梦,好没有真实感啊。”景黎摸了摸下巴,“如果真的是梦……” 苍麒挑了挑眉,等他下文。 景黎一本正经道,“我希望还是不要醒了,就让我这么一直睡下去吧。” 说话的同时,手上也没闲着,握住苍麒的手,煞有其事道,“不过这个梦还挺有真实感的,至少从温度和触感上来说。” 苍麒抽回手,景黎歪着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还没等开口,就被对方按住了脑袋,身体向前倾倒,整张脸都撞进了对方怀里。 景黎:“……” 默默的伸手揉了揉被撞的发酸的鼻子,琢磨着苍麒的意思是不是会疼就说明不是在做梦? 没有防备之下这么一撞,真心还挺疼,幸亏没流鼻血…… 正腹诽着,就感觉到一只手在脑后轻拍了一下,景黎才直起脖子,就被苍麒顺势给按回了怀里。 “???” 景黎正纳闷着他家师兄这是闹得哪一出,忽的一顿。 这个姿势正好将左耳贴在苍麒的胸膛之上,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对方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带着莫名让人心安的力量。 “……师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因为半张脸埋在对方怀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没等对方回答,景黎就接下去自言自语道,“管他的,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了。” 苍麒用下巴蹭了蹭怀里人的发顶,没有否认,轻轻哼了一声,“……嗯,你的。” 他会答应与对方在一起,而没有拒绝,并非全然是因为心底的独占欲。 想要将人留在身边的方式有很多种,他还不至于在这种方面勉强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卑劣,更不可能因此而做出那些轻薄之举。 如果真的一点都不曾有过心动,他绝对不会碰他。 只有景黎是不一样的,他想,终他此生,都不可能再像对景黎时那般耐心的对待另一个人。 他在意的事物其实并不多,但景黎一定是其中之一。 将景黎留在身边不是因为习惯,而是理应如此。 对于他来说,景黎并不是他习惯的存在,而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或许,这份感情目前还不曾对等。 他承认,他动心的不及景黎多,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他们来说,最缺的,就是时间,但最不缺的,也是时间。 感情无须浅白,唯心相应即可。 仙途漫漫,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一起走下去。 总有一天,他们的脚步会同调。 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 苍麒垂下眼,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么他便绝对不会留下所谓的“遗憾”。 …… “喂!” 在这个气氛不错的时刻,突然有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 别说,这声音还挺耳熟。 景黎瞥了一眼,却没瞧见人。“咦?” 织织抽了抽嘴角,莫名的觉得有些牙痒,“在这里。” 景黎将视线向下倾斜了三十度,瞧见了双手抱臂,表情有那么点不爽的织织。 没忍住,噗了一声。 织织脸瞬间黑了一半,啧了一声。“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还是会长高的。” “……嗯。”这么嘲笑小萝莉的身高确实不太厚道,景黎干咳了一声,努力将笑意憋了回去,“什么事?” “这心想事成了就是不一样。”织织斜眼睨他,“瞧你那黏糊劲,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刚摆脱光棍的身份似得。” 景黎:“……” 本来是决定再见到这破孩子就雷霆她一百遍的,但是被她这么一番搅合,最后的结果竟然称了自己的心意,景黎犹豫了一秒,觉得还是放织织一马。 “所以你是过来干什么的?” 织织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给你瞧瞧我家小馒头。” 景黎这才注意到,织织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还有个人影跟在她身后。 好奇的看过去,想要瞧瞧织织的这位小竹马长的什么样,结果才一眼,就有些懵逼。 说好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好的白白嫩嫩的小正太呢? 虽然眼前这个的皮肤是挺白,但这并不能掩饰对方和自己相似的身高与年纪。 沉默了一会,忍不住求证道,“你师弟?” 织织下巴一扬,哼了一声,身后的萧邙配合的点了点头。 撇开景黎对“小馒头”这个昵称先入为主的印象,单论长相,萧邙绝对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看就特别斯文的那种类型,但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改变对方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绝对大了织织一大截的事实。 景黎诡异的盯着萧邙看了半晌,怀疑对方看起来一派斯文,内里莫不是个恋童癖?不然为什么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对于自家小馒头被冠上了变态之名毫不知情的织织还在夸奖着自家师弟,顺便花式秀一秀恩爱。 而萧邙则是在景黎异样的目光中,被织织夸奖的脸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层薄红,赧然的笑笑,“师姐喜欢就好。”——一看就是个容易害羞的。 织织吧唧一口亲在萧邙脸颊上,笑眯眯道,“只要是你送的,就算是野花我都喜欢。” 景黎:“……” 合着织织才是那个耍流氓的么。 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得了,套路越来越厉害了。 * “!——” 比从顶部掉人下来时的动静更大,一声巨响从众人伸出传来。 而在那一声巨响之后,一整面的墙壁随之坍塌,将原本密封的通道中段,硬生生的破来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而在烟尘散去之后,两道人影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闻人异面色不善活动者颈部关节,对于那些接二连三的麻烦颇为不耐。 从破开的墙壁中走出来后,首先将通道内的情况一眼扫过,最后,将目光停顿在了通道尽头处。 被晃的七晕八素,连走路都开始踉跄的子苓一把扶住身边的墙壁,开始顺气,末了还不忘问一声,“这回又是什么?” 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应,纳闷的侧头看向身边,然后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顿时眼前一亮,连晕眩过后的恶心感都暂时压下,高兴的冲着熟人所在的位置跑去。 “景黎师兄!” 子苓蹬蹬蹬的跑过来,差点没刹住车,还是景黎出手扶了一把,才站稳,看见景黎,感觉就跟见到亲人似得,尤其是这段时间在浮屠塔内过的担惊受怕,磨难非常,忍不住开始大吐苦水。 织织仰着脸看着眼前突然出现,还一把抓着景黎袖子,激动的说个不停的女人,眨了眨眼,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苍麒,好奇道,“你情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景黎一直觉得子苓妹纸是属雷达的,因为她每次都能及时的发现目标,就好比现在——明明是一脸无奈加心酸的在向自己倾诉她这些日子在浮屠塔中的悲剧经历,但织织那句声音并不大的疑问,却非常恰巧的被她的耳朵成功接收,然后…… “呀!苍麒师兄也在。”子苓从景黎身边探出个头,略有些激动的打着招呼,一双水润润的杏眼里惊喜满满。“你和景黎师兄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和见到景黎时的高兴与激动不同,在苍麒面前,子苓总是有些羞赧的,没好意思直接看对方,而是半垂着眼,偷瞄,同时脸上也渐渐染上了一层薄粉。 在瞧见苍麒点头后,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又加深了一些。 “唔……”织织看了看子苓,又看了眼苍麒,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景黎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嘿嘿怪笑了两声。 景黎看着子苓激动的模样,想着如果这妹纸知道她家男神被自己拿下了,会是什么反应。说起来,虽然妹纸喜欢苍麒,但是因为自己的关系,苍麒并不十分待见这妹纸,这么一想,莫名的觉得有些对不起妹纸…… 当然,虽然有点同情,不过他家师兄是他的,绝逼不会让。 子苓每次见到苍麒都会小激动一下,然后……该干嘛干嘛。 “我这回在浮屠塔里遇上了不少麻烦,还是多亏了九华宗的一位师兄帮忙呢。”高兴完了,子苓想起正事来了,回头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却没发现那道黑色的身影,不免有些奇怪,“咦?刚才明明还在的,怎么不见了?” 对于九华宗的弟子,子苓还是较为熟悉的,毕竟来玩比较多,而且不乏优质男青年,她有几位师妹的伴侣都是九华宗的弟子。 当时差点一个不慎,差点落入妖兽口中时,突然出现个看着面熟的帮了自己一把,她自然是感激的,而待危机解除之后,再看那人,越发觉得眼熟,细细回想了一番,发现是九华宗的弟子后,心中对其更是亲切了两分。 只是对方忽然不见了踪影,让子苓有些莫明——苍麒和景黎都在这,都是一个宗门的,怎么闻人异非但没过来叙旧,反而直接不见了。 子苓两人出现时的动静太大,虽然子苓本人没什么自觉,不过景黎和苍麒都有瞧见当时站在她身边的人影,是闻人异。 而闻人异并未走过来与他们一起,景黎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交情,反而对方还曾经被苍麒撞见过与魔族中人有染。 因为瞧见闻人异,景黎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了,前些日子苍麒去围观那本什么仙魔录的时候,好像有遇着闻人异,不由侧脸看向苍麒,当时因为后者的半黑化,没来得及细问,这会想起来不免有些介意,难道那次两人之间有发生什么不成。 苍麒的目光一直落在景黎身上,更准确点说,之前是落在了景黎被子苓抓着的袖子上,在景黎神色自若,极为自然的抽回手后,才转开,这会见景黎看过来,眼中似有询问之意。 即使对方并未开口,但他大致能猜到对方想问的是什么。苍麒微微摇了摇头,他当日之所以提起九州仙魔劫与闻人异,不过是为了试探闻人异的来历罢了,不过…… 想到进入天澜秘境之前,在灵舟上闻人异对景黎的反应,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织织眼珠向左一瞥,景黎在看苍麒;眼珠向右一扫,苍麒的目光落在景黎身上;扳回视线,瞧见子苓略带茫然的站在原地。 “再看下去,眼睛就要被胶水黏住啦。” 凉凉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调侃,两位当事人还没反应,子苓就反射性的低下头看向了脚尖。 织织:“……” 又见苍麒不以为意与景黎继续眼神交流,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两声,这姑娘的段数太低,根本就不是那剑修的对手么。 “师姐,那边有动静。” 萧邙一直注意着周边的情况,见原本是墙壁的位置突兀的出现了一扇雕龙石门,而那些人都相继走了进去,不由出言提醒,示意对方他们是否现在过去。 那边的动静除了尚在发愣状态的子苓之外,其余三人都有注意到,见通道里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也没耽搁,一齐向着石门走去。 景黎走时还不忘拉了一把子苓,随即便被苍麒伸手拉回了身边,恰好和子苓错开了一个身位。 景黎闷笑了一声,果然还是介意的么,却也没戳穿他。 倒是不明所以的子苓进门后瞧见里面的情景哎呀了一声。 浮屠塔第九层肯定有传承,这一点进塔的八个人全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这个传承究竟是以何种方式出现,或者是挑选有缘人。 因为前面那些楼层的尿性,景黎以为第九层也是个大杀器,把人虐的不要不要,最后在给出一线生机的那一种,没想到,进了门,发现门后的世界意外的和谐。 满目的碧色苍翠欲滴,灵气充裕的几乎实质化,不过是一扇门之隔,却仿若天壤之别,门内的灵气密度起码是门外的五倍以上。 从踏进门的那一秒起,便觉肺腑之内皆是灵气,周身感觉畅快非常,在这里修炼一天,效果怕是比在外面的十天还要有效。 夕照峰上有一条灵脉,已是灵气聚集之地,此地竟然比夕照峰上的灵气还略胜一筹,景黎心中暗暗惊奇,忍不住抬眼打量四周。 当初布置下这一切的前辈实在是位天才,不单修为高深,更难得的是在阵法之道上,堪称登峰造极。 也不知道他/她是如何做到的,竟然将一株近十丈粗的古木连那许多数不清的根系分枝全部转移到了此地,并以这株大到离谱的古木为中心,将整个浮屠塔内的所有机关阵法,全部以投影的形式,一字排开,悬浮在树冠之上。 每一条分枝对应一个投影,一些分枝上还间或有一丝绿芒闪过,而当那绿芒闪过之际,投影中的景象亦随之变化。 景黎忍不住蹙眉,该说幸亏这扇门是在八个人全部上得第九层之后才打开的么,不然先来的人岂不是能够通过这些投影将其他人在塔中的经历了如指掌? 要知道浮屠塔中不但危机四伏,机缘也同样不少,试问有谁会乐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究竟在塔中得到了什么?一个不好,反而还会引来祸事。 想到这一点的不止景黎一个,几乎进来的所有人,都在看见那些投影的第一时间,拧起了双眉——也亏得是大家都一起进了,不然什么时候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 似是知道众人心里不满一般,一道道圆形光束忽的从古木根部蹿起,形成一道道两尺有余的光柱,一直没入树冠。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浑厚,又有些悠远的声音突然在这个空间响起。 “吾乃阳明山弘阳平,虽与数位道友联手将群魔斩杀与此地,然我等亦时限不多……吾此生不曾收徒继承衣钵,毕生所学无所继,倾尽最后之能,在浮屠塔内留下我与道友传承,以待有缘后辈者来此……” 这位弘阳平前辈的话并不很长,大致介绍了一下关于浮屠塔内传承的情况,而眼前的这八道光柱,就是他对后辈们的馈赠。 当然,这并不是说着八道光柱里面都有传承,能不能成为那位有缘人,关键还看自身。 不过弘阳平倒也不需要他们真枪实弹的做什么,只是进去那光柱里,他将毕生所学都藏于其中,能不能领悟就看各自的机缘与天分了。 在他的声音消失之后,几乎是立刻,便有一道身影钻入了就近的一道光柱,在他进去之后,那光柱周身泛出一圈红铜色的符文,地上刷刷冒出数枝藤蔓,将那光柱护于其中,以免旁人打扰。 而在那人进去之后,又有两人不甘落后的闪身进了光柱,同样的,那两道光柱之外也升起了符文与藤蔓的保护。 那些光柱的位置各自分散,相互之间皆有一段距离,看不清光柱中究竟是何情况,且又有额外防护,倒也不怕中途有人蓄意使坏。 相较于其他人的迫切,景黎对此倒并不是很在意,做人不能太贪心,他已经得到了两场机缘,眼前的这个,随缘就行,通共也就七位前辈,他能得到其中两位的指点,就已经很幸运了。 织织的想法和景黎差不离,她只对毒感兴趣,而那位擅使毒的前辈的传承,已经被她得了,现下倒也不像其余人那般心急,反而在原地等了一会,见那些先进去的人进去后没什么事,才和景黎打了个招呼,拉着萧邙去了北边的两道光柱,边走还边对萧邙嘀咕,“也不知道那人用不用刀……” “可是我已经……” “傻瓜,好处怎么能嫌多……” …… 隐隐听了一耳朵的景黎笑着摇了摇头,看来织织和她家小馒头的运气都不错,都已经在下面的那些楼层里得到了机缘。 “师兄,我们也进去吧?” 苍麒微微颔首,跟景黎一起向东边走去,子苓瞄了眼,瞧见那边正好还有一个空,立时跟了上去,余光瞥见远处的黑色身影,才不忘冲对方挥了挥手。 “闻人异的运气一贯不错,不知道会不会在这里再得一场机缘……”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已补全) 眼下只除了他们三个还没进入光柱,剩下几人都已经在其中各自参悟体会。 这些光柱各自散开,互不干扰,剩下的三道光柱,位置虽离的不近,但有两道光柱恰好处于平行的位置,景黎看了眼剩下的那三个坑后,在两道平行光柱中靠东边的那条停下了脚步。 “我就选这儿吧。” 苍麒看了看景黎所挑的那道光柱,不假思索的抬脚进了与之平行的那道;剩下的那一个,子苓也没法挑,不过那位置倒是离景黎更近些。 左右也不过是进去参详体验一番,也不是什么高危之地,子苓也不怎么在意,在光柱边上绕了一圈后,也闪身入内,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了。 * 踏进光柱之后,景黎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一阵头晕目眩之感后,发觉自己已身在一片安谧的夜空之下,头顶一片星光璀璨。 深蓝色的夜幕之下,群星如一颗颗钻石,倾洒出万点银灰,好似银河倒挂,仿佛一伸手,就能碰触到那些耀眼的星辰。 微微一股夜风吹过,远处地面上草丛中掀起一层又一层的草浪,“沙沙”作响,亦是这片空间中唯一的声音。 景黎低头看了眼身下,发现自己正盘膝坐于一处悬崖之上,这处悬崖的地势颇高,向下眺望,只能隐约看见在月光下泛着一道道银光的层层草浪,难怪会令人产生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头顶上的皎洁的圆月倾洒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让景黎切身处地的体会了一把何为“高处不胜寒”。 放出神识探查了一番周围,不出所料这片空间只有自己一个活物,灵气倒是充沛的很,比之外面那有古木存在的空间的灵气密度亦不遑多让。 又是一个修炼的绝佳之地。 只是关于那所谓的传承,却是不曾有任何发现。 “果然么……”景黎轻叹了口气,倒也并不是很失望,这次进来无所得,也算是在意料之内,毕竟他之前已经占了不少好处。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进来了,干坐着也不是个事,不如就在此地潜心修炼一番,倒也是事半功倍。 就在景黎静下心来,准备开始修炼之时,夜空中忽有一道银芒闪过。 “嗯?” 景黎抬起眼,正好看见一道长弧消失在天边。 那一颗流星就像是一位先行军,在那条长长的尾巴彻底消逝之后,原本静谧的夜空就像是在攀比着一般,一颗颗争先恐后的拖着银色的光带划过黑寂的夜空,留下一道道的绚丽痕迹。 数不清的流星不断坠落,而在它们坠落的同时,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些灿烂的光芒中闪现。 景黎心中一动,闭上双目,屏蔽了视觉,放出神识,再去“看”那些流星,又有不同发现。 每一颗流星的轨迹中,都带着不一样的景象,有那许多人物影像隐藏其中,或站或卧,或静或动。 就在放出的万千缕神识在那些轨迹周围探查之时,忽有一缕神识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一般,瞬间被吸了进去。 随即,一种玄妙之感,从那轨迹中迸射而出,直直刻印进了识海之内,引起丝丝共鸣。 显然,那轨迹之中,恰好有自己所需要的…… …… * 苍麒双目闭合,盘膝坐在一块岩石之上,沉浸心神,感悟那万千流星之中,与自己所修之道有所联系的那一颗。 漫天的星子坠落,想要从中找到一颗与己道相合的,并不轻松。 苍麒没有丝毫的不耐,在漫天星辰中细细寻找。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颗比周围星子更为明亮,尾巴都长上一倍的星辰划过。 而其后的轨迹中,有一道朦胧的身影,连同那挥动的长剑,一起进入了苍麒的视野…… * 景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片空间里待了多久,继第一颗与自己产生共鸣的流星之后,他先后又陆续与另外三颗流星产生了联系。 那位前辈当真是毫无保留的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所有机缘皆尽藏于这漫天星辰之内,只看后人能不能自行把握住。 景黎自穿越之后,主要的手段便是原本的游戏技能,加上阵法术法的辅助,后来得到了异火,便也多了一层保命的手段。 而在与那些轨迹产生交集之后,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些别的念头来。 虽说与人交手之时,有阵法与术法相助,会容易上许多,但是否,他最近有些太过于借助于此。 仔细回想起来,在他此两者皆为融会贯通之时,与人交手都是以剑取胜,但是自从将那些法术精通之后,遇事大多都用此法行事,因为觉得那样省事。 而对于剑道,他也并不如苍麒那般心诚。 虽然他也用剑,但并未有对方那般的自觉。 苍麒的道一直都很明确,那么自己呢? 自己的道又在哪里? 最初来到修真界时,想的不过是能够容身之地,保护好自己;之后又有了宗门,有了师尊与师兄,其后经历不少,也早已下定决心要变强,不想再有当日像与田家老祖交手之时那般,无能为力。 但是,只有这样的不够的。 其他修士,早的在筑基之时,晚的在结丹之际,都已早早明确了自己今后要走的路,并为之都努力,唯独他不是。 太过容易得到的,往往会被忽略。 就是因为他的升级方式比起其他人都要来的方便顺利的多,所以这本来早就该考虑到的问题,才会在此时,才被他想起。 属于他的道,究竟是什么呢。 景黎睁开眼,看向头顶近在咫尺的那轮皎月。 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野心,穿越之后称王称霸什么的他全无兴趣;他想要的其实也并不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今,乃至于以后,他所希望的,不过是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都好好的罢了。 但是别说是在修真界,便是在他原来所生活的那个世界,想要一世顺遂,哪有那么简单,立世之根本,说到底,也不过是靠能力,更遑论是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了。 而且…… 既然穿到了修真界,真要说,对修仙毫无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单单是这个世界的大势所趋,身为一个局中人,在明知道自己有可能接近那个顶点的可能,却一点都不想去尝试的,那是煞笔。 苍麒的剑道是以杀止杀,反观自己,却仍是一片混沌。 背后的幻紫流金剑似有所感,清鸣一声出鞘,飞到景黎面前,静静的悬浮在半空。 景黎盯着剑身看了许久。 缓缓站起身,握住剑柄,看了眼头顶的夜空,那场绚丽的流星雨早已停止,原本镶嵌于夜空中的星辰也随之隐去,只留下一轮明月当空,静静的俯视天地。 那两道前辈留下的心得体悟中有提及,说剑的精髓在于诚,唯有诚心正义,才能握紧手中长剑,到达剑术的颠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论剑。 “诚么……” 景黎怔然立于悬崖之上,手中长剑微微颤动,仿佛想要挣脱禁锢,又似在像他倾诉着什么。 一抹银芒自景黎眉心闪过,那两位前辈留在他识海中的心得体悟渐渐浮现,景黎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久久伫立,仿佛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许久。 握住手中长剑,肆意劈开。 一道银白色的弧度在月光在折射出幽冷的弧度。 一声轰鸣,下方的地面上出现了网状的裂痕,密密麻麻的裂缝像是活的一样像四处蔓延。 便连脚下所踩的悬崖,也并未能幸免于难,整座悬崖都被劈开,裂成了两半…… * 在那个由夜幕星河所构筑成的空间坍塌之后,景黎并不意外自己又回到了远处。 在落地的那一秒,景黎便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一道视线的窥探。 循迹望去,见一人站在古木之下,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 “也不是你……” 那人摇头说出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来,也不管景黎什么反应,叹着气,径自走出门去。 景黎莫名其妙的环顾了一圈周围,发现原本亮着的那些光柱,大半都已经消失了,包括自己之前进去的那一道,连同着保护在外的藤条一起,重归于地下。 景黎数了数,剩下的光柱还有四个,另外四个都已经不见了,也就是说,已经有四个人出来了,还有四个人在里面。 思及刚才那人的反应,结合眼前的情况,不难猜出,现在出来的这些,都是未能得到那位前辈传承的人。 也难怪对方那副模样了。 剩下的四道光柱里,有一道是苍麒的。 景黎走到对方所在的光柱附近,盘膝坐下,边修炼边等他出来。 等了半天之后,又有一个人出来了,看他看向剩下三道光柱那羡慕嫉妒的眼神便知这位也没能得到传承。 自己等的人还没出来,景黎也没在意,闭上眼继续修炼。 这一等便等到了十日之后。 景黎半是为苍麒高兴,半是纳闷。 到了这时候还没出来的,那必然是得了机缘,接受了那位前辈的传承了,但是,为什么有三个人? 看着那不时有符文闪现的金色光柱,不知为何,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 蹙眉看向另外两道光柱,有一道正好在他原本的位置左近,他记得,那是子苓的位置,斜对角的那位置,如果他没记错……在那里的,应该是闻人异? 难道三个人都得到了传承? 可是不合理啊,从未听说过还有一份传承平分给三个人的,而且,他们三个人所修习的功法各不相同,又怎么可能所需一致。 “三个人……” 景黎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在心底把那些已知的传承数了一遍。 弘阳平话里有提起他们一共七个人,那么一共是七位前辈,算他每一位都留下了传承吧。 其中两位是对道侣,算一份,而那份传承已经被自己得了;织织和萧邙各得一份,那么便是还剩三位前辈,之前听子苓提过一耳朵,闻人异有得到一份,那么还剩两份。 剩下两位,一位是弘阳平,另一位该是那位佛修。 佛修不可能传给女弟子,子苓不可能是继承了那位佛修的衣钵;而不管是苍麒还是闻人异,所修之道都与佛修相去甚远,要说他们两个能够得到一位佛修的传承,景黎是绝对不信的,毕竟完全不对口。 若是像自己一样,只是从其中领悟了一些功法秘技,倒还有可能,但一个和尚找他们两个去修佛,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更何况,若只是领悟秘技,也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怎么算,都只剩下了弘阳平的那一份,可他们三个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的迹象。 哪有多余的传承分给另外两个,统共也就七个人……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景黎忽的一顿,仔细回忆当时子苓给他们看得那卷破羊皮纸上的内容。 那上面写的,应该是修真界与魔族约战,修真界八人,魔族七人…… 为什么弘阳平说是七个,纸上写的却是八个,到底哪一边才是真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在苍麒沉浸心神,观摩参悟其中一片轨迹中的剑法之时,忽有一道虚影凭空出现。 来者手持一柄造型古怪的黑色巨剑,带着狂暴的杀意而来。 身影虚虚实实,不断变化,就像是一缕青烟,眨眼间便杀到跟前。 双手紧握那柄足够两把砍刀般大,剑身倒钩林立的巨剑,照着岩石上的人影悍然劈下,周身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苍麒并未起身,纹丝不动的端坐于岩石之上。 一柄银白色的巨剑无声的从苍麒背后显现,在那黑剑的剑锋即将碰到苍麒的前一秒,银色巨剑剑身闪过一丝暗芒,剑身一虚,飞出一柄比原身小了几号的银剑,须臾之间便抵达苍麒身前,将那行凶的黑剑一剑拍开。 本以为一击得手的偷袭者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故,只觉得双手虎口生疼,竟是险些被那银剑将手中黑剑给打脱了手。 来者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以护卫之姿,凌空悬于苍麒身前的银剑,冷哼了一声,手腕一转,将黑剑翻转垂直握在身前,左手双指并拢,在那锋利的剑锋上一抹而过,鲜红色的血珠从倒钩上滴下,落至下一个倒钩,将其染红之后,又继续往下滴落,眨眼间,那一滴血便从剑尖一路滴到了剑柄上的凹槽之内,并迅速的在那纹路中滚动。 当血珠滚入窟窿时,剑身向前一转,锋利的剑身反射出亮白色的月光,就见一点白星闪现,唰唰唰数声之后,与来者一般无二的八道虚影在本尊身后呈燕字形排开,且手中皆握有同款黑剑。 九道人影森然一笑,呈包围之势将苍麒团团围住,九柄黑剑剑尖红芒闪动,挥劈砍斩刺,姿势各异的向着包围圈的中心位置袭去。 苍麒睁开眼,眉心裂开一道缝隙,一道白色虚影闪现而出,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意,与那些黑剑碰撞在了一起…… * 景黎越想越不对劲。 进入浮屠塔的羊皮纸和钥匙都是当初最后的那位修士留下的,那么,那一位的传承必然是完整存在,而且必然是作为重头。 而最后的传承,是属于弘阳平的——换了谁花了这许多心思布置,都不会缺心眼的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前头,肯定是会留到最后。 换句话说,最后的传承是谁留下的,那么那个人就应该是布置好浮屠塔,留下地图和钥匙的人。 可是就算加上魔族,也统共不过十五个人,弘阳平不至于连七和八都分不清楚吧。 前后说辞这般不一致,究竟是羊皮纸骗了他们,还是,这里的这个弘阳平有问题? 景黎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地面,眯起眼睛看着那些悬浮于树冠之上的投影球。 双方约战,最后两败俱伤,都同归于尽了,唯独弘阳平还留下了口气,为了造福后辈留下了浮屠塔。 如果……当初那些魔族里,也有人有同样的情况呢? 修真界的那些大能能够留有一丝意识于塔内,造福后辈;那些和他们实力不相上下的魔族,自然也能做到。 还是说……这浮屠塔内,早已被魔族动了手脚。 “!——” 剩下的三道光柱中,忽然有一道柱身一闪,随即熄灭,而原本在里面的人,也随之消失不见。 看那光柱的位置,是子苓。 景黎立即抬头看向那一排投影球,神识扫过,马上就发现一个眼熟的水红色人影出现第三层的一间石室之内。 几乎就在景黎发现子苓踪影的同时,投影球瞬间炸裂开来,连同所有显示第三层以下画面的投影球一起,全部碎成了了一堆粉尘散落。 杜绝了其他人想要借此搜寻她的可能。 “这么说,得到传承的是子苓……”景黎收回目光,看向现场仅存的那两道光柱,他们两个到现在都还没出来,是因为真的有机缘,还是……出不来? * 那些虚影好似不知疲惫般,越挫越勇,并且还在不断的分裂,从最开始的一个,到九个,再到如今的三十六个,全部与苍麒厮杀在一处。 就在苍麒与那九道虚影缠斗之时,虚空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猖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阴阳老儿!你毁我肉身,我便毁你传承,你精挑细选苦等之人,必然入魔,坠我魔道!你所有心血注定成空!!!” 先时的大笑到了最后,已化为了咆哮,其中怨毒憎恨,几乎要破空而出,直直灌入苍麒耳内,响彻了整个空间。 那些虚影也受到了影响,本就虚幻的身影,在那咆哮声响起之时,瞬间变得更透明了一些,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苍麒压下胸中的气血翻腾,那包含恶意,带着无边恨意的咆哮声甚至充斥了他的识海。拧眉看向虚空中传来声音的方向。 那声音良久方才停歇,直至消失之后,余威所带来的影响仍在,就连苍麒原本修炼的那块岩石,都被碾压成了粉末,随着夜风飘散在空气里。 * 一直在罗盘上四下游走的幽蓝色火焰忽的一顿,放慢了速度,在某一块区域徘徊不前。 景黎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罗盘,抬眼看向某个方向,“那里吗?” 幽蓝色火焰忽然蹿高了一寸,火焰中隐隐透出一丝金红之色。 景黎反手抽出背上的幻紫流金剑,一剑劈向西北角落里的一根藤蔓。 冷冽的剑芒划过,斩落了一地藤蔓。 包括景黎目标的那一根。 翠绿色的藤蔓被斩成了两断,上面的那一截还晃晃悠悠的挂在树冠上,下面的那一截却软趴趴的摔落在了地上,看起来与其他藤蔓并无不同。 景黎冷笑一声,手腕微动,目标直指地上那一截。 “嗤!——” 一团黑气突兀的从那被斩断的藤蔓中逸出,见风而长,很快便凝聚成了一个人影,只是膝盖以下的部位,仍是一片模糊的黑气,虚虚浮于半空。 景黎上下打量了一眼那黑影,穿着一身绣有繁复纹样的考究黑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根血玉腰带,一头乱发,猩红色的双眸,神情阴郁,至于长相……怎么说呢,虽然算不上难看,但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那一型。 景黎的视线落在了那一双相对比总体颜色,更显得突出的红色眼睛之上,“是你搞的鬼?” 魔影看了眼景黎,“你比其他人聪明了一点。” 说话的同时,还伸出手指比出了一个差不多两毫米的距离,又很快摇了摇头,“但是还是不够,你竟然自己跑过来送死。” 景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在说你自己吗?” “嘴皮子倒是利索。”魔影嗤笑一声,扯了扯嘴角,“现在修真界的小子,都像你这么狂妄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反正说了他也不认识。 景黎不感兴趣开口讲对方剩下的话给堵了回去,“你费尽心思的隐藏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魔影显然是对景黎的无礼而感到不悦,冷笑数声,“我自然会要你的命。” “如果是为了将进塔的人一网打尽,你没必要拖到现在,甚至还让一些人得到传承。”景黎压根就没理他,自顾自分析着,“你留在第九层,在所有人进行最后的传承时,才动手脚,说明你并不希望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前有折损,你放一些人离开,却又将其中的另一些人困住,他们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 虽然现在变成了这么团东西,但对方以前好歹也是魔族的一方高手,他们几个金丹期的后辈,有什么能被对方看得上眼的,如果是看不惯修真界的人,在他们进来时就动手更方便。 景黎看着魔影膝盖以下的那团黑气,眉间微微地一动,“你想夺舍?” 总有讨人厌的家伙在觊觎他家师兄的身体,当初沧澜秘境里的霍鹏鲸是这样;眼前这个早就死了千八百年的黑雾更是如此。 既然都死了,好好去投胎不好么,非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一个个的,还真是讨人嫌啊。 “呵呵。”魔影的眉眼微微地弯了起来,没承认,也没否认,“怎么,那两个人里,有你在意的人?” 景黎点了点头,爽快的承认了,“我师兄在里面。” 魔影似乎对此挺感兴趣,没承认,也没否认,反而追问道,“哪一个?那个黑衣服的小子?……哦,是那个剑修么。” 大大的笑容在魔影脸上绽放,轻蔑的扫了一眼景黎。“放心,本座很快就会让你们团聚的,等我把他……” 没等他说完,景黎就出声打断了他。“出门看黄历了吗?” 魔影微微一愣。 “在我面前说要害我师兄?”景黎忽然笑了起来,“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第一百八十章 那三十六道虚影的行动因为那狂妄的笑声而出现了一丝滞涩,苍麒没错过机会,带着雷霆之力的剑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些虚影的身边。 几道虚影一惊,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却不及那剑刃的速度,也无法从中寻到撤身而退的空隙。 明明只是看对方不紧不慢的挥出一剑,却好像整个周身都是剑,将他们团团围住,根本就无处躲藏。 以为自己避过了剑刃,等到长剑刺体而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身上的伤口。 被刺破的伤口处不断有黑气逸出,就好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皮的气球开始漏气一样,那些原本黑色的虚影,开始变得渐渐透明起来,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浅灰色的人形,就连手里的黑剑,也变成了透明的灰剑。 本以为能够借着现在的形态趁机从那密密麻麻的剑阵中撤走,却错愕的发现他们已经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内。 正疑惑间,忽听一声炸雷声起,随之响起的是劈啪作响的雷霆之声,伴随着雷声的同时,紫色的电蛇不知从何而起,在他们脚下迅速游走,不给他们丝毫反应时间的串联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牢笼,将他们全部一锅儿端了。 虚影一惊,想要破笼而出,却为时已晚,一道成人小臂般粗的紫色雷蛇猛然从牢笼顶部劈下,那雷蛇在接触到虚影的那一刹那便蔓延铺伸开来,一层浅色的雷光将那些虚影从头到脚覆盖住,不给他们任何挣扎的机会,雷光一闪,炸雷声起。 伴随着一些奇怪的声响,那些虚影们在雷光中,被碾成了粉尘,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待这片空间重新恢复平静之后,那许多剑影尽数回归于一柄银白色的长剑之中,长剑剑身一颤,剑影消失,化作一团白芒,向着苍麒所在的方向飞去。 苍麒伸指带过那一团白芒,按入眉心。 就在白芒进入的那一瞬间,一道速度极快的黑烟陡然出现,钻入了苍麒眉心,甚至比那白芒的速度更快。 苍麒捂住额头,感觉到一股森森刺痛,令他头痛欲裂。 “哈哈哈哈哈!阴阳老儿!终是我赢了!” …… * “小子狂妄!”魔影面容扭曲,一嗓子吼出的同时,一掌拍出,带着澎湃的灵力,以灭顶之势向着景黎扇来。 景黎横剑相格,接他这一掌。 魔影一愣,显然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景黎竟然选择直接硬抗,他应该知道自己的修为远在他之上,难道…… 心中正觉疑惑,身侧忽然出现了一道寒光乍现的剑刃。 魔影一惊,急忙向后疾退,腿上的那一团黑色雾气,将他的所过之路划出了一条由细至粗的黑色长线,在这片翠绿色的树根上,尤为显眼。 魔影这一退,一直退到了数丈之外,才堪堪站稳。 回过神来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未及发作,忽觉一阵清风拂面。 心中立时一紧,猛地一抬眼。 就见景黎不知何时已近至身前,一剑直扫他面门。 魔影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小子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也亏得他反应不慢,猛地往后一仰,但那锋利的剑锋还是扫过了他的脸颊。 飞溅出的殷红在满目绿色的地面上,异常的刺眼。 而等他反手一掌拍出的时候,景黎已经飘然退至数丈之外。 那一掌落空,直接拍入地下,将原本平整的地面拍出一个深近十尺的巴掌形大坑,连带伤到了古木的几条根系,将上面的投影球震落了两个,直直摔进坑底,碎了一地。 魔影看了眼地上的大坑,脸色很有些难看。 景黎手腕一翻,挽了一个剑花,凉凉道,“你这准头不行啊。” 魔影忍不住抬眼看向数丈之外的人影,感觉有些不痛快——对方一脸轻松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紧迫感,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在修为上能够完全碾压他的对手,而是不知名的那些阿猫阿狗。 “算你有胆……” “胆子不小的是你,”景黎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敢把主意打到我师兄的头上。” 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叱咤风云,雄霸一方的魔族大能么? 这都几千年过去了,别说是化神期,就算是当初的合体期高手又如何,这些魔族早就被弘阳平他们打的重伤陨落,便是现今还留有侥幸逃过死劫的又如何,别说眼前的魔族肉体已毁,本就是苟延残喘之辈,经历了这数年来,便是神魂都不见得完整,不然何以连完整的人形都不能凝聚成形? 敢打苍麒的主意,别说是神魂不完整,就是完整,他也绝对要把他给打散了! 景黎轻哼了一声,剑身一转,折射出远处金色光柱的亮光,衬的本就带着一层浅金色的长剑,寒气逼人,杀气满溢。 魔影看着景黎的模样,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别发呆啊。” 上一秒那人影还远在数丈之外,下一秒,那略带凉意的嗓音就已在头顶响起。 魔影并未抬头,身影一虚,避过了那擦颈而过的剑刃的同时,双掌齐齐下,对着景黎所在的位置轰出。 轰然一声巨响。 魔影闪至一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回身去看被他击中的景黎。 却觉得身边一阵风过,一个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都让你看准了再打了。” 冰冷的剑刃带着杀气,划破了颈部的皮肤,魔影只觉得脖间一凉,下意识的向前避走,却不料一柄长剑已横亘在身前,阻挡了他的去路。 魔影一愣,险险刹住脚,微微皱眉,“你两手使得不同的剑法?” 景黎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现在才发现?晚了。 “不过就凭这样就想对付我,太天真了。” 魔影嗤笑一声,身影一晃,直接消失在了景黎面前。 “……”他还以为对方要放什么大招,结果竟然就这么直接闪人跑路了么。景黎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放出神识,将方圆数里都搜寻了个遍,并未发现对方的踪影。 原来是个惯会隐蔽的,怪不得那么自信。 景黎扫了眼大门的位置,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介于对方的形态,他早在动手之前,就留了个心眼,在大门上布下了禁制,若是对方想要出去,只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既然现在门口还未传来动静,显然对方现在还在这片空间之间。 看着这满目的翠绿,还有那生机无限的古木,景黎脸上露出一丝略带古怪的笑容——真以为,隐形了自己就找不到他了么?天真的到底是谁啊。 “!——” 一条气冲云霄水龙从景黎剑尖咆哮而出,足有数丈长的龙身盘踞在空中,冰蓝色的透明眼球里不带一丝情感,睥睨而冷漠的注视下脚下的这片土地,随后,龙口大张,巨大的水柱从中喷出,一眨眼的功夫,就将这片空间变成了一片汪洋。 隐匿了身影躲在暗处的魔影皱眉看着眼前的水,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将整个空间都注满了水,没留下一丝空隙,难不成是想要淹死自己不成? 景黎看了眼远处因为浸泡在水里,而发出朦朦光晕的光柱,弘阳平想的确实周到,有这么他的防护在,他等会动起手来也不必束手束脚了。 景黎闭上眼,以神识感知着水里的每一处。 即使魔影隐匿了形体,消失在眼前,但他的存在不会改变,不会因为看不见,就变得不存在。 这个空间,除了古木就只有剩下的两道光柱,再没有其他东西。 古木的位置是不会改变的,而只要苍麒和闻人异不出来,那两道光柱也不会消失,换句话说,没有水的就只有这三个地方,而剩下那个没有水,却空无一物的地方,就是他的目标所在。 突如其来的刺痛令魔影下意识的闷哼出声,却委实不知,景黎究竟是怎么发现了自己的行踪,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增加,魔影低下头,难怪那么痛,现在的他,身上到处都是寸长的伤口,那伤口极细,却异常的深,血丝不断从伤口中溢出,将周遭的水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 魔影心中存疑,凝神仔细看去,才发现水里有着无数看不见的水刃,叫人防不胜防。 就在他恍神之际,一条水龙咆哮而来,将他紧紧困住,缠绕。 魔影一惊,再想动作,却已失了先机。 红色剑光带着冰冷的杀意出现在身前,一声轻鸣,便觉脖间一凉,就再也不知道了…… 景黎摆了摆手,充盈了整个空间的水,连带着那条水龙一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一道光柱忽的熄灭,原本在里面的人也随之消失。 景黎瞳孔一缩,猛地抬眼扫向剩下的那些投影球。 在视线所及之处发现了那道身影时,投影球已然炸裂开来,景黎没再迟疑,收回双剑,飞身像第七层赶去。 …… * 空旷的通道内,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并不重,却莫名的带着一丝急切,在寂静的通道中回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啊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 景黎站住身,看向前方拐角处。 就在约莫十丈远开外,有一个人影直直立在地上。 那人穿着一袭白衣,站在黑色的通道里,仿佛连那白衣都沾染上了丝丝墨色,散发出一种极为危险而不祥的气息。 景黎看着他,疑惑道,“师兄?” 那人侧过脸来,眼神淡漠如水,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是谁?” 第一百八十一章 景黎心中咯噔一下,有种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的感觉。 苍麒看着他,莫名有一种,后悔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眼前人因为自己一句话而露出这种表情,心里莫名的有些不适。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看见对方难过,连带着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苍麒忍不住皱眉,问眼前的人,“你我之间,是何关系?” 景黎觉得老天根本就是在玩他,苦逼的暗恋了他家师兄这么久,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结果人都还没捂热,背了个身再见面,对象就说不认得自己了。 这天底下还能有比他更倒霉的么? 最令他无法忍受的,是苍麒用那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自己——就好像他们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人一样。 还有什么比自己数天未见的恋人一照面就问自己,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更荒谬的事情吗? 中文果然博大精深,因为他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抬头看了眼苍麒,发现没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的苍麒就那么站在那看着他,景黎用目光丈量了一下他们此时的距离,明明不过是两丈远,却像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横亘在自己之间,只是想想,便觉得心酸。 苍麒看着不知为何陷入沉默的景黎,略带疑惑的开口,“我们之间的关系,难以启齿?” “……”景黎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不让自己抓狂。“你是我师兄。” 苍麒迟疑了一下,点头。 刚才,对方似乎是有开口喊过自己师兄。 既然是师兄弟,那刚才自己会有那种莫名的感觉,似乎也说得通。 但是……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苍麒目光一顿,落在对方腰间,看见了一对银色的铃铛。 那对铃铛做工极为精巧,上面似乎还刻着谁的名字,而最令他奇怪的是,他从中感觉到了极为熟悉的剑意,不单如此,他甚至还能感觉到那铃铛中有什么东西,与自己休戚相关。 苍麒微微皱起了眉,不明白那为什么那对铃铛里会有自己的血脉之力,某一个瞬间,似乎有什么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想去深究,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看向景黎时,目光中不免多了一层思量。 觉得对方的气息,似曾相识,思忖片刻后,在自己身上的法衣上发现了对方的气息。 苍麒心中不免起疑,略侧头,眼中似有疑惑,“你我之间,只是如此?” 对方身上的铃铛,还有自己身上的法衣,应该是他们为对方炼制的,若只是师兄弟,会在炼制的时候,加入已身精血吗? 在苍麒打量景黎的同时,景黎也在暗自思量。 显然,他家师兄现在有些问题,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除了那个暗中作祟,意图不轨的魔族之外,别无他选。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分明就将那魔族给解决了,为什么苍麒还会变成这样,难道说,这中间还出了什么岔子? 正思忖着,冷不丁听到苍麒的声音,不由一愣,以为对方想起什么了。 望向苍麒的方向,发现对方眼底是纯粹的疑惑,似有不解。看着那双熟悉的墨色瞳孔,从苍麒问出那句“你是谁”后就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略微松了一松。 就算苍麒现在不记得自己,但是,对于自己,似乎也并非全然无感,不然也不会有此一问。 想到这一点,景黎心下稍松,再面对苍麒时,也没了最初的震惊与受伤。 见苍麒还在等着自己回答,景黎便点了点头,干脆承认道,“是,我与师兄心意相通,已在一起了。”说这话的同时,景黎一直注意观察着苍麒的表情,发现对方有些意外,但看起来好像也并没有特别的惊讶,微微颔首,似是接受了这个说辞。 ……说实在的,虽然对这样的结果挺高兴,但是苍麒竟然就这么毫无异议的接受了,景黎又觉得有些别扭——竟然就这样接受了? 他自然是不知道苍麒此前心中所思的,见苍麒抬脚走了过来,在自己身边站定,离得近了,一开始发现对方时,那股危险感又冒了出来。 景黎也没心思再去纠结这个,把其余的都先放在一边,伸手抓住苍麒的手腕,输入灵力,检查对方的情况。 在对方出手的那一刹那,苍麒便有所觉,但并没有避开的想法,反而极为自然的伸过手,仿佛这个动作是做惯了的。 苍麒低头看着那个白色的发顶,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景黎一呆,抬起眼看他。 苍麒收回手,坦然与他对视。 片刻后,景黎率先挪开眼,边检查边问道,“我此前与师兄分开数日,不知师兄身上发生了何事,为何再见时便不认得我了?” 苍麒沉吟了一会,“非是不记得你,而是对于过去之事,我的记忆有所缺失。” 俗话说的记忆断片么。景黎哦了一声,又问道,“师兄记得那些?”不记得的那些,他在一边帮着补充也行。 苍麒思忖道,“我是剑修。” 景黎点了点头,等他下文。 “……” “……” “……”景黎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道,“这就是师兄你说的记忆有所缺失?” 这特么根本就是彻底失忆吧?! 苍麒面上丝毫没有尴尬之色,依旧是那副神色自若的模样。 景黎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那天杀的魔族究竟对苍麒做了什么?明明也没被夺舍,为什么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或许,他应该庆幸,苍麒尽管失忆了,至少智商始终在线? “师兄你对于自己为什么变这样,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景黎有些纠结,他刚才借由灵力,将苍麒身体的筋脉都过了一遍,并没发现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暗伤内伤,从身体的情况来说,苍麒现在没有任何问题。 苍麒倒不是真的什么事都不记得——虽然他现在确实也没记得几件事。 准确点来说,他现在的记忆是以一道黑雾试图在自己识海内作乱为起点的。 他不记得那道黑雾的由来,只记得自己与黑雾相互之间的压制,他记得自己最后是把那黑雾给碾灭了的,但是那在同时,又有什么东西在识海中炸裂。 等他醒过来时,已经在这通道之中,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究竟为何会在这,景黎就过来了。 听完苍麒的诉述,景黎大概明白了,那魔族果真是不安好心,想要对苍麒夺舍,但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说实在的,夺舍这种事,成功的首要关键,就是己身的实力必须高于对方,其中精神力也至关重要,被夺舍的那人意志力越是弱,夺成功的成功率就越是高。 而在修真界,论意志力,剑修绝对是碾压其他修士的存在。 去对一个剑修,还是一个已经凝练出剑心的剑修进行夺舍,这脑子究竟怎么想的……真是活该最后神魂俱灭。 只是,毕竟被那魔族入侵了识海,两人的意识在其中交锋,动静肯定不小,识海是最为重要,也是最为玄妙的存在。 识海若是有损,很难说会出现什么结果。 景黎看着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告白,眼错不见就失忆回来了的师兄,恨不得把那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魔族给拖出来剑破一百遍。 那苦大仇深的表情在脸上实在是太明显,明显的苍麒想要看不见都难,苍麒迟疑了一下,“你在生气?” 话音刚落,就看见景黎瞪圆了眼睛,“我当然生气了,该死的魔族,不干一件好事,见天儿的给人添麻烦,真想宰人。” 苍麒瞧了他一会,直到景黎错开眼,才道,“我不记得我们以前的事。” 景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含糊了嗯了一声,心说,自己已经知道了,还这么特意强调一遍,简直往他心头撒盐。 苍麒顿了顿,又道,“你记得。” ……妈蛋,越听越觉得自己苦逼。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却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 “……抱歉。” 最为熟悉不过的温和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只手掌覆上他的头顶,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景黎的眼睛有些发涩。 这个动作完全是苍麒的下意识反应,看见眼前的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很好,才会让自己一看见对方露出难受的表情,就觉得心疼。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的情人突然说不记得自己了,想来自己也不会高兴。 苍麒摸了摸对方的发顶,又伸出一只手,将对方的脸抬起,看着那双有别于常人的异色眼睛,认真道,“我忘记的那些,你告诉我。我保证记得牢牢的,一个字都不会再忘。” 景黎一愣。 耳边响起一声叹息,“所以,别再露出这种表情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景黎觉得这一趟浮屠塔之行,对于自己来说,堪称是一次跌宕起伏之旅。 先不提那些把他折腾的不要不要的关卡,单说一个嘲讽脸的织织就把他给噎的够呛,却没想到竟然能借此机会把话和苍麒说开,无波折在一起了,堪称简直是人品大爆发,水卦的逆袭。 结果…… 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局。 竟然会以为以后就能和他家师兄过上美满生活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景黎忍不住看了眼身边的人,像是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苍麒也侧过头来看他,两人的视线恰好撞在了一起。 见苍麒眼中似有询问之意,景黎不太自在的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觉得,自己果然是万年黑脸大水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即使苍麒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也并不排斥自己,甚至很轻易的就接受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景黎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命途多舛。 苍麒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正想说话,忽然脚步一顿,扫了一眼左侧的草丛。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有一道银弧在半空划过,一声痛呼声响起,一个人影从草丛里滚了出来。 景黎看了眼那人的衣着打扮,略有那么点眼熟,却实在是认不出对方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你刚才躲在那干嘛呢?”又见那人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嘴里不住抽气,不免有些无语,“我师兄刚才又不曾使力,你至于这样吗?” 苍麒目光微动,却并未说话。 这人在草丛里藏了许久,都不曾出声,待到他们过来时,才有动静,却仍是不曾出面,他才会出手试探。 那不知哪派的弟子仍旧缩在地上不曾起身,哼哼唧唧的喊疼。怎么看怎么和穿越前的那些碰瓷的有异曲同工之妙。景黎将那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内伤什么的姑且不论,反正这么看也看不出来,但是连滴血都没流,也好意思在那瞎逼逼? 景黎懒得理他,拉着苍麒就要走,结果才刚迈开步子,刚才问了半天都不应声的家伙自己说话了—— “是……九华宗的师兄么?……我,我们之前遇见了,噗!” 才吐槽对方没流血,这会直接就当着他面喷了一地。 景黎挠了挠脸,走过去把人拉起来,“你们遇见了什么?” “我们遇见了……”那人见景黎伸出手,便半直起身子,将手搭在景黎手臂上。在全身重量马上将转移打对方身上的那一秒,脸色蓦地一变,原本的凄惨可怜再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狰狞之色,突然暴起,变掌为爪,尖锐的倒钩在日光下泛出冷冷的弧度,抓向景黎颈部。 “!——” 尖锐的爪子深陷进冰层,连带着手掌都被覆盖上了层层冰霜,并以此为径,继续向着手臂蔓延。 那弟子一愣,显是没想到会偷袭失败,将他手掌冻住的那一道冰壁看起来并不很厚,他甚至还能看见冰壁后头的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嘲弄,皱了皱眉,举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想要将那冰壁弄碎,只可惜,手还没举起,便已颓然落下,连一声闷哼都没有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景黎透过冰壁,看见尸体背上的剑痕,又抬眼看了看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的苍麒,再看看那具被一招毙命的尸体,唏嘘,这人要自己上赶着作死,真是谁也救不了。 曲起双指,敲了敲面前的冰壁,冰壁应声碎裂,破碎的冰晶洋洋洒洒的散落,为绿色的草地染上了一层晶莹。 景黎手指虚虚一转,地上的尸体被转了个面,露出青白色的脸来。 盯着那双瞪大了的猩红色的眼睛看了会,真是到哪都有魔族的踪影,不管是几千年前的,还是现在的,一个个都到处蹦跶着找存在感。 景黎拍拍手站起身,转身冲身边人笑道,“多谢师兄。” “……嗯。”苍麒默然,“你早有所觉,根本无须我出手。” 刚才看景黎那么走过去扶那人,他还以为景黎不曾察觉,没想到,没发觉的人是自己。 “这怎么一样。” 景黎歪了歪头,是自己的错觉么,怎么觉得苍麒刚才那话里好像透着股诡异的失落? “师兄在我之前就动了手,我自然要承师兄的情。”见苍麒不答,想了想,道,“他在草丛里待得挺久的了,我本来还以为是个劫财的,便没理会,想着等他动手了再收拾他不迟。”不过苍麒直接把人给弄出来了,这念头也就打消了。 因见他说这话时,苍麒目光微动,似有话想说,便歪着头等他下文。 苍麒沉默了一会,“你刚才走过去扶他,我以为……” “以为什么?”景黎眨了眨眼睛,“这家伙一看就有问题,我只是想借机试探一下而已。”也不等苍麒再问,便耸了耸肩,直接道,“师兄出手从来都知道轻重,再说刚才轻轻那一下,哪里就让他疼成这样了,一看就是不会演戏的,过犹不及。只是没想到又是魔族的手笔。” 要是滚出来的时候马上就喊人叫疼,那才像。 苍麒没再说话,倒是景黎觉得有点新奇。 怎么说呢,感觉失忆的师兄……某方面似乎直白了许多。 如果是以前的师兄,会交代自己行事小心,但不会问这些琐事,这感觉……倒是有点新鲜。 景黎挠了挠下巴,看向苍麒,却发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景黎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好一会,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正兀自困惑着,就听见对方的声音。 “走吧。” 说这话的同时,一只手掌伸至景黎身前,似是随意的牵住了景黎的指尖。 景黎低头瞅了瞅那只手,反握了回去,抬脸笑道,“嗯。” * “辰砂师兄,倩柔师妹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是不是派个人去找找?” 一个穿着九华宗内门制服的弟子急的满脑袋是汗,一边擦汗,一边跑过来向辰砂讨主意。 辰砂手里拿着一枚传讯符,不知是在和谁联系,就觉身边突然刮来一股热风,扭头看了眼那弟子,面无表情道,“宗门此次进来的人里,没有叫倩柔的女弟子。” 那弟子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脑门上流淌下来的汗珠更多了,喏喏道,“虽然倩柔师妹不是我门中人,但是我们也一起结伴了这许多日子,大家相识一场,后面的话在辰砂那张面瘫脸的注视下,逐渐消音,直至无声。 辰砂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看,“是她自己要走。” 弟子硬着头皮道,“这天澜秘境中又危机重重,倩柔师妹她一个人姑娘家,万一出了什么事…….”如果不是眼前这位那一句“自己惹得麻烦自己解决”,倩柔师妹也不至于负气离开。 字典里从来没有“怜香惜玉”四个字的辰砂依旧不为所动,那女人屁事不干只会惹麻烦,还整天在他耳边叨逼叨逼,他早就想让人滚了,现在那女人自己走了,他当然求之不得,会去找她回来才有鬼。 “既然在遇见你之前,她都能活的好好的,想来也不是个手无缚之力的绣花枕头。” 男弟子:“……” 嘤嘤,为什么他遇见的是辰砂师兄呢,如果是苍麒师兄就好了,大师兄人最好了,不像辰砂师兄,一点都不解风情,不知道怜香惜玉! 完全不想在这种不知所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的辰砂不耐烦的挥了挥衣袖,把人打发走,继续给人传讯。 …… * 阮倩柔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原本所待的九华宗营地,磨蹭了大半个时辰,都不见有人来找人,便知没戏了。 不由恨恨的抓过手边的野花,掐了个稀巴烂。“辰砂那个不解风情的蠢货!” 亏她这一路上殷勤备至的曲意侍奉,谁知道辰砂那个榆木疙瘩根本就不开窍,遇见银霜豹的时候,竟然还指挥自己和那些弟子一样战斗。 妈蛋,还真以为自己是他手下的那一帮子师弟啊。 那野花上长着细细的倒刺,阮倩柔正在气头上,一时不察,被扎了个正着,心头更是火大。 原以为找到了九华宗的人,便能报上大腿,谁知道遇见的是辰砂这种满脑子只知道修炼的货,啧! 九华宗这一次进来了好几个各大峰主的亲传弟子,本还想着勾搭上一两个,借机脱离了白雾坊这种破地方,谁知道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竟然出师不利。 阮倩柔一边往手指上抹药,一边盘算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之前偷听了一耳朵辰砂和那几个人之间的谈话,他的那几个师兄弟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若去碰碰运气? 要说九华宗最出色的弟子,那必须是作为首席大弟子的苍麒啊,听说那苍麒待人温柔的很,绝对不会像辰砂那蠢货一样不识趣;据说那苍麒好像还有个亲传师弟,两人关系颇好,形影不离的,这会估计也在一起,找到一个便能找到另一个,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就不信那两个人也都是呆子! 阮倩柔以拳击掌,就此打定主意,“就这么办,等找到苍麒他们……” “!——” 阮倩柔警觉的看向一边的树林,“谁在那?!” “阮姑娘不必紧张。”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树林深处走出来,渐渐暴露在阳光之下。“我只是,来帮姑娘一把。” 在看清对方模样的那一瞬间,阮倩柔一愣,“你不是……” 阮倩柔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空洞而无神的注视着前方。 来人轻笑一声,展开手中玉骨扇,慵懒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狠厉。 “我要你……” 第一百八十三章 收到辰砂传讯的时候,景黎正站在个边界线上,犹豫往哪边走。 天澜秘境里的地域完全是按块划分的,有些相邻的地界之间根本就没过渡区,不过一步远,或许就是流沙和石林的分界线了。 左边是片沼泽,右边虽然是实地,但是远远的能看见两座活动火山喷发,显然两边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景黎眯着眼睛盯着远处那两座火山看了会,那熔浆还喷发的挺高啊。 不过走沼泽这条路,倒是不需要像走右边似得连天上都要提防,不然还是过沼泽吧,至于比另一边方便些。 打定主意,正想喊苍麒一起走,转身就见对方盯着手里的传讯符,不知道是在和谁联系。 似是注意到景黎的目光,苍麒直接将手上的传讯符递了过来。 “方便吗?”虽然以前他们也没刻意隐瞒对方自己与其他人的传讯内容,但是没像苍麒现在这样,直接把传讯符直接递过来。 苍麒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是需要瞒着景黎的。 更何况,虽说景黎有将以前的那些事告诉他,但是对一些人或事终究没有那种融入感,感觉就像是听了一个属于别人的故事。 与其这样,还不如由景黎带着,去重新接触那些以前的人物,总好过自己全然无感的一个人硬记。 景黎挠了挠脸,接过传讯符瞧了瞧,发现是辰砂发过来的——也对,在秘境里没法和外界联系,就算传讯,范围也被限定在了秘境中所在的诸人,再想想现在在秘境里的他们的熟人,好像也没几个。 辰砂说话向来简洁,景黎飞快的将上面的数行字扫过,心里大致有了数。 和他们两个人不同的是,辰砂打从进入秘境之后,就一直在不停的捡人——当然,捡的都是九华宗的弟子,到目前为止,他身边已经有将近十个人了,这次九华宗进入秘境的弟子,辰砂那边就占了三分之一。 辰砂在捡到那些弟子的同时,发现了不少其他门派弟子打斗的痕迹,这也算是正常,他一开始也并未在意,但随着见到的尸体越来越多,而且几乎都是背一招毙命,这便令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次进来的人都是能算的上的同辈中的佼佼者,怎么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人给解决了。 而更令他感到疑惑的是,有些尸体身上的财物并不曾遗失,也就是说,对方杀人并非是为了夺宝。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发现了近三十个遇害的,多为落单的,很少有和同伴一起殒命的,想来对方专门筛选过目标,刻意挑落单的下手。 辰砂传讯过来,一方面是为了提醒他们小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同门中的另一些人他一直没法联系上,怕他们也遭了毒手,让苍麒和他一起搜寻那些弟子的下落。 “三十多个啊……”景黎有些咋舌,要知道他们统共也就进来了两百个,都有七分之一了,这还只是辰砂发现的人数。 “我觉得有些说不通啊,师兄。”景黎将传旭符还给苍麒,觉得有些困惑,辰砂只看见了那些死透了的尸体,还不知道这次又有魔族混了进来,但是他们两个刚才被一个魔族偷袭过。见识了一些魔族的伎俩,联系到辰砂说的那些遇害的弟子大多都是还不来及还手就被一击毙命,心里也有了些数。 但就是因为又有魔族混进来,他才觉得奇怪,“宗门已经知道了魔族近来的那些动作,也对此采取了行动,包括玄天宗在内的那些与魔族有染的宗派这次都没能进来秘境,剩下的进入的那些弟子,想来宗主他们也都是有探查过的,身份上应该没问题才对,怎么又会有魔族出来为非作歹?” 景黎之前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魔族的动静告诉明玄,后者又禀明了宗门后,虽然隐约知道宗门有对此作出应对之策,但具体如何,却并不清楚;而九华宗年轻一代弟子中唯一一个清楚细节的苍麒,目前正在暂时失忆状态,那些原本知道的情报,这会全都忘的一干二净,自然也无法解答景黎的疑惑。 不过,单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会出现现在这般状况的情况,不外乎两种。 “秘境的入口于开启时间虽然特定,但若是有合体期以上高手出手,另外打通一条通道,亦并非不可能。”苍麒单纯从技术性角度给分析了一下,拓展并稳定一条新通道难度太大,但若是由一位精通阵法演算的合体期高手倾力,短时间内打开一道缝隙,却并非是不可能。 魔族只需要找一位合体期大能将秘境的结界膜撕开一个小口子,让人进来之后,再补上就行。 “……听起来这结界膜好像个筛子,都不知道放进来多少魔族了。”那些魔族正经都挺聪明啊,就是脑子都没用在正途上。 听见“筛子”这个词,苍麒脑中忽有一个画面闪过,看见一个女人狼狈的跌坐在地,大声分辨着什么,那画面转瞬即逝,甚至还没来得及让他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就跳转了画面。 苍麒皱了皱眉,将那莫名的感觉按下,继续之前的话题道,“又或者,当初对探查那些门派身份的人有问题。” 景黎一愣,“师兄是说,宗门里有内奸?” 苍麒摇了摇头,“只是猜测罢了。”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却还是将话锋一转道,“不过比起找人另行撒开结界,这样确是方便许多。” 还有一点他没说,在刚才听见景黎疑惑的同时,他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内奸两字。或许,在他未曾失忆前,有掌握一些内情。 虽然对于这一可能情感上有些接受不能,但仔细一想,可能性还真的挺高的。 景黎不由想起他们进入秘境之前,明玄以及那两位带队长老反复强调的注意安全之说,难道说……师尊他们对于这事其实早已有所预料? 如果真是如此,那师尊他们不可能毫无安排,而将这次九华宗进来的三十几号人在脑海中扒拉了一遍,怎么想,都觉得,他家师兄应该会是知情人…… 景黎的目光忍不住往苍麒身上瞄了瞄,但是,现在这个知情人,稍微出了点意外…… 以为景黎是在担心同门中出了内奸的事,苍麒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抚道,“莫要担心,若确是有人与魔族有染,心中有鬼,自会露出马脚。” 景黎点了点头,又下意识的就着苍麒的手蹭了一下。 现在他们在秘境里,就算是九华宗里真的出了叛徒,也暂时顾及不到,还不如先将眼前的事给处理好。 既然已经有魔族混了进去,不若把这当做突破口,先抓两个魔族过来,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想毕,景黎也没再耽搁时间,准备赶路。“师兄,右边的那块地域时不时有岩浆喷发,不若我们走左边?虽然沼泽中多虫兽,但比起随时爆发的火山,倒是更稳妥些,师兄以为呢?” 苍麒对此并未异议,在他看来,走哪边一样,景黎想走哪边,他跟着便是。 两人达成一致后,景黎便想召唤飞剑,御剑而行,不防被人拽了一把,脚下先是一空,又很快踏实,一晃神,眼前已换了一番景致。 景黎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飞剑,看见脚下的景色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去;视线略微上移了些,落在横亘在腰间的那条手臂上,又感受了一下身后那个结实的怀抱,顿了顿,“那个……师兄……” “嗯?” 因为飞剑的速度太快,在头顶上响起的那个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 “怎么?” ……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就算是两个人一起,速度也不见得比自己单飞来的慢。 说起来,自打自己学会御剑术之后,就没上过这柄飞剑了。 景黎挣扎了零点零一秒之后,极为干脆的将身体的重点向后靠,“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了。” “?” “我那时还不会御剑术,我又不好意思和你说,每次出行都打青鸾的主意,那次正好青鸾不在,只能自己御剑回夕照峰,我当时跟个秤砣似得直接往下坠,师兄你当时的表情……” 现在回想起当时苍麒脸上微妙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苍麒能清楚感觉到怀里人紧贴着自己的背脊因为闷笑而微微震动。虽然他不记得当时的场景,但是只听景黎的形容,也挺有画面感的。 这会景黎的手正搭在他手臂上,不好动作,便用下巴蹭了蹭前者的发顶,问他,“之后呢?” “之后啊……我差不多每天都被师兄你逮着学习各种法术。”一想到那些被玉简和书籍埋没的日子,景黎就下意识的嘶了一声,虽然说对方是好意,但是那会他还有一种重回高三的苦逼感。 不过,也算是段不错的回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之前虽然也有将他们进入天澜秘境之前的事和苍麒简述过,不过说的大多是些这事,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倒是没怎么细说,景黎见苍麒似乎对这些挺感兴趣,便又挑了一些经历说了。 别说,当时的一些事现在回过头来看,倒也挺有意思,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气氛倒也融洽。 因为说到噩梦林上的远古传承,景黎便笑道,“其实,打从那时候起,我对师兄的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只不过当时也没往那方面想。”只当是独占欲作祟。 不过他之所以会对苍麒动心,也是基于对方对自己的善意为基础,这么一想,自己会喜欢上苍麒,好像也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毕竟一直都想要有这么一个人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而打从穿越后,他和苍麒之间便是用形影不离来形容也不为过。 朝夕相处,又一直被对方重视,看顾,这之后的情感变化好像也挺顺理成章。 景黎仰着脸想了一会,不无庆幸道,“幸亏在我拜师之前,师兄你没别的亲传师弟,不然估计这会你也不是我的了。” 这话本是说着玩笑的,只是说了之后,却半天没见苍麒有何反应,不免奇怪的侧了侧头,疑惑的看了眼身后。 苍麒眉间带着些许折痕,看起来似乎不甚满意。 景黎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师兄无恙便好,至于其他的,慢慢来便是,反正我们一直都会在一起,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要说一点都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所言也皆出自真心,苍麒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反正,就算苍麒失忆了,也还是对自己有所不同,不是吗? 苍麒闻言,眉间略松开了些,却还是道,“此事,是我对你不住……” 不等他说完,景黎便出言打断,截过了话头道,“既然这样,师兄好好补偿我便是。” 半是调侃半是玩笑,却不料苍麒竟真个认真的点了点头,“理当如此。” 景黎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弄的很有些哭笑不得。 生怕对方较真深究下去,忙道,“这风怎么突然大起来了。” 这倒不是他故意扯开话题,而是这风确实比之前强盛了许多。 顺手掐了个法诀,给他们上了个防风罩,就听见下面有人在嘶声力竭的叫喊。 景黎侧耳细听,发现喊的是救命。 “师兄。” 刚喊了一声,脚下的飞剑就停下了,景黎向着下面的沼泽地仔细张望了一下,最后在一处多人多高的红血藤从中瞧见了几个人影。 红血藤太过杂乱,里面的那些人看的并不很分明,倒是其中有个人穿着九华宗内门弟子的制服。 “师兄。”景黎伸出根手指戳了戳手下的胳膊,示意对方过去看看,“同门呢。” 话音刚落,就感觉脚下的飞剑拐了个弯,剑身下沉,向着那一处红血藤的位置飞去。 虽说进入九华宗都一年多了,但景黎其实对于那些同门认识的有限,熟识的那几个完全可以用两只手数的过来,更别说这里面还有大半都是各峰主的亲传弟子。 除了辰砂闻人异他们,这次进来的内门弟子里就一个商陆是他熟识的,剩下的,都是眼熟,但是叫不出名字的那一类,苍麒都是都知道,不过这会失忆了,连眼熟都没了。 不过他们两个不知道,自有其他人知道,之前扯着嗓子喊救命的那个就是九华宗的,这人也眼尖,大老远的瞧见两个人影过来,就盯着看了,等距离更近些,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更激动了。 “大师兄!大师兄!景黎师兄!我在这!我在这!!!” 这声音洪亮的景黎都不能将这声音的主人,和眼前那个跳着脚闪避那些血蜥的人联系在一起。 “两位师兄小心!这里有东西!” 那弟子见景黎两人马上就要到近前了,连连摆手,伸手指着身前的空气提醒,“有东西在这!” 不待他重复第二遍,苍麒就稳稳的将飞剑停在了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一丈有余的地方,离下面的沼泽也有三尺距离。 景黎仔细看了看那弟子手指的方向,除了空气,什么都看见。 心念一动,一大堵透明的冰墙凭空出现,将那几个弟子所在的位置周边都冻成了一圈。 这么一来,刚才那弟子提醒了,但他们却看不见的东西,便直接被冻在冰墙里了。 这堵冰墙虽是透明,但并非是无色的,而现在里头冻住了不少东西,许多地方的蓝色便浅上了不少。 景黎仔细看了看那些被冻进了冰里的东西,不知道它们是本身如此,还是为了偷袭来者而故意将身体弄成透明的。 那些东西的个头并不大,一圈看下来,最大的那一只也不过是足球那么大,大多体型都与成人手掌大小差不多,长的和水泡眼金鱼有些相似。 迅速在脑中搜寻了一下见过的妖兽种类,无果。 不知是什么东西。 “哎,还是景黎师兄有办法。”那弟子原本是慌忙的阻止两人靠近,生怕他们不知情落了圈套,这会见这冰墙将那些烦人的东西都给冻上了,立马乐了。 又见景黎一抬手,那一大毒=堵冰墙瞬间碎裂,连同里面被冻住的那些妖兽一起,碎成了粉末,散落进沼泽,顿觉解气,也不待景黎问,便主动将这东西的情况,还有他们几个会落入现在这般窘境的始末都给解释了一番。 说来也是他们倒霉,路上遇见了一只金背雕,金背雕是上古妖兽金翅大鹏,与金焰雕□□所生下的后裔,有其血脉之力,远非寻常雕类可比,他们几个修为都在筑基中期左右,遇见了这金背雕,远有不及,只好四下躲避,可那金背雕却对他们穷追不舍,紧盯不放。 开始他们还不明白,等到又来了一只雌性金背雕,才恍然大悟,这一对金背雕刚浮出幼雕,正想着拿他们几个修士去喂儿子呢。 他们几个一路夺命狂奔,眼看着就要命丧雕口了,也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大风,把他们全给刮走了。 前面有提过,天澜秘境的地域变化非常坑爹,完全没有过度地段,他们几个就那么被风从山谷直接吹到了这片沼泽。 原本是天降好运,谁知道完全是刚离虎口,又落了狼窝——他们原本飞的好好的,结果一个个都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蜇了,全身灵力被封不说,身体也全都麻痹了,更让人不安的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是连日来的压力终于找到了人倾诉,还是见来了救兵,终于松了口气,那弟子跟竹筒倒豆子似得把连日以来的那些经历一气儿说完之后,就脱力的往地上一坐,起不来了。 他就奇怪,怎么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跟倒在地上起不来,原来是因为中毒了。 景黎不由同情的看了眼那位同门——真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说他运气好吧,这几个人里,他是唯一一个没被那透明的金鱼蜇的;说他运气差吧,就因为就他一个还能动,所以一直带着这么一串行动不便的伤号到处逃命。 那弟子激动的看着景黎他们,高兴道,“这下总算是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景黎数了数人数,不多不少正好七个,就一个是九华宗的,其他六个都不认识,除了有两个穿着一样的制服之外,其余的各不相同,显然都来自不同门派,估计也是这几日吃足了苦头,这会一个个都满眼希冀的看了过来。 带他们离开倒是可以,但是关键是这几个都还中着毒,得先把毒给解了才行。 景黎摸出几瓶清心散递了过去,唯一能动的那个九华宗的弟子任劳任怨的挨个给他们喂药。 只是,效果不大,那几个弟子依旧是行动不便,四肢僵硬的状态。 那弟子一脸担心的看着同伴,又看看景黎两个,急道,“这可怎么办呀?他们不会一直这样吧?”那岂不是以后都成废人了。 “唔……”景黎皱了皱眉,刚才给他们的几瓶灵药里,也有驱散用的清心散,但是看起来也同样起不了作用,看来,想要解毒,还是得先弄清楚那妖兽的来历,才能对症下药。 只是…….他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确实是不曾见过这类妖兽,解毒之法自然更是无从谈起。 正苦恼间,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要解天魔鱼之毒,须得用其尾部的软骨。” 景黎一愣,小声道,“师兄,你记起来了?” “只是认得那妖兽。”苍麒摇了摇头,“余者,并无印象。” 也就是说,就算失忆了,但是所掌握的那些知识和身为剑修的本能一样,都不曾忘记么。 瞥见苍麒眼中一闪而过的歉意,景黎微微一笑道,“多亏有师兄在,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解这毒,我们去抓鱼吧。” 苍麒看了他一会,确定景黎确实不在意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既然需要用天魔鱼尾巴上的软骨来解毒,再像之前那样把它们冻成冰块碾碎的方式显然不行。 景黎便索性用了在浮屠塔里对付那个魔影的那一招,直接在自身为圆心的方圆一里处封闭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内部湖水满盈。 借由水的存在来感知那些透明的天魔鱼的存在,每发现一条,就用一团水球将其包裹起来。 看不见时还没什么感觉,等那些水球接二连三的出现之后,终于能理解那几个倒霉被蜇至中毒,以至于全身麻痹的伤员了——这些天魔鱼的基数实在是太过庞大,与其说他们倒霉被蜇,倒不如说,唯一剩下的那个没被蜇到的,才是奇迹。 在景黎将这个封闭空间内的那些天魔鱼全部困在水球内之后,苍麒手中银色长剑出鞘,就见两道半弧在水中划出涟漪,掀起巨大的浪潮。 而待那波浪平息,原本在水球内不断挣扎着的天魔鱼都安静了。 或者说,它们不得不安静——除了为了解毒而剥离出了尾部的软骨,留下了全尸的那几条,剩下的都被碾成粉末散落在水里了。 从空间被封闭再苍麒出手,那些天魔鱼一条不留的整个过程,用时甚至没超过三分钟。 目瞪口呆的围观了全过程的那个,唯一还能动弹的九华宗弟子李右一张嘴长成了“o”型,几乎是一脸膜拜的看着半空中的两人,不愧是大师兄他们,这效率! 景黎挥手收回了水球,为防止有其他天魔鱼伺机过来偷袭,在水球消失的同一时间,就布下了一个禁制在周边。 天魔鱼本身透明无色,尾巴上的那一截软骨倒是意外的呈现出一种玉石所特有的光泽,便是用肉眼也能轻易发现。 景黎伸手虚拖住那几截软骨,看向苍麒,“接下来怎么弄?直接把软骨给他们吃了吗?” “同九转草、天一灵露一起炼制成丹即可。” 景黎在储物戒指里翻找了一通,九转草倒是有,只是没有天一灵露,神识一溜弯,去苍麒的储物戒指里溜了一圈,在角落处发现了几个玉瓶,顺手拿了一瓶出来,取了一部分留作炼丹用,剩下的那些又给放回了原处。 “这两个储物戒正好是一对。”不等苍麒询问,景黎就主动解释道,“双方都可以使用对方的那一枚。”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用苍麒的储物戒指,刚才没在自己的存货里找到,下意识的就去对方那找了。 苍麒看了看景黎手上的戒指,又看了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果然是一对,便点头道,“如此倒是方便。” 是挺方便的,也不知道青木真君当初是和谁一起用的。 景黎笑了笑,又掏出一尊炼丹炉,准备下去炼丹,却被苍麒给拉住了,不解的回过头,疑惑道,“师兄?” 苍麒扫了眼李右他们所在的那一块岩礁,“在这里便是。” 这一片地界全是沼泽,李右他们运气好,在这漫无边际的沼泽之上找到了一块五米见方的浮礁,不受沼泽地形影响,不会下陷,是个难得的落脚之所。 只是这岩礁本身面积就不大,现在又横七竖八,直挺挺的躺倒了六个,再加上一个在上面各种蹦跶的李右,看起来异常的拥挤。 景黎如果下去炼丹,虽然地形平坦,但是周围围了那些多人,动作起来难免挤作一团。苍麒瞥了眼那两个肩挨着肩,腿贴着腿的弟子,又扫了眼那岩礁上唯一一处空出来的约莫一尺的空地,想到景黎若是下去后的情景,脸色略有些难看。 收回视线,见景黎正疑惑的望着自己,便道,“下面连放置丹炉的地方的都没有,直接在这炼丹便是。” 景黎看了眼听见这边的动静,挽了袖子把两个伤员给叠到了一起,努力给自己腾出空地的李右,抽了抽嘴角,上面的那个目测两百斤有余,下面的那个是个瘦高个,这么叠在一起,正怀疑会不会在自己炼出解药之前,下面的那个就扑街了。 其实他因为知道下面的空地不大,所以特意挑了一个不过两尺大小的小型炼丹炉来炼丹,不过被苍麒这么一说,又瞧了瞧即使李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帮忙腾出的空处的面积,更主要的是,看见被压下面的那个瘦高个脸都白了,到底还是打消了主意,制止了李右进一步的祸害伤号。 只是,直接在飞剑上炼丹,这空间也不够啊。 景黎挠了挠脸,正苦思解决之法,就被脚下突兀出现的大片银色给闪瞎了眼。 卧槽,剑意原来还能这么用的么? 景黎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片别说是用来炼丹,便是在上面躺下打个滚都仍有余地的凝结出实体的剑意,忍不住伸手扶了扶下巴。 “哇!不愧是大师兄啊!” 又把各个伤号重新摆平了的李右仰着脸,一脸赞叹的看着头顶上的那一片银色,嘴里啧啧称奇,原来剑意还能这么用么,竟然能将剑意这样实质化,这实力…… 景黎几乎是以膜拜的目光在看苍麒,被对方的眼神看的颇为受用的苍麒抬了抬下巴,示意景黎可以动手了——既然他让景黎在这里炼丹,自然会为他解决空间不足的问题。 直到升起炉火,照着苍麒提供的配方往里面开始加料前夕,景黎都莫名的有些手抖——炼丹这种事,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便是配方再简单的丹药,想要炼制出来,也总是要花上一些时间的。也就是说,这层剑意构成的地板,起码得存在半个时辰以上,这还是将炼制这种解毒丹的时间压到了最低来算的。 剑意实质化,半个时辰啊…… 真是好贵的一炉丹药,他家师兄真是大手笔,莫名的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 * 或许是被屁股底下的那层“地板”给刺激到了,景黎这次炼丹前所未有的高效率,不但出单率高,一炉足有近二十颗,每一颗丹药的品相也都是堪称完美。 一挥手,将那十几颗飞出丹炉的解毒丹装进两个玉瓶之后,景黎几乎是立时便立起身来,将炼丹炉收起,蹿回了飞剑上,“我炼完了!师兄快讲剑意收回去吧!” 李右正目不转睛的仰着头看那层“地板”消失,冷不丁被什么东西砸进了怀里,低头一看,瞧见了一个带着瓶塞的白玉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便是解药后,忙不迭蹲下身给同伴喂药——地方小就这么点,都不用跑来跑去,一矮身就能喂两个,再跨一步,剩下几个也全都喂完了。 那几个其他门派的弟子前时虽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眼睛还是睁着的,这药是怎么来的,再清楚不过,吃了解毒丹,身上毒性退去,身体略好转着后,便一个个起身,向着半空中的两人道谢,那个险些被压死的瘦高个道了谢之后,就将李右按地上好一顿胖揍。 其余几个刚才同样也遭了秧的尽量给他腾出空间,默默的在一旁喜闻乐见。 * 等李右搓着脸从地上起来已经是半柱香时间之后了。 一边服药,一边满脸堆笑的问着景黎两人接下来的行程,其他几个也都将视线集中到了他们两人身上——他们倒也没想一直跟着他们,就是这片沼泽里的天魔鱼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他们身上的许多符箓道具,都在被那两只金背雕追杀时用的七七八八,若是没景黎两人当保镖,估计没飞出多远就又的栽倒在天魔鱼手里了。 景黎自然也没拒绝,帮他们在各自的飞剑上都布下了禁制,和苍麒一起,带着身后的一长溜尾巴一路向北前行。 队伍里有个小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左右,和一个与她五官有些相似,约莫是其兄长的青年一起站在一柄飞剑上,想来是摆脱了困境,解了毒,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了不少,躲在她兄长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小声问道,“景黎师兄,你们这一路过来,有看见我们宗的人吗?” 景黎看了看她身上的外袍,牙色,归一门的,摇了摇头,别说是归一门,其实他从进入秘境到现在,遇见的人还真不多,大半还都是在浮屠塔里遇见的。 剩下几个弟子也纷纷七嘴八舌的问起可有看见他们的同门,可惜景黎连他们是哪个门派都没弄清楚,更别提其他了…… “好奇怪……”最开始问的那个小姑娘捏了捏手中的兄长的袖子,发愁道,“几位师兄师姐一直联系不上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别多想。”她那位兄长打断道,“这里面有许多地方都没法传讯,再等等。” 小姑娘乖乖点了点头,显然很听她兄长的话,便连脸上的担忧都消了一些。 景黎与苍麒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不单是他们的弟子存在失联,就连归一门也不例外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这片沼泽的面积虽然大,不过阻隔了天魔鱼的骚扰,畅通无阻的飞行所花费的时间也并不特别久,正好赶在天黑之前出了沼泽。 李右几个在出发前就曾说过,只跟着他们一段路,本是打算等出了沼泽就告辞的,但见这会天色已沉,连夜赶路危险系数较高,又见景黎他们准备在此地过夜,便决定晚上在一起搭个伙,等明早天一亮再出发。 紧邻着沼泽的是片石林,这地形障碍物太多,视线容易受阻,要是有人偷袭,他们很容易陷入包围圈。 景黎跃上一块数丈高的石峰,站在上面观察了一下这附近的地形,伸手指了指东南面的方向,“去那边吧。” 苍麒自然不会反对,李右几个也毫无异议的跟上。 东南面有一处半壁山,背面就好似被人一刀切过一般,光滑平坦,垂直于地表;向阳的那一面是个陡坡,坡上倒不似其他地方石峰耸立,上面大多是些岩石块,岩石的数量虽多,高度倒是没超过半米的,上了坡顶向下看,也不用担心那些岩石会阻碍视线。 若是真有什么异常,也方便在第一时间发现,而不是等对方都到了近前,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 苍麒在坡顶看了看,在一块平坦的岩石边站定,冲景黎抬了抬下巴,示意后者过来。 那岩石挺大,躺个人上去都没问题,更不用说坐两个人了。 这会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坡顶除了一地的石头连棵树都没有,空旷的很,一仰头就能看见漫天的星辰,夜幕低垂,给人一种伸手就能碰触到星星的错觉。 “看样子明天也是个好天气。”景黎看了看星星,低头在储物戒指里翻东西,“师兄有什么想吃的吗?” 苍麒见他拿出两个铁锅,下意识的回身看了眼山坡背面的那处水潭,考虑是不是从里面抓两条鱼上来。 景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师兄想吃鱼吗?” 说起来,以前他如果做了鱼类相关的菜式,苍麒也都会多动几筷子,看来一个人的口味和失不失忆没关系啊。 苍麒的饮食习惯偏好清淡,做个鱼头豆腐汤好了。 在储备的那些食材里挑拣了一会,拎出两条玄水鱼,干净利索的把鱼头给剁了下来扔进水里,又摸出一株月鹊芝切块扔进去代替豆腐,再加了一些其他好料,盖上锅盖,就开始着手其他的食材。 李右他们见苍麒挑了坡顶的位置,便在临近坡顶的地方扎了个窝,因为是下风口,凉凉的夜风一吹,把上面食物的香气都给吹了下来,引得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李右咂咂嘴,用力吸了吸鼻子,“景黎师兄这煮的什么呢,好香啊。” 余下几人也不由摸了摸肚子,虽然说像他们这样的一个月不吃饭也饿不死,但是闻得到却吃不着,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一堆人默默的将视线转移到了李右的身上,示意对方想个办法解决。 “看我也没用啊。”李右抽了抽嘴角,无语,“我又没景黎师兄那手艺。” 众人鄙视道,“你敢做我们还不敢吃呢。” 李右抓了抓头,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些家伙是让他去当小兵探路呢。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香味着实勾人,而且两位师兄也不是那等凶神恶煞之辈,李右装模作样的推脱了一下,就愉快的跑上了峰顶…… 景黎看他们人多,给了一堆用调料腌制过的肉,最后发展成众人围着坐成了一圈烤肉。 李右将叉在了木叉上的肉块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哇,这个好香啊,是不是加了木金花碎?” 景黎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鼻子挺灵啊。 李右嘿嘿笑了一声,重新将肉块架到火上翻动。 大晚上的一群人围坐在火堆边喝酒烤肉聊天,倒是有几分篝火晚会的感觉。 又等了一会,景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起身去盛了两碗鱼汤回来,乳白的鱼汤被火光照应的染上了一层琥珀色,看起来就令人食欲大增。 景黎将其中一碗递给苍麒,见李右他们的目光瞄过来,便笑道,“锅里还有些,想喝自己去盛便是。” 李右应了一声,正想起身,却不防衣摆被人拽住,因着他起身快,差点被带倒直接栽火堆里去,扭头看向身边的“罪魁祸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不动声色的踢了一脚,心知有异,便又坐回了原处,只是将身体往边上凑了些。 那踢他的弟子在他耳边哼哼,“喝你个头!那汤一看就是你师兄特意给你大师兄炖的,你瞎凑什么热闹。” 李右一愣,目光忍不住往苍麒他们的方向瞄去,又支起身子瞅了眼锅里剩下的汤,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果然没再提喝汤的事。 虽然那弟子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音量,轻似蚊哼,但在场的修士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原本也跟着李右一样蠢蠢欲动的那几个也瞬间安分下来。 苍麒扫了眼身侧,凑近唇边的碗沿,恰好挡住了勾起的嘴角。 现场唯二两个没注意到这波暗涌的只有景黎和那个归一门的小姑娘。 小姑娘正好就坐在景黎身边,她的那块烤肉正在她兄长手上,由他代劳了,小姑娘便拽了拽景黎的衣袖,塞了两个个果子到后者手里。 景黎低头看了眼那鸡蛋大小,蒂部有三个暗红色斑点的紫色果子,略有些惊讶,“这个该不会是紫蛛果吧?” “嗯。”小姑娘点了点头,“之前在紫王蛛的洞穴里发现的。”想了想又补充道,“可甜啦!” 这不是甜不甜的问题吧,景黎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姑娘和织织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看起来比织织大,却远不及后者老练。 紫蛛果是紫王蛛最喜欢的食物玉琼花的伴生果,乃是大补之物,吃一颗抵得上人修炼一个月的效果。 他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今天还是头一回见到实物。 景黎道了谢,转身塞了一个给苍麒。 抛开大小不谈,这紫蛛果看起来其实有点像大号的葡萄。景黎拿着自己手里那个紫蛛果端详了一会,就听到耳边一个声音小声道,“真的很甜。” 景黎咬了一口,眨了眨眼睛,“唔……” 怎么形容这个紫蛛果的味道呢,他以为是那种含糖量较高的水果那样,吃起来甘甜,却没想到,这一口咬下去,就跟吞了一口蜂蜜似得,好甜…… 刚被塞了一个紫蛛果的苍麒听到动静,侧过头来,就看见景黎的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两人视线相触。 苍麒:“?” “好甜啊……”景黎低头看了眼手上剩下的那半个果子,或许这个果子不应该咬,直接一口吞感觉可能会好点,正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唇上一热,某样温热的东西轻触即离。 苍麒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撑在两人之间,半侧着凑过去,轻舔过眼前饱满的下唇,片刻后,退开了些。 似是没察觉到周围忽然安静下来,苍麒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沉默了一会,评价道,“嗯,好甜。” 景黎:“……”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看景黎,又看看苍麒,不断在两人之间扭头,很快就被坐在她身边的兄长伸手捂住了眼睛。“哥哥?” “……小孩子别看。” 李右手上的叉着烤肉的木叉“啪嗒”一声掉进了火堆里,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看着他的两位师兄,懵逼了——原来,两位师兄是这种关系么。 其余人虽然同样惊讶于这两位九华宗峰主的亲传弟子之间的关系,但毕竟与这两人接触不多,倒也不至于像李右这么惊讶。 坐在李右身边,之前还踢了他一脚的正好是之前差点被压死的那个瘦高个,被那掉进火堆里的烤肉溅起的火星烫到了手背,皱了皱眉,伸手将那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的烤肉从火里叉起,抬头看了眼斜对角的那两个九华宗人士,默默腹诽,这种吃法,能不甜么…… 余光一扫,又瞥见自己身边那个同为九华宗弟子,却一脸蠢相的家伙,毫不客气的又踢了一脚。 那一脚踢的还挺用力,当然,效果也非同一般。 终于将眼前的情况消化完,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李右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幸好自己刚才没喝那碗汤。 这念头刚冒出头,李右就惊悚的发现,苍麒突然回头看了过来,目光微沉。 李右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有些心虚,他虽然是有想过,但是,毕竟没喝不是,大师兄这样看着自己,真是老有压力了…… 一秒后,更大的压力出现了——原本同样有些僵硬的景黎也眯起眼睛看过来,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李右:“!!!” 求两位师兄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还不快起来!要死了你!”瘦高个一巴掌拍到李右背上,力度之大差点把人给拍火堆里去。 李右哭丧着脸,可不是要死了么……嗯,什么声音?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李右疑惑看了看两侧,最后顺着瘦高个的目光,回过神,看见月光下,有一片乌压压的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 等看清那片黑压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后,李右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来了。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七章 那是数以万计的噬神蚁,就像是一大片黑色的厚重黑雾,眨眼间便来到了眼前。 噬神蚁的体型并不大,多在一寸左右,体型扁平,没有眼睛,却有一对异常灵敏的长丝状触角,腹部背面有一对膜翅,不善飞,但速度极快,疾行时的速度惊人,能日行百里。 这种生物最大的特点,就是见什么吃什么,牙口好到甚至连号称最坚硬的玄铁矿都能咬断,因此它们所聚集的居住地附近往往是寸草不生,一片荒芜——因为早就被祸害完了,这也是它们名字的由来,虽然不至于连神都能吞噬,但对于食物,确实是荤素不忌。 也因为它们什么都吃,一身甲壳异常坚固,寻常之物根本不能在它们身上留下哪怕是一道印痕;这东西懂水性,自然也不会怕水淹;甚至还不怕火烧,再加上每一次出现都是成群结队的大规模,故而人们见到噬神蚁的身影,都纷纷闪避,以避其锋芒。 而这一片石林虽然遍地岩石,石峰错立,给人一种荒凉之感,却并不是荒芜。也真是因为如此,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会有噬神蚁的存在,还是这么多数量。 噬神蚁单个的个头不大,却架不住数量多,漫山遍野的铺将开来,只给人一种夜幕落地的错觉,视线范围之外除了那一段涌动的黑色,竟然再没有第二种色彩。 “走!” 眼看着那些噬神蚁一眨眼的功夫就从最初的近千变成了如今的上万,景黎再没迟疑,立时站起,让众人赶紧上飞剑,离开这里。 即使没有密集恐惧症的,看见这样漫山遍野的噬神蚁,也同样感觉头皮发麻——现在往山坡下望去,就只能看见一片涌动的黑色浪潮,数量多的甚至连那些林立着的石峰也被彻底遮挡住,又或者,那些石峰早已沦为了它们的口粮。 众人知道事态严重,纷纷跳到飞剑上,凌空而立。 苍麒对着那些高速移动,再过几息时间就能将他们全部覆灭的噬神蚁,反手抽剑,连劈三下,地面上立时出现了三条既长且深的裂缝,将整座半壁山劈成了四块。 许多噬神蚁反应不及,纷纷掉进缝隙,坠入深渊。 景黎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双手齐动,不断变化着手势结印。 一道半透明的浅蓝色光膜拨地而起,如果说苍麒刚才的三剑是将半壁山纵向的分割,那么景黎布下的防护罩,就是将半壁山横向的一分为二,将剩下的,数量依然惊人的噬神蚁挡在了防护罩的另一头。 就在防护罩刚落下的后一秒,最前面的噬神蚁正好杀到,细细的长触角微微颤动,发现了身前的障碍物之外,毫不犹豫的张开嘴,露出内里的锯齿状利齿,直接啃到了防护罩上。 前面的噬神蚁停了下来,后面的却不会停止前进,不断的从后方压上,防护罩前的噬神蚁便越堆越高。 那防护罩本身就是半透明的浅色,现在又是夜里,若是不仔细看,便将那一层光膜给忽略了,只看见那些已对至两层楼高的噬神蚁,在月光下露出狰狞的利齿。 几乎在防护罩出现的同一时间,景黎就觉身子一晃,已被人拉到了飞剑上,撞进了身后人的怀里,还没等他站稳,耳边就响起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左右两侧是同样御剑而来的李右他们。 景黎站稳了身形,扒着苍麒的手臂,扭身探头向后看,那高高垒砌的噬神蚁噬神蚁堡垒已经高达数丈,远看着,竟有一种遮天蔽日之感。 而这么多的噬神蚁同时啃噬防护罩,别说景黎现在还只是金丹中期,就是来个元婴中期的布下的防护罩,也同样要玩完——苍麒飞行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就飞出了数里远,可即使如此,那“咔嚓咔嚓”的啃噬声,仍然不绝于耳。 景黎忍不住蹙起眉,心知那防护罩根本撑不了多久,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被破坏,不过因为自己在布置时,用上了高阶灵石之故。 ——想什么来什么,在景黎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就听见一声轰然巨响,仿佛山峰崩坍一般。 景黎心中一凛,防护罩已经挡不住噬神蚁的前进了。 其他人亦都听见了动静,更是埋头赶路——他们御剑飞行的速度是不慢,但是,噬神蚁的速度,更不慢啊! 要是再耽搁一会,指不定就被赶上了。 归一门的那个小姑娘因为是站在她兄长的飞剑上,听见那声巨响,心中很有些惴惴不安,便学着景黎刚才的姿势,扒着她兄长的胳膊往后看,原本是想看看那些噬神蚁有没有追上来,谁知一探头,就看见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飞……飞过来了……”小姑娘愣愣的看着后面的那一朵巨大的黑色乌云,一张小嘴因为过于吃惊而微微长着,喃喃的重复着,“飞起来了……” 下意识的呓语在风中飘散,落进了其他人的耳朵里。 飞在最后面的那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回头,吓得他差点从飞剑上摔下去——在他身后差不多三四里远的半空,有一片异常眼熟的大黑云正在不断往这边靠近,更令他感觉到惊恐的是,那朵黑云的移动速度还在不断提高中。 那人当即便倒抽了口凉气,再顾不上其他,卯足了劲就往前冲。 其他人也有不少瞧见了身后的骇人情景,只感觉头皮发麻。 “竟然会飞,难道是变异了……”景黎也扭头看了一眼,那些噬神蚁这会儿离他们的距离,已经只有差不多两里远了。 呵! 景黎也忍不住抽了口气,噬神蚁的速度快,真的不是传言,这都比上他们御剑的速度了。 照这个速度,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了,得想个法子才行。 正苦思冥想之际,忽然耳朵一动,向后仰起脸看苍麒,迟疑道,“……我有没有听错?” “我也听到了。” 景黎越发困惑起来,他听见的是一阵古怪的笛声,声音有些发闷,又带着些杂音,乍听之下,倒是有些像虫类发出的声音。 只是他现在在半空,不管是地面还是天上都看得清楚,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人的身影,也不知这怪异的笛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扑刷刷一阵拍打声之后,一群尖红嘴,头部与身体比例极不协调的鸟类凭空出来在了前方不远处,正好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红虹婵雀。 景黎一眼扫过,那群红虹婵雀目测也有上百之数。 和噬神蚁的那身铜皮铁骨不同,红虹婵雀的*并不如何强横,甚至说,比之一般妖兽,都显得弱,却仍不会有人主动去招惹它们,尤其是法修,皆因这红虹婵雀有一个特性,能够吞噬灵力,不管你用什么法术对付它们,它们一张嘴,就直接将那些法术全吞了,毫发无损。 而体修遇见它们,也并不能讨到多少好,红虹婵雀的*力量不强是真,但是那红色的长嘴却是硬度惊人,只要被碰到一下,身上的灵力便会不断流失。 这群红虹婵雀出现的颇为蹊跷,还有之前出现的那阵怪异的笛声,不难让人联想到这群红虹婵雀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而是人为。 再回头看了眼已经将距离又拉近了一大截的噬神蚁,这下课真的是,腹背受敌了。 既然这红虹婵雀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就不知道,那噬神蚁是否也是如此了。 竟然费这么大的劲来对付他们…… 景黎自问过来这里后,还不曾与人结过什么血海深仇,不至于让人还特意养了这许多东西来对付自己;他家师兄也不太可能,难道是其他人……或者说,对付的目标,是进入了天澜秘境的所有弟子? 似是为了解开景黎心中疑惑,那些挡住了他们去路的红虹婵雀忽然拍打着翅膀,向两边散开,露出了被遮挡住的人来。 一见到这人,景黎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倒不是说认识,而是看那些红虹婵雀的动作,这人显然是与它们一起出现的,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即便是现在,如果不是她主动现身,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甚至都不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景黎的目光略微下移,落在了对方的右手,虽然被宽大的袖袍遮盖住,但是只看露出的那一小截,就足够让其他人知晓那只手里握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是一支黄褐色的扁笛,笛身上带着不少的痕迹,看着有些年久。 这个人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多数人都与景黎一样,没见过对方,却有一人失声惊呼道,“这不是白雾坊的阮师妹么?” 那人说话间,脸上神色也有些古怪,就他所知,阮倩柔的实力并不如何强,也从没听说过对方有饲养这些个虫雀的,倒是其他的八卦消息不少。 只是他分明记得,那阮倩柔是个极为张扬的性子,却不知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第一百八十八章 那个认识阮倩柔的弟子看见她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不免失声惊呼,然而阮倩柔却置若罔闻,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某一处,呆滞的脸上肌肉抽动,露出一个极为怪异的表情,似是在笑,但整个面部看起来却非常僵硬,就好像是被人用手捏住嘴角往上提一样,站在红虹婵雀群里,莫名的瘆人。 注意到那目光是冲着自己身后去的,景黎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侧过身,将苍麒挡住,阻隔了阮倩柔的视线。 因为红虹婵雀的出现而耽搁了一下行程,跟在后头穷追不舍的噬神蚁也杀到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将他们的后路堵住,却不知为何,并没有立时就扑过来,反而停在了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 “找-到-了。” 和性感妩媚的外表截然不同的,嘶哑的宛如上了年纪的老人的声音在红虹婵雀的振翅声中,显尤为明显。 众人在听见这声音后,就直接性的皱眉。 阮倩柔仿佛看不见其他人一般,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苍麒,脸上依旧是那种诡异的笑容。 元婴之下,不能以肉身虚空行走。 阮倩柔僵直了身体,一步步向着这个方向走来。 那个认识她的弟子一脸不可置信,“她竟成婴了?!” 话里满是不可思议,倒不是说他瞧她不上,只是那阮倩柔的资质也不过是中上,进来前分明还是个连金丹都不成结成的筑基期弟子,现在进来月余,竟然直接就一跃成元婴修士了,这让他着实想不通。 凭她是遇见了什么机缘,也没有这样越级的。 苍麒拍了一下景黎的肩膀,示意后者往下看,景黎视线下意识的往下移动,这一看,就瞧出异常来了——虽然看起来阮倩柔是虚空行走,凌空而立,但这并非是因为她已成婴之故,而是因为她的脚正踩在红虹婵雀背上,由两只红虹婵雀一左一右背负着她。 红虹婵雀的体能并不如何强,个头亦不大,不似青鸾那般驼上十个都不成问题,阮倩柔身材再是纤细也是个成年人,这般压在红虹婵雀身上,后者自然不能像原本那般自在,只能奋力拍打双翅,努力前进,这里这许多红虹婵雀振翅的声音,自然也将这两只的动静给遮掩了过去。 阮倩柔又穿着裙子,一般人也不会特意注意她脚下,这才会让人造成对方是在虚空行走的错觉。 阮倩柔走到苍麒所在的位置近前,僵直了脖子,下巴一张一合,“找-到-了。” 说着,便抬起一只手,向着苍麒的脸伸过来。 苍麒还未有反应,景黎就“啪”的一声直接把那只手给拍开了。 妈蛋,往哪摸呢! 身后苍麒轻笑了一声,景黎也没在意,只是皱眉看着阮倩柔,他刚才那一下其实力道并不重,阮倩柔是一个修士,这么点力度对她来说,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现在,对方却一直维持着被自己拍开手的姿势,侧着身,半个身体倾斜,呆滞的站在原地。 “……这是中邪了,还是被人操控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阮倩柔的不对劲,景黎借着此时的近距离,留心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瞳孔,毫无焦距,就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黑布,而且瞳孔特别大,整个眼眶里,几乎快要看不到眼白。 这声音似乎惊醒了呆愣中的阮倩柔,就见她以和刚才那僵硬迟缓的举动截然不同的速度,突兀的举起手,将那只黄褐色的扁笛抽到唇边,呜的吹了一声,这笛声就像是一个信号,原本停留在半空的红虹婵雀与噬神蚁同时动了起来。 那些噬神蚁一下子散开,拉出一条长长的线,将他们九个人包围其中,扑将过来;而红虹婵雀则是扑刷刷的拍动翅膀,一下子从阮倩柔身后飞了过来。 不管是能吞噬灵力的红虹婵雀还是见什么吃什么的噬神蚁,都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他们现在是在半空,自然也不能像刚才苍麒那样在地上劈出裂缝,让噬神蚁掉进去。 虽然眼前的情况万分棘手,众人倒也不是毫无准备的——毕竟前有狼后有虎,只要不是缺心眼,都不会在刚才阮倩柔动手前什么都不布置,就干等着被宰。 各式法器灵器齐出,绚目的灵光将夜空照映成缤纷之色。 八道水柱呈从八个方面喷涌而出,在众人头顶上方交错成半弧形的拱门。 数十张符箓分散在这些拱门的各个角落,隐入水柱内,在那些红虹婵雀与噬神蚁扑过来时,喷出数道水枪,将两者冲开,给了众人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这道结界也撑不了太久,得尽快想到解决之法,不然他们就要在这里被这些虫雀一锅儿端了。 景黎看着归一门的那个男弟子站在结界内,向外抛出两颗雷珠,轰然一声巨响,大多的蘑菇云在结界之外炸开,而等那浓烟散去后,那些噬神蚁的数量却丝毫不见少,甚至因为它们本身就是黑漆漆的,都无法判断刚才的爆炸对它们有没有造成影响——当然,很快,这个疑惑就在它们越发卖力的啃噬结界的行为中得到了解答。 反而是附近的一只红虹婵雀因闪避不及,呲的一声,被炸了一只翅膀,直接向地面坠落下去。 显然,在不被近身的情况下,红虹婵雀相对于噬神蚁还是要好对付一些的。 “刀枪不入,水火不惧,这噬神蚁难道就没有弱点不成?”景黎觉得有些想不通,一般来说,像这种过于逆天的存在,不都应该是有其天敌存在的吗,不然岂不是整个世界都要乱了套了? “噬神蚁虽天赋过人,但其心智并不及同类妖兽。”苍麒解释道,“它们从生来开始,就在不停的进食,没有停歇之时。”这也是限制了它们数量的最主要因素。 景黎秒懂,也就是说,噬神蚁没有吃饱一说,只会吃吃吃,一直吃到把自己撑死。 难怪这种生物还没占领修真界呢,原来是只有胃没有脑子。 不过,虽然知道了这个弱点,但是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啊——他们统共也就九个人,都不够结界外的这些噬神蚁塞牙缝的,这里又再没有其他的东西给它们填肚子,最后倒霉的不还得是他们么。 景黎抓了抓头,很有些纠结,难道说撇开这种不算弱点的弱点之外,噬神蚁就再没有其他短板了吗,皮厚,贪吃…… 或许可以试试用毒?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闪过,还没来得及高兴,景黎又垂下了头——他身上哪里来的□□。哎,要是织织在这就方便了,那丫头身上一直各色毒物齐全。 苍麒见不得景黎愁眉苦脸的样子,伸手捏了把后者的腮帮子,提点到,“若是平时,要对付这些许是有些棘手,但现在,却是不必担心。” “?”景黎茫然的看着他,下意识追问道,“为什么?” 怎么感觉他家师兄一点都不慌,从头到尾都一副气定神闲的感觉。难道说,剑心这么厉害,连这上万只噬神蚁都不怕?可是,这么大的数量,就算是砍,也不知要砍到什么时候去吧? 似是知道景黎心中所想,苍麒忍不住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竟然猜到自己在想什么,这是景黎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既然不是这样,那苍麒准备怎么做?这是第二个反应。 一红一蓝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脸上满满的写着“想知道”,两只耳朵竖的直直的等下文。 看见景黎的这般反应,苍麒莫名的有些手痒,又捏了把对方手感颇好的腮帮子,轻声道,“真呆。” “???” 苍麒双手按在景黎肩膀上,将面向着自己的景黎转了个圈,让他面外结界外的某处,凑近后者耳边低声道,“看那边。” 景黎不明所以的看过去,不就是红虹婵雀和噬神蚁么,有什么好看的……嗯? 在红虹婵雀群的间隙之间,有一抹颜色若影若现。 景黎眯了眯眼睛,是阮倩柔。 亦同时明白过来苍麒刚才那话的意思了——他们去对付这些数量庞大,极为难缠的虫雀,自然是各种棘手,而且风险颇大的;但是如果让将这些东西带来的阮倩柔动手,那自然就方便的多了,只要对方吹一吹那笛子,就能控制住它们。 所谓擒贼先擒王,眼下的情况,这个办法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阮倩柔也不知是谁人控制还是其他什么,反正现在她的状况很不正常,苍麒准备用什么办法让她乖乖听话,弄走这些红虹婵雀和噬神蚁? 景黎纳闷道,“师兄能解开她所中之术?”如果那是术的话….. “不必这般麻烦。”苍麒淡淡道,想要让对方就范,又不是只有这一种办法。 不需要解开么…… 景黎低头想了一会,似有所悟,无论阮倩柔现在究竟是何种状况,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本身的意识还在,只是暂时被什么压制或是封闭了。若是直接以精神力进入对方识海,直接将里面的精神烙印所碾压或是覆盖,也未尝不可。 景黎细想了想,这办法确实可行,那么,便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景黎看着苍麒,认真道,“我去。” 别以为他不知道,苍麒刚才那么说,摆明了就是想自己出去解决,开玩笑,上万只噬神蚁,再加上红虹婵雀,他是绝对不会让对方去冒险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苍麒脸上原来的笑意收敛了些,盯着景黎看了会,才道淡淡,“胡闹。” 平日里见多了他温柔的微笑时的模样,乍一下瞧见对方敛起神情,倒是令人感觉徒增了许多压力。 不过在这件事上,景黎并不准备让步,也没多解释,只是问他道,“师兄既不同意我去,又怎知我会同意你去?” “……我自有把握,师弟无需挂怀。”苍麒脸色稍霁,只是依旧不曾答应。 他自己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却不能保证如果是对方去,会是何种结果。 景黎丝毫不为所动。“我也有把握,师兄也无需费心。” 呵呵,让苍麒去,那是只能硬抗好么,还不如自己去来的方便呢。 两人一时间很有些僵持不下。 现在时间紧迫,再这么对峙下去,也不用纠结究竟让谁去了,那些破入结界的虫雀们可以直接给他们发便当了。 景黎动了动嘴角,正好说话,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看向苍麒身后满脸错愕的喊道,“师兄!” 苍麒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密密麻麻的噬神蚁与刚才并无什么分别,正疑惑间,忽地反应过来,猛地转过脸来,只看见一道人影极快的冲出结界,扎进了那片涌动的黑色浪潮之中。 漫无边际的黑色瞬间便将那道人影吞没。 苍麒的脸色阴沉下来。 离这边最近的李右莫明感觉到背脊一寒,突如其来的杀气令人不自觉的颤栗起来,一道疾风从身侧极快的掠过,被掀起的袖袍糊了一脸的李右手忙脚乱的将脸上的袖子扯下来,惊悚的回过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原本站在他不远处的两位师兄全都不见了踪影。 李右:“?!!!!” 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 景黎之所以敢出来,也并不是全然的意气用事,实在是因为,比起让苍麒来,由自己动手,来的更合适。 虽然说,单论起御剑的速度,他可能比苍麒略慢上一丝,但是,他有蝶弄足加速,算起来,反而还是他更快。 再说了……他还可以切治疗啊。 在冲出结界的前一秒,景黎就秒切了云裳心经以防万一,挂上了两个持续,顶着个防护罩,一个蝶弄足直接冲了。 不过,虽然提前做好了准备,但那些噬神蚁就像是看见了骨头的恶狗一样争先恐后的扑过来,瞬间就将防护罩给加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将视野也彻底挡了个严严实实的时候,饶是景黎这般没密集恐惧症的,也禁不住头皮发麻起来。 幸亏冲出来前有看过阮倩柔所在的位置,不然真是要两眼一摸黑了。 噬神蚁趴在防护罩上“咔嚓咔嚓”的啃噬着,景黎不得不又出手布置了一层——这些东西的牙口也未免太好了,就这么一下子的功夫,防护罩上就多了好几道痕迹。 在噬神蚁们动工的同时,那些红虹婵雀也没消极怠工,在景黎冲出结界之际,便有十几只跟了过来,在对付用灵力构成的防护罩方面,它们可比噬神蚁轻松多了,长长的尖嘴往罩子上一戳,一戳一个准…… 哎,这防护罩被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啊,景黎叹了口气,正准备在碎裂的那一秒趁机扔出符箓将这些虫雀暂时轰开,便觉得防护罩里的光线似乎比刚才亮堂了一些,尤其是后背的光线。 景黎脚下不敢有丝毫停顿,却也忍不住侧过头瞄了一眼,结果就这一眼,吓得他差点从飞剑上摔下去——他家师兄杀过来了…… 噬神蚁这东西想要弄死不容易,但如果只是震开它们,却是省力不少。 苍麒足踏剑意,一路用剑气震开那些前赴后继的噬神蚁,又在那些红虹婵雀近身之前,先一步将它们击落,行动间极为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看见前方那个黑乎乎的圆球,苍麒冷哼一声,震落一群噬神蚁,露出防护罩原有的模样来。 景黎僵硬的转回脸,不敢再去看对方那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杀气四溢的脸,只埋头拼命赶路。 万幸,或许是觉得这一次的围堵万无一失,根本留不存在失败的可能,阮倩柔就那么站在一开始的位置上,没挪动半步,僵直了身体,整个人僵硬的伫立在半空,像是一具雕像,木然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 忽然,左侧的动静大了起来,阮倩柔僵硬的转过脖子,看向那突然骚乱起来的地方。 “!——” 一声闷响之后,一大堆黑色的东西炸落出来,就像是下了一场虫雨。 阮倩柔呆呆的看着那些落到身边的虫子,正不解,身侧忽的一道风过,吹起她的长发,遮挡住了视线。 一种不安的感觉忽然萦绕在心间,只是她还等她有反应,就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挤了进来,再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景黎是在快要冲出包围圈的时候被苍麒逮到的,蝶弄足的加速效果一过,单论御剑的速度,他终究还是比苍麒略慢上一丝,所以,很不幸的,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被逮到了…… 苍麒就跟拎小鸡仔似得从后面揪住他衣领,扔到了自己身边,景黎还没反应过来,脸就砸进他怀里了。 所幸阮倩柔就在不远处,苍麒也不好立时发作,景黎索性在到达的前一秒,抢先一步,直接用精神力将她震晕之后,强闯了她的识海——也亏了苍麒对他从来没防备,才会叫他一连两次都抢了先,至于他家师兄事后的反应……景黎暂时不敢去想。 苍麒确实恼火的很,但景黎既已先动了手,若是再插手,只会让后者也连带受伤,纵是此时再是恼怒,也只得暂且搁置,为他护法——那些虫雀又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 * 阮倩柔的精神力并不很强大,也因此,那个对她动了手脚的人,在控制她时,并未花费多大力气,或许也是知道后者无法摆脱,并未用多高深的手法。 这一点,倒是正好为景黎提供了方便。 在浮屠塔经过锤炼之后,景黎的精神力比之进入秘境之前,更加凝实,这会化解那人留下阮倩柔脑海中红的印记,也并不吃力。 景黎将一丝精神力送入阮倩柔的意识之中,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四道将阮倩柔的识海封住的烙印,又送入了三丝精神力,小心的开始消除那些烙印。 为了不伤到阮倩柔的识海,景黎消除的时候极为谨慎,不敢冒进。用精神力消除别人种下的烙印,本身就是一件极为耗费心神的事,尤其是在进行的同时要要同时兼顾当事人本身。 不多会,景黎脑门上就开始有汗珠渗出,而那些虫雀们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比之前更加疯狂的扑过来,就连原本围在水柱结界那头的那些也是如此。 一个铭刻着星盘的双圆盘在苍麒脚下浮现,八柄长剑从圆盘上的星盘中缓缓浮出。每一柄剑身上皆是雷光缭绕,雷霆遍布。 当剑身完全从星盘中脱离之时,一道三尺宽的雷光柱突然从云层中落在,直直的劈了下来。 劈啪作响的雷霆声中,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滋滋”声——是那些在雷霆之力下被劈成了焦炭的噬神蚁,而那些红虹婵雀的身影则是在雷光中彻底被彻底湮灭…… …… * 等景黎将精神力从阮倩柔的识海中抽离后,一抬眼,就差点被满目的雷光给闪瞎了眼,定睛一看,才发现在离那些雷光三尺远的地方,铺天盖地的围满了噬神蚁,它们也不过来,就那么从上到下的堆叠着,虎视眈眈的将他们三人包围。 “嚯……”景黎不禁抽了口气,这个场景,略有些瘆人啊。 苍麒侧过脸来,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见没什么大碍,脸色稍缓。 景黎笑道,“有劳师兄了。”又看了一眼用手捂着额头,低声□□着的阮倩,见她这会实在没再多的力气去驱散这些虫雀,便伸手从她手里将那支黄褐色的扁笛抽走,凑到唇边,凭借着刚才消除烙印的同时,顺便记在了脑中的那一段谱子吹奏了出来。 一开始,难免有些生疏,那些虫雀并未大幅度撤退,只有一小部分开始躁动;但吹了几小节,渐渐流畅起来,那些围在周围的虫雀也渐渐开始撤离。 景黎将那一小段谱子反复吹了三遍,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时,最后一只噬神蚁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呼,总算是走了。”景黎呼出一口气,如卸重负。 那些虫雀既已退去,那巨大的雷光柱连同苍麒脚下的圆盘一起,也随之消失。 景黎脸上放松还没存在一秒,就被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准备秋后算账的苍麒给盯了回去。 “我就说我也可以的吧,你看,我这不一点事都没有吗?”景黎抢在苍麒开口之前,先为自己开脱,当然,开脱之余,也不忘拍个马屁。“师兄刚才那一招是什么?我还没见你用过呢,好厉害啊!” 苍麒置若罔闻,只淡淡道。“你骗了我。” “额……”景黎略心虚的移开眼,事实上,对方会这么容易上当,他也很意外——好吧,他承认,在心虚的同时,还是有点暗爽的,毕竟,这种拙劣的谎言,如果不是苍麒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怀疑过自己,也不会奏效。 “真是学不乖啊。”苍麒垂下眼,低声道,“果然应该把你关起来才对。” 这似曾相识的话听的景黎一愣,迟疑道,“师兄你……想起来了?” 难道是被刺激了么…… “还没有。”苍麒面无表情道,“看样子,你以前也做过同样的事?” “当然没有了!”景黎不假思索的反驳,反正他以前没骗过对方,现在否认也不算说谎。 苍麒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刚才,他心底生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有一个场景忽然在脑海中闪过。 他看见景黎被黑色的锁链锁着,惊惶无措的看着“自己”,而“自己”的手却扼在对方的颈部…… 这副画面消失的与出现一般突兀。 即使对此并没有印象,但苍麒能确定,这是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 他看不见“自己”当时的表情,却能看见景黎眼里的惊恐,联想到那个地点与场景,苍麒心里忽然有些怪异的感觉——景黎虽然将以前的事都大致告诉过他,但是,多是相遇,比武大会,地宫传承之类的经历,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具体情况,却并未多提。 之前还没觉得如何,但是联系到刚才脑中闪过的画面,苍麒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他以前,是不是有对对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才会令对方刻意隐瞒了某些事实? 景黎正想办法为自己继续开脱,等了好一会,都听见苍麒有什么动静,不免有些奇怪,纳闷的抬起头,却看见对方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目光中似有一丝愧疚。 ……嗯?愧疚? 正当景黎觉得自己眼花,想要伸手揉眼睛的时候,就听见一个迟疑的声音—— “我……可是曾强迫过师弟?” 原本的恼怒这会因为无意中“看见”过去,而一泻千里。他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对方会同意和自己在一起,是不是因为,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景黎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哈?” 第一百九十章 景黎是真的很好奇,苍麒究竟是从哪里得出这种结论的,还强迫呢,对方那个时刻就差每天耳提面命自己不要在感情的事上分心,一心向道了。 半晌没得到对方回答,反而露出奇怪表情的苍麒心中一沉,暗忖,自己从前果然是曾经做过那些混账事的么…… 也不怪他想不到此节,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景黎待他皆是多有亲近,这种过去的纠葛,又要他如何想的到。 默默的欣赏了一会他家师兄的变脸,总觉得对方在脑补一些奇怪的东西的景黎终于忍不住出声,半是吐槽半是调侃道,“师兄实在是多虑了,毕竟谁都有可能这么做,唯独师兄不会。”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虽不知道师兄缘何有此一问,不过师兄的人品一直都很端方。”你以前在这方面都古板的要像佛修看齐了好么,还强迫咧…… 后一句话本是为了安对方的心才特意加上,那人却在听到的一瞬间皱起了眉,眸光也显得有些阴沉。 “谁还想那么对你?” 景黎:“……” 师兄你这重点抓的不对啊。 而且,在自己连朵小花苞都没冒头的时候,师兄你自己的烂桃花却是一朵一朵的连接不断,子苓妹纸自不用说,那些个见到你就面生红霞,眼神乱飞的妹纸们,不要太多啊,现在竟然还追问起自己来。 * “唔……” 一声娇媚的低吟忽的在两人耳边响起,将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打破。 看来那人是彻底清醒过来了。景黎目光往边上一扫,便望见阮倩柔虽还揉按着额头,看显然比刚才精神多了,眼神也清亮的很。 “阮姑娘对之前所发生之事,可还有印象?不知姑娘遇见了谁,对姑娘下这般手?” 虽是疑问句,不过刚才消除对方脑中烙印时,景黎控制的很好,并未伤及对方,是以问这话时,心中自有把握。 阮倩柔对于自己被操纵期间的事大致有印象,虽然还弄不清对方究竟是怎么让自己瞬间中的招,但是其余事情,却都是记得的,包括那个人是谁,还有自己是怎么找到眼前这些人的,甚至连景黎帮她消除烙印的事,也都依稀有些印象。 她虽不认得景黎,却知道苍麒,眸光一扫,便也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 之前就听人说苍麒那个师弟长相有异,她还纳闷也没听见说长的有多丑,这会见了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有异,不知情的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个妖族。 阮倩柔的目光滴溜溜的在景黎身上打了个转,又跐溜到了苍麒那边。 虽然这次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不过,她本来就是准备来寻苍麒他们的,若是之前还找不出合适的借口,能够跟在他们身边,这回倒是有个现成的了。 救命之恩怎么也得涌泉相报不是? 阮倩柔努力压下唇边的笑意,脸上闪过一丝后怕,满目感激的望向苍麒,“是苍麒师兄吧?这回可真的多亏了师兄,不然我……我并非有意招来那些东西,更无心要伤害你们,只是身不由己……实在是对不住,师兄大恩难忘,倩柔实在是无以为报,若是苍麒师兄不嫌弃,不若……” 她打算的极好,像苍麒这样的人,肯定是施恩不图报的,就算自己再怎么说,对方也不一定会接受。这样正好,就是要他不接受自己的报答,自己才能无奈的留在他身边,努力找机会回报么。 想到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阮倩柔真是想想都忍不住要笑出来,赶忙压下心中的雀跃,刚想将“倩柔任凭你差遣”说出来,就被眼前人毫不留情的打断。 “我师弟在问你话,你听不见吗?” 阮倩柔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了原地,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有一瞬间的崩坏,尴尬道,“是……我只是,想先道谢,并未有意怠慢这位……师兄。”话临到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记得对方名字,只好含糊带过。 心中不免惴惴又下意识的瞧了景黎,见对方站在一边,脸上并无不满之色,心下稍安,准备一会继续。 景黎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之前还想着追问自己的苍麒,那意思,瞧到底谁招惹的桃花多? 刚还说着呢,现在就又跑出来一个,啧啧,真是打脸。 阮倩柔酝酿了一下情绪,重整旗鼓,准备再来时,就听见一个比刚才更冷的声音—— “救你的是我师弟。” 景黎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怎么说呢,失忆之后的师兄,在某方面,确实是,直接了许多。 注意力一直放在景黎身上,从未离开过的苍麒自然没漏看景黎眼底的那一丝促狭,垂了垂眼,没吱声。 阮倩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明明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却有种被拆穿的羞耻感——苍麒刚才那一句话,分明就是在打她脸。 不是都说他脾气好么,怎么说话这般不给人留情面。阮倩柔心中不免嘀咕,又因为被噎的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好,便想着看看对方的脸色,再做打算,谁知一抬眼,就被一张阴沉的脸给惊了一下—— 这和传闻的不一样啊! 刚才第一眼真是看走了眼,这也相差太多了,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得出温和两个字?! 阮倩柔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九华宗的这些人究竟的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会女人这般不留情,啧! 心里正懊恼着呢,冷不丁背脊一寒,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阮倩柔一惊,战战兢兢的看向那个“前攻略目标”。 不知道是不是剑修都这样,即使什么话都不说,光站在那,就能给人无形压力,在一双眼睛之下,似乎什么都会无所遁形。 阮倩柔莫名的有些后悔起来,如果早知道苍麒本人是这一型的,她是决计不会上赶着来凑热闹的,只是,现在反省,已经有些迟了。 当下也不敢再生出旁的小心思,老老实实跟景黎道了谢之后,乖乖的说起了这次的事。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阮倩柔微微蹙起眉,脸上的意外与困惑并不似作假,她这人也识趣,不待景黎出言询问,就自己接下去往下说。“当时进来时,确实是没瞧见玄天宗的人的,对吧?” 这句问话也就是走个过场,毕竟当时那么多人,如果玄天宗真的来人了,不可能没人发现——要知道当时有那么多长老在内呢。 听阮倩柔这话里的意思,这事和玄天宗脱不了干系。 原本还以为他们被发现了与魔族有关系,被九华宗与归一门联手声讨,这会正自顾不暇,谁知道竟然又跑出来搞小动作。 只是景黎有些想不通,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与苍麒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问阮倩柔道,“他们有多少人?” 阮倩柔为难道,“这我可不知道。”怕景黎以为自己在敷衍他,忙解释道,“我只遇见了一个,是王杰。” 话音刚落,就眼尖的瞧见景黎眼中闪过的一丝茫然,张了张嘴,又去看苍麒,当然,什么也没看出来。 “王杰是玄天宗这一代年轻弟子中的十大高手之一啊。”阮倩柔很有些无语,这师兄弟两个是不是也未免太……了一些。王杰虽然比不上苍麒翟明儒他们这般显名,但也是玄天宗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不管在内在外,都很有些名头,结果这对师兄竟然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 吐槽归吐槽,阮倩柔也不是没有脑子的,看他们这样也知道,一个王杰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顿了顿,隐下自己原本的打算,只道,“我看见他从林子里走出来。我只和他说了两句话,整个人就变得恍惚起来,之后虽然大致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想了想又道,“那笛子也是他给我的,不过我记得当时看见他时,他身边并没这些个虫蚁。也莫名其妙的就能听懂它们的话,也是它们告诉我,在这里能找到你们,那笛子其实我就用了一次,就刚才,你们都瞧见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遇见他时,日头正在当中,算起来,找到你们,也不过是半日的工夫。” 天澜秘境大的很,想要在半日之内找到什么,除非是运气爆棚,不然绝不可能,也就是说,那个王杰一早就知道他们的行踪,所以阮倩柔才会这么快就能找到他们。 原还想着混入秘境中作恶的魔族为何那般轻易便能得手,原来是因为“熟人”的身份么。 景黎忽觉不对,照理来说,玄天宗既然不曾从明面上过来,一方面是怕遭到九华和归一的联手镇压,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从前的三巨头之一与魔族沆瀣一气,名声大坏的意思。 可既是如此,阮倩柔难道不该在瞧见王杰的第一秒就跑么,怎么还在那和人搭话——就好像只是对于一个不该出现在这一地点的人感到惊讶,却并不惧怕的感觉。 景黎忍不住问道,“阮姑娘……可知玄天宗中有人与魔族为伍之事?” “知道啊。”阮倩柔点了点头,“他们的首席大弟子么,听说已经叛出师门了,他爷爷翟宗主很伤心呢。” 虽然她很想不通,堂堂修真界三大巨擘之一的首席大弟子,一宗掌门还是他亲爷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还跑去和魔族勾搭在一起是为了啥,不过人家叛都叛了,再想也没用,反正已经是事实了。 虽然海底魔宫之事,少不了翟明儒的手笔,但是绝对不可能就他一个人和魔族有染——他当时身边起码跟了上百个玄天宗的弟子,要说只有他一个人叛变,难道当日那上百人都是鬼不成? 这发展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啊,难道玄天宗是想弃卒保帅,可是别人姑且不提,九华宗和碧情阁是决计不会这么轻易相信的,可也没听师尊提过,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不成…… 这会又联系不到外面,苍麒又暂时失忆,一时间,竟不知道去问谁,景黎想了想,传讯给了辰砂,将这事一说,顺便问问对方,对于玄天宗最近的动向,知道多少。 第一百九十一章 收到辰砂的传讯已是他们回去之后了,因为之前噬神蚁的事,众人都疲惫不堪,就地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各自倒下休息。 景黎和苍麒靠在一块岩石上,低声交谈。 辰砂的传讯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两人头挨着头一起看完,莫名觉得,其实辰砂也是个点背的。 和他们这边遭到围堵一样,辰砂那边也遇见了,只是和他们这边不同的是,中途有一伙不知道哪来的家伙又引来了一波,差点害的他们全军覆没。 最后也是找出了那个背后的操纵人才险险避过这一劫。 辰砂那边问出来的结果和阮倩柔说的差不多,那个□□纵了的弟子也说是遇见了张璋——也是玄天宗十大高手之一。 看到这里,景黎忍不住道,“那个,既然十大高手,那就应该还有八个吧?不会,全都混进来了吧?” 苍麒想了想,其实从今天下午开始,他就感觉到有不少画面时不时在脑海中闪过,只是都零碎的很,许多都无法串联起来,不过照这个情形,离他恢复记忆,应该也不会太久了。 既然现在暂时想不起来,便只能从现有的已知情报来进行分析。 “玄天宗既是三大宗门之一,便是被爆出与魔族有染一事,只要不曾被人当场抓到把柄,自然有理由为自己开脱。”见景黎想要反驳,苍麒摇了摇头,“照你所说,那一次在远海,只得你们三人逃脱,碧情阁声望不足以服众,另一个又是散修,但只有你片面之词,别说玄天宗不会承认,就是那些依附与他的小型门派,也都不会承认,说不得还会反咬一口。” “这是为什么?”景黎不解道,“他们对玄天宗竟然这么忠心?” 苍麒摇了摇头,“与忠诚度无关,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全修真界都知道他们是依附玄天宗的,如果玄天宗被证实了和魔族有关,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只会被当成是一丘之貉罢了。”说罢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他们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还有待两说。” 也就是说,不管玄天宗究竟是不是白的,那些人都会一口咬死了玄天宗的无辜,不然他们本身的立场就很尴尬了——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你们老大都是个奸的,难道你们这些小的还能好的了? 景黎皱了皱眉,又接着往下看。 关于玄天宗,以及翟明儒叛出师门一事,辰砂从明静那听说的版本是据说前者迷恋上了魔族的一个魔女,自甘堕落,为了能与对方双宿双栖,叛出师门,前往魔界,为此甚至还暗算了他亲爷爷,也就是玄天宗的宗主,老宗主因此事大受打击,感慨自己教孙无方,才出了个这么一个忤逆儿。 也就是说,玄天宗把所有事都推到了翟明儒的头上,自己还是一朵干净的白莲花么。 景黎撇了撇嘴,才不信玄天宗真的无辜,不过…… “好歹也是亲孙子啊,也真狠得下心啊。” 苍麒笑了笑,“师弟又错了。” “?” “不过是一个说辞而已,若是日后玄天宗占了上风,自然可以说他是忍辱负重,甘愿背负骂名也要前往魔族卧底。更何况,这番说辞,未必就是从玄天宗传出来的。” 最有可能的,是在玄天宗的授意下,由其他小派传出的传言,总之不管怎么算,玄天宗都不会给外人留下把柄就是了。 这样都行? 再往下看,果然,正如苍麒所说,辰砂听到的这个版本,是现在许多人认同的那个,但是来源有点微妙——并未听说有哪位玄天宗的主事人出面承认过。 景黎想了想道,“他们之所以没和我们一起进来,是不是准备又和海底魔宫那次一样,背后下手,把进入秘境的人都杀了?” 如果真得手了,估计这次有弟子进来的那些宗派非得疯了不可——这回可和上次那些不一样,进来的差不多都是各派的精英了。 这要是真全折在了这,那真的是损失惨重了。 “嗯……感觉有点奇怪啊。”景黎挠了挠脸,“如果他们真的得手了,那师尊还有其他各派弟子的师长都不会的善罢甘休吧?” “事后肯定会追查真相,到时候肯定又会查到魔族的身上,别的门派姑且不说,我们九华是宗是知道玄天宗有问题的,再加上以前的,肯定不会放过他们;感觉…….不会觉得太冒险了么?他就这么有把握,能把我们全弄死在里面?” 说完困惑的看向苍麒,却发现对方有些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 “?师兄?” 被景黎一拽,回过神来的苍麒并未多说,只是摇了摇头,景黎只当他也想不透其中关窍,也是,苍麒又不是那帮人肚子里的蛔虫,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也就没再多问。 一时无言。 景黎手指漫无目的的对着传旭符戳戳点点,正好点在了某一行字上,余光一扫,咦了一声。 “师兄你看。” 说着便将身子微微挪开了一些,让身边的苍麒也能够看得见。“辰砂师兄说发现了一处雷池。” 雷池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有的,苍麒又正好是雷系灵根,若是能进入那雷池内,用雷电淬体,绝对是一件大有裨益的好事。 苍麒眼中闪过一丝意动,他能感觉到,自己在现阶段已经停滞了一段时间,金丹破碎重修,不似第一次结丹那般水到渠成,不若,借助外力试试。 辰砂估摸也是猜到了他们会想要过去,顺便连带着画了张地图过来,虽然简略,但是也尽够用了,该有的标识,一点都没少。 从地图上来看,离他们所在的片石林,就隔了一个地界,倒也不远,赶两天路就能到。 等到苍麒在雷池淬体结束之后,再往西走,正好能赶上辰砂他们。 景黎将路线在脑中过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将传讯符收起,盘起双腿,正准备打坐,就感觉脑袋被按到了一个肩膀上。 “你也累了一天,休息会。” “唔……” “?” “没,就是想到那时候被你盯着修炼的事了。”景黎挪动了一下身体,放松背脊,换了个更舒服一点的姿势靠在苍麒肩上,仰着脸看着天上的星星,“那时候想偷懒都被你从床上揪起来,绝对不会想到还会有我主动修炼,反倒被你拦下的时候。” 苍麒诧异道,“我以前对你这般严厉?” “唔,也不是那么说。”景黎想了想,解释道,“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我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你教我的,我刚进九华时,很多东西都不会,偏偏那个时候经历不多,也没什么紧迫感,自觉性上稍差些,如果不是有你一直盯着,很难说我会如何,说不定到现在都还是个只半吊子。” 景黎开玩笑道,“不过,在修炼之事上,师兄对我确是挺严厉,至今还没能偷懒成功过。” 苍麒侧过脸,垂下眼看了看枕在自己肩上的人,因为角度问题,并不能看见对方的脸,只能看见那一头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许朦胧的白发,看着显得格外的柔和。 也将身子往后靠了些,背脊贴上身后的岩石,也跟着景黎一样,抬头看着夜空,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我既对你这般严厉,你还和我在一起?” “……”景黎悻悻道,“……这是两码事。” 苍麒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那语调,莫名的让景黎觉得有点牙痒。 “和我说说我们以前的事。”苍麒道,“你和我说了许多我忘了的事,却很少说起我们之间的事,我想听你说。” 他们之间的事…… 景黎忍不住挠了挠脸,其实,他们确定了关系,正式在一起的时间也没多久啊,其他时间都是正经的师兄弟关系啊,不对,他们之间根本就很正经。 可是这个要他怎么说? 难道说,其实他暗搓搓的盯着人很久了? 景黎一时间很有些苦恼,这个,有点说不出口啊。 “你不方便说,不如我问,你答?” “行。”景黎点了点头,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师兄想问些什么?” 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例如……我曾经对你做过什么。”苍麒始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景黎说自己不曾强迫对他,可他不明白,既是如此,自己把人锁起来做什么,甚至连手都掐在对方脖子上,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你曾经对我做的……”景黎听见这问题,还真个掰着手指一件件数起来,“教我法术,教我阵法,带我走出困境,每次我需要你的时候,一定会出现,为我疗伤,帮我渡雷劫…….” 苍麒听了一大串,也没听见自己想听的,又见景黎说了一大通,似有停下来的迹象,不动声色道,“还将你锁起来?” “对!” “……” “……” “师兄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景黎整个人跟个弹簧似得从苍麒肩膀上弹了起来,一脸惊悚的看着对方。 啧,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上一些,本来还以为能多套点话的。 苍麒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又见景黎紧张的样子,便道,“只是想起了一些画面,觉得有些疑惑罢了。” “啊?”景黎愣了愣,“我还以为你想起来了呢……” 苍麒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道,“师弟刚才为何反应这般大?” 嗯?什么? 景黎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再联想到今天白日里对方问的那句“可曾强迫”,终于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又见苍麒对此事似乎颇为在意,在想到当时自己确实有些被那时的他吓懵了,原本想要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忍不住又换了一种说法。 “师兄没猜错,你确实是把我关起来过呢。”景黎一本正经道,“连我想出门都不让呢。” 苍麒忍不住皱起眉,“我……” “不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白日就说了,只有师兄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毕竟……”景黎耸了耸肩,笑眯眯道,“师兄生怕我因为感情的事分了心,一直在我耳边耳提面命的,让我专心修炼,一心向道呢。” “……”苍麒忍不住皱眉道,“这是两回事。” 呵呵,你终于也承认,这是两回事了么,知道你以前有坑爹了么。 景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师兄以前可正经了,我都不敢叫师兄知道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李右一大早起来就看见了满面笑容,似乎心情很好的景黎,扭头去看昨夜里睡他边上的瘦高个,奇道,“景黎师兄这是怎么了?心情好的不可思议啊。” 瘦高个默默的赏了他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李右挠了挠脸,一脸纳闷的看着就看个背影,都莫名觉得闪眼睛的景黎,又下意识去瞅了瞅另一位师兄,却发现,与前一个的好心情相反,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挺郁闷的。 真难得啊…… 李右特别稀奇的多看了两眼,平时见多了师兄脸上带笑的温柔样,乍一下瞧见这一版的,感觉特别新鲜。同时心里也止不住的纳闷,谁能有本事让这一位郁闷啊…… * 昨夜他们就近找的落脚地风景倒是不错,景黎走了没一会,就走到了一条小溪边,这溪水清澈的很,有几块稍大的石块浸在溪水里,将被打破了的溪面弄的水花飞溅,让溪底半透明的那些碎石看起来像是泡沫似得荡漾开来。 景黎弯腰捧起一捧水拍打在脸上,一大清早的,这么一捧清凉的溪水拍脸上,特别的醒神。 正闭着眼睛感受那清凉的的水汽,就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 景黎既没睁开眼睛,也没回头,语气轻快道。“这溪水挺凉快啊。” 苍麒见他没挽起袖子,至今将伸手伸进了溪水里,将袖口全都浸进了贴在手腕子上,不断往下滴水,便走过来,那半截袖子托起,捏在手里没一秒,那截被打湿了衣袖就马上变得干爽起来。 苍麒将那截袖摆挽起,翻折过来,叠到景黎小臂的位置,理平后又将同样的动作对另一只袖子做了一遍。 因为苍麒是从他背后直接伸出手来,随着他两条手臂的动作,景黎就这么被他圈了个满怀。 刚才苍麒帮他叠第一只袖子的时候,他手还盖脸上呢,就被扯了下来,等袖子叠好,还服务挺周到的又帮他把那只手和盖了回去。景黎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一只手盖脸,一只手伸直的动作看起来一定很蠢。 默默的放下手,正好另一只袖子也被叠好了。 左右比较了一下,别说,还挺对称。 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个小斜坡,他本来就比苍麒矮大半个头,这会再加上坡度,仰起脸正好能瞧见身后人的整张脸。 景黎盯着他看了一会,忍住伸手戳了戳,“真没想到,你还会介意这种事。” 苍麒将下巴抵在身前人的发顶上,轻轻哼了一声,“和你有关的,都不算小事。” 景黎忍不住摸了摸耳朵,“感觉耳朵有点烫。” 真想知道苍麒究竟是怎么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种类似于调情的话的。 苍麒就跟手上长了眼睛一般,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准确的找到了景黎耳朵的位置,捏了捏,入手确实感觉体温有些高,“?热?” 心里的话,确实是有点热。 景黎眯了眯眼睛,想起件事来了,“师兄之前说,有一些画面在脑海中时不时出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额?现在还是这样吗?” “昨日亥时之后,开始变得频繁起来。”苍麒答道,“现在虽然也有,不过没那时那般频繁。” “亥时之后?”景黎开始回想昨儿晚上都发现了哪些事,有可能导致对方出现这种情况。 一般来说不都是被刺激了才会出现这种记忆闪现的么,可是昨天……难道是因为被那些噬神蚁给逼出了紧迫感?可是也不对啊,从头到尾也没瞧见他家师兄脸上有多紧张啊,非但如此,还异常的冷静来着;而且,时间上也对不起来,那些东西出现是在入夜之后,差不多戌时。 亥时…… 那会都差不多快把事情给解决了吧。 景黎半仰着脸想了半天,最后想到一个很荒谬的答案,眼皮子跳了跳,试探道,“师兄,你指的该不会是……” 他其实有想过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的,结果没想到苍麒竟然就那么干脆的承认了。 景黎一时语塞,呆了好一会,才弱弱道,“那什么,你竟然一直在纠结这种事么?” 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又过了一会,却感觉到压在自己头顶的重量消失了。 正奇怪,就感觉到有一只手贴在了自己颈部,轻轻摩挲。 景黎忽然反应过来,最令对方在意的其实并不是困住自己,而是他当时的的举止。 想到当时被掐住脖子,差点已经会被发方便时的紧张与懵逼;再想到苍麒对那件事的自责,景黎抿了抿唇,刚想说话,就听见左侧的林子里传来了动静。 * 李右被身后那一群不讲义气的家伙以“那是你师兄”为理由给推了出来,在溪边两人的注视下,尴尬的挠了挠头,抬起脸,又马上挪开眼,视线别扭的落在了两人身前的溪流上,飘忽不定,就是没往那两人身上瞄——天地良心,他只是觉得两位师兄过来了有一阵时间了,都没见回去,而此时天色早已大亮,他们也准备就此告别,想着过来向两位师兄辞行,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在林子里依稀瞧见溪边影子还挺高兴没找错地方,结果一走近,才发现来的不是时候。 其实真论起来,那两人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苍麒从背后伸出手臂将景黎圈在怀里,一只手还亲昵的贴在怀里人耳后连着颈部的那一片皮肤;景黎正好半侧着头,两人的脸靠的很近。 并没什么不能看的,但是莫名的,他们几个都没好意思盯着看,心中还莫名的有种负罪感,总觉得好像他们的到来打扰到了什么一样。 本想着先退回去,但以那两人的修为,他们这一大帮子过来了,又如何会察觉不到,见那两人都望过来,林子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最后,极为默契的选定了那个倒霉的替死鬼。 瘦高个抬脚毫不客气的将李右给踢出了林子,然后和众人一起默默往后退了退。 被迫中奖的李右一边在心底怒骂那帮子兄弟无情无义,一边语速特别快的说了一大通话。 所表达的中心思想就是,他们是过来辞行的。本来就说了等出了沼泽就走的,没知正好天黑,又遇见了那一大堆虫雀,折腾了大半夜,这会他们经过一夜休整,已经没什么大碍,且这会天也亮了,自然也待不下去了,一群人便过来和景黎两人告别来了。 他们接下来就要出发去雷池,自然和李右他们不同路,可是现在既然知道了玄天宗的人也同样进入了秘境,且已这种方式来加害各派弟子之后,再让李右他们这行人就这么离开,又觉得有些不放心。 景黎看了看苍麒,就见对方微微颔首,似是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且同样赞成。 既是这样,景黎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李右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去北边看看吧。”李右挠了挠头,也没隐瞒,照直说了他们原本的计划,“我们几个是从南边一路过来的,这地面也没什么地图,索性就照着一个方向走呗,反正这秘境里好东西不少,走哪边都不至于空手而归。”就是在寻宝的同时,也得顾忌着自己的小命。 “既是如此,不若改道往西?”景黎道,“昨晚阮倩柔说的那些,你们也都知道了,现在敌在暗我在明,既然你们也没非去不可的地方,不如往西边走,去找你辰砂师兄,我和你大师兄有事先离开几日,到时候也会西行,正好与你们汇合。” “现在还不知道玄天宗究竟进来了多少人,大家都在一起,总比你们几个单独行动来的安全些。”尤其是,李右他们这一支队伍,虽然实力不差,但光筑基期的就有三个,真个和人教起手来,恐怕会吃亏。 “这个么……”李右有些犹豫,其实景黎说的不无道理,原本他们所担心的不过是秘境本身所存在的一些凶险,但现在既然混进了想要将他们全部剿杀的凶徒,那危险系数自然是陡然升高。 私心里,他是赞同景黎的,毕竟有几位师兄在,背靠大树好乘凉,安全度是肯定提高的,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 毕竟都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朋友了,有几个小门派,全派就只进来了一个的姑且不提,归一门可也是进来了二十几个人的,那两兄妹的同门不少,未必会愿意和他们一起去。 似是猜到对方心中顾虑,景黎便建议道,“不如去你和朋友们商量一下?” 李右笑了笑,转过身,正想跑回林子里去问问其他人,就看见一个小脑袋从树干边上探了出来。 小姑娘眼神飘忽,同样没往那两人身上看,反而尽往地上瞄,小声道,“不用商量的,大家都同意的。” 说完就“咻”的一声钻了回去。 李右:“……” 所以这帮家伙们其实一直都没走,就窝在林子里偷听么? 将那边动静都听在耳里的景黎闻言笑道,“既是这样,那便再好不过了。” 之前和辰砂传讯时,对方也有提过先将本门弟子全部召回,这会虽然买一送八,不过这几个人品性都不坏,倒也没多大妨碍。 …… * 和李右一行分开之后,景黎就与苍麒一起动身前往辰砂所告知的雷池方向。 两人御剑飞行了两日,在第三日上午赶到了目的地。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雷电的世界。 甚至连头顶的天空,都是天色暗沉,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那雷池恰好处于一座内部中空的山峰中部之内。 无数雷霆从天上的云层之上犹如瀑布般的轰然落下,带起轰隆隆的巨响声,带来一股浓郁的雷之天威。 而那道雷电所形成的瀑布下方,是一片刺目的深紫色湖泊,绵连数丈。 再仔细看时,便能发现,那并非是真的湖泊,而是由四下游蹿,宛如银蛇的雷电所汇聚而成。 即使是站在远处,都能感觉到从那雷池中源源不断涌出的暴虐之力。 这地方极吵,因为轰隆的雷声不绝于耳,没有间断之时;这地方也极静,因为除了这雷电之声以外,再有没有其他任何声音的存在。 “好浓郁的雷霆之力……” 无怪辰砂特意提及,这地方的雷霆虽然暴虐,但是,若是苍麒能在这里淬体,好处着实不少。 再看向身边,果然在苍麒眼底瞧见一抹亮色。 景黎再扭头看向下方的雷池,虽然对于啊雷池中的能量都感到心惊,却也知道苍麒对这里极为满意,当下便笑道,“师兄安心在此修炼便是,我自会在外边为师兄护法,若有什么变故,我便立时进来。” 苍麒抬手揉了揉景黎发顶,目光温和,“要你费心了。” 景黎斜眼看他,“我们之间,还要这般客气不成?” 苍麒笑了笑,捏了捏他耳垂,身形一动,进了雷池。 …… 在苍麒进入雷池的那一刹那,雷池中诸多雷电宛如长蛇一般从池中暴掠而出,以快的甚至连残影都分辨不出的极快速度,向着苍麒所在的方向轰去。 那些紫色雷蛇向着苍麒铺天盖地的咆哮而去,炫目的雷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站在雷池之外的景黎眯着眼,看着雷池中间,那一个巨大的已经看不出来内种情况的巨大的雷茧。 虽然那些雷电看起来叫人胆战心惊,极为可怖,但这些雷蛇,在一碰触到苍麒身体之后,便是雷光一暗,随即发出一道细微的沉闷之声,随后便是湮灭于无形…… 苍麒抬眼看了眼上方,就见那从天上垂直落下的那道雷霆瀑布改变了方向,直接往他所在的位置劈了下来。 轰然一声巨响。 站在外边的景黎抽了口气,在陡然增强的强光弱了下去,恢复到雷池原本的模样之后,就见到苍麒在虚空的雷池中间闭目盘腿而坐,静心修炼…… 景黎又等了一阵,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身形一闪,在空中掠过,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株枫树之上,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雷池之内……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充斥着紫色雷霆之力的池中,不断有雷霆如银蛇般四处游走炸裂,轰轰作响的雷鸣与炸裂声从未有停歇之时。 一道白色的人影安然端坐于雷池之中,视周遭的雷霆于无物,任凭那些雷电之力轰击而来。 奇异的是,那些雷电分明在他身上炸裂,却没对他造成任何实质伤害,甚至连身上的那一件法衣都不曾有丝毫损伤。 …… 看见雷池内的情况,景黎心头忍不住松了口气,这已经是苍麒进去雷池的第五天了,自从他进入之后,那些本就暴虐的雷电,更是时不时就出现暴动。 越到雷池深处的位置,雷霆之力就越是恐怖。 这一池雷池也不知存在了多久,凝聚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雷霆之力,自然是极端的恐怖,稍有不慎,就会引动雷池倾力反扑,在顷刻间被轰成渣。 光是从外面看着,都令人感觉到头皮发麻,更遑论深入其中,切身体验了。 因为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苍麒身上,所以对方一有动静,景黎便在第一时间察觉,见到苍麒忽然睁开眼,正觉奇怪,照眼下的情况,对方就是再在里面待上个五天,应该也是没什么大碍的,怎么忽然就停下了。 景黎下意识站起身来,却见苍麒并指从眉心牵引出一抹银色,那一点银芒很快就拉伸开来,成为一柄银白色的长剑,虚空悬浮于苍麒身前。 即使是在这满目的银色雷蛇之中,那柄银色的长剑也尤为显眼,不会让人将它与周遭的银色混淆。 那是一种不同于雷蛇的暴虐,异常纯碎而安静的银色。 ——是苍麒的本命灵剑。 似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身处雷池之中的苍麒忽然微微侧过脸,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的枫树,见景黎立于树梢之上,一瞬不瞬的盯着这里,嘴角微弯,给了后者一个安抚的眼神。 景黎本以为苍麒停下是有什么变异发生,这会见对方祭出本命灵剑,便反应过来,心下明了,苍麒是想要借这雷霆之力,一起将本命灵剑也淬炼一番。便点了点头,又回了原处,继续为其护法。 * 银色长剑出现的那一瞬间,那些原本都往苍麒身上招呼的雷霆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一般,又一大半都纷纷转变了进攻的方向,对着长剑狠狠的劈了过去。 但这些看起来狂暴,实际更狂暴的雷霆,在甫一碰触到剑体之时,便如同遇见了海绵的水一样,顷刻间便消失不见,好似被吸收了一般…… …… 苍麒已经在雷池里待了十一天,景黎也在外面守了十一天。 到得这第十二日,雷池之中的雷霆比之前十一天更为暴虐,景黎却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还仔细打量着悬浮在苍麒身前的那柄本命灵剑。 经过了这许多日的淬炼,乍一眼看去原本银色的剑身上,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紫意,但再细看时,那紫色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反倒是从剑上传来的肃杀之意,更为鲜明。 即使是隔了老远,都能令人感觉到那股战栗感。 身上的传讯符忽然有动静传来,景黎取出传讯符看了眼,是辰砂的传讯,本次进入秘境的九华宗弟子,除了几个至今还未能联系上的,其余的大半都已经在他那,或是正在赶往他那,这其中还有一些其他门派的弟子。 因为考虑到人数太多,便更改了路线,没再继续向西,而是改道冰原,以免在那些障碍物过多的地方,被人埋伏。 这处雷池的位置还是他告诉景黎两人的,自然猜到两人会去,算算时间,起码也得待上小半个月,怕到时候两人动身跑错了方向,便特意传讯来通个气。 这么算来,辰砂那边这会都快有二十多个人了。 景黎估摸了一下时间,再有个三四天,应该就差不多了,便给辰砂传了讯,余光不经意间一扫,却瞥见雷池之中的雷霆就跟疯了一般的暴动起来。 一道道数丈,甚至数十丈长的雷电就那么从上方的雷云中悍然劈下,竟是生生将那“瀑布”给拓宽了数倍不止。 那些雷霆劈的太过密集,从远处看,那雷池周遭就好似被遮了一层实质化的壁障,狂雷舞动。 而身处于雷池深处的那一人一剑,早已被那璀璨炫目的雷霆所包裹。 景黎抬头看向雷池上方,原本暗沉的天色,更加昏暗下来,仿佛在一瞬之间,就完成了白昼到夜晚的过渡,整个天地间都被笼罩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只有眼前的雷霆,是此刻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又一阵声势更加浩大的轰隆隆的惊雷声响起,天边忽有大片雷云将至,将那一片黑压压的云层,染上了浓浓的深紫之色。 景黎错愕的看着那一大片雷云,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会……” 景黎万万没想到,苍麒在此淬体,竟然还引来劫云。 虽然苍麒的修为已在金丹后期停留多时,且若非之前金丹碎裂过一次,此时应该早就成婴了。 若只是单论修为,别说是破丹成婴,便是连升两级,直接道元婴中期也是理所应当的,可问题是,苍麒怎么可能在这种时间招来劫云渡劫呢…… 金丹重塑者若是想要再次突破,就不再单单只是修为境界的问题了,还得有那一丝机缘因果。而且苍麒当初在金丹破裂时,也同时滋生了心魔,照理来说,除非是心魔已出,机缘因果已了,不然应该是不会招来劫云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连天雷都被引过来了。 更让景黎感到焦心的是,姑且不论这劫云究竟是怎么来的,任你实力再强,在心魔存在的情况下,想要安然无恙的渡过雷劫,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直接被天雷轰成了渣渣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 到了此时,景黎也再管不了其他,身形一闪,一抹虚影在半空中一闪而过,直接冲进了那雷池之中…… * 闭目修炼,与本命灵剑一样,吸纳着雷池之中的雷霆之力,并借由那些雷霆来淬体的苍麒忽有所感,缓缓睁开眼,抬眼看了眼头顶。 “劫云么……”苍麒看了一会,忽的蹙起眉,觉出有些不对劲来,“不对……” “师兄!” 急切的呼喊唤回了苍麒的注意力,低头正好看见景黎闯入雷池,疾冲过来,脸上的担忧与急切那般的明显,以至于眉间的褶皱一直得不出舒展。 看见景黎袖摆飞扬,两柄长剑在手,苍麒便猜到了他的心思,眸色一沉,“胡闹,出去。” 景黎只当没听见,反正当初苍麒自己他挡雷劫的时候,也没问过自己的意思…… 苍麒又岂会任由他这般乱来,当即站起身来,一摆手,一股柔和的力量送出,想要将人送出雷池,却发现,他与景黎之间,被隔了一层无形的壁障。 壁障之外,景黎挥剑将第一道天雷劈的粉碎,苍麒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头顶的劫云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片阴暗的乌云。 苍麒眉心为拧,眸光一动,那道无形的壁障仿佛湖面一般,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随着那波纹荡开的,还有一幅幅的画面—— 暗色的土地上,尸体横陈,粘稠的血液混合着尘土滚落,就连草地都不复原来的青葱,同样被血色冲刷上了一层层的鲜红。 即使只是看着,都觉得有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苍麒的目光在那些尸体上顿住,即使已经不复完整,甚至连原本的模样都不容易分辨出来,但他看是认得出,许多尸体身上穿的都极为相似,似乎是制服,而这衣服的整洁版,他不久前才见过——在十几天前告辞的李右身上——这些尸体的身份,昭然若揭。 画面跳转的很快,有些画面之间看起来毫无联系,有些却又隐隐相连。 画面再一次定格时,他看见了景黎。 不是此时正在外面的景黎,而是另一个,看起来比现在更青涩一些的“景黎”。 画面里的“景黎”分明已是筑基期修为,却连一点术法都不会,甚至连御剑都不成。 想到之前景黎和自己提及的,教导他修炼的事,苍麒眼中不由染上了一丝笑意,看来,确实是需要从头教起。 “大师兄就没有觉得,景黎师兄……有何不妥之处?”一个陌生的女声突兀的出现在画面中,苍麒并未在画面中看见她的身影,那声音却在继续,“景黎师兄的来历,大师兄当真,弄清楚了么?” “……我只是好心提醒师兄,可别等出了事,才来后悔。” 那女子话里句句扯着景黎,苍麒眼底的笑意便淡了些。 画面又是一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满目鲜红,同样的尸横遍野,只是比起刚才,稍有不同。 苍麒的目光落在了画面左侧的人身上。 银色的长剑支撑着身体,被鲜血所浸染的衣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即使看不清脸,他也知道,那是谁。 这个场面不知究竟是何时,苍麒也不记得自己还如此狼狈过。 气息已经微弱到近乎于无,长剑直入地面,勉强支撑着身体。血液浸透了一席白衣,尚未凝结的血珠一滴两滴的顺着衣角滴落在地,在沙土间染成了红色的花。 血滴与呼吸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去。 什么都没有了。 他最终也没有倒下。 …… * “这才是真相。” 一个和他长相一般无二的人忽然出现在壁障之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苍麒扫了一眼对方,很快又收回了视线,望去外面。 那无形壁障上的画面已经消失,又露出壁障之外的,景黎的身影。 “明知道他可疑,你还与他纠缠在一起,还想再死一次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景黎既然还在对付那些雷霆,那么就便意味着,从外面看进来,是没有任何异样的。 以景黎的能力,不可能分辨不出真假,也就是说,不是幻觉。 苍麒再次抬起头,看向壁障之外的天空,看着那些手臂粗细的雷霆接二连三的劈下,耀眼的雷光将整个云层的都染上了颜色。 苍麒盯着那一片不断有雷霆落下的云层,若有所思。 见苍麒不为所动,反而将注意力一直放在外面,那道人影不由蹙起眉,“你……” 话才起了个头,就再也没了说出下半截的机会。 那人影就像是镜像一般,瞬间破碎成无数极其细微的碎粒,消失在原地。 而原本他所在的位置上,一道银白色的剑影正在慢慢隐去。 “师兄!” 熟悉的声音拉回了苍麒的注意力,低头,看见那无形壁障上已经消失的涟漪再一次出现,而随着它的波动,又有一副画面被拉伸平铺来开。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葱郁,却并未见到人影,倒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一直从画面中传来,片刻后,画面一转,景黎的侧脸出现在画面中,唇边带笑,目光却并未看过来,而是盯着右侧。 苍麒想了想,这一回的画面,应该是“自己”的视角,景黎应该是走在自己的左侧。 没过多久,画面又像第一次一样,开始快速跳转,画面中的主人翁却一直没变,都是“自己”与景黎,在一条青石通道之内的;在一座荒原之上的;还有在一间客栈内的…… 两人 看起来,就是一些平日两人生活中的相处,毫无疑问,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很亲密。 看着画面里的景黎不知道因为什么,一脸兴冲冲的冲远处跑过来,伸手一扑,直接扑进了自己怀里,苍麒眼底不由带上了一丝笑意。 这些画面,看着可比刚才的那些,让人喜欢。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与苍麒作对,那念头才刚从脑中闪过,画面中的情景,就瞬间急转而下,中间连个过渡都没有,就突兀的跳转。 苍麒面无表情的盯着画面中那个挽住自己手臂的女人,觉得攀附在衣袖上的那只手怎么看怎么碍眼。 画面之外的苍麒的情绪丝毫影响不了画面中的人,那不知道从那冒出的女人倒是满脸欣喜的靠着画面中的“自己”,一张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师兄,等到大典那日,我便穿你送我的那身嫁衣可好?” 听见那个称呼,苍麒便挑了挑眉,这个称呼从景黎之外的人口中听到,感觉还挺怪——九华宗弟子众人,几乎都是他的师弟,但他们喊他时,都会在师兄前面加上名字;辰砂他们从来都是直接以名字相称;会这么喊自己的,只有景黎一个而已。 现在听见画面里这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这么喊,连带着让他觉得这两个字本身都有些陌生起来。 对于这一称呼的别扭,让他差点忽略了那女子后半截话里的惊悚内容,若非对方之后又有提及,差点真给忽略过去。 正好画面角度一转,出现了那女子的正脸,花容月貌,风姿绰约。 苍麒盯着那张脸看了一秒。 毫无感觉。 “连自己心底的人究竟是谁都分不清楚吗?” 又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忽然出现,和之前那个一样,站在壁障之前,看着自己。 那人一摆手,画面瞬间跳转,只是这一次,画面里的人与刚才有所出入。 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铺好,好似一柄展开的折扇。 红衣似血,浅浅飘然。 花丛中的人影静静躺着,如果忽略掉那一道从左肩一路延伸至腰迹的伤口,就像睡着了一般。 花丛中“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画面中的镜头被拉远,顺着花丛中斑驳的血迹,拉伸打了山腰。 一个人影渐渐走远,手中所握着的长剑上,一丝血痕沿着剑身滴落,坠入花丛。 即使看不到脸,只看那一头如瀑的雪色发丝,也能知道,那道背影属于谁。 * 看见苍麒看着画面里的那道背影出神,壁障前的人影冷冷吐出两字,“愚蠢。” 苍麒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原来如此……” 之前就觉得这劫云来的莫名其妙,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有些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壁障前的人影不解的看着苍麒,似是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发笑。 见他似乎仍然不为所动,不免冷下脸道,“执迷不悟。”又冷笑道,“知道你为何会失忆吗?” 苍麒侧头看了他一眼。 对方笑道,“去问你的好师弟。连自己情人是怎么死的都不记得,还整日和仇人混在一起,简直不知所谓。” 苍麒叹了口气,轻声的自言自语道,“就只有这种水准么……”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对方,人影登时面色一沉。 老实说,就这么看着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对着自己动怒,这感觉还挺奇怪,苍麒也懒得再听对方说那些有的没的,送他和前一个去作伴了。 和第一个不同的是,这一个显然比较话多,即使在消失前一秒,都在不遗余力的怒斥。 而当那人影消失之后,壁障上的画面也同样隐去,露出壁障外面的情景。 雷云中降下的雷霆已经从最初的一道,变成八道。 景黎站在原地,在八道雷霆即将劈到身上的前一秒,消失在了原地。 苍麒挑了挑眉,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只是这一次,景黎并未站在雷池之内,反而出现在半空。 两道剑光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闪过,那八道雷霆被腰斩成了十六道,在即将炸裂之际,又一道红色剑光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将所有雷霆消融其中。 壁障内,苍麒看着从半空落下的景黎,微微一笑。 他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即使他什么都不记得,在浮屠塔的通道内,看见景黎受伤难过的表情,心里就会不受控制的发堵;而刚才画面中那个女人,即使死亡,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再是分明不过。 景黎在壁障之外与雷霆对阵;而壁障之中,又出现了数次不同的画面,也有数个与苍麒长相一般的人接连出现,然后,他们最后的结局,和他们的前两任并无任何不同。 “第六个……”苍麒看着又一次碎裂,消失在原地的人影,抬眼看了看外面的云层。 只要里面的画面消失,壁障外的情况就会显现,而现在,云层中降下的雷霆,已有十八道之多。 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苍麒低头,看向壁障上的波动,一幅并不陌生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看了这么多似是而非的画面,只有这一次,苍麒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 昏暗的洞府内,晃动的锁链,被扼住脖子,抵在墙壁上的人影。 正是不久前在苍麒脑海中闪过,令他介意许久的,景黎被他锁起来,自己掐住对方的那一幕画面。 和之前看到的不同的是,这一次不再单单只是一个画面,而是动态的投影。 当时洞府内的情景再一次重现在苍麒的眼前。 即使之前已经和景黎提起过这件事,还被对方吐槽,被笑自己以前比佛修还古板,苍麒还是仔细的看将这一段看完。 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应该是真的。 “果然,是这个么……” 尽管之前心中已隐隐有所猜测,但心中所想,与亲眼所见,是两种完全不用的概念。 苍麒看了看画面中的“自己”,又看向因为被掐住脖子脸上不自觉泛起一丝潮红的景黎。 即使心中明白,这的确是自己曾经对对方做过的事,但再以第三者的角度重温了一遍当初的情景,莫名的,觉得有些压抑。 苍麒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是否该庆幸,景黎当初没被自己吓跑,还愿意待在自己身边? 不过,将这段看完,也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一幕发生的前因后果。 不过,要说对于景黎当时的行为不生气,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 “所以,锁住他有什么不好?” 和之前出现的那几个不同,这一回出现的人影,与其说是和自己相像,倒不如说是和画面中的那个“自己”相似。 那人说着,脸上显露出几分邪气来,“与其让他有机会再做那些惹我不高兴的事,倒不如把人关起来,哪里也去不了,只能乖乖待在我身边。” 苍麒看着画面中的景黎,垂下眼。 那人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嘲弄,“被人说出心里话,觉得难堪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还是说,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对方不像是他的那些前任,以训斥的口吻进行说教,反而步步紧逼,“你瞒的过别人,却绝对瞒不了我,因为……” “我就是你。” 明明是一样的五官,那人看起来却很有几分邪气,向上勾起的嘴角,带着危险的气息。“真是婆婆妈妈,只要你动手,他就是你的。” 苍麒终于出声,却并没有像那人反应中的那般恼羞成怒,神色如常,语气里是全然的理所当然。“他本来就是我的。” 那人一愣,很快便嗤笑一声,“不见得吧?连人都管不住,也敢在我面前夸口。”又见苍麒面上似乎不以为意,也不生气,只是轻笑一声,道,“我就是你,你的所思所想,全部都瞒不过我。” “承认吧。” 那人伸手指了指苍麒的心口,挑了挑眉。“分明已经期待已久了不是吗?” “只要你动手,他就会像你所想的那样,永远只能待在你的身边,哪里也去不了。只要你别再有那愚蠢的无所谓心软,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呢喃,就像是勾勒出美好梦境的噩梦,引诱着人深入其中。 “只有你身边才是他的栖身之处,他的所思所想,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掌控在你一人手里,他将彻底的属于你,所有的……” 蛊惑的声音忽的戛然而止,那声音的主人反而困惑的拧起了双眉,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不悦。“你在看什么?” 那种淡漠如水,没有任何波动的眼神,看起来,还真的是让人为不顺眼啊。 即使两人五官一样,苍麒也没觉得对方和自己有什么相似之处,以至于听见对方的这一番说辞,着实觉得有些可笑,这会听见对方的质问,不答反问道。“你说你就是我,你以为,我当时为何要将他锁住?” 失忆难道还能将人的脑子也抹去不成,就好像眼前人突然多长出一对耳朵似得,那人看向苍麒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般的不可思议,登时便嗤笑道。 “你失去记忆,难道就直接成了傻子么?”竟然问他这种问题,“期盼已久的事终于有机会亲手达成……呵。如果被你的好师弟知道,他满心景仰的师兄心底真正的想法,你说,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果然…… 对于对方会说出这种回答,苍麒丝毫没感觉到意外,自然也无所谓其他,叹了口气,“错了。” “?” 那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我当时是气他不假,也想过就这么将人直接留在身边,不过…….”苍麒侧头看向那道壁障——里面的人影没有碎裂,壁障上的画面也不曾消失时,那道壁障便不再是最初的无形无色,反而呈现出一团浓郁的黑色,将外面的世界遮挡的严严实实,不叫透进来一丝一毫。 苍麒看向那片黑色,仿佛透过它,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刚才是十八道,算算时间,这会降下的应该是二十四道了。 “我并没有想要困住他的意思。”苍麒转过脸,看向那张与自己相同的脸,“只要他想要做的事,或是想去的地方,我都无意干涉。” 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张脸上满是不屑,苍麒也不以为意,继续道,“只要他能保证自己的安危,不令自己涉险,所有他所期盼的,我都会为他达成。” 他是因为景黎不顾自身安危而感到愤怒,才会将人关起来,想要让他长长记性,以后都不敢再乱来;而眼前的人却认为自己是想要把人困住,才将人关起来。 从根本上,就错了。 “我的确是喜欢那双眼睛里有我,却不乐见那是因为恐惧而存在……”苍麒轻声自语道,把对方吓成那样,一次就够了,再多的,他可舍不得。 那人眉间的褶皱越渐深刻,眼角还带着些许的不耐烦,“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是想要将人留在身边,何必还要如此麻烦。” 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不必他有所动作,景黎就已经在他身边了,不是吗? 苍麒微垂下眼,浓密的黑色睫毛铺下来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 所以,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即使原来很重要,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 那人被苍麒弄的云里雾里,明明自己应该是很清楚对方心中所想的,可是,即使又听对方本人阐述,他也仍然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被困住的人是对方,可不知从何时开始,掌控权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 心中莫名的有一丝不安升起,正想说话,却忽的听见对方道。“不走吗?” 那人一愣,望向他,“什么意思?” 苍麒抬头看了眼头顶漆黑一片,除了无尽黑暗之外再无他物的天空,淡淡道,“时间到了。” 从出现到现在,那人眼中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意外的情绪,好一会才再次开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苍麒想了想,“第二个人出现的时候吧。”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雷劫有问题——自己的情况,自然是自己最为清楚,什么时候渡劫,那一丝契机究竟有没有出现,再没有谁是能比本人更清楚的。 若是第一个人和那些画面出现时,他心中还有些疑虑的话;在第二次时,他便已经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没再去管那个站在壁障前,似乎有些接受不能的家伙。 苍麒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那一片雷池。 注意到苍麒的动作后,那人瞳孔猛地一缩,只是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些四下游走,满池乱蹿的雷蛇就像是听从了什么人的指挥一样,纷纷改变了原本的游走路线,一股脑的往上蹿,争先恐后的往他们头顶那一片黑色幕布中间,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道闪电形的缝隙中钻挤。 那道缝隙不大,却也不小,约莫两尺长短,却也经不起这许多的雷电毫无章法的乱挤一气,原本狭窄的缝隙渐渐被撑大,露出里面隐约可见的红色。 被动接纳那些雷蛇,被挤的变了形的缝隙忽的一抖,随后,竟开始吞噬起那些源源不断涌入的雷蛇,而那隐隐的红色,也随着吞噬的雷蛇的数量的增多,而开始不断加深,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要从里面出来一般。 站在壁障前的那道人影抬头看向那道闪电形的,好像活过来了一般的缝隙。 要开始了么…… 他所预想与等待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一柄银白色的长剑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直直的刺入了那道闪电形缝隙之内。 “!——” 一个似□□,又似咆哮的呜咽声随即在缝隙中响起,尖利的声线,刺激的人耳膜直发疼。 雷池中的雷蛇,也因为这声音,而开始躁动。 但很快,就被平息下来,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嗡鸣之声将那尖利的声音彻底湮没。 明明也不是多大的动静,但耳朵在听到那一声嗡鸣的同时,周围忽然就变得安静下来,再也听不见那些嘈杂。 那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头顶——蠢蠢欲动的红影被大盛的白光所覆盖,消融…… “咔嚓——” 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同一时间,光线也明亮了许多,甚至还有些晃眼。 那人僵硬的转过身,那道无形的壁障已经消失,被阻隔的人影毫无障碍的映入了眼底,与其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同时落下的二十八道雷霆。 长达数丈的天雷几乎是同时从各个方向劈下,将下面的人紧紧围困于其中,在雷霆劈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强光充斥了整个视野,以至于令人不得不暂避其芒,条件反射的闭上双目,随即又反应过来,忙睁开眼,却只能看见那已经连接在了一起,威力可怖的雷霆之牢。 在这种情景下,照理,是看不见其他东西,却奇异的,有一道人影,在强光中闪现,那人动作极快,以至于在半空留下的残影都是连贯的,看起来就似有数十人之多。 一垂直,一横向,两道巨大的半圆弧在半空中闪现,深深将在牢不可破的雷霆之牢,辟出了一个十字。 有一道人影从那十字缝隙中闪现出来,雷霆在他的身后坍塌,崩溃。 一阵风过,扬起几缕长发,迷住了眼睛也遮挡住了视线。 那人回过头,看见那道粉色的人影一瞬间便扑进了身后人的怀里,声音里的关切就连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师兄你没事吧?!” 苍麒哭笑不得的将挂在身上的人托住,“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毕竟刚才一直是对方在卖力。 景黎动作万分利索的将眼前的人摸了一遍,听见这话,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些得意,“我突破啦,师兄。” 没想到挡了一回雷劫,修为直接从金丹中期突破到后期巅峰了,离元婴,就差一线之隔。 苍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忍不住揉了揉眼前人的脑袋,笑着应了一声,又夸赞了几句。 景黎嘿嘿笑了一阵,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奇怪道,“师兄,怎的雷劫过了,你的修为……”怎么还是在金丹后期? 苍麒正想答话,余光便瞥见数步之外的人影,愣愣的看向这里。 “为什么……” 苍麒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低低的笑出声了,轻声道,“因为,他已经在我身边了。” “?”景黎茫然的抬起脸,“什么?”又顺着苍麒的目光看去,疑惑道,“师兄,你在看什么?” 原本那人所站立的地方,此时只余游走的雷蛇,再找不到一丝他所存在的痕迹……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连自己这个帮忙的都刷到了一大波经验值,借此突破到了金丹后期巅峰,没道理作为正主的苍麒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即使是有自己的干涉,也不应该啊——他那时渡金丹劫时,不就是坐在不动,全部由苍麒抗下来的么,事后自己不也是顺利升级了。 这么这会轮到苍麒,就出岔子了。 说到渡劫…… “总觉得,这一次的雷劫,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呢。”景黎挠了挠下巴,脸上带着一丝狐疑,“感觉……比想象中的,容易好多。” 倒不是说刚才的雷劫没有伤害力,而是,应该不止如此。 修道讲究因果。 自己上一回渡劫时,是苍麒强行插手,所以雷罚才会加倍;而苍麒的这一场雷劫,应该比当时的那一场更加厉害才对——一来,是对他上一回干涉天道所种下的果;二来,自己也插手了。 怎么算,这一场雷劫,威力都应该不止于此才对。 还是说,这玩意也看脸?只有水卦的才是最倒霉的…… 看来,发现问题的不只有自己一个。 苍麒笑了笑,“本就不是雷劫。” “难怪,我就说……哎?”景黎眨了眨眼睛,怀疑刚才自己是否幻听,“不是雷劫……是什么意思?”那些落下的雷霆都是真实存在,不可能作假的啊,他都和那雷霆怼了大半天了,是不是真雷,他怎么可能分辨不出。 “雷云是真的,那些落下的雷霆也是真的,只是,那并非是劫云罢了。” 见景黎脸上越发困惑不解,苍麒想了想,换了一个更容易理解的说法,“离我渡劫尚需一段时间,刚才的那片雷云,只是由这座雷池引发的假雷劫罢了。” 雷劫这种东西还能有假的么?景黎一脸懵逼的看着苍麒,但是,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苍麒的修为不曾有变化,好像也不奇怪了…… “其实我还是没怎么明白。”景黎歪了歪头,看了眼头顶那暗沉的天空,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虽然那应该比苍麒接下来真正要渡的雷劫有所不及,但是,那威力,确实也不弱,和我在宗门无意中遇见的一位同门的雷劫威力不相上下,师兄却说这只是雷池所引发的假象,我实在是有些云里雾里的” “再者,既然师兄知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又为何还要……” “刚才,在师弟眼中,我在做什么?” 景黎一愣,“师兄不是在对付那些雷柱吗?”难道不是吗? 这对话越深入,越觉得莫名其妙啊。 估计是猜到了景黎这会脑子已经被弄乱了,苍麒也没再问其他的,为他解释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苍麒道,“此处雷池存在已久,是处难得的淬体修炼之地,不乏人来,自然也会有在此地渡劫之人。” 景黎点了点头,是这个理,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挑一个风水宝地进行突破渡劫,这雷池虽然声势浩大,威力非凡,一般修士不敢涉险,但是像苍麒这样的雷系灵根,还有那些体修们,一定会喜欢这里,修炼结束,直接借这地方渡劫也属正常。 “既是渡劫,自然会有成功与失败两种结果。有多少人在此地渡过劫,这雷池中的雷霆自然也经历过同样之数。日积月累之下,这雷池自然与别处不同,又因经历的天雷多了,两者之间,也产生了些许微妙的联系。” 听到这里,景黎忍不住道,“那些碎落的天雷,落入雷池后,与里面原本的雷霆混合在了一起了吗?难怪我刚才,没发现那些落下的天雷有问题,原来是因为和这里的雷霆相融了。” 苍麒闻言笑了笑,“刚才的雷劫,于我来说,是假;但对于他原本的主人来说,却是真。” 景黎:“……”师兄咱们能说人话么? 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文盲啊…… 景黎脸上的无语不要太明显,苍麒就是想忽略都难。 “简单来说,是时间上的错乱。师弟刚才经历的,是以前曾经在这里渡劫的某位修士所经历的雷劫。”所以才说,既是真的,也是假的。 来到修真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的景黎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并没有看见,当时渡劫的人啊。” 如果真的是时间错乱了,那难道不是连那个渡劫的家伙本身也会出现吗。 “他刚才一直在,只是,师弟看不见罢了。”苍麒手指在半空虚划了一道,在刚才那道无形壁障的位置划出一道白线,虽然那白线片刻后便被雷光所覆盖,但已足够景黎看清位置。 景黎看了眼那道白线,又低头看了眼脚下,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了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似有所悟,“刚才,有东西挡在这里?如果,我看见的东西,其实并不一定是真的,对吗?”等等,就算是时间上的错乱,也没道理,雷劫和渡劫人分开啊,除非…… 景黎张了张嘴,“他……当初渡劫失败了?” 苍麒点了点头,虽然知道有这种情况的存在,但是他本身也是第一次遇见,如果不是本身的阅历还在,不曾消失,也不会那么快就弄清事件的本质。 这处雷池中存在着不少的天雷碎片,日积月累之下,已经与这些雷霆连在了一起,而所谓天雷,本身便是天道对于修真者所进行的考验,是以在那些破碎的天雷残片内,不单饱含天道之意,也记录着在此处渡劫的那些人的记忆。 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安然度过雷劫,若是成功者,劫后离开此地自去,不必多提;但那些渡劫失败,本该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天地者,却凭着那些残雷,在这雷池中保留下来了一些破碎残缺的意识,或者说是回忆。 这雷池虽然凶险,但亦是难得的宝地,而那些破碎的意识原本又是陨落于雷劫之下,自然不会惧怕这池中的雷霆,反而栖身于此,当又有修士在此处陨落之后,又与新的破碎意识融合,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团特殊的“气”。 即使早已陨落,但对于他们来说,最深刻的记忆,定然是消逝前的经历,又因为有地形之便,有时便造成时间错乱,将过去发生在这个空时的事,再一次重演。 而那一团“气”,来自于各个不同的主人,自然多变,这也是之前出现在他面前的那几个人性格各异的原因。 苍麒将自己在壁障后所发生的事,大致和景黎说了一下,同时也解释了这种情况所产生的原因。 没想到还能遇见这种事的景黎感觉有些新奇,随即又觉得有些好奇,“那师兄,在里面都看见了些什么呀?又是怎么发现不妥的?” 都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又是怎么分辨的出画面的真假,并且最后成功脱身,没有被那团“气”所迷惑引诱的。 苍麒不以为意道,“单看假的,或许还分辨不出,但有真的在一边作为对比,又怎会瞧不出来?” 什么真的假的,景黎瞅了对方一眼,纳闷道,“师兄你,不是都没想起来吗?” “想起或是想不起,其实并无分别,再说,”苍麒俯下身,慢慢靠近景黎耳边,“我总是认识师弟的。 景黎茫然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师弟不是问我,在里面都看见了些什么吗?”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掌穿过发丝,捏住眼前人的耳垂,低声道,“是你。” “画面跳转的再多,里面的人也不会改变。” “全部都是你。” 轰的一声,景黎整张脸都涨成了一个熟透的大番茄,结结巴巴道,“是,是我,又、又怎么了?” 似乎是觉得景黎此时的反应颇为有趣,苍麒忍不住又将那小巧的耳垂捏在指尖,轻轻摩挲,认真道,“我怎么可能会分辨不出,你明明一直就在我身边。” 话音还未落,就觉得指间的耳垂越发烫起来,充血的颜色加上炙热的温度,苍麒微微蹙起眉,正想查看对方是否哪里不适,手背上便被另一只手所覆盖。 景黎下意识的想要捂住耳朵,把自己可怜的耳朵从对方手里解救出来,却偏偏忘了某人的手正捏着自己耳垂,这么一捂直接把对方的手也给一起捂进去了。 老实说,虽然,听见这种话,心里不可能不高兴,但是,眼前人用这种一本正经的表情,和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种直白的话,景黎还是觉得……有些受不住。 这样根本就是犯规,简直是伤害力x2. 景黎将咚的一声将脑门磕在苍麒肩上,不让对方看见自己此时几乎要烧起来的脸,无力的呻吟,“太犯规了……” “?” 第一百九十七章 离开了雷池之后,景黎两人照着辰砂给的行进路线一路向着冰原的方向前行。 说来也奇怪,虽说天澜秘境幅员辽阔,但也不至于一路走来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他们飞了四五天,除了秘境中本身所存在的妖兽之外,就再也没看见一个喘气的了。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是景黎乌鸦嘴,实在是,感觉有些不妙。 如果玄天宗那几个所谓的十大高手全都进来了,还每人都放出一群的虫雀,被盯上的人肯定凶多吉少。 “辰砂既已知会其他门派,他们自有准备,莫要多思。” 既然秘境里混进了魔族相关的人,各门派之间自然会互相通气,各自小心行事,以免一个不慎,枉送性命。 从辰砂的传讯来看,各派,尤其是那些只一两人进来的小宗门现在都聚在了一起抱团,集体动作,这般的化零为整,他们一路行来没瞧见落单的人,倒也不足为奇。 景黎还没来得及接话,下面就很不给苍麒面子的传来了的一声惨叫,脚下的剑瞬间一沉,向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飞去。 那惨叫声听起来还是个二重奏,显然遭了难的不止一个。 苍麒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带着景黎找到了惨叫声来源地。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地上软软的躺着两具不成形的尸体,圆睁的眼睛里还带着不甘与惊恐,永远的定格了。 景黎的目光在看见那两具尸体时,黯淡了一瞬,又很快将视线转移到站在尸体边的那一道人影上,那把正不断往下淌过血珠的九环刀,无声的揭露了他的身份。 似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那人转过脸来,目光在景黎身上打了个转,又盯着苍麒看了一会,嘴角边勾起一个略显僵硬的弧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也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们。” 显然,对方是认识他们的,至少是认识苍麒的,不过景黎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苍麒这会肯定也想不起来。 这人的气息有些古怪,站在那不动时,给人的存在感很弱,但一开口,周身的气氛就瞬间紧绷了起来。 不过…… 景黎仔细感受了一下那气息,同样都是金丹后期,说话这么嚣张,不怕等会被打脸么? 三人六目相对,那人率先动了。 身影一闪,直接消失在他们面前。 无形的罡风吹鼓着满地的落叶,风声里还带着树叶的破碎声。 只剩下景黎两人还站在原地,再加上远处的两具尸体。 苍麒并未回头,反手抽剑将那把九环刀格挡在了背后。 见偷袭失败,那人也不多说,身影一闪,再一次消失。 * 景黎腰身一软,上辈子向后一折,一剑格开九环刀后,又瞬间弹了回来,忍不住啧了一声,“难道我就长了一张软柿子的脸么?” 摆明了是偷袭他家师兄失败,要从自己这里找场子啊,妈蛋。 “不过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人板着一张脸,却偏偏要将嘴角往上翘起,做出笑的模样来,看的人非常别扭。 “你们可是来了两个人。” 说得好像他跟苍麒会两个打一个似得。 景黎扯了扯嘴角,“对付你这样的,何须我师兄动手,我来就行。” “口气倒是不小。”那人活动了一下颈部,弄的关节咔咔作响,手中九环刀虚虚比划了两下,才慢吞吞道,“别急,你们两个,一起都跑不了。” 说完,身子一晃,又一次消失在了原地。 不是吧,又来? 就不能换一个招数么。 景黎腹诽的同时,也并未放松警惕,察觉到头顶有异之后,毫不犹豫的侧身一闪,跃至半空,一个横扫直接将人给扫了下来,只不过那人反应不慢,中途扭转了身形,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强扭过身跃出数丈远,单手抓地才停了下来下,手中的环首刀一截深入地面。 慢着,环首刀? 景黎眸光一扫,瞥见正与苍麒交手的人的九环刀,目光回转,远处那人手中的环首刀还插在地里不曾抽出。 一样的模样,一样的打扮;一个左撇子,一个右撇子;一把环首刀,一把九环刀。 看到这两个人同时出现,景黎终于知道来人是谁了,“你是张磊还是张淼?” 张淼抬起眼,看向景黎的目光里充满了怨毒。 “原来是张淼。” 虽然之前没见过,但这两兄弟一起出现时,特征实在太鲜明,不久前又刚听人提及,要是再想不起,景黎觉得自己可以去吃核桃了——阮倩柔既然对于各派中有为的年轻弟子各种关注,自然也对玄天宗的十大高手有所了解,而身为其中之二的张氏兄弟,因为是长相一致,性格却相反的同胞兄弟,她还特意多提了几句。 ——“哥哥倒也还罢了,那当弟弟的委实不是个好相与的,偏偏心眼极小,心胸又狭隘。”阮倩柔说起时还撇了撇嘴,她虽然是想着找棵大树好乘凉,但也不是哪一棵都行的,这么一棵歪脖子树还是拉到吧。 * 张淼缓缓站起身,单手握环首刀剑柄,将其从地里拨出,另一只手一拉一扯,从环首拉出一片半月形的刀片来。 景黎眯了眯眼睛,看见张淼直接冲了过来,见他背脊弓起,重心下沉,料想他是想攻下盘,一个后撤,一脚蹬在身后的树干上,一个借力跃到了张淼身后。 张淼看准时机,在景黎落地那一瞬间,一刀抽出,却不是从下到上,而是横向一刀。 眼看着刀刃看上那双腿,却落了个空,反而感觉头上一重,好似被人踩了一脚。 张淼登时沉下脸,就地一滚,双手合握住环首刀,垂直向上一刺,在景黎侧身闪避的同时,右手一扯,一道寒光闪现。 “!——” 一声刺耳的金戈相撞之声,带出一连串的火花。 又一道剑光闪过,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混进了地上的枯叶里,失去了踪影。 景黎轻呼出一口气,差一点就被上当了。 原来那片半月形的刀片只是个障眼法,重点是在那冰蚕丝之上么。 接连两次进攻都被阻,兵器又被毁损,张淼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此时更是心头火气,看向景黎的眼神就跟掺了毒似得,“小子你有种……” 狠话还没放完,边上就有一道裂帛声传来。 两人同时侧过头,看见一个人影从半空坠落,重重摔落在地,再没能爬起来。 苍麒将长剑还鞘,抬眼看向这边。 “大哥!” 张淼双目充血,额前青筋暴起,周身气势陡然攀升,衣发无风自动,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一般从地上一蹿而起,向着苍麒冲去。 苍麒并未动作,就那么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满身杀气扑过来的张淼被从后面追上来的景黎一脚踢了下去。 景黎感觉这张淼有些缺心眼,竟然就这么把背后暴露给自己,这不是明摆着招呼自己往上踹么。 苍麒拄着剑往下看,挑眉——他家师弟的速度比以前更快了…… …… 始终没能从景黎手上讨到好,反倒是自己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灵力消耗过大,张淼粗粗的喘着气,取出一把灵药,看都没看就张嘴直接一口吞下,脸色渐渐从黑到紫,原本平整的面部皮肤忽然出现了几个凸起,那些凸块还在整个面部游走移动着。 景黎手上动作一顿,不知他又要弄什么花样。 那些凸块很快就汇集到了张淼额前的位置,且变得尖锐起来,须臾之间,便刺破了皮肤,露出真容,竟是两对犄角。 一对大一对小。 同时,张淼的身体也像个气球一样,胀大,鼓起,挥舞着和变大的身躯相比,又短又小的手臂,举刀弹了过来,带着功归于尽的暴怒。 ——真的是弹,景黎甚至都没看到他的脚。 景黎叹了口气,手腕翻转,剑身一横,并指从剑柄处拂至剑尖,朦朦灵光升起,举剑劈下,一道巨大的裂隙从脚下开始,一路蔓延至张淼身后。 裂隙不断加深,扩大,直至将张淼吞没。 ...... 景黎盯着那道裂隙,身后,苍麒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站定。 景黎侧头看了看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依旧是景黎先开口。“好好一个人,非要把自己弄成,何必呢?” 能够成为玄天宗十大高手,天赋资质自然都是不凡的,却偏偏放着光明大道不走,自取灭亡。 十大高手一个个冒出来,玄天宗也真好意思说他们是清白无辜的。 “都已经是修真界巨头了,好好经营下去不好吗,非要去和魔族搅合在一起,害人害己,真不知道玄天宗的人都在想些什么。” 苍麒看了眼裂隙尽头处,淡淡道,“想要的东西太多罢了。” 景黎微微一愣。 苍麒一抬手,将那两具死于张氏兄弟手上的不知是哪一派的弟子尸体埋进土里,牵起景黎的人,“走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望无际的冰川雪原上,有一排小黑点正在不断的移动中。 席文飞回头看眼身后神情恹恹,难掩疲惫的众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向着身边人商量道,“辰兄,今晚不若由我来守夜,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吧,再这么下去,只怕还没出冰原,便有人要先撑不住了。” 从在黑水涧开始,已经有好几拨人出现,想要将他们剿灭了,若非他们这边人手不少,其中又不乏好手,必然损失不小。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这一路行来,已经有数天不曾好好休息过——虽然说修士不需要睡觉,但撂谁精神高度紧张了数天,又不断有人偷袭围堵,没有一刻是真正能够放心的,能够一直坚持下去? 辰砂闻言,在他眼眶下的那一抹淡青色扫了一眼,直白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席文飞尴尬的干咳了一声,“总不能就让他们这么下去。” 其实大家全都是半斤八两,但要他看着一帮师弟师妹面有菜色,萎靡的样子,是怎么也不忍心的,再说,他们这一众人里,他的实力怎么也能排的进前三,与其让其他人这副状态去守夜,还不如自己上呢,免得到时谁打了个瞌睡,没注意到情况,那才叫悲剧。 玄天宗那帮小人简直神烦,从早到晚,每天都孜孜不倦的上赶着来给他们添堵,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混进来这许多人,就跟韭菜似得,割完一茬又来一茬。 “平日里都太松懈了。”辰砂侧头睨了身后那一串无精打采的尾巴,淡淡道,“等玄天宗杀过来了,自然就有精神了。” 众人登时一个激灵。 席文飞哭笑不得的看了眼开始加速的众人,“说真的,近十天没休整过了,今晚就让他们休息一下吧。”不然等有变故时,指不定还会出什么状况。 又忍不住道,“你平时对他们也这般严格?” 辰砂反问道,“偷懒有什么好处?” “……你那些师弟估计都挺怵你。”席文飞感慨道,“平时有你这么一位师兄监督着,估计也没人敢偷懒。” “九华的规矩和你们归一不一样。”辰砂不以为然道,“修行本来就是靠自己,没有人会来监督,爱练不练。”不过真是那种混日子的,也进不了九华就是了。 这一点,席文飞倒是听说过。 归一门有个传统,为了照顾那些未拜师的新进弟子,各长老门下的亲传弟子都会每隔一段时间为他们指点解惑,一方面是为了照顾那些新人,一方面,对于那些亲传弟子而已,也是一个试炼的机会。 席文飞自己就是归一门大长老的关门弟子,自然是带过好几批新人的,他脾气好,那些弟子也都与他亲近,这会遇见了辰砂这种强硬版的,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其实九华宗虽然不像归一门那样有传统,但给那些不曾拜师的弟子解惑这种事,自然也是存在的,不过这事基本都被苍麒包揽了——毕竟是大师兄,上至宗主,下至弟子,有事都喜欢找他。 听辰砂提起苍麒,席文飞不由好奇道,“我虽与苍兄不识,却知道他,他与应师兄是朋友,都说他人很好,应该不会像你这么严厉吧?” “呵。”辰砂嗤笑了一声,“严厉不严厉,这要看对谁了。” 其他人去请教对方时,自然是温和可亲的;可若是把对象换成了景黎,苍麒早就拎着人去修炼了——平时再纵着景黎,唯独在修炼一事上,苍麒从没含糊过。 …… 前面两位师兄正聊着,后面那一串尾巴虽然都累的很,不过也不至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用——毕竟都是修士。 他们这一大帮子人除了九华宗和归一门之外,还有数个其他门派的弟子,本来都互相间都不怎么熟悉,经过数天的生死之交,彼此倒是都开始熟络起来,这会正一边竖着耳朵听前面两位师兄说话,一边和身边人嘀咕。 忽然,有一个九华宗的弟子抬头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众人正茫然,就听耳边响起一声厉喝,“闪开!” 众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突如其来的狂风给纷纷带倒,刮到两边,东倒西歪的摔成了一片。 几乎是在狂风刮来的同一时间,原本光滑平坦的冰面上,突然冒出数十个黑影,带着破碎的冰渣猛冲出来,狭长尖锐的吻部在周围冰块的反射下,闪过道道寒光。 众人张大了嘴看着那些紫蓝色的大鱼,头体部为蓝紫色,腹部淡黑色,无斑纹,吻部尖而长,占了身体的三分之一,被这玩意一刺,估计能被人整个刺个对穿,如果不是刚才那一阵大风刮来的及时,估计他们这会都已经被串了糖葫芦了。 这些个大鱼虽然看起来像鱼,但本该是胸鳍的位置,伸展开来却是一对薄薄的蝠翼,使得它们即使偷袭失败,也不至于落回冰窟,反而一条条背鳍张开,停滞于半空,没有眼睑的圆眼珠虎视眈眈的看着众人。 认出这些大鱼是生活在寒冰之地的银涛鱼之后,席文飞心下稍微松了口气,这看来不像是玄天宗的手笔——如果连这里都能事前做好埋伏,那显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那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 那些银涛鱼最小的都有丈长,这会一条条展翼飞在半空,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人群,颇有一种遮天蔽日之感。 辰砂眼神一冷,提剑跃至半空,一剑横扫跟前那条一丈有余的银涛鱼。 别看这些鱼个头不小,反应却是不慢,身形也颇为灵活,鱼尾一甩,带着劲风直接冲着辰砂脸上招呼过来。 当然,若是就这样被它拍一脸,辰砂这二十几年也白混了,左右手腕一个翻转,顺着鱼尾的来势,直接贴了上去,整个身子也顺势一转,变成平行于银涛鱼下方,屈指成抓,宛若铁爪般,将那条鱼尾紧紧抓住,同时,剑锋一转,从银涛鱼的背脊一剑劈下,将整条鱼劈成了两半。 银涛鱼体内并没有血液,反而是一种圆形的类似于冰渣的物质,这会随着鱼尸的炸开而喷出,就好像是被泼了一层细密的冰雹,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透过这层模糊的半透明圆珠看去,辰砂与那些银涛鱼的身影也被朦朦胧胧的蒙上了一层水雾。 辰砂借着这些圆珠洒落,阻隔视线的机会,将附近的另外两条银涛鱼斩落。 到了此时,那些银涛鱼才反应过来,发出一种刺耳的叫声,向着辰砂冲过来。 但反应过来的并非只有他们,地面上那些被辰砂及时刮倒了的弟子们也都回神了,一个个拿着武器杀上来了…… …… * 景黎两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场混战。 每条银涛鱼身边都有一人或是两三人,相互间打的不可开交,各种灵光映照,生生将原本单调的冰原弄的花团锦簇,五彩缤纷。 景黎眯着眼睛找了一会,才找到了被一圈大鱼给包围了的辰砂。 别说,这场景正经还挺喜感的——最小的那条都比辰砂高了大半截,如果不仔细,还真发现不了里面有个人。 正准备过去帮把手,忽然一只手按在肩膀上,一个声音提醒道,“那边。” 景黎顺着苍麒说的方向看去,见着了一片冰川。 要说冰原上颜色单一,很容易造成审美疲劳,却有一个其他地形不及的好处——就是因为一眼看去都是同一个颜色,当出现其他色彩时,哪怕只有一丁点,都会变得异常明显。 别说玄天宗的人正经还挺缺心眼,想要在冰原上搞偷袭,都不会先换一身衣服,那些个浅色的姑且不说,那个穿了身酱色衣服的,这是拿别人都当瞎子看呢? 看那帮人这会都藏在冰川之后,没摸过来,估计是准备等辰砂他们和银涛鱼斗得两败俱伤之后,再来个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 真的美的他们,景黎回头望了眼快被鱼群给湮没的辰砂,见那鱼身包围圈很快便从内部被破开了一个缺口,一条银涛鱼炸成了一堆的冰渣,估摸着辰砂那边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便拉着苍麒先去解决那些暗搓搓等着捡漏的玄天宗一众。 …… 他和苍麒两人一起去,自然没有失手的道理。 把其他人都收拾了,剩下了领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十大高手之一,毕竟不像张氏兄弟那般特征明显,不过他们不认识,辰砂肯定认识。 景黎拎起这位刚才见状不妙,试图逃遁,结果被苍麒一剑去了半条命,已经晕过去了的,“疑似十大高手之一”的家伙,“这家伙看起来和张淼他们不是一个类型啊,等他醒过来后问问,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胆子小的人一般都不经吓,等会把他交给辰砂,想来辰砂一定会感兴趣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等景黎他们拎着人折回去时,辰砂周围的那一圈包围圈折会就剩下一半了,近十条银涛鱼一字排开,长而尖的吻部从各个角度刁钻的刺过去。 虽然将这些银涛鱼解决了大半,但后者毕竟数量众多,辰砂身上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挂了些彩,不过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再将视线往周边扫了一圈,挂彩的人不少,不过所幸并未出现人员伤亡。 整个冰原上空都被这些刀光剑影,灵气冰渣给弄的一团乱。 有了苍麒出手相助,辰砂对付起眼前的银涛鱼更加方便效率了;景黎往手上那人身上下了禁制,四下张望了一会,闪身到了一个被一条长逾两丈的银涛鱼逼的相形见绌的弟子身边,将人从鱼口下救走,又反绕到那鱼背部,一剑砍下了那鱼的一边蝠翼,失去了平衡的银涛鱼立时往下面的冰原砸落下去。 景黎的速度极快,趁着银涛鱼坠落那当口,一团灵光打入鱼腹部,在银涛鱼落地之前,炸裂开来,爆出了漫天的冰渣…… * 因着银涛鱼的数量众多,且不断有援军从冰面下蹿出,等这一场人鱼混战彻底结束,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在遍布窟窿眼与冰渣的冰面上,横七竖八的或躺或做或趴的倒着一大片弟子,各自吞药疗伤。那些伤势不重的,在服了药之后,纷纷自觉去照顾那些重伤的弟子,一时间,又是另一番忙乱。 辰砂身上伤口不少,却都不重,他底子又好,吞了两瓶灵药下去之后,立马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刚才忙着对付银涛鱼,没时间叙旧,这会事情解决了,看着站在眼前的两个同门,倒是松了口气。“你们来了。”见苍麒气息比之从前更加深不可测,且周身还萦绕着隐隐的威压,便知雷池一行,对他益处不少,点了点头,又看向一边的景黎,这一看,倒是难得的笑了。 “你进阶的速度倒是快。”都快反超过自己了。 景黎嘿嘿笑了两声,他升级全靠经验,自然是比其他人进阶方便的多。 辰砂虽然是个面瘫,但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他们之间关系又不错,即使这会修为被师弟赶上也不在意,道了声恭喜之后,便开始说起正事。 虽说之前都有和景黎传讯,但有些事,还是当面说的清楚些。 “啊,对了。”景黎拍了拍脑门,转过身,找了一圈,手指一勾,某个“东西”就被抓了过来,往辰砂面前一推道,“差点忘了,刚才我和师兄看见一帮人想要偷袭,就留了个活口,辰砂师兄认得这人么?” 辰砂默默的看着眼眼前的大冰块,依稀能瞧见被冻在里面的人那扭曲的脸,但就是因为表情太过扭曲,又隔着厚厚的冰层,乍一眼还真看不出来。 “……看着有点眼熟。”辰砂沉默了一会才道。“谢和正。” 这名字和本人不相称啊,这家伙看起来就没哪一处是正的。景黎默默的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这名字,“玄天宗那十大高手之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辰砂在听见十大高手这四个字时,扯了扯嘴角。 这反应…… 景黎挠了挠下巴,好奇道,“有过节?” “有次和你师兄在克峡州遇见过。”这回景黎确定自己没眼花,他确定辰砂说这话时,眼底带着一丝不屑。“不过是群不知所谓的家伙。” 听这话里的意思,双方似乎还交过手。景黎瞅了瞅苍麒,后者侧过头来,那模样还挺无辜——他都不记得了。 他家师兄脾气再好不过;辰砂虽然性子冷了些,但也不是那种会挑事的人,双方会动手,八成是玄天宗那帮子人搞事情,眼下不就是拜他们所赐,将这一次的秘境之行给搅合了么。 “既然辰砂师兄正好认识,那就再好不过了。”景黎笑眯眯道,“不如辰砂师兄问问,他们这次准备怎么招待我们?” 这事不用景黎问,辰砂自己心里就有数——那一群人都给解决了,就剩了这一个喘气儿的,自然是有话要问。 辰砂也不推辞,点了点头,拎着冰块瞬间消融后,整个人跟只落汤鸡似得谢正和,就跟拎了只小鸡仔似得,拎去了不远处的冰川后面…… * 景黎两人听着那时不时的惨叫背景声,将午饭给解决了,这会正喝茶呢,那边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儿,辰砂从冰川后面出来了。 辰砂这会的脸色实在是称不上好,黑的跟锅底似得。景黎与苍麒对视了一眼,率先问道,“辰砂师兄问出什么了?”又开玩笑道,“总不至于整个玄天宗都杀过来了吧?” 辰砂点了点头。 景黎:“……?!” “谢和正交代,此次玄天宗一共进来一百三十人,除了他们十个之外,另有两位长老坐镇。” 其他人他都不在意,但那两位长老若是出手,情况则大有不同,玄天宗根本就打算让他们从这天澜秘境里出去。 苍麒道,“那两个长老何等修为。” “一个元婴中期。”辰砂看了他一眼,“一个化神初期。” ……玄天宗这回还真是有备而来啊,那些噬神蚁、红虹婵雀不说,竟然连化神期的长老都出动了,要知道,他们进来的这些人,都是筑基期和金丹期,连个元婴的都没有,还真的,一点退路都没给他们留啊。 景黎抽了口气,琢磨着那个化神期的长老该怎么办,至于元婴期的那个,他倒并不是很担心。 在这一点上,辰砂和他意见一致,当下也没再说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将从谢和正口中问出来的那些消息全部说与景黎两人听—— “除了那位化神期的长老留守在出口附近,其他人全都各自带领一批人行动。”虽然他们进入秘境的时候,都被抛到了各个不同的地方,但是,不管切入点在哪里,秘境出口却只有一个,且会在特定时间打开,如果错过了时机,再想要出去,就只能再等上三百年,等秘境入口下一次打开之时。 那位长老之所以留守在出口,也是为了防止万一有人躲过追杀,而存在的最后一道防线,在那里等着幸存者自投罗网。 “我们这回一共进来了两百个人,依谢和正这次出发前所知道的消息来看,恐怕,人数已不足六十。” 景黎忍不住张望了一下身后的人数,约莫近四十个人,也就是说,现在剩下的人,大部分都在这里了,再看了看,见九华宗的人数比进来时少了好几个,忍不住看向辰砂,似乎是猜到他心中所想,辰砂摇了摇头,“有几个还在别处,不过都联系上了。” 景黎心下稍安。 苍麒沉吟道,“他们还有多少人?” 玄天宗一行人动作频频,进来的弟子很大一部分都已经遭了他们毒手;但他们也并不是毫无伤亡的,且他们之间虽然都有联系,知晓彼此之间的动向,但毕竟,都是分开行动,不比一起时消息传递的及时。 一直都是玄天宗主动,而他们处于被动位置,既然现在谢和正在他手上,而玄天宗的其他人尚不知情,与其被动防备,倒不如主动出击。 至于那位那位守在出口等着人来的长老,纵然有化神期修为,但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知道他们动作够快,便是对方赶来了,也为时已晚,而且,若是真的能将人从出口处引开,倒也省了他们不少功夫。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被躲在暗处各种搞事情的玄天宗给折腾的不胜其烦的辰砂算是对于对手人数了解的比较清楚的一个。 这阵子没少和他们动手,而且最后赢的都是他们这一边,反观玄天宗的人马损失不小。 辰砂认真想了想,道。“到现在为止,我已经遇上了十二拨玄天宗的人,每拨人数从二到十不一而足,细算起来,他们至少也折损了五十个了。” 根据谢和正所提供的人数来看,玄天宗这会也就剩下了七八十个人了,这还是保守估计。 在听见辰砂说已经遇见了十二拨玄天宗的人的时,景黎就差点没喷——也不知是该同情辰砂点背,还是该夸玄天宗的人敬业。 又听他估算了一下对方剩下的人数,单论人数,双方差距倒不是特别大,心思不由一动,虽说对方有个难缠的。但是他们可以先将其他的解决掉啊。 正琢磨着,就听见苍麒道,“离秘籍出口开启还需多久?” 虽然觉得苍麒为何问他这种常识性问题有些奇怪,辰砂也没多想,下意识回答,“八天。” 天澜秘境的开启时间为三个月,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八天……”苍麒手指无意识的在冰块上轻点,沉吟道,“倒也差不多。” 景黎歪着头想了想,“师兄是想……反客为主?” 第二百章 一座高逾数十丈的冰川之上,一个人影静静伫立其上,注视着远处的人群。 忽然,耳后风声传来,回过头,就见两道人影在身后稳稳落下。 “人在哪?”其中一个面目漆黑,双目炯炯有神,穿了身青袍的大汉一手搭在那人肩上,声音就像他的体型一般浑厚,话语里还带着些许不满,“就那么几个人,你竟然也能失手。” 一早就在这等候同伴的谢和正闻言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按在肩膀上的那只手似有千斤重,压的他直接垮了一边肩膀,干笑道,“洪师兄快别笑话我了,他们现在人可多着呢。”说着就伸手指向远处的人群,示意对方自己看,顺便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肩膀从对方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洪辉看着那些人,拧了拧眉毛,“怎么这许多人?剩下的都在这了?怪道我在沼泽那转了好几天,都没瞧见一个人影。” 一边说着,一边就准备下了冰川,就这么冲杀过去了。 “哎!哎!洪师兄!”谢正和忙把人拦住,“别冲动啊,洪师兄!” “你小子胆子跟个米粒似得,长了这许多年,怎的也没见长大些?”洪辉双目一瞪,配上那张漆黑如锅底的脸,看起来挺骇人,不耐烦的看了眼自己的胆小师弟,哼了一声道,“行了,别再婆婆妈妈的,等着吧,看我怎么收拾了那帮小子!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和师叔说,那些折了的弟子吧。” 谢和正苦笑道,“非是我胆小,实在是,他们这会人多势众,洪师兄这般贸然过去,小弟怕你吃亏啊。” 洪辉还没来得及瞪眼,同他一起过来,已经盯着远处的人群看了一会的冯凯突然出声道,“那是苍麒?” “对。”总算是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了,谢和正松了口气,又道,“不止是他,他那个去年才入门的亲传师弟叫景黎的,还有辰砂都在;就连归一门的席文飞都不知怎么的和他们凑到了一起,还有那些剩下的弟子,两位师兄也知道,这两个,可不是那些能随意解决了的小门小派。” 原本准备杀过去的洪辉听见这几个熟悉的名字,迈出的那只脚顿了顿,刚才谢和正报出的那四个名字,有三个都是老熟人了,他虽然性子有些鲁莽,但遇见这几个,还是会多思量一回的——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输,但是…… 冯凯眯着眼睛看着那些渐渐远处的人群,“除了我们,你还叫了谁过来?” “咳。这不是为了慎重起见,”谢和正讪笑道,“几位师兄师弟,我都传讯了,想来,这会应该都快到了。” 冯凯:“……” 洪辉:“……” ……就算苍麒在这里,不好对付,但是就这么直接把他们九个全部叫过来,显得他们身价多低似得。 两人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谢和正眼睛一瞄,就知道两人心里不自在,忙给台阶道,“两位师兄也知道,我带出来的那些人手,都折在他们手里了,我一个人,也不敢对付他们这许多,所以,这不是,想着多找几位师兄帮衬小弟一把么。”见两人面色稍转,又道,“等把他们都解决了之后,剩下的那些个小鱼小虾的,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收拾起来自然便利,到时候我们还能在这秘境里多转两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得用的东西,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两人闻言皆点头,洪辉也没再说那些要直接冲杀过去的话,其他两人自然也不会去提,三人,连同冯凯两人带过来的人手一起,在冰川上等着其他人到齐。 …… * 眼看着天色渐沉,辰砂便向后摆了摆手,难得发善心道,“今晚就在这休整吧。” 众弟子欢呼一声,原本整齐的队伍哗啦散做了一片,各自休整不提。 景黎和苍麒、辰砂、席文飞四个围坐在一锅鱼汤前,一边等汤入味一边商量着接下来的事。 “他们今晚真的会动手吗?”席文飞伸长了脖子看不远处归一门的几个弟子,看见有两个走的远了,忙一嗓子将人喊回来。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能骗过他们吗?” “放心吧。”景黎道,“都给了他们这么多天时间准备了,再说,明天我们就要出冰原了,他们要是今晚再不动手,等我们进了森林,更加不方便了。”所以,玄天宗要动手,今晚是最好的时机。 席文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忍不住道,“哎,我说,那个,南兄一个人,真的不要紧吗?万一被发现了……” “没有化神期以上的修为,别想看破南星的伪装。”辰砂接过景黎递过来的竹叶青,又将其中一杯送到席文飞手边,淡淡道,“就算真的出了岔子,南星也能全身而退。” 景黎点了点头,南星身上带着一卷传送卷轴呢,就算被玄天宗发现了“谢和正”是假的,他也不会被抓到。 不过,倒是没想到南星还有这么一门特长。要知道在修真界,想要伪装一个人是很容易被识破的,毕竟只要别人用神识一扫,就会穿帮;听辰砂的意思,南星之所以能伪装的那么好,是因为学过一种秘法,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秘法,不过两天前刚赶到和他们汇合的南星打量了正版谢和正没多久,再伪装出来,往本尊身边一站,不管是从外形到气息,灵力波动,都无一处不相似,他们几个,包括苍麒,都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几个人正聊着,苍麒捂住酒杯的手指忽的一顿,道,“来了。” “啊?”景黎条件反射的看了眼那锅鱼汤,难道正常人偷袭不是在目标入睡之后么,现在大家都吃饭、聊天的,全都清醒着,竟然就过来了…… 好吧,修士不用睡觉。 景黎扯了扯嘴角,站起身,准备去欢迎一下不按理出牌的玄天宗一众,眼前忽的一花,再一看,那锅鱼汤连锅不见了。 景黎:“……” 默默的瞅了眼身边的人,就听见他家师兄若无其事道,“走吧。” ……难道他家师兄饿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闪过,就看见苍麒看过来,抬手揉了把自己的脑袋,道,“先忍一忍,等会回来再喝吧。” 景黎:“……”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饿了,不过是看了眼那锅鱼汤……看了眼……好吧。 * 洪辉看了眼远处冰面上的火光,又回头看了眼身边以及身后的人,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了几下,“你们两个带人去堵他们后路,你们三去东边,剩下的从西边绕过去,把他们给我一锅儿端了,别叫走漏了一个。” 说完又等了会,见其他人没什么意见,便摆了摆手,示意动手。 几十个人瞬间散开,向着不同的方向奔去。 洪辉和冯凯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也向着火光的方向掠去。 南星跟在两人身后,有意的慢了半拍,与两人错开了两个身形,不动声色的斜睨了一眼身后的那十几个玄天宗弟子,掩在袖中的左手飞快的掐了几个法诀,在眼前的洪辉两人落下的同时,突然改了方向,一闪身进了边上的冰川,后面跟着的那些弟子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而洪辉两人则是因为背对着他们,并未注意,等他回过头时,南星早跑没了影。 洪辉正纳闷谢和正那胆小鬼又去了哪,就觉身前一阵风过,心中一凛,忙提棍相迎,一声刺耳的金戈声带着花火,再两柄兵器上闪耀。 洪辉虽然反应快,却仍是低估了对手,向后倒退了数步才看看站稳。 因对方使得是剑,还以为是苍麒过来了,定睛一看,却是个生面孔,目光在对方那头白发上打个转,心知这估计就是九华宗明玄真君新收的徒弟了。 又向左右扫了眼,见苍麒正在东边与人交手,瞬间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好似自己怕他似得,又见着眼前站着的景黎,便寻思道,先把他师弟拿下了,再去找苍麒,要其就范,倒也不错。 想毕,便眼前一亮,抖擞了身形,提棍向着景黎冲了过去。 辛亏景黎这会不知道对面的黑炭心中所想,不然定然要把人剑破一百遍——竟然想威胁他师兄!还把自己当弱鸡,不能忍! 不过即使如此,景黎出手也没见含糊。 冰面之上,粉色的人影转若游龙,速如闪电,行动间,身形极为飘逸,攻势却是无比凌厉。 一道绚丽剑芒蓦地破空而出,犹如一道闪电,直入洪辉胸膛。 洪辉惊骇之下,那剑芒已然没入胸口,从对方出手到自己中招,甚至不到半息时间,一股寒意陡然从背脊蹿起。 还没等他定下神,景黎已经抬手挥剑,寒光闪现。 比刚才更快的剑光已至跟前,洪辉赶忙举起手中长棍,然而双剑已压顶之势而来,震的他双手虎口生疼,玄铁棍一阵颤动,竟已有了缺口。 “你……” 来之前,洪辉只觉得这一行人中,只有苍麒稍微值得忌惮,但等到真的动了手,才发现,自己连对方师弟都打不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差距悬殊。 但是,就这样就让他束手就擒,绝对不可能,洪辉一张漆黑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闷哼了一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到玄铁棍上,原本黑乎乎的棍子上瞬时被笼罩上了一层蒙蒙红雾,一股血腥之气霎时间蔓延开来,就连冰原上刮着的冷风,都被仿佛被染上了腐朽的死亡气息。 景黎也不是没见过人将精血喷在武器上的,却没哪个像洪辉似得,整个感觉都变了。 正觉奇怪,洪辉脸上的皮肉就开始不太规律的抽动起来,桀桀的笑了起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话音未落,那血腥味浓郁的天铁棍就向着景黎的脑部猛挥而来。 景黎闪电般侧身闪开,左手一掌拍出,借力飞了出去。 洪辉一棍落空,玄铁棍悍然砸在了冰面之上,“咔嚓”一声,长长的裂隙从他脚下开始,向着景黎所在的位置一路延伸过去。 而砸进厚厚冰面的棍首,带起了一丝丝黑色的液体,在化开的冰渣水的晕染下,散发出诡异而腐朽的死亡的味道。 “竟然躲过去了……”洪辉提起棍子,转过身来,看着景黎,笑了起来,“没有下次了……” 清冷的月光下,洪辉漆黑脸庞上的猩红色眼珠,尤为显眼。 景黎深吸了口气,对于玄天宗的那位掌门实在是无话可说——让自己门下的弟子一个个都坠入魔道,竟然还有脸在人前装白莲花。 第二百零一章 洪辉目光闪动,身影暴射而出,就见一片血雾在空中弥漫,一道黑色花光瞬间划破长空,凌厉的攻势之下,仿佛有无数怨灵滋生萦绕,要将目标拖下冥界。 就在光线黯淡,血气弥漫的瞬间,景黎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洪辉自是不会再放任景黎近身,当下一抡手臂,将挥出的玄铁棍收势,转而向周身横扫,棍身所过之处激起了层层涟漪,阻挡了别人的靠近,同时也能逼出隐藏的目标现身。 洪辉一边持棍横扫,一边侧耳凝神,仔细倾听着那细微的动静。 然而他戒备许久,等待中的身影却迟迟不曾出现。一道道的透明涟漪在空中震荡开来,却始终没有击中目标的影子。 这般等待已久,而所等待的目标却迟迟不曾出现的焦虑感,令洪辉着实感觉到憋屈,却更加坚定了要给对方好看的决心,脚下一点,纵身跃至半空,手中所握玄天棍以遮天蔽日之姿,悍然使出,霎时间,整个天空都是黑色长棍的残影。 玄铁棍所过之处,没有给任何东西留下存身之处。 洪辉一边挥舞玄铁棍,一边喝道,“出来!你们九华宗的人,就这么点胆子吗?出来!” 如此喊了两三回之后,整个冰原上空都回想着他的厉喝,还有那密集的破空之声,却依旧不见目标的踪影。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先是洪辉为了逼出景黎,毫无保留的使力,一两次还好,待到折腾许久,却依旧见不到人影,不管是精神上,还是*上,都难免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之感。 洪辉不由喘了两口粗气,心中也暗自纳闷,这人究竟在哪,自己这般威逼都没能将人逼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绚丽的剑芒在夜空中一闪而逝,悄无声息的没入了那血色雾气之中。 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闷哼,一道血花在半空中迸射飞溅,一个人影负伤从空山坠落。 洪辉就地一滚,用棍支起身子,捂着肩膀站起,怨毒的看着前方不远处那道飘然而至的身影,修长的身影凌空而立,轻灵若仙,和自己此刻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呸!” 洪辉一口吐出嘴里的鲜血,手持长棍,冷笑着冲了上去。 景黎不紧不慢的挥出一剑,那动作看在洪辉眼前,简直是慢的不可思议,心中暗笑,原来不过是个花架子,手中所握玄铁棍立时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向着景黎的太阳穴猛挥过去。 粗长的浑身夹带着冰原上独有的寒冰之气,悍然轰上了目标的脑部。 洪辉脸上不由出现了一丝笑意,“哈哈,你……噗!” 身体传来的剧痛,迫使着他将视线从目标身上回转,愣愣的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喷涌而出的鲜血,不止是胸前,手臂,腰身,双腿,几乎是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有伤口,且不断有鲜血涌出。 洪辉哑声道,“怎……怎么可能……” 景黎刚才那一剑明明没有击中自己,不是吗?为什么还会…… 脑中忽有一道灵光闪过,一滴冷汗瞬时从他鬓边滴下。 他终于想起,不是对方那一剑没有击中自己,而是那一剑消失了。 那动作奇慢的一剑,在挥出之后,就那么消失了。 洪辉僵硬着脖子,迟疑的抬起了头,在看清周围的形势之后,瞳孔猛地一缩——薄而锋利的剑锋齐刷刷的对准着自己,根本无处可逃,每一个方向都有利刃,在月光和冰面的照应下,每一把剑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光,看起来就像是是一道道凝结成了实体的月光,优雅而清冷,带着死亡的气息。 无处不在的剑锋提醒着他,已无处可逃。 胜负就此定论。 洪辉不甘心的看向景黎,看向只差那么一寸,就能将对方的脑袋砸得稀巴烂的玄铁棍,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动起来,像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颤抖着手臂,想要将长棍向着左侧靠近。 “!——” 无数声破空声,带着裂帛之声,几乎同时响起。 无数血花在空中迸射,就像是一朵用鲜血灌注的花。 一个人影从无数利刃中坠落,重重的砸进冰面,瞪圆了的双目,似在控诉着不甘。 一阵风过,洪辉的身体渐渐僵冷…… * 景黎看着洪辉渐渐被冰霜所覆盖的身体,摆了摆手,那无数利刃纷纷以倒斗之势,注回幻紫流金剑内,一道华光闪过,剑身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转过脸,看向东边方向,视线碰巧与苍麒对上,一愣,再一看,以苍麒所在之地为圆心,方圆数里,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冰面上横七竖八的卧倒了一片。 景黎再看看自己脚下的那一个,挠了挠脸。 …… * 这一夜,冰原几乎被血染成红色,无数血液在冰面上冷却、凝固。 东边出现鱼肚白时,已经被染了色的冰面上,横七竖八的卧倒了一片,除了那些自食恶果的玄天宗众人之外,众多门派组成的大部队,也同样在内——累的。 这一战,因为准备充分,虽然有几个重伤的弟子,但万幸,没有一个丢了性命。 危机解除之后,众人皆吞了灵药,或疗伤,或就地一倒,累的直接埋头大睡起来,也不管身下干不干净,身边又都是些什么人。 只剩下景黎五个还保持着清醒,默默的给众人善后,顺便警戒。 虽然玄天宗的大部分人马都在这里折了,但毕竟不是全部,除了那位镇守出口处的长老之外,还有几个人也没见踪影。 南星一边把一个不管不顾,直接睡在了尸体上的九华宗弟子拎起来,往一边干净的冰面上一扔,道,“我打听了一圈,另外八个也都没和他联系上,我琢磨着,我们这边不是也还有几个没过来的么,是不是两边给遇上了。” 他说的正是十大高手里唯一缺席没出现的那个霍天禄。 还没出现的人么…… 景黎仰着脸想了会,别说,这会不在这里的熟人也不少,子苓、织织、萧邙都没见人,连闻人异都没见到,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样,但是感觉上,这几个人就算遇见了那个霍天禄,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唔……或许子苓妹纸有点不太靠谱…… 归一门的人这会全都到齐了,席文飞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家,闻言便道,“你们那位师弟,到现在还没联系上吗?” 南星点了点头,其实要是闻人异真和霍天禄对上,他反而并不担心——因为就他所掌握的情报来看,那个霍天禄不是前者的对手,就怕前者倒霉,遇着了另外一位长老。 不过转念一想,虽然还联系不上,但传讯符还好好的,没碎,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五人很快将残局收拾好,这会日光已经渐渐升起了,不过那些弟子却依旧呼呼大睡的香甜,便也没叫醒他们,挑了个能够将方圆数十里都能尽收眼底的高处位置,坐下喝鱼汤…… * 天澜秘境另一头—— “怎么会……” 整句话话还未说完,就咽了气。 大睁着的双目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满是不甘的眼中的神采,终是慢慢黯淡了下来,再也没了之前的鲜活。 身体重重的砸落在地,扬起一阵尘土,鲜红的血液和黄褐色的泥土交织在一起,勾勒出扭曲的纹理。 子苓喘着气,好一会才回过神,收起手中的玉色九节鞭,看向身边,略有些赧然,“那个……多谢了,又被你救了一次,实在是……”支吾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忙从腕上的镯子里拿出一物,蹬蹬蹬跑过去递到对方身前,“麻烦了你这么多次,实在是不好意思,请收下这个。” 刚灌下一瓶灵药,静待体内灵力恢复的闻人异闻言睁开双目,瞥了一眼子苓手上所托之物,也没答话,将那东西收起后,又走到霍天禄的尸体边,毫不客气的将对方身上的储物袋拿走,消失在了子苓视野之内。 子苓挠了挠脸,莫名的叹了口气。 “哎……” 近来,总是倒霉的遇见一些事,同时越发觉得自己维修不济,好几次都是旁人出手相助。 “这样下去不行呀……”子苓自言自语道,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碧情阁的大弟子,海底魔宫一事,数位师妹皆尽陨落,师尊本就伤心,要是自己再不加把劲,哪天出了什么事,又要累师尊难过了——毕竟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好运的能遇见旁人出手相助的。 不过说起来,好像欠了九华宗不少人情呢。 子苓仰着脸数了数,从景黎到苍麒再到闻人异…… 不过后者刚从收下了谢礼,子苓倒是松了口气,随即又皱着脸,叹气,感觉欠了景黎好几次啊。 正这么想着,忽然心中一动,摸出个传讯符来,待看清楚是谁的传讯之后,又瞬间高兴起来,“哎呀,是景黎师兄……” 第二百零二章 玄天宗的人马几乎全军覆没,那两位长老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门下的弟子的出事,但景黎等人却一直没见到对方出现,想来,应该是料定了他们想要出秘境,就必须从出口通过,因此也不花费力气来搜寻他们的下落,只等秘境出口开启之日,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也不知道该说众人心太宽,还是完全没有一个危机意识,剩下的这几天时间了,他们这边的弟子几乎都在卯足了劲的寻宝——既然知道了那两位长老这几天不会来找他们麻烦,景黎等人也没拦着他们,别说,还真的是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不过轻松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的,一转眼,便已到了出口打开前一夜。 景黎支着下巴坐在峰顶的岩石上,眺望着出口的方向,虽然从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目标位置尚有很长一段距离,除了一个极其模糊的轮廓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景黎并没回头,依旧托着下巴望着远处发愣。 “担心?” “嗯……”景黎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又补充道,“有一点。” 其实这几天里,他们也并没闲着,一直在为这最后一站做准备,但是,即使他们已经将计划定制的很妥善,甚至还设想过如何发生了某些突然状况,该如何,但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化神期修士啊…… 即使只是化神初期,但是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还是稍嫌勉强了些,更遑论…… 对手同样是化神期,这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被田家老祖劫杀的那一回,老实说,他有点心理阴影。 景黎低下头,右手无意识的抛接着身边的细碎石子,没一会就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坐下,侧过脸,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俊美脸庞。 苍麒在他身边坐下,侧过头来看他,“担心什么?怕输?” “多少有一点吧。”景黎想了想,道,“感觉就是有点担心,但是,真要说,怕死或是输了之后会怎么样,却也没想过。”就是单纯的担心“会输”这一个概念,但这个概念所涉及的实际意义,却并没往深里想。 “还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会输?”听到景黎这颇为绕口的话,苍麒倒也没意外,只是打量了一番后者的神情,忽然道,“还是以前输过?” 景黎一愣,半晌才点了点头。“嗯,输过。” 苍麒在一边等他下文。 “那次……” …… * 景黎将之前他们两人和田家老祖交手的事说了,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把剩下那句话说出口——曾经苍麒就是因为这事走火入魔的。 一直等景黎说完,苍麒才开口道。“原上次有所不敌,这次才会有所动摇。” “不过,即是如此,两者之间,也有所不同。” 景黎不解的看着他,有哪里不一样的,说起来也是赶巧,两个都是化神初期。 若说不一样……他们这一回人多?但是等级的差距并不是用人数就能够弥补的啊。 从来没听说过用人海战术,就能够搞死化神期修士的。 苍麒淡淡道,“之所以会交手,是因为他守在出口。” 这他知道啊,如果不是对方守在出口,谁会吃饱了撑的主动去挑衅……哎,等等,景黎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和对方交手,不过是为了能够出去;反过来说,只要能够出去,也未必要何对方死磕。 输了就输了,他们原本的初衷也不是为了和对方斗个你死我活——只要大家都能够顺利出去,谁还管他怎么样,等到出去之后,对方再想抓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要赢过一个化神期修士不易,但,只是在对方手上多撑一阵,却也没那么难——想当初,田家老祖也没把他和苍麒秒杀掉,再想到他们这几天里炼制出来的阵旗、符箓,好像,也没那么担心了。 * 将将赶到,和大部队汇合的子苓找了一圈,都没找着想找的人,不免有些纳闷,正好迎面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还穿着九华宗内门弟子的制式服装,不由眼前一亮,客气的将人叫住,打听可有瞧见景黎或是苍麒。 “看见了。”李右点了点头,伸手指向山顶的方向,“两位师兄都在呢。” “这样呀,太好了。”子苓笑眯眯的道了谢,改道往山顶上走。 李右在后头瞧着她步伐还挺轻快,满脸笑意的往山顶走,脑中的某根弦忽的一紧——这月上柳梢头的,天知道两位师兄在山顶这么久了是在干什么,万一这姑娘贸然上去打扰了什么,那岂不是他的罪过了。 李右下意识脑补了一下子苓上山之后,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三息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师姐找两位师兄是有什么事?若是不急的话,不如等明天再说?两位师兄这会恐怕正忙着呢。” “哎?”听见说景黎两人正在忙,子苓先是一愣,随即感慨道,“明天就是秘境出口放开的日子了,两位师兄定然是在为这事费心。” 话语里,不乏敬佩之意。 李右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那必须,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忙不迭摇头,可没摇两下,又觉出不对劲来,一时间,就那么僵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总不能说,万一这会两位师兄在做一些……的事,姑娘你这会不方便上去打扰…… 就在李右纠结的当口,子苓已经跑没影了。 站在李右身边的瘦高个看看那道没入在夜色中的水红色人影,又看了眼身边还在兀自纠结的同伴,叹了口气,难得善心大发的拖着人闪了。 * 峰顶—— 想通之后,心情轻松了不少的景黎用灵力在身前勾勒出一个由水构成的小型迷宫,正玩着呢。 边上,苍麒单手握着酒杯,托着下巴,看的专注。 在景黎绕了半天都没绕出来,反而成功把自己给绕晕过去的时候,伸指虚空一点,一个银白色的光点带绕着迷宫中的浅蓝色光点飞了一圈后,挨了上去,两个光点凑在了一起,随后,由银白色的光点在前面带着路,左弯右拐的,带着紧挨在后头的浅蓝色光头绕出了刚才的那一段死胡同。 景黎见那两个光点就跟两个团子似得,紧挨着通道里飞来飞去,一时兴起,指间微动,尚算宽敞的通道里,瞬间挤满了许多一模一样的浅蓝色光点,上蹿下跳的,挨着中间唯一的银白色光点蹭,眼看着那点银白就要被满满的浅蓝色所淹没,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只可惜,没高兴多久,就瞧见那个银白色的小团子变成了个大团子,将最初那的那抹浅蓝色给牢牢的压在了身下,而那些原本围绕在周围捣乱的光点,全都化成了一缕缕的蓝色轻烟,消失在通道里。 景黎看着被银白色团子完全压在了身下的光点,没由来的觉得有些脸热,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个大团子,干咳一声,“师兄,你压到我了。” 苍麒点了点头,声音淡却也温和平稳。“嗯。” 景黎等了一会,也没见大团子起身,忍不住伸手又戳了戳,因为是由灵力构成,不似真的团子那么软,入手还带着些微凉,景黎却觉得手感正好,忍不住戳了一下,又戳一下,再想戳时,一只手掌覆上了他的手背,将他手按住了。 景黎眨了眨眼,转过脸,去看苍麒,似乎些不解。 苍麒一只手托着酒杯,下巴微微扬起来,看起来随性的漫不经心。 似是注意到景黎的注视,微微侧过脸来,两人的视线简单的触碰到了一起。 景黎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黑曜石一般晶莹的眼眸里,承载了太久的东西,吸引着人不由自主的靠近。 说不清是谁先靠近的谁。 指尖缓缓而落,滑过面前人的脸颊。 那是无论看多少次,都俊美得令人叹息的脸。 在溺毙在那片深黑色的海洋之前,景黎缓缓闭上了眼睛。 鼻息间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周身满满的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唇舌间尽是温热柔软的缠绵。 连带着自己原本的气息都被沾染。 与对方的气息混淆、交缠在一起,再难分出彼此。 原本被对方覆盖住的手向后翻转,与对方手掌相贴,手指穿过对方的指缝,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在手掌被苍麒反扣住的那一瞬间,景黎忍不住动了动,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摸索着抓住对方的手臂,缓缓向上,扶上对方肩膀。 好像有一道道的电流在身体内游走,麻痹了知觉,封锁了思维,只剩下无尽的缠绵。 第二百零三章 月色如水,微凉的夜风中衣袂轻舞,雪白色的长发扬起优雅的弧线。 不远处的那道浸润在月光下的人影,就像是被月亮渡上了一层银色的光,看起来比往日里更为耀目。 子苓愣愣的站在那里,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懵怔。 换作平时,有人近身,景黎早就发觉了,偏这会头脑中一片空白,无暇他顾;但他没发觉,并不代表苍麒也未能察觉。 他早就注意到有人上了山,但当时并未在意——眼下这许多人,这座山也不小,有人上山实在再正常不过。 他以为对方在看见这里有人之后,会自行避开;却没想到竟然就那么伫着不动了。 苍麒心中略有不虞,原本闭合的双目微掀,想看看是谁这般不识趣。 一抬眼便看见了呆立在林间的那道人影,原本的那丝不虞,在看清楚那人的脸之后,改变了主意。 舌头被人不停的吸吮,酥麻的感觉行遍全身,带着薄茧的指腹在背部游走摩挲,灼热的温度,让景黎仿佛产生被灼伤的错觉。 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连两人的位置稍有些转变,也未曾注意。 子苓瞪大了一双杏眼,微张着嘴,看着不远处岩石上的两个人,整个人都懵了。 她上山的时候没从大路走,而是抄了小道,所以上了山顶之后,从她所在的角度,只能看见景黎的背影,当时虽然有些奇怪为何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却不见苍麒的影子,却也没多想,反而因为月光下那道比平时更吸引人眼球的人影,给夺走了注意力。 她一直都知道那人的样貌极好,但是,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过温柔醉人,明明是熟悉人,却给了她截然不同的感觉,令她不自觉的驻足,唯恐打扰到这一份静谧。 结果…… 子苓是真的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明明从一开始她就只看见了景黎一个人而已,一眨眼,就看见了苍麒的半边脸,她完全不明白苍麒是在什么时候,甚至是怎么出现的。 如果说在看见苍麒的存在最初只是诧异时,接下来那一幕,就完全令她大脑当机了—— 一个是暗恋多年的对象;一个是帮过自己许多次,还没来得及报答的重要的朋友。 她是真的没有想过,他们两人之间会是这种关系。 其实她以前也不是没想过,等哪一天,苍麒身边有了人,会怎么样;她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能够站在苍麒身边,那必然是一个足够优秀的人,才会令前者另眼相待。 但是有时候,她又会忍不住想,那个人如果永远不要出现就好了,这样,至少,她还能留个念想。 而现在,那个她曾经暗地里想着别出现的那个人,真的出现了,甚至,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站在苍麒身边的。 当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她还能想那些有的没的;可当事实以某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展现在眼前,令她措手不及时,她才发现,比起那些曾以为会出现的难过、嫉妒等负面情绪,更先一步占领她的大脑的,是反省—— 子苓忍不住开始反省起过去自己在景黎面前,究竟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任何与自己喜欢的人有关的事,女孩子的记性总是特别的好的,所以,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子苓就想起了一些令她悔不当初的内容——如果她早知道苍麒和景黎才是一对,她是绝对不会在景黎面前多说一个苍字的。 再想到自己曾经在景黎面前毫不掩饰的表露过的某些话语……子苓忍不住双手捂着头,无声的□□,如果时光能够重来,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再干这种蠢事的! 那头子苓的动静实在称不上小,也终于成功的引起了景黎的注意。 在意识到周围有人之后,景黎就像是被触了电一样,条件反射的缩回手,想要向后撤离,却被不为所动的苍麒按捺下。 良久,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丝喘息,景黎哑着嗓子小声的喊着,“师兄……” 苍麒惩罚性的咬了咬景黎的下唇,带着点恼怒意味的与对方交换了一个深吻,似在不满对方刚才的躲避,低哑的警告。“没有下次。” 景黎面红耳赤的看着就连说这种话都一本正经的他家师兄,沾染了水汽的眼里还带着些许的朦胧,看起来格外的温顺。 苍麒这才满意了些,指腹掠过景黎唇角,将那上面的水渍抹去,才施舍给过来搅局的人一个眼神。 * 苍麒的目光从子苓脸上扫过。“有事?” 站在另一头的子苓差点被苍麒冷冰冰的视线直接冻僵。 就算是情商再低,好歹子苓智商还是正常的,更何况这会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苍麒这会心情欠佳。 刚才的脑中的所有念头全部都被一扫而空,有些不知所措的捏了捏手指,“那个……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苍麒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再一次重复道,“什么事?” “我……我只是想来找景黎师兄……”和人道谢,顺便把自己这一回在一处洞穴里得到的一件水属性灵宝送给对方。 因为觉得欠了景黎挺多人情,当时在那洞穴里发现那件灵宝时,就想着送给对方,奈何一直没遇上,好不容易这回能碰面了,子苓难免兴奋的一路跑过来找人,在山下遇见李右,说两人在山顶,也没多想,就这么跑了上来,谁知道会撞见这个…… 本来子苓是准备照实说的,但是用余光瞄了瞄苍麒的脸色,莫名觉得如果实话实说,恐怕结果不怎么妙,因而在说了一半的时候,硬生生的拐了个弯道,“我,我刚到这里,听说了明天的计划,有些担心,所以想来找景黎师兄……..聊聊?” 最后的两个字莫名的带着点小心翼翼,试探性的看了眼苍麒,有些忐忑的捏了捏手指。 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打扰到了他们的缘故吗,总觉得,眼前的苍麒,和她印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以前,只要苍麒出现,她的目光就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迫切的想要靠近;但眼前的苍麒,虽然还是很吸引人,但是,站在他面前,她却不由得从心里感到发怵。 “就这件事?”苍麒脸上的神情更淡了,他愿意为景黎开导,并不代表他乐意看见景黎被别人开导抑或是去开导别人。 尤其还是眼前这一个…… “额……我……” 明明苍麒也没说什么重话,甚至连一个生气的表情都没有,子苓却莫名的有些压力山大,弱弱的出声道,“抱歉……” “放心吧。” 景黎的声音传了过来,子苓几乎是用看救星一般的眼神,瞬间将目光从地上转移到了前者的身上,一双杏眼闪啊闪。 “不会有事的,今晚早些休息,嗯?” 景黎的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沙哑,听的子苓有些脸红,忙不迭点了点头,又飞快的偷瞄了一眼苍麒,“那我先回去……啦……” 最后那一个“啦”字带着明显的迟疑。 子苓愣愣的看着苍麒的领口,颇为艰难的将视线移开,这回不单是脸,连耳朵都有些红了。 景黎不解的回转过脸,然后,感觉自己脸上也有点烫。 “师兄。”景黎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心虚的小声道,“衣服……” 苍麒低头看了眼,似有些不解,身体略微向前倾了一些。 景黎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苍麒怎么突然凑过来。 苍麒一扬眉,神色自若道,“你弄乱的。” ……这意思是,谁弄乱谁整理么? 景黎有些尴尬,他是记得当时手有扶住对方肩膀来着,但是没想到会顺便把人把领子弄乱。 见景黎僵着身子没动静,苍麒轻笑一声凑近景黎耳边低声催促道。“师弟?” 景黎摸了摸鼻子,伸手替苍麒将衣领拉正,末了,又忍不住把衣领又往上提了一些。 和自己偏向轻便型的七秀校服不一样,苍麒穿衣服一直是严严实实的裹到脖子,白底云纹的外袍里,还穿着里衣,一条腰带箍出了完美的弧度,光看就觉得禁欲。 虽然很清楚这身衣服下面,是何等的好身材,不过这会看着苍麒包裹严实的衣领,景黎莫名的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苍麒微微垂下眼,看着景黎左右飘忽,就是没在自己身上停留的视线,也不在意,还特别礼尚往来的帮对方整理了一下腰带。 早在景黎伸手帮苍麒整理衣领时,子苓就红着脸跑了,整个山顶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没有了别人在一旁围观的窘迫,景黎脸上的热度倒是下来了些,低头瞅了瞅自己腰间的那只手,又抬眼去看苍麒,盯了好一会,才慢吞吞道,“师兄,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第二百零四章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以苍麒的性子,很少会像这般不给人留情面——和是否失忆无关,记忆的缺失并不代表性格的转变。 而就算苍麒失忆之后,相对于以前,在某些方面更直白了一些,也并不代表他会做出那些有违于他本身性格的事,但刚才在面前子苓的时候,苍麒几乎是毫无掩饰自己对于后者的不欢迎,以至于连子苓那般迟钝的都有所发觉。 虽然以前就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苍麒不怎么待见子苓,但也没这么直白;而自从浮屠塔一别之后,这次应该他们第一次碰面,照理来说,苍麒应该不认得子苓才对,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苍麒并未立即回答,慢条斯理的替景黎将腰带重新系好之后,又伸手捏了捏景黎耳垂,才 平静道,“想起什么?” 不管是语气和神态都再自然不过,景黎一时也有些吃不准究竟是不是自己猜错,可要是苍麒没想起来,对于子苓的不喜,就显得莫名其妙起来——苍麒从来就不是个情绪化的人,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正迟疑间,忽然听苍麒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是想起你与她患难与共,还是你对她的另眼相待?又或者,是她对你的目不转睛?” “……”景黎忍不住打断道,“等等,她什么时候对我目不转睛了?” 让子苓妹纸目不转睛的明明就是你好么!这个锅他不背。 苍麒瞅着他没说话。 三秒钟后,景黎自己反应过来了,半是懵逼半是惊喜,“师兄你真的记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呀?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惊喜来的太突然,以至于景黎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是那次从雷池出来之后吗?可是那时候你说,只是记起了某些画面,现在,是都想起来了吗?呀,我竟然都没发觉!” 还有,为什么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师兄你都对子苓妹纸这般不待见啊……明明作为妹纸情敌的自己都还没感觉如何…… 虽然是情敌关系,但是还是忍不住莫名的有点同情子苓妹纸,这姑娘在苍麒那里的友好度简直是低的惨不忍睹啊。 等景黎都快激动完了,苍麒才点了点头,“想起了一些。” “……哎?”景黎这会已经冷静下来了,听见这个和想象中有些差距的答案,虽然有些意外,却好像也没那么惊讶。“师兄你,想起了哪些?” 千万别告诉他,就只想起了子苓…… 苍麒并未多做解释,低下头来,与景黎眉心相贴。 下一瞬,有什么东西,透过两人相连的部位,被送入了竟识海之内。 景黎只觉得整个识海一荡,随即整个身子一震,腰身一软,直接软倒在苍麒怀里。 刚才苍麒送入他识海之内的,正是自己的元神。 在修真界,元神是最重要,也是最为危险的存在,而将自己的元神毫无防备的送进另一人的识海,就连一些道侣之间都不会轻易尝试。 实在是因为风险太大,只要另一方有一丝歹念,放出元神的那一方必受重创,甚至直接陨落的例子,也并非没有。 诚然,景黎对于苍麒是不会怀有任何歹念的,但元神交融这种事,实在是太过亲密,以至于他毫无防备被苍麒的元神扑了个措手不及之后,直接被纠缠的快要挨不住了。 所幸,苍麒行事向来有分寸,知道他们这会正在外面,而非自己洞府,又生性警觉,并未放出全部元神,只是分出一部分来,但饶是如此,也把景黎折腾的够呛。 许多画面犹如走马灯一般,在景黎脑海中一一浮现。 景黎面色潮红的软在苍麒怀里,半是茫然半是懵懂的看着那些画面、影像。 元神相交之后,那些属于自身的*,就不再是独属于一个人的秘密。 苍麒将一缕元神送入景黎识海,自然是毫无保留的将自身的所有尽数托出。 虽然苍麒这会记忆并未完全恢复,但这并不妨碍他将目前已知的所有告知景黎。 而等景黎终于回过神来,已是良久之后。 整个人软的跟什么的似得,趴在苍麒身前,缓了好一会,才定了定神,回头去翻看刚才被传入自己脑中的种种…… * 待将那诸多信息都理顺之后,景黎才发觉,苍麒说的想起了一些,真的就是一些——甚至有很多都不是连贯的,而是跳跃性颇大的一些片段式记忆。 而在那许多的的记忆碎片里,景黎看到了无数个不同的自己。 过去的记忆对于苍麒来说并不完整,但近期的记忆却并无缺失,也因此,景黎以旁观者的身份目睹了那天在雷池之内,苍麒遇见的那团“气”时的情景,再联想到对方当日所说的那一句“全部都是你”之后,脸颊上的热度陡然升高,许久未消。 而因为元神的特殊性,他甚至能清晰的感知到对方的每一点情绪变化,包括自己毫无防备的被对方的元神扑了个正着时,后者的满意……至于对方是在满意些什么,景黎拒绝往深里去想。 顺带一提,就因为苍麒想起的那些,并非是连贯完整的,所以在某些地方,就会出现某些偏差——就好比悲剧的子苓妹纸…… 苍麒想起的那些过去里,大致都有自己的存在,连带着某些相关的人,也会出现,类似于那次在荒镇,自己和子苓侥幸从罗睺手下逃脱,苍麒正好寻来那会。 他家师兄没记起全部,误把当时令子苓脸红害羞的对象认成了自己…… 他真的,对于子苓妹纸,深表同情…… 不管是他家师兄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不被对方待见……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以前都没想过,原来还有这种方法么,苍麒不记得了,但是自己全部都记得啊,只要自己像刚才苍麒那样,将元神送入对方识海,那那些苍麒不记得的,他自然就会知道了。 一想到这,景黎不免有些意动。 倒不是说非要苍麒恢复记忆,或是对于现在的苍麒有什么意见,而是这会魔族不断出幺蛾子,苍麒却对这些没有印象,怕会影响他的判断。 他们刚刚元神相交,彼此之间比之过去,更添了三分默契,即使景黎还来不及开口,但他一仰起脸,苍麒就猜到了他想说些什么,摇了摇头,直白道,“再来一次,我怕你受不住。” ……什么叫怕他受不住?! 景黎涨红了脸,还来不及出言抗议,苍麒就扫了一眼他腰下,挑了挑眉道,“你现在,起得了身?” 景黎:“……” 完全无法反驳。 他这会腿软的跟面条似得,如果不是从苍麒身上借力,他连腰都直不起…… 苍麒伸手把几缕滑落到景黎额前的发丝拨了回去,漫不经心道,“待出去之后再说便是,你我之间也不差这几日时间。” 景黎半眯着眼睛,嘟哝着应了一声。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毕竟,明天还得想法子从出口出去。 苍麒一只手箍住景黎肩膀,另一条手臂从景黎膝弯穿过,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向山下走去。 “今晚好好休息便是。” 景黎环抱住苍麒肩膀,支着下巴看着随着身下人的脚步,而离他们越来越远的那轮悬挂在峰顶岩石之上的明月,还有两侧倒退的树木,最后又侧过脸,看向那张近在迟尺的线条完美的侧脸,半晌,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很奇怪的,只要在对方身边,哪怕相互间并不说什么话,他都会觉得心安; 就好比现在,苍麒抱着他一步步走下山; 不紧不慢; 就好像是以后剩下的所有路,都有会他陪在自己身边; 配合着自己的步伐,一直走到很久以后。 …… * “喂,你……没事吧?” 和同伴们饮了不少酒,正想找个地方窝着的李右眯着眼睛,瞧了好一会,才认出前面占了自己理想的位置的家伙是不久前见到的那个。 正奇怪子苓一个人坐在这僻静角落做什么,走近了,才发现对方低垂着头,情绪很有些低落。 一想到对方刚才是去了什么地方之后,李右觉得对方有这种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他自己当初知道两位师兄之间的另一层关系时,也是懵逼了好久的。 不过眼前这会估计比自己当时受到的刺激还大,毕竟,月色醉人么,啧啧~ 李右这会心情好,正想以过来人的身份开导子苓几句,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林间传来的动静,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半山腰靠下,同时也是上山下山的必经之路,这一望,正好望见了月光下,那两道靠的极近的身影。 不知何时也抬起头来的子苓愣愣的看着那两人的背影,直至消失,才轻叹了一声。 “很相衬,对么?” 同样伸长了脖子看的李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许久,子苓才低下头,有些惘然若失。 那两人之间,静谧而默契,根本就不容任何人介入。 第二百零五章 万里晴空之下,一个道人影凌空静坐。 那是一个枯瘦的老头,眉骨高突,双目深深的陷入眼窝内,干瘪的脸上褶皱横生,眉毛只有寥寥,若不细看,极易忽略。 同样干瘪的下巴上,稀稀落落的长了几道胡子,那胡子也与主人一般模样,卷曲着翘起。一身宽大的布袍罩在身上,松松垮垮,垂落下来的下摆拉的老长,看起来更加的瘦削。 “师兄,出口马上就要开启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随即,又一道人影出现在枯瘦老头的身侧,如果是前者是瘦骨伶仃,后者就是一个发胀了的面团,整个人都胖的成了一个球,身上层层的肥肉将他的四肢模糊化,若不细看,甚至都找不到手脚在哪,就连那张脸,都像是被印在了球体上,没有一点立体感。 “那些小鬼马上就要过来了。” 邹博康说话时,身上的肥肉也跟着产生振动,远看着,就像是一个自己晃动的肉球一般。 许博涛阖目静坐于虚空,听闻此言,缓缓睁开双目,却并未看向身边的师弟,而是放空了眼神,看向远处。 半晌,才低低的应了一句。 “来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灵光便自数里之外,疾射而来。 许博涛尚不曾有何动作,邹博康已先按耐不住,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极为短促的嗤笑了一声,伸出一个肉乎乎,几乎分不清楚五指的手掌,看似轻飘飘的拍出了一巴掌。 一个厚实的红褐色手掌印脱掌而出,一眨眼,就分离成了数十个,毫不客气的向着那道灵光拍过去。 那数十个掌印呈密不透风之势,铺天盖地的扇过去,不多时,便与那灵光碰撞在了一起。 出乎邹博康意外的是,那灵光非但没有被拍碎,反而势如破竹的一路冲来,将那些比它大上许多的掌印,纷纷撞翻。 邹博康肥肉颤动,几乎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条细线的眼睛里,一道冷光闪过,以与他的身型极不相符的速度瞬间冲了出去,拦在了那灵光之前。 许博涛缓缓抬起手,并指夹住了差一寸就将没入太阳穴的刀刃,也不见他如何施力,那刀刃就化成了一堆粉末,被吹散在风里。 下一秒,无数比刚才更加快而凌厉的刀刃,从四面八方刺来,呼啸的风声里,杀机毕露。 许博涛终于有了动作,就见他缓缓的扭转过脖子,闷哼了一声,一个土黄色的倒扣钟罩从体内隐现,将那成百上千的刀刃全部挡下。 “就这么点能耐么……”喑哑而苍老的声音里,带着高阶修士所特有的藐然。干瘪的下巴微微动了动,那钟罩的表面突然浮现出许多的水泡,那一个个水泡从钟罩上脱离,轻飘飘的随着风飘散开来。 * “哎呦!”李右诧异的看着飘到了身前的水泡,“这看起来还挺好玩的。” “不怕死就玩吧。”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李右身后响起,那人手一抬,扔了个什么东西过去,正好将那水泡砸了个正着。 那水泡被砸的凹陷进去一大块,倒也没破,反而将那东西给裹了个囫囵。 就听“噗嗤”一声,一缕青烟从水泡顶上冒出,再看,原本被裹在水泡里的那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 目睹了水泡毁尸灭迹全过程的李右摸了摸脑袋,感觉头皮有些发凉。 “别在那伫着,还不过来帮忙!” 声音里的嫌弃毫不掩饰,李右撇了撇嘴,却还是乖乖的凑了过去,帮着瘦高个一起捣鼓起手上的阵旗…… * 那些放出去的水泡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是回来了的,也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之外,也并没吞噬掉他原本想要引出的目标,许博涛随手掐了个法诀,将那些水泡们全部召回——既然对方不中招,再继续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许博涛终于站起身来,御空而行,缩地成寸,身影一晃,已在半里开外,追寻着感应到的灵力波动而去。 没过多久,又有数道身影冒出,小心翼翼,却又极为快速的闪现在原本许博涛所在的位置。 席文飞手上拿着一个罗盘,看着上面多处虚影,叹了一声,“果然,就知道那老贼不会那么轻易的被引开。” 转身看了看远处正和一个巨型肉球缠斗在一起的辰砂与南星,再瞧了瞧早已看不见影子,消失在天边的许博涛,心知对方一定是去寻苍麒他们的,知道时间宝贵,不敢耽搁,忙向后摆了摆手,“动手!” 一大帮子人马上行动起来,根据罗盘上所给的指示,小心谨慎的消除着许博涛所留下的暗手…… * “你胆子倒是不小。” 许博涛淡然的看着面前的苍麒,那居高临下的睥睨之态,就像此刻站在他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蝼蚁。 “不管你们有什么小花招,都对我没用。” 在与魔族相勾结之事败露之前,玄天宗与九华宗的关系不错,或者说,三大宗门之间的交情都不算浅,许博涛作为玄天宗的长老,也曾多次拜访九华,自然不会认不得九华宗的首席大弟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难得的多说了两句话,虽然,那话的内容一点都不中听—— “今日,我就替明玄给你上一课,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伎俩,都毫无作用。” 换了一个人,许博涛这话绝对能把人气的跳脚,但这对苍麒没用,因为后者压根不就不关心他说些什么,袖袍一震,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在手,无所畏惧的直视着他,没有一点动摇。 许博涛眸色渐深,习惯性紧抿着的嘴角微微下垂,令他本就干瘪的脸颊看起来更添了几分阴郁。 知道多说无用,也就没再白费唇舌,一扫衣摆,一头近三丈长的猛虎自其身后咆哮而出,虎啸声一出,惊起下方树林中的鸟雀无数。 许博涛轻喝一声,猛虎一个长跃,从他后背蹿出,直扑苍麒而去。 苍麒站在原地,并未避让,不紧不慢的一剑挥出,冰冷的杀气直接凝固出了薄冰,在剑锋前绽开出一朵朵的冰棱花。 铺天盖地的杀意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区域。 就连原本葱郁的树林,都在霎时间被冻结,被包裹在晶莹之中。 就连地面,都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来。 三丈长的猛虎扑将而至,白色的身影只是抬手,挥出一剑。 在猛虎即将把人扑倒之际,无数的伤口从虎身迸裂,大量灵气逸出,老虎的身型,也肉眼可见的缩水了不少,就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样,迅速的干瘪下来…… * 在两人相对峙的下方不远处树林中的某处—— 景黎伸出手,看了看落在手心里的一小片晶莹,轻轻一吹。 “好像下雪一样……” 身上的传讯符上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景黎垂下眼,看了眼上面的内容,又抬起头看了看天上,那原本气势汹汹的猛虎,这会已经缩水了一半不止,许博涛已按捺不住,亲自出手了。 看着空中连续翻飞的巨大巴掌印,景黎就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遭遇田家老祖的曾经,垂落在身侧的左手紧握成拳,眯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另一道白色的人影。 许博涛与苍麒的动作实在太快,以至于就算是景黎,都差点看花了眼,好几次,都看到苍麒差一点被那巨大的巴掌印给盖住,看的景黎心惊胆战,但所幸,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即使难免有所波及,但好歹,没有什么大碍。 而时间拖得越久,就对他们越不利。 秘境的出口再过半柱香时间就要打开了,席文飞他们用了之前在某个地宫里得到的一件宝物,瞒天过海的取代了许博涛早前所布置下的暗手,进行替换。 以辰砂和南星的能力,若是联手,将邹博康暂时压制住应该不成问题,关键,还是在这头。 眼看着许博涛动作越来越快,出手也越来越频繁,甚至将范围压缩的越老越小,景黎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虽然看着就很凶险,但见苍麒不着痕迹的将许博涛引入了某个位置后,精神顿时一振,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各色小彩旗与灵石灵珠以一个玄妙的方式排列,一边在心底倒计时。 没想到只是对付一个金丹后期的小辈,竟然也能让自己浪费这许多时间,甚至,最初的那次交锋,还被对方给占了先手,许博涛的那一张老脸顿时拉的更长了,心中也终于起了恼意。 低喝一声,再无留手,准备将人拿下。 化神期修士的威压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苍麒压去,巨大的金色掌印,悍然拍下。 许博涛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看着那个碍眼的白色人影泯灭于掌印之下。 忽然,许博涛目光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在被摧毁前一秒凭空消失了的人影,既惊且怒,马上放出神识,进行搜索。 化神期修士的精神力何其强大,几乎是数息之间,就发现了目标的下落。 “原来还有一只小虫子……” 随即重心一沉,整个身影就向不远处的树林闪将而去。 第二百零六章 差不多苍麒前脚刚被传送过来,后脚许博涛就杀到了。 这速度比景黎想象中还快了一息。 不及多想,景黎飞快的掐出一个手诀,因为速度过快,甚至在完成后,还有残影停滞在半空。 整个树林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枝桠藤蔓挥舞晃动,草木不断交错,将原有的顺序彻底打乱,也令原本唾手可得的目标暂时失去了踪影。 看着这些张牙舞爪的植物,许博涛那张干瘪的脸上的褶皱更加深刻。 “垂死挣扎。” 以许博涛的修为,这些个植物还不够资格被他看在眼里,随意一挥手,原本植物泛滥成灾的区域瞬间就被清理出一块空地来。 许博涛很快就重新锁定了目标,在发觉景黎两人所在的位置是西南面之后,又如法炮制的再次清理出一块空地,就这么简单粗暴的一路碾压了过去。 而那些在他看来不过是喧哗取宠的植物们,生命力却意外的顽强。 前一秒刚将一片区域清空,下一瞬间立刻死而复燃,正可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许博涛不由微微蹙起眉,他眉骨本就高突,这般一皱眉,硬生生的将整个前额都突了出来,衬着那寥寥的眉毛,使得整张脸看起来尤为怪异。 不耐烦的多用了三成力,想要将这些碍事的植物们全部清理干净,但,即使这一回的力度比之前更大,甚至速度也更快,却依旧改变不了那些被摧毁的干干净净的植物们在下一瞬间又拨地而起的盛况。 虽然这些植物看起来可怕的攻击力看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但是一直这么往外冒的给人添堵,还是令许博涛渐渐感到了不耐。 尽管不知道那两个人小辈对这片树林到底动了什么手脚,但是,就像他之前对苍麒说的那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伎俩都毫无作用。 土黄色的灵力从许博涛体内溢出,将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依旧是一掌拍出,将前一块的区域再次清空,在植物们再次蹿起之前,身影已一闪而过。 感觉到苍麒两人的位置正在不断变幻移动中,倒也并不怎么惊讶——想来那两个小辈也不会蠢到以为就凭这么点杂草就能困住自己,自然是要拼尽全力逃命跑路的。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许博涛停下了脚步,淡然的看着眼前的两道人影。 强劲的罡风从地底升起,将他们三个人所在的区域隔离出一个封闭的空间,阻断了眼前两个小辈的所有退路。 看着已无处可逃的两人,淡淡道。“不跑了?” 景黎被苍麒护在身后,环顾了一圈周围凛冽的罡风,毫不怀疑如果自己靠近,估计就没有然后了的可能性。 听见这话,也没反应,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 对于许博涛来说,景黎毕竟脸生,且在他看来,今天要解决的这一群小鬼里,也就苍麒稍微能引起他的兴趣,当然,只有一点点——纵使资质再好,也不过是一个金丹期的后辈,在他眼里,也并非是能够另眼相待的人物,倒是正好替明玄老儿送他徒弟一程。 没有求饶也没有害怕,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许博涛的意料,明玄老儿确实收了个好徒弟,但可惜,从今天起,就没徒弟给他送终了。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一个巨大而厚实的金色掌印凭空出现在景黎两人头顶。 刮起的强风吹的景黎差点就被头发扬起的发丝给糊了脸。 许博涛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虚虚一握,那个巨大的金色掌印带着重重的威压,悍然拍下。 几乎是在掌印拍下的同一时间,八柄银白长剑拨地而起,呈环形之势将许博涛团团包围。 许博涛眼角一动,就看见苍麒横剑在前,噼啪作响的雷霆遍布剑身,一个声势不比那金色掌印小多少的雷池突兀的出现在许博涛头顶。 劈下的雷霆连接着下面的八柄长剑,构筑出一个雷之牢笼,将许博涛围困其中。 “不过是困兽之斗。”许博涛抬了抬眼皮,对于苍麒死到临头,还不自量力的想要挑战自己的行为嗤之以鼻。 其他的姑且不提,这会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要给他添堵,哼。 眼看着头顶的掌印就要拍下,景黎甚至都感觉到了来自头顶的那股冰冷的杀意所带来的刺骨寒意,咬了咬牙,身体瞬间一沉,一掌拍向脚下的地面。 幽蓝色的光柱接二连三的升起。 就在景黎动手的同一时间,苍麒也动了。 自眉心间牵引出的银剑虚影须臾间变大,隐入前方的雷之牢笼,随即一剑劈下,一道圆弧在空中闪现,带着振聋发聩的嗡鸣之声,冲向牢笼中的人影。 “!——” 巨大的爆裂之声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被无限的放大,有那么一瞬间,许博涛甚至以为自己失聪。 不得不说,刚才苍麒的那一手确实给他带来了些麻烦。 许博涛缓缓低下头,目光从因为衣物的碎裂而□□出来的部□□体上扫过,又在那两道流血的伤口处顿了顿。 自从踏入化神期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受过伤了。 苍麒么…… 终于,冰冷的杀意毫不掩饰在许博涛眼底出现,重重一声冷哼,看向眼前的烟尘——牢笼的炸裂和掌印几乎是同时动作。 而那两个小辈,是绝对不可能在那道掌印下活命的。 空气中,属于那两人的灵力波动已经消失。 许博涛伸出手,虚空一抓,预想中的目标,却并未出现在手中,皱着眉,挥手扫开了那些阻碍了视线的烟尘飞灰,露出了地面上下陷的那个巨大的掌印。 深褐色的泥土里还有着明显的灼烧后的痕迹,却并没有尸体。 许博涛眉间的褶皱愈渐深刻,不复最初的淡然,快步带走那掌坑边上,凝神看去,除了灼烧的痕迹之外,还有数个黑乎乎的圆形痕迹,其中还混杂着一些极其细小的,闪闪发光的碎片。 许博涛盯着那些黑色的圆圈与里面的碎片看了一会,蓦地脸色一变。“不好!” 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半息之后,却又脸色难看的重新出现在原地。 该死的,倒是他小瞧了他们。 之前躲避了那么久,不过是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利用自己来完成这个大阵的最后一步,困住自己。 算算时间,再过一会,秘境出口就要开启,那帮小辈…… 没想到终日大雁却被雁啄了眼,许博涛不可谓不恼怒,恨不能现在就将苍麒两人一巴掌拍死,偏这大阵颇为复杂,便是他来破解,没有半柱香的时间,恐怕难以破解,而在这半柱香的时间里,秘境的大门,早就打开了。 又想到以苍麒的能力,一个邹博康怕是拦他不住,更何况,那小子还有那许多帮手,许博涛始终淡漠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 离树林数里之外,临近秘境出口的位置,忽有两道人影从半空中闪现。 “呼——” 景黎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会来不及。” 真的是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苍麒伸手替景黎将几缕滑落到额前的发丝拨了回去,“走吧。” 虽然是暂时将许博涛困住了,但究竟能困多久,还是个未知数,出口马上就要开启,时间紧迫,不容耽搁。 景黎点了点头,被苍麒拉上了飞剑,飞剑承载着两人疾行而去,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流光。 …… * 待景黎他们赶到出口附近时,就看见分作了两堆的众人。 一堆以辰砂为首的正在和邹博康以及一尊傀儡互怼,另一堆以席文飞为首的正和蜜蜂似得聚在一起,不知在忙些什么,看起来一个个都紧张的不得了。 景黎纳闷的看着席文飞那头,“出口不是马上就要打开了吗?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苍麒眯了眯眼睛,“恐怕有变故。” 就像是为了印证苍麒的话,雷达附体的子苓第一个发现了两人的到来,这妹纸这会正在席文飞身边,记得一脑袋的汗,看见救兵,赶忙招手,“出口被动了手脚,席师兄正在想办法呢!两位师兄快来瞧瞧!” 这老贼! 景黎暗骂了一声,又见辰砂那头也有些麻烦,和苍麒对视了一眼,一人赶往一边…… 好不容易将邹博康还有那具修为与他对等的傀儡也解决,出口也终于顺利的展现在大家面前,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一个个颇为自觉的排队出去,就跟他们进来时一样,队伍整齐。 景黎几个留在最后,等辰砂几人都消失在涟漪中后,景黎侧头看了眼苍麒,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笑道,“我们走吧,师兄。” 苍麒微微颔首,和景黎一起,并肩走进了那个黑乎乎的大洞。 就在将要穿过黑洞的那一瞬间,身后一道破空声传来。 知道有人偷袭,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苍麒一把推进了黑洞,景黎一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一个旋身看向背后,“师兄!” 电光火石间,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要快的多。 景黎几乎是在半息之内,完成了切换心法,风袖低昂、王母挥袂这三个动作的。 再然后,他只听到了一声巨响,随即腰间一紧,眼前一黑,睁开眼时,已经在天澜秘境外的某个地方。 景黎这会也没心思去关心他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反手扣住苍麒手腕,急急忙忙的检查,“师兄你没事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暴怒之声在远处响起。 “你们两个都该死!” 不好! 景黎心头登时一凛。 许博涛竟然也出来了! 就在景黎心焦之际,天边忽然又传来一声厉喝。 “混账!哪个敢动我徒儿——” 一个比景黎从前所见都更巨型的巴掌印从天边扇来,将这头许博涛的掌印给拍了个稀巴烂。 这时间卡的刚刚好,惊得景黎出了一身冷汗。 巨大的轰鸣之声在耳边炸响。 一道身影已挡在了景黎两人身前。 明玄怒不可遏的看着眼前的混账,幸好赶上了! 第二百零七章 明玄这会一身戾气的模样,和平日里那个和蔼可亲的形象相去甚远,一身威压更是毫无顾忌的释放——他就是知道!总有那些混账在觊觎他徒弟! 对于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许博涛骤然色变。 虽然他们两人都是化神期修为,但在境界上他却差了明玄一大截,这会明玄威压一出,他周身气势登时萎靡了不少。 只差一点,就能将那两个小辈拿下,怎么也没料到竟然会杀出这么个程咬金。 许博涛心中不由暗恨,而更令他忌惮的,却是明玄为何会这般及时的出现,就仿佛是早早就等待在此一般,难道说……他们的计划,出现了纰漏,被九华察觉到了端倪? 一想到此节,许博涛登时有些待不住了,按理,这会九华宗这会应该正忙着解决西北那边的乱子,怎么还会让明玄守在此处。 虽然他们成功混入了天澜秘境,但并不代表着可以无视秘境内的一切规则——苍麒他们无法和秘境之外取得联系,他们也是一样的,在这一点上,谁都没能占得了便宜。 这也导致了许博涛对于此时外界的情况把握的并不准确。 本来应该在秘境之内,就将所有进入的弟子截杀,让众门派失去下一代的中坚力量,一百年内后继无人。 谁知非但没将那些小辈剿灭,反倒是他们自己的人手全折在里面,而一旦出了秘境,这许多人四下逃走,纵是他速度再快,想要将所有人都抓到并处理了,也是不可能的。 更遑论,现在还杀出了一个明玄。 许博涛甚至开始怀疑,周围是否还有其他老家伙的存在——如果他们的计划真的走漏了风声,九华和归一的那些老货们在外面守株待兔,也并非不可能。 压根没有料想到明玄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后者对于自家堪称是灾祸体质的徒弟的不放心——撂谁家师尊每次一出关得到的都是自家徒弟差点扑街的消息,那都得有心理阴影,想要防患于未燃啊! ——每次出关都会看见两个外出归来的徒弟一身伤患! 这次可算是被他逮到了一回,许博涛老儿竟敢来碰他徒弟,简直是痴心妄想! 明玄这回是真怒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出手间毫无保留,化神期修士的威压里,带着滔天的怒气。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压力与杀意灭顶而来,就连这一片的空气,都变得暴烈起来,已经浓稠厚实到凝出了实体的巴掌印带着轰鸣之声,呼啸而来。 满耳都是“咔嚓”作响的碎裂声。 一直对于自己的实力颇为自得的许博涛在这一刻,终于从心底升起了一丝胆颤。 因为明玄的大动作,这一整片区域的空气都产生了乱流,到处都是爆裂之声,而早在动手的前一秒,明玄就一甩袖摆,将自家的两个倒霉催的徒弟用一招“袖里乾坤”给稳妥的安置在了自己袖子里,以免接下来动手时,波及到两个徒弟。 如果说刚才在苍麒和景黎面前,许博涛张狂到了极点,那么这会,他简直是像条落水狗一样在被明玄压着痛打。 * 景黎和苍麒被明玄装进了袖子里,对于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 不过想想许博涛不过化神初期的修为,而自家师尊早已在化神中期沉浸多年,怎么想前者都不会是后者的对手,更不提……他家师尊看起来都快气疯了…… 虽然是在袖子里,不过景黎并未感觉到有任何逼仄感,即使明玄在外面动作再大,待在里面也如履平地,没有被影响到一点。 没想到他家师尊这回竟然这么给力,在最危机的关头出现了。 景黎长吁了口气,大呼走运。 一抬眼,正好与苍麒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景黎眨了眨眼睛,瞬间扑了过去,拽着对方的手腕子开始检查刚才有没有被许博涛伤到。 他和苍麒送出灵气进对方体内探查对方是否受伤的次数早就不计其数,彼此的身体对于对方的灵力都熟悉的不得了,这会景黎送入一缕灵力,自然是在短短几息之内,就畅通无阻的将苍麒体内各个穴位脉络都检查了个遍。 不出所料,许博涛之前那一记偷袭不曾落空。 如果不是为了把自己先推开,估计苍麒也不会结结实实的挨了那一记,但所幸他当时给的两个减伤和大加及时赶上,情况比预计中的好一些。 景黎深吸了口气,看了看苍麒,没吱声。 手上却是动作不停,一连串的技能唰唰唰把苍麒的血条刷满,又塞了两瓶灵药过去,苍麒嘴唇动了动,似想开口,景黎别开眼,轻哼了一声。 苍麒看着他,似有些不解。“怎么?” “……师兄你下次别这样了。”景黎闷闷不乐的折腾着身下的布料,“我虽知道师兄是好意,但是,只是一想到师兄又因我而受伤,我还是觉得……”心塞,以及,自责。 苍麒一愣,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师弟,顿了顿,道,“我并无大碍。” 当时虽然没来得及避开,但是他还没傻到就那么硬抗那一记…… “和这个没有关系。”景黎转过脸来,看着苍麒略带一丝茫然的眼神,忽然有种风水轮流转的错觉——当初,因为自己将苍麒传送走,反令得后者滋生心魔,进而走火入魔,事后被苍麒封锁了腿部穴道给关起来时,对于苍麒的怒意,他还觉得茫然无知;这会轮到了自己,才发现,这种感觉委实不好受——与其对方受伤,宁可挨那一记是自己。 “……我这会总算是明白,当初师兄为何会那般生气了。”景黎叹了口气,再抬眼望见那一双深黑色的眼眸,觉得这会自己也实在是没立场生气,想了想,便伸手拉过对方的手,认真道,“师兄你现在可是我的了,得好好保护自己才行啊,不然,叫我再上哪去找一个?” 苍麒的关注点在景黎的后半句上,不等景黎说完,就打断道,“找谁?” ……总觉得,最近他家师兄的重点都抓的有些奇怪啊。 景黎张了张嘴,“除了你,我还能找谁?”说完又觉得不对,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这么别扭,遂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只要师兄一个,所以,请师兄要保护好自己啊。” * 那头,景黎正拉着苍麒剖白,这头,许博涛被明玄打压多时,也未能从后者手中讨到一点好,反而越来越力不从心,心中不免打起了退堂鼓——确实,明玄修为高自己一头,想要将其制服,在今时今日,是不可能了——他甚至连灵宝都被明玄给毁了两件。 同为化神期修士,明玄虽然能够赢过他,但要是想要再更近一步的将自己斩杀于此地,却是没那么容易了,打不过,难道他还不会跑么。 这念头一旦从脑海中滋生,就开始生根发芽。 左右这会也就他与明玄两个人,而且自己现在这般光景,也着实计较不了那许多,许博涛觑着一个空隙,借着因炸裂而乱窜的气流隐蔽了身形,身形一闪,快若流光,意图就此离开。 只可惜,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明玄——既然连他自己都知道,打不过就跑的亘古真理,明玄又怎么可能不防着他一手,五指虚虚合拢后,蓦地攥紧,一连串的爆炸声响之后,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刚才在秘境之内,就因为那两个小辈的所布下的阵法而吃了亏,谁能想到,这种事,一天之内竟然还会发生第二次。 同样是暗中筹谋,请君入瓮,现在这个“瓮”的杀伤力,却比上一个更要来的狠厉,再没想到,明玄竟然也同样精通于阵法之术。 也是许博涛太迟钝,没早早反应过来——因为在秘境里吃了亏,他便觉得景黎精通阵法,才会弄出这么一个令他都感到棘手的阵法;却没想过,景黎的阵法都是苍麒教的,而苍麒……可是从小就被明玄带回了九华宗,他的阵法,自然是向明玄所学。 …… 抛出一个通体墨绿,带隐隐带着丝金光的造型奇异的小盒子,将彻底失去了行动力的许博涛收了进去之后,明玄总算是松了口气,可算是把觊觎他家徒弟们的混账给解决了。 明玄也没多想,一甩袖摆,高兴的把里面的两个徒弟给放了出来,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了自家两个徒弟十指相扣的站在一起。 明玄:“……” 总觉得,在他闭关的这三个月里,似乎,错过了不少东西啊…… * 距离秘境入口湖泊数里之外的某座小山坡上,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潇洒而立。 一阵风过,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那人背后。 端木少烨立时回转过身,恭敬的行礼,“主上。” 闻人异瞥了眼山下,眯了眯眼睛,“我不在的这几个月,可有事发生?” 第二百零八章 闻人异会有此一问,端木少烨并不意外,当即便将前者不在期间所发生的事和盘托出,老实汇报道。 “主上进入秘境没多久,西北那边就出了乱子。” 西北? 西北那边能出什么乱子? 似是看出了闻人异眼底的那一丝疑惑,端木少烨不等他开口,便道,“到今日早晨为止,西北已有一十七的宗门被灭。” 闻人异挑了挑眉,那意思似在问,哪几个被灭了。 端木少烨早有准备,张口就报出了一长溜的名字来,那些倒了血霉的门派大多都是些不足百人的小型门派,其中好些门派的名字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闻人异闻言,眯了眯眼睛。 整个东陵州修真门派林立,大大小小的宗门不计其数,撇去最顶部的三大宗门不起,略次其一等的二流势力也是举不胜举。 对于整个东陵州来说,区区十七个宗门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不出三个月的时间,就有十几个宗门相继被灭,这其中,自然有不少猫腻。 至于背后的推手是谁,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闻人异压根就不屑去问,反而是另一件事比较吸引他的注意力。 端木少烨刚才说的是“到今日早晨为止”,即是说,灭门之灾依旧在持续中。而东陵州西北部虽然没有三大宗门坐镇,但也有几个老牌的二流势力存在,便是不及九华、归一这般,但也是积累良久,门下人才济济,更有不少长老坐镇,在周边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灭门惨案时,他们自是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定然会出手介入,但就这结果来看,似乎没什么作用啊。 闻人异双手抱臂,手指在手臂上轻点,抬了抬下巴。“怎么被灭的?” “一夜之间,整个门派不复存在。”端木少烨道,“我查过,这些被灭的门派相互之间并没什么联系,非要说共同点,大概就是规模不大,所在位置相对偏僻。也是因为不起眼,有几个门派甚至连什么时候遭了毒手的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端木少烨顿了顿,“我去其中一处瞧过,看着,不像是有外人入侵。” 也就是说,这些灭门惨案,都是从那些门派内部产生的。 他也是知道魔种的事的,因此去看时,特意留心过这一点,不出所料,确是是好几具尸体腹腔里有魔种的存在。 不过,要说这十七家全是门下有弟子被魔种寄生,回到宗门之后与同门自相残杀,从而导致发生血流成河的灭门惨案,也未免太巧了些。 “现如今,九华宗与归一门也已介入其中,插手调查此事。”因为涉及到闻人异的师门,端木少烨还多留心了一下,“九华宗的明静真君这会已经在西北了。” 魔族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九华宗和归一门会插手也不奇怪。 不过,如果说,以前魔族还是背地里暗搓搓的动手脚,这一回,却是把事都摆到明面上来,就像是撕破脸一般。 但要说魔族想要正式与修真界开战,却又不像——只灭了几个连名头都鲜有人知的小门派又有什么用,修真界稍微有点名气底蕴的宗门,都还好端端的立在那,不曾受到半点影响。 再加上在秘境之内,玄天宗的那一帮人对于进入秘境的各派弟子的赶尽杀绝…… 这一系列的动作,给闻人异的感觉,就像是魔族已经不准备再像以前那般,暗地里行事,而是从台后搬到了台前,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就此于修真界正面对上,却又为自己留了一丝余地,没将两边弄到了最剑拔弩张的地步。 细细想来,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闻人异凝神想了想,忽然道,“仇烨霖那边有什么动静?” “表面上的说辞,还是原来那老一套。”端木少烨耸了耸肩,“身体虚弱,平日里深居简出,不过,他确实是已经许久不曾在人前露面了。” 说到仇烨霖,就不由的想起某个人来,端木少烨促狭的笑道,“主上进入秘境的这三个月里,可是不断有美人上门来寻人。” 见闻人异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模样,端木少烨略觉无趣的摸了摸鼻子,“好吧,司大美人注定要希望落空了。” 有司嫣这种三不五时就冒出来,各种游说闻人异跟自己回魔界,并且还不遗余力的给仇烨霖洗白的家伙的存在,端木少烨就是想要不知道闻人异和仇烨霖之间的关系都难。 不得不说,在知道这一层关系之后,端木少烨的内心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的,不过,他既然已经认了闻人异为主,对于后者的身份如何,便也不那么在意了——尤其是,他清楚的知道,闻人异对于仇烨霖那是半点好感都无,一心只想着怎么把人给拽下来。 因为提到司嫣,端木少烨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来,“我看她最近,似乎在寻什么东西,见天的往那些个荒山野岭的地方跑,我之前派人暗中跟过她,她去的那几个地方有些邪乎。”顿了顿,才道,“都是一些魔族高手的陨落之地。” …… * 可算是把两个徒弟全须全尾的给带回了夕照峰的明玄摸了摸脸上的短须,心情颇好的坐在竹林里,边喝茶边看着对面的两个徒弟,听他们说起这三个月来在秘境之中的诸多经历。 明玄听的认真,时不时还点一点头,听见两人在浮屠塔内所经历之事,不免一叹。 没想到去秘境里走一遭,两个徒弟的感情问题都解决了。 想到景黎之前明明心有爱慕却不敢表露,这会终于得偿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明玄自然也暗暗为他高兴。 又因苍麒的记忆还未完全恢复之后,不免担忧,伸手搭上后者手腕,细细探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大碍,且后者的记忆正在恢复当中,才放下心来。 和景黎两人这三个月的丰富经历不同,明玄这三个月就干了两件事,第一件,闭关;第二件,出关,去秘境门口接徒弟。 事实证明,第二件事做的真是太正确不过了。 景黎压根不知在他家师尊心里,每次他和师兄出门必倒霉,和许博涛想的一样,也以为是玄天宗的诡计被戳穿了,才会赶去秘境接他们。 海底魔宫那次,玄天宗还能狡辩,这一回,这许多人都在场,他们总没借口再给自己洗白了。 景黎摸出了一个影印石递给明玄,里面所记录下来的,正是辰砂撬开谢正和的嘴,从后者嘴里问出不少情报的投影。 “这会人证物证都有了,他们总无话可说了吧?” 一提到玄天宗,明玄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些,接过景黎递过的影印石看了一眼,答非所问道,“玄天宗的护山大阵现下已经开启了。” 景黎一愣,护山大阵这东西,每个门派都有,算的上是守护宗门的最强阵法了,一般除非是出现了灭顶之灾,不然轻易不会开启,玄天宗这会开启护山大阵,却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见想要暗下毒手残害众派弟子的事迹败露,怕被众人围攻,才先一步开启了护山大阵避难? 可是他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龟缩在里面不出来了吧? 要说玄天宗也是自己作死,好好的修真界三巨头不当,非要跑去和魔族掺和在一起,这次事情一出,什么名声都没了,也不知道玄天宗的那位开山祖师爷知道后,会不会气的直接从地底下爬上来。 明玄喝了口茶,“魔族近来的动作还不止于此。” 景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识的把那些吐槽的话都说出来了,又听明玄话里有话,便奇道,“他们还干了什么?” “西北那边已经有十七个门派惨遭灭门,你们明静师叔这会已经过去了。” 听见灭门两字,苍麒心中忽的一动,鲜红色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 十七个! 魔族也未免太过嚣张了。 景黎倒抽了口凉气,难怪明静都赶过去了。 但随即,景黎又觉得有些奇怪。“魔族这般做,等同于公然挑衅了吧?” 难道是想要和修真界直接开战么。 明玄放下茶杯,摇了摇头,如果真是那样,魔族也不会拿那几个小门派下手,直接就冲着他们过来了。 “现在,不过是在试探罢了。” 试探他们这边的反应,也是为了瓦解修真界各派之间的紧密联系——那些被灭门的门派里,都有那么一两个,甚至是更多的被魔种寄生的弟子,而若非将每一个都仔细检查过去,又有谁能肯定,自己门下的弟子全都是清白的,对自家人都产生了怀疑,那更加不用提别家的了。 此事肯定没那么容易完,魔族定然还留有后手。 第二百零九章 许久没来天枢阁,这里依旧是热闹非凡。 景黎避开拥挤的人潮,站在一处不起眼的位置打量了一圈墙上发布的最新的任务榜单,细细筛选了一番后,从墙上揭下了三四个卷轴,去管事那边登记了之后,便抬脚走出了天枢阁的大门。 在跨过门槛的时候,景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来这里,总觉得这一次的人流特别密集,一眼看过去全是生面孔。 但转念一想,又笑自己多心,他虽然进九华宗快两年了,但接触最多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似九华宗这般的庞然大物,门下弟子众多,若是不特意表明身份,便是碰了面也不认得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有了玄天宗那一出,宗主与诸位长老都只有更加谨慎的理,决计不会在这种时间贸然吸纳新弟子入门。 “哎呀,是景黎师兄!” 一个欢快的声音忽然从一边的人群中响起,随即便有几道人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喊人的那个唯恐景黎注意不到,还特意挥了挥手。 景黎转眼看去,就见是商陆、山柰、施思三个,看起来略带着一丝倦色,神情却是难掩兴奋,想来是这次外出,收货不小。 笑着同他们打招呼,“是你们啊。” “是啊,景黎师兄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施思高兴的跑了过来,又瞧了瞧景黎身后,没瞧见另一个熟悉的人影,好奇道,“咦?怎么就景黎师兄你一个人,大师兄呢?” 景黎笑道,“师兄在闭关。” 苍麒之前走火入魔,心魔未除,没想到这一趟去天澜秘境,先是失忆,其后又遭遇了雷池中的“气”,倒是阴差阳错的将心魔消弭。 那天回来之后没多久,苍麒就感觉到那一层禁锢的存在渐渐松动,当即便闭了关。 估计等他再出来时,实力应该会更加精进,据明玄的推测,苍麒或许能就此一举突破金丹也未可知——毕竟,如果没有当初那些个事,苍麒早就该是元婴修士了。 苍麒这次闭关,起码也得大半个月,平时两人都是同进同出,在一起待惯了,这会就剩自己一个人便想趁着修炼之余,来天枢阁看看,有没什么任务可接。 不过考虑到不知道苍麒什么时候会出关,景黎在挑选任务的时候,倒是有意避开了那些相隔甚远的地点。 “哦,这样啊。”施思点了点头,就说怎么两位师兄只见到了一个呢,原来如此。 又见景黎刚从天枢阁里头出来,手上还捏着个卷轴,一看就是接了什么任务的,便顺口问道,“景黎师兄你要出门呀?” 景黎应了一声,又打开手上的卷轴扫了一眼,这一卷是从刚接的那些里随手抽的,也没细看抽到的是哪一卷,“去一趟平曲城。” “平曲城?”山柰忽然探过头来道,“莫不是那个鬼城平曲?” 景黎一愣,“鬼城?” 这任务卷轴上只是写着去平曲城附近斩杀一头高阶妖兽,并没提及其他的东西,景黎之所以接了这任务,一方面是距离比较近,路程在三天之内;另一方面,那头妖兽是风水双属性的,他正想要一颗这样的妖兽内丹。 “景黎师兄别听这小子胡说,不过是那些人以讹传讹罢了。”商陆一把将山柰从自己肩上给掀了下去,“听闻最近平曲城有不少人失踪,弄得城里的百姓人心惶惶,这才传出了谣言呢,哪有什么鬼城。” “不过,我们这次回来正好途径平曲,感觉上,确实萧条了不少,人影都没几个,到处都是破纱烂棉的,也难怪会有人传出这种谣言了。” 听到两个同伴说起,施思也想起来了,“哦,就是那个空的鬼影都快爬出来的平曲么?” 景黎默默的瞅着他们——身为修士,难道鬼怪你们见的还少么。 那平曲的“鬼”究竟是什么来头,值得你们仨都惦念着。 平曲城基本都是普通人居多,地界里就是有修真门派,也是那种不入流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小门派,商陆几个当时路过,正好在酒店听闻了城里人大面积的失踪,便想着留下看看,看能不能抓到凶手,把人给救回来。 结果到了晚上,就看见街道上出现了无数的人影,四肢僵硬的在道路上迟缓的行走,目光呆滞,竟都是城里的民众,只是这会看起来一个个都像是牵线木偶一样,机械而呆板。 虽然这些城民陆续不断的从城里的各个角落冒出来,但却不曾发出过一点声音,且都一致的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商陆几人自然是好奇的跟了上去,想要看个究竟,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谁知道他们这么一跟,连自己都差点没能找回来。 要知道,迷路这种事,对于修士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修士耳聪目明,记忆力更是远胜凡人数倍,自己走过哪条路这种小事,自然是不可能忘记的,尤其是那座城也并非极大,便是道路交错,也不至于不记得,但偏偏,他们三个就一直在同一条道上转来转去,就是出不去,简直就跟鬼打墙似得。 景黎好奇道,“你们后来是怎么出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啊,天亮了,就出来了啊。”施思茫然的看着景黎,又不太确定的扭头去问两位同伴,“是这样的吧?” 商陆和山柰一齐点头,前者还补充了一下这事的后续。 “天一亮,我们就发现那些原本阻隔了我们去路的无形之物全都不见了,我们三个就站在客栈门口。” “还有那些人,原本晚上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人也都回来了。”说到这里,见景黎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便摇了摇头,他倒是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了,只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些人各自回家之后,没过多久,城里就到处嚷嚷着有人丢了。” 景黎不解道,“那些人不是都回去了么?” 商陆三个点头,是回去了,可是又丢了。 不过这回是真消失—— “我和山柰跟进一户人家里去看过,那人回来之后倒头就睡,可没一会,人就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被壳。” “你是说,那人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商陆点了点头,照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过去掀开被子瞧了,虽然他人是没了,不过原本他躺着的地方,倒是还剩下了点东西。”说着递过来一个细细的长颈瓶。 景黎接过来拿在手里,拨开瓶塞瞥了一眼,又飞快的将塞子塞上,蹙眉。 “有魔气。” “当时我们觉得情况不妙,就先撤出来了,想着先回宗门,告诉长老他们。” 同时,他们也有些纳闷,西北那边的乱子他们也都有耳闻,但那一些门派再小,好歹也都是修士,但这回平曲的这些全部都是凡人,却不知道魔族又是在打什么盘算——凶残暴虐到屠尽了整一座城的百姓,来炼制自己的邪器的魔族他们也不是没听说过,但要是那样,再让平曲城里的这些百姓们回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可惜他们当时只跟了一个人,若是分头去跟踪,说不得会得到些新的线索也不一定。 魔族还真的是在作妖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啊。 真是走到哪都有他们的影子,感觉现在自己耳边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字,就是魔族了。 景黎挠着下巴想了一会,“你们离开的时候,平曲城里大概还剩了多少人?” 商陆三人面面相觑,这个可不好说。 基本上已经瞧不见人影了。 “大概…….不足两成吧。”商陆蹙着眉仔细回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出去过的那些人,虽然男女皆有,但都是青壮年,嫌少有老者幼儿。” 感觉还是和炼什么邪门的东西有关,但是又觉得这其中还差了点什么。 又想到景黎正准备去那鬼地方,忙道,“虽然不知此事和景黎师兄所接任务有无瓜葛,不过那地方…….还望景黎师兄小心为上。” “是啊景黎师兄,不然等大师兄出关了,你们一起去也行啊。” 总感觉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不放心…… * 平曲城么…… 原本打算从天枢阁出来后,就直接下山的景黎改变了主意,准备去明玄那溜达一圈再走不迟。 景黎没再多做停留,冲着商陆几人挥了挥手,就赶回了夕照峰去找师尊了。 却说明玄难得没闭关,正坐竹林里品茗,就眼尖的注意到天边的流光。 眼见小徒弟去而复返,明玄还挺纳闷,一边喝茶,一边冲着小徒弟招了招手。 一阵风过,身边的空石凳上已经多了一个人了。 “师尊。” 第二百十一章 “黎儿去而复返,可是有事?” “嗯。”景黎点了点头,将刚才从商陆他们那听来的平曲城的事说了,又顺势说出自己又折返回来的原因,“商陆他们虽然对阵法并不十分擅长,但平时见的也不算少,他们说是鬼打墙,到处都找不到出路,我觉得,有些蹊跷。” 明玄点了点头,示意景黎接着往下说。 “平曲城内所居住者,多是凡人,就连最近的宗门,都在出城几十里的位置,遇上什么事,都难求援。”景黎觉得奇怪的就在这里,“如果魔族真的派了许多人来,完全不必废这么多的功夫,就算他们屠尽了整座城,相比等附近得到消息时,也已为时已晚。再加上那个鬼打墙,还有失踪的人去而复返,又再度失踪,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 “想要掩人耳目,却反而弄巧成拙?” 景黎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么个感觉,还有就是,那个背后的人,实力也未必很强大——如果真的实力够,也不必整这些东西,直接用拳头说话就是了。 明玄抚了抚面上的短须,笑道,“黎儿过来,怕是还有其他想问的吧?” 果然瞒不过师尊,景黎摸了摸鼻子,老实道,“听见他们说到那个鬼打墙,有些介意,感觉不像是一般的困阵。” “鬼打墙么……倒也贴切。”明玄思忖了一会,沉吟道,“未必是阵法。” “无形的壁垒再加上黎儿刚才所说的那些人回来之后又凭空消失,只剩下了一滩水的情况,倒是和碧眼三睛蟾有些相似。” “碧眼三睛蟾?” “此物通体雪白,最喜待在一些阴寒湿冷之地,说是碧眼三睛倒也并非真有三只眼,而是在其后背,有一个于眼睛类似的纹路罢了。” 明玄大致介绍了一下这种碧眼三睛蟾,就开始切入正题,“碧眼三睛蟾一身是毒,且不同的部位所带的毒素各不相同,不过,它背上所分泌的毒液,倒是正好能化尸为水。” 当然,如果就凭这一点,他也不敢就此断论的,但更巧的是,这碧眼三睛蟾还有一项天赋神通,因着这物生来带毒,谁不小心挨着就不小心中招,往往从一出生起,就会成为被狩猎的目标,而这一种天赋神通,正好能将弱小期的碧眼三睛蟾护住,免遭他人毒手。 碧眼三睛蟾的天赋神通便是能够让对手产生最初真实的“真幻觉。” 就好比某头妖兽在见到碧眼三睛蟾幼崽时,想的是一口吞了,然后他就“看见”自己将碧眼三睛蟾吞了,甚至直到它离开,肚里都会有饱腹感。 “……就是说,这种幻术的成功,是建立于自己的潜意识反应吗?” 当时商陆他们眼见追踪失败,许久走不出去,就下意识的相信城中被动过手脚,就越是想要想办法出来,其实,也就是陷得越深。 或许早在他们进城之后,就不小心中了招,只是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而那碧眼三睛蟾的幻术毕竟存在的时间有限,不可能一直影响着他们三个,所以,他们三人清醒过来之后,才会发现自己就站在客栈门口。 景黎蹙眉道,“这样,岂不是让人防不胜防?” 他又怎么知道,过去之后,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哎。”明玄摆了摆手,“黎儿莫要迷障了,再是厉害的碧眼三睛蟾,也没能影响整座城的人,况且,姑且不论碧眼三睛蟾吃不吃人,便是吃,也不会弄的这般麻烦。” 景黎耳朵一动,就听见明玄又捧起了茶杯,慢悠悠道,“这碧眼三睛蟾只喜待在那些阴寒湿冷之地,畏火又畏光,只要有日头照的到的地方,就绝不露面。” 阴寒湿冷,畏火畏光。 景黎将这八个字在心底咀嚼了一回,明白过来明玄的意思了。 …… * 平曲城虽然也是一处城池,但规模并不很大,景黎站在一处山顶上,一只手搭在眉间挡住光,眺望着远处的城池。 从明玄那边得到了启示之后,景黎没再耽误,直接启程赶往平曲城,御剑飞了两天,这会堪堪抵达城郊左近。 景黎也没急着进城,反而找了个高位,观察了一下这平曲城附近的地形。 这一带的地形多为山地,就连这平曲城,也不过是在几座山脉相连接且较为平坦之地,填地造房,这才有了现在的平曲城。 处于群山环抱之中的平曲城的常年温度,相对于其他地方,都显得略低一些。 景黎环顾着这附近的地势,嘀咕着明玄告诉他的畏火畏光。 虽然说一座山总有向阳和背阳面,但听明玄那意思,碧眼三睛蟾是完全生活在一个没光的环境里啊,还得阴寒湿冷…… 就这么乍一眼看过去,这样的地方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几个啊。 “不然,还是先去把任务给做了吧。” 选择性障碍的景黎决定先干完正事,再回来研究平曲城的鬼打墙。 任务卷轴上还附着一张简易的地形图,景黎琢磨了一会,又对比了一番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伸指弹出一小簇幽蓝色的火苗在那地图上轻轻一点。 很快,一条曲折弯转的线条就出现在地图上的那个红点与火苗之间。 景黎眯了眯眼,将路线记下后,顺手又将卷轴塞回了戒指里,自己则按照刚才地图上出现的那条线继续前进。 妖兽不似修士,单灵根稀少,双灵根、三灵根、四灵根等等,越往后越多,妖兽体内的妖丹基本就一种属性,两种以上的很少,而那头妖兽本身必然是混血,且完全继承了来自父母双方的妖力。 景黎穿过来这么久,也还没见过双属性的妖兽。 同时拥有风和水的属性么…… 景黎停下了脚步,仰着脸看着不远处天空中的动静,张了张嘴,“这动静还真不小啊……” 就见那处天边,整个乌云密布,白色的闪电频率极高的炸现,而在那大片乌云之下,是一道声势颇为浩大的龙卷风,卷带着的东西太多,将原本无形无色的风都具现化了出来,肉眼可见的灰黑色的龙卷风在空中打着转的肆虐,从山的这一头到山的那一头。 一眨眼的功夫,中间那座山就被削去了个顶,只剩下光秃秃露出内里黄沙的半个底座。 景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照这速度,哪还用什么碧眼三睛蟾啊,就让这龙卷风直接刮过去,别说平曲城,山曲城都得给刮没了。 虽然心中忍不住吐槽,但注意到那龙卷风只是在某个区域内反复刮卷,就像是在驱赶着什么东西一样,景黎还是脚下一拐,向着那道龙卷风的方向飞去——那里,也正是地图上所标识的红圈的位置。 赶过去的路上,景黎还在想着是谁先到了,赶在他前头挑衅了那头疾风鹰;等到了地一看,就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还有另一小片正狼狈的躲避着那肆虐的龙卷风,并试图靠近那头疾风鹰。 原来还不止是一个,是一群啊。 景黎瞧了瞧地上那些人的衣服,各式各样,穿什么的都有,但偏偏里头又有那么三两个身上穿的彼此相似,可能是一起的,不过现在躺的到处都是,看着就像堆杂牌军。 再看疾风鹰那头,那一整片的地皮都给龙卷风卷秃噜了,就剩一兽数人,还在那对峙。 虽然一边人数占优势,但瞧着这龙卷风那生猛的样子,若是想要一举将疾风鹰擒获,怕是没那么容易。 也正如景黎所想,那一伙人觑着一个空隙,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想要将疾风鹰包抄,却不料那疾风鹰异常高亢的一嗓子,那巨大的龙卷风在半空扭曲成一个角度,又杀了回来。 景黎盯着领头的那个穿了件鸦青色衣服的男人看了会,在看见那人转过露出的脸来时,摸了摸下巴。 “快!”领头者硬扛着疾风鹰的一记猛撞,反而就势翻身爬上了疾风鹰的背部,招呼着同伴趁机动手。 那十几个人就跟感觉不到疼痛似得,一窝蜂的涌了上去,即使有两个被疾风鹰很甩了出去,生死不知,也没见他们有丝毫的迟疑与犹豫。 就仿佛眼里只有疾风鹰一般。 所有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将眼前的疾风鹰擒获。 景黎一直都在注意着那边,在见到其中几人涨红了脸努力撑开结界想要将那疾风鹰抓捕进去时,脸上隐隐浮现出的纹路,心下了然,看样子,自己并没猜错。 瞧他之前说什么来着,走哪都能碰到,这会可不又撞上了。 说起来,这疾风鹰可是自己的任务目标啊。 就在景黎身形一动,准备动手的时候,却有另一道身影比他很快,先他一步将两个人给扇了下去。 缺了两个人,结界自然撑不住,疾风鹰抓住机会飞出,想要顺势逃走,却又被后来的人一只手按住了脑袋。 照理来说,以疾风鹰那长逾两丈的体型,有人想要按住它的脑袋,那必然是极为滑稽可笑的一幕,可偏偏,这人单手抓住鹰首,也不见他如何施力,就将那拼命挣扎的疾风鹰给牢牢禁锢,甚至连那始终肆虐的龙卷风,都渐渐消停下来。 “本君的东西,你们都敢抢?” 冷硬的语气里分明带些微的恼意。 在场的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一身光看就知道精贵非常的雪白色衣服外,还罩着一件同样雪白,不见一丝杂色的白色毛皮风,一头墨色的长发用一个精致的发冠束在脑后,单手擒住疾风鹰,琉璃色的眼眸里尽是不以为然,居高临下的眼神仿佛下面所站的都是些蝼蚁。 第二百一十一章 现场顿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才有一个声音冒出来。 “你谁啊?” 下面一个将头发编成条辫子搭在肩上的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青年目光不善的看着天上的意外来客,“哪里来的小鬼,识相的就滚远点的,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言语间颇有些不客气,显然是不满对方中途插手,抢了他们即将到手的疾风鹰。 景黎没忍住,“噗”了一声。 也不怪那个辫子头这么不给人面子,虽然天空中那位单手擒住疾风鹰的白衣人看起来就一身逼格,但是这并不能掩盖对方还是个未成年的事实——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换了谁,被一个这样年纪的小鬼跑到面前来呛声挑衅,估计都不会乐意。 两边看起来都不像是好脾气的,估计没法善了。 再抬眼看向半空,果然见那少年沉下脸来,漂亮的琉璃色眼珠漠然的看向地面,冰冷的眼神里不带一丝温度。 “就凭你?” 微微上扬的尾音里还带着淡淡的嘲弄。 最为常见的挑衅方式,但是,也是最有效的。 辫子头果然沉不住气,“锵”的一声将手中的锁链一振,一个疾冲,杀了上去,而在他之后,那领头的穿着鸦青色衣服的男人则对着两边打了个眼色,诸人皆点头会意,身影一闪,各个消失在原地,就连那领头者本身,也失去了踪影。 再看半空,辫子头所用灵器乃是一条长长的双星链,这种武器不方便在狭隘逼仄的地方施展,在空中却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似铁非铁,似金非金的锁链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的棕红色,带着强劲的罡风,舞得虎虎生威,看似大开大合的路数,实则将那少年的退路全都封锁,出了辫子头的身后,再没有别的出口。 而与此同时,先前消失的那些个人影,也纷纷在此时闪现出来,却都正好站在每一个被封锁住的出路之后,显然,是为防止少年真的能够从辫子头手上逃脱,而设下的双重保险。 被少年擒在掌中的疾风鹰似是意识到了不妙,愤懑而惊怒的开始嘶鸣。 开始了比之前被少年抓住时更激烈的挣扎——显然也是意识到,这会的情况不妙。 “吵死了。”少年瞥了一眼手中的疾风鹰,又扫了一眼周围虎视眈眈的守卫,最后目光又回到了正前方的辫子头身上。 “现在知道怕了?”辫子头狰然一笑,眼底一抹红光闪过,原本平滑的锁链上,突然冒出无数尖利细长的钢针,若是被扎到,定然会将人给戳成一只血刺猬。 辫子头手中的锁链猛然收紧,高喝一声,“晚了!” “区区蝼蚁,也敢在本君面前放肆?” 少年用鼻子冷哼了一声,以与他那高冷外表截然相反的粗暴手段,直接抡起胳膊将手中的那头倒霉的疾风鹰做武器,将那些把他围得密不透风的锁链给弄断了。 稀里哗啦的碎裂声里,还隐约能听见疾风鹰的惨叫。 辫子头估计是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一手,就连他的那些同伴们都有些发愣——那可是天赤铜矿打造的锁链啊,竟然被人就这么单纯的用力气给破坏了。 “就这么点能耐么?” 少年的语气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其他,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左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五指微曲,一点浅金色在其掌心上方半寸的位置浮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张大。 那名领头者正好出现在少年后面,在看见少年掌心的光芒时,瞳孔猛地一缩。 他们先前之所以没将对方看在眼里,是因为这少年的气息并不强大,甚至于能够称之为弱,而且虽然这少年出场的时候看起来很拉风,但是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因为他们当时都在维持结界,想要将疾风鹰擒获才会被人钻了空子。 是以,解决掉这么一个不速之客,在他们看来,并不麻烦。 但是,从少年出手将天赤铜链弄断之后,他就隐隐感觉到了不妙;而当那金色的光芒出现时,这种不妙的感觉大幅度提升——这是独属于高阶修士才有的威压。 这怎么可能,这小子才多大?! 领头者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随即,一个念头马上在脑海中出现。 “快走!——” 一点金芒从手中扩大,耀眼的金光从最初的蚕豆大小到最后将所有人的身影都笼罩吞噬的金色光球,听起来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实际从少年出手,到最后的金光大盛,不过是在一息之间。 和引人瞩目的外观不同,这个所有人都吞噬殆尽的金色光球爆炸时的动静并没有想象中的夸张,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声无息。 景黎看着满天的金色光点,就像星星一样从空中撒落,堪称是视觉上的盛宴,但配上这遍地尸骸的背景,却不禁令人心生寒意。 那二十几个人就那样消失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天空中只剩下那白衣少年,还有那被他抓在手里,不知是死是活的疾风鹰。 “晚了。” 同样的两个字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感觉却大为不同。 辫子头说这话时,狰狞狠厉,这会却再也找不到任何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而从这少年嘴里吐出的两个字淡淡消逝在风里,却莫名的让人感觉到了寒意。 这片区域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甚至连那一直反复吹刮的龙卷风,也在不知何时消失。 白衣少年径自整理着因为刚才的那一抡,而显得有些许凌乱的领口,淡淡道,“你还要在那看到什么时候?” 从对方一出手,就知道对方看起来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这会听见这话,景黎也不意外,闻言也没再继续站在脚下那棵歪脖树上,纵身一跃,落到地上,不急不缓的走了过去。 “识趣的自己走,不然……”似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少年微微转过脸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地面。‘我送你一程也行’这几个字被生生吞了回去,一直没有什么情绪的琉璃色眼眸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似惊讶,又似欣喜。 因为少年一直在半空没下来,景黎也没费力量一直仰着脖子盯着人看,自然也错过了对方眼底转瞬即逝的情绪。 正纳闷怎么说话说到一半没下文,那后半截威胁的话去了哪儿时,一阵凉风吹过,一个身影已出现在眼前。 对方出现的太过突兀,以至于景黎差一点就和对方撞上。 但是,那也只是,差点。 景黎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贴的极近,只差一寸就快贴上的脸,几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半步,默默的看着对方。 “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将景黎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眸光一转,环顾四周,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视线的焦点又重新落在了景黎身上,这个眼神的转变只在一瞬间,且极为自然,看起来并无异样。 景黎闻言看了眼被少年当只小鸡仔一样抓着的疾风鹰,因为两者体型差距过大,这头“前空中霸主”这会正苦逼的整个身子拖地,就一个脖子伸的老长的被少年抓在手里。 少年顺着景黎的目光看去,一愣,“你是为了这个来的?” 景黎点了点头。 看来这次的任务比想象中的要麻烦些了。 “给你。” 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只白净的手就拎着那疾风鹰的脖子伸到了景黎面前。 景黎视线缓缓下移,在那头倒霉的已经快晕过去的疾风鹰上顿了顿,又抬眼看向对面的人,没接,只是歪了歪头,不解道,“为什么给我?” 少年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景黎,“不是你说要吗?”那语气里满是莫名其妙。 这会的鲜活的表情与反应,和刚才在出手时的淡漠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只是恰好五官长得一致罢了,就连感觉都变得和刚才不一样。 景黎:“……” “就说你怎么跑来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原来是为了这个。”少年撇了撇嘴,见景黎没接,又往前递了递,还挺纳闷,“你不是单水灵根么,怎么想着要这只杂毛鸟?炼器吗?” 而比少年更莫名的是景黎,因为他实在不明白,对方的画风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快这么大,刚才辫子头他们想要疾风鹰就被对方一个光球给灭的渣渣都不剩了,这会竟然这么大方的将已经到手的战利品拱手相让? 更重要的是,这种自来熟的口气,还有对自己情况的了解……这货谁啊,他非常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么一号人。 心里疑惑的同时,便也下意识的问出了口,“……你谁啊?” 少年脸上的笑意蓦地一僵,随即整张脸都忍不住开始扭曲起来,俊美的脸上黑气笼罩,不可置信的瞪着景黎,似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一字一顿道,“你竟然不认得我了?!” 估计是气的狠了,连自称都变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景黎被他问的一怔。 这话说的,就跟他们以前认识,见过面似得。 少年的脸从青变黑,气的咬牙切齿,明明自己一眼就认出这白毛了,该死的他竟然敢说不认识自己。 景黎默默的欣赏着对方的变脸,好奇对方是把自己错认成了谁——他穿越过来也不过两年时间,见过的人除了各路炮灰之外,统共也就那么些,如果真的见过,自己不可能没有印象。 目光从那张黑的可以跟锅底相媲美的脸上扫过,又在那双特别的琉璃色眼眸上顿了顿。 是错觉吗? 总觉得这双眼睛的颜色,比刚才浅了一些。 注意到景黎的视线直直的落在了自己脸上,并且定格了一阵子。 少年心头稍松,以为对方想起来了,想着这白毛真是越来越差劲了,正想嘲笑一下这个眼瞎的白毛,却错愕的发现眼前的人竟然不见了。 少年:“!!!” 忙四下里张望,结果发现那人已经在百米开外了。 原本还考虑过想个办法把那头疾风鹰从那少年的手里要过来,现在,还是算了。 左右这头鹰落在了少年手里,也没法再像以前一样,继续在这里肆意袭击往来过路之人了。 虽然没得到那颗双属性的妖丹有些遗憾,不过,修真界这么大,风水双属性的妖丹也不止有这一颗。 拿定主意之后,景黎也无意逗留,留那少年独自在原地发愣,转身离去。 想着先进城去,留宿一晚,看看晚上会不会再出现那个鬼打墙。 “唰!——” 一阵疾风过。 一抹雪白强势的再次介入视野之内。 哎…… 景黎在心底轻叹了口气,抬眼,果然见那少年瞪着眼睛,惊怒交加的挡在身前看着自己。 真的有这么像么,他这张脸可是基三独家定制限量版啊。 “我说……” 刚起了个话头就被对面的人毫不留情的打断,并且忍无可忍的低吼道。 “你我朝夕相对这许多时日,难道,就当真一点印象也无?!” “!!!” 景黎一脸惊悚的看着对面这个语出惊人的家伙,我去,难道你以为你穿一身白,就能够冒充我师兄了么?! 一点都不像好么! 差评!!! 或许是被景黎脸上那满满的鄙视与嫌弃给震惊到了,少年看起来像是快被气疯了,将一直抓在手里的那头命途多舛的疾风鹰往地上一摔,伸手就过来抓景黎手腕。 扑空,再抓; 还是扑空…… 少年:“!!!” 现在这炸毛的模样,和刚出场时还真是判若两人啊。 景黎默默的在心里想着,然后在少年又一次试图偷袭前,伸手把那只手给按住,叹了口气,“好吧,或许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岔子,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少年右手被制,也没挣脱,反而沉默下来。 阴晴不定的盯着景黎看了一会,才幽幽开口,“竟然问我是谁,呵,记性还真够差的。” 景黎微微蹙起眉。 这一刻,眼前的少年给他的感觉,和刚才被围堵,却一脸风轻云淡的将人彻底毁灭时一样。 手中蓦地一空,低头,对方已不知用何种方法,瞬间挣开了手。 少年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袖口,轻轻一扬眉。“需要我提醒你吗?” 见景黎正皱着眉看他,凑过去低声在他耳边笑道。 “栖阳城外噩梦林,你第一次杀人,是为了谁?” 景黎一愣。 清楚的看到了景黎眼中一闪而过的惊疑与愕然,明堂微微一笑,这一笑又与上一刻不同,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情绪外露的少年。 “你……”景黎迟疑的看向眼前的少年,就见对方笑眯眯道,“叫我明堂。” 景黎没接话,而是狐疑的将人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在对方那一身毫无杂色,一尘不染的雪色毛皮披风,还有那双特殊的琉璃色眼珠上停顿了片刻。 不是不知道妖族的存在,没穿越前,不管是小说还是电影电视剧里,都没少看过关于妖怪的桥段;穿越后,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什么世界之后,也并非对于妖族的存在全然无感,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在第一时间将潜意识里那些存在的信息,与实际中见过的人联系在一起。 更遑论,当初遇见的那只灵狐幼崽伤势不轻,周身气息萎靡,又是天生灵体,灵力纯粹——他虽也想过这幼崽若是逃过此劫,日后勤加修炼,定然能够得成大道。 但是离那时才多久? 一年有余,两年不足。 竟然就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站在他面前,说他就是当初的那只狐狸。 这叫他如何想的到?! “你……”本有许多疑问涌上心头,想要问他,但话到了嘴边,最后却又全都咽了回去,只余一句,“是你啊,好久不见。” 对于景黎的避而不答虽有一丝不满,但想到当初景黎出手相助,悉心照顾许久,自己却不告而别,终究理亏,明堂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较真,点了点头,应道,“好久不见。” 又因景黎的反应在自己意料之外,想着或许是计较当初自己的不告而别,迟疑了片刻,还是斟酌道,“当日,未曾与你道别,是我不是,那处传承里有一物对我的伤势恢复大有裨益,又与你们所寻之地并不一致,才……” “总之,是我思虑不周,累你费心了。”于他的性子而言,肯说出这种话,已经极为难得的服软了。 说完,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略带急促的解释道,“那东西虽然对我伤势有益,但并不适用于修士,我并非是想要独占此物,只是……” 那处传承里机关重重,景黎两人一路走来费了不少功夫,才到了内殿门口,但他想要的东西,和他们的目的地并不在一个方向; 再者,当时他虚弱成那样,并不想表露身份——那个剑修可不像景黎这么好糊弄,一直都对自己的来历存疑,他相信景黎对自己并无恶意,但对那剑修,并没什么好感,毕竟如果不是他出手阻挠,自己早就在景黎身上留下精神烙印了,也不至于现在才和景黎遇上。 没想到会听到这些,景黎愣了愣,随即不在意的笑了笑,“没事。” 救他时,自己就说过,是走是留都由他,并不只是随口说说;再说,说到底自己会那么大方,也只不过是因为,就像那时对苍麒的笑言一样——态度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因人而异的。 明堂并不知景黎心中所想,听见景黎这般说,立时松了口气,虽然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别扭,却也没多在意。 一摆手,将那只先前被自己摔进了泥里的疾风鹰又拎了起来,再一次递到景黎手边,道,“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总不用再推脱了吧。”顿了顿,又略显生硬的强调了一句。“本君的命,难道还不及一只杂毛鸟不成?” 话已至此,若是再说不要,未免矫情。 景黎也就没再客气,道了声谢,将疾风鹰收起。 见景黎将鹰收下,明堂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很是自然的旋身倒退了一步,与景黎并肩而立。 “你这回来这,就是为了这只杂毛鸟吗?” 那岂不是马上就要走了? 虽然看起来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模样,但明堂身形并不似织织那般娇小,与景黎站在一起,两人身高倒也并非相差很多。 景黎侧脸看了快够到自己下巴这的明堂,暗自纳闷,莫非修真界的风水就这般好,一个个的都长的这般高大,就明堂现在这身量,想来成年后定然不会比自己矮,估计和苍麒差不多。 “倒也不是。”注意到明堂正等着自己答话,景黎收回了视线,转过头,看着前路,边走边道,“还有点事没弄清楚,正准备进城去看看。” “进城?哪个城?”明堂扬了扬眉,道“你说的,该不会是离这几十里,前面那个臭气弥漫的破地方吧?” “臭气弥漫?”景黎听见这个形容词先是一愣,随即释然,对于像明堂这样的天生灵体而言,若是周边有魔气的存在,确实是如鲠在喉。 不过,如此说来,平曲城确是有问题啊。 “你什么时候到这的?” “刚到。”明堂不紧不慢的开口,“听说这里有杂毛鸟,过来看看。” 话音刚落,又想到刚才把疾风鹰给了景黎,怕他听见这话不自在,忙道,“过来看看罢了,这鸟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紧要之物。” 又生硬的岔开话题道,“你一个人过来的吗?怎么没见那剑修?” “师兄闭关,此次并未与我同行。” “哦?”这可真是一个听起来就令人感到愉快的好消息……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两个人结伴而行,即使交谈并不多,路程也总是显得比一个人时要来的短。 到达城门口时,正好是落日时分。 原本在城楼上驻足的乌鸦们见到人来,纷纷振翅飞走,如血的残阳下,破败的城墙更显的凄凉荒芜。 明堂微微蹙起眉,面上闪过一丝厌恶,显然对于这座城全无好感,“糟糕的地方。” 景黎看了看空荡荡的城门,又抬头望了眼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早已变得破败不堪,就连平曲城的城字,都少了半边的牌匾,缓缓收回了目光,看向透过昏暗的城门,隐隐显露出来的楼房的阴影。 离商陆他们离开这里,也不过数日,实在没道理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荒凉成这副样子。 而且,即使只站在城门口,都能够感觉到这座城市中,弥漫着的令人不喜的,腐朽的气息。 “……走吧。” 明堂略带嫌弃的扯了扯嘴角,却并未多说,在景黎抬脚的同时,立时跟上,一起穿过了城门,进入城内。 商陆说平曲城整个城里的人剩余不足两成,出城的路上,几乎都瞧不见人影,这一论述和他们在城外所猜想的差不多,但进入城内后才发现,虽然这座城不及其他城池热闹,但城里的人却并不少,只是,不论是交谈或是行走,几乎都是低调进行,似乎是有意不发出声音,整个城里人流不断,却是诡异的安静。 边上的商铺也不见有人吆喝,那些摊主一个个的都将自己隐藏在屋檐之下,大半个身子都陷入阴影,便是偶有买家过来,也不过是伸出一只手,比划出一个数字;而路上的行人更是神色匆匆。 景黎和明堂站在街上,竟是没能听到除了从头顶上空掠过的一两只鸟的振翅声之外的任何声音。 碧眼三睛蟾的幻术是建立在被施术者潜意识反应里,让人产生真实的“真幻觉”。 但景黎很确定,这并不存在于自己的幻觉内,因为早在未抵达城门口前,他就将脑内任何关于平曲城的印象全部清空,即是说,即使对方从一开始就下了套,对他来说,也是无用的。 又看了眼身边的明堂,后者微垂着眼,神情漠然,似乎对于眼前的这一切都漠不关心,似是注意到了什么,半侧过脸来,冷硬的神情缓解,扬起眉看着自己。 “你真想在这种地方过夜?” 景黎耸了耸肩,“我是无所谓,你要是不习惯,可以去城外露宿一晚。”说着便转身进了一边的客栈。 “啧。” 明堂自然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出城,见状只得跟上,一进门,便几不可查的皱了皱鼻子,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左右,快步走到柜台前,站在景黎身边,状似无意的拿起同样闷声不响的掌柜放下的门牌,将那黑色的小木牌拿在手里后,目光微凝,将其中一块扔了回去。 掌柜的赶忙伸手来接,却不及明堂手快。 “啪嗒!” 门牌落到了桌上。 原是稀疏平常的声音,在这里寂静的环境下,却显得异常刺耳。 掌柜的脸上惊恐之色一闪而过,急忙扑了上来,将门牌拽在了手里,并神经质的用衣袖大力擦抹着台面,就像是在擦什么脏东西一般。 明堂见状,伸手屈起食指在柜台上叩了一下。 这一回的动静比刚才门牌落在桌上的动静要大的多,几乎是在明堂叩桌的同时,掌柜的身躯猛地一抖,似是逃命般冲出柜台,消失在后门。 景黎若有所思的看着掌柜仓皇而逃的背影,刚才弄出那一声动静时,他分明感觉的这客栈里有什么东西出现,但放出神识,却不曾有所发现,而显然,掌柜的,或者说整个平曲城的百姓都像知道些什么,才会刻意不发出声音,以免引来什么东西。 碧眼三睛蟾,有对声音敏感到这种地步吗?还是说,这里还有着其他的什么东西存在…… “想在这傻站到什么时候?”小小的门牌在明堂指尖打着圈儿的旋转,“反正离天黑也还有段时间,不如上去看看,这里的房间怎么样?” 景黎瞥了眼门外空地上那一小片浅红色的光斑,无异议的转身上了楼梯。 明堂站在楼梯下,并未急着上楼,反而好整以暇的倚着扶手,望向走在楼梯上的景黎的背影,看着那一头雪色的长发在他身后微微晃动。 相似的地点,同样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又回到了当时受伤,景黎带自己回客栈养伤时。 待他痊愈之后,他一直想来找人,奈何当时被那剑修横插一脚,以至于自己无法及时掌握景黎的行踪。 不过,看来,他的运气也不算太差,竟然会在这里遇见,正好那碍眼的剑修也不在,行事倒是方便许多。明堂眼珠一转,低低的笑了起来,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总得好好报答一番才是。 * 这家客栈楼层颇高,掌柜给的这间房又正好临街,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大半个平曲城尽收眼底。 景黎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安静的不可思议的街道,就像是在看一出哑剧。 身后一道风声传来,景黎并未回头,伸手接住不明偷袭物,拿到手后,才发现是枚灵果,疑惑的看了眼这会才上楼走进门来的明堂。 明堂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自得,“西武山的特产,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说着又递出一个桃木匣子递了过去,示意对方打开看看。 景黎茫然的接了过来,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掀开盖子一看,却是满满一匣子的点心。 下意识的扫了眼窗外,“楼下有卖点心的吗?” 刚才怎么没看到,还是说,是跑去别处买的,不过光看这模样,也不像是平常货色啊。 拣了个长的跟糯米团子差不多的尝了尝,却颇为意外的发现,里面所含的灵气不亚于平日里见的那些灵果。 “我还以为只有我喜欢这些。”景黎意外的看了眼明堂,毕竟当时也没见对方对吃方面感兴趣啊,唔,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当时受伤了没胃口? 明堂嘴角上扬,不置可否,心里却对景黎的反应很是受用,不枉他平日的搜罗。 当初跟景黎在一块的那段时间里,就没少见后者对于吃的热衷;在离开之后,看见一些味道不错的,便下意识的留下,想着什么时候遇见了拿给对方,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碰面。 这家客栈的窗户挺大,景黎两人并肩站着也没觉得挤,两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注意着下面的动静。 “刚才你将那门牌扔桌上时,应该也有注意到吧?” 虽然是问句,但并不意外会得到否定的回答——明堂是天生灵体,在这一方面,定然比自己敏感的多。 果然—— “呵,你以为我是谁?”明堂轻蔑的看了眼楼下,“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还是狐狸时就挺嚣张,果然变成了人形也不会谦虚到哪里去啊。 景黎默默的腹诽着身边臭屁的小鬼,不过,这个年纪,就有这般修为,倒是的确担得起这份自傲。 来的路上,景黎就已经和对方提过碧眼三睛蟾的事,这会讨论起来也方便,“来之前,我以为那东西应该是躲在城外的某个地方,但是进城后,发觉自己可能猜错了。” 明堂不以为然的嗤笑了一声,“城外也没干净到哪去。” 不过相对来说,城里的臭气的确更密集一些。 “你那几个师弟也算命大,从那种脏地方全须全尾的出去。” “能看出哪个地方有问题吗?” 既然有个纯天然的雷达在,景黎也乐得方便。 “你还不如问我,这城里有哪里是干净的。” 嘴上虽然这么吐槽,却还是微垂下眼,琉璃色的眼眸浅的近乎透明,微微的灵光笼罩在周身,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片刻后,明堂缓缓睁开眼,近乎透明的眼眸里倒映出整个平曲城的内景,景黎的目光蓦地一顿,凑得更近了些,想确定是否是自己眼花。 在景黎的脸靠近的那一瞬间,明堂的身体一僵,刚想说话,就被景黎按住了肩膀,“别动。” 明堂无法,只得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张脸越靠越近。 景黎眯起眼睛看着明堂的双眼,在那里面看见的是与自己之前所见截然不同的景象。 “你眼里的内城,就是这般模样吗?” 明堂僵着脖子,含糊的嗯了一声,景黎的个子比自己高,俯下身的时候有几缕发丝正好落在自己脸上,晃的他心里直发痒。 “唔……”景黎仔细看了好一会,才直起身子,退回原位,转身看向窗外,很快就找出了刚才在明堂眼里看见的那几处异常的地方,然后,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出了窗外。 好不容易回过神,却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的明堂单手捂住脸,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人就没影了。 “?!” 这白毛又去哪儿?! 第二百一十四章 暮色中,两个白色的纸皮灯笼在夜风中摇摇晃晃,朱漆色的大门禁闭,拒绝了外人的拜访。 景黎站在大门前的石阶上,仰着头看着悬挂于门楣上的八卦镜,本该明净的镜面被一层蒙蒙的黑气所笼罩,看不清内里。 再大只的碧眼三睛蟾都不可能令整座城的人都中套,必定是有人在一旁操控,这一点他心里早就有数,却还是漏了一个可能——若是,碧眼三睛蟾不止一只又该如何? 既然师尊不曾特意提及,想来这种妖兽也不是不能群居的。 “吱呀”一声,禁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门洞。 景黎心念一动,幻紫流金剑已从背上转移到了手中。 偌大的宅邸里只能听见景黎一个人的脚步声。 中庭里草木不少,皆是长势喜人,在将整个宅邸点缀了的同时,那些茂密的枝桠也将本该透进来的光线遮挡了许多。 越往里走,那黑雾便越是浓密。 待景黎走过中庭,穿过回廊,走到后院时,两抹莹绿色幽幽的出现在角落,鸭蛋大小的圆球一闪一闪,说不出的诡异。 黑雾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的移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整个后院中不断的回响。 突然,无数利爪从黑雾中刺出,带着凌厉的风声,向着站在院中的景黎直扑而来。 “!——” 一声裂帛声后,一道红光闪现,血花飞溅。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在这个衰败的庭院里,更显的甜腻。 雪白的发丝被鲜血所浸染,在地面上晕染出一个个暗红色的圆点,本是站立着的人因为失血过多而狼狈的半跪在地,捂着伤口,粗重的喘息。 又一道鬼影从那人背后闪将过去,三道狰狞的爪印在跪倒在地的那人背上绽放出一朵朵的艳红色花蕾。 “噗通”一声闷响,连同那倒地的身躯一起,为这一场入侵划上了句号…… 一阵古怪的声响后,那两抹原本在角落里的莹绿慢慢飘了过来,随即而来的,还有重叠的脚步声。 被云层遮盖住的月亮终于露出了半个月,将这黑雾笼罩的后院添上了几丝光线。 一只足有两丈高的巨大蟾蜍在月光的照映下渐渐显露出来,宛如鸭蛋大小的莹绿色眼睛微微眯起,拖着笨重的身躯缓缓的挪动,最后在那具已经失去了生机的闯入者跟前停下。 一个人影从蟾蜍头顶探出,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拍了拍身下的碧眼三睛蟾,示意它将这尸体给解决了。 “嘁——我还以为来了个多厉害的,能够找到这里……”那人小声嘀咕着,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看着碧眼三睛蟾将那具尸体慢慢啃噬殆尽,刚想让它回池子里去,蓦地感觉腹部一阵刺痛,身体内的血液都仿佛在这瞬间被冻结。 不解的低下头,却见肚子上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寒光,再看,却是一把锋利的剑尖,上面还有一条细细的红线流淌。 滴答。 滴答。 有什么东西滴落在手掌上。 “怎么可能……” 那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指尖的那抹艳色,愣愣的转过头,想要看清楚身后的人影,但无边的黑暗却向他涌来,最后的最后,只隐约看见一缕雪白色的发丝…… 刚做完善后工作,将地面清理干净的碧眼三睛蟾莫名的觉得刚填饱的肚子又开始饿了起来,不解的歪了歪头,咕咕的叫了两声,似是催促着饲主喂食,就感觉到天灵盖一阵剧痛,随即身子一软,仿若小山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再没了动静。 明堂黑着脸看向与自己隔了两具尸体的景黎,不满的问道,“你干嘛把自己弄的那么惨?” “?”景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是个幻阵罢了。” 本尊又不会受到影响,幻阵里的那个自己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 “假的也不行。”明堂对于景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开始磨牙,虽然知道那是假的,是对方自己制造出的虚假,用以引诱这两个家伙上当,但是,该死的这白毛就一点忌讳都没有的吗?!——看见自己的尸体被这么个丑八怪啃食都不会觉得别扭吗? 景黎:“……” 难道这娃是洁癖发作么,不过是假的还要计较这么多。 景黎抽了抽嘴角,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怎么过来了?” 什么叫“你怎么过来了”? 说的好像他过来很多余似得,明堂不满的哼了一声,“我还想问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自己先走了。” 景黎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对付这些东西,我一个人就行,没必要麻烦你。” 被噎了的明堂忍不住又磨了磨牙,“我不怕麻烦。” ……是谁从没进城开始就在说这里臭的,本来还想着让他好好待在客栈里,免得过来又觉得都是魔气的地方不舒服,谁知道这娃还不领情。 两人站在原地,彼此互瞪了一会,还是景黎率先转移了视线,瞅了瞅脚边的两具大小相去甚远的尸体,略有些失望,“比想象中的容易啊。” 明堂不以为然道,“像这种需要用幻术迷惑人才能得手的东西,能厉害的到哪里去。” 这倒也是。 景黎打了个响指,红色的火莲瞬间将两具尸体吞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走吧。” “等会不许再把自己弄的那么惨。”明堂对于这事依旧耿耿于怀,跟上景黎,不忘强调,“幻觉也不行。” 不行,还是别让这白毛动手了,还是自己动手更方便。 “……” 莫名的觉得明堂一定是个处女座…… * 景黎从明堂眼里看见的异处一共有五处,分布在城内的各个角落,考虑到这些魔族之间互有联系,既然已经挑了一个点,说不定剩下的四处这会都已经有所感应,提前做好了准备,为了防止时间拖久出现什么变故,景黎便提议两人分头行动,反正以刚才他们遇见的那个魔族的水准来说,就算他们全部一起上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惜,明堂不同意,只得作罢。 不出意料,平曲城内的这几个魔族单论武力值,并没有哪一个是特别厉害的,之前之所以能够在平曲城盘踞了这许多时间也未被人发现连锅端了,不过是因为有碧眼三睛蟾的存在,在那些人踏入城内开始,就用幻术将所有人都牵住鼻子拉着走了。 看着明堂特别简单粗暴的给那魔族和他所饲养的碧眼三睛蟾发便当,景黎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毛病,一边嫌弃有魔族在的地方臭,一边又跟自己抢着动手,给那些他所嫌弃的对象各种发便当。 不过,还真是意外的高效率啊…… 碧眼三睛蟾的幻术对于明堂似乎也同样起不了作用,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保命之技,碧眼三睛蟾简直是在被后者吊打,而如果说碧眼三睛蟾至少还能被发个“无痛便当”的话,魔族的待遇显然就差了一大截,死前各种鬼哭狼嚎的,若不是他先一步布下了禁制,就这动静,估计全城都要被吵醒。 眼看着最后的那个倒霉蛋就要扑街,景黎不得不出声提醒道,“他们在这盘踞了这么久,害了这许多人的性命,总不会是单纯为了杀人取乐,问问,他们又在搞什么名堂。” 明堂:“……” 虽然明白景黎的意思,但是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景黎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那话的歧义,见明堂站着没动,不由奇怪道,“明堂?” “……没事。” 被明堂打的就剩了半口气的魔族闻言,暗喜可以以此为筹码争取一线生机,正想出声,就听见一个冷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知道了。” 头上蓦地一重,随之而来的,是蚀心蚀骨的疼,整个脑袋就像是被冰锥刺入一般的刺痛,痛不欲生。 片刻后,明堂松开手,任由那魔族软趴趴的倒地,取出一块跟他身上的衣服一样白的扎眼的帕子,擦手。 景黎抽了抽嘴角,耐着性子等他下文。 “两件事。” “?什么?” 明堂整了整衣袖,慢条斯理道,“第一,这里还有只最臭的虫子没解决。” 这一点,倒也不算太意外,这些魔族在这里,肯定有一个是头,而刚才他们杀的这些,没一个像是领头的。景黎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又问道,“第二件呢?” “你不是想知道,他们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吗?”明堂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地下,“要下去看看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明堂说要下去看,就真的是下去看——得到景黎肯定的回答之后,一个金色的光球在掌心凝聚,和白日里解决辫子头那一伙人的光球如出一辙,不过小上了许多,不过鸽子蛋大小。 明堂也没刻意找寻刚才从脚下的魔族脑中搜得那处位置,手掌一翻,掌心向下,金光大盛的同时,轰然一声巨响,漫天尘土飞扬。 幸亏景黎反应快,在看见明堂抬手的瞬间就闪到了半空,不然非被呛一鼻子灰。 这种下去的方式真是有够简单粗暴的,亏他还在想着去找找哪里有机关密道…… 明堂一摆手,眼前遮挡了视线的烟尘刹那间散去。 刚才那一掌以他所在地为圆心,在地上拍出了一个足有数丈深的大坑,在将整个后院都掀翻了的同时,也将深埋于地下的那些青色石砖曝光于人前。 在两人的注视下,那砌的极为平整的石砖微微晃动着,开始坍塌,一眨眼的功夫,就塌了半边通道,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口子来,隐隐还有些什么声音从里面传来,因为离地面尚有一段距离,模模糊糊的听的并不真切。 明堂身形一闪,率先跳了下去。 下去之后,才发现这底下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漆黑一片,橘色的光亮隐隐绰绰的从另一头传过来,就连刚才听见的声音,也更近了些,像是有许多人在哭。 身后一阵风过,伴随着衣料摩擦的声响。 没料到明堂下来后没挪过步,就这么直接伫在了洞口的正下方,如果不是景黎反应快,着陆的时候差点直接踩他身上。 这下面的空间倒是比想象中大上许多,景黎刚想吐槽明堂跟个木头似得伫在这,一声短促的惊呼就从通道另一头传了过来,在那一声惊呼之后,是更多呜呜咽咽的哭喊。 景黎伸手戳了戳挡路的家伙,“过去看看。” 明堂皱了皱鼻子,“臭死了。” 嫌弃归嫌弃,迈出的步子却不见迟疑的往深处走去。 没走多远,就来到了扇石门前,明堂抬起手,刚想给这门来个人道毁灭,那石门就自己开了。 凄厉的惨叫与连绵的哭喊在一瞬间充斥了两人的耳膜。 即使不像明堂那样对气息敏感,在石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景黎也忍不住蹙起眉,门内和门外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阻隔两者的石门一消失,一股污秽之气便迎面而来。 哪怕是提前对这里的不堪有过心理准备,但在看见这满目的*时,厌恶与愤怒之感还是油然而生。 在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后,明堂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捂住景黎的眼睛,“别看!” 虽然对于这满眼白花花的身体感觉不适,但被明堂死死捂住眼睛,瞬间陷入黑暗的景黎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明明他的年纪比较大才对吧?为什么反而是自己被捂住眼睛。 推了一下,没能推开,又推了一下,就听见明堂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这种恶心的东西简直是污了我的眼!” ……所以你捂住我的眼睛做什么啊,捂你自己的啊。 景黎实在是无力吐槽他,试了两次都没掰开他的手,终于忍不住抗议,“别闹,快松手。” 松个鬼! 明堂捂住景黎的眼睛,无视了周遭的各色躯体,目光直直的锁定了尽头处的那道身影,琉璃色的眼眸淡的几近透明,杀意毫不掩饰的逸出。 “来的正好。” 坐在宽敞的石椅上的人眯缝着眼看着门口的两位闯入者,仰头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玉质的酒盏被随意的一扔,砸落在地,摔得粉碎。 “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乖乖的成为我的收藏吧。” 明堂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君面前……” 放肆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忍无可忍的景黎一巴掌拍到了边上。 眼睛被捂了太久,乍一下重见光明还有的不适应,更别说一睁眼看见的就各种和谐的画面,再配上各式惨叫与哀嚎为背景音,景黎只想速战速决,尽快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给解决了。 正准备动手,又有一片白色挡在了跟前。 “这种东西,我来就行了,你先出去。” 明堂这会已经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下面是这般光景,他就该自己下来的。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景黎无语的把人推开,见对方还想再说,瞪着眼睛警告道,“再敢捂我眼睛,我就把你扔出去了啊。” 真是的,到底谁才是未成年啊。 石椅上的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这边的动静,笑道,“别急,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就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一般,周围那些身形不曾被束缚住的人一个个全都向着景黎两人围靠过去。 僵硬的四肢与面上难掩的痛苦之色,无一不显示着这一举动并非是出自于这些人自身的意愿,而是被迫如此。 刚进来时对于这些白花花的身体尤为不适,不过将视线一直稳定在这些人的脸上,不适感便消减了许多,但对于这一切的背后主使的厌恶,却是愈渐深刻。 进来之后,才知道,先前听见的那些哭喊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偌大的地底空间,就像是一间偌大的刑场,诸多酷刑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身上挨个上演,哀鸿遍地。 十指翻飞,双手极快的结出繁复的手印,一个个浅蓝色的气泡从地底钻了出来,冒头,胀大,将屋里的所有人一一罩住之后,那鼓鼓囊囊的气泡就变成了一层胶质,既封锁住了里面人的行动,同时也能保护他们不在等会的交锋中,被波及到。 那魔族见状挑了挑眉,心念一动,想要将那些被保护起来的人从中抽离,却意外的发现,即使对那些凡人的掌控之力还在,却并不能再像之前那般随心所欲的摆布他们。 “哦?”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有点意思。 魔族眯了眯眼,张嘴呼出一口紫色的烟,那烟见风而长,很快就凝聚成了一个傀儡的模样,伸手向着景黎两人抓去。 傀儡的动作并不快,甚至能称得上慢悠悠,但景黎知道,组成这傀儡的紫色烟雾才是对方的真正手段。 联想到被对方囚禁在此,以被虐来取悦于人的那些倒霉的凡人,不难想象,这魔族有其特殊的控制手段。 不过,既然已经有了防备,他自然不会让对方得手。 越是喜欢玩花样的,本身实力就越是不咋的。 对于这一点,景黎从来深信不疑。 眼看着景黎将那傀儡给包裹进了一个水球里,冻在了地上后,直接和那魔族交上了手,明堂再是不乐见,也不好在这时候再喊停。 又见那魔族千方百计的避免与景黎硬碰硬的正面交手,反而一直利用在场的这些凡人,想要迫使景黎就范,明堂登时脸色一沉,在景黎将那魔族逼入角落处时,一扫袖摆,三面光墙拨地而起,将空间分割,彻底断了那魔族再想利用其他人来做文章的念头。 计划落空,那魔族的脸色果然不好看,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双目阴沉的盯着两人,厉喝一声,祭出招魂铃来,将先前那些饱受折磨,命丧于此的人们的阴魂召唤来,将景黎两人团团围住。 “呵。” 明堂嗤笑一声,对于对方这种上赶着找死的行为,颇感可笑——用阴魂来对付他,是最蠢的蠢货才会干出来的蠢事…… * 九华宗,夕照峰—— 一道人影忽的从峰顶的洞府中弹射而出,仰面看着天空。 就见原本晴朗的碧空中忽的生出异象,大片的云层聚集,盘踞在峰顶的天空,不见散去,云层中隐隐又落雷之声传来。 无数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形成了一个个的灵气漩涡,而这些灵气漩涡不断的高速运转,靠近,最后汇聚融合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向着夕照峰峰顶逼近。 明玄不远不近的虚空立于苍麒洞府之外。 一挥衣袖,将夕照峰的禁制加固,以免有人在这时闯入;同时也将夕照峰其他地方庇护住——光看这会天上的动静,就知道他家徒弟这一次的雷劫非比寻常,若是不先做准备,怕是等雷劫过去,他这夕照峰也没了。 明玄抬眼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洞府,静静等待着。 峰顶聚集的云层越来越厚,其中的滚滚雷声也是越来越大,并时不时有亮光从其中闪现。 大片的云层遮天蔽日的铺将开来,将整个夕照峰都笼罩于其阴影之下。 终于,一道深紫的雷光从厚实的云层中悍然劈下,势不可挡的直直刺入了正下方的洞府之内…… * 平曲城—— 眼看着就要将那作恶多端的魔族斩杀于剑下,景黎身形忽的一顿,心口闪过一丝悸动。 那魔族趁机避开要命,正暗自欣喜,忽觉一阵地动山摇,整个地下空间都开始崩塌。 “?!” 正惊疑中,脚下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即使是身在地下,都能听见上面传来的巨大的,不容错认的声响。 明堂一愣。 这是……雷劫? 第二百一十六章 撇开那群凡人不提,现在在场的人里有可能渡雷劫的也就他们三个——他的雷劫还不到时候,看那魔族的怂样,想来也不会是他的,那么,这场雷劫只会是因为那白毛而来,只是,这时机…… 别说明堂觉得这场雷劫来的突兀,就连景黎自己都被这一变故弄的措手不及,第一时间就去瞄了经验条,虽然看起来是快要满了,但毕竟还差了一小节,实在是没道理现在就降下雷劫。 纵是心底再多疑惑,这会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青砖土块就跟下雨似得纷纷往落下,脚下的地面就跟有什么凶兽出笼似得剧烈震荡晃动。 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所有人都将被活埋。 即使城里现在萧条了许多,但还是有不少人居住,若是任由这场雷劫在这里降下,怕是东陵州上从此再无平曲城。不但要出去,而且还得尽快找一处空旷僻静的地方渡劫才行。 景黎不敢在耽误,他甚至都已经听见了头顶的落雷声,要是再晚一步,全城的人都得遭殃。 侥幸从剑下逃生的魔族见那白发的年轻修士飞身冲了出去,知道对方是急着找地方渡劫,心头不由一喜,虽然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打斗中引来雷劫的,但是,管他的,只要自己能逃过一劫就好。 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在场的另一个修士,背在身后的手偷偷的摸上了腰间的一块令牌,正暗自庆幸着,伸出去的指尖却传来一阵生疼,好似被烈火焚烧一般的炙热。 这一疼,也不敢会不会引起剩下那个修士的注意,忙不迭低头查看,却见令牌好端端的挂在腰间,别说烈火,就连一点火星都不曾有。 然指尖的疼痛犹在,提醒着刚才并不是他的幻觉。 魔族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明堂的身上,只当是这人动的手脚,心中不由暗恨。 又因为刚才与交手的一直是景黎,并未直接与明堂对上,且看明堂不过是个少年人的模样,一时间,又改变了主意,想着不若先将人擒了再走不迟,左右那白发修士忙着渡雷劫,一时半会的也顾忌不到这里。 打定主意,正要下手,腾的一下,一朵妖冶的红色火莲蓦地从他脚下钻出,并一下子就蹿的老高,炙热的火舌就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样,缠绕住了他的身躯与四肢。 魔族登时大骇,拼命挣扎亦不可解脱。 甚至连惨叫声都还含在喉间未及呼出,红色的火苗便“嗤”的一声,将他整个人吞没,只一瞬间,火莲中的人形就被烧成了飞灰。 从景黎离开到那魔族被火莲吞噬,听起来是一个很长的过程,其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明堂扫了眼已经不点痕迹都不剩的魔族,又望了眼景黎离开的方向。 他知道当初的那处传承里有一朵异火存在,但是,那应该不是红莲业火,这么说来,这朵异火应该是景黎在别处得到的。 想到刚才如同昙花一现的绚丽火焰,明堂不禁皱起眉来,景黎是单水灵根,身上怎么会有异火存在,就算他真想要异火,也不该是红莲业火。 即使现在看起来景黎能够游刃有余的驾驭它,但这并不能改变两者属性相斥的事实。 一连串的问题在明堂脑中闪过,他虽有心将事情问清,但这会委实不是时候,本来想要亲手结果了的魔族也被景黎离开前所留下的火种吞噬,他也心思再留下这,想要尽快出去找到景黎,看景黎刚才的反应就知道,这一场雷劫是他本人都不曾预料到的,偏还是这般大的动静,他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当即便循着景黎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反正那魔族已死,待时间过后,那些凡人自然就会从罩子里出来,不需要再管。 * 九华宗,夕照峰—— 夕照峰这边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就见一道流光从远处疾射而来,出现在夕照峰结界之外,却是明静。 明静顺手打出一道法诀,引起明玄注意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打开结界,让他进去。 “怎么把你也给招来了。”见是明静,明玄自不会拦他,抬手将结界打开一道口子,将人放了进来,摇头叹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明静不以为然道,“这般大的动静,我又不是聋子。” 说着视线便往下看去,他来的时间不晚,但也不算早,已经有两道天雷落下了,看着那被雷光笼罩的洞府,不禁叹道,“你倒是养了个好徒弟。” 修炼的速度这般快,倒是将与他同一辈的都给比下去了。 爱徒被人夸奖,明玄面上不禁带出一丝笑意来,抚了抚面上的短须,毫不客气的接受了这夸奖。 明静斜睨了他一眼,心下盘算着辰砂也是金丹,就不知什么时候成婴,可惜他这会不在棕内,不然把人叫过来,先看看苍麒的雷劫,也好参悟参悟。 正想着,忽然觉得降下的雷劫有些不对,他之前在自己洞府内感应到了夕照峰这边的动静,才出来的,一过来看见雷劫已经开始,也没多想,只觉得这苍麒积累不少,渡劫的速度还挺快,这一下的功夫就已经是第二波了。 但现在站在这里仔细看,才发觉并非如此。 明静看着那两道同时劈下,绵延数里的深紫色雷蛇,一贯淡定的脸上难得的出现错愕之色,“你两个徒弟都渡劫?” 但是,他似乎并未感觉到景黎的气息…… 注意到明静狐疑的眼神,明玄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叹道,“黎儿数日前接了几桩任务下山去了,眼下并不在宗内。” 明静一愣,再看向下方的动静,只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张了张嘴,愕然道,“只有一个人,怎么会引来双雷?!” 他刚还想着,明玄这两个徒弟也太过亲密了些,就连渡劫也不曾分开而是一起过,还想着明玄竟然也由着他们两个胡来,谁知,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 感情是苍麒一个人在渡劫? 但是这雷劫可不是像是一个人的啊…… 明玄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大概知道苍麒为何会引来双雷,怕还是那次强行插手了景黎的雷劫所致,半是担忧半是忧虑,看这光景,怕是等到景黎成婴渡劫时,动静也不会比苍麒这会小啊。 还不知道远在平曲城的景黎这会也在被雷劈的明玄眼下正紧张着下方的动静,看着那一道更比一道强的雷霆劈下,而苍麒并未显出颓势来,心中略松;但又在看见那随后变本加厉的天雷后,一颗心又被提了起来…… * 景黎才从地底出来,就差点被天雷劈了个正着,丝毫没给他准备时间的,第一道天雷就直直的落了下来。 声势浩大的落雷直接将黑夜照映成了白昼,而这座宅邸在继被魔族霸占之后,终于,在狂暴的雷霆之下被碾成了粉末,紫色的雷蛇在焦黑的地上乱蹿。 原本阻隔了其他人窥探的目光的围墙转眼化为乌有,看着周围的那些宅院,景黎深吸了一口气,连飞剑都没用,直接大轻功甩了出去,用上了此生最快的速度,赶在第二道天雷落下前,冲出了城外。 这会也没功夫计较什么灵气充沛之地了,只要是个空地就行。 景黎一路狂奔出城,随意找了个离平曲城尚有段距离,没有人烟的山头,还没来得及喘气,第二道天雷就落下了。 接第一道天雷时,他刚从地下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就下意识的挡了,心急慌忙的,也没多注意其他,到了这会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渡劫了,才发觉,这雷劫,有点不对劲…… 怎么会一上来就是双雷啊,而且这第一波雷霆的威力,都快赶上正常的第三波了。 就算没渡过元婴雷劫,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九华宗那血多人,景黎还是见过一两个渡劫的。 那时见到的,哪里像现在劈的这么凶残。 不过…… 自己渡金丹劫时全赖苍麒出手帮忙,完全是躺过,天道现在要讨要回来,也属正常。 诸多念头在景黎脑中极快的闪过,在剑尖与雷霆相撞之后,再多的想法都被抛到了九霄之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些天雷之上。 就算是加倍的雷罚又如何,不管落下的什么,他都没有认输的道理。 景黎猛地抬起头,毫无畏惧的迎难而上…… * 与此同时,一抹白色自城内疾速掠来,在一座离景黎所在的山坡不远不近的山头停下,衣袂飞扬,极快的布下数道禁制,以免景黎被惊扰。 做完这些后,明堂立于山顶,默默的看着那道雷光中的人影,被宽大的衣袖所掩盖住的手掌微微握紧。 双雷…… 第二百一十七章 (补全) 而深陷雷霆包围之内的景黎与苍麒自是不知道,在外围围观的诸如明玄、明堂等人是何等的紧张担忧,此时,他们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不断降下,几乎不给他们喘息时间的天雷之上。 耳畔,竟是雷声轰鸣;眼前,皆是刺目雷光。 整个都仿若置身雷霆的海洋,整个世界,都只有那深紫色的落雷。 相比于景黎的粗手不及,这一场雷劫对于苍麒而言,却是在意料之内。 若非意外,他早就该踏足元婴,虽然因故拖延,但他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积累足够,虽然从头再来,但这第二次结丹,对于他来说,并非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比别人更多一次的沉淀,意味着比别人更多的积累。 而那种澎湃的力量,也从未消失,只是沉淀在体内的每一处血肉之内,只等待所需之日,再喷薄而出。 是以,即使这一场雷劫的规模远胜平常多矣,他也并不会感到惊慌。 因为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知道不管是师尊还是师弟,都曾担忧自己心魔未除,又逢记忆缺失,在这两者的隐患彻底解决之前渡劫,他们并不放心——都担心雷劫之后的心魔劫会出岔子。 但苍麒从不认为,这会是自己前进路上的阻碍。 若说心魔,在天澜秘境的雷池之内遭遇的那一场,反而变相的帮助他化解了心底的魔念。 至于那些失去的记忆,便是还没有全部想起,也没什么大碍,因为他很清楚,最重要的那些,从来就不曾丢失过。 雷劫也好,心魔劫也罢。 不管挡在前面的是什么,都不能阻止自己继续前行。 又是一声巨响。 粗壮的雷蛇仿若蛟龙,以悍然之势直冲而下,闪烁的雷光将整个夜空照亮,浓郁的紫色里带着点点赤红,呼啸而来,肆意张扬。 雷蛇过处,几乎将一切都灼烧、毁灭。 苍麒抬眼看向那凶残至极的雷蛇。 唯一一点令他稍嫌意外的,并非是双雷本身,而是在雷劫将至之时,心底忽然涌上的那一丝奇异的感觉,怕是景黎那边,动静也不会小。 他虽然没有想起以前所有的事,但许多事于他而言,都已经以一个个片段在他脑中闪现而过,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目睹了诸多过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某些景黎不知道,但自己的确有做过的事。 就好比,最初窥得冰山一角,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个画面,以及那件事的始末。 在旁观了完整的始末之后,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曾经对景黎半强制的建立了约誓,将两人的命数绑定纠缠在了一起。 既是如此,怕是景黎的雷劫,也因自己之故,而稍微提前了;而且,他那头所面临的,怕也是双雷。 与明玄此时的担忧不同,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景黎,苍麒都有足够的信心。 * 平曲城外—— 原本生机勃勃,绿草如茵的山坡这会早已被肆虐的雷蛇给祸害的面目全非。 而在这满目的狼藉之地里,有一道人影始终伫立,挺直的背脊不曾因为越演越凶的雷霆而弯曲一丝一毫。 趁着下一波天雷还未落下,景黎出手入闪电,极快从储物戒指内取出数十块极品灵石,打入脚下同样秒成绘出的聚灵阵内,正好赶在雷霆劈下前一秒,将聚灵阵激活。 仓促之下,只来得及找个不会殃及无辜的空旷之地渡劫的后遗症,就是,灵气不够充沛。 修士渡劫,大多会提前看好某处风水颇佳,且灵气充沛的大吉之地,以便在渡劫的过程中,更方便的吸收灵气,来补充自身消耗——全靠自己体内的那些灵力,还有吞灵药来恢复,那必然是不现实的——天雷之威何其浩大,想要与之相抗衡,所需要消耗的灵气自然不会是小数。 就好比当日苍麒为了替景黎渡劫,生生抽干了整池千年冰潭之内的灵气,虽然这其中也有加倍雷罚的缘故在内,但也未尝不能说明,渡劫时所需要的灵气之多。 是以这会景黎仓促之下渡劫,在地利这一点上,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但,也并不至于是步入困境那般绝望。 景黎早就知道自己的升级契机不比其他修士,可以自身感应,早作准备,他虽然也能够从经验条那大致看出进度,但毕竟不是在游戏之内,能够通过精准的计算,算出刷什么怪得多少经验,何时能够升级。 更何况在危机四伏的修真界里,很有可能突然遇见了什么,从而与之交手,完了刷到一大波经验,直接升级了。 自从那次坑爹的金丹劫之后,景黎自然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对于这类有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早早的做过准备。 各式防御法器、符箓之类的自不必说,最为关键的储备灵石,他的储物戒指里可没少塞,甚至连游戏包裹里都装了满满的几格子,就怕哪天来个突发状况,又被坑。 眼下,他已经过了前三波雷劫,虽然现在还不能肯定自己过的究竟是数九雷劫,但想来也不可能是三九那么轻松,至少也该是六九雷劫。 体内的灵力已消耗的差不多,只剩下不足一层,所幸聚灵阵及时补上,他储物戒里也不乏极品灵石,还能再战。 …… 明堂蹙着眉看着几乎被雷海淹没的景黎,那处山坡早已被雷劈的面目全非,就连焦黑的土地都被雷光所覆盖。 若非他天生目力异于常人,想要看清楚那耀眼强光中的动静,还真不太容易。 看着那些天雷接二连三的落下,看着景黎将那些雷蛇一一扛下,明堂此时的心情莫名的和远在夕照峰的明玄神同步了——天雷落下时,担心,担心景黎/苍麒会不会出岔子;顺利的挡下了,仍旧在担心,担心接下来更加凶残的后续。 原本担心景黎后继无力,毕竟这地方不似那些风水宝地,灵气充裕,但看见景黎在雷霆落下的间隙间,极快的布置下聚灵阵之后,便略松了口气。 看来,这次的雷劫虽然来得意外,但那白毛倒也不是全无准备的。 这就好。 明堂凝神继续看着那头的动静,顺便替景黎护法。 忽的,耳朵一动,视线略微向东北方向偏移,随即又很快收回,定定的看了那道雷光中的身影,冷哼一声,一条金色的光带从他脚下开始延伸,向着那处雷光闪烁的山坡包围而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弧,将整座山圈下,护于圈内;而原本布下的那些禁制之上,忽有灵光闪过,显然是有人将这些禁制再次加固。 做完这些后,明堂深深的看了眼远处正全神贯注的对付雷劫的景黎,阴沉着脸消失在原地。 * 与此同时,一路追寻着目标的踪迹,追到了平曲城附近的一伙人忽的停下了脚步,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目标,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共识后,一齐围攻了上去。 明堂冷笑一声,“本君正愁找不到人,来的正好!” *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渡劫,就来了个加强版的,景黎深觉以后不管遇见什么样的,都不对他造成心理阴影了,毕竟,最坑的已经经历过了。 没有辜负他水卦的名头,金丹劫是六九,元婴就是九九了。 该说幸亏在修真界,天雷的极致就是九九,不会再有比这更夸张的版本了么。 又扛过了三波的景黎深吸了口气,飞快的将聚灵阵中已经被吸收完了的灵石替换掉,及时补上新货。 幸亏存货多,不让还真是消耗不起,几十块极品灵石,一下就没了,正该跪谢一下青木大土豪,为他的修行之路提供了充实的财力后盾…… 虽然已经顺利过了前六波,不过最后的三波,和前面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得更加小心了。 * 九华宗,夕照峰—— 看着那些天雷不断落下,直直劈入正下方的洞府。 一道澎湃的剑意立时自洞府内冲出,正面与那天雷对上。 在剑意被天雷击中的同时,那天雷亦被剑意所绞碎。 炸裂之声不绝于耳。 最后,两者皆尽消失。 明玄一颗心提起,紧张的看着下面的动静,最后一波了,只要扛下了,便成了。 只是,这最后的,却也是最难的。 庞大的威压铺天盖地的压下,几乎将整个夕照峰都压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和前面那几波天雷不给人喘息机会的,接二连三落下将比,最后的这一波,却是迟迟不曾落下。 半空中的云层已被雷光映染成了赤红,犹如带着血光一般。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苍麒不在眼前,明玄不知对方是何等反应,但他自己却是急的不得了。 终于,最后的天雷降下。 九条雷龙带着睥睨万物之势,席卷而来。 几乎是在雷龙落下的同时,一柄银白色的巨剑自洞府上方冲出,直逼云霄。 凌厉的剑光,漫天的雷霆。 轰然相撞,一瞬间,天地都为之变色。 整个夕照峰都开始震动。 剑光中,一道白色的人影自洞府中疾射而出,向着那狰狞的九条雷龙挥剑斩去。 与那些雷龙相比,那道身影小的多,可那悍然之势,却丝毫不比那睥睨的雷龙弱。 苍麒一共挥出三剑,不紧不慢。 每一道剑影,都分离出无数剑影,剑意凝聚出一片片无形的剑刃,随处都有剑,根本就无从躲藏。 等看清凶器全貌时,那些剑刃已在雷龙身上割开了一道道的切口,随即炸裂…… …… 在夕照峰顶上盘踞了多时的劫云终于散去。 天边已隐隐泛出了鱼肚白,经受了天雷一夜摧残的夕照峰在这朦胧的光亮下,重新显出勃勃生机,虽然天雷可怖,但这又何曾不是一种锤炼,在天雷下得以幸存的草木,日后,会成长的更加出色。 明玄看着那道由远及近的熟悉身影,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下,和蔼的脸上满是笑意,再待不住,身形一闪,就已出现在下面,口中一连赞了三声好。 拍了拍苍麒的肩膀,满是欣慰之色,“麒儿此番厚积薄发,经历了九九雷劫,日后仙途定然一片坦荡。” “谢师尊平日教诲。” 明玄欣喜之余,见他比之渡劫前略有不同,心中一动,脑中一道灵光闪过,试探道,“麒儿你现下,可是……都想起来了?” 苍麒点了点头,笑道,“劳师尊费心了。” 明玄心情更好,又想到可惜景黎现下不在,不然定然高兴,便道,“黎儿数日前已下山,不知这会是否还在平曲城,若是黎儿知道麒儿你晋级元婴,又想起了过往,定然欢喜,怕是急着要赶回来了。” 心头的大石落下了,这话里,便带了一丝调侃之意。 苍麒笑了笑,“师弟怕是也晋级了。” “哦?如此……”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出的甚好两字卡在了喉间,明玄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了一瞬,“……嗯?” 离小徒弟晋级,不是还有一段日子么?! * 平曲城外—— 待劫云终于散去之后,满目苍夷的焦土中,缓缓走出一道人影。 劫后余生的景黎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吓死爹了,最后那九道天雷威力着实骇人,又逢灵力告罄,若非最后关头及时切了云裳,给自己上了减伤硬扛,恐怕这会已经被发便当了。 呼,幸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默默的在心底默念着求转运,一抬眼,就见明堂落在跟前,抬着下巴道—— “比想象中的好点,至少没缺胳膊少腿。”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介于对方有帮自己护法,虽然这会被吐槽,景黎也没跟他计较,就赏了两个白眼给他,“刚才出了什么事?” 在落雷的间隙里,他恍惚瞧见明堂中途离开了一会,回来时脸色不怎么好。 明堂略有些诧异,“你渡劫时都在干什么?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景黎:“……” 说的就跟他一直在被雷劈,没有一点中途休息的时间似得。本来还想关心一下这小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听见这话,瞬间不想搭理他了。 明堂就跟没瞧见对方抛过来的两颗白眼似得,瞥了眼已经微微泛白的天际,道,“接下来准备去哪?” 既然这白毛是出来做任务的,眼下平曲城的事已了,必然不会再在此逗留。 “这个么……”景黎从储物戒指里摸出几哥任务卷轴看了看,准备遵循就近原则先去完成离这最近的那个。“去万乌岭吧,离这最近。” 明堂对此无异议的摆了摆手,一片薄如蝉翼的鹅黄色薄片脱手而出,停顿在半空,且须臾间变大,幻化成五尺见方的圆盘,稳稳的停顿住。 明堂身形一闪,瞬间移位到了圆盘之上,冲着景黎抬了抬下巴,“上来。” 景黎打量了会那薄薄的圆盘,又瞅了瞅站在身上的那人的架势,纳闷道,“你也去?” 没想到会听见这话的明堂面上登时有些挂不住,神情略有些扭曲的瞪着下方的人,磨牙道,“怎么,难道那地方本君还去不得了?” 连本君都出来了,就跟小孩似得,脸色说变就变…… 景黎在心底默默吐槽,耸了耸肩,无辜道,“我这不是怕你有事么。” 他们会在这遇上是凑巧,但是自己接下来还要去好些个地方,若是明堂有事在身,还不如就在此处分手,总不好耽误了别人的正事。 明堂脸色稍霁,轻哼了一声,“不过正好顺路送你一程罢了。” 景黎不置可否,应了一声,纵身跳上了圆盘,几乎是在他刚落足的那一刹那,脚下的圆盘就若离弦之箭般疾冲了出去,速度之快,令景黎有些措手不及,耳边是圆盘主人略带自得的声音,“我用裂天送你,到万乌岭不过眨眼的功夫。” 两侧的景色都被拉成了两条长长的色带,向后急速倒退,呼啸的风声灌了满耳,单论速度,确实是很快,都快赶上他家师兄的剑意了,不过…… 景黎不得不出声喊道,“明堂。” “嗯?”明堂转过脸,等着听白毛的夸奖。 “方向反了,万乌岭在西边。” “……” 啧啧,就这样,还敢说是顺路…… * 虽然一开始走岔了路,不过这回的便车速度确实不赖,也无怪乎明堂那般自得,他们差不多晌午就赶到了目的地。 景黎这回接的几个任务都不复杂,基本就是杀怪或是采寻某些灵药,万乌岭的这个任务,正好是后者。 虽然名字里带个岭字,规模却不小,落地之后,绵延的绿色一望无际,层峦叠嶂,出没翠涛。 挥袖将圆盘收起,转眼看了看正四下张望的景黎,明堂不由问道,“你要找什么?” 这地方倒是比平曲城好多了,至少空气清新,不至于臭气熏天。 “一株八百年年份的升仙草。”景黎顿了顿,“据说有。” 范围这么大,想要在这地方找一株灵草,难度也不算小,偏偏卷轴上也没标注具体位置,甚至连发布者本人都不能百分百的确定这地方一定有他想要的那灵草存在,不过那人出手挺大方,言明要是确实没有升仙草的存在,也愿意出三成辛苦费,所以,就算白跑一趟,自己也不至于做白工。 “据说?”英气的眉毛上挑,显然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用词不满意,抬手抽走了景黎手上的卷轴,一目十行的飞快将上面的内容一扫而过后,啧了一声,将卷轴又扔回了景黎怀里,撇嘴道,“这样的也好意思让人跑一趟。” 景黎倒是无所谓,反正不是做白工,既然接下了,总得负责么。 升仙草喜阳,但生长的环境不能温度太高,知道了这两点习性,找起来,倒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刚才降落时,挑了个地势较高的位置,从这里望下去,倒是能将大半个万乌岭收入眼底,四下张望了一番,决定先去前面那两座山峰中间的山涧里碰碰运气。 这地方枝桠众多,又要寻东西,不管是御剑还是大轻功都不如步行来的便宜。 景黎两人不紧不慢的在林间穿梭,时不时还得出手解决一些小麻烦。 明堂边走边道,“不过是八百年份的升仙草,真有急用,还不如去拍卖会上看看。” “说不定人家已经看过了,没找着才发布的任务呢。” 升仙草,顾名思义,晋级好帮手,不过名字虽然霸气,但其实只适用于元婴期以下的修士,服用后能祛除体内杂质,提升渡劫成功几率的。 明堂不屑道,“依赖外物,终非长久之道。”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景黎忍不住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天生灵体,修真界终究是寻常体质的杂灵根多,并非每一个人都像明堂一般,生来便占有绝对优势,领先旁人一大截的。 估计是眼里的鄙视意味太过明显,明堂皱了皱鼻子,哼道,“别看我,你自己不也是单灵根。”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心虚什么。” 明堂:“……” 两人正相互吐槽着,就听见远远的传来了几声动静。 仔细一听,正好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感觉走哪都能遇见这事啊,这回总不会再是子苓妹纸了吧。 默默的在心底吐了个槽,也没再和明堂抬杠,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去看看究竟。 和景黎的反应不同,明堂并不怎么乐意管这些,见景黎过去,不由道,“管他们干嘛,反正也死不了。”空气中并未传来血腥气。 “……我当初要是没管闲事,不知道某人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 “你竟然拿他们跟我比?”明堂一张脸瞬间拉的老长,“你当本君是什么?” 景黎:“……” 这娃没法沟通。 顶着身后几乎要把他的背戳出两个洞的炙热目光,景黎目不斜视的抵达目的地,却并未贸然出去,只隐了身形,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准备先看看情况—— “你说!是不是把那东西给她了?!” 一个发髻高高盘起,带着个精致的百合花冠的妙龄女子怒气冲冲的指着眼前人质问。 被她质问的是个穿了身竹青色袍子的年轻男子,那男子面带尴尬,显然是被女子说中了心事,嘴唇嗫嚅了两下,到底是没说出什么,只是半侧过身,将身后的人护住。 妙龄女子见状,更是心头火起,恨声道,“那是你一个人的东西吗?!你给她,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男子被指责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却终究理亏,只低着头,闷不啃声的任由女子数落,凡是被他护在身后的那个穿着月白凤尾裙的女子听不下去,忍不住道,“展鹏哥哥不过是为了帮我,含烟姐姐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女子不待她说完便打断道,“我万含烟生来便是独女,你算是我哪门子妹妹!” 水瑶闹了个红脸,恼于对方这般不留情面,不由气道,“那又不是你的东西,展鹏哥哥爱给谁就给谁,你们虽从小就认识,展鹏哥哥也没必要什么事都要依你的。” “我呸!”万含烟当即啐了她一口,这回是连元展鹏都一起骂了,“姓元的你要脸不要?!你要讨谁欢心那是你的事,可那是你的东西吗?我在万乌岭找了这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弄到手,你倒好,转头就给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相好!” 水瑶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被戳了痛脚的元展鹏就低吼道,“你我之间的事,别把水姑娘牵扯进来,你之前问我借墨杆金钩时曾说欠我一个人情,日后若有所需,只管开口,今日,我便讨回这人情便是……” 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就听了这么一段三角恋,景黎抽了抽嘴角,正准备撤,冷不丁一个脑袋突然凑到耳边凉凉道,“怎么不过去了?不管管吗?” “你够了啊。”景黎瞪了他一眼,“我只说过来看看,我说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明堂扭头当没听到。 景黎盯着某人的后脑勺看了会,没忍住,伸手把那脑袋给扑棱了一通出气,别说,这手感还挺好。 毫无防备就被扑棱了一脑袋乱毛的明堂先是一愣,随即不甘示弱的准备让罪魁祸首也亲自体验一样,可惜被景黎眼快闪过了,不甘心的手指正蠢蠢欲动,景黎就干咳一声道,“好了好了,别闹,正事要紧。” 明堂刚想反驳,就听见边上一声尖叫—— “我在这鬼地方待了两个月才找到的升仙草,你说要就要,元展鹏有你这样的吗?!” 第二百十九章 (已补全) 那头三人正吵的一发不可收拾,这边厢景黎与明堂两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 “这地方,有多少升仙草?” 景黎闻言抽了抽嘴角,“你以为这是白菜啊,有一株就很难得了。” 明堂沉默了一会,和景黎同时望向那另一头已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三人。 看着那边声音一个赛一个响的吵架三人组,景黎正苦恼着,没想到那升仙草竟然已经被别人先一步摘走了,而且听那女子话里的意思,是准备拿这升仙草来渡即将到来的金丹劫的,别说这会那草被那男子转赠给了别人,就算还在她自己手上,估计也不会松口,毕竟是留着自用的。 正郁闷着不知如何是好,就见明堂长腿一跨,抬脚就往那头走,下意识的将人给拽了回来,狐疑的看着他,“他们这会都吵成这样了,你过去干嘛?” 明堂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去把升仙草拿过来。” “……”景黎默了一下,重复道,“拿过来?” 那三个人里修为最高的就是那个率先发难的万含烟,但也只是筑基后期巅峰罢了,依明堂的实力,若是想要硬抢自然是可以直接暴力碾压的,但是,这也太不厚道了。 但凡珍贵的灵草边上,都会有妖兽出没看守,升仙草作为元婴以下皆可服用的良药,看守它的妖兽自然也不会是个弱鸡,万含烟能以筑基期修为将升仙草弄到手,必然是费了不少周折的,要是任由明堂乱来,那也太没品了。 许是读懂了景黎眼底的不赞同,明堂不以为然道,“本君能看上她的东西,她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这边景黎正被明堂这般想吃霸王餐还如此理直气壮给惊呆了,那头三人数言不合,终是动起了手来。 * 正如景黎先前所想,万含烟虽然还不曾结丹,但她在修行一途上自来对自己严苛,心性更是较之常人坚韧许多,不然也不会以三灵根的资质走到这一步——相比起那些有宗门做倚靠的,散修的日子自然要艰难许多。 她已经在后期停滞了好一段时间,这次为了渡劫时能够多一份把握,花了不少心思在这升仙草上,于她而言,这东西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决定没有拱手相让的东西,若是元展鹏能拎得清最好,若是不能,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和元展鹏相识十多年,对于对方究竟是多少斤两清楚的很,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也不过是个筑基中期,便是两个人一起上,她也是不怕的。 打定主意后,万含烟也不耐烦再同这两人掰扯,直接道,“要么现在把东西还我,要么,我们就手下见真章。” 元展鹏闻言不由蹙起眉,不满道,“含烟你别蛮不讲理,我已说了,这回就当是我向你讨回那人情便是,你又何必再咄咄逼人,你若是执意要如此,那,便恕展鹏难以从命了。” 其实他并不想闹到那一步,毕竟万含烟已后期巅峰,而自己还停留在后期,就算再加上一个水瑶,怕是也难以从对方手上讨到好。 水瑶在一边细声细气的宽慰着同伴,“展鹏哥哥别气了,她自己答应下的事都反口,便是真的动起手来,我们也占理。” 听见元展鹏那话万含烟本就膈应的很,这会又听见水瑶这话登时被气了个倒仰。 她从来都不是喜欢欠别人的人,当初问元展鹏借墨杆金钩时确实是有言在先,日后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但凡对方开口,绝不推辞,但这并不代表她同意把让这两人把升仙草拿走——要是确实是元展鹏急需,那她也无话可说,给他便是;可对方分明早就知道自己渡劫需要这个,一直在搜寻升仙草的下落,那时也没见元展鹏开口说自己需要这个。 现在好不容易自己得了,冒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说想要,他就自作主张的把她的东西拱手相让,这叫她如何肯罢休。 万含烟终于忍无可忍的亮出金玉双环,“少在那颠倒黑白,动手便是!” 没想到最后还是闹到这一步,元展鹏心下稍有懊恼,又被水瑶扯了袖子关切的问询,被那一双水润的眼睛这般含情脉脉的注视,原本的那丝懊恼瞬间就被抛至了九霄云外,反而觉得万含烟实在是太过顽固,蛮不讲理,既是如此,那也别怪他不讲情面了。 当即也是亮出宝刀,沉声道,“水姑娘且先靠后,待我会她一会。” 水瑶自是无有不应的,忙乖巧的点了点头,退到一边,看两人动手…… * 明堂双手抱臂,不满的看着景黎,“反正那草现在也不在那女人手上了,我替她从那两人手里要回来,她应该感激我才对,不正好两厢便宜。” 两厢便宜个屁! 你那是想抢回来据为己有! 景黎忍住吐血的冲动,对于这娃的三观感到深深的蛋疼。 “现在不动手,等那女人抢回来了,你更不会动手了。白跑一趟。” 景黎无语,“那不能抢啊。” 听万含烟话里的意思,升仙草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雷劫准备的,或许,可以试试,用其他的灵药交换,不知对方是否会同意。 景黎和明堂虽然在如何得到升仙草上产生了分歧,却有一点共识——元展鹏不是万含烟的对手,但事实,往往会出人意料…… “哐当”两声,金玉双环先后砸落在地。 万含烟狼狈的跌跪在地,不可置信的看向元展鹏,咬牙恨声道,“卑鄙!” 再想不到,他们认识十几年,元展鹏竟然连这种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我……不是……” 元展鹏有些无措的看着手里的宝刀,又看了看已经起不了身的万含烟,很是云里雾里,刚才那一刀虽然用上了九成的劲,但是应该不至于将人打成这样啊…… 迟疑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道,“既然胜负已分,便到此为止吧,你我相识一场,我也不愿与你兵刃相向,你……你走吧。” “哈!” 万含烟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好一个不愿兵刃相交!好一个相识一场!元展鹏,你简直让我感到恶心!” “我是瞎了眼才会与你相识!我……咳……咳咳……” 一句话未能说尽,大口的黑血便不断从口出咳出,喷在身下的草地上,原本青翠的草片立时变成了病态的焦黄,打着卷儿的佝偻起来。 看到这一幕,元展鹏再呆也知道对方这是中毒了,正惊讶间,忽然被万含烟那仇恨的想要将他咬断喉咙的狠厉眼神惊到,顿时一个激灵,忙道,“不、不关我的事……不是我……” 万含烟哪里还会再信,只恨不能将人一掌拍死。 “元展鹏你当真是好样的!” “不关我事啊!” 元展鹏矢口否认对方的指认,又因万含烟的眼神委实令人心惊,忍不住道,“含烟你没事吧,不然我送你……” “展鹏哥哥!” 眼见着元展鹏想要走过去将人扶起来,水瑶不得不走过来出声制止,“你现在好心救她,人家可未必领情呢!” 元展鹏踌躇道,“可是含烟她……” 万含烟冷笑的看着两人,“少在这惺惺作态,没的脏了我的眼!既然敢下毒,就别在这演戏了!” “不管你信与不信,此事却与我无关。”元展鹏皱眉道,“别是你在别的什么地方染上了,这会才发作。” 万含烟闭上眼,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恶。 心中却是暗暗着急,这会五脏深受灼烧之苦,全身的灵力都被吞噬而空,比之凡人还有所不及,该如何脱身? 见元展鹏如此,水瑶不由笑道,“自是不关展鹏哥哥的事。”因为那毒是她下的。 既然万含烟这般纠缠不休,放任不管,终究是个隐患,还不如做的彻底一点。 在元展鹏看不到的地方,水瑶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所谓斩草除根,既然已经开了头,就没有不收尾的道理。 那毒能够抽空中毒者体内的灵力,封住其周身关窍,深入五脏六腑,短时间内,中毒者是绝无翻身之力的,若是明着来,她们自然不是万含烟的对手,但眼下么,呵…… “只是,展鹏哥哥虽无意与她为难,可我看,万姑娘却怕是不肯善罢甘休呢。”水瑶拉着元展鹏的袖摆,怯怯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心,“她看人的眼神,好吓人啊……” 这一点,不必水瑶说,元展鹏自己都能看见——他又不瞎。 别说是水瑶这般弱质芊芊的,便是与万含烟认识这么多年的他,也同样为刚才万含烟的眼神而心惊。 虽然说对方中毒与自己无关,但万含烟似乎是认定了是自己下的手,以这女人往日的作风,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这会,他倒是有些后悔起来了,早知道会闹到这一步,结了仇,还不如刚才多费些唇舌呢。 水瑶冷眼看着元展鹏并无动手之意,甚至眼中还有一丝懊恼,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以免他心软误事,直接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他也想知道…… 水瑶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万姑娘,虽说此次是你背信在先,不过展鹏哥哥最是心软不过,不欲和你计较;只是我却有些担心你事后会发难,为了展鹏哥哥的安危,就由我来当这个恶人吧。只要你自废修为,我们便放你离开,不再追究,如何?” 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人,这会元展鹏与水瑶的身体一定已经千疮百孔,被射成了筛子。 到底是多不要脸的女人才能够这么无耻的颠倒黑白。 万含烟从来就不是个委曲求全的性子,当即恨声道,“做梦!” 这两人欺她至此,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清楚的看见了万含烟眼底一闪而逝的凶光,水瑶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正如她所想,元展鹏虽然平时很有些优柔寡断,但毕竟也是个男人,事关自身安危,自然警觉。 万含烟的修为在他之上,既然对方已经存了与他不死不休之意,他若是再放虎归山,岂不是傻子。 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的万乌岭之行,竟会如此悲惨收尾,万含烟心中不可谓不苦,眼看着雷劫将至,只要过了这一遭,她便也能成为令人敬重的金丹修士,却不想,竟会栽在这种地方。 看元展鹏的眼神便知,对方不会放过自己了。 呵,怂了这许多年,今儿倒是硬气了一会。 万含烟想笑,嘴里却直发苦。 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却这般收场,要她如何甘心。 千般辛苦仿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白白便宜了这两个贱人,要她如何甘心! 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不甘,想要撕破面前两张虚伪的脸,若是能够手刃这两个狗男女,便是叫她立时魂飞魄散,也是甘愿! 似是听见了她心底的呐喊之声。 在那闪着寒光的刀刃挥来之际,一个极其冷淡的声音忽的响起—— “一株升仙草,换他二人项上人头,你可愿?” 第二百二十章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在场三人同时一惊——听这话的意思,显然对方清楚事情始末,甚至很有可能一直在边上,而他们竟然一点都不曾发觉。 只听这话便知道对方是站在哪一边的了,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斩草除根,元展鹏自然不愿再横生枝节,多生变故,伸手将水瑶牢牢护在身后,警惕的望着来人,沉声道,“此乃我三人之间的恩怨,这位道友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被他护在身后的水瑶不动声色的摸了摸掩在袖中的镯子,微微眯起眼睛,“这升仙草可不是她的东西,道友怕是找错了对象了。” 边说边转动着手腕上的镯子,准备来人一旦发难,便先下手为强——就算来人的修为看起来在她们二人之上又如何,打架这种事,又不是只看境界,万含烟修为比她们都高,现在还不是只能跪在地上等死。 对于这两个人,明堂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站在万含烟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第二次问她,“你可愿?” 终于从最开始的错愕与惊讶中回过神来,万含烟就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告诉她,这不是她的幻觉。 纵然那声音听起来冷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却不亚于天籁之音。 “我愿将升仙草及全部身家双手奉上,但凭前辈做主!” 沙哑而干涩的声音里满是仇恨,只要眼前这两人能够遭报应,就算舍弃全部身家又如何! 修真界以实力定高下,就算明堂看起来比她还小上许多,喊对方前辈,万含烟也毫无压力。 明堂微微颔首,“可。” 轻飘飘的一个字,让万含烟本已绝望的眼里又重燃了希望,也令元展鹏两人眉头大皱。 既然对方非要多管闲事,非要自己找死,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水瑶在心底冷笑一声,赶在明堂动手之前,素手一扬,细软的布料从腕间滑落下来,露出一只琥珀色的凤尾镯来。 上面镶嵌着的一颗明黄色宝石上一道灵光闪过,随即一层白色的冰霜从镯子表面蔓延开来,连同那颗宝石一起,将整个手镯都冻结了起来。 “?!” 水瑶不可置信的捏住手腕,想要将上面的那层冰层震碎,但哪怕已用上了十成的力度,也没见那层薄冰有一丝消融的迹象。 原本一直认为己方稳操胜券的淡然,终于在这一刻坍塌—— “你做了什么?!” 明明没见他动过,怎么可能…… 明堂终于抬起眼,看向水瑶,的身后,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的表情略有变化。 “你是觉得我连这种货色都对付不了吗?” 水瑶正被明堂的用词气歪了鼻子,冷不丁就听见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平时都在想些什么的。”景黎无奈的叹了口气,见明堂似有不满,只得道,“本就是我的任务,要是连这个都由你做了,那我成什么了。” 虽然同样不耻于元展鹏两人的所作所为,但是,要明堂因为自己的缘故去杀了这两人,他却不能接受。本就是自己的任务,这种事自然也该由自己动手,没必要让明堂的手沾了血——看明堂先前的态度就知道,若非自己之故,他根本就不会管这种闲事。 听了这解释,明堂非但没觉得受用,反而觉得更加不爽。“有必要这般生分吗?” 景黎扶额,“不是生分,这是两码事。” 两人谈话间仿若无人,似乎并没注意到还有水瑶两人在一边暗怀鬼胎,伺机出手。 尽管闹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但此时这两人似乎产生了争执,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 元展鹏小心的用余光瞥了身后只能看到一角的衣角,又看了看整个人都暴露在自己视线之内的明堂,要同时对方两个人有些吃力,但若是先擒住一个,那便好办多了。 后来的这个看不到模样,又是站在他身后的,动起手来怕有丧失,但眼皮子底下的这个,却是要容易的多了。 打定主意,元展鹏也没再耽搁,就怕一会两个人争完了,也就没自己啥事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矮下身,抽刀斩向明堂下盘。 “咔嚓!” 一声带着点回声的断裂声从刀下发出。 元展鹏正惊疑间,手中的宝刀忽的断成了两截,连着刀柄的那部分还被他握在手里,上面的刀刃却直直的□□了脚边的泥土里,锋利的刀刃,正好挨着他的小腿。 自己的兵器有多锋利,再没有谁是能比本人更清楚的了。 而恰恰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更加不可置信——这人的腿难不成是玄铁做的不成,竟然能把他的刀都弄断! 正震惊着,忽然手中传来刺骨寒意,冻的他差点握不住刀,再一细看,却发现所握的这半截断刀上不知何时已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连带着握刀的右手,都被冻上了。 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却错愕的发现,那冰霜从右手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一息之间蔓延至全身…… 如果说作为当事人的元展鹏是错愕,那么站在一边,亲眼目睹对方是如何在一息之间从一个大活人被生生冻成了一座冰雕的水瑶,就完全是惊恐了。 到了此时,她才终于明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诡计,都毫无用武之地,而更令她心惊的是,这些变故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她甚至都没看到,究竟是谁,又是如何动的手。 一股寒意从尾脊椎一路攀升到了头顶,心凉的厉害。 当冰霜覆盖住眼前的世界,水瑶的心里终是不可抑制的生出了后悔来。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 抢在明堂动手之前,将元展鹏两人冻成了人形冰雕的景黎以为前者又要开始瞎逼逼,都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谁知明堂抱臂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并未说话。 景黎一时间也估摸不清他意思,不过不必多费唇舌,他也乐得轻松。 走过被这一系列变故弄的有些懵逼的万含烟面前,取出一颗解毒丹递过去。 万含烟呆愣的盯着景黎看了会,才愣愣的接过解毒丹,塞进嘴里,那丹药入口即化,一股上品丹药所独有的甘甜药香瞬间在口腔内弥漫开来。 试着催动体力灵力,惊喜的发现,原本枯竭的灵力,已开始慢慢恢复。 “多谢两位前辈!” 万含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躬身行礼,感激道,“若非二位伸出援手,恐怕我今日便难逃此劫了。” 她也上道,不必明堂开口,便取出身上所带储物袋,双手奉于景黎面前,恭敬道,“还望前辈笑纳。” 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大一点的妹纸称作前辈,这感觉还真有点微妙,景黎干咳了一声,摆手道,“不必这些,我只是想与姑娘交换升仙草。” 万含烟连连点头,“前辈只管拿去便是。”随即又有些小尴尬的看了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两座冰雕,“升仙草还在那女人身上……” 景黎一抬手,水瑶身上的储物袋就无视于冰层的阻隔,出现在了他手上。 轻易的抹掉了上面原主人的烙印,将里面的升仙草取出后,顺手将那储物袋递给了万含烟。 “哎?”万含烟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推辞,那储物袋却跟自己长腿似得挂到了腰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低低的道了谢。 又忍不住看了向冰雕二人组,忍不住道,“那个,前辈,他们……” 景黎扫了那两座冰雕,“随你处置便是。” 身上的灵力都被他疯了,还被冻住,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罢了。 虽然已有所猜测,但亲耳听见这话,万含烟还是不由激动起来。 她也不是那等以德报怨的缺心眼,感觉体内灵力已恢复了一些,捡起地上的金玉双环,直接将那两座冰雕给打得粉碎,散落了一地的冰渣。 因为那冰雕被景黎冻的很彻底,连一丝血花都不曾飞溅出来。 做完这件事后,万含烟再次向景黎二人行了礼,“两位大恩,万含烟铭记于心,不甚感激。” 景黎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做白工,姑娘不必如此。” 万含烟正色道,“虽是如此,但若是没有两位,我也不能再站在这里了。” 她说了会将所有身家双手奉上,便是景黎不要,她也不会食言。 恭敬的将自己的储物袋放在地上,不给景黎再次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景黎刚才将水瑶的储物袋给了她,这回也不算是空手而返。 景黎低头看了眼脚下做工精致,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储物袋,又抬眼看了看已经快要消失的万含烟的背景,好笑的摇了摇头,一挥袖,那储物袋立时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原主人离开的方向飞去。 升仙草到手,可以继续下一个任务了。 景黎将手中的升仙草打量了一会后收起,取出任务卷轴挑选着下一个目的地。 明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问了一个景黎意料之外的问题。 “你现在,能够彻底驾驭体内的火焰吗?” 景黎一愣。 其实,他并未将异火认主,虽然能够借用红莲业火的力量,但要说彻底驾驭,尚有一丝距离。 见景黎这般反应,明堂便猜到了一两分,登时蹙眉道,“红莲业火与你本身属性相克,为何选中它?” 就算是真的想要异火,也该找个阴性的才是。 “这个……总之,一言难尽。” 景黎挠了挠脸,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这玩意到自己体内,其实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来着。 明堂可没那么好忽悠,直接道,“既然一言难尽,那便细说。” 因见景黎面有迟疑,脑中忽有一道灵光闪过,“可是与那剑修有关?” 可是,以那剑修对白毛的在意程度,应当不会放任景黎吸收与自身属性相克的力量才对,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还挺能猜。 景黎又挠了挠脸,其实事情都过去了,实在是没必要再提,虽然当时是遭尽了罪,但是,毕竟也算是白得了朵异火。 想了想,便简略的一笔带过道,“当时出了点意外,红莲业火自己跑进了我体内,没办法抽出,只能这么着了。” 这种明显缩水的解释,自然不能令明堂满意,正想再问,却见景黎忽的扭头看向西南方向,眼底满是诧异与欢喜。 明堂心中蓦地一动,顺着景黎的目光抬头看向天边,就见天地交汇之处,一道白影破空疾驰而来,转瞬就已近至眼前。 耳边忽有一阵风过,回过神,身边已没了人影,再抬眼看向半空,就见景黎已飞到来者跟前,欢喜的喊了一声,“师兄!” 明堂:“……啧!” 讨厌的家伙来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虽说接任务时有刻意挑那些距离并不很远的地点,以便知道苍麒出关后方便回去,但景黎没想到,还没等他将这几个任务刷完,苍麒就出关了。 对于苍麒,那景黎必然是对对方身上的任何一点变化都能瞬间发觉的,更别说金丹修士和元婴修士之间差别甚大。 其实也出门才没多久,但是,是心态问题吗,总感觉,他家师兄看起来比以前更帅了…… 刚才看见人下意识的就冲了过来,但现在这般看着这张脸,却莫名的有些脸热。 见人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发起愣来,苍麒不免有些好笑,抬手在对方额头上轻弹了个脑崩,等人回过神后,并未马上收回手,反而顺势揉了揉景黎发顶,才笑道,“怎么又呆了?” 因为你太帅,所以看呆了啊…… 景黎干咳一声,到底没好意思才这话说出口,嘿嘿笑了两声,倒是没刚才的不自在了,“师兄你怎么时候成婴的?本来我还想着,等我回去之后,给你个惊喜来着,没想到倒是和师兄同步了。” 自然是同步的,如果他所料不差,他们两人应当是同时渡的雷劫,只是这回不凑巧,两人没在同一处罢了。 苍麒心下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显,只是笑道,“今晨刚出关。” 话落,不出意外的看见景黎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好巧!我也是那时候刚渡完雷劫的,哇,这么算来,我和师兄渡劫的时间,几乎差不多是同时呢,真巧啊!” 苍麒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确实。” 没想到他和他家师兄就连渡劫都这么默契啊,景黎暗爽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家师兄不是今天刚出关么,怎么会现在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从九华宗到万乌山,中间还隔了一个平曲城呢,可他和明堂今晨从平曲城出发,也不过是在晌午赶到这的;再瞧瞧这会的天色,虽然稍嫌昏黄,但毕竟太阳还挂在天上不曾落下呢。 一天之内就从九华宗赶到这里?就算是苍麒,这速度也未免太…… 景黎张了张嘴,迟疑道,“师兄,你何时下山的?” 苍麒想了想,“寅时吧。” 寅时?那岂不是,一出关就下山了…… 似是猜到景黎心中所想,苍麒便笑道,“我出关未见师弟,问过师尊后,便过来了。”顿了顿又道,“算来也有段日子未见师弟了。” 于是一出关就过来找自己了么。 景黎脸上的笑意再忍不住,连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忍不住道,“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师兄了。” 说完又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就两个人,一个没见到另一个,另一个自然也见不到对方了。 又恰好听见苍麒一声轻笑,有些赧然的挠了挠脸,“我是说……数日不见……对师兄甚是想念……” “咳咳。” 一阵不适时宜的咳嗦声陡然在耳边响起。 两人同时扭头去看,就见明堂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明堂本来是不想出声的,但是他在下面等了好一会,都没见两人下来,反而在上面聊起来了。 耐着性子又等了会,见这两人丝毫没有下来的迹象,只好自己跑过来,结果,他在这站了半天,全程被无视,这两个家伙就跟了他不存在似得旁若无人的很。 终于忍无可忍的咳嗦了两声,提醒着两人自己的存在。 话又说回来,是错觉吗? 总感觉,这两人之间有些微妙,和当时好像不太一样啊。 别说,要是明堂不出声,景黎还真把他给忘了,这会被当事人找上门来,略有些心虚。 苍麒瞥了正对着景黎黑脸的明堂,目光在后者那双特别的琉璃色眼珠上停顿了片刻,侧过头,微笑道,“师弟,这位是?” “都差点忘了。”景黎拍了拍脑门,给两人做迟到的介绍,“这是明堂,师兄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时在噩梦林遇见的那只幼崽……” “咳!” “……那只九尾灵狐,这就是了。” 苍麒略一思忖,“师弟是说,那只被你救下后,又在传承之地不告而别的那只灵狐?” 他家师兄的记性果然比他好啊,景黎点头,“对!” 不告而别的明堂:“……” 喂,讲道理,他当时是有想告别的,如果不是这剑修从中干涉,横加阻挠,他也不至于现在就找到这白毛好么! 正想反驳,就听见那白毛道,“明堂,这是我师兄,你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了! 明堂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苍麒,清了清嗓子,还没来得及出声,话头就被景黎抢了过去,叽里咕噜的对着苍麒说了一通他们是如何遇见的,以及遇见之后的事,说的那叫一个事无巨糜,详细完整。 待景黎说完,苍麒终于转过身来,正脸看向明堂,微笑道,“多谢道友为我师弟护法。” 虽然是感谢的话,但明堂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味。 虽然他也不乐意直接被苍麒喊名字,但是对方直接称呼自己为道友,并且替那白毛道谢,又觉得听着莫名扎耳,就好像他们两个才是一伙,自己是个外人似得。 压根没想过人家本来就是师兄弟的明堂不甚乐意道,“不必,他以前也帮过我。” 苍麒微微颔首,“有心了。” 这话单听没什么,但联系上对方刚才说过的那句“被你救下后,又不告别的的灵狐”,怎么觉得越听越别扭呢? 狐疑的看了眼苍麒,却见对方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句“有心了”就真的只是感激之词。 但在自己还是本体时,这剑修对自己就不怎么待见…… 明堂兀自纠结了一会,不确定究竟是否是自己多心,又见苍麒已经转过头去跟景黎说话,想了想,到底觉得没意思。 便将目光转移到一边的景黎身上,抬了抬下巴,催促道,“下一个任务去哪?” 被这么一提醒,景黎才想起,手上还拿着卷轴呢,刚才正挑着苍麒就来了,正想说现在看,又觉得有些不对,奇怪道,“你也要去?” 明堂:“……难道我去不得吗?” 这话听起来满满都是怨气,景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没自己的事吗?” 他渡劫时明堂就中途离开过一次,回来时脸色不是很好,想来肯定是有什么事,而且明堂都已经在万乌岭待了一天了,景黎还真有些担心耽误对方的正事。 “那他就没事了吗?”明堂扫了眼苍麒,严重怀疑景黎是不是因为看见这剑修来了,就想撇下自己。 景黎茫然,“这和师兄有什么关系?” 倒是苍麒上下打量了明堂一番,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随即伸手将那几个任务卷轴从景黎手中抽走,翻看了一番,只留了一卷在手上,将剩下的几卷都收了起来。“先去这处吧,正好顺路。” 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的景黎疑惑的看着他,“什么顺路?” 是要去哪里吗? “路上正好接到夏岚的传讯,”看着他家师弟在听见这个名字毫无反应,反而继续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把人忘了,苍麒无奈的摇了摇头,还真是对自己的事这般不上心,罢了,左右有自己在,也不会让他吃亏就是了。 也不点破,继续道,“她那边既已得了消息,你我少不得要去珍奇阁走一遭。” 若是听见夏岚这名字还没想起来,听见珍奇阁三个字,景黎的记忆倒是瞬间上线了,这会他也想起来了,当时在栖阳城参加拍卖会时,有委托对方帮忙打听醉云翡石精的下落,当时找的,正是那位叫夏岚的女拍卖师。 记得当时对方曾言,不出三月必有消息,这会算算时间,倒也差不多。 珍奇阁的势力遍布东陵州,而苍麒递给他的卷轴上的地点,正好是在一处城池的附近,想来,不是夏岚本人在那,就是留了消息在那。 珍奇阁的效率还真是不低啊,若是自己一个人,尚不知道要寻到猴年马月去,能尽早将这事解决了最好,景黎对苍麒的话自然是无异议的,点头应了一声好。 余光瞥见明堂似有话说,又见景黎已经低头研究起了路线,苍麒微微一笑,似是不经意道,“万乌岭平时不见人来,今儿倒是热闹。” “啊?”景黎抬起头,茫然的看了眼苍麒,也还好吧,加上万含烟他们,也不过十个手指数的过来啊,还是说这地方真这么偏僻,平时连人影都不见一个? 正兀自疑惑,却没注意到身侧的明堂脸色忽变。 在景黎看不见的角度,苍麒似笑非笑的扫了眼明堂,意有所指的瞥向某个方向。 明堂脸色变了变,想要发作,偏又发作不得,只暗恼对方究竟是何时发现的。 就算不想走,但眼下这情况,若是自己再和那白毛在一起,怕是只会给人添麻烦罢了。 明堂抿了抿唇,看着全然无知的景黎,闷声道,“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解决,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待景黎反应,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道别的话就这么被生生卡在了嗓子里,没机会与当事人打招呼。 景黎略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的空地,对于刚才还闹着要一起,一眨眼就跑没了人影的明堂很有些无语。 “刚才还说没事……” 苍麒不以为意道,“许是忽然记起。” 景黎想想也是,便也没再纠结,低头继续看地图。 苍麒轻轻一扬眉,看着明堂消失的地方,笑而不语。 第二百二十二章 现今景黎与苍麒都已是元婴期修士,速度比之过去自然是更胜一筹,抵达城门口时,正好赶到辰时光景,因为时候尚早,珍奇阁估计还没开门迎业,便也没急着上门。 这座兴安城内大多都是些修士,但也有一部分凡人生活,因此除了有各类法器法宝铺子之外,也像其他普通城市一样开设有早市,景黎循着空气中传来的食物的香味,拉着苍麒顺利找到了一家馄饨铺子。 这家馄饨铺的位置不算中心,却也不偏,景黎坐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临街——珍奇阁就在临街,与这馄饨铺正好是斜对角,一会要是开门了,坐这正好能看见。 这座城里的常驻人口不乏修士,平日里更是有诸多修士往来,想来这城里的普通居民也都习以为常了,见景黎两人过来,店主除了态度更恭敬了些,倒也没像别处的普通人那些见着修士战战兢兢。 很快就端了两碗馄饨上来,接过景黎给的银子,道了声谢,很快就退下了。 不知道是这家的馄饨本就量多,还是店主特意给多添了些,一个个皮薄馅足的大馄饨满满当当的盛在大瓷碗里。 景黎拿勺子捞了一个尝了尝,无怪这铺子人流不断,味道确实不错。 桌上还放了几个小瓷罐,里面都放着各式不同的调料,景黎也没多想,随手加了一勺辣椒酱进碗里,又捞了一个馄饨。 “噗!——” 被辣的差点把肺都给点着了的景黎好悬没将碗给掀了,正想找水,一手就递着杯子送到了嘴角,景黎也不跟苍麒客气,接过杯子直接一饮而尽,一杯下去,口腔及肺部的火辣感全消,反而还有一丝清凉甘甜之意。 景黎回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苍麒,“九叶灵浆?” 苍麒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那碗馄饨放到景黎面前,将景黎原来的那碗换了过来。 景黎看着自己那碗整个红彤彤的馄饨,眼皮跳了跳,苍麒的饮食一直偏好清淡,那辣连自己都受不了,苍麒估计更不行了,刚想让店家再上一碗,就见苍麒已经拿起勺子捞起一个馄饨送进嘴里。 刚才他被辣的撒手松开碗时,连同勺子一起撂回了碗里,苍麒将两人的馄饨换了过来,没换勺子,这会见他直接用自己原来的勺子,景黎有些不自在了,瞄了苍麒手上的勺子好几眼,到底没忍住开了口,“那个,师兄,我再去给你拿个勺子吧……” 苍麒垂着眼应了一声,等嘴里的馄饨咽下去了才开口。“不用。” 景黎这会也没心思去关注苍麒究竟能不能吃辣的问题了,坐在凳子上不太自在的动了动,眼神忍不住往边上瞄了好几次,直到苍麒将整碗馄饨吃完,他面前的那碗都还没动。 苍麒看了眼泡得太久已经糊了的馄饨,抬手给了景黎一个不轻不重的脑崩,笑道,“刚才是谁喊饿?” 景黎脸上一热,下意识拿起勺子想去捞馄饨,却被苍麒按住了手,顺势将他拉起身,“走吧,带你去吃些别的。” 景黎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眼桌上,才发现馄饨在水里泡了太久,早就糊成了一团。 * 这会时间尚早,城里的早点铺子多的是。 景黎瞧了瞧面前的咸豆花,又看了看左手边的虾饺和烤饼,再瞅瞅右手边的烧麦和水晶糕,摸了摸鼻子,他家师兄还真是把他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因为这顿早餐种类颇丰,以至于景黎这一餐吃的略有些久,等景黎吃完早饭,苍麒抬眼看了眼天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结了账,拉着景黎向珍奇阁的方向走去。 这会街道两边的店铺差不多都已经开门了,路上的行人也比他们刚进城时热闹了不少,虽然还不至于摩肩擦踵,却也差不远了。 景黎被苍麒拉着,还有些纳闷,“这兴安城里人还挺多啊。” 不过是一个中型城池,这人流,都快赶上栖阳城了。 苍麒扫了眼两边,注意到周围人流的行进方向大多都与他们相反,而是向里走,又抬头看了眼人流涌来的发现,发现这条道的尽头正是他们进城时的城门,也就是说,大多是像他们一样的外来者。 穿过两条街,再拐个弯就是珍奇阁的小楼。 正如苍麒所想,大门已向两边打开,门口两侧各站着两个守卫。 景黎仰起脸看了看这座小楼,比起栖阳城里的分部,兴安城的这一座规模自然是要小上许多的,不过虽不及前者的大气,眼前这座五楼小楼倒也精巧。 两人甫一进楼,就有一个炼气七层的小童过来,殷勤的为他们带路,听见景黎说要找一位叫夏岚的拍卖师,忙引着两人去楼上的雅间里见了这里的管事。 那管事听见小童转诉了他们的来意后,点了点头,摆手示意那小童退下,待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后,才道,“就在几日前,我确是接到了夏岚的传讯,说届时会有两人过来,想来就是二位了。” 景黎点了点头,问道,“夏姑娘说已有了醉云翡石精的消息,不知是在何处?” 管事抚须道,“这事怕是有些麻烦。” 景黎一愣,“管事何出此言?难道那东西是在个什么极度危险的地方?” 苍麒忽然想到刚才在路上见到的大量涌入城内的人群,微微蹙起眉,难不成,那些人都是因这而来? 但是看他们的方向,又似乎并不是往珍奇阁这边来的。 见景黎想岔了,管事忙摆手道,“哎,是我没说清楚,并未阁下所想的那般。” 说毕,又理了理思绪,才接着往下说。 “我珍奇阁接下的事,是定然会想方设法的为客人办妥的,自从接了两位的委托,我们也是派出了不少人手去打探消息的。”先小夸了一下自家的招牌,打了个小广告,管事的开始进入正题,“醉云翡石精极为难得,我们派出去这许多人手,也将将在不久前才得到消息,不知两位可曾听说过山海城?” 景黎略有些茫然,山海城没听说过,山海经倒是知道…… 苍麒略一思忖,“妖城?” “正是!”管事合掌道,“正是妖城!” 又见景黎不清楚究里,忙解释道,“现在虽然也能在许多地方瞧见妖族的踪迹,不过大多数妖族都不喜与外界过多接触,便是出来,也未必与人有交流。那山海城,正是妖族的主要聚集地,城内居住的皆是妖族,外人很难进入。” “……所以,你的意思是,醉云翡石精现在在妖族手上?” 管事点了点头,随即又道,“虽说平时很难进入山海城,但这回倒是有个好机会,就是想要拿到醉云翡石精,怕是有些麻烦。” “?” 别告诉他东西在什么妖族族长手里,重兵把守…… 事实证明,景黎的乌鸦嘴永远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虽然事实和他所猜想的略有些出入,但也差不离了。 “山海城的老城主据说便是那妖族中的第三高手,数百年前就已是合体期修为,也不知现今是否已勘破天机,飞升大乘。有他坐镇,那些斗胆挑衅山海城的人,都没一个有好下场。”管事感慨了一下那位城主的强大,就在景黎听见合体期三个字眼前一黑,觉得此行无望的时候,话锋突然一转道,道,“现在的城主正是他的儿子,这位城主与他夫人十分恩爱,但城主夫人早年受了不知在何处受了重伤,一直不曾痊愈,听闻现今更是不好,再寻不到救治之法,怕是就要香消玉殒了。” 这话题跳跃度太快,景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迟疑道,“莫非,这位城主为了救治他夫人,悬赏了全东陵州?”然后醉云翡石精正好作为报酬? “并非如此。”管事摆了摆手道,“这位城主膝下有一爱女,城主与夫人对这位千金宠爱有加,城主夫人自知时日无多,便想为爱女择一佳婿,以便在自己离开后,有能代替她照顾爱女,阁下所需要的醉云翡石精,正是聘礼。” 景黎:“……” 整个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才有人将这份沉默打破。 “……聘礼?” 管事惬意的喝了口茶,冲着景黎点了点头,表示后者没听错,就是聘礼,完了又给解释了一下,“城主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千金,自然是不会让女儿外嫁,要招婿入赘的。” 说完又有些可惜的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两个青年俊才,作为珍奇阁的一方管事,自是眼光毒辣老道的,看见两人交握的手就知道,这俩人本就是一对,自然不会再去趟这摊浑水,不然,倒是可以去试一试,说不定想要的东西有了,还白得了一座城和一个美娇娘呢。 虽然和最初所设想的龙潭虎穴不同,但是,这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叫他们怎么弄,总不能去抢人家姑娘的聘礼吧?再说有那么一个疑似大乘期的高手存在,就算想抢,估计还没等把东西揣兜里就被人一巴掌拍死了。 不然还是再找找,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吧,这个难度系数太高…… 这般想着,景黎的目光就落在了捧着茶杯喝茶的管事身上,“……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消息?” 管事遗憾的摇了摇头,“老实说,醉云翡石精本就难得,能寻着一块就已是福星高照了……” 这可如何是好…… 景黎纠结的拧起眉,觉得很有些棘手。 “山海城此番既有此动静,相比前去的人不少?”苍麒突然问道。 管事有些不解其意,但还是答道,“这是自然,毕竟除了这位小姐背后所代表的山海城之外,据闻这位小姐本身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更是特殊体质,追求者众多,消息一经放出,那些人自然是趋之若鹜的。” 苍麒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将一个储物袋放在桌上,就拉着景黎离开了。 景黎正云里雾里,又见苍麒神色如常,似乎已有了主意,不禁疑惑道,“师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苍麒扬了扬眉毛,轻笑一声道,“我们不需要,总是有人需要的。” 景黎:“???” * 九华宗,惊涛峰—— 修炼中的辰砂忽的睁开眼,灵光一闪,一枚玉符已出现在手里,指腹拂过,就见是景黎的传讯—— “辰砂师兄,有没有兴趣找个道侣啊?” 辰砂:“……” 第二百二十三章 平稳而疾速行驶的灵舟之上,景黎盘坐在榻上,一手托着下巴支在膝上,颇为费解的看着手上的传讯符上面的内容,纳闷道,“九华宗上下这么多优质股,竟然就没一个想找对象的。” 别说辰砂和南星了,他连商陆山柰几个都没放过,奈何得到的全部都是否定的回答,郁闷的盯着商陆几乎是秒回的婉拒,景黎很是扼腕。 这么大一个九华宗,光棍遍地走,还没一个想脱单的,年轻人,你们的思想很危险啊! 与传讯符大眼瞪小眼的互瞪了好一会,犹觉不甘心,忍不住又去骚扰辰砂—— 【辰砂师兄你真的不需要道侣吗?貌美如花,天资聪颖,富可敌国,自带一座城池陪嫁的那种?】 相比之与第一次问时,辰砂斩钉截铁的“不需要”的三个字答案,这会,辰砂压根就没回。 景黎等了好一阵,都没见传讯符亮起,终是悻悻然的将传讯符抛到了一边。 找不到人啊,这可怎么办,转过头去看苍麒,想问问对方有什么主意。 离软榻不远的桌边,苍麒正坐在那翻看着离开珍奇阁前管事给的地图还有一些关于山海城城主此次招亲的一些具体情况,还有其中的一些热门人选。 不得不说,珍奇阁办事确实周全。 冷不丁听见一声叹息,抬眼看向塌上,见景黎一脸郁闷,不必多想便知道肯定是算盘落空,便将手上的资料放下,饶有兴致道,“你都问了谁?” “本来是想着让辰砂师兄去的,”单从人选上来说,也是辰砂最合适,而且关系也最熟,“可惜辰砂一口就回绝了呢。” “至于剩下的那些么……”景黎掰着手指一个个数过去,“南星师兄、商陆、山柰……” 九华宗里认识的差不多都被他给挨个骚扰了一遍,然并卵,没有一个是动心的。 景黎叹了口气,很有些沮丧,“没人愿意去啊,这可怎么办啊,师兄。” 这样的白富美都不要,真是注孤生。 苍麒闷笑了一声,“我大抵能猜到辰砂是什么反应。” 景黎撇了撇嘴,辰砂是回复的最快,同时也是拒绝的最干净利落的一个。 又见自己这边的备选人员几乎全军覆没,苍麒却毫不担心,不禁奇道,“他们都不愿去,师兄你都不担心吗?” 这是自然,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过。 商陆几个修为上来说,暂时还差了一些;至于南星,明清师叔是定然不会同意的;唯一一个不管是身份还是修为都很合适,更难得的是不会有长辈干涉的辰砂,对于这些是必然不会感兴趣的。 是以,对于眼下这结果,苍麒毫不意外。 见白忙活了一通的师弟正郁闷着,苍麒招了招手,示意人过来。 景黎虽有不解,不过还是转移了阵地,从榻上挪到了苍麒身边的那张凳子上,凑过头去看苍麒指节轻点的那一页。 一目十行的将上面的内容看完,景黎眨了眨眼,“咦?师兄是想……” 苍麒微微颔首,“山海城毕竟妖族居多,若是要那位城主在妖族与修士之间相较,怕是会对前者相对有所偏颇。” 这点倒也不难理解,若是候选者条件相差无几的情况下,估计那位城主选中妖族才俊的可能性更高一些,毕竟本身就是同族;再者山海城又是一座妖城,里面的居民都是妖族,怕是选一个同族的,更容易被城民接受。 而且相比于其他初次前往山海城的修士,那些妖族的才俊在地利与人和上更先一步的掌握了先机,在身边没有朋友参与其中的情况下,想要得到醉云翡石精,最方便的办法,就是选择帮助与支持某一位候选者,助他成事。 但问题是,虽然从现有条件来看,妖族的才俊比之修士的稍微占有一点优势,但是,无论是哪一边的才俊,他们都不熟悉,也无从知道最后究竟谁是赢家。 这玩意还和买彩票不一样,不能同时下注,否则到时万一被发现了,那真是怎么都说不清了。 珍奇阁的前期准备工作做得还挺齐全,光是那些呼声较高的候选者,就密密麻麻的写了整整十页,稍有名气的,更是不知凡几,要从这么一大群人里找一个押宝,还真是一个高难度的选择。 以及,就算找到了个合适的,他们又怎么说服对方让他们加入呢?跑去毛遂自荐么? 感觉一般人对自己找上门的都不会太稀罕吧? 景黎托着下巴,一边翻看着珍奇阁收集来的小道消息,一边说出自己的疑虑。 苍麒闻言笑了笑,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柔和的浸润人心。“等进入山海城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似这般的大事,那位城主为了找到一个各方面皆稳妥,称心如意的自然会多多设下关卡,以考验众人,离事成怕是要一段不短的日子。” 至于景黎所担心的,他们届时所选中的目标是否会同意他们的加入…… “师弟只管放心便是,到时,自然会有人来招揽。” 景黎:“?” * 山海城,城主府—— 布置精巧,处处珍宝的华丽内室中,一名身材魁梧,穿着深色暗金法衣,目测四十多岁的男子看着对面坐着的妙龄少女,目露欣慰之色,“一转眼,我的玥儿也已这般大了。” “哎呀,父亲。”墨玥不乐意的蹙起眉,“您又说这种话。” 她最是听不得她爹和她娘这般感慨了,还有她娘,虽说早年伤了底子,但这些年来,有她爹精心调理,虽然不能恢复从前,身子骨还是弱,但也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差,她实在是不明白,她爹娘为何要弄出这么一出,什么招亲,谁要嫁了。 从小看着墨玥长大,便是对方皱一下鼻子都能知道这是不乐意的表现,现在墨玥满脸的不乐意,墨言又如何看不见,他也知道,这事有些突然,怕是墨玥一时有些不自在。 他又何尝舍得把养了这么多年的掌上明珠白白便宜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但是,时间不多,再不部署,怕是…… 墨言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耷拉着脑袋,兀自不满的墨玥并未注意到。 “谁知道到时候来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呀。” 知道墨玥心有抵触,墨言当即承诺道,“玥儿放心,为父与你娘亲,定会为玥儿选一位如意郎君,待你如珠似宝,宠爱有加。” “切。”墨玥撇了撇嘴,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傲然道,“我要嫁,那必然是要嫁全东陵最强的男人!” 墨言一愣,神色间颇有些复杂,“妖王……早已娶妻了啊。” 墨玥:“……” “哈哈!”见到墨玥吃瘪的表情,墨言放声笑道,“行了,既然是玥儿的夫婿,自然是要找一个玥儿中意的,到时有了人选为父必然会让玥儿过目,但是玥儿也别再耍小性子了,仔细你娘知道了,又要忧心。” 一听墨言搬出她娘,墨玥只得悻悻的闭上嘴,将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左耳进右耳出的又听了墨言的一同说教,等人出去后,终于坐不住了,在屋里一阵翻箱倒柜。 侍女听见动静在门外探头,“小姐这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 墨玥将几件平日里不常用的高阶法宝全都搜罗进了脖间的宝石项链内,抬脚就往门外走,“当然是逃婚了!” 侍女:“?!!!!” “要是敢去告诉父亲,等我回来就关你小黑屋!” “!!!” * 山海城城内—— 端木少烨轻佻的吹了声口哨,对着眼前人满为患,几乎连只蚂蚁都挤不进的街道感慨道,“真真该见那位小姐一面,看看究竟是何等的绝色,才能引得这许多人蜂拥而至。” 闻人异不以为意的扫了眼前面黑压压的人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别说是个女人,若是能得山海城为聘,便是这次招亲的是只蛤-蟆,都有的是人来。 端木少烨耸了耸肩,对于无辜被比作了蛤-蟆的那位城主小姐莫名的有些同情。 同时又有些好奇的看向身侧之人,“毕竟是山海城,主上不若也试上一试?若是能成,大半个妖族尽在主上之手啊。我可是这说,这位山海城的小姐颇为妖王喜欢,认下为义女,说是妖族的公主也不为过啊。” 毕竟妖王膝下无子么。 闻人异斜睨了他一眼,“你若是有心,可以一试。” “……”端木少烨摇扇的手僵了一瞬,干笑道,“这个,怕是无福消受。” …… “哎呦!” 没想到才出了城主府就被发现,忙不迭跑路的墨玥借着此时城中人满为患的便利,颇为艰难的甩掉了身后的追兵,正想着出城去别处待上一段时间,只顾着脚下,没注意看人,冷不防直接撞了人。 本就着急,经了这一撞自己心情更糟,怒道,“你没长眼睛呀!竟敢挡本小姐的道!还不闪开!” 话音刚落,就觉得背脊一冷,一阵寒意从头凉到脚,抬眼,就看着一双冷漠如冰的眼睛。 第二百二十四章 要说闻人异此生最厌恶的是什么,那必然是有人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居高临下的轻蔑。 听见墨玥毫不客气的斥骂,原本看向别处的目光收回,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墨玥身上。 无形的黑气不知从何处出现,毫无征兆的将出言不逊的人缠绕包裹。 墨玥只觉得心底一凉,随即就被不知什么东西制住,整个人僵硬的宛若石像,嘴唇快速的一张一合,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可能,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有人敢在山海城里对自己动手?! 在最初的恐慌过去之后,怒气渐渐飙升。 双眸圆瞪,怒视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胆大包天的家伙。 竟然敢对自己动手,好大的胆子! 端木少烨“哗哗”的摇着折扇,接触到墨玥的视线后,眼神飘忽了一下,看向周围。 山海城近来外来人口众多,且绝大多是都是冲着招亲来的,彼此之间算的上是拥有共同目标的竞争对手。 既然是对手,那纷争自然少不了。 近来城内每天都要上演数十次的全武行,众人早已见怪不怪,故而就算瞧见了这边的动静,也没人在意。 墨玥低估了对方的能力以至于失了先招被制,却并不代表她无法脱身。 自小就被墨言夫妇与妖王宠爱着长大,她的身上自然是不缺各式奇珍异宝的,光凭这样就想要让她束手就擒,又怎么可能。 娇喝一声,将那恼人的黑雾震开,两道冷光闪过,尖锐的月牙刺直刺闻人异腰间。 尽管在对方从黑气中逃脱有那么一瞬间的意外,但似墨玥这点能力,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冷笑一声,一掌将墨玥连人带刺的拍飞了出去。 现在走在街上的都是为了招亲而来,既然是为了雀屏中选的,又怎么可能没有两把刷子。 在人飞过来的一瞬间,本来拥挤的路上很神奇而迅速的空出了一小块空地,若非墨玥反应快,中途一个旋身落地,怕是要当着满街人的面出丑了。 她本就不是个隐忍的性子,这回在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在闻人异手上吃了两回鳖,她怎么肯善罢甘休。 只是还没等她发飙,这边的动静就引起了那些一路追她出府的侍卫们的注意。 终于发现了目标的侍卫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墨玥团团包围住,以免人再溜走。 对着侍卫队长的那张老脸,墨玥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的跑路计划自然是泡汤了,又一再吃瘪,登时怒不可遏的伸指指向闻人异两人,恨声道,“这两个人妄图行刺我!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侍卫长一听这话还了得,立即挥手示意手下抓人,动手之际,还多留了个心眼,没将人手全都派上,还留了一小队人在墨玥周围,美其名曰保护,实际上实在是怕了这一位小祖宗又趁机溜走。 “哎。” 倒霉的殃及了池鱼的端木少烨叹了口气,“这回的动静可有点大啊。” 如果他没认错,看衣着,这些应该都是城主府的侍卫,而能令他们如此恭敬并且言听计从的年轻女子是何身份,简直是昭然若揭。 赶在身边人出手之前,先一步阻挡住了侍卫们的攻势,并利用了个巧劲,将周围围观的一干等人通通拉下了水,将现场搅得一团乱,一把拉起闻人异趁机脱身…… * 与骚乱发生地相距了老远的城内某处屋顶—— 闻人异抽回手,因为刚才的那一场闹剧心情极度欠佳,斜睨了一眼身边的人,“若是消息有误,那人没来山海城,你就去万骷谷接替江城。” 端木少烨闻言,始终挂在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斩钉截铁道,“那人一定在城内!” 谁要去万骷谷那种鬼地方啊!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 “但愿如此。” * 对于山海城里发生的小插曲全然无知的景黎两人搭乘着灵舟,一路向山海城而来。 因为路途遥远,光飞就飞了十几天。 修炼告于一个段落的景黎缓缓睁开眼,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先瞧了眼对面,见房门未开,便知苍麒还未结束,也没打扰,活动了一下周身关节,向外面走去。 灵舟上虽然空间很大,但只有景黎与苍麒两个人,这十几天的时间里,除了空暇时的交谈与对弈之外,两个人基本都在各自修炼。 在室内待的时间久了,略有些闷,便出了内仓,走到甲板上来透透气。 在里面不知道时间,这会走出来才发现,已是晨光熹微,能呼吸到早晨最新鲜的空气,总是令人感到身心愉悦的。 粗略算了一下,他们已经飞了十四天,再两天应该就能抵达山海城了。 也不知道到了城内,会是何等光景,正想着接下来要做的时,忽然耳朵一动,隐隐听见打斗声传来。 四下张望了一会,最后在左前方的数里之外,发现了一些状况。 因为距离尚有些远,景黎只模糊看到了两艘灵舟,还有一些站在外边的黑乎乎的人影。 那两艘灵舟和他身下的这艘小型灵舟不一样,是那些宗派或是家族常用的大型灵舟,也知道那两拨是什么人,正在前面打的不可开交,便是离的这么远,都有灵光映照出来。 一大早就这么激烈,景黎啧啧了两声,他们的行进路线是径直的,只要那两艘灵舟不突然拐弯换道,再怎么打也不会波及到他们这边。 景黎也就没怎么在意——看这架势,两边一看就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要不靠近,想来也不会波及到他们这边。 一连修炼了数天,这会出来放风,景黎想了想,决定给自己弄些好吃的祭一祭五脏庙,顺便给他家师兄炖碗鱼汤。 灵舟的飞行速度自然是极快的,还没等景黎将鱼汤起锅,就已经飞过了那头依旧打的不可开交的两艘灵舟。 景黎不甚在意的扫了眼那头各色灵光乍现,就跟个大型礼花似得乱斗圈,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低头搅了搅锅里的鱼汤,刚拿出个小碗,准备试一试味道,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那动静之大,震的他身下的灵舟都出现了一瞬间的震荡。 回过头,就见原本的乱斗圈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浓郁到实质化的滚滚黑烟,那一片的天空整个都暗了下来,仿若深夜。 至于那两艘巨型灵舟,更是彻底失去了踪影。 景黎张了张嘴,颇有些目瞪口呆。“炸了?” 这可谓是他见过的最为彻底的同归于尽了。 敌我双方都被炸得渣都不剩,估计都成飞灰了。 幸亏离的远,不然就不是舟身震动一下这么便宜了。 景黎正暗自庆幸,忽然眼尖的看见那浓浓黑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射了出来,正一路往他们的灵舟飞来。 那速度,快的令人不可思议。 未及多想,五指向前张开,一团湛蓝色灵光飞快的打了出去,融入灵舟的无形防护壁之中。 而在湛蓝色灵光接触到壁障的同一瞬间,另一团银白色的灵光也同时而至,与前者一起消融其中。 “师兄。”景黎的目光在一边望去,不意外的在出舱口看见了熟悉的白色人影。 苍麒侧过脸来,看见景黎,目光越见柔和,应了一声,与景黎一起看向那向着他们直飞而来的不明物体。 先时离的较远,又是一团乌漆嘛黑的看不分明,这会那东西越老越近,眼看着就要撞上来了,景黎才发现,原本这玩意不是东西,是个人,一个全身黑的堪比煤炭的人形物。 在两人的注视之下,那黑人直直的撞上了他们灵舟外围的防护壁罩,就听见一声重重的闷响,连带着整个壁障都亮了一下,然后,壁障安然无恙,那人直挺挺的趴在了壁障的顶部。 景黎:“……” 别说这位还挺会选地方的,要是刚才撞的位置再低一些,就不是趴顶上,而是直接掉下去了。 默默的心底吐槽了一下这位仁兄的准确着陆,又看看他家师兄,抽了抽嘴角,“……好像还活着。” 苍麒点了点头,一挥衣袖,防护罩打开了一道口子,将那人从上面扔了下来。 “噗通”一声闷响。 一具不知名的人形物就这么脸部朝下的砸在了甲板上。 莫名感觉这位仁兄的脸会变扁的景黎走到对方身边,将人翻了个面,一看,好家伙,已经黑的分不清正反面了…… 将一道灵力打入对方体内,试探了一下,略有些意外,比想象中的好上不少,虽然伤势很重,气息紊乱,经脉也断了好几根,但很神奇的,最重要的丹田和识海都没问题,等伤了就能活蹦乱跳。 “还真是命大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修真界的药向来都是见效极快的,沉重的眼皮在几次挣扎之后终于成功掀起,昏昏沉沉的大脑接触到的第一抹色彩就是蔚蓝色的天空。 尚带着钝痛与僵硬的身体令刘子彦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竟然,还活着么? 他躺了一会,看着头顶的天空,在那些流云的不断变化上,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会躺着的地方有些不对劲。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一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食物所独有的香味飘了过来,钻入鼻翼,本就不适的身体在闻到这股香味之后,更是觉得腹中饥肠辘辘。 身体的本能促使着他起身,寻找着香味的来源。 也不必多费力气,几乎是撑成身的同一时间,他就发现了自己现在正身处于一艘灵舟之上,而那香味的来源也离他极近——就在他前方不远处,正摆着一桌丰盛的宴席,席边各坐了一人,正对饮。 刘子彦看着席面上那一盘盘的珍馐美馔,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感觉自己更饿了。 这么大一坨黑色出现在余光里,景黎要是看不见就怪了,放下手中酒盏,看向这位不知名的仁兄,在瞧见他动作时,了然的笑笑,示意对方过来落座。 刘子彦走到席边,因为眼前两人是对坐,又是一张矮桌,没法直接坐下,因为刚才是景黎招呼他过来落座,也没多想,直接绕到了景黎身边坐下,甫一落座,就感觉到一道视线从身上扫过,登时一个激灵,抬起眼,就看见了对坐的白衣人,只是对方的视线却并未落在自己身上。 纵使心里有些疑惑,却也聪明的没有多问。 刚才注意力都在食物上,没如何注意,这会落了座,与这两人近距离接触之下,才惊讶的发现,身边这两人修为竟然都在自己之上。 “是两位道友救了我?” 修真界向来以实力说话,在意识到眼前两人的实力后,刘子彦的态度不由更客气了些,作揖行礼道,“在下刘子彦,多谢两位援手。” 景黎不甚在意的笑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真的是举手之劳——他家师兄抬手打开了防护壁罩,人就自己掉下来了。 刘子彦不知究里,只当对方客气,便更加客气的道谢。 等反应过来景黎确实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已经是一会之后了—— 彼时,景黎已经放下手中筷子,搁在筷托上。 苍麒握杯的手微微一顿,看向景黎的目光中似有询问之意,毕竟没见动几筷子。 景黎摸了摸鼻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就是因为身边的刘子彦太过客气了,不断的道谢作揖,以至于自己每每想要举筷都被打断,三四回之后,就提不劲继续了。 苍麒扫了眼斜对座,正好又一次道谢的刘子彦,似有所悟,在后者将要有所动作前开口,“不必。” 落座后还是第一次听见苍麒出声的刘子彦忍不住往对面看了一眼,怎么说呢,这白衣人给人的感觉并不难亲近,但是不知是否是错觉,总觉得刚才那短短两字里,有点说不出的……微妙的感觉。 道谢的话题就此被打住,刘子彦眼尖的瞧见对座的白衣人给身边的人夹菜后,终于迟钝的意识到,自己恐怕是打扰到他们吃饭了。 刚想说话,那白衣人似有所觉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刘子彦低头拿起手边的筷子,默默的开始填饱肚子。 这一顿饭吃的特别安静,刘子彦一边吃,一边暗中观察着身边的两个人,暗自猜测着这两人是什么关系,看长相不像是兄弟,但相处间却颇为亲近。 这般年轻,又有这么一身修为,或许是哪一派的重要弟子也不一定。 想到自己不久前所遭遇的事,又觉得身侧的白发修士看起来颇为温和,心中不免升起了一些想头。 一顿饭毕,刘子彦正想着寻个由头开口,张了张嘴却发现,还不知道这两人名讳——刚才自己通报姓名时,对方并未顺下去自我介绍。 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会才注意到,这会饭都吃完了才去问人家姓名,也委实过于失礼了些。 无法,只得硬着头皮道,“还不知两位道友名讳,不知两位是哪里人士?” 看着觉得景黎比较好说话,刚才又是他先开口和自己说话,这话便是对着景黎问的。 刘子彦这会整个人漆黑一片,唯独开口说话时,露出一口白牙来,景黎见了觉得有些好笑,见他问,便答,“我是景黎,这位是我师兄,姓苍。” “哦哦,原来是景道友与苍道友。”刘子彦忙应了一声,至于被景黎忽略掉的后半截问题,也聪明的没多问只是顺着这话问道,“不知道两位道友欲往何处?” “山海城。” 这都已经过了十几天,估计那位城主招亲的消息差不多已经人尽皆知,也没必要隐瞒,景黎便照实说了,注意到听见山海城三个字后,刘子彦眼底闪过的一抹异色,微微眯起了眼。 没想到竟然会这般巧的刘子彦目光在景黎与苍麒身上打了个转,暗忖着不知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想要参加这次招亲,便笑着试探道,“山海城近来可是热闹的很,两位道友一表人才,怕是那些人要多两位强敌了。” 景黎盯着他看了一会,才笑道,“我与师兄此行并不为此。” “如此……” 刘子彦略有些尴尬,但不得不说,在听见这话时,他心底是松了口气的,迟疑了一会,再次开口询问,“不知两位道友,可是要在山海城待上一段时日?” 苍麒之前说这次招亲估计要花费不少时间,景黎深以为然,听闻此言,便点了点头。 刘子彦闻言,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喜色,而这一点,并未瞒过景黎两人的眼。 考虑了一会,刘子彦到底还是开了口,“实不相瞒,我此行其实也是为了前往山海城,只是我身边有人手脚不干净,与我一个宿敌相互勾结,想要暗算于我……也是我命不该绝,遇见了两位,大难不死,侥幸逃脱,只是跟我出来的那些人,却是都遭了难……” 说到这里,刘子彦顿了顿,才继续道,“早前,已有一部分家人先行前往山海城为我打点,算算时间,也已有小半个月,待到了山海城之后,总算不必再孤家寡人了。” “先到的那些家人身手都不过平常,此次与我出行的,都修为不俗,却没想到会遭遇这场无妄之灾,人手尽折在了里面。等到了山海城,强敌林立,也不知届时将会如何。” “说来也不怕两位道友笑话,早前,我曾在别处见过墨姑娘,”刘子彦面上闪过一丝赧然,“对她一见钟情,此次前往山海城,就是为了墨姑娘……” 话音落下后,现场安静了一瞬,才听见景黎笑道,“那就在此祝道友心想事成,抱得佳人归了。” 听见这话,刘子彦眼神闪了闪,咬牙道。 “这个……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两位道友能否成全?” 隐约猜到了对方想要说说什么的景黎望了眼苍麒,又看了看右掌紧握成拳,如临大敌的刘子彦,在听见对方说出希望自己与苍麒能祝他一臂之力,事后定有重谢的请托后,也没感到如何意外。 刘子彦看向景黎两人,目光炯炯,沉声道,“我虽不才,但也想勉力一试,还望两位道友能成全一二。” 苍麒抬起眼,未及开口,一只手就覆上了手背,耳边响起了景黎的声音—— “实在不巧,虽然我与师兄此行意不在此,但我们的另一位朋友却与道友抱持同样目的,所以,怕是要让道友失望了。” 刘子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好一会才道,“即是如此,倒是我冒昧了。” 掩于袖中的手却蓦然紧握,黑色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再过两日便到山海城了,道友如今伤势未愈,不如先去休整调息一番?” “多谢景道友好意。”刘子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再多做停留,跟着景黎抬手放出的一只幽蓝色的光蝶进了内舱…… …… 待到甲板上又只有景黎与苍麒两人时,苍麒把玩着刚才被自己反握在手的手掌,笑了笑,“怎么没应他?” 景黎无辜的看着他,“我若是应了,岂不是让师兄难做?” “这有何难。”苍麒不以为意道,“既是你所愿,帮他又如何。” “可别,那样就该我伤脑筋了,之前不是还说,人选要慎重吗?” “看他不上?” ……说的好像师兄很中意他似得。”景黎撇了撇嘴,“我又不眼瞎,师兄对他感观如何,又怎会不知。” 苍麒反握住景黎的手,摩挲着一根根如玉的手指,不在意的笑了。“因为我?” “唔……感觉他不太合适吧。” 景黎想了想道,“真要选,那肯定要选一个机会大的,这个刘子彦……给我感觉,小心眼太多,这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连我都能看出来,可不说明他连伪装都不行么。” 而且刚才自己拒绝帮忙之后,那脸色可是瞬间就变了啊,就算是那么一张黑脸,都能看出来了,可见这人的心性。 想着,景黎又不免有些好奇,“师兄,你到底准备怎么做啊?我实在是想不出,他们怎么会自己找上门啊?” 毕竟以苍麒的性格也不会做出那些挑衅的事。 苍麒笑而不答,反而拿了个果子送到景黎嘴边。 景黎瞅了瞅那果子,又看了看苍麒,啊呜一口整个吞进了嘴里。“甜!” 是错觉吗?总觉得最近一直在被投喂啊。 “是吗?” 景黎抬眼,就见一片阴影欺身压上,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尝尝……” 景黎眨了眨眼,随后乖乖的闭上眼…… 第二百二十六章 山海城的繁华已近在眼前,景黎望了眼城门口的人流,暗暗惊叹于这一次招亲的吸引力大,城门口都快被挤爆了。 各式异兽所拉的车驾,大批的随侍手下,看得出来这一次前来的人每一个都有所依仗,不容小觑。 再看了看两边,都有华丽的巨型灵舟悬浮于半空,那些灵舟都极大,上面不单有不多气息醇厚的修士立于其上,更有不少灵兽趴伏,不时便有修士从灵舟上跃下,无一不是飘逸俊秀之辈。 相比之下,他们所在的这艘小型灵舟就显得不那么显眼了。 不管是空中的灵舟,还是地面上的车驾,旌旗与车船外壁都绘有徽记或是图腾,景黎一边将这些势力扫过,一边和记忆中的那些名字一一对上号。 刘子彦站在离景黎两人三尺远的位置,同样向下眺望,和景黎不同的是,他的目光多落在城门口两边的位置,不断在其中来回搜索,以期找到先他一步抵达山海城的手下的踪迹。 在距离城墙数丈远时,苍麒拉住景黎,道,“下去吧。” “哦,好。”景黎应了一声,才想动作,就觉得身子被人一带,一瞬间的腾空之后,双脚就踏上了实地,然而,他们仍然还在空中。 低头看了一眼,一片熟悉的银白在脚下凝结出了实质,足以令他们在半空也如履平地。 很快,景黎就敏锐的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虽隐隐有几道中含有隐晦敌意,但也很快消失,大多都是探究之意。 再抬眼看向苍麒若无其事的将灵舟收回,带着自己踩着脚下的剑意,一步步走了下去,行走的过程中,景黎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些原本以探究居多的打量的目光,热切了不少。 唔……好像有点明白他家师兄的打算了…… * 灵舟被苍麒收起后,刘子彦自然不可能继续待在上面。 他方才已寻到了自家人的所在,见景黎两人下去,也不含糊,当即跃身而起,凌空御剑,正想和那两师兄弟打个招呼,瞳孔便猛地一缩。 剑意实体化! 还有这般可怕的掌握程度! 不同于其他修士第一眼难以辨别属性,剑修给人的感觉很特殊,足够令人在见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刘子彦自然是不例外。 只是他知道那白衣人是一位剑修,却不知道对方竟已修炼到这般境界,能够使出这一手,剑道六境,此人至少已达第其四,甚至……第五层。 这般的年纪,这般的修为。 这一刻,刘子彦陷入了深深的懊恼之中,若是早知那白衣人有此修为,便是当日被拒,也不该就此放弃,合该多试几次,加大筹码才是。 这般得力的帮手,也不知便宜了谁…… * 景黎被苍麒带着,从空中一路行至城门口,特别明目张胆的插了个队,那些原本快要轮到的车驾,这会反而都排在了他们后面,却并没有人跳出来找事。 就连守在城门两侧的侍卫也不曾多说,反而恭敬的请他们入城。 果真是以实力说话的修真界啊。 景黎再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顶着周围无数探究与好奇的目光,他们畅通无阻的顺利进城。 而后面的刘子彦就没那么好运了,甫一落地就被眼尖的手下围住,再加上周围人流的推搡,很快,目标的两人就消失在了视野里,追赶不及了…… 景黎望了望两边,“我们接下来去哪?” “先去酒楼吃些东西。”落地后,苍麒也并未松开手,这会便直接带着景黎往某个方向走,笑道,“你也该饿了。” ……无法反驳。 景黎摸了摸鼻子,特别自觉的跟去吃软饭。 与城内的人相比,城门口的那些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就连酒店里都坐满了人,他们运气不错,得了一个三楼靠窗的位置,估计是上一桌的客人刚走没多久。 景黎右手托着下巴支在桌面上,边听苍麒让人将山海城的特色菜挨个全上一份,边看着窗外,这位置视野不错,连隔街也能看到。 人多必然会产生纷争,就苍麒点菜这一会儿的功夫,景黎就已经看到不下五拨人在不同的地段动起了手,而在那些人动手的同时,周围极其迅速的出现了一圈真空地带,以便于他们动手。 “在看什么?” 侍者下去之后,苍麒很自然的顺着景黎的视线向窗外望去,就见两拨人正在动手。 “没人管吗?” 一般城内不是都会规定不得私斗么,还是说,山海城的规矩不一样? “平日不知道,不过最近,山海城的侍卫怕是不会来蹚这趟浑水。” 苍麒拿起侍者刚送上来的酒壶,拿过两只酒杯,将其中一杯斟满后,送到景黎手边,得到后者一个疑惑的眼神后,为其解惑道,“既然是招亲,这位城主自然会从各方面考量。” 景黎似有所悟,能够当街就动手的,多是性子较为冲动的那些,若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怕是还没等招亲开始,就已经上了城主府的黑名单了。 这边两人正聊着,那边,隔壁桌的谈话声就渐渐传了过来—— “陈师兄此次可该好好表现才是,我已打听过了,据说这位墨小姐于音律上极为精通,城主那么宠爱千金,说不得也会将此列入考虑范围之内的。” “哈哈!这可真是天作之合啊,陈师兄,这般好的机会,可莫要错过了!” “哎,不可妄言。”估计这是那位陈师兄本尊开口了,“此次前来山海城的才俊众多,两位师弟这般抬举,实在是折煞我了,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两位师弟慎言。” “哎!陈师兄何必妄自菲薄!”似是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引起了周围人的不满,其中一个冷哼了一声,环视了一圈周围,得意道,“陈师兄不过百岁便已成婴,光此一点,便远胜旁人多矣!” 此言一出,周围人的视线霎时收敛了不少。 那位陈师兄低咳了一声,告诫师弟道,“莫要如此。” 话虽是这么说,却不难听出话语里的那丝自得。 他身边的两个师弟自是点头称是,又说起了其他的消息…… 那边百岁之龄成婴的师兄弟三人正在议论着山海城城主的千金;这边厢两个二十岁上成婴的彼此相视无言。 景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那像我这样的,若是去,是不是就能直接拔得头筹了?” 苍麒夹了一筷子菜进对面之人的碗内,微微一笑,“师弟想去试试吗?” “当然不是。”景黎毫不犹豫的否认,“他们招他们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苍麒将酒杯送至唇边,笑笑,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景黎忍不住道,“那什么,如果没有我,师兄要是知道这消息……” 虽然一句话未尽,但隐含之意不言而喻。 “若是没有你,我坐不会在此处。”苍麒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道,“除非招亲的人姓景名黎。” “我又不是妹纸,招亲做什么!” 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确实啊,他们这次来可不就是为了醉云翡石精么,要是他们不认识,苍麒也不必千里迢迢的从九华宗赶过来;至于那后半截话么…… 景黎盯着苍麒乐不可支的笑了好一会,才努力按捺下不受控制的笑意,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却还是忍不住在开口的瞬间嘴角上扬,“我也是。” 苍麒理所当然道,“本该如此。” 景黎觉得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好像更大了…… * 一餐饭就在特别和谐的气氛里,伴随着周围几桌的背景音结束。 才放下筷子,就听见隔壁那一桌从他们落座后,就没安静过的师兄弟三人组中的一个忽然低呼了一声,“看那!是邱凯风!” 这名字略显耳熟,景黎想了想,很快就找到了答案,这名字在珍奇阁管事给的资料上出现过,无影山庄的少主,在资料上的排名还挺靠前,起码进了前五十。 光管事给的资料上有名头的就上百了,更不提那些没写进里面的,显然,这一位的实力不弱。 虽然三人组的议论声渐渐变小,一个阴影出现在了景黎他们桌边,抬头,正好与一个五官深刻,下巴上带着一圈浅浅的青色胡渣的男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景黎歪了歪头,却并没在这位少主的身后看见其他人影。 邱凯风将视线从景黎身上收回,落在苍麒身上顿住,简略的通报了自身来历之后,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来此是为了娶亲?” 苍麒摇了摇头。 不知是否是错觉,在苍麒摇头的那一瞬间,似有无数目光扎了过来,不及细想,就听见这位看着就很直接,实际上也确实很直接的少主开口道,“你若愿助我一臂之力,这两株千年份灵药就是你的。” 周围霎时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第二百二十二七章 放置在桌上的玉匣已被邱凯风掀了盖,能让人清楚的看见里面所装之物。 千年份灵药难得众所周知,但千年份与千年份之间,也有差距,而邱凯风拿出的这两种灵药,一株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续命良药;一枚是能够洗炼杂灵根的灵果,不管哪一种,都是上乘之选,单听周围的那些抽气与惊呼声,便能知道这两样灵药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邱凯风能拿出这两种灵药,不得不说是下了大血本的,不过,师兄会同意么…… 这么想着,景黎的视线便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苍麒身上。 然而在苍麒开口前,就有其他人打断了邱凯风的邀请。 窗户的栏杆之外、柱子边、身后,好些个不曾见过的人接二连三的凭空冒出,而他们的目光,全都有志一同的投向了景黎两人所在的这一桌,甚至,这些人中,有两三个的修为,不再邱凯风之下。 其中一个绑了一根小辫子搭在左肩的年轻人长腿一跨,动作潇洒的倚坐在桌边的雕花护栏之上,略显轻佻的吹了声口哨,“老邱你行啊,这回还真是下了血本,也不怕血本无归么?” 调侃的话语里难掩熟稔,显然与邱凯风是旧识。 邱凯风倒也没生气,对于周围的哄笑声置若罔闻,神色淡淡道,“我不似你这般脸皮厚,找人帮忙都空手上门。” 年轻人撇了撇嘴,“我又不像某些人那么招摇,带点东西都弄的人尽皆知,再说,你那东西,人家也未必看的上眼。” 邱凯风不置可否,将目光转移到苍麒身上顿住,等对方的答复。 那年轻人却偏要和他唱反调,将大半个身子探进了楼内,冲着苍麒笑嘻嘻道,“哎,我说这位剑修,老邱这人无趣的很,你若是没想娶这位城主千金,不如,来我青龙坞当座上宾如何?”说着又指了指桌上的玉匣道,“这般成色的灵药,我青龙坞不说上百,也有几十,到时候我将库房打开,随便你挑三株,如何?” 周围一干围观人等闻言,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不过这一回,除了八卦这位年轻人之外,更多的人对于这个被青龙坞与无影山庄同时看上的人感到了好奇。 而这两位少主的招揽,就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刚才与青龙坞的这位少主一起冒出来的那几个人全都凑了过来,围着这张桌子开始滔滔不绝。 至于所说的内容,倒是相去不远,无外乎捧己贬彼,将别人说的一无是处,然后吹鼓自家主人是如何的得势,末了再画个大饼,许以重酬,让苍麒过去给他们家主人的大业添砖加瓦。 在来山海城之前,景黎还苦恼过怎么加入那些势力;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问题压根就不用担心,比起那个,还不如考虑一下究竟去哪边比较合适。 听着周围“嗡嗡嗡”的说话声,再思及进城时,苍麒不同以往的招摇,深深的觉得,比起他家师兄,他果然还是差得远了。 说起来,事情的发展既然都在他家师兄的意料之中,那会不会,其实他家师兄早就看好了人选了? 想到此节,景黎不由眯了眯眼,瞅向对面的人。 唔……看样子,这里的这些人,都不是他师兄心里的理想人选啊…… 正如景黎所猜测的那般,在场九个向他们抛出橄榄枝的人,苍麒一个都没应。 他的实力摆在那,那些人倒也没如何,大多没做纠缠,只是难免觉得有些可惜,其中有一两个临走前还道,若是苍麒改变了主意,只管到某某客栈去寻他们便是。 邱凯风的性子倒是很干脆,被婉拒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收起桌上的玉匣就走;至于那位青龙坞的少主,撇了撇嘴,也跃下了栏杆,消失在下面的人流之中了。 唯独一位代表他家主人来,看起来像个管事模样的犹不死心,傲然的将他家主人夸了一大通,都快被夸出朵花来了以后,胸有成竹的看向苍麒,好似后者一定会动心一样。 想当然耳,奇迹没有出现,结果并没有任何的改变…… * 出了酒楼,景黎与苍麒并肩走在街上。 景黎的目光漫无目的的在行人与两边的商铺上游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道,“师兄。” “嗯?” “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 “算是吧。” 算是? 这意思是,有了目标,但还不确定? 从出发起到现在,他们一直都在一起,不存在对方有见过什么人而自己没见过的,这么说来,果然是还在路上,有已经确定了选择目标了么…… 景黎斜睨了眼身边的人,他家师兄是啥时候看中的,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自家师弟的想法从来都摆在脸上,除了某件事之外,苍麒从来都是一猜一个准,这回也不例外,因而解释道,“只是觉得相比于另外那些,他们更合适一些罢了,不过具体如何,还是要等见过才知。” ……这倒也是。 毕竟他们对于那些人的了解都只是通过管事给的资料,不够全面。 “所以,我们现在,先去见谁?” 刚才在酒楼里,有一个在资料上排进了前十的家伙的手下来招揽过,也没见苍麒同意,难道说,对方看上的是排第一的那个? 苍麒刚想说话,忽然耳朵一动,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眼某处,“看来,不用过去了。” “嗯?他来了?”景黎闻言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瞅了一圈周围,但很快就后悔了——他是晓得那些人的名字与背后所属的势力不假,可他并不知道那些人的长相啊,就算人来了,只要对方不先开口,他又哪里知道谁是谁。 不过事实证明景黎的顾虑是多余的—— “两位道友请留步。” 声音传入他们耳中的同时,对方已经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站在他们跟前了。 “在下十方堡严锦程,还未请教两位道友名讳。” 说话的人中等身材,不瘦不胖,不高不矮,五官并无突出之色,但同时出现在这张脸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合适,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说话时双眼微微眯起,嘴角两边略微上扬,看着很和气。 在对方自报家门的同时,景黎脑中就迅速的顾虑起了关于十方堡的资料。 虽然不在热门人选的前十位,不过也排在了第十二位,十方堡的当家人,元婴后期,年岁尚轻,不足两百,口碑风评不错。 刚才前十的那个苍麒拒绝了,就不知道这一个…… “九华宗,苍麒。”说完又侧脸看向身边人,“这位是我师弟,景黎。” 听见九华宗三个字时,严锦程的眼睛更眯了一些,和气的同两人打着招呼,“原来是苍道友和景道友。” 景黎点了点头,“严堡主。” 这位严堡主不似邱凯风那般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来意,而是与景黎他们闲聊了一阵后,才道,“刚才我也在那酒楼之内,两位道友周遭围了那许多人,我倒是也听了一耳朵。” “两位这般人才,倒也无怪有那许多人找上来门来招揽。”严锦程看着两人笑道,“老实说,两位进城时,我正好亦在楼上瞧见,也有心结识两位,瞧见无敌宫那些人上门,还叹自己晚了一步,倒是未料到两位另有打算。” 见苍麒面上并无异色,也未接话,严锦程便进一步试探道,“恕我直言,现在来这山海城的,九成都是冲着这次招亲来的,便是剩下那一成,也是与此次招亲有关的,既然两位不是为了这位城主千金而来,那……不知两位是凑巧路过,还是,另有他事?” 苍麒闻言笑道,“剩下那一成。” 哦。 严锦程了然,心里有了底,又见苍麒的反应不似先时在酒楼那般,心知对方怕是有些意动,就看接下来谈的如何了。 邱凯风拿出的那两株灵药,他也远远的瞄了一眼,确实是好东西,不过有时候,比起东西的本身,还要看合不合适才行。 那些人开出的条件他也都听在耳内,一般来说,这种短期的合作关系无法达成,基本都是在酬金这一块出了岔子。 不过看苍麒两人,也不似那等贪婪之辈,想来,应该是另一种可能了…… 想毕,严锦程便正色道,“我有意请两位为我十方堡座上宾,在此处招亲中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十方堡不敢说天下珍宝应有尽有,但两位道友说出来,我十方堡总是能竭力达成的。”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苍麒也不与他卖关子,直言道,“听闻,山海城城主以醉云翡石精作为此处招亲大会彩头,我欲要此物。” 听见苍麒的要求后,严锦程虽有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要是容易得的,那这会也没他什么事了。 他并未立时答应,而是略微思忖了一会,才点头道,“若是我能如愿,必将此物双手奉上。” 交易达成。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双方既然已达成共识,严锦程便直接带景黎两人去了十方堡在山海城内的据点认门。 虽说眼下的山海城人满为患,但似十方堡这般的势力,能够独自占据一整座庄园也并不奇怪,就是不知道这是原本就存在的被十方堡租用了,还是他们自己建的——整个山庄并未在城内,反而是在距离西门的一座陡峰上,拔地而起,站在庄内的楼塔之上,能将整个山海城都尽收眼底。 景黎两人被严锦程带着,跟在他身后,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十方堡的弟子,皆是规矩分明,形式利落之辈,向严锦程行礼时亦是恭敬有加,而对于自家堡主带回来的两个陌生面孔,却只是一眼扫过,没有一个多问的,由此不难看出,这位严堡主御下有方。 严锦程带着他们进了正厅之后,景黎发现厅内已有人在了。 正首的主位自然是空着的,下手左右两边各有八张席位,右手边的皆尽空着,左手边的位置,却差不多都坐满了,那些人见他们进来,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堡主。” 严锦程微微颔首以示回应,又半侧过身子,伸手引向右手边的空席,道,“两位道友请入座。” 随即自己也大步走上前去,坐上首座,指着左手边的那七个人,笑着介绍道,“这些可是我十方堡的半壁江山,十方堡能发展至今,全赖诸位兄弟相助。” 接着又一个个指过去为景黎两人介绍,指着左边第一位道,“这位是我十方堡副堡主方青……这位是……” 简洁却并不含糊的将七位十方堡的高阶一一介绍完后,严锦程又指着景黎两位向自家兄弟介绍道,“这两位是我为此次之事而特意请回来的上宾,两位都是九华宗的高徒,这位是苍麒苍道友,他身边那位是他的师弟,景黎景道友。” 方青等几人纷纷与景黎两人行礼照面,言谈举止间不说有些亲切,却也绝对不会让人感觉到冷落,他们今日也不过是第一次相见,这般态度也属正常。 两边都相互认识熟悉之后,严锦程便对方青道,“这几日有何消息?” 他前几日恰好闭关,今日才出来,故而对于山海城内的最新情报,掌握的还不够及时。 “大事倒是没有,小事却是有几桩。”方青的性子比较板正,听见严锦程询问,便一板一眼的答道,“千鸟楼前夜谁给闯了门,不知被偷了什么要紧东西,还被打伤了一位正堂主和两位副堂主,樊千鸟为此大为火光,放言要将人抓了挂在楼前祭旗呢。” 千鸟楼也是此次来山海城势力较大的一家,方青知道景黎两人今日刚到,怕他们不清楚山海城内现下的情况,还特意给两人介绍了一下。 景黎两人早在灵舟上就将珍奇阁管事给的资料翻了个遍,对于这些势力的名字并不陌生,却也没拒绝方青的这份好意。 严锦程闻言便笑道,“千鸟楼这是被谁惦记上了,送了这么份礼,这么多年了,樊千鸟那性子还是没变啊。” 一个叫孙奕的堂主也笑了,“樊千鸟要是能改了那性子,那也不是樊千鸟了。” 虽然说,千鸟楼的实力还不及他们十方堡,但是大事在即,能看见一个竞争对手吃瘪,总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笑完了千鸟楼,方青又说起了其他家的动静,“奔雷山庄和神风亭似有联手之意,下面的人近来常看见两家的人接头,又听闻九宫门的人也有这方面的意向,想与神风亭协作,不过奔雷山庄与九宫门素有不睦,神风亭不管与哪一方合作,都势必会得罪另一方,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成。” 当然了,从他们的角度来说,不联合是最好的。 严锦程眯了眯眼睛,这件事上,他和方青的看法一致,方青那还是说的好听了,实际上奔雷山庄与神风亭那简直是积怨已久啊。 不过,既然这三家都有联手之意,就不知其他几家,是个什么想法了。 诚然,这种联手到了最后十有*都会宣告破裂,但若是联手的人多了,在最初的时候,却是能给人添不少麻烦。 正思量之际,又一个声音插话道,“副堡主说了这许多正事,怎么也不说点闲事。” 话里满是揶揄之意,在场众人除了严锦程与景黎两人,都知道他指的什么,大多低声笑了起来,方青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是件小事,又没妨碍。”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插话的那个叫方博义,也是一位堂主,不像孙奕是掌管十方堡纪律赏罚,而是负责对外这一块的,因此消息也最为灵通,当下就摊手道,“我这不是去替堡主看看未来的堡主夫人长的啥样吗?” 严锦程闻言只是笑笑。 虽然这次招亲吸引了众多男修前来,也都个个势在必得,以期自己能够雀屏中选,牵手佳人,但要说他们对于墨玥有多喜欢,却也未必——墨玥长的漂亮自不必说,若是长的丑,那也没什么妨碍,只要她是山海城城主的女儿,那就行了。 想是这么想,但话却不能这么说。 听见方博义的调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墨姑娘自是翩翩佳人,博义不可浑说。” 方博义撇了撇嘴,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一看就是没放在心上,严锦程也不点破,只是道,“墨姑娘怎么了?” “哦,她啊,前几日想要逃婚,还没等出城就跟人动起了手,正好被城主府的侍卫给看见,就顺便带回去了。” 方博义说这话时,神情特别的轻描淡写,就跟在说他刚吃了个馒头似得。“我在街上看好瞧了一眼,长的倒是挺不错的。” 景黎:“……” 严锦程恍若未闻,点头道,“眼下山海城不比从前太平,墨姑娘自是待在城主府内更为妥当。” 方博义笑嘻嘻道,“咱们十方堡更妥当。” 景黎其实挺想知道,这妹纸既然是在城里就被带回去了,逃婚这两个字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出来逛逛街不是挺正常的么?还是说,城主府里,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 * 在正厅里听了一耳朵八卦,各自散了之后,景黎两人便去了严锦程给他们准备的休息之处。 别说这暂时老板还挺大方,大手一挥,直接给了景黎他们一个带着个小花园的独立院落,离十方堡众人的居所不近也不远,既保有绝对的独立空间,有什么事,知会一声也方便。 院落里还有两个侍女,怕是已经被提前知会过,见景黎两人近来,忙殷勤的送茶倒水,打从过来后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服务的景黎颇为不习惯的让两人下去了。 待屋里就剩下了他与苍麒两人后,景黎才道,“师兄怎么就答应了他?” 苍麒不答反问,“师弟以为严锦程此人如何?” “唔,怎么说呢……”景黎想了想才道,“看起来挺好相处的,不过能将十方堡发展成现在这般规模,肯定也不会是像表现上的这般好性子。”不过这也没啥关系,要真是个没手段的,那他们也不用跟来了,肯定靠不住。 至于其他的么…… “他手下的那些人虽然现在还了解不深,不过看起来也都是各有所长,从实力上来说,十方堡各方面都挺出色。” 苍麒点了点头。 “只是,虽然十方堡是不错,但我却有些摸不准师兄的意思。” 十方堡能排在第十二位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但毕竟前面还有十一个压着呢。 就算拒绝了一个无敌宫,那也还有十个啊。 景黎将心中的疑惑托出,等着他家师兄解惑。 当然,他对苍麒的眼光是绝对信任的,就是,有些奇怪。 苍麒左手手指上的储物戒面上灵光一闪,一物出现在手,正是那份管事给的资料。 翻开后,修长的手指半曲,在纸页上轻点,示意景黎过来看。 景黎凑过头来,发现苍麒翻开的正是第一页。 一头雾水的将这些早已熟记在心的内容又极快的浏览了一遍,却还是没能领悟到对方的意思,这个……有什么问题么? “师弟觉得,这些人之间,有何共同之处?” 共同之处? 全都是青年俊才? 景黎囧囧有神的想着,却还是又将那些人选又重新过了一遍,“十绝府少主、散修联盟盟主、北堂世家三公子……” 一连念了几个之后,景黎顿了顿,似有所悟,好像有些明白苍麒的选人标准了。 排在前十的这些势力,虽然最强大,但此次前来的却大多都是他们的少主,相比于他们的父辈来说,他们对于手中势力的掌控,必然不如前者;而散修联盟,虽然来参加此次招亲的是他们的盟主,但散修联盟,顾名思义,既然是个联盟,那就必然不可能会是一家独大的,不说百家争鸣,那也起码得是三足鼎立,这个盟主,怕是也不能搞一言堂。 醉云翡石精相比起整座山海城来说,有所不及,但这并不代表它就是个烂大街的货,若是对于自己手上的势力没有绝对的掌控权,那肯定行不通。 反观十方堡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严锦程白手起家,平地造高楼的造出了十方堡,虽然也有像方青那般的干将,却绝对是主次分明,没有数家独大,这一点从刚才在正厅里其他人对严锦程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 他家师兄怕是早就看清了这一点,才会直接拒了无敌宫,包括邱凯风他们,也全都有这个缺陷…… 见景黎忽然止了口,苍麒便知他已想到这问题所在,又接触到前者询问的目光,便点了点头,承认道,“既是自身做不了主,又何必去找他们。”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严锦程似乎很忙,除了带他们回来这一天露过面之外,景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反正也没到开工的时候。 几天后,凡是目前已在山海城内的各方势力,而收到了一张请帖,请帖来自于城主府,邀请诸位青年才俊于初七巳时到城主府一叙,其用意,不言而喻。 那张请帖景黎也见到了——收到手下送进来的请帖后,数日没见的严锦程就派人去将他们请过去了,待他们到正厅时,之前见过的那几个十方堡的干将都已在座了。 见他们进来,严锦程也不避嫌,将手中的请帖递了过来,景黎接了请帖,摊开后往身边挪了些,和苍麒一起看,虽然这上面写的其实除了一个时间和一个地点之外,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今儿就是初六,也就是说,明天就是开场的日子了。 景黎将请帖合上,递还给严锦程,又问道,“既是去城主府赴宴,想来严堡主页不会独身前往,却不知堡主明日准备带哪些人同行?” 景黎所问的,也正是严锦程想说的,便顺势接话道,“明日我欲请两位与我同行,再加上阿青与博义,一行五人,毕竟初次上门,带太多人也不方便。” 这倒也是,明天去城主府的人那么多,要是每个人都带一大帮子人去,就算城主府再大,估计也挤得慌。 苍麒道,“可有打听到什么?” 严锦程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方博义,示意他来说,方博义本就是在外的,也不推辞,张口就来,“这回来了这么多人,第一轮怕是就要刷下去六七成,不然接下来的几场,怕是都不好运作呢。” 至于这比试的内容么,他也大致打听出来了一些,墨言既然言明要替墨玥寻一个各方面俱都出挑,又会善待墨玥的妥善人,那就必然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据传这位墨城主乃是上古黑玄狐一脉,于幻术一道尤为精通,更有一法宝名为,五蕴长云镜,分阴阳两面,阳面能看人过往,阴面能窥探人心,凡是被此镜阴面所照之人,若是不能在一定时间内,凭自身之力脱身,神魂将永远受控于持镜人。” 此言一出,方青第一个皱眉,“若是墨城主没用这镜子倒也罢了,若是真用此物来试验,难免有人中招,此次前来之前,个个皆有来历,若是真因此而永远受控于墨言,受控于山海城……” 后面的话方青不曾说全,但在场的所有人都领悟了他话里的意思——要是真是有那么些自身实力不济的中了招,那可不单是将自己给赔进去那么简单,怕是还要把全付身家都赔里面,毕竟这次来的,可没有一个是光杆司令。 众人登时皱起眉头,对于这一种假设大为感冒。 “哎。”见手下的众人变了脸色,严锦程忙摆了摆手,安抚道,“就算墨城主确实有意取五蕴长云镜来对我等考验一二,事情也未必会如你们所想那般严重。” 在这件事上,苍麒与严锦程看法一致。“要同时承担开罪这么多势力的后果,即使是对于山海城来说,也并非是一件轻松的事。” 严锦程点了点,附和道,“正是如此,既然那法宝为墨城主所有,他能通过其来控制操纵,自然也能断了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只要墨言没有晕了头,就不会一开场就开罪人,更何况打了小的还有老的,这一回来山海城的,可有许多都是家中的年轻一代,若是真个在山海城内出了什么岔子,家里的那些老的又岂会坐得住。 墨言既然能掌控山海城这许多年,又岂会连这一点都看不清。 众人想了想,倒也是这么回事,便将此事先按捺下来,继续听方博义说他打听到的那些消息。 说了比试的方式,那就不得不提一提那些竞争对手。 方博义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符,随手一抹,一小段投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一个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年轻人,正与一个身材魁梧,鼻翼两边有些两道较深法令纹的中年男人说些什么,态度恭敬中又不失热络,而那中年男人面上倒是一直带着笑意,也不知道那年轻人和他说了什么,时不时点头。 方博义指着那年轻人对严锦程道,“堡主,此人乃飞星殿新任殿主尉迟白,我以为,比起散修联盟的洪天旭等人,还是更要多注意此人才是,看这小子样子就知道他们以前便认识,又是妖族的人,城主到时对他有所偏颇,也并非不可能啊。” 景黎刚还纳闷尉迟白身边的那个人一看就很有气场的男人是谁,这会听见了方博义言语间的不满,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山海城的城主墨言。 至于飞星殿他倒是知道,算起来是妖界一流势力了,妖族势力继承人的更新换代与修真界有所不同,除了接任者的资质、品性之外,还有一点至关重要,那便是血统。 越是顶尖的势力,继承人的血统就更是要求纯粹,容不得有一丁点的混淆去玷污。 妖族的力量有很大一部分都取决于自身的血统,血统越是高贵纯粹的,其日后的成就也越大,虽然不知道这尉迟白是什么种族,不过从后代这一块来看,尉迟白确实是比严锦程他们占优势的多,这一点苍麒也曾经提到过。 再看严锦程,面上的笑意果然收敛了些许,凝神盯着投影里的尉迟白看了一会,才道,“他什么时候接任的?” “正好是上个月。” 这回答话的是方青。 “倒是赶巧……”严锦程没再说什么,指节规律的敲击着扶手,沉吟了一会,似在思考,片刻后忽然道,“冷锋这几日在做什么?” 方博义愣了一瞬才道,“没见他出门过,倒是他的副手曾经露过几次面。” “没出来过?”严锦程轻声自语,其实对于十绝府,准确点说,是冷锋的前来,他有些疑惑,据他所知,后者即将突破,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出门,就算有心吞下山海城,也不必赶在这会——瞧墨言这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有的闹,少说也要个把月时间,着实让人有些想不透。 虽然他们十方堡在这次前来的各方势力中,还不能挤进前十,但老实说,像散修联盟那般自家事都理不清楚的,他还真不怎么担心,倒是冷锋的异常令人在意。 想了好一会也想不通,索性也放在了一边,反正明天就要前往城主府,就不信冷锋明天都不会出门,到时候真有什么事,见了面自然就知道了。 不再纠结的严锦程看向下首某人道,“阿奕,明日我们去了城主府,这府里,就交给你了。” 孙奕起身,“必不负堡主所托,若是有那不长眼的想要趁机钻空子,包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说的一众人俱都笑了起来。 …… * 很快,便到了第二日。 景黎两人跟着严锦程等,一行五人前往城主府。 虽然今天上门的人不少,但毕竟身份有所不同,待遇也因人而异,那侍者走在前头带路,将他们引到花园中,高台左下首第六席位。 估计是考虑到了这些受邀人都不会孤身前来,主家还挺周到的在每张席位后面都设了四个坐席,以方便他们之间交流。 景黎与苍麒两个毕竟是外来的,便直接坐在了第二排,他们来的不早不晚,花园里的空位大半都已有了主,或许是因为彼此间是竞争关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将花园的格局与景致略看了看,再回过眼时,刚才剩下的那些空位也都已经坐满了——毕竟没人想用迟到这种另类的方式来引起未来老丈人的注意。 坐在景黎前面的是方博义,此时半侧过身子,对于景黎两人努了努嘴,示意他们看斜对面的方向,正是尉迟白。 与投影里不同,这会的尉迟白也没有面对墨言时的恭敬与热络,正神色淡淡的喝茶,方博义撇了撇嘴,“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我可得盯着点,免得到时候被他下了绊子。” 其实景黎很想吐槽他,放心吧,你家堡主也不是什么老实人。 又等了一会,原本略显嘈杂的花园忽的安静了下来,一股隐隐的压迫之感笼罩在整个花园上空,令人下意识的紧绷背脊,显然,主人已经到了。 景黎侧过头看去,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此时正从天边走来,脚下分明无物,却仿若脚踏实地般平稳;缩地成寸,瞬间就从天边落至高台之上。 正是之前在投影里出现过的那个中年男子,山海城城主,墨言。 本是习惯性的扫了一眼,景黎却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目光蓦地一顿,几不可闻的“咦”了一声。 那一声几近无声,就连坐在他前面的方博义都不曾发觉,却有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景黎将视线从高台上收回,看向身边,不意外的接触到了他家师兄询问的目光。 在墨言这样的高手面前传音,那是给自己找麻烦,景黎想了想,拉住苍麒的手,一起垂落在两人中间,借着宽大的袖袍的遮掩,在对方手心写下了几个字。 第二百三十章 要说景黎为何会感到惊讶,那完全是因为这位墨城主头顶上的血条是半空的,并且还有一层明晃晃的黑紫色雾气笼罩其上,以至于这已经半空了的血条,目前依旧处于持续掉血状态——即使与整体血量来说,这掉血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它确实存在着。 哪怕墨言这会看起来依旧魁梧不凡,但景黎敢断言,按照对方这样掉血的架势,怕是撑不了五年。 五年乍一看起来还挺长,可对于动辄闭关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就是不知墨言是如何掩饰的,单从外表看起来,绝对没人能看出他实际的虚弱。 站在高台之上,向下望着花园中所坐众人的墨言丝毫不知这才一照面,自己就被一个元婴期的小辈给掀了底,还在留心在座的这些年轻才俊如何如何。 正如景黎所猜测的那般,他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而曼姬的身体也一直不见起色,所以才想要尽快给墨玥找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想到当初暗算自己那人,再想到至今仍无法联系上的父亲墨心,墨言心中霎时一紧,望向台下的眼神暗了暗,不管那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他就别想打这山海城的主意。 虽说很多时候,在诸多呼声很高的候选者之外,往往会杀出一匹黑马来夺人眼球,但此刻,墨言的关注点基本都还是围绕着在场的前二十名势力的主人身上的。 “……近日我山海城内不乏各路英才,此番邀诸位过府一叙,也是老夫有意想与各位结交一场,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个不凡。” 在将这些人大致看过后,他也没说太多的废话,简单又不失礼的寒暄了一会后,就直奔了今日的主题。 “……说来也是凑巧,老夫手上有一面五蕴长云镜,乃是早年间机缘巧合之下所得,此物别的倒也还罢了,但锤炼心境倒是不错,在座的各位亦都是难得的杰出俊才,不知诸位可愿一试?” 虽然双方都对接下来的事心知肚明,但是场面话还是要稍微说两句的,不然倒显得他有多急着招女婿似得。 毫无疑问的,在座没有一个是提出反对的,全都盯着台上,就等墨言取镜相试了。 墨言右手一挥,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便出现在他手中,不规则的镜框上,描绘出一只妖冶的狐狸与流云,那长长的尾巴盘踞,正好将整个镜面护于其中。 五蕴长云镜自墨言手中脱离,悬浮于半空,一层淡淡的灵光在镜子周身浮现,而原本灰蒙蒙的镜面上也开始出现一个漩涡,将那些灰色卷入,不断消融。 就在此时,一个温柔娇媚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夫君。” 伴随着这一声呼唤,一道娉婷身影自半月门外款款移步而来。 那是一名极其美貌的女子,一把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一个发髻,斜插着两支翠玉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晃动,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珠玉之声;两道细细的蛾眉下是盈盈妙目,又有一枚桃红色的花形印记点缀在眼角,将这女子原本楚楚的长相,又添上了几许魅惑。 一些还不曾见过墨玥容貌的人见了这位未来的岳母,都不免依照着曼姬的长相,在心里暗自描绘着墨玥——娘亲长的这般绝色,女儿定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不是。 “你怎么出来了?” 看得出城主夫妇感情好并不只是传言,眼见曼姬走来,墨言立时走下台来相迎,一手小心的扶在后者腰间,搀着她走。 刚才只顾着看脸,没多注意其他,这会见墨言这般小心的模样,众人再留心看去,果然发现这位城主夫人脸色较之常人苍白了许多,且身上的气息若有似无,正是应照了传闻中墨言此处招亲的缘由。 但在景黎看来,这位城主夫人除了脸色看起来差了点之外,身体状况可比她相公好多了——曼姬的血条也是个残血,却并不像墨言一样还在持续掉血,只不过空出的那半截血条呈现成一种黯淡的深灰,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两人的身体状况,倒是正好和传言中的掉了个个。 曼姬双眉微微蹙起,不甚赞同的看向墨言,半边身子压靠在其怀里,压低了音量道,“我若是不来,你岂不是已催动妖力,打开五蕴长云镜了?” 墨言受伤一事,除了两位当事人之外,就只有她一人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是承担了极大的压力的。 原本她正在房里小憩,忽听下面人在议论着不知道一会城主会如何考验今日前来的众人,再一联想到这地方与前来的人数,她就是个傻子也能猜到墨言准备如何行事了。 赶紧起身赶了过来,到了花园一看。果不其然,若是她再晚来一步,怕是镜子就要发动了。 曼姬拽住腰间的手,急道,“这种事我来便是,可不许你再乱来!” 墨言知道她关心自己伤势,但曼姬的身子早些年就被伤了根本,要是真个让她来……那还不如自己上呢! 再说,他又怎么舍得她遭这份罪。 “不行,这回,你定要听我的。”曼姬与墨言相伴数百年,早就对其知之甚深,单看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这会心里在想些什么,在自家夫君面前一直温婉的她也难得强硬了一回,扬起玉臂,极快的打出一道红光没入悬浮在半空的五蕴长云镜上,镜面上原本缓慢转动的漩涡经此一击,立时加速的运作,很快,镜面就被清空,从镜内投射出一片雾蒙蒙的灰白,将在座的人全都照射到之后,一声空灵而悠远的长啸不知从何处传来,被白光所照到却没发觉有什么变化的人们正觉得疑惑,抬眼看看周围,很快就发现了异样——那些坐在席位上的真正的主角们,这会全都双目无神的维持着一个姿势僵坐着。 那些跟随着自家老大前来的副手们全都站起身来,一边为自家老大护法,一边警惕着周围,以防其他人突然下黑手,方青两人也不例外,一左一右的护在严锦程身侧提防着。 而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人的时候,景黎与苍麒的目光却都集中在了高台上的墨言夫妇身上。 刚才曼姬突然的插手,虽然引起了在场人的意外,但因为五蕴长云镜发动的太过迅速,以至于他们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没再关注台上,而景黎却始终留有一丝注意力在那两人之上,所以能够清楚的看到,使用己身力量催动了五蕴长云镜的曼姬除了脸色愈发苍白,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虚弱了许多之外,她头顶的血条并没有变化。 反而是想要阻止她却没来得及的墨言,掉血的频率比之刚才出现,景黎第一眼看时,更快了。 “师兄,刚才,你有感觉到吗?” 苍麒微微颔首,肯定了景黎的感觉,“虽然时间很短,但的确有一瞬间能感觉到他的妖力波动。” 所以,只要一运功,血就会掉的更快么。 这么一来,倒是不难理解曼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对夫妻,一个命不久矣;一个旧伤未愈,身体虚弱,倒是不难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急着给唯一的女儿招亲了,不然日后他们两人都不在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只是,景黎还是有一点想不通,墨言的父亲身为合体期,甚至很有可能已臻大乘,难道还没有办法救自己的儿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送命? 再者,以墨言的修为还能被人伤到这般地步,那个下手之人的实力,可见一斑。 若是私仇还没什么,若是为了其他目的,例如山海城……这次的招亲,怕是不会如墨言所愿的那般顺利了。 但愿只是他多想,景黎盯着墨言头顶的血条看了一会,才收回目光,低下头道,“以严堡主的实力,想来心境方便的试炼,应该奈何他不得,不过这一轮应该能刷下不少人,就是不知下一轮是在什么时候了。” 昨天方博义还在担心墨言会借着今天的机会操控一些中招之人,现在看来,方博义完全是白担心了——就墨言那状况,一次性操控那许多人,那完全是在加快自己领便当的进程。 “不会相隔太久。” 虽然不知道景黎是如何得知墨言的身体状况的,不过对于他所言,苍麒并不怀疑,而墨言的状况既然已成了这样,招亲的事,势必不会再拖。 他这会所顾虑的,正是景黎刚才所担忧的,这次招亲,怕是会有变故……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台上与台下的人们,都专注于各自的眼前,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原本不算强烈的日光也从东边慢慢爬上了正中。 “盟主!” 忽然,一声惊呼在人群中响起,惊讶中带着欣喜。 景黎循声望去,就看见斜对角第一席的位置上,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好些人都拥了上去,围着里面的人道喜问询。 看那位置,还有刚才那一声称谓,应该是散修联盟的洪天旭。 洪天旭的清醒就像是一个被碰触了的开关,没过多久,又有几人相继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神魂归位。 无一例外,这些领先了旁人,率先出来的,都是排名靠前的那几个,严锦程虽然不是拔得头筹的那一个,却也绝对是在座众人中优秀的那一类。 见到自家堡主毫发未损的从幻境中全身而退,方博义终于放下了心底的大石,笑嘻嘻的又凑了上去拍马屁。 严锦程先行调息了一阵后,才睁开眼环顾了一圈四周,不出所料,先出来的就是那几个,眼角一瞥,却见到冷锋正闭目调息,目光不由顿了顿,问身边人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瞄了眼他所指的方向,看清对方是谁后,方青便答道,“和堡主差不多同一时间,只慢了两息。” 慢了两息? 严锦程一愣,下意识追问道,“那第一个出来的是谁?” “洪天旭。” 严锦程扭过头,果然见到对方托着茶杯,正与身边一人谈笑风生,一派从容之色;又收回目光去看冷锋,双目仍闭着,心中暗自纳闷,以冷锋的实力,实在是没道理这么晚出来才是,竟然还被自己给抢了先。 * 花园中的试炼尚在紧张的进行时,城主府内的另一处地方,却又是另一种气氛了—— 墨玥满脸不耐的在屋里来回踱步,自从那天跑路失败,被逮了回来之后,墨言就禁止了她再踏出城主府的大门一步,甚至还亲自指派了两个侍卫过来盯着她。 她实在是想不通,双亲这回怎么就铁了心的想要把她嫁出去,以前也没见他们着急过这事,哪知道突然就态度大变,自己怎么说都不管用,还拿她娘的身体来说事。 嘁—— 墨玥愤愤的揪下了手边花瓶里的一支木芙蓉,谁想她会乖乖听话,谁要嫁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啊。 哎,要是祖父在就好了,祖父最疼她了,肯定不会让父亲他们乱来。 因为想到墨心,墨玥仰起脸来想了一会,发觉已经好久没见到她祖父了,莫非又在闭关,不然这次招亲的动静这么大,他老人家听到了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也不知道之前给义父送去的信他收到了没有,她这都被关了好几天了,怎么也没见义父派人过来接她? 烦躁的扯着手中鲜花的花瓣,又看见墨言派来的那两个盯着她的侍卫一丝不苟的守在外面,更是心烦。 两座靠山这会貌似都有些靠不住,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墨玥琢磨了好一会,心中渐渐打定了主意…… 墨言禁止墨玥出城主府大门,但这条禁足令并不适用于府内,只要墨玥不踏出城主府大门,想要去哪里,墨言并不会限制。 已经从侍女口中听说了墨言今天宴请了许多人才俊上门做客一事,墨玥心中有数这会府里的大部分人手肯定都已经抽调去了花园那边,别处的守卫肯定要比平时薄弱一些,而这,就是她的机会。 两个被派来盯梢的侍卫见墨玥出了门一路向着花园的方向走去,猜测她可能是想去看看今日来做客的那些人,想了想,便隔了几步远缀在后面。 他们跟在墨玥身后,并不能看见墨玥手上的动作,墨言是上古黑玄狐一脉,精通于幻术,身为他女儿的墨玥,自然也继承了这一点。 借着身形的掩饰,边走边布置下幻境,在路程行至一半的时候,得了手。 耐着性子仔细倾听着身后的动静,在脚步声停下之后,回转过身,不出所料的见到那两个跟着自己的侍卫目光空洞而呆滞的僵立在原地。 墨玥脸上不由出现了一丝得逞的笑意,玉臂轻摇,晃动着腕子上的一串骨铃,让两人回到自己院落里去待着,不准出来。 待两个侍卫的背影渐渐走出了视野,墨玥才高兴的抬了抬下巴,捏了捏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一枚流光溢彩的宝珠,勾了勾嘴角。 朦胧的灵光遍布了全身,在灵光消失之后,原地已没了墨玥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穿了一身素色袍子,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就连原本的气息都彻底改变。 “早就该这么干了,要是上一回就用了阴阳转轮珠,也不会还没出城门就被抓了回来。” 墨玥瘪了瘪嘴,又细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什么疏漏之后,双手背在身后,溜溜达达的继续向花园的方向走去。 她父亲最近将大门把守的可是严的很,若一个人出去,肯定会被盘查,但今天就不同了,来了这么多人,就不信她父亲还会让人一个个排查过去,只要她混进了今日来的宾客之中,伪装成他们的同伴,门口的那些侍卫们定然不会刁难。 越想越觉得自己机智的墨玥眯起了眼睛,心情大好。 “呵。” 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 墨玥警觉的转过头,却只来得及看见一片紫色的薄纱由远及近,有什么东西拂过眼前,再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道黑影瞬间从空地上出现,接住墨玥软软倒下的身体,对着刚从动手的那人点了点头,就连同手上的人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水葱似得纤细手指抚上饱满的樱唇,剪剪秋瞳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亮。“接下来,还是去找小主人吧~” 司嫣半是苦恼半是嗔怪的轻点着红唇,“真是伤脑筋,再这样下去,主人可是会生气的呀……” * 花园—— 对于爱女被人掳走一事一无所知的墨言夫妇正看着又一个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的年轻人,点了点头,这人数,已经比他料想的还要多上一成了。 瞥了眼台上燃着的那支两只粗的香,见已快燃至尽头处,便将五蕴长云镜收回,这回他抢在了曼姬之前出手,一挥衣袖,将那些尚困在幻境中,还不曾出来的人全都带了出来。 那些人出来时,面上还有一丝茫然,但很快,他们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面上很快就染上了懊恼之色——很显然,这一次的招亲,他们只能在此止步了。 与之相反的那些通过了此次试炼的人,脸上都是轻松之色,曼姬在台上将下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将通过的人夸赞了一番,而对于失败的那些,也是多有鼓励,倒是让那些人心中的失落稍减——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已成了定局,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了,谁叫自己不争气呢…… 而在那些被刷下来的人离开之后,整个花园瞬间就空了一大半。 曼姬看了眼西垂的落日,又看了眼台下剩下的两百多人,轻轻拍了拍手,两排美貌侍女托着托盘自月半门外鱼贯而入,走进后,才发现那些托盘里的,都是各色灵力充沛的珍馐。 “诸多俊杰今日辛苦,若是不嫌弃,不如尝一尝我山海城的特色佳肴……” 于是被留了饭了众人边动筷子,边听着山海城的一些趣事被曼姬娓娓道来,一顿饭吃的倒也和乐融融。 而曼姬留下他们,自然也不就是为了单纯的请他们吃一顿饭的,随着宴席接近尾声,气氛正好,便趁机将她早就与墨言商议好的,接下来的比试之法说出。 试过了品性,自然就该试试身手了。 古往今来,但凡涉及到招亲,就不外乎两个要素,一个抛绣球,一个比武;前者在修真界没什么存在感,自然得靠后者独挑大梁。 景黎正吐槽着果然不管到了哪,比武招亲这玩意都是存在着的,正想听曼姬细说规则,究竟是怎么个比法,台上却突然没声了,不由奇怪的向台上望去。 才将话说到一半的曼姬注意到身边的墨言脸色蓦地一变,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这一停顿,注意力全被身边人拉走。还没来得及问出了什么事,就感觉到手腕一紧,再看墨言,却见他薄唇紧抿,喉结微微滑动,像是想说什么,一道鲜艳的赤色却先一步从嘴角溢出。 景黎目瞪口呆的看着墨言头顶的血条肉眼可见的又加快了掉血频率,并且瞬间减少了两毫米的血量,正想着这位城主该不会今晚就进入领便当倒计时,就听见半月门那传来一阵喧哗。 然后,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冲向台上…… 第二百三十二章 曼姬正焦虑于夫君的异样,冷不丁一个黑影突然蹿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跑的太急还是被吓的,一张脸惨白成一片,乌黑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火急火燎的倒出了好多话。 这噼里啪啦的一大通,心烦意乱间的曼姬只听清楚了“小姐”“不好”几个字眼,心头猛地一跳,急声道,“玥儿怎么了?!” “小姐不见了!” 赶来报信的正是第一个发觉主子失踪了的墨玥的侍女。 晌午时,墨玥说晚上想吃酒渍芙蓉蟹,她便出门去临兰溪那边抓螃蟹去了,才刚回来,谁知进了院子一瞧,那两个被城主派来盯着墨玥的侍卫就那么双目无神的伫在了院子里,而墨玥却不见了踪影。 好不容易才想办法把两个侍卫叫醒,问他们,却都晕晕乎乎的解说不清,只说小姐没出府;发动了其他人一起帮着找,都快将整个城主府都翻遍了,也没见到墨玥人影。 侍女本来还想着,是不是墨玥趁着今儿的人手都在花园那头,又想趁机跑路,谁知道,去问守门的侍卫,都说压根就没人出去过。 一个大活人就那么凭空在府里消失了,这还了得! 侍女一边让人继续找,一边忙不择路的跑来花园这边报信。 好歹也知道影响,没有一进园子就嚷嚷,一路跑到了夫人身边才敢开的口,还刻意压低了音量,但这种程度的保密措施,在修士面前,委实不够看。 更遑论,现在在场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人精,看这侍女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便知出事,再凝神屏气的细听了一耳朵,虽不完整,但也足够他们窥得一二了。 方博义对着同伴们挤眉弄眼,含糊了声音道,“不会是又逃婚了吧?” 在场的这些人里,也一些消息灵通的,都隐约听说过前几日墨玥逃婚未遂的事,这会偷听了一耳朵,又见台上的人面色不对,心中莫不嘀咕起来,难不成,真的又跑了? 台下的这些才俊们是这么想的,台上的曼姬和侍女,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墨玥有前科。 曼姬既担心又气恼,正要吩咐人去将人给带回来,就听见墨言哑声道,“是他们……他们来了……” 侍女还一脸茫然,纳闷着谁来了,还以为墨言说的是台下的那些客人,曼姬却是骤然色变,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酒盏。 “快,玥儿……” 墨言强提起一口气,站起身来,想要去找人,却因为动作过猛,以及心口的揪痛而身体微晃了一下,而这一晃,也终是惊醒了曼姬。 “唰”的一声,曼姬骤然起身,一把托住了墨言的半边身子,因她动作快,脸上又带着笑,下面的人只当他们夫妇感情好,离席也是结伴而行。 “我知夫君忧心玥儿,但夫君如今实在不易再妄动妖力,心绪亦不可太过起伏,不管怎么说,现在毕竟还是山海城,他们真想干什么,也该看看城门口的那块诛仙石!” 能被墨言看中的,又岂会是温和无害的娇弱女子,曼姬自早年受创后,便深居简出,以至于很多人对她的印象都停留在柔弱可怜上,但这会,先是夫君被人暗算重伤,爱女又不知此时被掳至何处,这满腔的怒意,终是将那平日里的温柔淡然给撕碎了。 肃杀之气在曼姬眼中一闪而过,不单是身边两人感觉到了,就连坐在下面,里台子近一些的那些人也都感觉到了,正惊疑不定间,就见刚才面色僵硬的曼姬忽的转过脸来,看着台下轻笑一声道。 “气氛正好,实在不该扫了大家的兴致,只是这会实在是有桩事须得妾身亲自去看看,“至于刚才所提的事……” 众人顿时竖起了耳朵细听。 曼姬将目光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才柔声道,“相遇即是有缘,诸位远道而来我山海城,不如就换一个法子吧。” “可巧,府内进了几个不长眼的小毛贼,将妾身最为看重的一件宝贝给带走了,妾身有心亲自追回,偏巧又与旁的事撞在了一块,既然诸位少侠都在,不若,帮妾身一个小忙,将那妾身的宝贝带回来,妾身定有重谢。” 听了开头就觉得不妥的墨言眼皮子一跳,果然接下来就听见了曼姬直接将事半摊开的说了,抓住她手腕的手掌登时一紧,急道,“夫人!” “夫君莫要担心,我自有分寸。”秋瞳里不再是盈盈的波光,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冰,“不过是一群躲在暗处的鼠辈,只会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他们不是不想人知道吗?我偏不如他们的意!下面的这些人身后的势力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我倒不信了,他们还真敢同时得罪这许多势力不成,也不怕胃口太了撑得慌。” 因为站位的关系,墨言的身子被曼姬挡住了大半,下面的人瞧不见这位城主此时是何等急切的神情,曼姬面色如常的轻笑着挽住墨言的胳膊,实则是方便对方借力,扭头对下面笑道,“如此,便有劳诸位少侠了,夫君陪我一起去前头看看吧。” 说着就给侍女使了个眼色,将墨言明靠实扶的挽下了台,姿态优雅却异常快速的消失在半月门后,将那些人的纷纷的议论都抛在了身后…… * 在某些人还在茫然曼姬究竟是被偷了什么宝贝的时候,严锦程这边已经开始讨论上了。 景黎飞快的布下了双重禁制,阻隔了其他人窥探偷听的可能以方便大家讨论。 严锦程双眉间拧起了一道浅浅的褶皱,看向苍麒,“苍道友对此事如何看?城主夫人所言的那件宝贝…….” 苍麒的回答尤其简介,只有两个字,“墨玥。” 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的严锦程点了点头,苍麒的想法同他一样,只是,现在看来,墨玥的“逃婚”,怕是有些说道啊,刚才墨言与曼姬一瞬间的变色,他们也都是看见的了。 找,是自然要找的,他现在会站在这里,就是为了能够在此次招亲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赢家,这会墨玥不见,别说这是考验的方式之一,就是不在考验之列,那也是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的。 但是,问题在于,曼姬的那一番话,说的太过含糊,他们除了知道墨玥被人带走之外,一无所知,若是别处,还能加派人手四周搜查,但城主府…….. 苍麒猜到他的顾虑,略一思忖,与他分析道,“听那侍女所言,墨玥应不是在屋里走丢,她前些日子意欲出城,虽被带了回来,这念头也未必就此打消了。” 考虑到严锦程的立场,苍麒并未直言墨玥还想再逃婚,只是婉转道,“今日城主府内宾客众多,倒不失为一个机会。” 尽管苍麒说的含蓄,但在场的几个都秒懂。 严锦程也并非是因为爱慕墨玥才想娶她,倒也不在意,只是思索起苍麒的话来。 确实,墨玥如果再想出府,今天确实是个好机会,人多眼杂,要混进今天进府的人里,浑水摸鱼的出去,是再方便不过的——城主府的侍卫肯定不会一一盘查过去。 如果墨玥打的是这个主意的话,那么,她应该会想办法到花园来,但现在,花园里却并没有瞧见她的影子——对于一早就抵达,并且一直待在花园内的他们来说,现场一共有多少人,他们还是清楚的,而目前,人数并未多出,显然,墨玥不曾在场。 “那应该,就是在途中出的岔子了。”景黎想了想道,“今早那位侍者引我们进来时,除了我们走的那条道,还有一条道是从里面通出来的,想来那条应该是通向内宅的,如果墨姑娘想到花园来,走的应该是那条道。” 毕竟他们走的那条是通往大门的。 有了一个可以探查的地点,严锦程自然坐不住,这会花园里正乱,众人都讨论着曼姬所言,他们一行人不动声色的离开,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离开前,严锦程下意识往最上首的那席看了眼,只是视线被人群堵住,没能看到那两人是否还在席位上。 * 城主府的面积着实不小,景黎一行人行至一半,才发觉,有许多岔路,也不知墨玥当时走的是哪一条。 一路上还遇见不少府里的侍卫与侍女,也都面带急色的四处奔波。 严锦程正考虑着叫两个过来问话,就听见身边的方博义“咦”了一声,循声望去,就见景黎身前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幅投影,看那投影中的地点,正是他们所在的这一处,偶尔还有几个人影从中经过。 “还是师兄教的这个法术最方便了。” 景黎一边用回溯之术查着墨玥最后出现的地点,一边笑道,“好几回都靠着它才能找到目标。” 苍麒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查看着画面中的人物,闻言用下巴蹭了蹭景黎的发顶,笑道,“本该如此。” 又指点道,“应该不是此处。” 说着伸指在空中虚划了一道,投影很快就跳转到了另一边,这一回,有一个衣饰明显不同于侍女的年轻女子出现在画面里。 一直盯着这边的方博义一见这人,立马“呦呵”了一声,“这不是墨姑娘么。” 第二百三十三章 画面中的墨玥边走边将双手掩在身前,快速的结印,而在她身后数步远的地方,还跟着两个侍卫。 景黎注意到墨玥结印的手势是幻阵专属,应该是想要施展幻术来摆脱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 跟在墨玥后头,对于墨玥的计划一无所知的两个侍卫没多久后,果然中招,呆滞的听从着墨玥的吩咐离开。 画面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墨玥一个人,然而她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拿出了什么东西捣鼓起来,因为被她的手挡住了大半,景黎等人看不清那物的模样,只能从她指缝间漏出的隐隐光晕,推断那东西应该是某件灵物或是法宝。 很快,墨玥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新面孔,通过投影只能看见当时的情况,感应不到墨玥易容后随之改变的气息,景黎等人也没深究——她想跑路,换一张脸是最稳妥的办法。 “看她样子,应该是准备过去花园那边。”严锦程凝神看着画面,“就是不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仿佛是为了印证严锦程的这句话,接下来所发生的情况很快就展现在他们眼前,不管是墨玥一照面就被人一招放倒,还是出手之人的模样,全都尽收眼底。 方博义抽了抽嘴角,对于墨玥那不堪一击的战斗力十分无语,再想不到她竟然在明知道身后有人,已有了警惕的情况下,还能被人一招放倒。 心底默默分腹诽对方的不中用,嘴上却道,“那黑衣人抓着墨姑娘往西边走了,另一个却是往南走的,堡主,我们是去追回墨姑娘,还是兵分两路,将那两人都抓回来。” 从刚才的投影中可以看出,那个紫衣女子显然才是主谋,掳走墨玥的那个黑衣人不过是听命行事,墨玥自然是要带回来的,但是,只是将人带回来还不够,必须将事情都弄清楚才行。 那黑衣人的地位不如那紫衣女子,要想知道更多的情报,就必须将那女子也一起抓到手,只是…… 严锦程迟疑的看了一眼景黎二人,为了确保墨玥的安全,他本人肯定是去追那个往西走的黑衣人的,而在场的五人里,除了他之外,修为最高的就数苍麒,他私心自然是希望苍麒去南面。 只是那紫衣女子尚不知其来历,不曾正面交过手也不知道对方深浅,光看她们这般肆无忌惮,如入无人之境的闯入城主府,并直接将墨玥劫走,就知她们有恃无恐,来头不小,让苍麒追去,倒是有些不妥了。 他不像方博义想的那么轻松,墨玥就是实力再不济,好歹也有诸多法宝护体,又起了提防之心,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被擒——实力再墨玥之上并没什么,但在对方已有准备的情况下,还能一招制敌,那紫衣女子若不是自身实力远高于墨玥,就是另有依仗,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所乐见的。 离墨玥被掳走已有一段时间,现在追去,都未必能马上追到人,再拖下去,怕是更见不着影了,更有其他人随时可能掌握到消息出发,时间紧迫,不容他们再耽搁,诸多念头在严锦程脑中快速的闪过,片刻后,终是拿定了主意,“我欲往西而行,有劳苍道友替我走一遭,去探探那紫衣女子的下落,那女子既然能进城主府如入无人之境,亦不曾被人发觉,必有其诡异之处,还望苍道友多加小心才是。”顿了顿又道,“我让阿青与博义跟你一起过去,至于景道友…….不如与我同行?” 严锦程这么安排,也是经过仔细考虑的,方青与方博义跟随自己多年,两人的身手他自然清楚,派他们过去,绝对不会给苍麒拖后腿,反而能帮上不少忙;再者,现在离那伙人离开已有段时间,自己这一路往西追去,若是他们中途拐了道,很容易就跟丢了目标,走了岔路,不若叫上景黎同行,有他在,中途就算丢失了目标,要查找起来,也比自己两眼一摸黑的方便许多。 更何况,苍麒身边有方青两个在,也不怕他没有帮手,反观自己,将两个手下都派出去,身边却是没人了。 严锦程的安排显然在其他四人的意料之外,被点了名的景黎有些懵逼的指了指自己,“我?” 严锦程点了点头,恳切道,“正是,这一路上,怕是要劳烦景道友……”话还没说完,就被苍麒打断了。 “师弟与我同行。”苍麒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将景黎揽在身侧,不等严锦程再次开口便道,“前来掳人的是魔族中人,严堡主不必过滤。” 找人不好找,魔气难道还不好找么。 在明确目标是魔族中人后,他相信,严锦程会有追踪的办法的。 果然—— “苍道友此言当真?” 一涉及到魔族,修士大多是一个反应,严锦程神情登时一凛,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苍麒,“不知此二人身份,苍道友是从何处得知?” “曾经交过手。” 苍麒的实力他已见识过,既然这两人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在这,不管他们是否赢过了苍麒,那至少,他们没输。 对于两个掳人者的实力又高看了一分的严锦程见苍麒神色如常,却并没细说,只当对方也有意在这回讨回,若是这样,方青两个跟着,倒是不便了。 又思及那黑衣人要是魔族,想要追查他的下落,倒也不至于到时像无头苍蝇一般毫无目标,景黎不与他同行,倒也罢了,更关键的是—— 严锦程的眼睛忍不住右下角瞄了瞄,看苍麒的模样,压根就打算放人…… “既是如此,那便依苍道友所言。”严锦程拱了拱手,带着方青两人向西追赶黑衣人与墨玥而去,分开前,还不忘嘱咐景黎两人道,“魔族诡计多端,两位要多加小心。” 他们三人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三人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 * “怎么到哪里都有魔族的影子。”景黎担忧道,“墨城主所说的‘他们’想必就是指司嫣他们了。” “墨城主的情况不容乐观,现在又掳走了墨姑娘,魔族这是准备对妖族下手了么?” “现在担心这些,还为时过早,先跟上去看看再说。” 景黎应了一声,被苍麒拉上了飞剑,一齐向着南边疾驰而去。 * 这一天的山海城,热闹的很,各方人马皆尽登场。 城内某一所大宅的后院,闻人异双手环臂,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空空如也的暗格,就算端木少烨此时不回头,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平静表面下的怒意。 “额……”端木少烨默默的往边上退了一步,尴尬道,“或许,那东西根本就没在这?” 闻人异闻言,目光从暗格上转移到了出声的家伙身上,即使没说话,端木少烨都感觉到压力陡然增大。 真是见鬼了,端木少烨在心中暗暗咒骂,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先他们一步将东西给取走了,照理来说,这地方,除了他们,应该没人知道啊。 就说这一路进来怎么这么顺利,感情是有人已经先进来过一趟了! 端木少烨在心里把那个不知道哪里的小贼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叫苦不迭,这下可如何是好,他一点都不想去万骷谷那种鬼地方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心里的呐喊,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还真的又冒出了一个人来。 “小主人,司嫣可算是找到你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紫色的身影宛如烟霞般飘然而至。 光听那称呼就知道来人是谁的端木少烨默默的瞄了眼闻人异,随即悲剧的发现对方看他的目光更冷了。 “我发誓,不是我说的。”端木少烨指天发誓,他绝对没有对第三个人提起过他们这回的目的地,这妞能找到这里,和他那是绝对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话说司嫣这女人这也真够行的啊…….这都能被找到…… 相比于他的感慨,闻人异就直接的多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司嫣笑而不答,反而看了一眼墙上已经被打开了的暗格,“小主人是来这里找东西的吗?” 不等闻人异回答,便自顾自道,“可是看起来,小主人似乎来迟了一步呢。” 闻人异眯了眯眼,“你知道些什么?” “司嫣什么都不知道啊。”司嫣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司嫣只知道,主人真的很想念小主人,小主人为什么一直不愿和司嫣回去……” 最后的那句话里,还带着一丝嗔怪。 “你是在威胁我?” “司嫣怎么会威胁小主人呢?!”司嫣忙不迭摇头,“司嫣只是,想请小主人回魔界看望主人,除此之外,真的别无他想。” “只是,小主人迟迟不愿回去,主人可是会生气的呀……” 说这话的同时,水润的双眸似有所指的瞥了一眼暗格,似自言自语道,“毕竟,主人那么关心小主人呢……” 第二百三十四章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才有人开口。 “如果我说不呢?”闻人异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凭借着身高上的绝对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嘲弄道,“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小主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几不可查的停顿之后,司嫣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颇为无辜的仰起脸,“司嫣怎么敢勉强小主人,左右小主人的意愿。小主人想去哪,当然就去哪里了。” 有那么一瞬间,端木少烨以为闻人异会在这里动手,那话里满满的火药味,充斥了整个空间,一触即发。 只是没想到,司嫣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服了软,听她进来后说的那些似有所指的话,还以为两边会就此撕破脸呢……唔,这么说也不对,他家主上从来就没给过人脸…… 闻人异之所以容忍司嫣三不五时的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其根本原因是他对仇烨霖的不够,而有司嫣在,能够方便他及时掌握对方的动向,为此,他甚至容忍了司嫣一边在他身边聒噪。 但这种容忍是在未触及到他的底线的情况下才可能存在。 跟随自己、私下调查,不管是哪一件都触碰到了他的逆鳞,更不用说,司嫣还将这两件事都干了。 他闻人异从来就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子,安□□魔族的钉子已经渐渐站稳了脚跟,接下来,只需要筹谋,等待一个接近仇烨霖身边而不令对方起疑的契机而已了;既然自己的人能够浮出水面了,那司嫣的存在与否,也就不再是必要的了。 敏锐的感觉到闻人异态度上的变化,司嫣心中登时警觉起来,她和对方的接触也不算少了,原本被派仇烨霖派到前者身边时,还以为不过是桩手到擒来的便宜差事,没想到闻人异会这般的油盐不进,无数次的示好都只换来对方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瞥。 而更为关键的是,不管自己多费多少唇舌,闻人异对于仇烨霖的态度始终如一——即使不再像初次听到那个名字时那样狂飙杀气,也不见得就是释然了,不过是引而不发罢了。 出过无数次任务,唯独在闻人异这里一再吃瘪,要说司嫣心里真的一点郁气也无,那是不可能的,这事再拖下去,不提闻人异如何,恐怕自己也难讨到什么好。 既是如此…… “小主人近来可是忙的很,司嫣跑了好几回都扑了个空,别无他法,只能自己想法子找人了。”仿佛没瞧见闻人异眼底的杀意,司嫣就跟没事人一般的站在原地没挪动一步,手指卷着披落在身前的一缕发丝,好整以暇的拨弄着,“小主人就是小主人,那些传言中的东西都能找到。” 无视于周遭陡然降低的温度,轻移莲步,翩然飘至墙边那被打开的暗格跟前,伸手在那光滑的石壁边缘拭过,一点黯淡的灰尘蒙在葱白的指尖。 司嫣低下头,凑近指尖,轻吹了一口气,那点点尘埃就那么被吹散在空气里,指尖又恢复了原有的白净。 “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还以为当年就被毁了,没想到竟然会藏在了这里,更没想到小主人竟然能找到它,司嫣果真没看错人。” “为什么您就不愿意与司嫣一起回魔界呢?” 司嫣转过身来,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上满是笃定之色,“只要小主人回去,主人的一切都是您的,不会再有人比您更适合那个位置了。” “只要您愿意,他们都将臣服在您的脚下,听从您的差遣。” 她不会看错的,闻人异是一个有野心的人,现在,她将这份唾手可得的天降之喜摆在他面前,她就不相信,闻人异,当真一点都心动。 闻人异当然是有野望的,不然也不会暗中招揽这许多人在身边,如果这份意外之喜来自于某处传承,他自然是欣然接受,但如果赠予的那一方是仇烨霖,呵。 那么,总有一天,他会将仇烨霖,连带着他的所有,全部都一切毁灭。 陡然蹿起的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各个方向向着司嫣包抄而来,在袭击的同时,也彻底断绝了她的所有退路。 心中笃定闻人异就算不当场表态,也绝对会有所动摇的司嫣万万没想到,这人翻脸竟然比翻书还快,毫无征兆的就突下杀手。 始终挂在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波光潋滟的眸子渐渐暗沉了下来,轻哼一声,双手连动,掌印翻飞,拍向那一道道袭来的黑气,那速度极快,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残影,竟然将那些黑气,全都悉数挡下。 司嫣抽回双手,十指张开成掌,右手掌心向下,左手掌心向上,双掌相距半尺,灵光从无到有,渐渐凝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球体,双掌在身前同时动作,划出一个圆形弧度,而双掌之内的那个紫色光球带着惊人的吸力,竟是将那些原本被挡住了的黑气全都吸了过来,一道道被吸入了光球之内。 待所欲的黑气都被吸收,那光球也从原来的紫色,变成了现在浓稠似墨的深紫。 端木少烨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一直以为这女人的水平在自己之下,现在看来,对方藏的挺深啊。 就连身为旁观者的端木少烨都有此感想,作为当事人的闻人异见到此景,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司嫣第一次找到他时,便是金丹期修为,那时的自己,甚至还不曾筑基,不过是个炼气期弟子;而现在,自己已晋级元婴,司嫣却依旧还是老样子。 他确实是怀疑过对方有所隐藏,却没想到,比自己所猜测的更深。 “呵。” 闻人异突然笑出声来,“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本事。” “小主人下手这般重,可委实伤了司嫣的心呢。” 司嫣“咯咯”的笑了起来,话里尽是哀怨之意,然手上的动作却是与她的表情截然相反,右手屈指成爪,将那光球抓起扔向闻人异所站之处,而那光球甫一脱手,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瞬间就分裂出了九个一模一样的分手,向着闻人异的身体各处轰去。 “!——” 一声巨响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声重重的闷响,整间屋子转眼坍塌,所有残骸都尽数被掩埋在滚滚的烟尘之中。 早在光球与目标碰触到的那一瞬间,司嫣身影偏飘然而起,退落至院中,足尖轻点,稳稳立于池中的荷叶之上,望着那处尘土飞扬之地。 片刻后,石块滚落的声音从烟尘中传来,渐渐消散的烟尘里,有两道人影越来越清晰。 “呸。” 端木少烨一边掸着衣服,一边将不小心吃进嘴里的灰尘给吐了出来,跟在闻人异身后叽叽咕咕的抱怨,对于一个生□□洁的人来,被弄的灰头土脸,那真是比要他死还更令他难受。 “啧啧啧,这女人下手还真够狠的。” 尽管知道司嫣在闻人异心里的印象分已经跌至负数不止,但端木少烨还是忍不住添砖加瓦道,“竟然早就在屋里布下了杀阵和困阵,这分明是没安好心啊。” 闻人异懒得理会身后的家伙的废话。 眯起眼睛,透过飞扬的烟尘,看见了那道紫色的身影,飘然立于荷叶之上,正笑吟吟的看着这边。 “就知道,这点雕虫小技奈何不了小主人。” 目光在闻人异身上一扫而过,看出刚才那一手,除了令他沾了些灰尘之外,并没造成更大的妨碍,司嫣也不意外,只是由衷的赞叹道,“小主人真的很厉害,若是再给小主人多一点时间,怕是我想要拦下小主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闻人异冷冷的看着她,冷哼了一声,右手凭虚一握,一柄黑色□□赫然在手。 司嫣柳眉蹙起,不甚满意的看着那杆□□,幽幽叹息,“小主人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呢。” 回应她的抱怨的,是攻势凌厉的枪法。 事已至此,司嫣也没再继续隐瞒,周身气势陡然增强,并且还在持续不断的上升中。 金丹后期、元婴初期、元婴中期…… 还在角落里掸灰尘的端木少烨目瞪口呆的看着司嫣就更磕了药似得修为一路飙升,直到一股骇人的威压铺天盖地的压下,才终于回过神来,一张嘴因为惊讶而长的极大,甚至能塞进一颗鸡蛋——化神期,这女人竟然是化神期,而且看这股威压,至少也是化神中期以上。 我去,这女人可以啊。 “幸好,现在司嫣想要带小主人走,还是行得通的。” 司嫣抬手将一缕被风吹起的发丝拨至耳后,望着闻人异眉间拧起的川字,嘴角微微扬起,依旧是对方所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只是这一次,不再像从前那般的怯弱,反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 “那么,请吧,我的小主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就凭你?” 闻人异淡淡的看着司嫣,不知道是否是光线的原因,他的眼睛里有一抹淡淡的,赤色的荧光,将原本纯黑的眼珠蒙上了一层赤色,沾染上了嗜血的气息。 司嫣看着眼前的青年,透过他,依稀能看见另一个的身影,那是一个更为强大,令人从心底感到臣服的强大的男人。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与对方接触了这么久,明明知道对方讨厌什么,红唇微张,还是发出一声轻叹,“真像啊……” 一句话尾音还未尽,整个人便瞬间消失在原地,转眼,又在离刚才所站位置的对角不远处出现,足尖轻点在粉嫩的荷花之上,看着自己刚才所待的地方在森冷的黑色枪头下灰飞烟灭。 一击失手,闻人异也不在意,手腕一抖,没有片刻停顿的提枪反身掠去。 黑色的枪身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掠水儿来的枪头划开了一池的清水,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司嫣的目光从那道瘦削的人影上掠过,在手掌与枪身贴合的地方顿了顿。 一阵风过,吹落了几瓣荷花瓣,打着转儿的被吹到了闻人异的身边,那一片片飞舞的花瓣,就像是一只只蹁跹的粉蝶,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闻人异瞥了眼司嫣捏在手中把玩的花瓣,换回对方的嫣然一笑,司嫣松开手指,轻轻吹了一口气,将那一瓣花瓣吹送过来。 “虽然这样的小主人也很迷人,但是,再拖下去,可是会耽误不少时间呢~” 闻人异忽的拧起眉来,目光不善的扫向周围的那些花瓣,一道惨淡的幽光闪过,带着炸裂的轰鸣,仿佛连空气都能被撕裂,然而枪尖所指的那一瓣柔嫩的花瓣,却是纹丝未动,没有并撕裂,也没有被毁灭,依然留在原地。 冷哼了一声,正欲提枪再来,手指却几不可查的僵了一瞬,一股冷意从心脏开始,向着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呀,看来,是被小主人发现了呢。” 司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闻人异的变脸,也不待对方开口,便主动解惑道,“小主人可别这么看我,这可不是我动的手。” “即使小主人不愿意承认,可您的身体里流淌着主人的血液,这一点,是无论如何无法更改的。其实,小主人也有感觉到的吧?自从您晋级元婴以来,你体内那另一半血液的所带来的热度,就不曾消退过……” 知道对方此刻无法动弹,而肆无忌惮的伸手抚上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无视于阴沉的能拧出水来的脸色,感受着指腹下的皮肤,司嫣的眼中闪过一丝炙热的温度,“那是您继承了魔族最纯粹的力量的证明,您是他唯一,也是最出色的继承人。” “只有回到魔界,您体内的血液才会平静,您会在那里得到更为强大的力量,否则……”司嫣松开手,退后一步,直视着闻人异的双眼,淡淡道,“现在只不过是略有不适,您能够将它压下,等到您再也压制不住它的时候,您体内的力量就会失控。因为您现在的身体还太弱,只有跟司嫣回去,您才不会走火入魔。” 一直站在角落处围观的端木少烨见状不妙,便要冲上来帮忙,可才迈出了一步,就发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充斥着周身,几乎要将他挤压变形。 “你最好乖乖的在这里待着别动,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呦~” 娇笑的声音紧贴着耳畔响起,而自己甚至连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怎么过来的都没有看清楚,端木少烨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强忍住体内的气血翻涌,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来,同时厉喝一声,无数罡风从地面猛然蹿出,将原本充斥在这片空间的威压纷纷绞碎。 成功脱身的端木少烨想也不想的蹿到了闻人异身边,想要破开那结界,将人给带出来,两声金戈之声后,花瓣巍然不动,他却反被震的虎口生疼。 难怪那女人看他过来也不急,还笑眯眯的站在这边看,原来是早知道这东西没那么容易解决么。端木少烨不免在心底咒骂了一声,打不过当然是要跑了,但是问题是现在他家主上还被困着,他又怎么好独自跑路。 不死心的又试了几次,结果均以失败告终。 可以想见,闻人异此刻心中有多窝火,但偏偏,奈何她不得。 拖了这么久,总算是在今天将这桩事给解决了,司嫣用手轻轻扇了两下,因为体内血脉之力暴动而无法动弹的闻人异,以及屡败屡战的端木少烨就好似被一条无形的绳子拉扯着,来带了她的身边。 “喂,适可而止啊。” 端木少烨一边喊着,一边被迫被拉至司嫣身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司嫣瞅了他一眼,吹了口气,聒噪的家伙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脑袋无力的垂落,晕了过去。 虽然她接到的任务只是将小主人带回去,但这回已经惹得后者不高兴,要是自己再把他手下给处置了,估计小主人更要生气了,也罢,那边一起带回去好了。 只花了一息时间就打定了主意的司嫣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垂直虚按,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动作,一道狭长的口子将天空撕裂开来,露出漆黑的一角。 撕裂空间。 正极力将体内造反的力量给压制下来的闻人异并非对于外界的情况完全无知,在看见司嫣的这一举动后,瞳孔猛地一缩,这应该是只有合体期高手才能办的到的事…… 对于对方眼中的惊愕颇为受用的司嫣无声的勾了勾嘴角,却不敢中断,只是双唇一张一合的速度比之先前更快了,额上也隐隐有细小的汗珠渗出。 她之前确实是隐藏了实力,有意将修为压制在了金丹,以便接近目标,她真正的修为是在化神中期。 闻人异身上底牌颇多,天赋又惊人,司嫣实在是怕带人回去的路上再出什么岔子,以至于前功尽弃,便索性借用仇烨霖曾经留在自己身上的那一丝元神之力,撕裂了空间,准备走捷径回魔界。 在司嫣额前的细碎汗珠增加的同时,那一道黑色的裂隙也在被不断拉大。 终于。 司嫣停止了念咒,而面前的裂隙,近两尺宽,正好容一人通过。 虽是借助于仇烨霖的力量,那打开这裂隙的灵力却全都来自己身,这一条看起来不算宽敞简易通道,几乎耗尽了她体内的大半灵力。 略略调息了一会,司嫣便抓住手边已经失去了意识的端木少烨率先扔了进去,随即,又牵住闻人异,笑吟吟道,“走吧,小主人。” 就在她一只脚即将踏入裂隙的那一瞬间,忽然耳后一阵风声传来,司嫣警觉的先将闻人异推开,同时自己也闪身避开,就看见一道人影落到眼前,双手峨眉刺上寒光闪过。 来人二话不说,就冲着司嫣直扑过来。 “又是你……” 司嫣微微蹙起眉,神色间多有不耐,“真是个讨人厌的臭丫头。” 闪身再次避开峨眉刺的同时,三掌同时拍出,不给对方再次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机会,打定主意,今天就将对方在这里彻底解决掉。 身体扭转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悬之又悬的避过了前两掌后,又一脚蹬在了刚才那两掌拍出所带着的灵力漩涡之上,反身弹射,完美的避开了那方向截然相反的第三掌。 谢盈盈在距离司嫣数丈开外的地方落下,喘着气。 虽然刚才看起来她全然都避开了,但事实上,对方刚才那三掌都用上了八成力,又岂是那么容易应付的,动作间拉扯到旧伤,谢盈盈眼眸不由一暗。 双臂展开,两道冷光闪过,有什么东西,顺着风一起,飘了过去。 “嗯?” 司嫣眯起眼睛,就如同不久前对付闻人异的突然发难一样,双手同时动作,凝聚出紫色光球,将那些带着磷光的粉末都收拢到了一处,吸入了光球之内,冷笑道。“来的正好,今日就让你长眠在此,也免得三番两次的跑来给我惹麻烦。” 这臭丫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见面就对自己喊打喊杀,出手招招狠厉,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她压根就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惹上过这么一号人。 就连前阵子好不容易找到的新的据点,都被对方给搅黄了,偏这臭丫头属泥鳅的,滑不溜手,修为明明在自己之下,却一再被她逃走。 就连这一次也一样,通道存在的时间有限,以她现在的水平最多只能撑半柱香的时间,可这臭丫头却又跑来坏她好事。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三次四次,那便是傻子也知道其中有猫腻了——这臭丫头怕是一路追着自己过来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紫色的轻纱在空中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修长的五指微微分开,掌中的紫色光球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五团鸽子蛋大小的光球。 司嫣长袖一甩,那五团光球霎时间离手,托着长长的光带,交错着前进,不一会就交织出一张紫色的光网,向着谢盈盈所在的位置兜头罩下。 谢盈盈这一次并没有再避让,反而与那些光球迎面对上,手中的峨眉刺与那光球激烈的碰撞到了一起,激射出一连串的火花,星火四溅,刺耳的交戈声带着嗡鸣不断在耳鼓处回响。 借着手中双刺的倒钩,双向交叉着刺中了出现在自己腰侧附近的两团光球,谢盈盈闷哼一声,在一息之内将周身灵力都集中于双臂上,骤然发力,直接用峨眉刺将那两团光球给戳了个对穿,并如法炮制的旋身刺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死角处的两团光球。 只一眨眼的功夫,司嫣的五团光球就已五去其四,甚至连最后的那一团,也将难保——手上双刺串了葫芦的谢盈盈直接用蛮力将那光团给生生踹进了下方的水池之内。 承载着巨大能量的光团甫一落水,就激起了一道极高极长的水帘,将整个院子分出了一道隔断来。 而在水帘开始下落的那一瞬间,紫色的人影,夹带着杀招席卷而来。 谢盈盈虽反应不慢,立时拍掌相迎,然毕竟境界有差,反被对方一掌拍的连退数步,直退到两丈开外,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司嫣却没再给她机会,一道模糊的虚影从她体内分离而出,霎时间,周围的空间而变得扭曲起来,而那一道虚影却变得越来越清晰分明,宛如另一个单色版的司嫣。 司嫣居高临下的看着喘息的对手,眼皮微掀,低喝一声,“去!” 已近乎实质化的虚影瞬间窜出,出现在谢盈盈面前,手中所握细长的柳叶刀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的连挥数次,无形的风刃肆虐,在目标的身上割出一道道伤口,空气中霎时弥漫开血液所独有的甜腻腥味。 那些看似细长的伤口给谢盈盈带来的影响并不小,那虚影的每一次挥刀,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体力的灵力伴随着刀刃划破空气的嗡鸣而流失。 太阳穴突突直跳,化神期高手的威压如影随形,渗透到了她周遭的每一个角落,在给她巨大压力的同时,也趁机封锁住了她的退路,将这一片空间独立,以便在这里将自己彻底毁灭。 必须要离开这里,不然体力的灵力只会被眼前的虚影啃噬殆尽,永困于这一方天地。 在威压与灵力流失的双重困境下,视线已经开始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连带着耳鸣也随之出现。 必须要出去才行,已经与司嫣交过数次手的谢盈盈深知对方是布置结界的好手,若是不能及时出去,等待着她的,就是永恒的黑暗了。 得出去……必须要出去才行…… * 将对方狼狈的反应看在全都看在眼底司嫣勾了勾嘴角,柳眉微挑,心念一动,那代替自己出手的虚影便微微躬下身,左手抚上刀身,以指腹抹过刀刃,从刀柄处一路向下,轻弹了一下刀尖,抽手时,左手中已多了一把与右手一模一样的柳叶刀,双臂抬起,划出一个巨大的交叉,向着目标直劈而下。 就是现在! 谢盈盈猛然提气,用尽体力那被吞噬的所剩无几的,最后的灵力,握紧手中峨眉刺,顺着刀锋的走向,向着同一方向,全力刺去。 “!——” 在飞溅的血花之后,是一声清晰的碎裂声。 没心思去管肩胛处火辣辣的刺痛,谢盈盈卯足了劲,借势冲出了司嫣所设下的无形结界,向着远处遁去。 只是,她的反应虽快,司嫣却也不慢。 虽然结界被迫,虚影也随之消失,对只要她想,那样的虚影她还可以继续分裂。 手指轻点,又一道虚影蹿出,向着落败者的背影追杀而去。 呼啸过耳的风声中,有什么不一样的声音从后面紧追而来。 谢盈盈咬紧了牙关,猛地提起一口气,整个人瞬间往上攒了一大截,正好避过了下一瞬就挥斩而来的柳叶刀。 谢盈盈在空中极快的连蹬数步,好似踩着一个滚筒,整个人在半空完成了三百六十度的回旋,一脚踩在那虚影的头颅之上,将其死死踩下,又快若闪电的从腰间掏出一物,观其模样和伞有些相似,但那伞柄却比寻常雨伞短了一倍不止。 她一路追寻着这个魔族女人来这里,很清楚对方刚才为了打开那一道空间裂隙,消耗必然不少,所以才会趁机出手,想要在这个难得的机会下,手刃仇敌。 只可惜,对方的反应比自己想的还要快……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够亲手手刃眼前人,就算是为此同归于尽,她也在所不惜。 明明是狼狈的形貌,却在这一刹那,气势如虹,一双战意昂扬的眼眸里火光涌动。 闷哼一声,打开了手里的短伞。 不规则的伞面撑开,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跑了出来。 无数带着尾巴的青蓝色幽光前赴后继的向着司嫣所在的位置扑去,幽光满目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株枝繁叶茂的桃花树。 那一簇簇繁花,就像天边一朵朵彩霞,将整个天空都印染上了一抹艳色,风卷起落花垂落,有一道人影在树下,含笑看了过来…… “!——” 强烈的白光几乎照亮了整片大陆, 水池、树木、围墙、宅院,甚至于连那一道空间裂隙,都在那一阵强光过后变得虚幻而扭曲,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很快,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就连原本的宅院,也变成了一片空荡汤,裸露于地表的存在。 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虽然避开了要害,身体的其他地方却避免不了的被弄成了半个筛子,消耗过度的司嫣不得不用柳叶刀的本体支撑着身体,目光却落在了数丈之远,灵力已经透支,向下坠落时的谢盈盈身上。 心知自己如今都被弄成了这般模样,身为始作俑者的谢盈盈自然也难以幸免,整个直接从高空坠落下来。 不愿放过这个机会的司嫣强撑着抬起手来,五团深紫色的光球从指间窜出,随即拉伸成了五条灵活的紫色光束,扑向了还在下落中的人影。 …… 就在几条光束即将触碰到目标的前一秒,变故陡升。 一个人影在光束接触到目标的前一秒突然出现,将已陷入昏迷,毫无反手之力的人接住,并将其带离了危险地带。 被这一变故弄的粗手不及的司嫣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就下意识的抬手甩出一排的光球,以期将那个中途横插了一手的家伙也一起一并收拾了。 然而,意想中的轰鸣声并没有出现,那些放出的光球还没能近得了目标的身,就被什么东西给挡下了。 司嫣心中忽的警铃大作,却还是晚了一步。 本就是勉强站定的身形经受力量反噬之后,更是有如万蚁啃噬般的刺痛,而更令她感到惊怒的,却是被打开了的裂隙,经历了这一阵波动,竟已开始出现了合拢的迹象…… * 景黎出手将失去意识,呈自由落体运动的谢盈盈接住。 甫一入手,便觉不妙——对方的气息实在太过微弱,未及多想,已将一道灵力输入对方体内,查看对方伤势。 对于身后那即将来到的紫色光束并未加以理会。 而那些被他放任了靠近的光束,却在距离他三丈远时,被迫停下,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强大的剑意将这些被拦截住的光束尽数绞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用己身灵力帮谢盈盈将其体力紊乱的灵力简单梳理了一下后,景黎才抬起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方向。 在那道紫色的人影身后,一袭白衣临风而立,即使不曾说话,也不曾有所动作,光只是一个存在,便吸引着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聚集。 苍麒似有所觉,向着这边望来,两人的视线正好碰撞到了一起。 见对方眼中似有询问之意,景黎微微摇了摇头,手边的人虽无性命之忧,但怕是要休养好一段日子了,刚才替后者检查伤势时,发现后者一身旧伤,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景黎轻叹了一声,又瞥了眼那道原本恰好能够容一人通过,现在却在渐渐收拢的漆黑色通道,与苍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动作。 想要在裂隙彻底闭合之前,将自己与闻人异一并送入其中的司嫣出现在闻人异身侧,才伸出手想带人一起走,却被猝不及防之下,被陡然蹿出的黑气缠了身。 “怎么可能,你……” 司嫣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之所以耗尽大半灵力撕裂出空间裂隙,就是为了防止在带闻人异回去的途中再出什么岔子,让人又跑了;却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后者竟然已经将体内的力量暴动压制下,重新恢复了自由。 毫无防备之下被击中的司嫣闷哼了一声,没有片刻的迟疑,直接用尽全力,一掌将恰才恢复的闻人异拍入了空间裂隙。 就算是恢复了,甚至是偷袭成功了又怎么样,真以为,她比他们高出的那一个境界是干摆着好看的么! 第二百三十七章 前脚把人拍入了空间裂隙,后脚就感觉到身后的劲风来袭。 今儿究竟是什么日子,怎么一再有人跳出来搅局。 司嫣在心底暗自咒骂着,却没准备再与这些人多做纠缠,只是用上了十成力与身后的灵光对轰了一记,强压下了体内灵力的震荡,闪身跃入了那即将彻底闭合,只剩下了半尺宽的狭窄缝隙。 “!——” 侧身进入的司嫣只觉得右肩一疼,重重的撞上了什么东西,随即就整个人被弹的倒退了数步。 “?!” 整片肩头一片麻痹之感的司嫣惊怒的看向数步开外,迅速闭合的裂隙,不信邪的又一次闪身试图挤进去。 然而,用力有多猛,反弹的就有多重。 这一回,她整个身子都差点被弹飞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裂隙越来越小,直至在她眼皮子底下彻底闭合。 就算第一次时没意识到,这会也反应过来了。 娇俏的脸上乌云罩顶,阴测测的看向突然蹿出来的两个家伙,怒极反笑,“你们好大的胆子。” 视线从苍麒身上扫过,又转移到了不远处的景黎身上,眼眸微微眯起,轻吹了口气,娇声道,“原来是你们两个。” 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吧。 每一次见面,都在坏自己好事,还真是,该死啊。 蓦然绽放的笑颜背后,是毫不留情的杀机。 左右这会裂隙已经关闭,不可能再次开启,那便将这些家伙们统统都解决了,再走不迟。 亏得魔界那边早有布置,就算闻人异两个单独被传送了过去,也不怕人跑了。 感受了一□□内还剩余的力量,已不足三成。 那便速战速决吧。 既然这两个自己送上门来,那岂有不料理的道理。 司嫣冷笑一声,两道虚影同时从体内分离而出,分别扑向苍麒与景黎所在的方向。 因为景黎身边还带着一个已失去意识晕迷的谢盈盈,便在苍麒与景黎之间,率先选择了前者,在虚影扑出的同一时间,本尊也跟着向景黎两人所在的方向疾速掠去。 在裂隙前悄然布下结界,阻止了司嫣离开的景黎早有防备,几乎是在分离出虚影的同一时间,就召出了一个巨大的砗磲,挥手将那扇紧闭的贝壳打开,将谢盈盈送入其中,又挥手将贝壳合上,迅速的结出数道手诀,布下了三重阵法。 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司嫣的虚影就已经杀到。 知道司嫣为了打开空间裂隙消耗不小,定然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这会出手必将不会再有所保留,出招必是全力,景黎也不与对方硬碰硬。 在明知境界比自己高的对方后继无力的情况下,自然是打持久消耗战来的便宜稳妥了。 不慌不忙的给了冲到跟前的虚影一记帝骖龙翔,把她给定住了之后,又送了一记玳弦急曲,刚挂上了持续,司嫣本尊就杀到了。 初次在柘方府城外交手时,与她直接对上的苍麒,而非是景黎,是以司嫣对于景黎的招式并不清楚,这会感觉到□□虚影的异样,不由暗自皱眉。 心念一动,数个鸡蛋大小的光球兵分三路,同时轰向景黎门面。 一道薄如蝉翼的半透明壁障迅速在景黎身前筑起,代替景黎承受了那光球炸裂的冲击。 本想着不过是个元婴期,自己全力出手,必然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谁承想无论是虚影还是本尊,全都出师不利,失了先手。 司嫣心中一沉,对着炸开的白光深处,抽出柳叶刀,连斩三刀。 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带着令人战栗的嗡鸣,仿佛能将空气都一并割裂。 然而这全力而出的三刀,却并未挥中想要袭击的目标。 白光渐弱,隐隐显露出后面的情景,却是空空如也,哪里有景黎的身影。 司嫣一愣,这不可能! 忽的头顶一阵风过,有什么在身后落下,猛然扭过头,却见见到绚丽的剑光在眼前绽放,再然后,她便惊愕的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在用雷霆震怒直接将司嫣给晕了之后,景黎又对着身上急曲效果刚过的虚影又送了一发帝骖龙翔,继续抽起了玳弦急曲,叠了三层之后,引爆江海凝光。 虚影头顶的血管瞬间空了一截。 不明白景黎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将自己给控制住的司嫣闷哼了一声,眼前猛地一黑,“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看起来瞬间萎靡了许多。 不妙! 感应到□□虚影的消失的司嫣死死瞪向另一边,却见一道白色的人影由远及近,缩地成寸,瞬间便出现在了眼前——被派去对付苍麒的那道虚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从她放出虚影到现在,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如果不是感受到因为虚影被毁而遭受到的反噬,司嫣怎么也不会相信,不过是一个元婴期,竟然也能做到这一步。 这样的家伙,若是不除…… 见景黎将司嫣本尊与虚影都控制住了压着打,并没受到任何伤害,苍麒才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瞥了眼全身僵硬的司嫣,抽剑出鞘。 除了在闻人异那边碰过几次壁之外,从未像今天这般憋屈,被两个元婴期的小辈打压到这一步的司嫣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要是今天真的就这么折在了这两个小辈手里,那她以后也不用再在魔界立足了。 感觉到束缚着自己的那股莫名力量消失之后,司嫣直接将已经被景黎抽空了半管血条的虚影收回体内,阴沉着脸,冷声道,“能将我逼到这一步,也足以让你们自傲了,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司嫣将手中所握柳叶刀收回,双臂平举,掌心向上,低喝一声,一改先时的萎靡,周身气势突然暴涨,一股极其恐怖的压力蔽天盖地的压下,突如其来的重重威压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个与她等身高的黑洞在她身后渐渐浮现,并向着四周延伸震荡开来。 司嫣眼中红光闪现,以己身之神识将这一片空间封闭隔断开来,将景黎两人困于其中。 抿直了的嘴角,终于又出现了一丝上扬的弧度,红唇微张,无声的念出两个字来。 下一秒。 整个空间都被黑暗彻底覆盖。 黑暗中,司嫣又恢复了平时那般,巧笑嫣然的模样,眼角眉梢,俱是笑意,轻吹了一口气。 无形的风刃带着不绝于耳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向着景黎两人射去。 …… 司嫣捂了捂心口,长吁出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算算时间,这会闻人异两人应该已经到魔界了,这回将小主人带回,主人应该会很高兴。 一想到仇烨霖即将给自己的嘉奖。司嫣顿时觉得近乎耗尽了力量的虚弱也不值一提。 得赶快回去才行。 司嫣“咯咯”的笑了两声,正想挥手将这片黑暗驱散,满目的墨色中,突然有一点白光乍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四周扩张延伸。 司嫣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还不待她反应,就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下一瞬,强烈到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的白光充斥了整个眼球,司嫣下意识的闭上眼,但很快又感觉到不对,猛然睁开,强忍着眼睛的不适,惊疑不定的寻找着那两道身影。 只可惜,还没等寻到目标,她为了困住那两人所布下的结界,就犹如镜像般碎裂,无数细碎的晶莹从空中洋洋洒洒的散落,在阳光的照射下,无端的闪耀刺眼,就仿佛是对于刚才她自以为是的嘲笑。 司嫣身形一晃,差点从空中摔落,好悬站住了,脸上却霎时间惨白了一片——几乎耗尽了她体内最后的力量所布下的结界被破除,不单要承受反噬之痛,更她感觉不妙的是,现在的她,力量耗尽,要如何与这两人相争。 也是因为结界被破慌了神,司嫣并未意识到,破了她结界的景黎两人这会的消耗之大——化神期高手所布下的结界,又岂是那般轻易破解的。 * 这一回的越级挑战,越的跨度有些大了。 幸亏与他们交手时,司嫣已非鼎盛状态,景黎长呼了一口气,幸好。 不然,全盛期化神高手所下的大杀招,他们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虽然不知道司嫣在魔族中是何地位,但绝对不会太低。 现在的魔族小动作不断,大动静也是频频,正愁找不到一个突破口,这回撞见了司嫣,倒是正好。 景黎看了眼身边,与苍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动作,闪身而出。 已心生不妙,想要抽身而退的司嫣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被眼前两人制住,正是心急,却见数道黑影闪现,落于身前。 几个魔族见首领被擒,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毫不犹豫的出手袭向了景黎两人。 苍麒眸色一沉,银白色的剑意以睥睨之势,横扫直下。 几乎与他同时,无数道幽蓝色的灵光从景黎脚下蹿出,快若闪电,呈放射状向着四周蔓延开去,澎湃的灵力倾泻而出,几乎实质化,覆盖住眼前的这些人,无数火光飞溅,爆裂之声不绝于耳。 飞溅出的血光几乎将整片天空都染上了重色,惨叫声此起彼伏。 看到最后一个救兵也倒在了剑影之下,司嫣终是闭上了眼,知道自己这回,是大大的不妙了。 再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栽在两个元婴手里。 第二百三十八章 因为回来时多了谢盈盈和司嫣两个,回城后,景黎两人就没再去城主府,而是带着谢盈盈她们直接回了十方堡的据点。 进门之后,眼熟的人见了不少,唯独没见到严锦程三人,问了其他人,被告知堡主一行自早上出门后就不曾回来,知道他们还没回转,便让人去城主府盯着等消息。 他们住的院落里空余的房间不少,景黎挑了个临近竹林的房间,将那只大砗磲给放了进去,为以防万一,又在砗磲周边布下了一层结界。 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疏漏之后,才走出房间,将两扇房门从外关上,留谢盈盈在砗磲里安静疗养。 才转过身,走到回廊上,就见苍麒正好从对方的某间房里出来,景黎瞅了瞅他身后,没见着司嫣,“师兄把她关哪里了?” 苍麒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房门。 景黎看了看那房间,又侧头望了眼他们住的房间,虽说中间还隔了好几个房间,不过正好是斜对角,真有什么事,也赶过来也方便,不会耽误。 有玄武锁链加上禁灵阵双重保险,力量耗尽,又被苍麒封住了周身关窍的司嫣能够逃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景黎倒是不担心她跑路,比起这个,他比较在意另一件事。 想了想,还是决定和苍麒商量一下,抬眼看向对面长廊,才喊了声师兄,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略微上挑的尾音,显示对方此时心情不错。 “师兄准备,拿司嫣怎么办?” 他们这次之所以会撞见司嫣,是因为要帮严锦程巡回墨玥,以及弄清楚劫走墨玥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及其目的。 只有将事情从根源上彻底解决,永除后患,严锦程才能在此次招亲中为自己赢得更多筹码,最后成功入选,而只要严锦程成为此次招亲的最后赢家,他们搜寻以久的醉云翡石精也能够到手。 从这一方面来说,身为此次掳人行动的行动人的司嫣,是因为交到严锦程手上的,但是,魔族现在越来越活跃,三不五时就跳出来蹦跶作妖,若是将司嫣带回九华宗,交给师尊他们应该能问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即使这会司嫣被他们封了周身关窍擒住,但毕竟是化神期,想要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并不容易,还是得要师尊他们出马才行。 可是这样一来,两边就起了冲突——醉云翡石精他想要,可人也不想留给山海城,想要带回九华宗……. 对于景黎的情绪,苍麒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感知到的,见前者面露难色,再联系上刚才的那个问题,略一思忖,便明白其心中纠结之处,“师弟可是想将人带回宗门?” 景黎点了点头,“这次下山前,师尊不是还提起过,西北那边有诸多小门派惨遭灭门,明镜师叔已经赶过去了么,司嫣在魔族的地位应该不低,肯定知道不少事,若是带她回去,师尊他们肯定能从她那问出些什么,若是将她就这么交于妖族,总觉得有些可惜了……” 妖族与修真界毕竟交集不深,就算这回真的是魔族对山海城下了手,也不见得妖族就会因此与魔族对上。 这一点,苍麒并不否认,但是,若是不将人交出去,严锦程这边怕是有些不妥。 苍麒沉吟了一会,才道,“以严堡主的身手,此次追人应当不会空手而归,在将墨玥带回来的同时,应该会连那黑衣人一同带回来,且看看墨城主是何反应,再做决定不迟。” 要是墨言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杀了,将此事隐下不提,那人就直接带回九华宗便是;若是墨言直接将事挑明人前,将魔族的手段公之于众,再借由师尊之名,向其阐述前因,请他让司嫣随他们回九华宗走一趟,也未尝不可。 ……这样倒也行。 若是墨言真的有意撕破脸,会拒绝他们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景黎唔了一声,“那这么一来,就等严堡主他们回来了。” 希望中途别出什么岔子,顺顺利利的将人都带回来才好。 …… * 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都没等到严锦程一行人回来,守在城主府附近的随从也回报说自从昨天众人从城主府离开后开始,整个城主府就只有出的没有进的了。 景黎双臂交叉着趴在岩石上,望了眼天边金红色的朝霞,纳闷道,“没道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啊。” 那个带走墨玥的黑衣人既然听命于司嫣,那修为应该是在后者之下,可现在距离他们将司嫣带回来都有好长一会了,严锦程他们却还是没有一点消息,这是没追上还是怎么得。 照理来说,以严锦程的修为,应该不至于啊。 心中不由有些担心,准备从浴池中起身,出去打探一些消息。 才从水里站起了身,就觉得腕间一紧,整个人被人拉的向一边倾斜。 景黎冷不丁被下了一跳,背靠在苍麒怀里眨了眨眼,戳了戳对方的手,疑惑的问道,,“师兄?” “去哪?” “想出去打听一下消息呢。”景黎老实交代道,“这都一晚上了也没见严堡主他们回来,我有些担心,也顺便看看其他人可有进展。” 苍麒伸手替景黎将一缕因为沾了水也略显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理顺,指腹在怀里人脖颈间摩挲着,“下面人到了这会都没消息传来,想必暂时还没有人先回来。” 不然城里早就热闹起来了,哪里还能向现在这般平静。 景黎配合的仰起脸,露出脖子,对方的指腹因为常年练剑,早已结出一层薄茧,景黎就觉得脖子上有些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思绪却不自觉的被对方所言牵引着,下意识道,“也不知道这回追上去的究竟有多少人,竞争对手这么多,严堡主想要独占鳌头,怕是没那么容易呢。” 不过凡事也都要分两面来看,本来是用比武的形式来进行第二回合的比试的,用这种方式,最多就淘汰一半的人,细算起来,还是能剩下百十个对手;但现在因为墨玥被人掳走,而将考验的题目随之更改,难度系数增加了不止一丁点,估计还有一些人到现在都不一定找到正确的目标,还没等最后的结果公布,就先一步被淘汰出局了。 这么一想,这一场突发的意外,倒也算得上是件好事了。 * 而正被师兄弟两人所讨论着的当事人本人,这会的情况却是有些不太妙。 却说几乎是在查出墨玥被掳走带离的方向之后,严锦程就没有丝毫耽误的带着两个手下直追而去。 虽然一路上都没瞧见那黑衣人或是墨玥的身影,但正如苍麒所说的,既然那黑衣人是魔族,他自有办法循着魔气一路追寻而去。 也是他运气好,一路上都不曾走错过一条岔路,顺利的有如神助的追赶上了目标的两人。 身边有方青两人帮手,在与那黑衣人交手时,严锦程虽然也略有些损伤,但总的来说,并无大碍。 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有陈咬金从半路杀了出来,还不止一个——洪天旭、尉迟白什么的,都是这次招亲中的强敌,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查到了墨玥被掳的始末,在严锦程刚擒获那黑衣人,救下墨玥没一会,便如同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头来。 环顾周围一圈虎视眈眈的人马,饶是一贯从容的严锦程嘴角也不由闪过一丝苦笑,就说一路上怎么这般顺利,原来最大的难关,在这等着他…… * 山海城外,十方堡据点之内—— 等到景黎两人终于从浴池中站起身来,外边的天色早已大亮。 山庄内的众多门人依旧有条不紊的干着自己分内的事,两人正欲出门,恰好撞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孙奕。 “两位早啊。” “孙堂主。” 景黎见孙奕脸色虽有些担忧之色,却也并不如何焦急,便问道,“孙堂主可是刚从城里回来,可有严堡主他们的消息?” “堡主他们眼下尚未归来,不过其他人,也都还没动静。” 这也是他不着急的原因,倒是另一件事,有些说道。 孙奕咂了咂嘴,“据说,墨城主眼下怕是有些不好呢。” 听到这个消息,景黎倒不怎么意外——墨言的状况确实糟糕,只是他一直都瞒的很好,昨天墨玥被掳,气急攻心之下难免失态,被在场的众人都看在眼底,消息走漏也不足为奇。 和孙奕别过之后,景黎两人便直接向山海城城内走去。 一路走来,墨言受伤一事,正许多人口中的谈资。 城主府附近围了许多人,大多都是那些出去追寻墨玥下落的才俊们的随从手下。 景黎没太在意的瞥了一眼,过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再次扭头看去,盯着那堆人看了好一会,拉了拉身边的苍麒,奇怪道,“十绝府的人竟是一点都不担心么?” 作为此次招亲严锦程的头号竞争对方的那几位的情况,景黎早就烂熟于心,所以才会觉得惊讶,冷锋的手下就对他这么有信心?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过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那可不是。” 一位穿了身蓝灰褂子,不知道是哪一家的正好在边上听见这话,接口道,“人家那是什么身份,自打来了这山海城,就没见人出过门,比别家的千金大小姐还精贵的多呢。” 话里不乏奚落讽刺之意,也不知道是因为十绝府的人现在都不在场,有恃无恐,还是对自身的实力够自信,不低的音量引起了好几个人的注意。 景黎瞄了一圈,有听见这话不屑嗤笑的,也有胆小怕事赶紧走开的,唯独没有因为不忿而找上门来的。 “四少!” 一个随从打扮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急跑到蓝灰褂子的身边,凑近对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也不知道来人都说了些什么,那蓝灰褂子听的眉毛一跳一跳的,最后一把将来人推开,乌云罩顶的快步离开。 目送着那道气急败坏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流中后,景黎才道,“既然来了山海城,就说明冷锋也是有意一争的,可看他进城后的行事风格,是不是太过低调了一点?” 类似的评价并不是第一次听见,刚和十方堡一众互相认识时,就曾经听方博义吐槽过了。 “确是有些反常。” 看起来就好像是对于招亲一事全然无心,可若真的无心,又来山海城作甚。 “唔……”景黎细细回想了一下昨天白日里在城主府花园中冷锋的表现,没什么突出之处,但也没什么值得被称赞的,全程表现平平,也无怪乎严锦程自幻阵中出来,听见冷锋比自己还迟一步出来,是那种反应了。 “或许是我多心,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说道。” 说着,景黎略带迟疑的看了一眼身边人,“师兄,我想……” * 城主府—— 美人就是美人,就算这会姣好的脸上满是愁容,也一点都无损于她的美貌。 曼姬伸手替墨言将一缕滑落至额前的碎发拨到了耳后,描摹着那张棱角分明,此时却略显得苍白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先是夫君,现在又轮到了玥儿,身边最重要的人相继出事,她却只等在这里干着急,有时候,真是恨当年的疏忽大意,落下了病根,以至于连自己最为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 “夫人。” 曼姬并未回头,依旧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替榻上双目闭合着的墨言轻轻整理着衣领,低低的问了一句,“什么事?” 一个侍女站在外间,许是受到了曼姬的影响,也刻意压低了音量,回禀道,“之前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曼姬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细心的将墨言的衣服都整理整齐之后,才站起身,向外间走去…… …… 房间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精致的香炉里,淡淡的熏香从中袅袅升起,给整间房间都染上了一丝淡淡的馨香。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台上忽有一声极其细微的动静传来,片刻后,原本闭合着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人影闪身进入了房内。 为了不让人打扰到墨言,曼姬早已吩咐过下面的人不得随意进入房内,只在门外守着便是,因此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昏迷着的墨言一人安安静静的躺在软榻之上。 这位平日里受到城民爱戴敬仰的可靠城主,此时悄无声息的躺着,没有了平日里的强大与威严,反而平添了几分虚弱之感。 来人站在软榻边,盯着榻上的人看了好一会,才有了动作。 就见光线晦暗不明的房内,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冷厉的刀锋对着榻上之人的颈脖森然挥下。 就在刀刃即将贴合上皮肤的那一刹那,就听“乓”的一声巨响,一道阴冷的劲风如鬼魅一般须臾而至,如毒蛇一般攀附而上,不但挡下了那致命一刀,更是将来人逼退至角落处。 “好大的胆子。” 曼姬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就像要下雨,再不复昨日花园中的温柔可亲,美丽的脸庞上就仿佛结了一层寒冰,冰冷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可当我城主府是你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屋外的日光通过被曼姬妖气震荡,此时大开的两扇房门,向屋里延伸、铺张,将原本昏暗的房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灿金,亮堂了许多。 光线透过屏风,落在了角落之人的半张脸上,阴影交错。 曼姬眯了眯眼,“是你?” 来人慢慢从角落中走出,身上的阴影越来越少,直至整个人都出现在光线之下,露出了一张极为俊朗的脸庞来。 正是昨天曾来城主府赴过宴的十绝府少主,冷锋。 在今天之前,曼姬对他的印象不过是停留在呼声比较高的女婿人选之一上,现在,不管是墨玥还是墨言,她都不会让他接近她们一步! 事到如今,绝不可能善了,曼姬没有开口询问,冷锋也不曾出言,两人几乎是同时动作,缠斗到了一处,就连房间里瞬时火光四溅,金戈之声不绝于耳。 若是从修为上来说,冷锋自是输曼姬一筹;然则曼姬这百年来一直缠绵于病榻,所受暗伤一直不曾痊愈,被墨言悉心照顾了这许多年,虽然不再有性命之忧,却终是恢复不了当年的盛状,且这屋里又是墨言休息之所,为了防止墨言受到牵连,曼姬的动作间,便多有束缚之感。 反观冷锋,却是没有这等顾虑,出手间大开大合,视榻上的墨言于无物,只是尽情挥洒着战意。 时间一久,竟反而是曼姬渐渐显露出一丝疲态来,虽然这会两人还为分出胜负,但若是再继续下去,很难说,曼姬能够顺利将他拿下。 似是吃定了曼姬出手间的束缚,冷锋出手间更是大开大合,偏生不如曼姬的愿,有意将榻上的墨言也一并卷入其中。 屋里这般大的动静,屋外的人自然不会毫无所觉,却被冷锋所带来的一众手下缠上,□□乏术,无暇他顾。 屋里屋外,战做了好几团,全都打的不可开交。 金戈与爆裂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从表面上看来,曼姬虽然不落于下锋,但若是时间再拖上一阵,结果怕是就得两说,曼姬的眼中,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焦虑,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还是得想办法尽早结束,方为上策。 只是她想的虽好,奈何冷锋早已猜透她心中所想,非但有意避开了与曼姬的正面冲突,甚至还有意拖延起了时间,想要将曼姬拖垮。 曼姬心中越是着急,面上就越是不显分毫,不愿叫眼前人得意,出手间越发狠厉,脑中却已在告诉运转着,苦思解决之法。 眼下城主府内的大半人手都被派遣出去,寻找墨玥的下落,冷锋怕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挑了这会闯入府内,暗下杀手。 …… “啊,看来我的第六感还挺准的。”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从边上传来,传入屋里交手的两人耳内。 “就说他有问题么,果然。” 恰好曼姬与冷锋两人一招过尽,退至两边,不约而同的转过脸,循声望去,就见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的窗户上,正立着一个人。 因为是逆光,看不清对方容貌,却能看见一头被风带起的雪色长发,微微扬起。 妖族中人虽有不少容貌异于常人者,但除极个别之外,大多是因为化形时出了某些岔子才导致如此。 曼姬倒也认识一只寿龄过千的白头翁,然则后者的声音喑哑深晦,远不及来人温和清亮,心中不由暗自疑惑,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又见那人侧着脸,似是在和什么人说话,目光便也下意识的往边上偏了一些,看见了一个更为高大挺拔的身影,整个人都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宝剑,光只是存在,就给人一种隐隐的威胁感。 与第一眼所看见的感觉不同,说话的人声音温和,还略带着一丝笑意,刚才曼姬所感觉到的那一丝威胁忽的便烟消云散了,就听见那人道,“师弟的眼光,自是好的。” 若说刚才还没想起,这会看见两人同时出现,曼姬脑中还是闪过两个模糊的影子来,若是她没记错,昨日十方堡的严锦程前来赴宴时,带了两个人来,其中一个便是一头白发,另一个,正是位剑修。 虽然不清楚这两人现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听那白发修士话里的意思,与冷锋并不是同一伙,曼姬略放松了些警惕,却仍是不敢大意,毕竟她身后还有墨言,事关自己最为重要的人,不容有任何疏忽。 与屋内的两人不同,站在床边的景黎能清楚的看见里面两人脸上的神情,同样是目含警惕,却是全然不同的两种立场。 第二百四十章 曼姬眼底的警惕倒是不难理解,换做是谁被人闯入府中,意图对自己的夫君暗下杀手,都会对突兀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的陌生人产生怀疑。 景黎从窗台上翻身跃下,落进屋里,正好处于两人中间,三人的站位恰好形成了一个三角形,摸了摸鼻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诚恳一些。 “夫人安心,我们和里面这个不是一伙。” 曼姬还不曾表态,在场的另一位当事人就率先按耐不住了,一身威压毫无保留的释放,让屋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大多修士好像都喜欢玩这一手,好像威压一出,对手就会知难而退,就此逃之夭夭似得。 景黎默默在心底吐槽了一下最近遇上的几个对手,这样再多来几次,感觉自己已经能成功免疫这一技能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因为就连化神期修士的威压都近距离切身感受过好几次,现在面对着元婴后期巅峰,半步化神的冷锋,景黎虽然也有感到令人不适的压迫感,却并非被这威压给压的举步维艰,难以动弹。 而冷锋的这一手,在从景黎身上得到反应之前,就先惹怒了曼姬——墨言现在正虚弱的躺在榻上,为了防止打扰到他,她甚至都不准侍女们高声说话,结果冷锋就立时过来拆台。 曼姬冷笑了一声,柔软而飘逸的长袖一甩,狠狠的向着目标之人扇去,冷锋虽先一步感知到不妙,在电光火石间向一侧身避过,但终究低估了对手,半边身子被长袖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正着。 景黎看着冷锋左脸上的那半个鲜明的红印,莫名的有些脸疼,冷锋眸色一沉,将视线从景黎两人身上掠过,又回到了曼姬身上,深黑色的眼珠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反手将刀插入地下,裂隙似蛛网以没入地面的刀刃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开来,平整的地砖一片片被灵力翻起,强烈的劲风将整个房间内的物体都毁得粉碎。 心知不妥,曼姬早在第一时间就飞身掠向软塌,将塌上的人抱起,又在下一波攻击过来前,及时抽身而退。 原本精致典雅的房间被冷锋这一手给摧毁殆尽,就连墙壁都没能幸存。 这头这般大的动静自然也惊起了外围人的注意。 城主府此时人手不济,十绝府又是有备而来,一时间竟反是被人占了上峰,放眼望去,地上已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城主府的侍卫随从。 曼姬的注意力一直都分成了两半,一部分警惕着冷锋,一部分牵挂着墨言,前脚在仓促之下救走墨言,后脚就在震塌的墙壁之后看见了下属的惨况,不禁心神一震,她身子本就未愈,此刻怒极攻心,心血又是一阵翻涌。 一直注意着曼姬动向的冷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半截嵌入地底的长刀抽出,一个瞬身向前,下盘压低,上半身前屈,左手横握长刀,右掌抵住刀背,带出一道长且亮的星火,向着曼姬拦腰斩去。 此时的曼姬手里尚托架着墨言,若是冷锋这一招得手,伤得就不止是她一个,而是一双了,曼姬神色登时一凛,心知不妙,只身子实在不给力,强忍住喉间的腥甜,以极快的速度回转过身,将墨言向外一托,运掌相迎。 “!——” 锵然一声清鸣,已在半空划出一道细长弧度的长刀被一柄银色长剑挡下了。 一股温和的灵力巧妙的将她的掌风回旋化解,却没有使得她遭受到反噬,曼姬一愣,就听见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曼姬尤未反应过来,就觉一阵风过,转过头,身边哪里还有人影,愣了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看向冷锋的方向,却只看见了一白一粉的两道背影,且那两道背影越行越远——那两人有意将冷锋向着远处引去。 曼姬眯着眼睛看了个渐渐变小变黑的人影,又低头看了眼底下,微微叹了口气,不管那两人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帮了她一把。 领头之人被人引开,剩下的那些,对于曼姬来说,并不足以为惧——她就是身体再弱,对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 尽管目前还不知道十绝府究竟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不得不说,这个原本严锦程的头号强敌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反派,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值得高兴的好消息。 明知道对方在刻意将他引开,不令自己有机会向着城主府的其他人下手,但冷锋却不得不照做——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招招凌厉,步步紧逼,根本就不容他有说不的机会。 在修真界,若是要问哪一类人最为难缠,那剑修必然榜上有名,不单是因为其强悍的攻击力,更因为他们的难缠,凡剑修者,不管自身本身性格如何,但只要他们一拿起剑应敌,那就只会有两种结果,要么赢,要么,死。 冷锋也曾经与剑修交过手,那还是他刚晋级元婴不久,遇见了一个修为相当,战意昂然的家伙,那一战,足足打了三天三夜,到得最后,他几乎都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记得那双火苗闪动,斗志满满的眼睛,还有那些遮天蔽日的剑光…… 那一次的交战,足以令他铭记于心,而现在,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剑修,哪怕他们交手的理由与之前那一次不一样,但是,他很清楚,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想要让这一场战斗停止的办法,只有一个。 该说不愧是剑修么,元婴初期也敢与自己为敌,冷锋脸上僵硬的肌肉微微抽动了几下,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周身气势暴涨,手中长刀仿若千斤巨石般,狠狠劈了下去。 苍麒站在原地,并未移动一步,但冷锋的那一刀,却奇异的并没有劈中他,反而是周边的土地,因着刀锋所带来的压力与劲风,而全部下陷,反倒将苍麒所站的那一块位置更加突出了。 苍麒抬眼看了眼双眉紧拧,眼中满是戾气的冷锋,深紫色的雷光自剑柄处蔓延铺张开,转眼就覆盖上了整个剑身,剑身一转,随意挥出,那长剑伴随着“滋滋”作响的雷霆之声,划破长空,刺向目标。 长剑的走势在冷锋看来,再是清晰不过,他甚至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一剑到达的时间——足够他闪身避开了。 然后,他也的确避开了。 在他闪身站定之后,那带着雷光的剑影恰好与他擦肩而过。 “切——” 还以为这小子有多大能耐。 冷锋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看见看这小子步步紧逼,一路将他逼出内院,他还以为这小子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看样子,还是自己高估了他,毕竟,只是个元婴初期罢了。 在心中暗暗摇头,对于自己先时的小心觉得很是可笑。知道了对方的分量之后,他也不欲再浪费时间,准备将人直接收拾了,再回去将墨言与曼姬一并解决了。 原本,他的计划只是处理掉墨言,再取而代之,顶替对方的身份,谁知道曼姬竟然会中途回来,并将他当场识破,既然如此,那就连曼姬也一起处理掉便是——就算化神期又如何,只要拖延的时间够久,暗伤未愈的曼姬又如何能耗得过自己,要赢过她,也不过是多费些时间罢了。 忽听得一声入肉声响,有什么东西,被刺破。 冷锋呆呆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透过闪烁的雷光,看见自己的胸腔被一柄银色长剑刺了个对穿。 难以置信的伸出手,想要握住那把剑,确定它的真实性,长剑却骤然脱体而出,之后,血花迸溅。 冷锋睁大了双眼,惊愕的神情在那张僵硬的脸上是如此的明显,嘴唇微微抖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没能有机会说出口,只是颓然的向后倒去。 在身躯倒下的瞬间,扬起了一阵尘土飞灰。 苍麒一抬手,收剑入鞘。 景黎飞快的结出一串手印,数道灵光在冷锋身体闪现,没入其体内,不见了踪影,随后又有一条棕红色的绳索自动自发的缠绕住其身体,将冷锋整个人都困的严严实实。 勾了勾手指,那具被束缚住的身躯就须臾飞至跟前,看见对方那一双因为过于震惊还睁大的眼睛,摇了摇头,和苍麒相比,冷锋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在冷锋眼里,刚才苍麒的那一剑很慢,慢到他甚至能够从容不迫的闪身避过,然则在他眼里,冷锋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只来得及躲过那一剑的最后一道残影。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少了冷锋坐镇,剩下的那些十绝府门人并不能形成多大气候。 曼姬以雷霆之势将其中的几个小头目给解决了之后,十绝府的人心就涣散了大半,再不复闯入时的气势,被剩下的城主府侍卫们一拥而上,逐个击破,一一擒下。 景黎两人过来时,被冷锋夷为平地了的庭院休整工作已经进入了扫尾阶段,不再像他们离开时的那么狼藉。 留守在此指挥着众侍卫家丁分工的一位侍卫队长见他们两人过来,立时便迎了上来。 他当时虽隔得有些远,却也还是看见了一二的,又有曼姬临走前的吩咐,这会见了两人,态度颇为恭敬,引着他们去了另一处院落寻人。 即使原来的院落现在已经打扫干净,这会也住不得人,所幸城主府极大,闲置的院落有的是,曼姬便带着墨言进了一处离她们原先所居住的院落不远的新院子。 有了冷锋闯府行凶的先例在,她再不会给人第二次趁虚而入的机会,又调遣了一大批人手过来,将整个城主府把守的如同铜墙铁壁,没留下一丝空隙。 将墨言安顿好之后,又把城主府内的事物一一安排妥当,才略微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取出两瓶灵药服下,将体力妖力运转了数个周天,心头的血气翻涌之感才被渐渐压下,随即,便是阵阵疲惫侵蚀着四肢百骸。 自从她受伤以前,嫌少与人动手,墨言永远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住了所有的不利与伤害,护她周全,不让她费一点神;如今,该换她来保护他了。 水润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盯着躺在榻上的人,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唯恐惊扰到身下人,就连声音都被压抑在了喉间,只剩喃喃。“夫君,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 “夫人。” 刻意被压低了的声线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低低的响起。“人带到了。” 背对着门口的曼姬很快就收敛起情绪,美艳姣好的脸上,带着恰好好处的浅浅笑意,姿态优雅的转过身,站起身来,轻移莲步行至圆桌边,玉指轻点,请景黎两人入座。 “今日之事,多亏两位少侠出手相助。” 曼姬拿起桌上的茶壶,取过茶杯,亲自倒了两杯茶,送至两人手边,微笑道,“不然,怕是没这么容易收场。” “夫人不必客气。”景黎道了声谢,接过茶杯,笑道,“这也是我们分内之事。” 城主府要是换了主人,那他们之前的心思岂不是都白费了。 记得他们两人是跟着严锦程的,而严锦程又是为了求娶墨玥而来,听见景黎说是分内之事,曼姬倒也没觉出什么异样来,关切的询问两人可有受伤,长袖轻拂,一排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瓶瓶罐罐,及几只密封的严严实实的玉匣便出现在桌面上,将这些全部都给了他们。 这位城主夫人还挺客气…… 曼姬又询问了一些他们与冷锋交手时的情况。 冷锋没死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也没必要瞒她,景黎将事情经过大致介绍了一下后,就将暂时丧失行动力的冷锋送到了曼姬面前。 在看见人的那一瞬间,整个屋里里的温度下降了十度不止,曼姬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心底再是恼怒冷锋,却也知道这会当着客人的面发作不合适,只得强压下心头怒火,脑中却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会叫人好过。 收到这一份礼物后,曼姬看向景黎二人的目光更温柔了几分,笑语晏晏的询问着两人的来历与师承,虽不至于将师兄弟两个的资料都问个遍,却也差不离了。 聊了好一会后,曼姬抚了抚鬓边,斜睨了眼已成阶下囚,再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的冷锋,似是不经意道,“这小子不安好心,专挑这时候上门来偷袭,也是我府内福星高照,有两位少侠相助,正好将人拦下。” 景黎笑容未变,仿佛被听出对方话里的深意,随口附和了两句之后,话锋一转道,“怪道这十绝府自进城之后,便低调非常,冷少主更是从不曾在人脸露脸,想来今日之行,他们怕是早已筹谋多时了。” 曼姬闻言,心中一动,抬眼看向景黎。 景黎恍若未觉,继续道,“不然近两日府前这般热闹,都没见一个十绝府门人出门走动。” 原来如此。 心里最后的一丝疑虑也被消除,曼姬再看向两人时,便少了一丝客气,多了一点亲切,思及府内现在的情况,又观两人人品不俗,想了想,倒是透露了一部分内情与他们知道。 “昨日两位少侠也在场,想来,也将我等失态看在眼内。”曼姬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玉手轻摆,将景黎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安慰之词截下,叹了口气道,“今日又承蒙两位搭救,事到如今,妾身也不必再瞒着两位,府中,确是出了些事。” 来了! 听到曼姬漏出的口风,一道亮芒自景黎眼底闪过,认真倾听对方接下来所说的内容。 毕竟还没到相互交心的地步,曼姬自是不可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又有严锦程求亲这一节在其中,其中的一部分关系便有意模糊带过,只拣了一部分能够透露的说了。 “想必两位也知山海城在妖界的地位。”说罢望了眼对面所坐的两人,看两人都点头后,曼姬才接着往下说道,“山海城自建立之日起,便是我妖族中人的安身之所,除却王都,只有这城内,才会有这许多族人聚集了。” “我族中人大多不喜与外界之人多接触,因此这山海城虽然存在已久,但真要细数起来,进到城内的外人并不多。也就只这一次因为玥儿的亲事,才有这许多人外界之人齐聚城内。” 和珍奇阁管事说的差不离,景黎点了点头,耐心等着下面的重点。 “可是,我族不愿与外界产生纠葛,却偏偏被人盯上,想要将我山海城收入囊中,尽显身手。” 曼姬的眼中冷芒一闪而过,就连声音里都掺进了冰渣。“实在是欺人太甚。” 也许是被各种抢戏的魔族刷存在感的后遗症,这会一听见曼姬说山海城被人盯上,景黎脑中首先闪过的就是魔族两个大字。 垂落在身侧的左手忍不住戳了戳身边的人,眼神飘忽的瞅了过去——师兄,我怎么觉得又是魔族在搞幺蛾子呢? 苍麒身形未动,背脊挺直,端坐依旧,同样垂落在身边的手却不动声色的直接将那只调皮的手给包裹进掌心,微微点了点头。 事实也正如师兄弟两所猜测的那般,魔族的大名在曼姬的口中不出意外的被提起。 曼姬并未细说始末,只是将墨言被暗算的经过大致提过。 就算她不想说,但是墨言的异常景黎两人不可能不看在眼底,就算想要搪塞,也只有露馅的份,便也索性不再隐瞒,但其他更具体的,那就不必了。 “……夫君虽也发现不妥,却已晚了一步,那卑鄙的魔头早在夫君抵达之前,便在四周撒下了噬生粉……” 听完曼姬的恨声之言,景黎默默的望了眼躺在榻上仿佛睡着了一般对外界毫无感知的墨言。 竟然还有比自己更倒霉的…… 墨言会伤成这样,别说,还真的是点背到了某种境界——他与某位神交已久的高手相约切磋比试,谁承想那位高手在比试前夕就被魔族的人下了套,被某个魔族的高手摄魂夺舍;对于一无所知的墨言在约定的那天赶往他们早前约定的地点,结果……可想而知。 也是亏了墨言本身实力过硬,硬撑着撑了下来,还将当日暗算他的那几个魔族中的两个给斩杀了,虽然自己也付出了大代价,但好歹最后也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但若是事情能就此画上句话,那也不是魔族了。 当时魔族在山顶提前撒下了噬生粉的同时,更借着比试之初,墨言还未察觉到不妥时,将融血散藏于掌中。 此两种剧毒混合在一起,别说是化神期的墨言,就是他那位疑似大乘期的父亲,怕是都会觉得棘手。魔族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会步步紧逼,意图令其就范,好让他们顺理成章的接收山海城,以及其内的众多妖族,偏没料到墨言心性,直接弄了个招亲大会,寻求援手——魔族只要不是傻得,就肯定会有所行动。 所以,墨玥被掳,城主府遭袭,也一一上演了。 也许是这些话在已在心里压了许久,都没有合适的倾听者,现在将这些说出来之后,曼姬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叹了口气,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眼下城内正是多事之秋,两位少侠既然来了山海城,想来也是为助严少侠一臂之力的,既是如此,那妾身在此先谢过两位了,还望诸多能将玥儿带回来。” “玥儿绝不能落入他们手里。” 除了身份之外,墨玥的体质若是被他们发现,那才是更大的麻烦。 第二百四十二章 等从城主府出来,已经是落日十分,橙红色的太阳要落不落的挂靠在天际,将附近的大片天空全都染上了色,好似烈火燎原。 门口的守卫比他们来时多了一倍不止,神情肃穆的把守着大门,而那些聚集在门口等打探消息的各方人马,不知道是自己走了还是被赶的,整个城主府门口空的都能搭个戏台了,就连街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一眼看去,也只得寥寥数个,还都是行色匆匆之辈。 景黎与苍麒并肩走在冷清的街面上,还未落山的残阳把两人的影子拉成了长长的一条,融合在一起。 “似墨城主现在这般状况,若是真的有了什么万一,这山海城会变得怎么样?” 景黎看着躲在一扇门板背后,支棱着一双三角耳,探出半个小脑袋盯着自己看的妖族小孩,轻声道,“会易主吗?” 如果墨言没有弄出招亲这一出,最终的结果恐怕就是那样了。 就算现在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预期,但魔族毕竟为此筹谋已久,这一些意外,怕是还不能动摇他们的计划。 苍麒沉吟了一会,“依师弟之见,墨城主的伤势如何?” 他们接触了这么久,有些事就算不曾挑明,却并不代表他对此一无所知,比如,景黎身上关于来历与云裳心经的秘密。 景黎也不奇怪苍麒会发现这些——事实上,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没再苍麒面上掩饰过这些了,以苍麒的智商,要是到现在还全然无知,那才是真的令他惊讶。 “不太妙,刚才趁着曼姬夫人没注意时,我偷偷输了点灵气试了试,治不了。” 对着墨言刷了个驱散,什么效果都没有,再刷了个风袖低昂,血倒是能加上,但是很快就又掉光了,其实墨言这会的情况和当初的明堂有些像,但墨言的掉血频率与幅度都比明堂大的多,所以当初明堂只要时不时嗑个补血药就不必担心会有性命之忧;而这个解决办法,对现在的墨言来说并不适用——掉的比加的多,且快。 “依照墨城主现在的掉血率来看,估计也就能撑一两个月。” 甫一照面时,还没这么严重,还能再撑好几年的,谁知一下子就加剧了…… 说到加剧,景黎倒又想起一件事来,“墨城主中的这种毒,怕是心绪不能有大波动,也不能运功,他现下之所以会这样,想来还是和昨晚墨姑娘被掳一事有关。” “如此,他现在晕迷过去,倒是好事。”也免得又受到了什么刺激,情况进一步加剧。 “确实。”景黎点了点,又道,“严堡主他们都已经去了一天一夜了,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没听说有其他人先回来,难道是还没有追到人?” 不应该啊,那黑衣人的实力肯定比不上司嫣,连司嫣都被他们回到了,没道理严锦程会追不上黑衣人啊,还是说,魔族又从中作梗,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十方堡内既不曾有动静,想来应该无碍。” 严锦程与自己的手下之间肯定会有联系之法,就好像九华宗内的魂灯一样,若是严锦程当真出了事,留守在这的孙奕等人必然会有所察觉,而现在他们既然没什么反应,便也能变相的说明了严锦程三人没出事。 在苍麒的提醒下才想起魂灯一节的景黎拍了拍脑门,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要是严锦程他们真有意外,孙奕他们肯定更急。 “墨姑娘的下落已经找到,带回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听过曼姬刚才透露的相关信息,再结合现在所发生的事来看,魔族的计划,应该是先解决墨言,待这根定海神针被毁后,再接手山海城,就来到容易的多了。 所以,身为关键点的墨言绝对不能出事,景黎摩挲着手里的传讯符,等待着回应。 解毒这种事不是他的强项,还是找专业人士帮忙来的稳妥,他认识的人里,对毒之一道知之甚详的只有织织,现在就看她有没有办法了…… * 回到十方堡据地后,景黎首先去看了眼司嫣,后者正精神萎靡的被困在屋内,而屋内的东西略有凌乱,显然是当事人试图跑路,最后却输给了现实,只能以遗憾告终,被迫老实的待在屋里。 本来在对司嫣的处理问题上,他们是准备先看墨言的反应,再做打算,但墨言这会自顾不暇,只能被迫躺尸,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没法做主,又有了今日城主府遇袭一事,苍麒便先回房联系明玄,以做打算。 从关着司嫣的房间出来后,景黎为着保险起见,又给加了三层禁止,不给司嫣一点可趁之机。 做完这些,正准备去看看谢盈盈怎么样,就听见“吱呀”一声,门扉被推开的动静,转过身,就看见对面回廊上的人影。 * 谢盈盈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但从醒来时周围的环境来看,对方应该并无恶意,不然也不会用这千年砗磲为自己疗伤。 试着调息了一番,伤势已好了许多,一扫之前的疲惫,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伤势已经好了不少的谢盈盈再坐不住,立时便从砗磲内出来,准备继续去跟那个魔族的女人,谁承想,一开门,竟然就看见了熟人…… “谢姑娘。” 景黎身形一闪,就从对面的长廊瞬移到了现在所站的位置。 虽然人是他带回来的,但是当时时间紧迫,他也没时间去细看,直到现在,才将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相比于当初在丘溪山,谢盈盈显然消瘦了很多,原本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成了瓜子脸,就连下巴都变尖了,右眼角下多了一个硬币大小的鲜红色刺青,肤色也更深了一些,深古铜色的皮肤更衬得耳垂上的那一朵桃花粉嫩非常。 景黎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眼那朵粉色的桃花,又见谢盈盈虽然瘦了很多,但精神状态却很好,尤其是一双眼睛,不似从前的明媚张扬,却是有了几分沉稳与深邃。 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在看清楚眼前人是谁后,谢盈盈眉毛微动,“是你救了我?多谢。” “不必客气。”景黎摇了摇头,示意对方无需介外。 大家也算是老熟人了,知道对方性子,景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谢姑娘一直在追踪魔族的下落?” 谢盈盈含糊的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丘溪山之事发生时,当时景黎也一直在场,知晓始末,也不瞒她,直接道,“我要杀了她。” 这个她代指的谁,彼此心知肚明。 想到对方的目标此时就在隔着一座假山的回廊对面的房间里窝着,景黎不禁干咳了一声,“谢姑娘,其实……” 出乎意料,在听完景黎告知司嫣下落后,谢盈盈并没有立时发难,冲过去找人算账,而是微微蹙起眉,将景黎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要说景黎他们会放过司嫣,她是不信的——毕竟是一个手上沾染那许多血的魔族,而且若是要将人放过,也不必把人关起来那般麻烦了。 略一思忖,便猜到对方另有打算。 “确是有些事想向谢姑娘请教。”景黎也不跟她客套,先将山海城内的事大致介绍了一下随后便问道,“谢姑娘追踪司嫣,怕是也有不少时间了,对于此事,不知可有发现什么?” “……不是第一次。”谢盈盈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类似这种鸠占鹊巢的缺德事,不是第一次。” 她一路追着司嫣行动,对于后者所作所为,不敢说了如指掌,却也不会相去甚远。 “有不少势力就是被她们用类似的方式整垮的。” 谢盈盈淡淡道,“血月谷、兽王殿,现在都成了魔族的据点,里面的那些人,不是被她们控制,就是自愿成为了她们的走狗。” 竟然连兽王殿这样的老牌势力都没能幸免于难么…… 景黎闻言不由一窒,沉默了一会才道,“如此说来,魔族扩张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中还来的大。” 这么大动作的频频吞并其他势力,收为己用,是否,意味着,离正在对峙上的那一天不远了? 比起景黎所担忧的大局,谢盈盈的想法就简单的多,首先,她要司嫣的命;其次,魔族的人,见一个,她杀一个,见两个,那便杀一双。 复仇是她仅剩的生存目的。 又见景黎神色比之前凝重,想了想,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追踪司嫣所打探到的消息都告知了对方。 “她们似乎一直在寻找什么东西,经常出没在一些传说中的魔族高手陨落之地。” 都是数千年前的那些传说中的人物,还都是那些意外陨落,连座墓地都没有的那种,也不知道是想找些什么东西,反正她跟了这么久,也没见司嫣真正找到些什么。 不过,不管她们是想找些什么,都肯定没安好心就是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除此之外……”谢盈盈歪了歪脑袋,盯着景黎看了会才道,“我记得,你是九华宗的弟子吧?现在修真界的各大宗门里,都混进了不少魔族细作,你们还是小心为妙。” “那些东西你也是曾经见过的,用来控制人是再好不过。” 谢盈盈并没指明是什么东西,景黎却心下了然,明白对方说的是魔种。 听她提到魔种,便不免想起桃夭来,当初桃夭之所以会被盯上,也与她是天生灵体,能够成为魔种血树最滋补的母体有关。 而普天之下,天生灵体就算难得也非独一无二,又怎知,不会再有第二个桃夭…… 廊上忽的就安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谢盈盈先开的口,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魔族……” 似是猜到景黎此时心中所想,也不等他回答,便自言自语道,“跟着她的这些日子里,我亲眼看见她们将两处风水宝地改运,从大吉到大凶,原本的鸟语花香再不存在,只剩下血色的炼狱,浮尸百里。” 果然么…… 一个点被挑,魔族必然会寻找另一个作为代替,尤其是,现在正是他们大肆扩张之际,更是没有收敛的道理。 “就因为他们的*,而毁了别人的生活。”谢盈盈看了景黎一眼,露出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笑,略带孩子气和天真的笑容,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厉与阴鸷。“凭什么我最重要的人都不在了,她们却都还能活得好好的?” “我不会放过她们的——”孩童式无忧的笑转瞬即逝,她的笑逐渐变回一种景黎不熟悉的诡秘,“她们对她做的,我会全部一一讨回来,一件不落,一个不留。” 伴随着刚尽的尾音,一股令人感到战栗的压迫感忽的充斥在长廊之上,就连空气都变得紧绷起来,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庞然大物,正在无形的幕布之后嘶吼咆哮。 景黎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不一样了,比救人之初几乎强盛了一倍,且有大量的灵气正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在半空中呈现一个倒斗之势,向着谢盈盈头顶灌下。 一只黑色的凶兽的虚影在其背后若影若现,低吼。 强劲的罡风愈演愈烈,两人头顶上方的那一片瓦楞早就被掀了顶,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长廊里的动静惊动了尚在屋里的苍麒,转瞬间就出现在了景黎身侧,一振袖摆,将那些澎湃的气劲全部碾的粉碎。 与此同时,一点温和的莹白色光芒从谢盈盈左耳闪现,温暖的白光很快就将整条长廊覆盖,上一秒还嚣张肆意的气劲一遇见白光,瞬间就向变了个人一般,乖巧的不得了。 汇聚在谢盈盈头顶上空的那个浓郁到几近实体化的灵力漩涡也渐渐消停,却并未散去,而是以另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吸收进了前者的体内。 在这片白光中,谢盈盈的神色也不复之前的阴鸷,伸手摸了摸左耳耳垂上的桃花,又变回景黎熟悉的模样。 “抱歉,刚才有些失控。” “无妨。” 景黎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刚才的动静虽然大,却并非是针对自己,再者,就算是针对自己而来,也没关系,他解决的了。 相比这些无关紧要的,他比较好奇的是刚才对方的状况——谢盈盈并没晋级,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那么,那股强大的气劲,与节节攀升的压力,又是从何而来,他敢说,谢盈盈的战斗力绝对提高了十个百分点不止。 “也算是因祸得福。” 无需景黎开口相问,谢盈盈就坦然相告道,“灵力耗尽的危急关头,刺激了我体内的血脉之力,让我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得以觉醒继承。” 修真界确实是有许多特殊体质与血脉,这种设定在玄幻文里差不多都是烂大街的存在,作为一个穿越前没少看小说的穿越人士,景黎在听见这话里,脑中也不过是闪过了诸如“特殊体质真是个好用的金手指”之类的想法——激活了血脉之力,和没激活血脉之力,实力相差了很多啊。 “咔嚓——” 饱受强劲气流摧残的可怜门板终是□□不了,光荣的鞠躬尽瘁,领了便当。 失去了门板的遮挡,屋里的人就顺理成章的暴露在了三人的面前。 体力灵力被封,又重伤未愈的司嫣一早就听见了门外的大动静,正暗自寻思莫不是那两人的仇家寻上门来了,想着能不能浑水摸鱼,趁乱跑路什么的,两扇门板一碎,外面长廊上站的是谁,自然也就看见了。 一看见谢盈盈,司嫣心头就是猛地一跳,有什么是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时敌人出现更加操蛋的事了——景黎两人虽然抓了她,但她知道他们暂时并不会对自己下杀手,反而想从自己身上问出不少事;而谢盈盈则不同——这臭丫头看见自己,那完全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自己现下这副模样,肯定在对方手上讨不了好。 司嫣警觉的盯着对面长廊上的三个人,白细的手指无意识的捏着腰带,蹙起眉想着可行之法。 甚至就连景黎都以为,恨司嫣入骨的谢盈盈一看见前者,就会怒火中烧的杀将过去,结果—— 迟疑了看了眼脸色迅速阴沉下来的谢盈盈,虽然是一脸要吃人,但是,奇异的并没有马上跳起来动手啊…… 而事实证明,谢盈盈就算满脑子都想着给司嫣以及众魔族发便当,但智商还是始终在线的—— “你们准备将人带回九华宗?” 刚才被告知司嫣也在这里时,景黎也顺便说了一下他们的计划,谢盈盈就算再想将司嫣就地□□了,也不得不顾忌到眼前的师兄弟,毕竟被救了一回,再给两人添堵,实在不该。 再者,将将魔族清理门户,对她来说,也是人生两大目标中的一件,但这件事只凭借她一己之力,想要做到,无异于痴人说梦,那么,强而有力的盟友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和景黎也算认识的挺久了,对于对方的人品心性还是略有了解的,如果是景黎的话,那……倒是挺合适。 而且,这会看见这女人,她倒是想起了另一桩事来。 “你们将这女人带回九华宗,问出想知道的事以后,将这人交给我如何?”谢盈盈指了指对面的司嫣,抿抿薄唇浅声道,“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们另一个消息。” 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于你们九华来说,这消息应该挺值钱。” 既然把人给抓了,自然是不会将人放了的,这一点毋容置疑。 景黎也知道她们之间的宿怨,等明玄他们审问过后,将人交给对方倒是问题不大,师尊他们,应该会同意吧。 这么想着,景黎便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苍麒,看对方是什么意思。 “待事情了解之后,谢姑娘自可将人带走。却不知谢姑娘所言,是指何事?” 隐约知道对方是九华宗大弟子的谢盈盈对于对方能够做主这事没什么异议,现在双方达成共识,她也不吊人胃口,直接道,“本来这事我都差点忘了,不过刚才看见这女人我倒是又想起了,你们宗门里的那个魔族细作,可比安插在其他门派里的那个来头大的多了。” 景黎:“谁?” 听起来是条大鱼,难道直接来了个魔族长老? “那时在噩梦林的传承之地时,你们不是还有个师弟也在么?”谢盈盈努力回忆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因为时间隔得久,实在是有些记不起来,只依稀记得个大概,“叫闻人什么的那个。” “闻人异?” “对,就是他。”谢盈盈应了一声,又瞥了眼对面,示意景黎看,“我跟着这女人,看见她找了你们那个叫闻人异的师弟好多次了,还管他叫小主人。” 能够让魔族的少主过来当卧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九华宗也挺厉害了…… * 魔界—— “哎呦呦,这是谁?” 一个被刻意拉长了的语调在昏暗不明的空间里阴阳怪气的响起。 耗尽全力对司嫣反扑,到最后还是倒霉的被推进了空间裂隙的闻人异此刻的神情实在说不上好。 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就皱起了眉,眸光也显得有些阴沉。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做工考究的云头鞋出现在视野内。 两根手指不由分说的捏住了闻人异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来,得以让来人看清他的脸。 “唔……”来人挑了挑眉,兴味的目光在看清楚手上的人后变成了不以为然,轻哼了一声,“亏我还特意赶过来看看,还以为来了什么人,原来是个杂种。” 第二百四十四章 魔界从来就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杀戮无处不在,好似血液干涸一般的暗红是魔界的主色调,就连空气中都永远夹杂着一股死亡所独有的腥臭气息。 这是一个实力直上的世界,没有所谓的公正与准则,谁的拳头够硬,谁就能在这个世界生存。 越往尽头走,黏腻的血腥气就越发的明显。 时七微微拧起眉,加快的脚步向前走去,跟在身侧的黑虎懒洋洋的打了个响鼻,依旧不紧不慢的跟着,并没因为主人的提速而加快步伐。 仿若被烈火灼烧过的焦黑土地上,纵横交错着暗红色的痕迹,作为土生土长的魔界人,时七对于这种颜色与纹路并不陌生——魔界最不缺的都是人,每一天都在有人死亡,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早已司空见惯。 时七的目光没有在那些痕迹上有片刻的逗留,而是直直的锁定在了跌坐在那些痕迹的中心点的身影上,那人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搭在竖起的膝盖上,粗粗的喘着气。 这个在别人做来很显狼狈的动作,由眼前人做来,却多了一份随性与潇洒。 对方的脸被垂落下来的凌乱发丝挡住,看不真切,但从身形来看,这人的个子不矮,甚至还很高。 等时七将人上下都打量了个遍,缀在他身后的那只黒虎才慢吞吞的赶上,偌大的虎首晃了晃,打了个哈欠,粗长的尾部不轻不重的甩打在时七的小腿上,似是催促,又像是不耐烦。 看不到对方的脸,无法确定对方是否就是自己所寻找的目标,还没等时七进一步动作,地上那人正好抬起头来,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只是面部的表情却没那么平易近人。 认真将这张脸扫视了数息,和脑海中的画像对上号,确定了对方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之后,时七抬起了手,看起来稀疏平常的动作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大力量。 闻人异只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托起,并向着时七所在的位置牵引过去。 虽然尚不清楚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显然,这是眼前人动的手脚。 先是一个不长眼的娘娘腔,现在又来了一个阴沉的毁容男,一个个的都当他是软柿子么。 就算他现在状况不佳,那也不代表他会就此束手就擒,乖乖任人摆布。 两道黑影自闻人异身后倏然窜出,如鬼魅般行至时七面前,极快的刺进了他的体内。 一边的黒虎皱起鼻子,嗅到了一股浓稠的血腥味,有些焦躁的用前爪刨着地面,开始感觉到不安。 两道由黑气所幻化成的刀刃直直的刺入时七身体里,另后者的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来,很快就只剩下一张血皮,和一副骨架。 黒虎长啸一声,尽管它的本能知道危险,但却还是向着闻人异猛扑过来。 闻人异冷哼一声,在又一道黑影自身后窜出,刺入黒虎身体之前,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先黑影一步,护在黒虎身前,挡下了黑影的行凶。 “!——” 黒虎喉间发出一阵咕噜声,歪着头看向身边的人,一双圆眼因为不满而显然越发的大,有力的尾部毫不留情的“啪”的一声重重的甩在对方的小腿上,似是发泄不满。 大手的主人伸手揉了一把虎首,被黒虎歪着脑袋避开也不在意,顺手抚了抚黒虎背脊,以示安抚。 相较于主宠之间的互动,另一位围观者的心情就显然不那么美好了。 看着又一次被黒虎用尾巴抽了的时七,闻人异眸色渐沉,脸上的表情也渐渐阴郁起来。 他明明将人杀了,那些黑影就是他的□□,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生命的流逝,还是血液从身体中抽离的真实,那一副白色的骨架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现在对方却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闻人异垂下眼,扫向原本卧着骨架的位置,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你杀不了我。” 终于将自家宠物给顺完毛的时七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心情不虞的闻人异身上,淡淡的语气既不是挑衅也不是炫耀,而是一种最为平淡的陈述。 话落的那一瞬间,时七就敏锐的感觉到扎在身上的目光越发刺人,也不在意,却也无意多解释什么,依旧那种平淡至极的声音,干巴巴的语气毫无波澜。 “跟我走。” 闻人异怒极反笑,腾的一下,漆黑如墨的火莲在左掌掌心肆意而张扬的绽放。 跃动的火焰伴随着一种奇异的风声自其中传出,莫名的令人感觉到一丝烦躁,黒虎低吼着刨着地面,背脊拱起成弓形,蓄势待发。 几乎是在墨色火莲出现的同一时间,时七就拧起了眉,这一个动作令他伤痕遍布的左脸显得越发可怖。 “九幽冥火。” 抿直的嘴角微微抖动,“你不该引动它。” 闻人异冷笑了一声,时七并不理会,自顾自道,“你伤势不轻,强行引动异火,只会令你负荷更甚。” “而且……” 时七忽的动了,速度极快,快到不可思议——闻人异遇见过那么多人,甚至包括化神期在内,都没有一个人有时七这样的速度。 “你这样,又能撑的了多久呢?” 就连明显的疑问句,都还是那副平淡到了极点的乏味语调。 闻人异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容不迫的伸身接过坠落的身体,伤痕累累的脸上是一贯的淡然,回头看了眼黒虎的方向,黒虎不甚乐意的甩了甩尾部,不怎么情愿的走了跟了上来…… * 山海城,十方堡据点—— “景道友!” 大嗓门由远及近,一个人影风风火火的冲进院子里,“堡主他们回来了!” * 气压低迷的城主府终于一扫连日的郁气,全府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子轻松之感。 景黎他们赶到城主府里,严锦程屁股底下的椅子都还不曾坐热,双方不过是前后脚的时间差。 景黎先是将这位合作人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面色不佳,难掩疲惫,气息有些萎靡,一身风尘仆仆之感,但总的来说,问题不大,至少头顶的血条还有五分之三。 再看跟着一起出门的方青与方博义,后者还行,前者头顶的血条却已经空了半管,但并不存在持续掉血现象,看来是受过伤了。 三人带回了墨玥,正是被城主府奉为了座上宾,他们进门时,严锦程正端起杯子喝茶,眼皮子一抬,见他们进来,忙起身相迎。 景黎先道了一声恭喜,刚一路进来,整个大厅就严锦程三人,再没瞧见有其他势力的人在场,看来,这一回的英雄救美,是严锦程一枝独秀了啊。 谦虚客套了几句,终究是难掩面上的那一丝得色——正如景黎所言,这一回为了将墨玥带回山海城,虽然过程曲折并不那么美好,但是,这个结果,还是很令人满意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好多个竞争对手,都没戏了。 曼姬这会正忙着关心失而复得的女儿,只交代了下面的人好好招待十方堡诸多,不可怠慢,自己早就赶去了墨玥的院子。 连原本立在一边的侍女也不知什么时候退下,这个大厅这会就他们几个。 寒暄完后,严锦程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一回,还真是波折的很,别说是墨姑娘了,差点连我们都回不来。” 景黎闻言,立即关切道,“严堡主一去多日未返,可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正是如此。”严锦程点了点,也不卖关子,很是善解人意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当日,得两位道友相助,知晓了那黑衣人的来历与方向后,我便带着阿青与博义一路追赶,那魔头倒也狡猾,一路上换了好几条路线,我们差点就被他骗过了。” 既然是差点,那么就是说没被骗,严锦程他们去了这么多天,难道就是因为那黑衣人不断转变路线给拖累的? 景黎正纳闷着,就听见严锦程话锋一转—— “这倒也罢了,不过是多费了些时间。” 转折来了。 景黎竖起耳朵细听。 一边的方博义早就按捺不住了,没等严锦程开口就率先嚷嚷道,“无敌宫那般家伙真不是个东西,一路跟着我们不说,还联合了那么多人来对付我们,如果不是小爷机智,差点就栽那孙子手里了。” “那群不要脸的东西,看我们将那魔头给解决,马上就要带墨姑娘回城,就一个个的全都跳了出来,那么多人来围堵我们三个,想要做那黄雀坐收渔翁之利。呵,想得美!” 现在说起来全然是嗤笑与不屑,但当时的情况却着实危险。 他们只有三个人,对付那黑衣人时就耗费了不少,结果还不等他们喘息,那些不要脸的就跟鼹鼠似得一个个冒头了,想要从他们手上把人给劫走。 平日一个个都彼此看不顺眼,这时候倒是都称兄道弟的合作,想要分一杯羹了,真当他十方堡是任人揉捏软柿子不成。 “不过,这一路都没瞧见十绝府和飞星殿的人。”将包括无敌宫在内的各方势力给骂了个痛快之后,方博义摸了摸下巴,很有些稀奇。“难道是想着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堵人?不过我们这回可没走大路呢,没遇见倒也正好。” 那是因为十绝府的都跑来偷袭城主府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已替换) 尚不知他们离开的这几日城主府的热闹的方博义还在感慨这回老天长眼,让十绝府他们的歪念头落空,就听见景黎的话,不由一愣。 “果真如此?”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严锦程,听见一直被自家列为头号竞争对手的冷锋自己作死,想不开去和魔族的人搅合在了一起,在感觉到惊讶的同时,眼底不自觉就带上了一丝笑意——无敌宫等已被自己重创,要是连十绝府都出了问题,这一次招亲的竞争对手就越发的少了,相对的,自己能够达成所愿的把握就更大。 知道他们在意这件事,景黎便将墨言遇袭,十绝府闯入等从头讲述了一遍,讲到最后冷锋被擒,直接将人交到了曼姬手上后,方博义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就怎么也止不住了,就连一贯老实的方青都忍不住笑起来。 还是严锦程先回过味来,少了一个头号劲敌是值得高兴不假,但是,冷锋究竟是什么时候和魔族扯上关系的,他们事前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既然有了第一个,那谁又能肯定说不会再有第二个。 从私心里来说,当然是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出局为好,但是既然魔族准备染指山海城,并为此筹谋已久,那便另当别论了——他是想要山海城,但并不想要一个被魔族操纵的傀儡城。 目前来说,情况对他最为有利,不管是冷锋的出局,还是他成功将墨玥带回,这两者中的任何一项都足够加重他的筹码,更遑论现在两条都已达成。 不理会身边方博义兴奋的嚷嚷,严锦程屈起手指轻轻地在扶手上扣着节拍,沉吟道,“曼姬夫人可有说什么?” 墨言现在晕迷不醒,唯一的女儿又不是个靠得住的,城中大小事务眼下都压在了曼姬的身上,外围又有魔族虎视眈眈,如果他是曼姬,这时一定会寻找一些信得过的人来帮忙,而这些人选…… 严锦程的目光从在座的四人身上慢慢扫过,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这一次因为招亲而来到山海城的众人里,还有比他们几个更清白可靠的人存在么? 景黎答道,“曼姬夫人最为关心的,莫过于墨城主和墨姑娘,前日还提到希望能尽快找回墨姑娘,不想严堡主今日就带人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提到曼姬夫人,曼姬夫人就从过来了,见到救回女儿的俊才,自然又是一通感谢之词。 严锦程态度谦和,只说是分内之事,夫人不必如此云云,又很是关切的询问了一下墨玥的情况,最后又简练却不失重点的将他们这一趟救人行动给阐述了一下,没有特意的强调所遇见的艰难险阻,却提到了包括无敌宫在内的诸方势力的在场,末了还假惺惺的关怀了一下说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误会,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自己虽有心劝阻,但他们实在是人多势众,又有墨玥在身边,怕后者有什么闪失,只得先一步回来。 曼姬的智商从没下线过,听见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但既然最后将墨玥带回来的是严锦程,又有景黎两人帮忙擒获冷锋在前,她对于十方堡的印象还是颇好的,再加上现在有了冷锋这么一个异类在,她也实在是担心会不会还有其他投靠了魔族的人存在,心中的天平很快就向着十方堡的那一头开始倾斜了。 人品样貌俱佳,为人谦和有礼,更重要的是,他救回了墨玥,这一项筹码加诸在了一起,严锦程在曼姬心里的印象分就已经上七十五了,嗯,满分一百,其他路人甲零分到十分不等,冷锋负数不提。 正如严锦程所料,曼姬此时确实是缺人手,察言观色技能点已满点的严堡主觑见未来岳母笑容背后的那一丝忧愁,很是体贴的表示,自己已经得知了前日府内的变故,深觉意外的同时,也为她们感到担忧,主动提出帮忙,愿意听从夫人的任意差遣。 印象分顺理成章的从七十五上升到了八十,这绝对是一个可以傲笑广大前来山海城招亲的代表团的分数。 眼看着一连串的变故接二连三的发生,原本曼姬和墨言所商量的对于未来女婿的一试二试三试四试等等全都被打乱了,事到如今曼姬也不再管那些,反而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三番五次前来迫害她亲人的魔族身上——都弄成这样了,招亲大会也被弄的一塌糊涂,索性也先不管了,直接将魔族给解决了才是紧要,至于女婿……眼前这不就有一个挺不错的年轻人么! 已经单方面决定重置主线任务的曼姬拖动着长长的裙摆,步履优雅的走至上首的位置坐下,目光从在座的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在景黎与苍麒身上顿了顿,最终,在严锦程身上定格。 “魔族欺我良多,现如今更是胆大包天的直接将手伸进了府内,昨日妾身已从那冷锋口中探知不少魔族中事,既然被关照了这么多次,若再不回敬一二,怕是别人就要说我山海城中人不知道礼数了。” “那冷锋已经交代了好几处魔头的据点,妾身不准备再坐以待毙………” …… * 魔界—— 闻人异醒来时,时七已不见了踪影,四周围安静到没有一点杂音,只剩下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身下冷硬的触感示意着他正躺在某个平坦而冰冷的物体上,几团幽蓝色的火光在视野中微微晃动,照应出头顶那一片灰白色的轨迹。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文字与符号,闻人异盯着屋顶上星罗棋布的符号看了一会,才坐起身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躺了多久,整个身体都钝痛的很,甫一起身,全身上下各处关节便“咔咔”作响,好似生了锈般迟钝。 起来后才发现,身下所躺着的是一整块巨大的奇异的银灰色矿物,看起来既像石头,又像铁块,入手冰凉。 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间房子极快,从远处那些晃动的幽蓝色火焰便能看出,这地方不但大,还很深,但奇异的是,这房子里空空如也,除了他之前所躺着的似石非石,似铁非铁的东西上,竟然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宛如雪洞一般。 闻人异将体力灵力运转了一个周天,发现原本阻隔在各处关窍之前的滞涩感已经消失不见,体内的灵力也已恢复了大半,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那被切割成平面的矿石,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还是这矿石的功效了。 这房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几团幽蓝色的火焰,就连出口也只得一个。 虽然弄不清那毁容男将自己带到这地方的目的与动机,但闻人异并不打算乖乖合作,灵力已恢复了七八成,也没有后顾之忧,当下便抬脚直接向那扇石门走去。 在他即将走到石门前的时候,原本禁闭着的石门却似有感应一般向着两边缓缓移动,不多时,就将大开的出口呈现在闻人异的面前。 闻人异脚下一顿,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门外。 两扇石门一打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看起来三四十岁,身着一身黑色暗金龙纹服,身材魁梧,凤目高鼻,一双眼睛红的仿佛最名贵的红宝石,看起来给人几分莫名的邪气,却又有着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沧桑之感,面部线条刀削斧凿般的硬朗,两鬓沾染着点点斑白,举手投足间一身贵气。 从石门被打开,阻碍了视线的障碍物消失,来人的视线就一瞬不瞬的落在了闻人异的身上,红色的眼眸里闪过诸多情绪,有松怔、有惊讶、还有欣喜,“异儿……” 低沉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丝丝叹息。 这个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称呼一出现,闻人异的眉毛就忍不住微微抽动,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 这种恶心的称呼,还有这一身行头,对方的身份是谁,昭然若揭。 将闻人异的反应看在眼底的仇烨霖见状,又解释道,“异儿初来魔界,尚不懂魔界规矩,为父怕那些人唐突了你,才让时七先一步将你接回来。” “为父?”闻人异嗤笑了一声,眼底的嘲讽便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语气里满满的不屑,几乎都要笑起来。 仇烨霖身形一僵,随即苦笑,长叹一声,“异儿可是在怪我?” 闻人异不置可否。 不管是司嫣口中所言,还是他让手下打听到的情报里,都说仇烨霖晕迷二十多年,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呵,眼前这个男人,全身上下,又有哪一点是能和虚弱两字挂上钩的。 “是为父对你娘不住……”仇烨霖的红眸里闪过一丝悲凉,沉声道,“也没能护好你,让你吃了这许多苦……异儿给为父一个补偿的机会。” 或许在第一次被人欺负时,年幼的闻人异还有过这种天真愚蠢的念头,但是现在? 谁稀罕。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个久居上位的男人突然流露出的脆弱,是很能打动人的,若是换了其他人在这里,怕是早就上前扶住这位面露悲痛的强者。 只可惜,现在站在仇烨霖面前的闻人异。 阴晴不定的看着仇烨霖面上眼底的自责与后悔,闻人异心底诸多念头闪过。 无论仇烨霖说些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对自己不闻不问了二十多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所说的话又会有多少的可信度。 他不相信司嫣,更不可能会去相信仇烨霖。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所有欠他的人,他都会一一讨回,而仇烨霖,一直都是悬在他内心清单第一位的家伙。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早在二十多年前,仇烨霖就已经是合体期高手,却因为重伤昏迷,以至于境界倒退,实力大减。 而现在,即使对方有刻意收敛身上的气势,但闻人异这一路走来,遇见的高手不知凡几,合体期高手并非没见过,虽然只得一丝残魂,但也是领教过其威压的。 仇烨霖境界倒退,实力大减?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个男人非但实力非但没有衰减,反而比二十多年前更加精进了,却一直放任外面不利于自己的传言流传,是不屑于计较,还是本身有意引导? 心不在焉的听着眼前的男人剖析内心与过去,眼底却闪过一抹沉思。 有一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许久,却始终想不透,仇烨霖究竟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如果不是侥幸得到传承,在传承的帮助下找到洗经伐脉的方法,自己这辈子都只会是一个经脉闭塞,先天灵力堵塞的五灵根废物;更不必提闻人家早早的将自己扫地出门,斩断了一切联系;仇烨霖需要这样一个没背景,没天赋,毫无价值的人做什么? 如果不是确定传承的事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他还真怀疑仇烨霖是不是想要杀人夺宝,但既然这个假设的前提条件不成立,这一推论自然也做不得数,那便更让人一头雾水了。 闻人异略回过神,就听见仇烨霖在诉说着这二十年来对于缺席自己生活的愧疚,没听几句,就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管仇烨霖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到目前为止,至少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首先,司嫣也好,甚至是仇烨霖本人,都在不遗余力的洗白,想要让自己接受他,但这绝对不是出于所谓的父子之情;其次,近几年间,魔族一改从前的低调,弄出了不少的事,不管是在修真门派内安排细作,还是大批量的制造魔种控制修士,以及现在的对于众多门派的赶尽杀绝,无一不说明,魔族不愿再沉寂下去。 而这一切,身为魔族王族的仇烨霖,不可能不知道。 魔族、修真界、细作…… 还说是,仇烨霖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到自己,就是为了自己替他当卧底? 但既然早在数年甚至是数十年前就往不少修真门派里安插过卧底了,那么那些早就存在的卧底们,理论上来说,比自己这个进入九华宗不久的外来者更为妥当周全。 而且,自己虽然在九华宗,但并未进入九华宗的中心层,就这么把赌注压在自己身上,实在太过冒险。 还不知道自己表达了半天愧疚的对象此时正在心中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分析着自己的动机的仇烨霖感慨了半天,终于在对方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前堪堪住了口,无奈的叹了口气,用着一种隐隐带着一丝不安的忐忑口气试着与对方商量道,“为父……”在闻人异在听见这两个字后一声不屑的嗤笑后,顿了顿,到底还是改了口,“我知异儿早前吃了不少苦,现在心底对我有怨……也是应该,但不论你信与不信,我……确是,一直挂念着你……” 满怀感伤的告白却换不回对方的半点动容,仇烨霖难掩失望的垂下眼,好一会,才沉声道,“我知你不愿留在这,但你现在已臻元婴,体内的血脉之力已开始觉醒,只有在万血池里才能帮你渡过此劫,你……你莫要意气用事。” 仇烨霖说完,忍不住又抬起眼去看闻人异的反应,然而,他注定失望。 又等了片刻,终于知道对方的态度不会改变,才失望的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里,带着说不出的落寞之感。 闻人异漠然的看着仇烨霖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伴随着对方的离开,似乎就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 虽然不确定对方究竟有没有在这屋里动手脚,闻人异却也懒得掩饰的取出传讯符,联系那个比他先一步被传送过来,却至今都没消息的倒霉手下端木少烨的下落——他要是束手束脚的什么都不做,那才更引人怀疑。 …… * 却说山海城这头,在曼姬将从冷锋口中问出的已知的几处魔族据点的位置与情报告知于严锦程一行人后,严锦程与众人商议了一番,各方面都布置妥当之后,便召集了人手,与曼姬派遣过来的人手一起,出发前往目的地。 不得不说,魔族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惹怒了这位山海城的城主夫人,曼姬直接抽调了手下近一半的人手,前去挑破魔族窝点。 景黎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墨言现在还在晕迷中,又要防备着魔族接下来有可能故技重施的偷袭,说不定曼姬都想亲自过去将那些个据点给砸个稀巴烂了。 他们现在过去的,是离山海城最近,也是此处众多目标中最为隐秘的一个点——之所以说它最为隐秘,是因为魔族深刻的贯彻了“大隐隐于世”这一真理,直接将位于一处想要抵达山海城的必经之路上的一座门派给血洗灭门,换进了自己人。 距离灭门惨案发生已有近三个月的时间,却没有任何人发生有何不妥,魔族隐藏之深,可见一斑。 十方堡与城主府双方人手加起来足有数十人,因为担心人数过多,目标太过明显,从而导致打草惊蛇,严锦程便让方青带着大半人手压后,迟一步进,自己则带着方博义,与景黎两人一起先潜进了那个魔窟。 因为魔族占据这座门派是借用魔种之便利,先一步控制了门派中的数个弟子,里应外合的将这座已存在了数百年,逾两百人的门派给一夜拿下,所以这门派原本存在与山外的护山大阵并未被破坏,依旧尽忠职守的守护着身后早已面目前非的宗门。 景黎四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山脚下,抬眼看向山顶,若非确定消失属实,单看这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还真想不到这上面住着一窟魔头。 “竟然还是个玄级阵法。”方博义啧啧了两声,目光从自家堡主身上转溜到了另外两人身上,他对于阵法并不精通,他家堡主也并不十分谙于此道,想要在不惊动里面的人的情况下破阵而入,就只能看另外两位的本事了。 景黎随手掐了个法诀,将这座山上的护山大阵细细观摩了半刻钟,才开始动手破解。 右手在半空虚虚一抹,带出一道湛蓝色的光带,以某种玄妙的规则在半空中游走,在不触动护山大阵的情况下,令其显现出来,左手并指点在那一层半透明的薄薄的防护罩上,极快的画出数道符文,一道又一道的金光在防护罩上闪现,隐没。 而在景黎专心破阵的同时,其他三人全站在一边警戒,为他护法。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身侧的景黎喊了一声,方博义率先转过头看,惊讶的看着已经踏上台阶的景黎,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这么快?!” 景黎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这只是个玄级阵法。” 方博义:“……” 好吧,是他太弱了,高手的领域他无法企及…… 四人隐去了身形,一路疾行至山顶,不像他们在山脚时所看见的清秀好风光,山顶上始终萦绕着一股腐朽与血腥的气息。 他们抵达山顶之初,正好遇见一伙人下来,为首的那一个虽然穿着一身整齐而刻板的修道服,脸上的神情却甚是邪淫,一双眼珠子灵活的转动,口中正与身边的两个普通弟子模样打扮的人调笑。 方博义才想砍人,就被人抢先了一步,那一大帮子人就跟韭菜似得,被人整整齐齐的一茬割了,软趴趴的倒了一地。 还保持着抽剑姿势的方博义默默的回转过脸,默默的看向苍麒,后者面色如常的带着师弟走他身边经过,跟着严锦程也经过…… 方博义默默的收剑入鞘…… 第二百四十七章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将这处据点内的大致情况都了解过,知道这里修为最高的是一个元婴后期,并两个元婴初期。 能令三个元婴期在此坐镇,这一处据点的重要性不低。 他们只需要将那几个领头羊给解决,剩下的那些自然有随后赶到的方青一行人负责。 待到了山顶之后,也不必苦恼对目标的所在地无法掌控——只往那几处魔气最为浑厚浓郁的地方找就行。 元婴期以上的魔族有三个,方博义数了数,他们这边多了一个,正盘算着等会动作一定要快,免得被其他人抢了先。目测了一下三处洞穴的远近距离之后,决定先下手为强,当即便道“西边那就交给我了吧。” 西边的那个正是距离最远的,按照一般思维来说,人总是会下意识的选择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目标的,而他一开始就将目标放在了最远的那个山,既避免了与他人的冲突,也有效的保证了自己计划的实施——等他们中没抢到的那个反应过来,再往西边过来,自己造就已经安营扎寨了。 想法是美好的,可惜实施起来并不顺利。 几乎是在他说话的同时,就觉得身体两侧劲风突起,刮的他脸都疼起来了,回过神一看,好么,别说离的近的两个了,就连最远的那个没戏了…… 景黎不似方博义那般提前盘算却又落了空,因为站在边侧,便也下意识的寻了靠边的那处。 “哪里来的小子。” 早在四人踏足山顶那几个魔头就早已有所察觉,景黎刚飞至洞穴前,就有一道黑烟从洞穴顶上袅袅升起,见风而长,眨眼就变成了一个人形,站在景黎面前冷哼。“竟敢跑来此处撒野。” 这魔头穿了一身深色的袍子,看上去老态龙钟,就连背脊都是微微驼着,双眼深陷,看着景黎冷笑了一声,双掌一挥,数道深黑色的铁链如同炮弹般暴射而出,铁链之上覆盖笼罩着一层“嗡嗡”作响的烟雾,向着景黎扑去。 仔细一看,才会发现那发出动静的烟雾,并非是某种气态或是魔力所致,而是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飞虫。 这魔头的实力不弱,又活了这许多年,手段自是不一般,那黑色的铁链正是他的本命法宝,自他筑基之日起就常伴于他左右,两者之间相互磨合、打磨,彼此间的默契早已非同寻常。其战力,更是足以和元婴中后期高手相媲美。 若是真的被这些黑色的铁链缠上,别就算元婴中期都难以讨好,不愿意硬接。 景黎却并未闪避,望着那暴射而来的铁链与飞虫,一振袖摆,湛蓝色的灵光飞快的涌现而出,凝聚成一张同色的大网兜,低喝一声,双指并点,指挥着那张大网从下向上,将那些铁链连同飞虫在内,全部都一锅儿端了个干净。 然而,那魔头却是看着那张将自己的铁链困住的大网,冷哼了一声,整个体型都好似变大了一倍一样,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以极其强势的姿态扩散蔓延,眼看着那张大网即将在那些飞虫的利齿之下被挤破,逃出生天。 景黎见状,眸色一暗,有一大团灵力被拍出,在两人之间的半空炸裂开来。 “轰——”的一声巨响在耳边如同炸雷般响起。 两厢力量激荡所造成的爆炸,竟反正那一截截的铁链被轰飞了出去,身形也是狠狠的倒射进下方的洞穴之中,沙石飞散。 景黎并未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还不待那魔头从洞穴中挣扎起身下一波的攻势就紧密而至,直将对方打的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噗!” 战局并未持续太久,就已呈现出一面倒的势头,那魔头也没有了刚出来时的嚣张狂妄,便是他心中再是恼怒窝火,恨不得能将眼前人碎尸万段,却苦于自身实力所限,这一想法悲剧的落空,未能得到实现,就已被打的口吐鲜血,狼狈不堪。 魔头心中惊疑不定,自打三个月前来到这里,鸠占鹊巢之后,一切顺利,顺利到没有任何人发现到这里的异样,谁知今天却来了这么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杀神,竟然能将他重创到这般地步。 看向景黎的眼中杀机毕露,眼神冷的几乎能柠出冰渣子来,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厉喝一声道,“小子!今天,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话毕,一道极为雄浑的精神力,猛的自魔头天灵盖暴涌而出,透着一丝阴冷狰狞之意,让得人不寒而栗。 对手时不时的放话叫嚣,景黎并未去理会,伸指从眉心牵引出一点蓝芒。 在那湛湛蓝光中,静静悬浮着一根约莫寸长的细针。 元神针甫一出现,魔头心中忽的一跳,却还没等他避开,就满脸惊惧的张大了嘴,看着那根细针直直的刺入了自己眉间。 “!——” 识海中仿佛有烟花绽放,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腾空飞了出去,就在他缓缓落下的同时,四周的迷蒙的蓝光与耳畔的嗡鸣,就好像是被点燃了的纸张一样,渐渐燃烧殆尽…… …… * 冷锋所供认出的四处魔族据点,景黎一行人花了十天之间尽数连根铲除,没放过一个漏网之鱼,这般高效的办事效率,引得曼姬对严锦程的评价越发的高,好感度蹭蹭蹭的一路往上涨,直接突破了九十大关。 待到他们再次踏足城主府时,曼姬脸上的笑容亲切的就好似在看着自家的子侄后辈。 严锦程这事办的,不光是速度快,质量好,更重要的是,人员伤亡极少,几乎是去了几个,回来就有几个。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景黎在一边默默的围观着曼姬与严锦程之间的和谐气氛,觉得醉云翡石精……稳妥了。 而除了魔族的数个据点被挑,解决了曼姬的后顾之忧外,还有一个好消息——织织已经到山海城了。 织织生平两大爱好,其一萧邙,其二便是各色毒物;接到景黎传讯说遇见了一种颇为棘手的毒,顿时大感兴趣,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打包了行李带着萧邙赶来山海城了。 织织到时,景黎还未回城,这丫头年纪不大,行事却极为老道。 进了城就直接往城主府递了帖子,矢口不提墨言中毒,只说是从朋友那听说最近城主府在搜寻各色毒物,上门拜会来了。 城主府侍卫虽莫名其妙他们啥时候放出过这种消息,但瞅瞅眼前两个人的修为,再看看织织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还是给她们通报了。 只一听毒物两字,曼姬便心里有数,让人将人请进来后,旁敲侧击了几句,问出这小姑娘是景黎找来的,心底便放了大半的心。 她并非以貌取人之人,并不因为织织看起来年幼就有所轻视,加上有意试探了一番,见织织果然是肚子里有料的,剩下的那半颗心也放下了,当即就带了织织过去查看墨言的情况——再拖下去,找不到解决之法,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乌烟瘴气,数种颜色诡异,气味更诡异的液体或是固定被盛放在一个个不同的器皿内,一个娇小的身形正在其中不停的穿梭。 以上便是景黎从曼姬那问来织织的所在地后寻找,进门时看见的情景。 注意到有人进来,织织也不在意,继续手上的事,等到一炉毒丹顺利出炉后,才有心思瞥了眼门口。 “呦~” 依旧是景黎所熟悉的软糯糯,慢吞吞的声音。 景黎点了点头,踏进门来,问道。“怎么样,有眉目吗?” 这问题问的没头没脑,被问的人却很清楚发问者问的是什么。 织织斜睨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谁?” 轻飘飘的一句话里,带着绝对的自信与傲然。 哦? 景黎挑了挑眉,看样子是有戏,果然,这种事就应该找专业人士来帮忙。 凑过去近距离围观了一下织织手中新出炉的丹药,略有些好奇,“这就是解□□?” “哪有这么容易。” 织织一边将那几枚丹药钻入细颈玉瓶里,一边不甚在意的随口应了一句。“这城主府里的好东西还挺多,既然过来了,怎么也不能浪费了不是。” 景黎:“……” 于是你就很顺手的先给自己填充私库了是么…… 许是景黎面上的无语太过明显,站起身来的织织不甚满意的双手环臂的瞅着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人,哼道,“那可是噬生粉,你以为这玩意的解毒丹是糖豆啊,想要就有?再加上七绝陀罗,啧啧,这也幸亏是遇见了我了,不然再过几天,这府里就等着办事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所以,墨城主什么时候才能醒?” “你急什么。”织织白了景黎一眼,哼哼,“人家亲闺女都没见有你心急呢。” 他这不是想着墨言醒过来,双方交流一下情报,再顺便让这位城主将严锦程和墨玥的事给定下了,好拿了醉云翡石精走人么…… 也是凑的巧,织织前脚才提到人家亲闺女,后脚墨玥就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这姑娘柳眉倒竖,红唇紧抿,一看就知道心情不佳。 墨玥一只脚还没踏进屋里,就劈头盖脸的问道,“解药呢?” 织织眼皮子都没抬,手指翻飞,用丝带给装了丹药的玉瓶绑个花结,就跟没听见墨玥的问话一般。 “喂,问你呢,解药呢?!” “没有。” “怎么会没有?!”墨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在我母亲面前打了包票说能替我父亲解毒么?” 织织耸了耸肩,不甚在意道,“我只说勉力一试,愿尽薄力。” 不过这□□,自己确实有办法解就是了。 不清楚织织底细的墨玥将这话当了真——毕竟从外表上来,织织完全就是个小姑娘。 本就因为打听到的消息而心烦意乱,这会听见织织的话,心底的火气愈发的旺起来。“既然炼不出解药,那你还在这装模作样!” 墨玥是真的急,就算墨言不顾她意愿,莫名其妙的非要弄出个什么招亲大会来,但她对墨言的感情也是真的,毕竟是从小就待她如珠如宝的父亲,好不容易才回来,结果一进门就被告知父亲中毒昏迷不醒的噩耗,又怎么不心急。 在这里装模作样的织织微微眯起眼,目光在眼前一看就处于焦虑状况的女子身上打了个转,“墨小姐这么说,倒是真叫我惶恐。” 得到了令人失望的回答的墨玥此刻心中烦躁的不行,又是担心,又是焦虑。 前者是因为墨言;后者,却是因为这些日子不断从曼姬口中听到的严锦程的名字了,女性的直觉在某些时候往往非常敏感,更遑论墨玥从小就是曼姬亲手带大,对于自己母亲的性子再熟悉不过,能令她这般满含赞赏的提及,那显然是很中她的意了。 再联想到那个坑爹的招亲大会,墨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母亲这分明是看中那个严锦程了! 要她跟那样一个统共才见过一次面,看起来就没什么脾气的滥好人共度余生?开什么玩笑,她是绝对不愿意的——曼姬怕女儿性子莽撞出事,故而并未将墨言中毒始末及其中关系告知对方,只说被人暗算中了毒——所以,对于山海城目前境遇一无所知的墨玥决定让这一桩婚事泡汤。 而她的计划想要实现,首先,墨言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山海城也好,自己的婚事也会,不管从哪个角度,他都必须醒来,早日恢复。 “就不该相信一个黄毛丫头………” 心急如焚的墨玥没再管屋里的两个人,就像来时那般神色不定,步履匆匆的走了。 这姑娘来去就像一阵风,除了一屋子低气压,什么都没留下。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声音响起—— “你刚对她做了什么?” 被抓包了的织织面不改色,毫不心虚的冲着发问的景黎微微一笑,“做好事。” 景黎:“……” 你就睁着眼说瞎话吧,真当他是墨玥呢,看不到你往她身上撒的那种细小的药粉。 见景黎不信,织织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还是那口软糯糯的声音,语气里却带上了一丝嗤笑,“嘁——你们这以为她会老老实实的如你们所想,和你那朋友在一起吗?” 这种潜台词为“你们真是天真”的话从一个比自己小了半轮的萝莉口中听到,还真是莫名的喜感。 景黎抽了抽嘴角,对于织织这话倒是没反驳,墨玥和严锦程之间也没见过几次,虽然后者这回英雄救美,但究竟有没有打动这位大小姐他是不知道,但他知道,曼姬是绝对支持严锦程的;而等到墨言醒来后,想来也不会反对——抛开严锦程这次出了大力不提,就说其他那些势力,不少被严锦程在救人时顺手解决了,而剩下的这些里,尚不知忠奸不敢招进门,两厢一合计,严锦程简直是再合适不了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觉得墨玥对严锦程并非是到那一步,但是有墨言夫妇在,他还真不担心这事会黄——毕竟事情闹到现在,已经不止是墨玥一个人的事那么简单。 “……所以,你………?” 这丫头该不会给墨玥下了药,让她对严锦程一见钟情,至死不渝吧…… 织织脸上蓦地露出一个人畜无害,乖巧至极的微笑来,“墨小姐最近应该没力气出门了。” 作为来到城主府的当天就收集了一手好料的资深八卦人士,织织当然知道这位城主府的千金小姐逃婚的事——虽然跑路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被侍卫逮回来了…… 织织心情愉快的将东西收拾好,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拍拍手,出门去找她家小馒头吃饭。 * 毕竟要嫁人的是自家闺女,不是自个,曼姬在满意严锦程的同时,也想着给自家闺女通个气,免得到时候又来个不言不合就离家出走——严锦程这段时日都快把城主府当家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三个时辰都是待在这里的,这其中的猫腻,墨玥不可能不注意到。 谁知这回她家闺女却是意外的乖巧,自己斟字酌句的纠结了好半天,就见后者全程低垂着头,只露出了下巴和双手,更重要的是,脸上那一层淡淡的飞霞,没能逃过曼姬的双眼。 ——竟然成了。 墨玥竟然自己看上了严锦程。 这真是一件令人感到高兴的事。 彻底放下心来,连最后一丝顾虑都消除了的曼姬喜不自胜——接下来,就等墨言苏醒了。完全没心思注意到,她家闺女脸上那一丝丝不正常的潮红……… * 织织在毒之一道上确实是造诣颇深,走的很远,远的能够在这般紧迫的时间期限内,将墨言身上的两种混毒逐一破解。 墨言是在第七天上醒过来的。 他醒过来时,只觉得身体僵硬了许久,就连起身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坐起身来都显得有些吃力,而站在一边,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担惊受怕的激动地不能自己的曼姬再忍耐不住,扑进了自家相公的怀里……… 墨言倒是想和自家娘子诉个衷肠,但这会病床前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大票的人,实在不方便。而且,相比于那些,还有其他事更为重要。 特意观察过墨言头顶的血条,发现墨言此时的血条和曼姬的有些相似,空了的那一截血条已经变成了一种黯淡的灰白,而剩下的那半管血,也没有再出现持续掉血的悲剧状况,景黎心中便松了口气,织织在正事上,还是很给力的。 刚苏醒过来的墨言身体和虚弱,但这并不妨碍他一条条的下达指令,将一切都布置的井井有条。 也见了自家娘子中意的未来女婿人选,考察了一番,见果真是个人品端方,资质不俗的谦和君子,心中越发满意,又听曼姬说已经和墨玥通过气,而后者并未反对后,直接当场将亲事给拍定了——不枉费严大堡主连日来辛劳,终于成功抱得美人归。 大喜之日就定下了下个月初一,墨言承诺过的聘礼却不必等到那么迟才能到手。 在墨言苏醒,从城主府回来的当天晚上,严锦程就将刚到手,还没来得及捂热的醉云翡石精转手给了苍麒。 看着这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景黎长吁了一口气,这下总算是能把欠下的给还上了。 东西已经到手,苍麒也不欲再在山海城多做逗留——亲事已定;魔族的多个据点被挑,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上门了;又有已无大碍的墨言坐镇,山海城也出不了什么事。 相比之下,景黎和乾溪仙子签下的心魔誓言才更令他在意,这事,还是早些解决为妙。 严锦程虽然意外两人这么快就要走,但他素来聪明,料想两人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醉云翡石精,东西到手后就不愿再多待,怕是其中有官司在内,想了想,倒也没再多劝,只将两张请帖送至两人手中,表示他们办完事后若是有闲,前来观礼。 他对两人感官不错,这次之所以能达成所愿,师兄弟两人都帮了不少忙,心下自是感激。 景黎估摸了一下乾溪山与山海城之间的距离,怕是赶不上下个月初一,只好抱歉的笑笑,提前将贺礼送了。 这意思,便是来不了了。 严锦程叹了口气,到底没再勉强。 第二百四十九章 终于将一件心事解决,景黎心情自然松快。 从山海城到乾溪山路途遥远,又多带了两个人,两人也没御剑,乘了灵舟一路东行。 灵舟内仓空间不小,也有好几间房间,在景黎将司嫣关进了他们对面的那间屋里,照例又附赠了一打的禁制与阵法,没给里面的人一点作妖的机会。 被玄武锁链禁锢在屋中软塌上的司嫣见状不由苦笑道,“公子何必如此,司嫣现在这般光景,难道还能跑了不成。”说着又晃了晃手腕上的链子,牵连出一阵响动,衬的原本纤细的身形越发显得单薄。 看起来,倒叫人觉得有些可怜了。 没有点亮对魔族怜香惜玉功能的景黎充耳不闻的又结了一串手印,又将这屋里的禁制结界加固了一层厚才慢条斯理道,“以姑娘的身手,想要逃脱,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为了防患于未然,我自然,得加倍小心才行。” “公子也未免太小心了些。”司嫣盯着景黎,哀怨道,“司嫣现在,可是被你困的牢牢的呢。” 这两个小子也太过谨慎了些,完全不给自己一点可乘之机,再不想办法脱身,难道真的跟他们回九华宗? 不知道景黎两人还要往乾溪山走一遭的司嫣,自个掰着手指算了算从山海城到九华宗的距离,越算越心急。 偏偏景黎还在她跟前一道又一道的加禁制,加的她眼皮子直跳。 原本还想着那个一见到自己就狂飚杀气的丫头不在,脱身的难度能小一点,谁知道……啧! 将整间屋子都布置妥当,确定没什么疏漏之后,景黎就施施然的关门出去了,没再给司嫣装可怜的机会。 回房后,正好看见苍麒在下棋,一个人下两边。 景黎走过去看了看,两边差距不甚明显,看起来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见苍麒指尖执了一枚黑子落子,就顺手拣了颗白子落在了黑子边上。 他的棋艺技能没点亮,不过看着棋盘上的白子数量比黑子略多了一些,感觉白子的胜率更高一些,便道,“我来与师兄下一局吧。” 苍麒自无不可,还让了他一目。 约莫半炷香时间后,原本胶着的棋盘上便呈现出一边倒的景象,占据了半壁江山的黑子将仅存的一小片白子围得密不透风,输赢立现。 景黎:“……” “不是,师兄你这么多黑子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什么就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白子都没了?这不科学。 接收到自家师弟怨念的目光,苍麒笑着轻点棋盘上的某处,“师弟太过大意了,我在此处落子,师弟便应……” 听了一堆攻略教程的景黎仰着脸消化了半晌,决定学以致用,再来一盘雪耻。“师兄,不若再来一局?” 苍麒欣然应许,却在景黎想要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清空时,将那只比自己小了一号的手按下,另一只手将棋盘转了个面,将刚才那一局占尽了优势的黑子推到了景黎那边,将自己手边的棋罐与景黎手边的棋罐换了位置。 做完这些后,才松开景黎的手,笑道,“师弟先落子吧。” 这…… 放水是不是放的太明显了些? 景黎略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就自己刚才下的那一手烂棋,白子全都被黑子给杀了大半,就剩了少的可怜的那一小搓,还是被黑子给团团包围的,这就是神仙也救不回啊…… 他家师兄把黑白子这么一换,那还用比么,自己分分钟就能赢了他啊。 “这个,师兄……还是重新开局吧,我刚才下的实在是……惨不忍睹啊。” “无碍。”苍麒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师弟落子便是。” “……” 真是怕自己刚才输的太惨,于是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找回自信么? 他家师兄总是这么温柔体贴…… 想了想,到底没拂他家师兄好意,又不想他家师兄输的太快,景黎便随手在空处落了一子,没接着上一局时黑子对白子的步步紧逼。 看见景黎的落子处,苍麒不禁摇了摇头,看起来,他家师弟是担心自己输得太快啊。 …… 一炷香时候后—— 景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再一次出现的一面倒,却是白子将黑子杀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愕然的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不科学。” 这怎么可能呢! 苍麒微微一笑,再一次转过棋盘,将白子送回景黎手里,面上一派和煦。“再下一局吧。” …… 如此数轮之后,景黎忍不住开始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没道理每一次都是占尽了先机与赢面的棋子到自己手里后,就被杀的片甲不留,颓然山倒。 盯着棋盘上那一大片黑子看了许久,目光缓缓上移,落在了对面之人的脸上,依旧是一派温和从容之色,见自己看过去,轻轻一扬眉。“师弟可要继续?” 景黎有些尴尬,只觉得自己大概产生了错觉,那一刹那,苍麒的眼中似乎有那么一丝促狭闪过,神情慵懒外加些捉弄的笑意。 景黎鼓了鼓脸,“继续!” 声音里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还就不信了! 厚着脸皮将两人的棋盘又调了个个,正想再换棋罐,就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自己的手背。 景黎:“?” 难道他家师兄觉得他实在朽木不可雕,不想下了么……心塞…… “就这么下棋,确是无趣了些,也难怪师弟提不起兴致。” 景黎:“……” 他家师兄真是贴心,连借口都替他想好了。 其实这玩意完全和兴致没关系,会输的这么惨不忍睹完全是因为技术原因。 苍麒见对面的人略有些僵硬,身体前倾,凑过去低声在对方身边吹气,“不如,添些彩头如何?” 景黎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了句,“什么彩头?” 苍麒不答反问,“师弟可是答应了?” 反正他也不缺钱,添就添呗。 景黎点了点头,毫无异议的应了下来。 这一回,甚至还没到半柱香的时间,结果就毫无悬念的被揭晓——历史再一次重演,甚至于比前面几次输的更加惨烈。 从未想过下个围棋还能被人秒了的景黎,一脸懵逼的盯着面前的棋盘上那一大片的白子,觉得他和苍麒下的不是同一种棋。 苍麒依旧笑的一脸温和,“看来又是师弟输了。” 连输了十几局的景黎默默的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的膝盖有些疼,“又”字什么,就不用特意说出来了啊,师兄…… “师兄想要什么彩头?” 赌品一流,愿赌服输的菜鸟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一边问着对面的人呢,一边分出一缕神识沉入储物戒指内,快速的浏览着其中的东西。 那些苍麒也有的东西可以直接跳过,剩下的那些,唔………有了。 景黎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块通体碧绿,质若琉璃的锥状物,询问赢家的意思,“这块青冥精如何?师兄可以拿它淬炼一下法器。” 苍麒单手握着茶杯,轻抿了一口,笑而不答。 看来不是很中意啊。 景黎将青冥精又扔回了戒指里,继续淘宝。 不一会又翻出一株火灵阳叶来,抬眼瞅了瞅苍麒,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又扔了回去,继续找…… 翻了好半天,掏了好些东西竟然都没能入得了苍麒的眼,景黎挠了挠头,无奈道,“我实在是猜不出师兄的意思了,师兄给个提示吧。” 以前从来没觉得他家师兄是个这么难搞的人啊。 苍麒单手托着下巴,似乎是觉得有些无奈的叹息道,“师弟挑了这许多东西,怎么独独不挑我中意的?” 额……… 挑了半天都没能挑到心上人中意的东西的景黎觉得膝盖又开始疼了。 话说,他家师兄喜欢的东西,难道不是剑么,刚明明挑了好几种对方适用的天材地宝啊…… 思路完全向着另一个方向跑歪的景黎终于没再继续纠结下去,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完全没有思考的空隙。 景黎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刚还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就已经将他牢牢的困在了桌子与男人的身体之间,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有力的扣住,连同着腰部一起被禁锢。 “真呆……” 低沉而喑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在景黎的耳畔边响起。 景黎还来不及反驳,就被乱了呼吸,从耳垂到脸颊都升起了一层薄红。 大脑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再没有心思去反驳对方的调笑,只能被动的承接对方的索取与亲昵。 棋盘上的棋子被推落了大半,原本定居的局势再一次被搅乱,黑子与白子混在了一起,再难分出胜负。 第二百五十章 毫无防备的景黎完全没想到会迎来这样一个亲吻,只能傻傻的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忘了该怎么反应。 温热的唇舌在唇间舔-舐,带起一股至极的酥麻,经由脊椎,传遍全身,在失神的瞬间,轻易的被身上的人叩开了齿关,深入到温软柔软的口腔里去。 湿滑的舌头在口腔内肆意挑-拨,舌尖被人不停的吸-吮,当舌尖纠缠上舌尖,温柔的舔-舐与唇齿间的交-缠很快就变成了一场你来我往的亲密接触。 酥麻的感觉行遍全身,让他头皮都要发麻,很快就感觉喘不过气来,只能被迫微张着嘴承接,呼吸被搅乱的一塌糊涂。 想要搂住身上人的手臂换还没等搭上对方的肩膀,就因为突然转换了位置的惯性扫过桌面,不慎打翻了桌上的棋盘,洒落了满地棋子,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暧昧的水渍声伴随着轻微的呻-吟,与鼻腔间的喘-息,将屋里的气氛渲染上了无边的春-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景黎颇为艰难的的推了推身上的人,赧然的侧过脸,低低的喘息——差点没透过气…… 耳畔响起一声轻笑。 原本扣在后脑勺的大掌缓缓下移,游走到背脊轻拂着为身下的人顺气。 景黎气还没喘匀,就感觉到背上摩挲着的带着薄茧的指腹,灼热的温度,让他几乎产生被灼伤的错觉。 “师兄……” 他小声的喊着对方,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想要避开,却又不自觉的下意识迎合。 苍麒垂下眼注视着眼前绯红色的脸颊,以及那因为过度厮-磨而泛着一丝艳-色,带着些许水光的饱满唇瓣,顿了顿,再一次俯下身,很有耐心的轻轻接触,慢慢贴合…… * 魔界—— 瘴气弥漫的山谷内,森白的兽骨累累。 一股浓郁的得令人作呕的腥味扑面而来,充斥着整个鼻腔。 闻人异拧起眉,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强忍着这股腥气,抬脚继续向山谷深处走去。 争斗不断的魔界里无主之地很多,但禁地却寥寥无几,而万血池所在的这一处山谷,正是其中之一。 回想着昨夜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仇烨霖所的那些话,闻人异的眼神不由沉了沉。 他的身体确实是出了些问题,现在还不过是刚出现一丝苗头,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大碍,但若是任由它加剧,怕是总有一滩,连自己的抑制不住,到时会出现的,绝对不会是他所乐见的。 之前也有猜测过,是否是因为自己体内的另一半来自于魔族的血液在作祟,却因为无法比对,从无从下手。 却没想到竟然会是仇烨霖来向自己揭开谜底解惑。 第一次从司嫣口中听到这些时,他的心里就存有疑虑,而这一点疑惑,在昨夜仇烨霖再一次找上门后,进一步被扩大——仇烨霖对自己体内的异常很清楚,从司嫣先一步拿走他想要的东西来看,她们其实一直都有在暗中注意着自己的动向。 而司嫣又是在自己加入九华宗没多久就找上门来的,即是说,她们对于自己过去的动向其实一清二楚,包括自己曾经被闻人家扫地出门,以及被扫地出门的原因。 一个经脉闭塞,先天灵力堵塞的五灵根废物能够在短短数年间跻身元婴之列,换做任何人都会感觉到奇怪,进而怀疑一些什么;但仇烨霖却并没有,甚至于觉得自己现在是这等修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再三强调让自己过来万血池,将身体的另一半血液中的血脉之力觉醒。 他从不相信仇烨霖会如他表面的那般无害,所以,这万血池,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处山谷作为仇烨霖的私人领地,几乎是整个魔族的禁地,无论是谁都不敢轻易踏足。 这样一个人迹罕至之地,却并没有他所以为的生机盎然,光秃秃的地表上零星的冒出一两株黄褐色的枯草,整个山谷都干燥的厉害,很多地方已经开始龟裂,若是一不留意踏了上去,并不会有什么令人高兴的下场。 目光从那些漆黑的裂隙上扫过,闻人异加快了步伐,片刻后,终于抵达了这座山谷的最深处。 很快,一个数丈宽的池子便跃入眼内,那池子中的水,呈现殷红之色,宛如鲜血所凝,就连那弥漫在池子上方的水气,都呈血红色,看起来分外的诡异。 空气中更是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煞之气。 那池面上不断冒出一个个水泡,又即刻破灭,循环往复。 闻人异站在池边,若有所思的盯着池面上那一个个沸腾的气泡,片刻后,终于有了动作。 他得到的那一份传承里,有件法宝名为傀儡分-身,能够作为主人的半体,用来挡灾避祸。 闻人异取出傀儡分-身,在其中注入了两成灵力后,抬手将傀儡抛进了万血池内。 殷红色的池面因为傀儡的进入而下陷出一个深坑,很快就将傀儡淹没。 闻人异抱臂站在岸边,耐心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事实上,他也并没等太久。 傀儡沉入池底约莫半刻钟后,池面上渐渐开始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有什么东西,正从池中探出。 “比想象中的更深么……” 闻人异低声自语着,见自傀儡探出湖面后,整一池血水都开始沸腾,突然间狂风大作,原本尚算平静的池面上掀起阵阵巨浪,连带着脚下的龟裂的地面都开始剧烈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狂啸而出。 傀儡周围几乎同时出现了九个漩涡,不停的高速旋转着,形成了一道道狂虐的水龙卷,从池面上层层攀升而起,将傀儡牢牢困于其中。 尖锐刺耳的啼叫与嘶吼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无孔不入的刺入耳膜,不断攀升的水龙卷内不时有影像闪现,或单个或一群,形象各异,却无一不是痛苦、狰狞之态。 几乎是在这些鬼哭狼嚎响起的同时,一股腥甜就涌上了喉间,体内的血液也随之沸腾升温。 英挺的剑眉紧紧的拧起,快速运转功法,将灵力贯通全身,压下了那一股突然间冒出的狂躁嗜血之感。 才堪堪将那阵翻涌压下。那九道打着旋的水柱一路蹿到了数十丈高,高耸入云。这九道水珠蒲一耸起,就好似遮天蔽日,遮挡住本就不甚明亮的日光,映衬着这一片的红雾血池,将这个本就阴暗的山谷渲染的更加幽森。 当水柱到达顶点,不再攀升,里面那些若隐若现的虚影也开始变的清晰,从水龙卷的内部转移到了表层,模糊成一团的黑影渐渐具象化,头颅、躯干、四肢,逐渐分明,以一种极端扭曲的姿势呈现在闻人异的面前。 每一道高不可攀的水龙卷内,全部都存在着类似的扭曲黑影,密密麻麻的堆叠,形成了一幅幅怪异至极的抽象画。 高速旋转中的水龙卷让这些黑影也同时运作起来,过快的速度将那些黑影拉伸出一道道的残影,看起来仿若活物,耳边的鬼哭狼嚎之声一并不曾停歇,两相结合,就像是是那些黑影们不甘与怨恨的纳闷,令这座本就阴冷的山谷更添了诡异之色。 即使那些水龙卷转动的极快,但以闻人异的目力还是能瞧出其中一些黑影的原形。 飞禽走兽无一不有,甚至还有不少的人形掺杂于其中。 万血池……好一个万血池…… 闻人异将目光从那些黑影上收回,下移到血池中间的傀儡身上,和周围的水柱相比,分-身傀儡的存在几乎微不足道,随着因为漩涡而掀起浪涛的池水上下起伏,晃晃悠悠,还时不时被某个突然袭来的浪头给拍了结实。 但尽管身处的环境糟糕,傀儡却始终占据着一定的位置,不曾被水浪从里面挤出来。 傀儡表面的浅褐色渐渐褪去,变为苍白,最后又转为半透明,与此同时,傀儡内部与闻人异本体一致的脏腑经络逐一显现,每一条经脉都有微弱的光亮闪现,透出半透明的表皮,方便人更直面的观察。 没过多久,血池中就蹿出十几道小臂粗的水柱,将傀儡牵制禁锢,而刚才所见的那些黑影却一个个从水龙卷中脱身而出,前仆后继的扑向血池中心的傀儡。 早有准备的闻人异飞快的将一道灵光打入傀儡体内,那灵光刚没入,那些黑影就到了跟前,半虚半实的黑影忽的缩小了一些,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傀儡的体内。 在那些前赴后继,源源不绝的黑影面前,半透明的傀儡显得尤为脆弱,随着涌动的池水不断起伏,却逃不开黑影们的入侵。 与血池内的风起云涌相比,岸上就显得平静的多,只除了那些依旧尖锐的啼叫嘶吼。 闻人异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血池中央,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已替换) 景黎是在甲板上透气时感觉到不妥的。 满是星辰的夜幕高悬头顶,带着凉意的夜风从身侧吹拂而过,间或还能听见一两声鸟雀的啼叫。 看起来和普通的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不知为何,景黎心底却有一丝异样之感。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却是真实存在。 修士有时会对与自身相关联之事有所感应,景黎想了想,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面罗盘来,掐了个法诀,探查四周可有不妥之处。 苍麒从舱里出来,就看见景黎手里捧着个罗盘,在甲板上走来走去,目光从景黎脸上下移,落到罗盘上,就见一小簇紫色的火苗跃动,在罗盘上流窜,做无规则运动。 手指在罗盘边缘轻点,看着紫火溜了一圈又一圈,却并没查出什么不妥来,景黎微微拧起眉,暗自思忖,难道不是在这里么。 “可是有何不妥?” 下意识的侧过脸来,看向身侧,也不意外对方会出现在这里,无奈道,“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得。可是探测了好一会,也没瞧出有哪里不对劲。” 征兆么? 苍麒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会那簇紫色的火苗,虽然是火,但温度并不高,反而有一股沁凉萦绕在指尖。 将神识沉入其中,确是没感觉到有何异常之处。 剑修的感知比一般人更加敏锐,而截至目前为止,苍麒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但若是说是冲着景黎而来,他曾经与对方约誓,若是景黎真有什么不测,没道理他感觉不到。 苍麒沉吟片刻才道,“许是并非冲你而来,而是有别的缘由。” “并非冲着我而来?”景黎一愣,低头想了想,“师兄的意思是,我是顺带的那个?” 苍麒点了点头,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即是说自己有可能成为那条倒霉的池鱼么? 人品值万年负数的水卦人士开始认真思考最近的人际关系及活动事件。 仔细回想了一圈,实在是想不出会有什么与自己休戚相关的事会发生,除了…… 景黎默默的扭头看向内舱的方向,真要说起来,他们船上确实是存在着一颗不□□。 苍麒循着景黎的视线回望,很快就与景黎想到了同一处。 “离司嫣被擒已有数日光景,消息想必早已传回魔界。她知道的越多,对我们越有利,魔族就越发不会任由她落入我们之手,届时派人前来救人,也是理所应当。”苍麒拨弄着指尖的火苗,脸上倒没多少紧张之色,“离宗门越近,他们得手的机会越小,现下我们绕道先行赶往乾溪山,倒是正中他们下怀,正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说的也是,景黎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抬脚向内舱走去,脚步略快—— “我还是先去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吧。” …… * 那些前来劫人的魔族援兵并没有让景黎他们等待太久,甚至还没等他们进去淮梁郡地界,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看样子司嫣在他们中确实有些地位,这一回竟来了近二十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干瘪黑瘦的矮个子男人,眼窝深陷,眼神阴鸷。盯着景黎两人的目光冰冷的就像是掺了冰块。 男人向后摆了摆手,身后的十几个手下马上向左右两侧分开,呈包抄之势迅速拦在了灵舟两侧,而他本人却下盘未动,稳稳的立于灵舟前方。 “把人交出来。” 干涸刺耳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破镰刀锯木头。 这魔族与以前遇见过的那些不可一世,聒噪非常的同类不一样——他的废话并不多,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且在三息内没等到回应后,就没再开口,而是选择了直接动手。 早早在灵舟两侧虎视眈眈的众魔族见首领下令,立时采取行动,十几个人同时动作,整齐划一的开始双手结印,手速极快,不断的变换着的手势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短短几息内就完成了一整套的手诀。 “!——” 伴随着轰隆作响的落石声与滚动声,数不清的巨石毫无征兆的从天空中出现,砸落下来,不一会就堆砌出一堵堵高大厚实的石墙,将灵舟团团位置,无路可走。 挨个男人又打了个手势,那十几个魔族立刻从腰间取出一支指节长短的短笛,凑近唇边,呜呜的吹奏出一串沉闷而怪异的音符。 随着笛声的响起,那些石墙上隐隐发生了变化。 一只只花生米大小的青色虫子从石墙上与自身颜色相近的青苔里爬出,想着处于包围圈中心的灵舟爬去。 别看这些青色的虫子个头不大,速度却着实不慢。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从石墙上爬到了灵舟底下,开始向上攀爬。 景黎抬手召唤出一个大水球,水球破裂后涌出了大量的水流,掀起了巨大的浪花,声势浩大的向着那些青色虫子们冲刷过去。 埋头爬行的虫子们瞬间就遭受了灭顶之灾,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淹没在浪涛里……… “咦?” 景黎心中忽的一动,刚才,他好像感觉到那些虫子,还未死? 似是为了向他证明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波涛汹涌的水面上接二连三的冒出一个个圆点。 初时还只是指甲盖大小,很快,就胀大成了拳头大小,一个个似鼓胀了的气球,渐渐浮出水面,黑压压的挤成了一片。 为首的矮个男人瞥了眼手下,十几个魔族马上又开始吹奏那手上的短笛。 体型变大了十倍不止的虫子们听着笛声,开撕悉悉索索的挪动,就算景黎没有密集恐惧症,看见这一幕都觉得头发开始发痒,眼疾手快的布下一层结界,阻止那些‘黑球’们的接近。 因为这个半圆形的结界的存在,不得其门而入的虫子们开始不断叠加,一层又一层的往上叠,硬是将整个结界都围的满满当当,没留一丝空隙。 从白天被迫进入黑夜的景黎半仰起脸看了看头顶的那些虫子,眼皮子直跳。 “!——” 爆炸声不绝于耳的响起,每一声爆炸,其产生的震动都牵连着结界的波动。 片刻后,爆炸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而相对的,结界所产生的震荡也越来越鲜明,仿佛随时都将被摧毁。 “看来,他们来之前有特地做过功课,调查过我们啊……” 景黎微微眯起眼,背上双剑嗡鸣一声出鞘。 * 灵舟内部—— 司嫣侧着耳朵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可惜整个房间都被景黎花费了不少力气布置,又有玄武铁链在身,伸长了脖子听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若非外面的动静实在太大,连带着整艘灵舟都开始晃动震荡,她连来救自己的人什么来的都不知道。 司嫣悻悻的挥着手腕间的铁链砸向地面,贝齿深陷进下唇唇瓣,恨恨的想着对策。 也不知道这次来救她的人会是哪一个,希望能来个聪明点的,她实在是受够这破地方了。 正腹诽着,忽的心中一动,看向角落处,就见原本严密平整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条的青色细丝,从屋顶开始,向着四周延伸扩散开来。 “咦?”白皙纤细的手指轻点着红唇,秋瞳里是毫不掩饰的诧异,惊叹一声,“这可真是难得,那家伙竟然肯出门……” 司嫣悻悻的挥着手腕间的铁链砸向地面,贝齿深陷进下唇唇瓣,恨恨的想着对策。 也不知道这次来救她的人会是哪一个,希望能来个聪明点的,她实在是受够这破地方了。 正腹诽着,忽的心中一动,看向角落处,就见原本严密平整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条的青色细丝,从屋顶开始,向着四周延伸扩散开来。 “咦?”白皙纤细的手指轻点着红唇,秋瞳里是毫不掩饰的诧异,惊叹一声,“这可真是难得,那家伙竟然也肯出门……” 话音未落,就看见那些细丝在“咔嚓”一声响后,蓦然加深、龟裂。 * 乌压压的黑球已经消失了□□成,原本被遮挡住的光线也重新透射进来,不再是之前的漆黑一片,墨绿色的黏液像是被打翻了的染料,将整片甲板都重新铺了一层新色。 从石墙出现开始,直至黑球大军的全体覆没,都从头到尾,一处不落收进眼内的矮个男人眸色不由一沉。 这两个小子比他想象的更难缠一些,不过…… 眼角向边上一扫,递了个眼色过去,那十几个魔族马上又有了新动作,手里的笛子尽数抛出,扔向身前的空处,口中同时利啸一声,那些笛子就在啸声里自燃成一团黑色的火焰。 又是一声长啸,火焰被慢慢的剥落,从里面伸出一抹墨绿,却是一根根枝繁叶茂的青色藤蔓。 那些青色藤蔓见风而长,转瞬间拉伸变长,从初时的手指粗细变成碗口大小,猛然间蹿了出去,几乎只在呼吸间便到了灵舟面前,顺势缠绕上去。 甲板上的结界阻隔了虫子们的进犯,却没能挡住藤蔓们的脚步,不过片刻,便如镜像般破碎坠落。 眼看着这些肆虐的藤蔓即将碰触到他们的衣角,景黎的唇边忽的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来,都查过他们底细了,还敢在自己面前放出藤蔓来,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智商捉急,还是勇气可嘉。 第二百五十二章 妖艳的红莲毫无征兆的冒出,在半空肆意绽放,临近的藤蔓毫无防备之下,不慎被那红莲的火焰燎到了一点,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化作了一团黑烟消散了,连一个渣滓都没能留下。 这一簇黑烟就好似是某种信号,一朵又一朵的红莲接二连三的冒了出来,绿色的海洋转眼就沦为了艳红色的炼狱。 灼热之感来越来越甚,仿佛将空气都一同点燃。 那些张牙舞爪的蹿将过来,铺满了整个甲板的藤蔓们还来不及挣扎,就齐齐被挥发在了空气里,带着“嘶嘶”的灼烧之声。 火焰涌动,热浪滚滚。 能够和异火相抗衡的植物,景黎穿越至今都不曾见过,所以对于这瞬间转变的局势,也早有意料,然则他这般想,对面的矮个男子却全然不是这般心态。 眼见被眼前的小子这般轻描淡写的就让他们的心血付诸东流,毁于一旦,心中不怒是不可能的,既然这小子身上有异火,那么,原本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火攻也行不通了——在异火面前,又有什么火能够嚣张的起来。 正如景黎所想,这次出发之前,他们确是有将师兄弟两个的来历调查了一番,但要说他有多提防小心,却也是不可能的——以他的能力,去对付两个元婴初期的后辈,肯事先去查对方的底细,还是因为司嫣被两人给擒住了,这才略有些意外的去查。 但说到底,同为化神期,不同的人之间的实力也有相距,就好比他与司嫣。 出发之前,矮个男人只当司嫣被擒是因为自己太过掉以轻心,但此时看手下接连二次的攻势都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心中自有不同。 连接两波落空,连带着原本准备的第三手也泡了汤,若是换了旁人定是跳将起来了,但他不是个火爆的性子,屡次失手,也并不曾发作,只是斜睨了一眼又经历了一次失败,不自觉就将目光投转过来的手下,嘴唇微动,似说了什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那些个魔族全是尽数听懂了。 既然对方有异火在手,那原本准备的魔火也不能再拿出来了,直接跳过了这一节,亮出了最后,也是最强的手段。 这一回,那十几个魔族没有再借助什么外力,而是同时向前一步跨出,澎湃的元神之力毫无保留的狂涌而出,席卷万物所形成的压迫,铺天盖地的向着甲板上的人笼罩而去。 这些魔族并非每一个都有元婴期的修为,甚至其中有一半都还是金丹期,但不知他们修炼了何种秘籍,释放出的元神之力甚为强大,甚至有隐隐赶超化神期的驱使,而更令人感到棘手的是,这股汇聚而成的元神之力还在不断的加强中。 而这并非是只来源于这些魔族,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他们释放出的元神之力疯狂的吸取抽走天地间的灵气所致。 也不知他们是用的何种手段,这两股力量融合到了一起,其威力之大,威压之甚,竟胜过本身。 在这等澎湃的元神之力的威压下,景黎两人自然不可能毫无所感,耳边已出来了耳鸣之声。 众魔族见状,更是再接再厉,齐齐低喝一声,又进一步将力量释放,更加无所顾忌的疯狂抽取着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天地灵气,转化为己用,然后毫无保留的向着景黎两人兜头压下,意图就此将两人拿下。 然而,面对这等磅礴浩荡的压迫,一直站在景黎身侧,不曾出手的苍麒却动了。 世人皆知,与剑修相拼元神之力是最没意义的举动,尤其是,已经凝练出剑心,甚至是已窥得剑胎雏形的剑修——完全是一种闲的蛋疼的无意义之举。 剑身的颤动嗡鸣,在这般狂暴的元神之力下,理应被湮没的彻底,不会有人听见,但事实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非但听见,那声音简直就像是在整个识海中响起,似晨钟暮鼓,如当头一棒。 众魔族顿时心生警觉,想要将这嗡鸣之声压下,心中刚有这个念头闪过,就猛然觉得心神一荡,就像是被人用剑劈开了识海,头疼欲裂,整个脑部都似要炸裂开来一般。 识海被凌厉的剑意搅得天翻地覆,想要避开,却愕然发现,早已无路可逃…… 当这肃杀的剑意出现的那一霎,原本针对于苍麒两人的元神威迫,却是在顷顷刻尽数崩溃。 苍麒周身数十丈皆被实质化的剑意所萦绕,将整艘灵舟都护的密不透风,原本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怎么会……!” 这陡然间的变故,令得所有魔族都是一惊。 还是那句话,他们虽然有调查过这一对师兄弟,奈何,调查的不够彻底全面。 只知道这师兄弟二人天资出众,资质不凡,一个剑修,一个精于阵法。 却不知这剑修早已凝练出剑心,离剑胎成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亦不是那个看起来不似修士反而更像妖族的那个,身上竟然还带着异火。 一时的掉以轻心,造成了现在的被动局面。 矮个男人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幕,眼中同样是有着浓浓的惊色闪现,显然,苍麒的这一手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他的设想中,这一趟根本就不必自己亲自出手,只需得带来的手下便尽够的了——他的那些手下训练多年,真正是用血和命训练出手的,一旦出手,极少有失手之时。 原以为的手到擒来之行,却硬生生的碰上了硬钉子。 莫说矮个男人觉得意外,他手下的那群魔族早就懵了,万万没想到他们接二连三的行动,竟然全数失败,甚至于因为刚才苍麒的那一手,整个识海都受到了重创,再加上元神力的反噬,一个个全都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受了重伤。 当下便一个个都调转头来看向他们的首领,向对方讨要主意。 “退下!” 刺耳的好似锯木头的哑涩声音再一次响起。 矮个男人利落的一摆手,让手下们尽数退下,阴沉的盯着甲板上的两人看了一会,随即森然一声冷笑。 下一霎,双目暴射出阴毒狠厉之色,黝黑粗短的双手从衣袖中伸出,屈指成爪,向着身体两侧悍然撕掳开去。 伴随着矮个男人的动作,突然间狂风大作,数十道丈长的风刃在其手下成型,撕裂了空气,快若闪电般的向着灵舟爆轰而去。 灵舟里尚关着司嫣,若是两人就此抛下灵舟,怕是正如了对方的意,故而景黎与苍麒两人身形一震,极有默契的同时动作起来。 白色的身影直接化为一道残影暴掠而出。 凌厉的剑气在其身旁凝聚萦绕,整个人都犹如一柄最锋利的宝剑,正面迎上了那撕破了空气的风刃,相撞在了一起。 现实不似游戏,切换个心法还需要读条。 在苍麒动的同一时间,景黎就秒切了心法,换成云裳,两个减伤技能瞬时被加诸到了苍麒身上,两个持续加血技能紧跟而上,在白色的身影与风刃相碰撞的那一瞬间,两个大加叠上。 时间控制的正好,分毫不差。 “轰——” 巨大的炸裂声在半空中炸开,那数十道风刃在瞬间接连炸开,夹杂着可怕的能量,向着四面八方射去。 其中有一部分,正好冲着灵舟所在的位置而来。 景黎却并不担心。 首先,切换成治疗心法并不代表他就只能任人宰割,不像游戏里只能苦逼的抽个玲珑箜篌或是戳个江海凝光——不管是阵法还是法术,无论他所用的是哪一种心法,都毫无影响,当然,冰心诀心法下的技能全部黑屏无法使用,不过用其他剑法攻击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那杀伤力感人了一点…… 其次么…… 景黎看了眼即将抵达眼前的暴虐余威,并不担心它们会波及到自己。 正如他所料,还没等那些能量轰过来,就被自身后紧随而来的剑意绞杀的粉碎。 透过那些好似大型烟花一般洒落的星星点点,景黎很轻易的就看见了他家师兄那熟悉的身影,略抬起眼,瞅了瞅对方头顶的血条。 上元点鬟最后一跳正好消失,满满当当的血量在血条框内没留下一丝空隙。 很好,满血。 目光一转,落到了矮个男人的身上,发现空了一小截;再环顾了一圈周围,那边本就重伤,倒霉的一众残血魔族,这会变得更加凄惨了。 景黎眼尖的发现他们中有那么一两个已经只剩下了一层血皮,真的是血皮,轻轻一戳就倒的那种。 景黎非常从善如流的向着众魔族扔了两张符箓过去,轰的一声,原来的那两个血皮已经不见了,却又多了其他几个小血皮。 从来不缺钱也不缺各色道具的景黎见状,毫不犹豫的又默默扔了两颗灵珠过去。 然后,又是“轰”的一声…… 第二百五十三章 接连几次声响之后,现场很快就被清场,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如果说景黎第一次戳血皮时矮个男人的注意力全在苍麒身上,还未注意到这头,那么在景黎故技重施,第二次戳时,已经出手,不会放任景黎继续,奈何,他忘记自己的眼前还站着一个,拍向甲板的掌印还没拍出多远,就被人绞了个粉碎。 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景黎已经帮他的一干手下达成了团灭成就…… 纵使矮个男人再沉稳,这会见自己得用的一众手下全被炸的连一点渣都不剩,还能沉得住气,那才是有鬼了! 矮个男人低喝一声,一道黑影缓缓从其背后浮现,那是一个高约两丈,面目模糊的黑影,似兽非兽,似人非人。 随着这道黑影的出现,整个空间的气氛都开始凝固。 如果说之前那十几个魔族合力所释放出的元神之力是一条湍急的河流,那么这道黑影出后先,所带来的压迫感,就好比是惊涛骇浪,狂风暴雨中的大海,只要靠近,就会被撕裂成粉碎,湮没在这片海洋里。 * 内舱—— 因为角落处的那些细丝而站起身来,凑到近前,想要一探究竟的司嫣还没等走到角落里,就明显的感觉到船身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就连她身边不远处的花架上的花盆都被砸落在地,“碰”的一声闷响之后,就顺着船身的晃动方向开始滚来滚去,更不提其他的那些被震的东倒西歪的桌椅柜子。 就连现下身体虚弱的司嫣本人都差点一个没站稳直接趴地上去。 “嘶——”司嫣托着自己的右手手指,心疼的吹了吹气,兀自纳闷,“那黑鬼在搞什么,都这么半天了还没把人给拿下。” 在她看来,既然来的人是那黑鬼,应该很快就能完事,谁知她都在这屋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来人把她给放了。 正暗自纳闷嘀咕着,船身又是猛地一晃,这一回,没了支撑物,正捧着手心疼的司嫣没上一次那么好运了,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接摔柜子上了。 “!——” “该死的黑鬼!” 司嫣倒抽了一口凉气,捂着被撞的腰眼,在心底将人给骂了个半死——她和矮个男人本人一样,都觉得将她带回去是一件颇为容易的事,是以怎么也想不通为何都磨蹭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人过来。 * 舱外—— 造成灵舟舟身剧烈震动的罪魁祸首,真是矮个男人所发出的那六道由无数风刃组成,连空间都能给割裂的龙卷风。 就算是化神期修士,想要撕裂空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好比司嫣为了将闻人异带回魔界而弄出的那道空间裂隙,存在的时间极短不说,就连这道裂隙之所以能够成功的被撕裂踹,那还是多亏了仇烨霖的帮忙,若是只凭借司嫣一人之力,估计闻人异也不会被她坑回魔界了。 在第一眼看见那些龙卷风所造成的一道道细小的空间裂隙时,景黎心中蓦地一惊,以为对方一直隐藏着实力,其本身其实已经达到合体期修为,不然怎么可能这般轻易的做到撕裂空间。 ——化神期还能一战,合体期那还怎么打,这完全是分分钟被碾压的节奏。 正惊疑不定间,忽的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左肩上。 不用回头,景黎也知道自己身后站着的人是谁——对于苍麒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师兄,那家伙——” “非是师弟所想那般。” 那六道龙卷风出现时,苍麒就在矮个男人近前不远处,那些龙卷风出现时,自然比待在甲板上的景黎看着更清楚些,也因而看出了些许不同之处来。 即使对方放出那黑影后,周身气势一度有所攀升,所释放出的威压更是恐怖非常,但苍麒确定,对方的修为并没有达到合体期的程度,功力也不及明玄深厚,会造成这些,应该只是功法的缘故。 若是观察的仔细一些,就能发现那些龙卷风所过之处产生的一道道很快就消失的细小的黑色缝隙,并不是真正撕裂了空间所造成的。 真正的空间裂隙中所蕴含的能量十分暴虐,一个不慎就会被卷入绞的粉碎,但刚才出现在他身侧的那几道黑色裂隙,虽然也含有能量,却远不及真正的裂隙那么强大,只是由那些龙卷风本身所带的力量造成的。 听完苍麒所言,景黎再将目光落到那些裂隙上,凝神看去,果然发现了一丝不同。 细细感受了一番,确实是与那次司嫣所打开的裂隙不一样。 既然知道了对方只是在故弄玄虚,本没有自己误以为的那么厉害,景黎自然不会再紧张,湛蓝色的水龙刹那间呼啸而出,犹如暴雨,夹杂着惊人的狂暴,冲向了马上就要撞上灵舟的龙卷风。 长长的水龙在半空中猛然摆尾,强劲有力的尾巴重重的扫在了肆虐的龙卷风上,爆出刺耳的声响。 矮个男人见状,却是冷笑一声,背后的黑影越发浓郁,龙卷风中发出一道道旋转着的风刃,狠狠的劈向了水龙与灵舟。 水龙骤然一声长吟,宏亮而悠远的龙吟响彻天地间,自天边传来隐隐回音。 强劲的水柱自龙口中喷出,将那暴风雨般密集的风刃尽数抵御了下来。 又是一阵不间断的金戈之声响起。 无数的剑刃与风刃相撞,每一次的碰撞,都是爆发出刺耳的声响,到得最后,几乎是连成了一整片,充斥着耳膜,而伴随着那声波的传出的,还有着那因为激烈的对碰,而爆发出来的狂暴的能量的波动。 不过是数息之间,双边竟是全以凶悍的姿态,硬生生互憾了数十个回合。 这片天地都被三人交手间所溢出的能量余波给搅合的天翻地覆。 “!——” 又是一记凶悍到了极致的碰撞,双方的身影皆是被震得疾退了数步。 而那些龙卷风、水龙与剑刃,也全数在刚才的这一记碰撞中全都化成了粉尘。 到得此时,矮个男人的脸色终于是有了变化,眼中表露出毫不掩饰的狰狞,语气阴沉,“好极了,你们两个。” 对于对方的狠话充耳不闻的景黎在苍麒的帮助下站稳身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侧头去看苍麒头顶的血条,看见那空了大半截的血管后,刷的一下两个大加给满上了,完了又给自己也刷了一波。 再看矮个男人头顶的残血血条,心情顿时大好——云裳心经果然是最强力的金手指,再这么来上一波,扑街的肯定是对面而不是他们…… …… * 内舱—— 被船身剧烈的晃动搅合的在心底怒骂了同伴一百遍的司嫣在好不容易终于能够安单下来后,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等那黑鬼来了,一定要他好看! 愤愤的将身上的衣裳整理整齐,将滑落到身前的长发重新拨回脑后,耐心的等着速度奇慢的同伴来开门把自己放出去。 就听得“吱嘎”一声,紧闭着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条缝,司嫣施施然站起身来,双手往身前一递,神色自若道,“还不快来帮我将个破链子给弄断了。” “这个恐怕是不行了。”景黎将门彻底打开,遗憾道,“怕是要委屈姑娘,将这玄武锁链带到九华宗了。” 司嫣:“?!!!” 最初那一秒的错愕后,司嫣终于回过神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从门外从进来,看起来非但没有缺胳膊少腿,就连脸色都还挺红润的景黎,不可置信的尖声叫道,“怎么是你?!” 景黎忍不住提醒道,“我想,这艘灵舟的持有人,应该是我。”嗯,再加上一个苍麒。 司嫣还有心思去管这破船到底是谁的,她现在想知道的是,那黑鬼呢?! 为什么这小子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难不成那黑鬼本人没来,摔! “不,他来了。” 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将狂怒之下的疑惑问出口的司嫣在听到这一句话时,愣了一瞬,茫然的看向景黎,却见对方伸手向身边一扯,似是在拉什么东西。 “看,这不是。” 司嫣莫名的顺着对方的手臂,看向另一头,然后—— “?!!!” 一个同样被黑色锁链锁了个结实,甚至比司嫣身上的链条数还多的矮小黑瘦的男人僵硬着身体被景黎从门外拉了进来,出现在司嫣面前。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在这般情况下看见这样的司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再没心思去计较再一次滑落到身前的长发,瞪大着双目看向那个被锁的比自己还密不透风的男人,懵逼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你也……” 矮个男人阴沉着脸,不答。 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两个元婴期小辈的手里,甚至还让他们在这一战之后,有所突破…… 见此情景,司嫣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觉得一口气还差没喘过来——原本来救自己出去的救兵现在看起来竟然比自己还惨,那她还有什么指望。 半晌,司嫣终是忍不住唾弃道,“你这黑鬼,要你何用!” 第二百五十四章 也不知是因为上一次的营救计划失败,反又折了一个进去,魔族那边投鼠忌器;还是因为那边有其他的什么盘算,决定暗示按兵不动,自矮个男人被抓后一连数天,景黎都没有再看见有哪个魔族的人跳出来拦路。 一路风平浪静的飞进了淮梁郡的地界,眼看着再过半天就能到目的地乾溪山了,景黎琢磨着这事拖的还挺久,是不是再添上份礼,便将神识沉入储物戒内挑拣了一番,想找个合适的送人。 正在几株千年份灵药间犹豫不决,迟疑着送哪一株合适,就感觉到船身突然传来一阵晃动。 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还是决定找上门了么?——这是景黎将神识抽回后脑中闪过的第一反应,定睛一看,没再屋里瞧见苍麒,马上从塌上跃起,闪身出了房间,赶到了甲板上。 不出意外,等他赶到时,苍麒已经在了,并且脚边还有几坨疑似人形的东西。 战斗力这么渣? 从他察觉到船身的震荡到抵达甲板,也不过是一息间的事,竟然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扑街了。 景黎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几坨,兀自纳闷,魔族派出来的人手怎么战斗力越来越渣了,难道不是应该层层递增么? 而且这人数,是不是太少了点? 景黎走到苍麒身边,点了点人头,一、二、三……五,竟然只来了五个,魔族这是没人了么…… 还没来得及开口吐槽,忽听得一阵风来,下意识的抽剑一挡,就听的一声闷响,随即一阵滚动声响起。 纳闷的循声看去,就见和脚下的这几坨造型一致的某人形物四仰八叉的倒在了甲板上,生死不知。 景黎:“……” 这碰瓷碰的,他刚才根本就没用力好么…… “师兄,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一句还没说完,就眼尖的看见苍麒又拂袖摔了一个下来,这一回,和自己这边的这个出现的方向截然相反。 景黎张了张嘴,果然将未尽的半截话咽了回去,仰起脸看了看头顶,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碧空下,有一个小黑点正在不断扩大中。 有了一次经验,这一回,景黎没等对方落地,就帮他改变了方向,砸到了甲板上已有的那一堆上叠起了罗汉。 到这会要是还看不出来这些人并非是冲着己方而来,那景黎的眼睛也算是白长了。 看样子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别的倒霉蛋被人给盯上了啊,不过貌似前去找茬的家伙们的实力并不在线,不然也不会一个又一个的被飞过来了。 这些人飞来的方向并不固定,若非身上穿的衣裳一致,景黎还真不敢断定他们是一起的,也不知道是招惹上谁了…… 天上不断的下着“人雨”,没过多少时间,就在甲板上堆起了两座小山,一开始还有兴趣数数的景黎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忍不住吐槽,“这到底是派了多少炮灰过去啊。” 打人的那个不嫌烦,他数的都烦了。 说来也巧,吐槽完之后,隔了好一会都没再有人掉下来,甲板上的人数没有再进一步的增加。 景黎看看身后的小山,又瞅了瞅苍麒,迟疑道,“……应该是结束了吧?” 还不待苍麒答话,一阵地动山摇从前方传来,虽然景黎两人不曾有事,但身下的灵舟却是被波及的剧烈摇晃,生生将两堆人山给震倒滚了一地。 ……这种好不容易收拾干净却又重新回到原点的郁闷感。 所幸这一次,随着这般大的动静传来,也终于令他们找到了甲板上那些人的来历。 即使受了一阵颠簸,但灵舟本身质量过硬,除了折腾了一阵房里那两个倒霉的阶下囚与甲板上的那群不速之客以外,对于两位主人却是没有造成任何影响,继续一路前行,疾行了一阵后,罪魁祸首的身影终是慢慢展示在他们面前。 在没见到这拨以前,景黎觉得在他家甲板上挺尸的已经够多了,直到这会见了现场,才发现,两相比较之下,他们这边的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整整上百人将整个半空都映成了黑压压的一块,里几层外几层的将最里面不知何人团团围住,一丝空隙也没留,喊声震天。 这帮人虽多,但天空何其辽阔,就算他们这般堵着,灵舟倒也不是飞不过去,就是要稍微绕个道而已。 因为自家甲板上的躺着的那一片,景黎便下意识的多了一丝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倒是知晓为何他们甲板上的人员没有再后续增加了——一个个都跟秤砣似得直接被包围圈里的人踹下了半空,向着地面做自由落体运动了。 这是颇为喜感的一幕,一大帮子对着包围圈中的人喊打喊杀,却一直在被对方踹下去,当然,这并非是说这些人全部都是不堪一击之流,事实上,除了最开始抛出来的那些修为低了一点,后面的那些还能很能看的,就好比此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包围圈,即使人多眼杂,但景黎还是能分辨得出,人群中有好几个修为在金丹后期以上的,甚至,还有那么一两个元婴的。 那些被人一个个踹下去的人影不断在景黎面前重复上演,回头看看身后叠着的那一群,略有些犹豫要不要也顺手抛过去回还给他们。 思考中的景黎并未注意到,在他身边的苍麒忽的眯了眯眼睛。 * 一个接一个的轮番上来,真当他没有脾气不成。 早就打的不耐烦了的明堂再一次闪避过身后两人从不同方向的偷袭,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 明堂骤然一声清啸,啸声如雷,在天际滚滚不休。 啸声如音波般,将附近的一些围堵者嘴角都震出一道道细长的血丝。 而明堂本人的气息,也在这一霎那,猛然提升了一个段位,已是半脚化神。 一头成年九尾灵狐的虚影在其身后浮现,本就出众的五官更是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艳丽之色,琉璃色的眼珠中火光跃动。 感受着体内那比起之前强悍了数倍不止的灵力,明堂的脸庞上,也是缓缓的浮现一抹笑容,伸出手掌,将面前围的密不透风的人墙,打出了一个窟窿来。 围堵者中修为最高的乃是一位元婴后期的女子,此次为了将人带回,她们足足出动了百十名人手,其中更是不乏好手——在对方手上吃了不少亏,就算知道对方伤势一直不能彻底痊愈,她们也不敢掉以轻心,是以才派出了比上一回多近一倍的人手,谁知道,竟然还是不成。 看着那张精致无伦的脸庞,又扫了眼左侧被对方拍出的那一个窟窿,女子的脸色不由不沉,与对面的人使了个眼色,见对方微微颔首,示意知道后,略放下心来,借着两边人身形的掩护,背着手从指上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一物…… “小子,别再做无谓挣扎了!” 刚与女子交换过眼色的男人出言挑衅,语气中满满的不屑之意,在引起明堂的注意后,毫不犹豫的指挥身边的人变幻阵型。 除了那女子之外,在场人修为便属他最高,是以虽然对于现在的明堂有些发怵,但他自认为后者突然间提高了修为是借助于某种秘法,肯定有时效,便打定主意与其慢慢周旋——反正他们不缺人。 “聒噪。” 明堂冷冷的看着眼前如跳梁小丑般的人群,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五指微曲,一点浅金色的光晕在其掌心上方浮现,并不断扩大。 炫目的金光从最开始的一点,到最后将所有人都吞噬的庞大,不过是在一息之间。 漫天的金色光点从空中洋洋洒洒的散落,就像是一场视觉上的盛宴。 但作为当事人的女子却觉得身体凉的厉害,整个人如坠冰窟,就连牙齿都有些打颤起来,竟然就在这么一瞬间…… 还来不及为同伴的死而兔死狐悲,就惊觉那个杀-戮者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对于竟然还剩下了一个漏网之鱼这一点,明堂略有些惊讶,漠然的注视着眼前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女子,慢慢抬起了手。 在这紧要关头,就听“咔哒”一声。 女子先是一愣,随即涌上心头的是不可遏止的狂喜,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将身后的东西掷向了明堂,似劫后余生又似报复般的尖声大笑,“受死吧!畜生!” 对于女子话中的最后两字,明堂眼里立时生出一抹暗色,冷若冰霜的脸上,终是显露出了一层薄怒。 “你,该死。” 平平淡淡的一一句话,却足以令人心惊肉跳。 女子身形一僵,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咯咯大笑起来,“你以为,你今天还能逃得了吗?” 几乎是在女子笑声响起的同时,一股毁天灭地般浩大澎湃的力量出现在这边天空。 明堂蓦地抬起头来,却见一个金色的牢笼向着自己兜头罩下。 想开避开,却惊愕的发现,在这股可怖的威压之下,自己竟然不能动弹分毫。 第二百五十五章 就算景黎一开始不知道被围堵的人是谁,待到那只偌大的九尾狐虚像浮现在空中,又有那一大片似曾相识的金光将在场的人几乎全部吞噬,不知道也知道了。 密不透风的人墙消失之后,最里面的明堂与围堵者中仅剩的女子的身形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包括那女子全力掷出,抛向明堂的牢笼。 那牢笼和一般常见的铁笼造型并不一样,看起来更像是关押猛兽所用的兽笼,再一联想到明堂的本体,便不难推测出那一伙人怕是早就将明堂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这牢笼是出自谁之手,景黎够感觉到从它身上所渗透而出一种特殊威压,只是不知道这牢笼是用何等材质所铸成。 就在景黎为此疑惑时,直面着这一切的明堂的状况却是有些不太对劲。 景黎只看见明堂僵立在原地,不闪不避,只愣然的仰着脸看着那牢笼向着他罩下,心中登时一紧,不及多想便闪身从灵舟内跃出,想要将人从那牢笼底下拉开。 牢笼落下的速度极快,景黎与苍麒的动作亦是不满。 但却有一道身影,比三方的速度都快,抢先一步抵达。 璀璨金光,暴涌开来。 “吼!——” 而在那金光漫天之际,隐约间,仿佛有着龙吟般的声音,响彻而起。 那声音极其震撼,从耳畔一直回响到大脑深处,霸道无匹。 涌动的金光中,一条巨大的金龙虚影,自那漫天金光中,凝现而出。 粗-长的龙身延绵数里,出现在天空上方,登时有遮天蔽日之感,整片天空都在一瞬间黯淡下来,反衬着金龙一身金光越发引人瞩目,炯炯有神的龙目中金光一闪而过,龙尾一抽,直接将那意欲将明堂关押进去的牢笼给怕了个粉碎,所带起的劲风,更是生生的刮塌了远处的半座山峰。 龙这种古老而强大的神兽,尽管在小说中出场率极高,时不时就冒出一条来刷一刷存在感,证明一下这个逆天的种族的强大;但在现实的修真界中,真正的龙,就如凤毛麟角,只能有所耳闻,却很难得以一见。 而那些涉及到龙影的形象与法术倒是数不胜数,就比如景黎本人最常用的术法中,就有一个是召唤出用水凝聚出的水龙,虽然看起来形象也很逼真,细节部分也很到位,但终究与真正的龙着差距。 而现在,在眼前的这片金光中显现出来的龙的虚影,与修士们所使用法术召唤出的水龙火龙截然不同,那是真正的龙影。 每一个细节都是对真龙的完美刻复,虽是虚影,却并未给人虚无缥缈之感,反而因为那股龙族所独有的睥睨霸道之威,让整个虚影都显得厚实起来。 漫天的金光中,巨大的金龙虚影盘踞。 隐隐间,有着一种极为可怕的波动扩散开来,不说离其最近的明堂,便是景黎两人都能感觉到一阵胸闷气短。 而那站在明堂眼前的女子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跌坐下来,眼中透着浓浓的惊骇之色。 她的头顶上方,正好是一只龙爪,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灵力波动,自金光涌动处一圈圈的扩散开来,荡出阵阵涟漪,隐约间,还有着雷鸣之声,声势极为骇人。 女子面色惨白如金纸,整个身子都在龙威之下瑟瑟发抖。 即使不知道这金龙虚影的来历,但刚才龙威那一记抽,将她所抛出的法宝给拍成了一会飞灰她还是看在眼内的——便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是冲着明堂而来。 这可是,龙啊…… 女子紧咬下唇,想要逃跑,却发现脚软的厉害,又觉头上动静有异,忍不住抬起来头,金光笼罩中的巨大利爪,是她此生所见的最后画面…… 女子的消失并未引起景黎二人的注意,此时,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这位不速之客身上,即使从刚才对方的动作来看,似乎与那些围堵者并不是同一边,但是眼见着明堂整个人蓦然失去了意识,向后倾倒,心中登时警觉起来。 想要将人带回身边来,却还是那句话——他们快,对方比他们更快。 柔和的金光将倾倒的人影覆盖笼罩,形成一个圆形的光球,慢慢向着上方浮升。 在光球漂浮至龙爪附近时,黯淡的天色忽的开始变得亮堂起来,那体型巨大到遮天蔽日的金色龙影消失不见,天边却有一抹金光飞来。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那金光就从天边瞬移到了他们眼前。 相较于刚才那金色龙影带给他们的震撼,现在出现的这个人虽然身上也有着威压存在,但比起前者外放的张狂霸道,后者身上的威压并不那般强烈,却带着不容侵犯之意。 那人似缓步而来,却在瞬间就出现在了明堂所在的光球的附近,也就是在这一刹那,笼罩在其身上的金光消融,露出里面的面目来。 那是一个身着一袭浅金色仙裙,肌肤如雪,眉如青黛,姿色无双的女子。 面上无喜无悲,无嗔无物,淡漠的好似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双眼,却缓缓抬起左手,虚拖住眼前的光球。 似是感应到她的到来,那本漂浮在上一层的金色光球慢慢的降下,正好落在女子左掌掌心上方约莫一寸的位置。 那光球的体积并不比女子的身形来的娇小,反而还更大了一倍,按理来说,这是非常滑稽的一幕。 但在场的几人却没一个人笑。 眼看着女子托着光球就要离去,早就见识过对方的神通,知道对方的速度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推断的景黎不得不出声喊了暂停。 “仙子请留步。” 即将离开的人影听见挽留之声,向着景黎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目光平淡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没立时转过头去,却也不曾出声,只是漠然的看看着。 ……该不会是没认出自己吧? 一边的苍麒注意到景黎神色略有古怪,不由看了过来,目露询问之意——师弟与此人相识? ……差点忘了当时苍麒已陷入昏迷,并没见过本人,景黎一边叹着自己的粗心,一边小声道,“这位便是乾溪仙子了。” 这位便是? 思及方才出现的金龙虚影,莫非此人是龙族中人…… 景黎略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仙子与明堂,相识?”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对方似乎在听见自己提到明堂这个名字的时候,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了片刻,因为停顿的时间并不长,景黎一时间也不能确定,是否是自己感觉出错。 对方淡淡的应了一声,却并未多做解释。 气氛瞬间有些冷场。 景黎无奈,却也不得不将话题进行下去。“我曾承诺于仙子,却耽搁至今,现今终幸不辱命将两物寻回,还请仙子查看。” 说完便从储物戒中取出醉云翡石精与地心魂髓两物,用两团灵光包裹着送至对方身前。 便是听见景黎将两种修复千年冰潭之物寻回,并送至自己面前,乾溪仙子那张永远淡漠的脸上也没出现一丝表情变化,依旧如初,只是以神识将两物探查过后收起,语气是一贯的淡然无波。 “既不曾言明期限,又何来耽搁之说。” ……原来你记得啊。 景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就对方刚才那反应,还以为早把这事给忘了呢,不然哪有人在见到欠债人时不开口讨账的。 唔……好吧,就对方的性子来看,也确实做不出这种事。 眼看着对方收起东西,又要走,景黎不得不再次出言,不过这次的话题却是转移到了对方手上的人身上,“那个,明堂没事吧?” 看他头顶的血条莫名其妙的就少了半截。 “若是不放心,跟来便是。” 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欢迎之意,但景黎也心知对方就这般性子,倒也不在意,见那金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后,便将目光转向身边,踌躇道,“师兄……” 尽管景黎一言未尽,苍麒却已猜到了对方所想,轻笑着揉了揉对方发顶,“既然师弟担心,便去看看吧。” * 乾溪山的修复工作还是挺到位的,一路走上山来,一派生机勃勃,鸟语花香之景,丝毫看不出当初被毁时的满目苍夷。 尽职的侍卫队们正在山上巡查,一抬眼,就看见了上山的师兄弟二人。 一般来说,修炼之人的记性都不会太差,尤其是面对将自己的辖区搞的一塌糊涂的破坏狂时,那必须是一万个记忆犹新。 因为乾溪仙子的速度实在是…… 即使灵舟的速度也极快,但距离乾溪仙子回来,中间也有一段时间差。 故而一众侍卫在看见师兄弟两人时的头一个反应,就是抄起武器,一字个排开将去路挡住,怒不可遏道,“你们竟然还敢来?!” 景黎:“……” 苍麒:“……” * 山顶—— 收到了手下们传讯的侍卫队长立马赶去报告,“仙子!不好了!上次那两个毁山的混蛋的又来了!” 上次是正主不在,这回他们仙子正好在家,看那两个混蛋还敢不敢乱来。 嗯……说起来上次那白毛是不是答应了仙子去寻东西来修复千年冰潭来着? 与手下的怒不可遏,气愤非常相比,乾溪仙子的反应则是一如既然的平淡,只微微颔首,“知道了。” 侍卫队长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下文,顿时懵逼了——知道了……就完了? 他们仙子就是脾气太好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抵来说,寡言的人办事效率都不会太慢,这一点在乾溪仙子身上没出现意外。 在景黎与众侍卫周璇的时间里,已经将明堂的状况摸清,初步处理过后,扔进了药池里等他自行恢复。 终于摆脱了那一众对他们成见颇深的侍卫们,堪堪抵达山顶,便一眼刚从屋里出来的乾溪仙子,身后还跟着个一见到他们就一张脸拉的老长的侍卫队长。 景黎目光往对方身后一扫,并看见另一个人影,不由问道,“仙子,明堂他可有大碍?” “死不了。” 景黎:“……” 被噎了一秒后,才干笑道。“先时观明堂气色不佳,恐有不妥,既是无大碍,那便好。” 随即又道,“不知明堂现在何处,可方便探视?” “一个时辰。” 轻灵的嗓音,淡漠如初。 这是要让他们再等上一个时辰,还是说探视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 乾溪仙子说话这般简练,却是叫他拿不准了,幸得边上那长脸侍卫队长不怎么乐意的解释了一句,“那位公子现在正在药池里,你们若是想去看他,就再等一个时辰吧。” 原来如此。 景黎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道了声谢,又见乾溪仙子已经走远,且看她所行的方向…… 景黎的眼神忍不住再一次往侍卫队长身上瞄了瞄,后者看了他一眼,语气很有些古怪,“仙子要去修复千年冰潭。” 最后的千年冰潭四个字,咬的尤其重,似在强调着什么。 作为罪魁祸首的景黎摸了摸鼻子,盯着侍卫队长炙热的目光,拉着苍麒循着印象中冰潭的位置走去。 侍卫队长皱着一张脸跟在最后头,暗自想着真是便宜这两个混蛋了。 * 还没等走近,就能够感觉到一股极为庞大而纯粹的力量,只觉肺腑之内都是灵气,周身感觉不知松快了多少。 脚下的草木都刷刷刷的一阵疯长,幼苗成熟,开花结果,果熟蒂落,在短短的瞬间,就完成了一次轮回,然后,周而复始。 一直到五次之后,长势才渐渐停止,却仍旧维持着成熟期植株的模样,没有再变回幼苗。 醉云翡石精与地心魂髓中所蕴含的灵气果然了得,便是随意漏出的一丁点,也能对这山上的草木影响至深。 地心魂髓从手中乾溪仙子飞出,漂浮于其身前,塞在瓶上的塞子早已不知去向,瓶身自己倒了个个,外表低调的半稠液体从里面缓缓流出,难掩其本质的精华。 乾溪仙子伸出右手,虚虚覆于其上,掌心一道浅金色光晕闪过,失去了容器,只呈现出一滩无形的形象的地心魂髓在金色光晕的笼罩下,很快就被打上了许多法诀。 乾溪仙子又伸出另一只手,掌心向上,“嗤”的一声,一缕极为纯粹的金色火焰在其掌心蹿出,火舌缭绕。 不同于寻常火焰的炙热,这金色火焰的出现非但没有令周边温度升高,反而散发出瘆骨的寒意,让整片山顶的气温都陡然下降。 在这缕金色火焰出现的瞬间,景黎就感觉到体内沉寂多时的红莲业火又开始蠢蠢欲动,一股焦躁之意充斥其间。 思及异火不能相容的特性,能够令火凤这般躁动,乾溪仙子掌中的是什么,已不言而喻。 “咔嚓——” 低头,发觉脚下的地面已经凝结出一层冰霜,就像是一大片带着晶体的水晶,把草木全部包裹在内,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正不断从冰层上渗出。 都说异火难得,但包括自己身上的在内,这已经是自己见到的第三种异火了。 浅金色,极寒,这是何种异火? 景黎虽然恶补过修真界的诸多常识,但类似这类冷门的还真了解不多,所幸,他不清楚,身边的人定然是知道的。 眼看着乾溪仙子已经用那浅金色的火焰淬炼起无形的地心魂髓,景黎一边注意着被金色火焰一点一滴消融的魂髓,一边低声问道,“师兄,乾溪仙子所用为何种异火?” 正是因为异火的难得与互不相容,导致了天地间数量寥寥无几的几种异火,从颜色到属性特征,全部大相径庭——好比红色的红莲业火与黑色的九幽冥火。 至于金色……虽没见过实体,倒是曾在某本手札上见过,颜色为浅浅的淡金色,产生于日月交替的极寒之地的太阴之火。 听完苍麒的介绍,景黎再看向那冻结出无尽冰霜的太阴之火,眼中不由一亮,虽然不知道乾溪仙子是从何处寻到的这异火,但对方对于异火的操控程度,无疑是无限趋于完美的。 骄纵的异火在她的手里,顺服的就像是没有脾气。 …… 忽听得“嘭”的一声,浅金色的火焰蓦然拔高,里面的液体不断扭动,翻折,已出现固态雏形。 乾溪仙子面上神情依旧淡淡,又将醉云翡石精取出,一手控制着太阴之火淬炼地心魂髓,一手抓住醉云翡石精,从中抽取灵气灌入灵气已经枯竭的冰潭内。 衰败的冰潭以肉眼可见之势,渐渐出现起色…… 当被淬炼完毕,凝固成一枚鸡蛋大小的地心魂髓被投入冰潭,嵌出源源不断流出灵气的醉云翡石精时,那疯狂倾泻的灵气终于得到了控制,不再像一开始那边,反而有了千年冰潭原本灵气飘逸的影子。 以一人之力修复千年冰潭,纵是以乾溪仙子的实力,也不免有些倦怠,只她从来都是那副平淡的近乎冷漠的样子,又从不将情绪表露于面,旁人乍看之下,倒也看不出来。 静静的在冰潭边伫立的片刻,借助于重新复活的千年冰潭的寒气回复了一些,乾溪仙子才移动了身影——修复冰潭就花费了不止一个时辰的时间,药池里的人,差不多也该醒过来了。 * 明堂甫一睁开眼睛,就是一片寡淡到乏味的光秃石壁。 全然陌生的环境,令他在苏醒之初,便立时警觉起来,即使感受到身处的药池中有一缕缕的能量充盈进身体,带来一股轻松满足之感,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最后的记忆,是那个兜头向着自己罩下来的牢笼。 尽管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里弄到那东西的,但既然祭出此物,就表示对方对于自己的底细早已一清二楚。 此前那些人对自己的围堵没有上百,也是几十次,却每一次都铩羽而归。 而这一次…… 不对。 明堂忽的拧起眉来。 认真想来,并非是从这次开始的,从初次围堵到现在,那些人的每一次追捕,似乎都会自己的了解更深一层。 只是以前他对于这些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小角色们不放在眼内,若非此次吃了亏,怕是他一时仍想不到这处。 他在这里接触的人不多,相熟的更是寥寥无几,且每一次对于前来挑事的家伙们都是转瞬解决,从不多说废话,那么……那些人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情况的。 一次又一次的…… 就像是有人在他们身后指点一般。 意识到不妥的明堂开始细细回忆起那些曾经被自己不经意忽略的种种细节,他的记性极好,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理出了一些头绪,正在此时,忽听得阵阵脚步声传来,听起来,来者还并不止一个。 明堂从水中站起身来,冷笑一声,等着来人进门。 脚步声越近,明堂却忽的有种奇怪的感觉,怎么感觉这股灵力波动…… 当脚步声终于停下,来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似曾相识”这四个字已被明堂抛去了爪哇国,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错愕,微瞪着脸看着眼前的人影。“你……” 话才起了个头,余光便瞥见对方身后还有其他人在,随意一瞥,又是一愣——竟又是熟人。 景黎两人走在乾溪仙子身后,故而并未瞧见明堂初时的惊愕,这会见对方站在药池中,目光带着些许怔然的望过来,目光一转,首先去看了后者头顶的血条——虽然没有全满,但也有百分之八十的血量,相比于被带走前的半血,显然已经好了许多,且现在还在持续稳定的回复中。 “你们怎么会……” 明堂显然对于眼前的三人组合有些接受不能,下意识的看了眼最前面的人,不出意外的又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随即转移了视线,看向一边,那个剑修直接忽略,三个目标就只剩下一个,“你们怎么过来了?” 考虑到明堂晕的太早,不清楚后续,景黎便帮着解释了一下,伸手指指前面,“是乾溪仙子救了你,也是她带你回来疗伤的。”又指了指自己,“我和师兄有些担心,便跟过来看看。” 其实在看见来人是谁的时候,明堂便已经将心底的敌意去了,此时听见景黎解释,便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我已无碍了。” ……从血条上看出来了。 景黎点了点头,也就没再多问。 屋里很快就虽然景黎的沉默而变得安静,气氛略有些古怪。 乾溪仙子一直是那般性子,从她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明明是她出手救了明堂,还将人带回,等人醒了,却又一言不发——好吧,她本来也不是喜欢多言的人。 至于明堂,不知道是否是景黎的错觉,总觉得明堂在面对乾溪仙子时,态度有些古怪,甚至有意避开与对方的视线交汇。 景黎茫然的转过头,苍麒微微挑眉——那两人间的纠葛,他自是无从得知。 * 安静的环境下,只要出现一声动静,哪怕很轻微,都会被无限放大,更遑论在场的全是修炼之人,感官更是远胜常人多矣。 动静来源于苍麒身上的传讯符,是辰砂传来的。 传讯极为简练,只得数字,却足以叫师兄弟二人色变—— 宗门出事,速归! 第二百五十七章 辰砂的传讯极为仓促,草草的扔下这一句让人惊骇的话实在是让人提心吊胆。 景黎两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明堂他们匆匆告别跳上灵舟一路往九华宗疾驰而去。 辰砂突然传来这样一个叫人措手不及的晴天霹雳,随后便再也联系不上,不止是他,就连传给明玄的传讯都如石沉大海,也没有收到一丁点的回应;景黎犹不死心的将一众熟人都找了个遍,可无论是商陆还是□□施思,甚至连南星那头都没有联系上。 心中本就觉得不妙,这许多人又全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一个联系的上,景黎心中愈发焦躁起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能让辰砂这般火急火燎的传讯过来,连明玄都联系不上。 ——总不至于是魔族大军直接打上山去了。 这个念头才在脑中闪过,景黎自己就不由嗤笑起来,若是魔族真个这么大张旗鼓的去了,那消息也早就传遍了…… 没笑一秒又觉出不对来,魔族一直幺蛾子不断,就算没有大举进攻,却也不见得会做出什么好事——仔细想来九华宗也没什么大仇家,要是真出了事,怎么想着锅也是出在魔族身上。 各种想法不断在脑海中翻腾,景黎再坐不住,站起身就冲回了内舱,找屋里的那两个阶下囚去逼问情况……… …… 苍麒独自一人伫立于甲板之上,目光无焦距的落在前处,被冷风吹鼓着的衣袂与长发翻腾,向来温和的脸上,难得的阴沉。 与景黎的一无所知不同,他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九华宗的出事,这辈子虽然有许多事都已经被改变,却也有许多不曾改变,就像是魔族的野心。 但相比上辈子的措手不及,这辈子宗主与师尊他们早就洞察了魔族的野心,且也一直在暗中瓦解着魔族的力量,他本以为能够赶在悲剧再次上演之前阻止,却没想到…… 不对,先不提魔族大军若是真的挺进九华宗是不可能像屠杀那些小门派那般轻易得手,且不走漏消息的;这一回除了明静不在宗门内,其他的峰主与长老包括掌门在内,都不曾出门,又有诸多前车之鉴在前,便是闭关,也不可能全部同时进行,总会留下一两个来。 再加上魔族一连串的作为,宗主他们早有防备,魔族真的有可能这么轻易就……得手么? * 乾溪山—— 在景黎两人匆匆离去之后,屋里很快又重新安静下来,气氛却比被打破前更加古怪起来。 明堂垂眼在池水里站了片刻,到底还是开了口,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截过了话头,让那些未及出口的话,永远没了见得天日的机会。 乾溪仙子从来就不是扭捏的性子,她既静待了片刻也不见明堂坦白,自然也不会再平白浪费时间。 对方不说,那便由她来问。 真论起来,乾溪仙子的问题真的不多,加起来也就两个,但作为被提问人的明堂,却着实伤了脑筋。 乾溪仙子的第一个问题并不复杂,甚至可以称得上简单,因为整个问题它就短短两个字—— “为何?” 乍听之下没头没脑的问题,却叫明堂绷紧了背脊。 他自然是知道对方所指,却着实不知该如何作答,半晌,才轻叹了一声。 “若非如此,难道还真眼睁睁看着你去虚无法天?” 乾溪仙子安静了一瞬,才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哪怕知道对方从来都是这般性子,但这会听得这五个字,明堂实在是忍不得了,当即冷哼了一声,“你有没有分寸我是不知道,但那星轨总是做不得假的,你既有分寸,为何不去沉星池一探。” 乾溪仙子不答。 明堂看她这般模样,恼怒、担忧、懊悔数种情绪皆尽涌上,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在对方惯常饮的丹枫白露里加了千日醉不妥,可再不妥,也总好过让对方去虚无法天枉送性命。 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还是会这么做。 “我知你素来有主意,可在这件事上,莫说是我,便是斗……”意识到失言之后,明堂很快改口,“他们,也不会放任你如此行事。” 相比其他人的作风,他还算是委婉的了,只是让对方醉了千日罢了…… “……那些人为何要抓你?” 乾溪仙子显然不想再上一个问题上多谈,故而直接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听起来就一个问题,但要回答起来,少不得要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间。 和上一个问题不同,这个倒是没那么多瓜葛在内,只是说起来有些丢脸罢了。 明堂不甚自在的干咳了一声,没敢正眼看对面的人,“那日,待你饮下千日醉后,我便想去将那几个蠹虫给解决了,谁知才出得殿门,就被一帮人给埋伏了……”刻意含糊掉了中间的细节,直接挑到了结果,“我见情况不妙,索性跳进了一线天,没想到,待我醒过来,已经身在下界了。” 注意到对方的目光看过来,似是猜到对方所想,明堂无奈的摇头,叹道,“仙界之下,三千小世界。我只知道这一千年,轮到你当值巡检,却不曾料想到会有你分神在此界。” “而且……”忆及当日的细节,明堂微微拧起眉道,“那些人不知从何处弄到了焚星石,还特意寻了华清池水来淬炼,我被伤及星魂,落入此间,被迫变回本体,着实虚弱,自也无法同你们联系。” 不然要是早知道这里有熟人,他早就过来了,哪里还会窝囊的被区区几个金丹、筑基的小贼欺辱,若非当时景黎正好路过,估计自己现在也没法站在这里了。 又正色道,“那些人连焚星石都拿出来了,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乾溪仙子微微颔首,又道,“今日的那些人,也是因此而起?” “虽不能肯定,却也有七八分。” 明堂扯了扯嘴角,“我自到此界,除了初时重伤未愈,不得以本体行走,之后再没显露分毫,却不知道那些人又是从哪里打听到我的消息。” 末了,忍不住嗤笑一声,“他们总不能从死人嘴里问话。” 那就只能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这一界他初次到来,根本就不存在相识之人,而见过自己本体的那三个人,却都死在了景黎剑下。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嘴角便不自觉的翘了翘,微微的带出了一些弧度来。 乾溪仙子看在看内,冷不丁道,“你是如何恢复的?” 既是被焚星石所伤,想要彻底恢复没那么容易,不然他现在也不会泡在药池里了,但虽不曾完全恢复,但至少也回复了四五成,而想要做到这一步,以明堂当时的伤势来看,想凭一己之力办到,根本不可能,必是有人相助。 “啊,那白毛正好路过,帮了我一把。” 没正经的喊别人的名字,但从这略带轻快的语气不难听出他对对方的感观。 “你告诉他,你的名字?” “是。”明堂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随即又摇头笑道,“不过他怕是没想到那一层,先时又见过我本体,估计到现在,都还只拿我当个妖修。” 明堂,即为天宫,青龙七宿行五。 乾溪仙子对于同伴的交友并不甚在意,只是思及景黎的特殊之处,到底还是提了一句,“我探测不出此人来历。” 明堂一愣,随即蹙眉道,“我此前并未见过他。” 这个此前,指的是在仙界。 这一点,乾溪仙子亦有所感。 “……许是有什么因果在内也未可知。” 既是猜不透,明堂也没再多费心力去探究,左右景黎也不会对自己不利,管他是什么来历。 又因同伴突然提出,拿不准其心思,故而有意强调道,“他帮过我。” 乾溪仙子扫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这是你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与她无关,不会插手。 明堂放下心来,才有了心思注意其他。 之前看见熟人太过惊讶,这会才注意到对方的修为是合体初期,不由奇道,“你在此界待了多久?” 乾溪仙子顿了顿,似是在思索,才答道,“不足三百载。” 明堂愈发奇怪,“不足三百栽就已合体,你修炼的速度倒快。” 就算有本尊存在,亢宿的这具分神体也成长的太快了些。 “我寻得一方千年寒潭。” 明堂眼中立时闪过一丝了然,“难怪。” 知道以自己如今的情况怕是要在这一界待上好一阵,便顺便问问对方这一界的情况,既已在此间近三百年,肯定都将情况摸清了。 果然,就听见那毫无波澜的语调平淡道—— “此界魔族气数有异。” 第二百五十八章 景黎两人心里担着心事,速度便愈发的快了,本该是数天的路程,也硬生生打了个对折的赶到。 才行进九华宗地面,打一眼就瞧见了那山门伫立,直插云霄,两人便先松了一口气——既然山门还完好无损,那情况未必如他们所设想的那般糟糕。 再没犹豫,身形似闪电般向着门内掠去,带出一条长长的光带,人都已经飞过了太一殿,那光带的尾巴尖还尚在山门那头。 看见山门无损便先松了口气,等真到了宗里,才知晓这口气松的太早,原本连绵苍郁的山头有好一些都给夷成了平地,满目焦黑不说,便是隔了这么多天都还在半空都能闻到那股血腥气。 从前从这上头飞过,时不时还能听见一声鸟啼兽吼,如今却是寂静一片,连个活物都没能见到。 外围都这样了,里面的又该如何? 景黎没敢往里深想,脚下不停,直往太一殿那头去了。 路上又是多处坍塌焦黑,九华宗成百上千的弟子,这一路竟是没瞧见几个影子。 直到了太一殿前,见殿前广场上虽不比往日人头攒动,却也不似别处那般狼狈,殿宇依旧,草木依旧,唯独缺了人气。 因为没感觉到殿内有人,飞过时便也没停下,一气直接飞回了夕照峰。 再看夕照峰,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一切都与他们出门前一个样子,没见缺枝少叶,溪流依旧潺潺。 景黎两人一愣,便见远处一阵风起,一个偌大的身影扑将过来,带起阵阵劲风与草叶,定睛一看,却是青鸾。 这几次出门都未曾带得它同行,青鸾独自一个在夕照峰过的好不惬意,每日不是压榨着众多小弟们作威作福,便是打盹睡觉,似它这类的,睡觉便也是在修炼了。 日子好过,闲暇时倒也没空去惦记主人了,这回九华宗出事,各种鸡飞狗跳。 青鸾睡了数日,醒来还浑然不知外面变了天,照旧想着去别的山头找小弟们,却发觉自己出不了夕照峰了——明玄走时怕它不知轻重乱跑,索性把结界给打开,拘了它。 在自己地头上欺负自己人,哪有去别的山头作乱威风,眼见着出不去,青鸾倒是又想起主人来了,等了又等也没见主人回来,连那白毛都没了影子,这才焦躁起来——以它的性子,哪里待的住。 且它虽离不了山,但感知却还在,远处隐隐的灵力波动与炸裂声,全都停在耳内,还有身下地面被余波带起的震动,也知道肯定是出了事,便越发待不住了,好不容易感觉到自家主人的气息,可不撒欢冲过来了么。 每次见着青鸾都得被糊一脸沙子,早已习惯的景黎这会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见前者这般活蹦乱跳,想也知道没事,又急道,“师尊呢?” 青鸾拍了拍翅膀,又卷起阵风吹带起沙石,这回倒不是故意,又冲着远处撇了撇脑袋,叫唤了一嗓子,那意思便是明玄不在山上。 可要问它人去了哪,它也答不上来——毕竟它一觉醒来才觉出不对劲来。 一再扑空的师兄弟两个正思量着去何处寻人,冷不丁就听见有人抖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师兄。 两人同时转过脸去,景黎却不认得,但看身上穿的衣裳,是个内门弟子,此时正白着张脸,瞪着眼睛望着这边,面上神情说不出是惊喜多一些还是委屈多一些。 好不容易终于遇见个活人,终于找到了打听的对象,景黎两人立时飞过去一问究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将宗门里弄成这样。 不问还好,一问,那本就萎靡的弟子立马红了眼,哑着嗓子道,“明月师……明月闯入禁地,将那里面的魔物给放出来了。” 只这一句便叫两人愣了。 景黎愣住是因为明月此人虽然存在感不比明玄明静他们,但也是一峰峰主,素日里待人宽厚温和,又是诸位峰主中唯一的一位女性,在众弟子心中的印象很是不差。 提到她只有好话的,再没想到平日里那么低调的一个人,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苍麒则是因为提到了禁地的魔物,而不免多了一层思量——是否,上辈子九华宗之所以败的那般快,那般彻底,也是因为此? 事发时,那弟子不曾在中心地带,所经受的被那些身处中心圈的弟子幸运了很多,虽然受了伤,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却也因此,对于当日之事的细节知晓的并不多。 只知道是明月私闯了禁地,放出了禁地中的魔物,那魔物出来后便大开杀戒,血染了九华。 其余的知之甚少,九华宗经此一役,人员伤亡惨重,幸存下来的人们都在忙着救人与善后,也没心思去深究那些其他。 这名弟子这会正巧路过,便是因为要去给伤员送药,为了赶时间抄了个近路,这才往夕照峰的方向经过,巧合碰见了两人,不然景黎两个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 知道出了什么事后,又急着打听明玄与其他人的下落,一叠声的追问,却只得那弟子嗫喏的一句,“明玄真君受伤了……” 景黎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虽然来时也曾经设想过,但当真的听到时,却还是接受不能。 自穿越之后,明玄一直待他不薄,他也是真心拿对方当自家长辈看待的,一开始的传讯如石沉大海便知不妙了,现在竟被证实了。 “师尊现在何处?” 他听见身边人这么问,便也下意识的去看那弟子,这他倒是知道,便答,“明玄真君现在玉泉峰。” 玉泉峰有明清在,他最为擅长炼制丹药,峰内丹师不少,此次的伤药全是由玉泉峰所出。 几位长老峰主或是受伤,或是不在宗门内的,也全亏了还有明清主持大局,不然真的是一团乱了。 打听出明玄的下落,苍麒带着景黎,化作一道白练向着玉泉峰所在的方向疾掠而去。 那被问话的弟子被乍起的狂风吹的头发迷了眼,好不容易拨开了,眼前早就没人了,兀自呆了一回,便继续起身往前头赶去——那里可也有不少伤员,等着他送药哩。 * 玉泉峰—— 明清的玉泉峰景黎以前没来过,这次过来,鼻息间满是各种灵药与丹火之气,全峰上下不少人全在开炉炼丹,少有人走动,便是走动间,面上也是神色匆匆。 看见两人先是一愣,随即与在夕照峰外碰见的那个弟子一样,眼睛红了一圈,低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师兄。 这几日他们过得实在是自进入九华宗来最为艰难的一天,那许多熟悉的师兄弟都在一夜之间皆尽陨落,甚至好些个都是尸骨无存的,叫人想起来便是心酸。 又有诸多长老都遭了道,好些现在都还在明清那躺着,一个宗门能立住的根本,就是人,不但是弟子,还有长老们——若是这些守护神们都倒下来,是谁都能来踩上一脚,宗门又如何守得住。 因为这一层,在听见苍麒问明玄在何处时,先难受了一番。 他这一难受,看在师兄弟来个眼里,可不是自家师尊不好了么哪里还站的住。 一阵风般消失在原地。 掠至峰顶,正好撞见明清从屋里出来,这位素来严肃刻板的峰主的面上,此刻也难掩疲惫,抬头撞见神色有异的师兄弟两人,也没多想,只当是听见了消息赶过来的,伸手按了按眉心,疲惫道,“你们师尊便在里间,眼下还不曾醒,你们进去看看也好。” 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苍麒潦草的点了点头道谢,跟着景黎一起进了屋里。 心里再急,手上推门的动作与脚步声却还是下意识的放轻,唯恐惊扰到了里面的人。 明玄静静的躺在一张踏上,脸上是景黎从未见过的苍白,头顶的血条只剩下了一层血皮,还被一层黑气萦绕着,看着就叫人心惊。 屋子另一头,还躺着个同样昏迷中的明真,头顶的血条比之明玄更叫人心惊,就剩下了薄薄的一层血皮,上头的黑气更甚。 这才多久不见,竟然就消瘦了这许多。 满肚子的话,在见到榻上的人便悉数咽了回去。 低头开始翻找起各种灵药,拣那等最上成的,效果最好的喂进明玄口中,许多灵植灵药皆是入口即化,便是明玄这会还未醒,也不妨事。 景黎又切了云裳将那血量少的可怜的血条给刷满,尽管那上面依旧是黑气缭绕,到底是放心了不少。 才做完这些,就听见门上转来动静,扭头看去,却是一身风霜的辰砂,眼窝下挂着两抹青色,脸颊瘦削,头顶的血条半满,显然也是受了伤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辰砂将目光往屋里一扫,见明玄明真两个还躺着,也没多说,只向着门外偏了偏头,给景黎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出来说话。 景黎从屋里出来,便瞧见辰砂站在树下等着他们,明显消瘦下来的身形被那粗粗的枝干一衬,更显得单薄了。 明明有满肚子的疑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 余光瞥见两人出来,辰砂便转过身来,才在屋里光线不甚分明,不及细看,这会离的近了才瞧见不单是眼窝下发青,整张脸都是毫无血色,双目却是布满了血丝,显是许久都不曾好好休息过。 “什么时候回来的?” 辰砂的嗓子喑哑而低沉,与平时相去甚远。 景黎答了一句,“刚到。”又塞了瓶红药过去,皱眉道,“辰砂师兄也该顾及一下自己身体才是。” 道了声谢接过,仰脸直接将整瓶红药尽数吞了,将瓶子捏在手里,在觉出异样时,只略皱了皱眉,也不深究——到底这会还有正事。 捏着手里的玉瓶无意识的转了转,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们知道了多少?” “明月闯进了禁地。”苍麒沉声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宗主他们现在何处?” 辰砂并未立时回答,疲惫的闭了闭眼睛,伸出手指,按了按鼻梁与眼睛之间的穴位。理了理思绪,又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从头开始说起。 “差不多一个月前开始,宗门陆续接到不少门派的求救信号,这一回与西部的那些被灭门的又有些不同。那些前来求助的门派发现门中有不少弟子历练归来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举止怪异,魔族的事已经渐渐传来,他们见此情况,便猜测这些弟子怕是在外面遇见了什么,便想着先将人关起来,先观察一阵再做定夺。” 到底是悉心教导出来的弟子,又见他们虽然不妥,终归没有彻底入魔,对同伴下手,那些门派的宗主长老们又怎么狠得下心来直接将人给处置了,定然是千方百计的想办法,帮自己的子弟恢复的。 却也知道再让这些弟子与普通弟子待在一处是不行的,便特特的找了禁闭或是其他偏僻之处,先将那弟子关了,再一群人从头计议,寻思恢复之法。 为了以防万一,还特特的派了名长老看顾。 谁知道,便是这般小心,却也还是出了事。 这一回,不似西部的那些小派被人屠了个满门这般悲惨,却也着实好不到哪里去——这些个门派的镇派之宝,或是传承之物,连同那些个被关起来的弟子,全部不翼而飞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派去看顾的长老早已身首异处。 更叫人窝火的是那些个弟子在临走前,还在灵池与灵田里下了药,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却比那更叫人心寒——好些不知情的弟子吃了那些被下了药的食水之后,没过多久便发觉身上的不对劲来,他们每日勤修苦练,修为不见增加,却反而在倒退! 听到这里,景黎不由皱起眉来,能够令功力倒退的药不是没用,但有些只是单纯的叫人功力倒退;而有些,却是能够像养蛊一样,用别人的功力来帮助自己修行。 若是前者,倒还好办;可若是后者…… 景黎忍不住开口道,“辰砂师兄可知那些人中的是什么毒?” 既然这么问,那便是也想到那一层了。 辰砂难得的叹了口气,“韶华逝。” 执念一场,空负韶华,全为他人做嫁衣裳。 竟然……真的是这样。 要是想要解毒,便只有先去将被转嫁功力者给杀了,可………又从何得知对面是谁? 不说魔族那许多人,寻人好比大海捞针;就是他们想寻,都不知道上何处去寻。 三人一时寂静无言,魔族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那些人修炼了,增加的是魔族的实力;若是不修炼,魔族的实力也不见倒退,反是那些中毒者自己,当真是空负韶华。 辰砂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往下说。 出了这样的事,且中招的门派加起来也足有数十个之多,九华宗与归一门都收到了不少求救信号——到得此时,到底是没多少人去相信玄天宗的绝对清白的自辩了,只是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 两边都派了人前去调查究竟,九华宗这边,明静仍在西部未归,明清尚在闭关,明真有事外出,余下明玄明月两个,明月的修为比之明玄差上一截,明澜为了稳妥起见,便让明玄走了这一趟。 不料数日后,归一门那边便出了变故,竟揪出了一个隐藏多年的魔族细作来,若非那天有人正好撞见,怕是闭关中的掌教与两位长老都要遭了他的毒手。 虽是如此,到底是受了影响,归一门掌教功力与明澜相当,明澜便走了趟,帮助其驱毒疗伤,因着明真恰好归来,故明澜也放心一行。 谁知道,这一走就出了事—— 归一门之事的细节,下面的弟子们不知,高层再没有被蒙在鼓里的,明月便提议,不若她们几个轮值,每天夜里巡查一番,以免再被钻空子。 其余长老自然是无有不应的,这种草木皆兵,需要加强戒备的时刻,还是得小心为上。 一连数天,都相安无事,只到了明月轮值的这一天,出了事。 九华宗的禁地因着闻人异曾经闯过一回,还被关了禁闭,自那之后,为了防止再有人误入,明静便特地派遣了人手看守。 平时只要一有人靠近,便出手拦下,这一回,因为知道明月他们每夜都轮值巡查,会往禁地这边过一遭,便也没在意,等到发觉明月的方向不对,没有绕道,反而有长驱直入之势,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人错愕的同时,却也没往深里想,只疑惑明月可是有事到这附近? 结果,还没等他们赶到,天空中就劈下了数十道天雷,山崩地裂,鸟兽嘶鸣。 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出现。 这时候才知道要遭,却已经太晚了,还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赔上。 这般大的动静,便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到,立时便飞来了不少人,有附近的弟子,也有赶来的长老。 一众弟子们不认那个周边雷光缭绕,光是威压就能压迫着人喘不过气,下意识想要跪地的男人,长老们又岂会不知道。 再看明月一改过去的温和近人,居高临下的看着看着他们,就如同在看一群蝼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在看那被明月从禁地中放出来的男人,心知不妙,想要弟子们先行撤离,却又怎么来得及。 乌压压的一大片,在那男人手下,如摧古拉朽之势一般,节节惨败。 伴随着男人每一次出手,就有一座山峰被夷为平地,山上的那许多活物,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叫送了性命。 明真看在眼里,真个急的心都在滴血——这许多的精心栽培了的弟子,就这么在一息之间全数折在这,这要他如何忍得住。 再忍不得,冲上去将人缠住,叫剩下的人先走。 可想走,又哪里是那般容易的。 明玄便是在此时回来的。 一身风尘仆仆的回了九华,还没来得及回夕照峰坐下喝杯茶,就感觉到这头有异,飞身赶来,却是一片狼藉,死的死伤的伤,满目苍夷。 原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看到与那行凶人站在一块,漠视着眼前上演的惨况的明月,不知道也知道了。 再去追究原因也没了意义,将人拦下才是关键。 他们九华宗自立宗以来,何曾被人这般撒野过。 那一战的战况之惨烈,自不必多说,便是只看九华宗如今的情景便知。 到得最后,连闭关中的明清都被惊动。 虽是如此,上一任宗主拼着同归于尽,才将其镇压关进了禁地的魔君飞廉,又岂是那般好对付的。 又因他被囚了两百年,对九华宗自是满腔恨意,下手再不会留情。 若不是最后明月不知出于何故,突然将人带走,今日九华宗还能剩下几位峰主长老,还得两说。 即便如此,九华宗这一回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 先不提那些被毁的山头与灵植灵兽,单只那些在这一场变故中陨落的弟子与长老就叫人触目惊心。 想到一直没能联系上的商陆他们,景黎只觉得喉间一堵,待要问,却又怕从辰砂口中听见那个不愿相信的答案。 苍麒沉默了一会,“宗主可有回宗?” 辰砂顿了顿,“宗主……至今没联系上。” 景黎一脸错愕的看着他,“什么叫……至今没联系上?宗主不是在归一门吗?” “……宗主替归一门掌教驱毒结束后便离开了归一门,本应在前几日就到的,但……” 后面那半截话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已不言而喻。 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景黎张了张嘴,半晌吐出一句,“宗主………可是合体期啊……” 放眼全修真界,又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第二百六十章 魔界—— “嘭!”的一声巨响,猩红色的血池上方一个巨型的蚕茧炸裂开来,残渣飞溅了遍地,小半落回了下方的血池,大半全都喷射到了光裸龟裂的地面上,本就难看的颜色因为这些黑乎乎的东西附蚀而更叫人觉得厌恶。 在这片被残渣污染了的空间里,唯独有一处,别没有被沾染上那恶心的赃物,好似一片真空地带,阻隔了那些污秽。 那些黑色的残渣甫一落地,还像蠕虫一般轻轻蠕动着,满地满眼的看去,很是叫人作呕。 闻人异收回撑起结界的手,连一眼都没多看周围的那些脏东西,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血池上方,待那个巨型的蚕茧炸裂开来之后,就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那是一尊通体血红,乍看之下和下方的血池一个颜色,但细看便能发觉其颜色更纯粹的傀儡。 那傀儡制作的极为精细,从五官到发须,无一处不是栩栩如生,仿若真人。 那血茧没了,连接着两头的纽带却仍然存在。 几条小儿手臂粗细的血管还在不断的往傀儡里浇灌注射着,令得傀儡表面的红色越发妖冶起来。 终于,那几条血管颓然的落下,砸进下面的血池里激起了成片的血花,再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那一直闭合着双目的傀儡,缓缓的张开了眼。 和那通体的血红不同,黑洞洞的眼窝内有没有一点艳色,甚至连眼白都没有,有的只是成片的漆黑,空洞的叫人发怵。 闻人异将目光在傀儡的眼窝上面顿住,眼中一抹红芒一闪而逝。 那垂直悬浮于空中的傀儡猛地一震,黑漆漆的眼窝里缓缓的流下两道血泪来,配上那一身的猩红,显得越发的妖冶起来。 闻人异招了招手,那傀儡就立时从血池上方飞了下来,落在主人跟前站定。 那具傀儡就等同于闻人异的分-身,自然是与本尊一样高度。 两个面对面站着,闻人异向前走了一步,与傀儡额心相触,傀儡全身又发起了红光来,只这一回,比之刚从血茧里出来时,要柔和一些。 一道道的红芒从两者相触的位置不断的输送,将一方的所有毫无保留的奉献于另一方。 强劲的罡风凭空而起,将两者紧紧包裹于其中,阻隔了外界的打扰与探究。 这一输送,便足足维持了近两个时辰。 待到最后一道红芒自闻人异眼底消融,傀儡也从通体血红,恢复了自身原本的半透明色。 待所有的力量都被吸收完毕,闻人异才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来。 若非他早有防备,就那般直头直脑的进了这万血池,怕是也没有所谓的以后了。 就知道仇烨霖不会安好心,果真没叫他看走了眼。 傀儡的所有都能够以最直观的方式,毫无保留的奉献于他,与他同步;也因此,在他利用傀儡进行试验的同时,傀儡所遭遇到的一切,都会事无巨糜的在他这里一一反应与呈现。 想到仇烨霖故作一副愧疚不已的慈父面孔,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一副万事为自己考虑的恶心模样;再想到傀儡在这万血池中遭遇的种种,闻人异便忍不住的冷笑起来。 还真是有脸说是为自己好—— 和他设想中的有些出入,仇烨霖虽然的确是在万血池里动了手脚,便并非是为了借此除去自己性命,甚至,他也确实是有意让自己将体内随着修为的增长而觉醒过来的血脉之力能够被自己完全掌控住的,只不过,在让自己能够将这股力量转为己用的条件下,多加了一个前提。 闻人异冷哼一声,用灵力将一物逼出体内,却是一小节黑线。 不过半寸长短,却叫闻人异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傀儡在血池里吸收萃取能量之时,便是叫这么个东西给趁机钻进了体内,傀儡本身虽然不是活物,但因为他有意拿其作为开山石,遂直接将身上的三成力量转化了过去,便也有了感知。 这黑黑的细线半的东西在钻进傀儡体内后,并不曾立即有所动作,反而先行蛰伏下来,任由傀儡继续吸收血池之中的力量。 一直到被吸收的能量即将达到饱和,抵达临界点时,才猛然间窜出,顺着那股被吸收进来的能量直接钻进了傀儡的心脉之处,扎根。 黑线进入心脉时,傀儡便隐隐觉出不妥;待到它扎根落户,那股心猛地被扎了一下的感觉,却又瞬间不见了。 若非闻人异曾在传承中见识过这一手,怕是等以后中了招,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盖因为这一手委实罕见,甚至还需要耗费诸多心力才能完成。 仇烨霖一出手,就是早已经失传了的魔族秘法,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闻人异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眼神却阴鸷的满是杀意。 若非有傀儡在前面,真的叫那截黑线在自己的心脉里面扎下跟来,初时或许还感觉不出什么,但等到时间一久,怕是自己也要变作仇烨霖的手里的傀儡了。 至于一再提醒自己前来万血池,怕也是为了更多的榨取自己的价值罢了。 右手五指骤然张开,一把将那截黑线捏在手里,指节间“咔嚓”作响,生生将那一截不起眼的黑线碾成了粉末,才缓缓松开手,任由那些粉末被风吹着飘落去了别处…… …… 闻人异从山谷回来时,仇烨霖正与刚从外界回来的时七说话,坐在这阴暗的大殿里,衬上那闪烁的眸光,明明是英俊的相貌,看起来却叫人止不住的发憷。 听见门口的动静,抬起眼来,瞧见是闻人异,面上又是另一副表情了,眼神止不住的往人身上扫,点着头一连赞了三声好,看起来与那些因为自己儿子出息了而感到欣喜宽慰的父亲没有什么两样。 闻人异本就厌他,去了万血池这一趟,仇恨值便越发的高了。 左右他对仇烨霖从来就没个好脸,这会任由对方说了半天才没开口说一个字,仇烨霖也没觉出不对来,反而还拿了不少好东西出来,想要奖励儿子。 闻人异扯了嘴角冷笑,这种要人命的殷勤,他可没那福气。 余光一瞥,瞧见立在仇烨霖身后当背景的男人,想到在对方手上吃过的亏,眼神不由一暗,这一笔账,他早晚会讨回来。 说了半天,见人依旧是这么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仇烨霖便也止了口,他之所以要人将闻人异给带回来,也不过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已经成了;那便就剩下一件了。 “异儿这般给了我一个惊喜,正好,我这也有一个人,想叫异儿见见。”说着,便往身上使了个眼色,时七知意,躬了躬身,退了出去,不到片刻,又重新进了大殿,却不是一个人。 闻人异的目光从时七身上掠过,落在了后面的人身上,眉毛几不可查的拧了拧。 仇烨霖观其反应,知道对方心中必有疑虑,也不点破,只笑道,“之前叫人去接你回来时出了点小岔子,知道异儿担心,早就吩咐了下面的人去找,时七刚把人带回来,可巧异儿你也回来了,倒是正好。” 仇烨霖话里的那个“正好”不甚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见到自家主上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不妙,但他本人也觉得很无辜——当初司嫣抓人时想把他给扔了进去,他两眼一黑就到了魔界,还好死不死的掉进了个魔窟,差点没给那一帮子魔头给撕了;好不容易一番恶战,总算是把那些个全给弄死了,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了,边疗伤边等着人过来。 谁知道从白天等到夜里,又多等了一天,结果别说人了,连只狗都没瞧见,再不知道事情出了变故,他就是个傻的了。 于是倒霉的一个人被扔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魔界的端木少烨各种苦逼自不必提,想要跟人联系也联系不上,只好自己一个人先在这摸情况——跟着闻人异这么久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心思,那必须是心心念念搞到仇烨霖的。这会既然他过来了,怎么也得去摸摸门路。 结果…… 想法是好的,就是现实残酷了点。 被时七跟拎着一只小鸡仔似得拎进来的端木少烨默默掩面,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自家主上发难前想好一个万全的说辞…… 从大殿出来,没迎来一顿收拾,只得到了轻飘飘的一句,“你也该和江城换一换了。” 端木少烨立马哭丧了脸,垂头丧气的跟在闻人异身后,进了对方在这里的落脚处。 甫一关门,便见闻人异目光扫来,知道这地方能说话,也没功夫哀嚎了,面色凝重道,“九华宗那边出事了,怕是要牵连到主上身上。” 闻人异一愣,沉声道,“把话说清楚。” 端木少烨过来的比自己早,难道是听到了些什么风声? “那丑了吧唧的丑八怪带我过来时,我在中庭里遇见了个人。” 丑八怪指的时七,端木少烨望着闻人异的脸色,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我瞧见,主上那位师尊,明月真人……和那个丑八怪打招呼呢。”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严格说起来,闻人异与明月的关系并不特别深厚,除了景黎之外,九华宗的几位峰主的亲传弟子都是打小就带回来教导的。 他的情况还和景黎不一样,没有一个师兄在里面牵线,只是因为在比武大会上展露了头角,才会在因缘际会下拜入明月座下。 都说明月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自他拜师后也得到不少照拂,但要说多亲近,是没有的。 明月待他比待其他弟子更好上一成,这自不必提;他本身也不是个热络的人,被放进心里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个人罢了。 他们师徒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似其他峰那么亲密融洽,但他本身所修炼的功夫也不需要再找一个师尊,不过了是为了能够进入内门,得到一个亲传弟子的名分罢了,有了这个名分,不管是想到更多的资源,还是行事,都会便利许多。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算多融洽,至少也没什么大问题。 在闻人异看来,他的这个师尊除了性子软和,不怎么爱出门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而现在,端木少烨却告诉他,明月和时七相识。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巴的弧度紧绷,端木少烨是时七带回来的,既然他们并不曾在前者面前掩饰他们相识的事实,那么……是那家伙授意的吗? 修长的指关节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细细思量起来。 他对于明月的私事知道的并不多,因为本来也没多放在心上,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九华宗这一代的几位峰主,不但同是明字辈,还都是上一任宗主从外面带回来的……也就是说,来历不明么…… 再有刚才端木少烨所说的在中庭中见到的明月周身气势与在九华宗所见时截然不同,有司嫣的例子在前,他又怎么会想不通其中关窍。 真要论起来,掩藏了骨龄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不管在他不在的期间,明月做了什么,但既然对方现在人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并且并不在意让端木看见她,那么即是说明,已经不会再回去了么。 就是不知道,明月离开前做了什么,既然已经回了魔界,就是说目的已经达成,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可以明月平时在宗门里甚少出门的样子,又能做些什么? 就算明月也有掩藏实力,但九华宗的那些高层也不是草包。 而且,这个时间段……… 先是魔种,再来西部又出了事,还有玄天宗,一步步,一桩桩,要说魔族不是蓄谋已久,傻子都不会信。 但是明月早早潜伏在九华宗又是为了什么。 闻人异不期然的想起司嫣第一次来找自己时,状似顺口带出的说辞—— “飞廉魔君至今都还被关押在九华宗禁地里呢……两百年前,飞廉魔君败于上一任九华宗宗主之手,被关进了九华宗禁地,至今都还没能出来呢……” 脑中忽有一道灵光一闪而过,闻人异刹那间反应过来。 当初听见这事,自己还曾经去禁地那转悠过一圈,事后还被关进了思过峰,再后来,因为比武大会临近,且感觉到禁地里的情况有异,以自己当时的实力进去,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便一直没再想起这茬。 现在再细想,司嫣不会平白无故的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些,而提到飞廉魔君,正常人的反应的头一个反应便是乾坤塔。 自成一世界的顶级法宝,有谁会不想要? 据传那位飞廉魔君陨落时已疑似踏入大乘…… 就算是被关了两百年,实力倒退,毕竟底子还在,实力再倒退,也总有个底限在;魔族若是有他回归,那岂不是…… 慢着。 闻人异忽的拧起眉来,想到了一些此前从未注意过的怪异之处。“你之前说,仇烨霖这些年来都对外抱恙,从来没有外人见过他?” “是啊。” 端木少烨不解其意,却还是点了点头,没错,主上你老爹在外人眼前那就是个重度伤患,虚弱的不得了,比大家闺秀还娇羞来着。。 “既是如此,那魔族的事,平时都是由谁在主持?” 仇烨霖是魔界王族不假,但在他之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才对,比如说,魔族真正的王。 “额……风离痕啊。” 毕竟人家那才是真正的王啊……这不是明摆着的魔族第一大佬么。 “风离痕?”闻人异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冷不丁道,“这名字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端木少烨:“……” 这不是因为您老的仇恨目标一直在仇烨霖身上么,而且风离痕现在虽然也鲜少露面,但看魔族那不断的小动作就知道这货也不是个好人啊。 估计是端木少烨脸上的无语实在太过明显,闻人异不得不耐着性子多问了一句。“风离痕此人如何?” “……” 人家都是魔界的王了,难道还会是个好人吗? 端木少烨简直要给他家主上给跪下了。 “那必然……不是个好货啊……暴虐、喜怒不定、嗜血………” 基本上那些负面的词语都可以用到他身上了。 “也就是说,”闻人异非常干脆的总结陈词,“是个莽夫。” 还在滔滔不绝的往风离痕身上加形容词的端木少烨噎了一下,婉转道,“他的行事风格,确实是比较直接。” 闻人异轻点着指下的桌面,淡淡道,“所以,你认为,这些部署,像是他的性格吗?” “那肯定不……不是……?” 端木少烨呐呐的看着座椅上的人,脸上的神情由最开始的疑惑,到沉思,直到最后的惊恐,因为过于震惊,甚至还有了点结巴。“不,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不然,你以为?” 闻人异没再去看属下张大了嘴的蠢相,自顾自盘算起来。 他都来到魔界这么久了,也没见司嫣回转,估计是被苍麒两个给捉了,以那女人的性子,难保不会在那两人面前提到一些什么;而且早在栖阳城时,苍麒就曾撞见自己与司嫣相识。 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和仇烨霖的关系,再加上明月的叛变,怕是自己就算回去了也难讨好,说不得刚进了山门就被当做是同谋给当成抓起来了。 这一点,是否仇烨霖也早就算计在内? 闻人异眯起眼睛,想到仇烨霖一直在自己面前摆出的那副慈父嘴脸,冷笑一声。 呵,真当将他困在魔界,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么。 被对方提出的那个可能给惊到了的端木少烨还没将这个惊悚的推论给消化掉,就听见了桌边人起身的动静,下意识的抬起眼,从他的这个角度去看对方,并不能看到对方的全貌,闻人异的脸一半沉浸在阴影中,他只看清了对方薄削冷硬的唇角,不含一丝的温度。 * 九华宗—— 在景黎不断甩了袖子刷血的助攻下,昏迷了许久的明玄终于在在一个午后睁开了眼睛,甫一睁眼就看见一把红色的小扇子对着自己扇啊扇。 被被风扇起的胡子与头发糊了一脸的明玄:“………咳咳。” “师尊!你醒来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便是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是自己的小徒弟。 虽然脸色还带着一丝虚弱的苍白,明玄的脸上却还是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来,“黎儿回来啦?” 见明玄起身,景黎忙上前将人扶住,关切道,“师尊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哪一处不妥?” 明玄闭上双眼,灵力在体内行走了一个周天,将自身的情况探视了一番,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并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回头调息一阵便行。 重新睁开双目,就见到眼前一张写满了担心与关切的脸,心下一暖,伸手拍了拍小徒弟肩膀,宽慰道,“为师并无大碍。” 目光下意识的扫了圈,大徒弟的影子没瞧见,倒是看到了睡在对面墙边的明真,对方此时还未转醒,不由问道,“为师在这躺了多久?宗内现在情况如何了?” 小徒弟回来了,大徒弟肯定也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宗门里肯定忙乱的很,想来大徒弟一定是帮着去料理了,便也没问人去了哪里。 景黎不甚赞同的看着自家师尊,“出了这么大事,师尊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明玄短促的笑了一声,本来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外出了一趟,也没必要告诉两个徒弟,就没提起;谁知道一回来就撞了大运,便是想说,也没机会了。 和苍麒一样早就摸清了景黎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毛病的明玄机智的转移开了小徒弟的注意力——他家小徒弟那脑瓜子从来就只能同时想一件事——“你明清师叔去哪了?” * 第二百六十二章 说曹操曹操到。 明玄刚想借明清来扯开话题,那头明清就推门进来了。 明清是带着两个消息过来的,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明澜回来了;坏消息是,玄天宗终于扯下了那一层粉饰太平的遮羞布,露出内里的不堪,与魔族同流合污,勾结在了一起,肆无忌惮的向着昔日的道友们下手。 刚醒过来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晕迷了多久,更不知道明澜中途一度失联,只当对方是从归一门回来了的明玄对于前一个消息反应不大——他甚至还因为这个消息而误以为离明月叛变的那天没过了几天,毕竟明澜才刚回来么。 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明清所说的第二个消息上,玄天宗和魔族狼狈为奸这事他们一早就知道了,不过是对方一直在巧言令色的欺骗着其他不知情者罢了。 前不久都还在努力装无辜表清白,现在却直接撕破脸来,这是否也意味着,这外面,要彻底变天了? “明清师叔,宗主可好?” 一听见明澜回来的消息,景黎立马追问起对方的情况。 明澜的出现和他的消失一样叫人措手不及。 想也知道这里面有猫腻,肯定是被那帮子尽作妖的魔族给坑了,才会消失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这些天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屋里包括他自己在内加起来也就四个人,又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好瞒的。 “宗主才回来,路上已知晓了明月叛宗之事,现在正在太一殿。”停顿了片刻,他虽然接到了明澜负伤一事,但因为不曾亲眼瞧见,无法确定伤势,便也没细说,只一言带过。明玄醒过来了正好一起过去。 又下意识的扫了眼对面榻上的明真,见其还未转醒,轻叹了一声。 真是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 苍麒找到景黎时,后者刚准备回夕照峰——九华宗这一回伤亡惨重,陨落的弟子起码有两成之数,更不必提那些受伤了的。 玉泉峰现今没日没夜的支起药炉炼丹炼药,但消耗量实在太大,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状态,景黎也帮忙炼制了一大堆红药,先去把那些脆弱的血皮君们给拉了回来。 现在九华宗上下完全找不出一个闲人,伤重到昏迷不醒,无法动弹的那些姑且不论;伤势较轻一下,已经能下地也在尽力帮忙照顾同伴,更不提那些没日没夜守着炉子的炼丹师们了,再加上那些虽侥幸不曾受伤,但为了照顾同门而一个个忙的像个陀螺一样到处穿梭的弟子。 借了系统给的金手指,景黎炼药的速度比一般人要快的多,出丹率还极高,别人炼一炉他炼三炉,等把整个储物戒指里的炼制红药的材料耗尽时,那些红药已经满满当当的塞满了整整三间屋子。 刷满血就不怕人挂。 炼了三间屋子的红药,给那些倒霉的血皮们加血,日日在屋里和药炉面对面的景黎终于出了房门,去转溜了一圈,检查还没有血皮或是血量不足一半的残血——因为伤员过多,清明索性让人将伤者们全都集中送到了几座山峰,这样照看起赖也方便。 这也方便了景黎,到这几座山头上转了一圈,就能将一众伤员的情况尽收眼内。 在确定所有的血量都在水平线以上,不存在血皮和半残血的伤员之后,景黎伸手按住颈部,活动了一下颈部关节,准备回夕照峰去看看——也不知道他家师尊和师兄有没有回来。 还没等他将这念头付诸于行动,苍麒就先一步出现在他面前了。 俊逸的脸上虽然有一丝倦色,但气息平缓,步伐稳健,知道对方没什么大碍,景黎才放下心来,仰起脸来笑着与对方打招呼,“师兄,你回来了。” 苍麒应了一声,目光在景黎眼下浅浅的青色略一停顿,又扫了眼景黎身后,心念一转,便猜到对方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了。 对于景黎身上的一些秘密,虽然他们还不曾开诚布公,但很多事,两人已心照不宣。 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在眼下扫过,长有薄茧的指腹碰触的眼部的皮肤,不轻不重,好似羽毛从心口划过,带出一丝痒意,景黎下意识的眯起眼睛,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指,往对方手上蹭了蹭。 被自家师弟这个下意识的反应取悦到的苍麒唇边不觉带出一丝笑意来,揉了揉对方那一头早就抚摸过无次数的长发,被反握住的右手手指蹭了蹭对方的指尖,反握住,声音里带着低低的笑意,“可是饿了?带你去吃点东西?” 景黎欣然同意,“好啊。” 在屋里炼药时没感觉,出来时也没感觉,但对方一说这句话,景黎就瞬间感觉腹中饥肠辘辘,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很快就感觉到身下一轻,腰间一紧,冷风过耳,在回过神来,脚下已经是夕照峰的地界。 元婴期比金丹期最方便的一点便是,能以肉身,虚空虚部行走,即是说,不再像以前那般,需要御剑而行。 当初将夕照峰上的禁制解除了后,早早飞没了影,不知道跑去了哪儿的青鸾这会正懒洋洋的趴在一株相思木上晒太阳。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长而华丽的尾羽轻轻抖了抖,却并没睁开眼,舒服的咕噜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据悉打盹晒太阳——它的那一众小弟虽然也有不少在那一场变故中丧命,但那些受了伤的却全都捡回了一条命——景黎在炼药时瞧见它在门口探头探脑,替它打包了满满一包的红药。 没了青鸾的闹腾,夕照峰山便安静了许多,感应了一会,没感觉到明玄的灵力波动,就知道对方还不曾回来。 “也不知道师尊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明澜回来的那天就将明玄他们全都叫去了太一殿,一起议事,明玄走前,景黎顺便把司嫣两个给提溜了出来,交给了对方。 因为和谢盈盈的协议,便有提过一句,倒也不担心,至于另一个矮黑个,就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那天也不知道他们都商议了些什么,反正他家师尊事后就没人影了,最后连苍麒都下了山。 想到这里,景黎的目光略微向身后瞄了一眼,“师兄这次去,可寻着地方了?” 虽然不知道那天这些大佬们都说了什么,不过有苍麒在,完全不用担心消息不灵通。 “寻着了。” 苍麒点了点头,带着景黎回了自己洞府。 坐在石凳上的景黎支着下巴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眨了眨眼——意外的,丰盛啊。 随即又忍不住瞄了眼对手上的戒指,略有些好奇,他家师兄是不是在里面塞了一堆的美食,准备给自己填饱肚子用。 苍麒落座,伸手拿了个灵果送到景黎嘴边。 景黎瞅了他一眼,啊呜一口,把那个果子整个吞了。 苍麒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伸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嘴角,将那上面被沾上的甜份抹去,“急什么?都是你的。” 说着顺手又把自己手边的杯子递到景黎唇边。 景黎鼓了鼓腮帮子,很快将嘴里的果子吞咽下去,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又礼尚往来的从面前的食盒里拣了个点心送过去,顺便问起刚才不曾说完的话题。“那就是说,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了?这回倒是挺老实。” “宗主亲自出的手。” 对于这样的结果,苍麒并不感到意外,就算司嫣两个不愿说实话又如何,明澜亲自出手震碎了她们的识海,便是再不想说实话,也无济于事。 这倒也是。 景黎挠了挠下巴,“有很多处吗?” 苍麒微微颔首,伸手又喂了块点心到景黎唇边。 即使心里早已有所猜测,但瞧见这猜想被对方证实,景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魔族真的是不干一件好事啊。 依旧是将送到嘴边的食物一口给吞了,待咽下后,景黎才又道,“那玄天宗那边………?” 正式撕破脸之后,这些无耻的家伙们又干了什么? 苍麒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窝在房里炼药,连没都门怎么出过,消息便有些滞后,对于外界的情况,知道的并不那么及时详尽。 提到玄天宗,苍麒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些,自撕开脸后,玄天宗便彻底没了顾忌,那些依附于其的中小型门派要么自己选择归顺,要么,被压着归顺了。 他这次出门,便是去寻司嫣两人所交代的,一些被他们改变了风水运势,强改为大凶煞气之地的,用来制造变异魔种的据点。 在铲平那些地方时,除了魔族的人,他也遇上了几个玄天宗的弟子。 第二百六十三章 (已替换) 这边刚宣布了立场,那边就迫不及待的上赶着跑去帮忙表忠心了么。听见苍麒说在那几处魔族据点见到的玄天宗的弟子,景黎嘁了一声,撇了撇嘴,对玄天宗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这会越发差了。 真不知道玄天宗究竟是怎么想的,这种与虎谋皮的事,还这么巴巴的凑过去——以他们在修真界的地位,就算不是一手遮天,那也绝对担得起呼风唤雨了,偏偏要这么作死。 正在心底唾弃搞事情的玄天宗,忽的想到一事,“玄天宗的人,身上都被种下了魔种吗?” 玄天宗的宗主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吧? 苍麒摇了摇头,“目前看来,只有外门弟子如此。” 他们早就与魔族有染,对方的行动与目的就算不是了如指掌,也必然是知道几成的。所以才不会拿宗门最根本的力量去冒险,长老,天赋好的弟子,都动不得,那么,能下手的,就只有外门了。 “……弃子吗?” 被种下了魔种的人都会慢慢失去自主意识,成为魔族的傀儡,玄天宗选择让外门弟子被魔种寄生,就是变相的放弃了他们。 想到宗门里受了伤的那些弟子们,不管是内门还是外门,都集中在几座山头救治,景黎莫名的有些替玄天宗的那些外门弟子不值——他并不觉得那些普通弟子会那么大胆的想到去投奔魔族,动心的肯定是高层,而成为悲剧,被牺牲的,却又往往是那些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权的下层。 不管是否甘愿,在合体期修士面前,就算是已臻化神的司嫣,也没有资格说一个不字。 她在魔族的地位不低,所以交代了不少的事。 比如说,魔族的一点据点,还有安插在各个宗门中的细作和钉子,还有那些投靠了她们的门派,一桩桩,一件件,在场的明澜等人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但既然知晓了,就断没有再放任这些人作恶的道理。 据司嫣两人所交代的,他们每个人都负责不同的区域,她和矮黑个并不知晓所有的细作名单,与隐秘据点,似她们这样的,还有另外四个人。 虽然遗憾未能掌握全部信息,但就现在的情报来看,也足够让他们花上一些日子去一一处理解决——苍麒这次下山,便是去了司嫣与矮黑个两人所交代的据点,将那些地方一一处理掉。 本来景黎是不知道他家师尊,还有几位师叔的动向的,不过现在苍麒回来了,原本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 明静是去了那些魔族细作所在的门派,将隐患剔除;明清依旧坐镇玉泉峰,照看满山的伤患;明玄去了一趟归一门,将从司嫣两人那了解的某些关于归一门的隐秘,送达了过去…… 一直以来,都是魔族在暗处下手,在明处的他们始终处于被动状态,这次的动作,虽然不至于撼动魔族根本,但还算是稍稍扳回了一局……..吧? 景黎一手托着下巴用手肘支撑在桌面上,看着身边的侧脸,不觉有些许晃神,隔了片刻才道,“这么一动,魔族那边肯定不会不知。”或许这一些,在司嫣两人被擒时,他们就该有了准备。“现在玄天宗那边又直接表明了立场……离两边正式开战的那一天,是不是不远了?” 安静了一瞬后,他听见苍麒淡淡的应了一声—— “是。” * 魔界——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从破土到发芽也不过是一个极为短暂的过程罢了。 自从知道风离痕此人的存在之后,闻人异就特意留心了对方的情报,但是,太少了,少的不符合常理。 作为魔界真正意义上的王者,站在了魔族顶端的男人,有关于风离痕的消息,却是少之又少。 以前在修真界时,在外边行走还时不时能够听见别人说起三大宗门的宗主如何如何,因为强大,所以敬畏,在以实力为尊的东陵州,这三个人会被当做追赶的目标,并不稀奇;但是在魔界,却不存在这种情况。 事实上,魔族对于力量的渴望并不必修士少,甚至,因为种族与性格的关系,他们所表达的更为直白,显露。 自他从万血池归来之后,仇烨霖似乎就有意放松了对他的限制,平日里出门,明面上是没人跟着了,至于暗地里……他还不至于废物到连几个跟屁虫都甩不掉。 也正因为他的外出不会被限制,出去的次数多了,便能发现一些令人觉得怪异的地方。 风离痕此人,撇开其他方面不谈,单就性格而言,绝对属于暴虐君主那一型,关于他以前的一些事迹,并不难打听到;但近几十年来,以前那个暴虐嗜血的魔王,好似突然变了性子一般——不是说他突然变成了一个亲政爱民的大好人;而是以对方早前时不时就要拧断某人的脖子,或是因为心情不好直接在宴席上就出手给人开个瓢的暴行来看,这几十年来,对方简直是低调的不可思议。 距离上一次王宫抬出新鲜的尸体来,已经是几十年以前了;而且再不像以前那般,三天两头的给魔族众人提供谈资——事实上,风离痕现在已经很少出门了。 最近一次被人看见,还是在几年以前。 闻人异站在城墙边,抬起眼看了看漆黑一片,与夜色融为了一体的墙壁,身形一闪,再出现,已经是在高达数十丈的城墙之上,随即转瞬消息,那速度快的连残影都几乎看不清,仿佛只是一阵风过。 慢了半拍被扔下的端木少烨左右张望了一下,哀叹了一声,如法炮制了上一位的动作,跟着翻墙进了里面。 虽然觉得他家主上的猜测实在是叫人惊悚,但是……细细想来,也并非是没有道理。 端木少烨甩了甩头,似是想将脑中的杂念全部抛弃,深吸了一口气,提气追赶着前方在月色下,如鬼魅般飞速移动的身影。 为了今夜的王宫一行,闻人异早就做好准备,不单将王宫的布局与兵力部署摸清,甚至为了不引起仇烨霖的疑心,还特地将分神傀儡给留在了房内,有傀儡在,仇烨霖随时都能在府内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与灵力。 与从外面看起来的金碧辉煌相比,王宫内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人影攒动,灯火通明,甚至于越往里走,光线就越发的黯淡。 在一处拐弯口,闻人异警敏的闪身退开一步,就听见一阵短促的风过,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随即一声低低的呻-吟,在这安静的夜色中响起。 尽管天空中的月亮被云层恰好掩盖住,但以闻人异的眼力,还是能轻而易举的看清楚眼前跌坐在地的人的模样—— 身量修长而瘦削,衣裳穿在身上已有些宽松,袖摆与裙摆处已染上了一些痕迹;一头长发随意的披落下来,尽管称不上凌乱,但也能看出有一阵子不曾打理,宽大的衣袖因为动作而被带着卷起了一小截,露出纤细的手腕与一截嫩藕般的小臂,上面还能清楚的看到两道一直宽的红痕。 脚步虚浮,下盘无力,不是普通人就是被封住了穴位,封锁了力量。 闻人异的目光在对方的衣裳上一扫而过,虽然已有些脏,但不难看出是一身好料子,上等的雪蚕丝织就,那么,便是后者了。 苏曼捂着左脚脚踝,一张白皙的俏脸因为疼痛而微微皱起,洁白的贝齿紧咬住樱色的下唇瓣,晕染开一抹艳色。 刚才急着赶路没注意看,差一点就和人撞上,便下意识的想要侧身闪开,谁知道对方动作比她还快,先一步避了开去,她再想站稳身形却还是慢了一拍,身子一扭,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方,左脚脚踝还隐隐有阵痛传来。 现在一身的魔力被封,甚至比普通人还虚弱的多,这在过去看来不足一提的小伤,却在此时疼的她只抽冷气。 在感觉到冰冷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掠过时,下意识的一颤,心中猛地一个激灵,抬起头来,只她现在不比过去,身体素质与普通人无疑,又是在背光处,看不清对方模样,只能从依稀恶轮廓中,看出对方身形高大。 苏曼不由微微蹙起眉来——此人显然不是王宫中的守卫,看他行事,也不像是个光明正大进来的,那么,夜探王宫,又是为了什么? 现在的王宫,早不比过去,又还有什么是记得人惦记的。想到这里,苏曼脸上不免泛出一丝苦笑来。 曾几何时,这个她自幼生长的地方,竟成了她无法逃脱的噩梦。 “!——” 又是一道风过,尽管现在弱的不像话,但苏曼该有的警觉性并没有减少,反而比之以前更加敏锐。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来人。 “主上也太快了些……” 现在才赶了上来的端木少烨忍不住哼哼了一句,眼角一扫,很快就发现了地上的人影,嘴角抽了抽,他家主上真是不管到哪里都不乏有美人投怀送抱啊,虽然今晚的这一个,似乎是用力过猛直接把自己坑地上去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这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的。 端木少烨啧啧了两声,因为没人回应的讪讪的消音,干咳了一声,若无其事道。“主上,这位姑娘是?” 闻人异斜睨了他一眼。 对于尽说废话的属下直接无视。 好吧,其实他也猜到不认识了。 端木少烨眼神飘忽了一瞬,当作没看到对方眼里的冷漠,眸光从苏曼身上上下一溜,心里大致了有数,从怀里摸出那把惯常使的扇子,在身前轻摇,笑眯眯道,“这位姑娘,可需要帮手?” 苏曼非但没有因为对方刻意表露出的善意而放松了警惕,反而愈发不安的向后挪了挪,如果不是腿脚不方便,怕是已经直接跳起来跑路了——她很清楚,眼前的两个人想要对付自己,怕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没想到会出现反效果的端木少烨默默的收起了扇子,怎么样,也是他边上的这位看起来更可怕一点吧。 想着又看了一眼闻人异,他们这一路走来,越是往里,人便越少,最开始在大门那边还有好几队守卫走来走去的巡逻,到了这里,别说守卫了,就连灯都没给点一盏,怎么想这里面都有问题。 而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跑出来一个,一看就是刚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被禁锢了力量的疑似知情人,傻子才把人给放走呢。 又见闻人异站在一边,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反而有拂袖就走的架势,便心知这事落自己头上了。 也是奇了怪了,自从跟对方认识以来,就没少见过美女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但是他家主上竟然身边都没有一个人。 一边在心中暗暗腹诽,一边伸手在苏曼喉间轻点,后者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已发不出声来,一双眼睛登时等得更大更圆;端木少烨却没时间再与她解释了,将人一把拎起,飞身向前方掠去——闻人异又不见了! 到得王宫的最深处的宫殿,光线倒是亮堂了许多,不说灯火通明,至少也有上百个烛台在宫殿各处发光发热。 宫殿里纱幔飘飘,配着这满室的红色涂料,倒是将这座黑暗中的宫殿衬出几分旖旎来。 端木少烨左右张望了一下,“这宫殿……没人啊。” 虽说也没自负的认为此行一定能撞见正主,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出师不利——风离痕现在都不在外面露面,一直待在王宫内,结果除了大门口的守卫,还有路上顺带凑手抓了的女子,就再没撞上其他什么人了。 ——这怎么可能呢? 不说其他,王宫里的那些侍卫侍女们又去了哪里,总不至于他们的王在宫里,还要他亲自动手吧。 闻人异闭上眼感应了一会,抬起脚穿过过层层拱门,向着某一处走去;端木少烨虽不知就里,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带着苏曼跟上。 这座宫殿极大,他们在里面拐绕了许久,最后,闻人异在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面有人?”端木少烨将信将疑的仰起脸打量着这扇过分花俏的大门,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男的住的吧? 闻人异不答,伸出一只手掌附在两扇大门的缝隙间,不一会,就听见“吱嘎”一声,两傻大门被他从外向里推开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抬起脚向走进了里面。 刚想提醒一句小心有诈的端木少烨,就这么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在自己开口之前一步进去了的背影,神色一变,迅速跟上。 这王宫怎么看都透着诡异,这么不设防的走进去,委实不像是对方的风格,难道是,他家主上发现了什么? 在外面看了大门就感觉是女性居住的地方的端木少烨并没猜错,才一走进屋里,就有一股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好似踩踏在云端上的放松与舒适。 屋里的摆设很是精致,墙壁上还悬挂着一架九霄环佩;靠窗的梳妆台上一色胭脂水粉俱全,打开的首饰匣子里满满当当的摆放着各色宝石珠玉,怎么看,都是一间女子所住的闺房。 一路被人带着来到此地的苏曼的目光不由闪了闪,这两人她确定此前从未见过,但领头的那个,一路极有目的性的来到了这里;可要说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却又与路上从带着自己过来的这人口中听到的那几句话对不上了。 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来做什么,身后所代表的,又是哪一派的势力,在弄清楚这一点前,她并不敢轻举妄动。 没理会看见这间房后又开始调侃自己的下属,闻人异凝神将这间宽敞的房间里的每一处都细细打量过,他的感觉是不会出错的,这房间里,必然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前来。 苏曼正暗中观察着,忽见闻人异一招手,将掉落在角落处的什么东西收入手中。 这是一件已经断成了数截的簪形法器,从法器的断口处,还能隐隐感觉到灵力的余波,这股波动中,甚至,还带着一点似曾相识的厌恶感。 这是一件上品法器,能在一招内破解,对方的修为绝壁远在这间屋子的主人之上。 闻人异伸出一截手指,在一处断口处闭上双目,静静的回忆了片刻,才睁开眼,对这股似曾相识的能量波动,已经找到了来源——时七。 果然,这件事和仇烨霖脱不了干系。 托着法器碎片的手掌慢慢覆了过来,掌心向下,一阵极为短促的噼啪声,那件本就被毁坏了的法器尽数砸落下去,滚落了一地。 闻人异转过身来,视线锁定在了屋里的唯一一个生面孔上。 尽管不曾开口,但并不意味着对方这一路上的小动作与脸色变幻能瞒过他的眼睛——对方显然是极为熟悉这里的。 虽然不能确定对方是否便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但至少,她一定知道这间屋子的主人是谁。 “说。” 不是恐吓也不是威震。 短短的一个字里,却又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压力。 即使对方不曾明确的提问,那短短的一个“说”字,就涵盖了所有。 苏曼被激的脚下一软,若非端木少烨顺手拉了一把,怕是就直接摔地上了。 原本的那一丝侥幸在这一个字终究是消散开来。 苏曼很清楚,自己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但想到对方一路刻意低调,有意不惊动其他人,来历显然很有些可疑,迟疑了一息之下,终究有了断绝,咬牙道,“你们是什么人?” 闻人异并未回答,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也是这一冷眼,让脑中诸多念头翻腾的苏曼稍微清醒了一些,却还是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咬牙赌了一把,“我……..我只有一个请求,只要能带我离开这里,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 说完,又硬着头皮,去偷看闻人异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对方没有立即拒绝,虽然也没答应…… 又过了片刻,闻人异再次开了口,却和上一次一样,只得一个“说”字。 苏曼却松了口气,只得对方这是同意了。 提心吊胆的心慢慢回到了胸腔,苏曼也不耽误时间,稍微在脑中整理了一下思绪,就将这里所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这间房间,是我三姐的。”苏曼简洁的将此人主人一言带过,“三姐的房里有诸多法器,可即便是如此,也没能逃过一劫。时将军的动作,比她快的多了……” 话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惆怅。 三姐? 端木少烨的目光在房间里溜了一圈,又回到了苏曼的身上。“你是……风离痕的女儿?” 苏曼低低的应了一声,“我排名二十七。” 端木少烨闻言不由冲着闻人异挤了挤眉毛——看不出风离痕这老家伙还挺风流。 对于关注点从来不在正点上的属下,闻人异永远无视,冲着苏曼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继续。 “那天,我不小心弄坏了六姐的金樽如意百合盅……”同样是风离痕的女儿,但她不过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奴隶所生,自然比不上母亲出身大家的三姐和六姐,平日里没少被欺负,风离痕对此也并不会在意。那天她将那百合盅打碎后,她的六姐将那些碎片扔进了屋后的冰湖里,叫她一片片捡上来,不准用魔力,她无法,只能自己下水,钻进湖底去捞碎片。 “……我从水里出来透气,正好从打开的窗户里,看见时将军把六姐给弄晕了,之后是三姐,我怕被发现,又重新钻进了湖里,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也是,以时七的修为,又如何会察觉不到附近有人。 注意到苏曼话里的字眼,闻人异挑了挑眉,全部活捉么? “你们都被抓了?” 苏曼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当时在王宫里的,都被抓了起来,后来几天,其他的不在此处的兄弟姐妹,也都被抓了回来。” 一共五十多个人,没一个逃出生天。 就算是想要拿这些人做人质,作为筹码,也没必要将人全部留下,更何况,从苏曼说话时的语气里不难听出,风离痕不是什么好父亲,用这些子女来威胁他? 闻人异在心里暗自摇头,可行性微乎其微。 “风离痕呢?” 听见对方只呼这个名字,苏曼眼皮不由一跳,暗暗揣测着对方与其父亲间的瓜葛,莫非是有过节的? 想到这个,便越发小心翼翼起来,唯恐被对方迁怒,“我……自从被关起来后,就没再见过父亲了。”酌字酌句道,“当时时将军一个人就将我们全都拿下了,所以……”当时的具体情况,她委实不知。 第二百六十五章 已替换 “继续。” 闻人异有些猜不透时七的用意,别说风离痕不是个慈父,用子女来威胁他是否有效,就算这办法真的行得通,也没必要将五十几个人全部一锅端了。 “……他们也没把我们带去别的地方,就将我们关在附近的宫殿里,封住了我们的魔力,将我们软禁了起来。” 想到那些麻木的日子,苏曼的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时七并没有叫人虐待她们,她们依旧和出事前一样,住在华美精致的宫殿里,风刮不着,雨淋不到,甚至,每过一段时间,还会派人来给他们送一些食物过来。 如果不是软弱无力的四肢,与禁锢着四肢的锁链镣铐提醒着她们这不是一场荒谬的梦境,她们说不得还真以为自己不曾梦醒。 她们兄弟姐妹众多,被擒后,也并没有特意区分来开软禁,挑了几间大房间,就她们全都推搡了进去,房门在她们的身后,被无情的关上。 最开始的那几日,她还能日日听见六姐中气十足的咒骂与怒斥,后来,声音便渐渐的消了。 说来也巧,她在的这间房里被关的人其实并不多,也不过是六七个,比起并外那些十几个,或是□□个,要宽敞的太久,还正好与之前触怒过的老六被关在了一起。 但显然,一朝被擒,沦为了阶下囚的老六被关进来后,暂时没有心思来找她的麻烦。苏曼占据了房间的一个小角落,默默的抱着膝盖所在一张圆凳上,以防她的六姐又突然心血来潮的找她的麻烦——在众多兄弟姐妹里,就属她的母亲地位最为低下,连带的,她也是最为不起眼的那个。在这种时候,她只能尽可能的减少占据的存在感,以免被这些心情糟糕透顶的兄长姐妹当成出气筒。 她缩着的那个角落处正好有一扇小窗,顺便窗户已经被封死,没有留给他们一点逃脱的机会,但这并不妨碍她透过细长狭窄的缝隙,偷偷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窗外的日头起了又落,日日变幻,屋里,却是越来越气死沉沉,就连刚进来时始终怒骂着时七的老六都只是麻木的趴在圆桌上,双眼无神的看着桌面上的茶壶发愣。 她们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抓,而就算是被关押后,也也没能从那个来送饭的弟子口中打听到什么消息。 从最开始惊慌失措,到自怨自艾,再到最后的麻木,心里的防线一再的坍塌,那仅存的侥幸,也终是熄灭了。 然而,就在苏曼以为,这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间屋子里,再没机会塔出去一步时,事情却又出现了变故。 她还记得那是她们被关后的第十六天——拣了一个靠窗户边的位置,就是比其他地方稍微要占一些便宜。 那天夜里,她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的。 她本就少眠,不过是因为被关着实在无事可做,才时不时在不经意间合上双目养神。 那动静并不分明,却没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却没能瞒得过她的耳朵,透过那道细长的缝隙,看见了她的三姐被两人带走,锁住了双腿的锁链拖曳在地,摩擦出一层层的细碎动静。 那就像是一个被打开了的开关,从那天之后,每隔一些时日,就会有一个人被带走,后来,轮到了他们这边,始终紧闭着的房门在那一天被毫无征兆的打开,两个身影站在外面,不顾六姐的挣扎,强硬的将人带走。 苏曼听见她从来高高在上的六姐尖锐的质问,却得不到那两个人的一点回应就那么被带走。 在老六之后,下一个被带走的,是隔壁屋里的三十六。 苏曼竖着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看着三十六像之前被带走的那些兄妹一样,被拖出了那道半月门,盯着那条拖曳在地的锁链,心里忽然如闪过了一丝寒意——她原本一直以为被带走的那些人并没什么讲究,真是随意抓的,但是,在三十六被带走的时候,忽然有一道灵光在心头闪过。 先是老三,再是十一、老九、二十二、老六、三十六……看似毫无痕迹可寻,但仔细一想,这些全是平日里相对来说,还能在风离痕面前得脸的那几个。 魔界以实力为尊,风离痕之所以对着几个子女相对宽容一些,也不过是因为,他们身上所继承的他的血脉之力,相对较多一点罢了。 一旦心里有了猜测,再有人被带走时,便有了数,在发觉事情果然如她所猜想的那般,是按照她们所继承的血脉之力为顺序抓人的之后,苏曼再也待不住了——根据她们体内血脉的浓厚程度来挑人,并且那些被带走的人,还没有一个是能回来的之后,还会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要逃,一定要逃出去。 苏曼抱着胳膊,缩在角落里牙齿打着颤的下定决心。 在听到苏曼说出自己的推测之后,闻人异的目光不由一闪,想到了仇烨霖在万血池里做的手脚,或许,是他想岔了方向…… 心底念头转换,面上却依旧是那副表情,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么多人被关,为什么就只有苏曼一个能够逃出。 “时间久了,守卫也不比最初的那段时间上心,原本饭食是每十日送一次,到了最后,就成为十二日、十四日,乃至更久。我们被关时,身上都被带上了禁魔锁链,身上半点力量也无,这恐怕也是他们不担心我们能够逃走的原因。” 苏曼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来。“我被关的那间屋子正好是在角落里,不似其他地方那般显眼,屋后琼花树下,又恰好有一条密道是通往前殿的,我趁着送饭食的人过来,屋里门窗上的禁制被暂时解除时,觑了个空隙,偷偷从窗户里爬了出来,本以为能够逃出去,谁知道……”谁知道就撞见了眼前的这两个人。 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之后,苏曼便闭上了嘴,默默的捂着左脚脚踝的伤处,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吩咐。 “你胆子倒挺大。” 听完这一番话,闻人异还什么反应,端木少烨倒忍不住笑了一声,“也不怕被发现了。 苏曼咬了咬唇,“那也比被人带走,吸干了血好……” 她就是资质实力再不济,好歹也是修炼了这么多年一点点修炼出来的,要是当初被抓时就被人一掌拍死那也就罢了,可现在知道有人打上了她们身上血肉的主意,还能心甘情愿,那就是傻子了。几十年的辛苦全都要白白给他人做嫁衣裳,又怎么可能甘心,还不如搏上一把。 再不济,难道还能比被人吞噬来的更糟糕么。 “我不像三姐她们,身上大半的血脉之力都继承自父亲。”苏曼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没想到这个往日里被人欺侮鄙夷的缘由,却是在关键时刻帮了自己一把——若非她身上的血脉之力这般的微弱,她也不会被留到现在还没被抓去给人当祭品了。 吸干了血…… 端木少烨蓦地想起了那日司嫣试图说服闻人异跟她回魔界时,所用的借口,就是前者体内的血脉之力的觉醒,只有回到魔界万血池方能解决。 他是跟着闻人异的,自然和主人站在同一战线,后者对仇烨霖的厌恶有目共睹,但仇烨霖却始终是那副愧疚的慈父形象,要说不觉得怪异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始终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以仇烨霖的修为,真的要对闻人异不利,实在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现在又听了苏曼的这番话,容不得他不多想。 之所以现在不动手,难道,真的是为了养肥了再宰? 这么一想,额头上顿时有冷汗下来了—— “主上,那仇烨霖——”分明不安好心这几个字在对方明了的目光下收了声。 闻人异摆了摆手,阻止了属下的惊呼。 不单是端木少烨明白了,他也终于弄清,仇烨霖千方百计让自己来魔界,还“好心”的送自己去万血池的目的了。 和修士不同,魔族和妖族的资质与天赋,还可以通过自身所继承的血脉之力来加强。 当然,这并不是说随意哪一个身上都有着这股潜质,越是纯粹的血统,所蕴含的力量就愈发的强大。 仇烨霖是魔界的王族,风离痕是魔界的王,他们的血脉之力同出一源,身为其子嗣的苏曼她们体内的血液,自然也可以为前者所用。 这是,拿自己当“储备粮”了么? 连同当日那道挤入傀儡体内的黑影一起在脑中浮现的,还有仇烨霖那张虚情假意的脸,闻人异怒极反笑,甚至还低低的笑出了声,用一种近乎于愉悦的声音问着跌坐在地的人—— “你们被抓,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二百六十六章 北斗宗—— 爆裂声此起彼伏,炫目的灵光一团一团的乍现,地上、半空、水里,目光所及的每一处角落,都有正在厮杀的身影,不断有人在倒下,也不断有人将手上的利刃,刺向了下一个目标。 又一声爆炸声后,与自己纠缠了近一炷香时间的对方终是在这一声巨响中化作了飞灰,在闪耀的灵光中消融。 握剑的右手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或是胆怯,而是没日没夜的斗了数日,所产生的生理上的肌肉痉挛,挡下对方临死前的疯狂反扑的虎口犹在隐隐作痛。 辰砂抬手抹了把脸,将目光投向周围。 遍地炸开的灵光,还有飞溅四射的血肉,模糊了天与地的分界线,好一会才分辨出,那座巍峨的大殿的所在之处。 辰砂深吸了口气,足下一点,身形如一道虹光般暴射而出,飞向目标所在。 冷冽的风里,夹杂着隐藏其中的杀气。 辰砂忽的矮下身形,避过了身后的偷袭,在空中虚踏数步,翻转过身形,挥剑,正好挡下第二波。 他已经记不清眼前的究竟是第几个,但他知道,只要还有一个在,这一役就不会结束。 金红交织的的灵光中,两道人影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 沧海门—— 一柄银白色的长剑直直插入地面,黑色裂隙像蛛网般以剑身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开来,所过之处无一处完好。 好多人未及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脚下一空,掉入那些陡然裂开的缝隙,哀嚎与悲鸣被深渊底部的风声所覆盖吞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狭窄的蔚蓝色在头顶渐渐缩小,直至闭合,坠入黑暗的万丈深渊,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你这家伙……” 眼看着已方人手在短短一瞬间就在一个人手上折了这许多进去,为首的魁梧大汉再忍不得,一斧子将眼前的人劈开,喷薄而出的血雾后,露出一张扭曲到变形的脸,狰狞的盯着山脚下的白色人影,仰天狂吼一声,上身的衣裳应声而裂,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举起手中沉重的开山斧,就要杀下山去。 “喂。” 一个声音忽的在身后响起,充血的双目回转而来,见到了那个立于树枝之上的人影,动作停滞了一瞬——这里,怎么还会有人?自己分明已经将人全部斩杀干净了才对。 这般想着,目光便下意识的往下移了移,落在了被鲜血浸染的深色泥土上。 在他转身前还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尸体竟诡异的消失了大半,再定睛一看,此时地上躺着的,竟全部都是自己的人。 “怎么会——”大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两片厚厚的嘴唇因为过于震惊而大张着,难以接受眼前所看见的景象“不,这不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亲手把那些人杀了,对吗?” 刚才那个清亮的声音忽的在耳畔边响起,大汉警觉的扭过头,同时手上的开山斧亦向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狠狠劈下,用足了力气的一劈,却因为目标的落空反带得自己身形一晃,左右脚打跌,若非反应还算快,怕是这会已经摔了个狗吃-屎。 这不可能! 还没等站稳,又听一声低低的嗤笑,尽管声音并不大,但又如何能逃过他的耳朵。 大汉急急的扭转过头,却看见刚才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声音的主人依旧站在枝桠之上,居高临下的望向这里。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过去的?!为什么自己竟毫无所觉? 不对……这小子刚才真的有过来么? 全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紧绷了起来,充血的双目直直的盯着枝桠上的人影,尽管对方背着光,看不清楚模样,但那一头异于常人的雪色长发却异常的显眼。 “是你……” 红色眼睛微微眯起,猜到了对方是谁。 随即又是一声冷笑,哼,就算是九华宗高层的亲传弟子又如何,今日,敢来他们沧海门撒野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定要叫这些人有来无回! 巨大的开山斧高高举起,被打磨的极为锋利的斧首在日光下,散出一圈圈的金色光晕,透出丝丝寒意。 “今日,就让你们师兄弟两个做了我的斧下鬼!下辈子别再不长眼的犯到爷爷眼前来!” 体型甚大的开山斧在大汉的手中,毫无滞怠之感,反而有一种行云流水的流畅轻松之感。 景黎站在枝桠上,看着下方的人气势汹汹的杀将过来,然后……对着眼前的空气一顿狂砍疯劈,卷带而起的风刃划过了他赤-裸的上半身,弄出一道道血红色的口子,施暴者却恍若未见的继续着手上的攻势,脸上还带着狰狞的狂笑,每一次的挥斧,都伴随着眼底的疯狂,越来越甚。 行动间,甚至还带着张狂而得意的大笑,好似已经将眼前的对手千刀万剐,削成了一滩肉泥。 景黎站在树上看了一会,忽的感觉到了什么,扭头望向山下。 由尸体所堆砌成的山谷里,一道白色的人影正收剑入鞘,抬眼向这边看来。 一上一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简单的交汇在了一起,遥遥相对。 景黎看着山下的人影,嘴角边不自觉带出一点点弧度来。 轻轻的吐出一句,“马上就好。” 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向着山下的人诉说。 眸光一转,又重新落回了深陷入幻阵中,无可自拔的大汉,伸出左手,“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随着这一声,对着空气疯狂的挥动开山斧的大汉惊讶的发现眼前已经快被自己剁成了肉酱的残缺尸体已不翼而飞,甚至,就连被染红的地面,都恢复了原本的黄褐色。 大汉不解的皱起眉头,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他明明将那两个九华宗来的小子给剁碎成了一滩肉泥,为什么一转眼,那堆血糊就不见了? “你在找我吗?” 疑惑中,他听见有人这么问。 那声音离的很近,即使音量并不大,也足够令他听清。 宛如慢动作回放般,大汉僵硬的扭动着脖子,对于即将看见的那一幕从心底产生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抗拒,直言告诉他,不应该转过头,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将他的头渐渐转向了身后。 刚才早在自己斧下,已被自己凌迟的看不出原来模样的人淡淡的看着自己,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大汉心头猛然一怔,几乎是立时便想要举起手中巨斧,再一次将眼前这个早就该死透的人重新灭口。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跟随自己多年,早就习惯了的开山斧,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重? 好疼,为什么,全身都像是有虫蚁在噬咬一样,钻心的疼,想要呼痛,两片嘴唇一张一合了半天,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或许他说了,但是他听不到,两只耳朵耳鸣的厉害,仿佛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膜而出。 怎么会这样? 大汉不可置信的要想将斧子砍下,只要再低一点点,那个白色脑袋就会被自己开瓢,血光四溅。 他在这里这么想着,可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错。 这一回,不单是手臂乏力,感觉手里的开山斧重逾千斤,就连两条腿都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肌肉饱满,极富张力的小腿宛如被刀挑断了经脉的疼,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就在这个他深觉不妙的时刻,他看见了眼前的人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白净二纤长的手,看在大汉眼里,却是从地底深渊伸出的鬼爪。 他想要避开,却避无可避,身体僵硬的好似一块木头,不能动弹分毫。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前额。 那一个瞬间,仿佛有无数白色的烟花在识海中炸开。 忽然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 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腾空飞了出去,就在他缓缓落下的同时,四周的昏黄和腥风血雨就好像是被点燃了的纸张一样,渐渐燃烧殆尽。 在带着火星的尾卷燃尽时,所有的虚化幻象全部,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的真实。 和那一头白发一样,那一双眼睛也如传言中的妖冶。 “碰!——” 有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在陷入永恒的黑暗之前,他看见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眸里没有一点温度…… 景黎看着颓然倒下的尸体,从额前的伤口流出的血液不是常见的鲜红,而是暗到发黑。 尸体平坦的肚子上,有什么东西一拱一拱的,想要从里面出来。 不多时,就听见“噗”的一声。 一个长得像蚕豆一样,却比蚕豆大上了几号,周身还有奇怪的触手缠绕的东西破肚而出,冒出头来。 那个墨绿色的东西身上的细若发丝的触手极其迅速的伸张开来,向着景黎所在的方向冲过来。 “噗嗤!——” 一朵小巧的深红色火莲突兀的绽放,炙热的火舌将那大号的蚕豆,连同其身上的那些触手,一起烧成了灰烬。 红莲消失的瞬间,景黎耳朵动了动,侧过脸,看向身后的人。 “师兄。” 第二百六十七章 已替换 沧海门在东陵州属于二流势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门内上至掌教长老,下至外门粗使杂役,全部加起来也足有四五百人之多。 沧海门的位置环水邻山,山脚下有好几个小村庄,西去百里就是一座大型城池,算是比较入世的门派,平时附近村民有遇见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也会去外门那边央告一番,找门里人帮忙;遇见洪涝时,沧海门还主动派弟子下山来帮衬一把附近的村子,也免得这些村民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非但一无所获,反而还连自己的房子和田地都折了进去。 沧海门存在的时间不算久,却也绝对不能说短,两百余年的时间,能发展到如今的光景,已是不易。 只可惜,这两百年来的传承,到了今天,怕是要画上一个休止符了。 景黎抬起眼,看向巍峨的主峰。 远处的呐喊厮杀声传来,周围连绵的山峰就像是天然的屏障,将那些血腥与杀意从中隔断开来。 与远处的哗然截然不同的,是他们身后的绝对静谧,没有一点的杂音。 沧海门内修为最高的,不是他们的掌教,而是一位太上长老。 这个头衔听起来经历了许多的岁月,但实际上沧海门的这位太上长老还不及四百余岁,一贯的深居简出,很少在外露面,距离上一次现身与人前还是几十年的事情,那时他已是元婴后期巅峰,这几十年过去,既是不曾陨落,那必然已渡劫成功,更进一步了。 除此之外,修为最高的便是掌教与三位长老。 从司嫣两人口出问出那一份名单之后,为了防止她们的胡乱攀咬,明静与明清特地派人一一排查过,以免着了道,伤了自己人。 那份名单上面的人物与宗派的数量绝对不在少数,目前已经排查了一部分,剩余的那些,目前还在跟进中。 而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那份名单上面,已经过核实,确定整个门派都已经沦陷,成为了魔族为了一己私欲而创造安插的爪牙,一一清理门户。 这份工作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在九华宗弟子折损了好些之后,压在他们肩上的胆子,便更重了些。 为了更快更有效的将这一份名单清空,他们几人在下山之初,就已经定了计划,分头行事。 那些最为难啃的硬茬子且先放到最后,名单上的各个中小型门派,就是他们这一次出行的目标了。 九华宗经历了明月叛变一事,尽管根基还在,也仍旧是元气大伤,那些在这一场变故中逝去的长老与弟子,是每一个人心里都铭记着的赤色。 短短两个月间,他们在各个目标所在的城郡之间辗转,中间的那些意外与艰难无需细说,名单上被划去的名字,在不断的增加。 沧海门是景黎两人手中名单上的第八个——他们此次出行的目的,已经完成了近一半。 和一些所学颇杂,没有限定方向的门派相比,沧海门算是一个比较单一的门派——他们的第一代掌教所习得的功法,便是能够与妖兽并肩作战的合击功法,是以沧海门门下弟子,体修多于法修,且近乎七成以上的弟子,都有豢养属于自己的妖兽,以做练功、迎敌之用,这一点上,就连他们的掌教与长老们也不例外。 远处的厮杀声似乎小了一些。 景黎似有所感,“看来商陆他们那边也还算顺利。” 之前九华宗出事时,商陆几个一个都没联系上,景黎只以为他们凶多吉少,后来才知,出事时,他们三个还未及归宗,而是遭了几个见宝心起散修的暗算,被困在了一处岩壁结界里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才出来。 三人回来时身上各个狼狈不堪,灰头土脸,但相比于那些在这场变故中陨落的,又实在是好上了太多。 这次出门来清理门户,只靠他与师兄两个肯定是不够的,自然是另外带了一些同门过来,商陆便正在其中。 介于沧海门的地理位置的特殊,为了防止有人走脱,他们是不同的方向同时发难的,现下他与苍麒这边都已经解决了大半,就剩下迟迟还未现身的沧海门的几位掌权者。 现在听见远处的动静变小,知道已方目前占了上风,便准备一鼓作气,直接将沧海门拿下,也免得那些魔族还披着真正的沧海门弟子的皮囊,去行那些个恶事。 景黎转头看向苍麒,正好与对方目光相触。“我们走吧,师兄。” “小心为上。”苍麒微微颔首,又习惯性的嘱咐了一句,“遇事不可逞强。” 景黎飞快的点了点头头,示意自己知道。 每一次类似于这种情况的时候,他家师兄都对自己有所嘱咐,景黎早已习以为常,并且,乐此不彼。 有一个时时刻刻将你放在心里,生怕你出一点意外的感觉,不得不说,还是很受用的。景黎微微一笑,乖乖的应了一声是,就被人拉着,飞上了沧海门的主峰。 殿前平坦而宽阔的平地上,有两头庞然大物静静潜伏着,就等着不速之客的上门,然后伺时行动,给对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如果,对方还有余生的话。 那两头庞然大物隐藏的再好,也逃不过景黎的双眼——已经头顶上有那么明晃晃的两根血条在看戳着,除非他眼瞎,不然,就是想要忽略都难。 那是两头身长逾六长,似蜥非蜥,似蟒非蟒的生物,体形狭长,全身有鳞甲,四肢粗壮短小,长长的尾巴既扁且平,背面略隆起。全身鳞甲如瓦状。自额顶部至背、四肢外侧、尾背腹面都有。鳞甲呈黑紫色,从背脊中央向两侧排列,呈纵列状。 还没等景黎琢磨清楚这两个大家伙究竟是何种物种,那两个体型堪比一座移动小山的,浑身下山长满了鳞片的家伙就开始从鼻子里喷气,长有力的尾巴,就是它们最好的武器。 看着那块体型甚大,不知道在这里存在了多久的岩石在对方的一记尾鞭下被抽成了一地的粉尘。 这一击,就像是被拉开的进攻的序号。 那两头妖兽身上的鳞甲一片片倒竖起来,剑拔弩张。 不多时,那两个一身鳞密布的妖兽,就以与它们的体型完全不符的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且分工明确的一个负责一边,同时向着景黎与苍麒高高的扬起了尾巴,意欲在困住敌人后,就令其的生命在这一天终结。 相比于以前那些一直把自己当软柿子,什么招式都往自己身上招呼的景黎来说,这两头妖兽,绝对称得上的“一视同仁,无差别对待”了。 景黎与苍麒站在一处,两头妖兽口中不断发出“嗤——嗤——”的声响,从不同的两边喘着粗气的冲过来了。 景黎站在原地未动,耳边疾风掠过,身边的人已消失了踪影。 眼见着自己的攻击目标消失的那一头妖兽足下越发使劲,整个身子猛地向前一跃,一大片黑色的阴影霎时间向着景黎兜头罩下;另一头的速度亦是不慢,只与同伴的方式不同,在距离景黎三尺开外之处,身子忽的扭转,倒了个个头,用它那硬甲遍布的长尾,横扫而下。 这两头妖兽一个攻上,一个扫下,配合的极为默契,显然是平日里做惯了的。 尖锐的利爪与长尾同时抵达目标,狠狠的撕裂、抽击,太过猛烈的攻势卷带起凌厉的罡风,一股脑的送给了它们的目标。 奇怪的是,明明击中了目标,目标的身影却像影子一样,扭曲了一瞬后消失。 竟然被猎物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两头妖兽皱起鼻子,有些焦躁的用前爪刨着地面,开始感觉到异样。 躲藏于暗中,窥探着此间动静的人影低低的咒骂了一阵,伸出手指在眼前虚划出几道轨迹,从眉心间牵引出一点红,融于那些金黑色的轨迹,两道虚影从中浮现,化作一点黑金光芒,飞向明处的两头妖兽。 两头妖兽喉间起伏,发出几声含糊的声音,原本灰扑扑的硬甲,肉眼可见的鲜亮起来,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层蜡,瞬间就闪亮了起来,兽首中心有一点与其鳞甲颜色相近,稍不留神便会被忽略了的黑色小点。 体表的那些鳞甲一片片全部竖立起来,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刺猬,整个身形因此看起来大了足足一寸。 闪烁的雷霆与层层的黄褐色灵光萦绕在兽体周身,威压陡然加剧。 左边的妖兽张开口,吐出数道雷霆,劈向再一次出现的人影;右边的妖兽扬起一双前蹄,拉直了背脊,一声咆哮后,无数的滚石黄土从天而降,将位于正下面的人影整个淹没。 躲藏于暗中的人影见状,不由喜上眉梢,才想出去,却不料心口一凉。 “怎么会……” 他犹自不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胸前的那道伤口,想要伸手去确认真伪,确认是否是中了别人的幻觉,可眼皮子却越来越重,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向后方倾倒。 在摔落在地的最后瞬间,余光里好像有一道蓝光闪过,泥石飞溅,一道人影从中闪身而出…… 第二百六十八章 景黎炸开压在头顶的那些沙土石块,飞身而出时,凭借着高度的优势,轻而易举的将角落处的动静尽收眼底。 随着主人的死亡,两头妖兽也开始变得烦躁暴怒起来,噼里啪啦的雷霆自口中吐出织就了一张简易的大网,向着景黎兜头罩下;六道坚硬的石柱拔地而起,正好将雷网的六个角定住,以防止被困住的人逃脱。 手上的双剑极快的挽出一个剑花,换手使出一招剑神无我,将六根石柱切面切割成了两段,其后又紧跟着以一招剑破虚空,将网眼紧密的雷网硬生生破开一个一人大的口子,身形一闪,飞快的从网内脱身,翻身落于两头妖兽身后。 足尖点地的同时提剑挡下了两头妖兽的长尾偷袭。 在用雷霆震怒将左边的那头定住后,景黎踩上了右边那头妖兽的尾巴尖,并在后者感觉到不妥高高扬起尾巴时,一个疾布,踩着脚下的身体,直接从尾部来到了妖兽的背脊上。 对于自己看不见情况的背部被人侵占,妖兽心知不妙,动作越发大开大合,想要将背上的人摔砸下来,偏偏百般尝试皆是不可得——踩在其背上的人就像是脚下钉了钉子一般,死死的钉在了自己的背上。 与妖兽的抓狂相反,在上了妖兽背脊之后,景黎没有片刻的犹豫,手中长剑划过空气,在妖兽的背脊上划出了一道闪电型的亮色弧度。厚实的鳞甲硬皮被割开,露出里面厚实的血肉,不断有血水渗出。 景黎注意到这头妖兽的血液并不曾像那些被魔种寄生,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沦为魔族的傀儡的人不同,虽然不是鲜艳的血红,但也并非黑红,而是一种介于红与紫之间的深色。 这些妖兽与各自的主人早已签下契约认主,就算它们的主人已经成了别人手中的傀儡,但只有躯体内还留有原主的一点元神之力,就不用担心妖兽的弑主与背叛。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魔族并未对这些妖兽们下手,在它们的体内放入魔种——妖兽们与主人形影不离,既然主人已经被寄生操纵,他们的妖兽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也会沾染上主人身上的逸出的魔气,从而完成魔化。 就像现在景黎脚下的这一头,已经因为主人而被感染,只是还没来得及完成最后一步。 景黎的目光在妖兽背脊上的那道极长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就听“嗤”的一声,*被灼烧的声音—— 在那道长长的伤口中,不知何时,又是从何处窜出了一点火焰。 那火焰并不旺盛,小小的一小簇,不过两指粗细,相比之于妖兽巨大的体型,这一簇火苗实在是小的可怜。 只有深受其苦的妖兽知道,那小小的火苗的绝不似外观看起来的那般的无害,无法想象的炙热温度不但烧毁了它坚硬的鳞甲,还灼烧着它的五脏六腑,疼痛欲裂。 像疯了一样的疯狂的嘶吼着,巨大的体型不管不顾的在地上翻滚,无力去计较似它这般的个头,每一次翻滚,会对地面造成多大的压力。 每动一下,都像是一次地震。 这么疯狂的行为,非但没能缓解它身上的剧痛,反而还令这种痛苦变本加厉的折磨着自己。 背上的小火苗也由最开始那小小的一簇,如星星之火燎原那般,在极短的时间内覆盖了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噗——”的一声。 遍地狼藉的地面终于停止了震动,同时消失的还有声声嘶吼。 在妖兽最后出现的位置上,只余下一个黑色的印记,在不见那巨大仿若小山的身躯…… 剩下的那头妖兽几乎是用惊恐的眼神在看着不远处的人影。 过大的体型,就算是想要偷偷后撤都不可能,只要稍有动作,就会被人发觉。 在意识到对方已经发觉,无路可逃之后,妖兽烦躁的嘶吼起来,亲眼目睹了同伴的下场,它并不想重蹈覆辙,但也知道对方不会再放过自己。 这两个念头在脑海中闪回之后,妖兽喉间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声,警惕的盯着渐渐走近的人影,扬起兽首,仰天长鸣,滚滚的雷声,伴随着乌压压的黑云的而来,紫红色的闪电,在乌云层间若隐若现,须臾,一道足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雷霆直直的劈落了下来。 炸开的雷光中,视野被清扫成了一片空白。 轰然一声炸雷声响后,又一道炸响紧随而出。 刺眼的雷光消失。 景黎站在原地,收剑入鞘。 抬起眼,看着隔着一具妖兽尸体的那头,伫立着的人影,笑了笑,向着对方所在的位置走去。 藏于暗处的人的尸体还软趴趴的倒在苍麒的脚下。 景黎看了两眼,“这个倒起来不像是弟子啊。” 毕竟还没见过哪家有这么大年纪,,发丝花白,胡子拉渣的弟子。 “我记得,沧海门应该除了那位太上长老和掌教之外,应该是有三位长老吧?”景黎不太确定的询问着苍麒,又指了指脚边,“这个算一个么?” 不过是从外观还是修为,应该在三人之中吧? 苍麒点了点头,又扫了眼景黎身后的妖兽尸体,和另一头的尸骨无存相比,这一头至少还被保留了全尸。忆及景黎出手的干脆利落,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发顶,“又长进了不少。” 景黎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对方所指后,忽的轻笑起来,“雷属性……我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苍麒愣了愣,大概没想到景黎会这么说。 垂眸看向景黎,对方就那么认真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从始至终,都有自己的身影的存在。 觉得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似乎被人轻轻的挠了一下。 低低的应了一声。 声音淡却也温和平稳。 眼底却分明被染上了一丝笑意。 …… 沧海门作为东陵州上的一处二流势力,又有妖兽为辅助,清理起来倒是比前面去过的那几个同为二流势力的门派要麻烦一些。 但即使沧海门比之那些势力要难啃一些,却并不意味着它能逃开被清剿的命运。 在门内几位长老皆尽赴了黄泉,在地底得以团聚之后,沧海门的掌教终于舍得露出脸来。 倨傲的脸上,将对于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的蔑视毫不掩饰的放在了心上——尽管他的手下都已经折损,但也到此为止了。 沧海门掌教冷笑一声,一振袖摆,激起无形的罡风,将身后的大门绞成了无数的碎片,无声无息的散碎了满地。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子。”不甚响的声调里,说不上的恼怒更多一些,还是愤恨更多一些。 似沧海门这般被上下大换血,彻底被他们鸠占鹊巢了的门派,在东陵州没有上百,也有几十,随着魔种的深种,原主的意识也会渐渐的淡漠下来。从来的手足情深,师门情谊自然也就成了一个笑话——魔族的人又怎么会将这些东西看在眼底。 九华宗的那一场变故,或许东陵州上的一些修真门派还被蒙在鼓里,但作为罪魁祸首的魔族又岂会不知道,连带的,九华宗在这一场令他们元气大伤的变故后的所作所为,他们也都一清二楚——毕竟都会人打上门来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不知道。 那些被清理了门户的门派,他们也都收到了风声,知道九华宗派出了剩下的大部分弟子出来。 而现在,九华宗的小辈显然是到他们沧海门来挑衅了。 哪怕清楚的知道门下的那些弟子,连同着那三位长老,都已经覆灭,被人杀到了自己的跟前来,沧海门掌教却还是没有一点紧张之感,不是他自负,而是,他很确定,这两个小子的命,就到今天为止了。 毫不掩饰着带着恶意的目光就像是盯上了猎物的毒蛇一样,黏腻二冰冷。 沧海门掌教阴测测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对师兄弟,在看见两人眼底的无动于衷之后,不怒反笑,呵呵冷笑两声,蓦地向后一摆手。 一股迫人的威压笼罩而来。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一个极其瘦削的身影由远及近,踏破层层暗色而来,所过之处,引带起股股气流的翻腾,九好像是有一头头的妖兽匍匐、追随在其身后,耳畔、识海里,仿佛都响起了兽吼鸟啼之声。 掀起红色的披风,在黑幕中鲜艳如血,娇艳欲滴。 景黎盯着那道渐渐走近的人影,猜测着这一位或许就是那位太上长老了。 这形象,倒是稍微有些在他的意料之外。 沧海门掌教冷哼一声,既然来了,就留在后山当花肥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 估计是觉得以己方人员的实力,景黎两人完全不是对手,不过是送来门的两个炮灰,这位沧海门的掌教言语间极尽嘲讽蔑视之能事,为自己拉得一手的好仇恨。 这段时间以来,不少与魔族有染的门派接二连三的被挑平清理门户的消息并非没有传到这里,只是这种事除非当事人,不然很难感同身受——身为化神期与元婴后期,要是有人跑到你面前,告诉你有两个初入元婴不久的后辈不单手段凌厉,已经踏平了好几个门派,估计是人都会嗤之以鼻,不会将这种水分极大的消息放在心里。 要是今天来到沧海门的是九华宗的那几位长老或是峰主,他或许还要紧张一下,毕竟前者在修真界的地位一直摆在那里,但是,只来了两个后辈? 真不知道该气九华宗未免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还是该笑九华宗的人自视太高。在好一通拉满了仇恨的嘲讽之后,沧海门掌教短促的嗤笑了一声,瞥见已经来到了身旁的人影,整整了袖摆,注视着面前长身而立的两个年轻人,似笑非笑的抬了抬下巴,“这般张狂的对我门中弟子下此毒手,该是老夫向你们讨个交代才是。” 沧海门掌教的这话,令景黎诧异的将目光从那位太上长老的身上投向了他——这脸皮,也是没谁了。 “莫要以为是九华宗的人,就能这样嚣张的在老夫面前放肆,当真是狂妄的无边!”沧海门掌教的脸色,也是在此刻陡然间凌厉了起来,旋即他忽的向前踏出一步,那被压抑了许久的强猛气势,也是在此时爆发开来,身后只剩下了个门框的大门,更是直接被这股气势震得直接成了一团木头渣子。 边上的那位太上长老看了同伴一眼,又扫了一眼景黎两人,自他站定,身后的翻腾的气流也停止了前进的步伐,虽不曾再往前,但并不代表它们就此安生,反而翻滚的越加厉害,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将要从那滚滚气流中张牙舞爪的露出獠牙。 看沧海门掌教已出手,便也不再迟疑,身影一动,干瘪枯瘦的手臂咻然伸出,直取站在自己对角线上的景黎的咽喉,其速度之快,甚至比先他一步动手的掌教更快一步接近目标。 只是他动作快,却还有人比他更快。 景黎只觉得腰间忽的一紧,眼前一花,身形一晃,已被人挡在了身后。 就听一声金戈声起,非但偷袭失败,反而还在苍麒手上吃了一记闷亏的太上长老不悦的皱起眉来,将注意力从景黎身上转移到了突然插手的苍麒的身上,目光阴沉的盯着苍麒,伸出舌头舔舐着青筋毕露的枯瘦手背上的伤口,将那流出的液体甜掉,冷哼了一声,去了试探之意,决定直接出手。 挡下了对方的骤然发难,银色长剑发出一声轻鸣,苍麒若有所思的盯着太上长老身后的层层气流,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余光瞥见被他护在身后的景黎侧身踏出一步,不着痕迹的搭着后者的肩膀半旋过身,对着还维持着动手的姿势,硬生生被打断了的沧海门掌教,笑道,“此人,就交给师弟了。” 景黎望了他一眼,其实他本来是想找那位太上长老的,礼尚往来么,对方甫一照面就送自己大礼,不回敬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过看他家师兄的样子,似乎是准备代为效劳。 景黎眨了眨眼睛,无异议的应了一声,从善如流的更改了目标,瞅了瞅退而求次的第二人选,说起来,这位沧海门的长老,刚才可是说了要叫他们做人来着。呵呵。 现在景黎和苍麒一样,都顺利进入了元婴中期,但从外露的气势上来看,还是苍麒更为强大凌厉,是以,第一招被打断,之后又亲眼看见自己被苍麒给推给了看起来弱鸡一些的景黎之后,景黎脸上的神色,这位沧海门的掌教脸色越发难看了,觉得眼前这两个小辈当真是一点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宽大的袖摆带起流动的波浪扬起,两道疾风从掌心暴射而出,两道寒芒快若闪电般的射向景黎的咽喉。 是不是魔族的人动手都喜欢先往对方的脖子招呼? 一连两次都被攻击了同一处位置的景黎飞快的抽剑格挡,正想吐槽,却感觉到识海中一阵震荡——有人正在攻击他的元神,这股冲击力并不小,几乎是在他挡下了对方的刺喉之后,瞬息而来,且狠狠的轰击在了他的识海之上,当下整个脑袋便是“嗡——”的一声。 景黎不觉伸手捂住脑袋,痛苦的□□出声。 见到这一幕,掌教脸庞上的阴沉笑容,也是愈发浓郁,他盯着景黎,阴测测道,“这般的滋味如何?” 敢来他的地盘上撒野,那就怨不得他出手狠毒了。 见到景黎抱着脑袋痛苦的样子,心中自是熨帖,勾了勾唇角,再一次放出精神力,这一次比之刚才那次的力度更大,恶狠狠的轰击进对方的识海,意欲将其识海一举摧毁。 因为存着一击解决的心思,掌教所释放出的元神之力近乎七成,瞅准了景黎识海中最为中心,隐隐有波动传来的那一点,极其凶悍的猛然一击。 “嗡!——” 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在双方实力差距悬殊的时候,这一点影响对于强大的那一方可以忽略不计,但,若是势均力敌,或者说,攻守的位置倒了个个的时候,又会如何? 掌教存着一击击杀的心思,出手有多重,此刻伤的就有多疼。识海不比肉身,这是人身上最为重要,却也是最为脆弱的地方。 第一击的得手,让他摸清了对手的底细,知道了对方的元神力比起自己,相去甚远,想要摧毁起来毫不费劲,这才毫无顾忌的直接动手,谁知道第一次试探的攻击,能够毫无阻碍,长驱直入;这一次花费了大力气的攻击,却反令自己的识海疯狂的震荡起来,整个脑袋一抽一抽的疼,识海仿佛被人硬生生的撕成了两半,疼痛的感觉越来越烈。 掌教心中一凛,知道大事不妙,想要好好检查一番,看看自己的元神究竟被伤到了何种地步,然而刚才那一下实在是让人头疼欲裂,恨不得能够直接将脑袋给劈成两半,痛苦的无以复加。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还听见了一个声音在边上响起—— “如果刚才那你下手的再重一点多好,可惜了。” 听到这话,再结合自己此时的状况,再猜不到自己的中了招,那他也白活了这许多年。 识海中传来的剧痛,让这位沧海门掌教嘴里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发不出半点声音,黑红的血水不断的从他的嘴中流出,惊疑不定的看向眼前气定神闲,看不出一点刚才痛苦影子的景黎。就算是知道刚才对方是有意如此,才能引得自己着道,但他的第一击确实是成功了的,对方怎么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注意到掌教的惊疑,景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对方想的没错,他的第一击的确是不曾落空,若是换了其他人,连续遭受了两波元神攻击,恐怕不死也成了个废人,但自己不同,先不提在传承之地得到的那本元神秘籍,便是在浮屠塔内的经历,也足够让他的元神之力远胜常人多矣。 对方的第一次攻击确实是得手了,但那也是在自己在察觉到有异后,刻意打开了识海外围的那一层壁障,故意放其进来的缘故,不然对方又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得手。 若非为了将计就计,令对方自食恶果,景黎也不会特意在自己的识海外围特意伪装出一个“识海”,用以瞒过对方,再对方试探成功,使出全力将自己,想将自己绞杀时,狠狠的反击了回去。 对方伤得这么重,完全是自找的。 掌教的目光,犹自带着一丝惊惧的盯着面前那张精致的脸庞,心中隐隐传来一丝不妙。 他这一次,似乎托大了一点…… …… 剑意在接近到目标时,毫无征兆的消失了踪迹。 这一幕,让得苍麒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目光缓缓的在太上长老身上扫过,片刻后,他的目光突然一凝。 目光所停滞之处,正是对方身后那片风起云涌的暗流,那里,有着一股异样的灵力波动若隐若现。 没料到苍麒敏锐如斯的太上长老冷笑,“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但很快又道,“不过,就算你知道了,也迟了。” 他所修习的功夫带有吞噬之力,就算眼前的人是九华宗的首席弟子又如何,剑修又如何,只要将那些都吞噬掉,对方又能够奈他何呢? 出乎他意料的是,就算他亲口证实了对方心中的猜想,也不见对方脸上有一点色变。 自觉胜券在握的太上长老不知为何,忽的拧起眉,一丝怪异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心底的不安,头顶暗沉的天空中忽有滚滚雷声传来,这雷声且与之前那位沧海门长老所豢养的雷属性妖兽引来的不同,威力如何暂且不知,但就看着般阵势,还有那铺天盖地的威压,就知道,对方这一手,绝不只是为了好看。 ……不论这小子耍什么花招,只要将其吞噬掉,便没什么好顾忌的。 太上长老在心底这般安慰着自己,在雷蛇俯冲直下的同时,定了定心神,低喝一声,身后的气流运转的奇快,一股强大的吸力出现,想要将那雷蛇吞下,却没想过,他能够吞噬不假,但若是想要吞噬的力量远在于自己之上,又该如何…… “!——” 因为识海碎裂,痛不欲生的掌教在挣扎良久无果后,终于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软趴趴的倒了下去,整个身体,已经扭曲的不成人形。 景黎没再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转过身来,恰好看见一具焦黑马乌的干尸“噗”的一声闷响扑倒。 干尸边上的苍麒正收剑入鞘。 头顶的黑幕已经消散,不算强烈的日光洒落在他身上,就像是打了上一层柔光。 似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苍麒抬起头来看向他。 目光交汇的瞬间,景黎有种对对方再次一见钟情的感觉。 暖暖的日光,俊美无匹的脸庞,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与强大。 而这一切都不足以形容他凝望过来的眼眸—— 纯粹的墨色中满的几乎溢出来的温柔。 第二百七十章 已替换 一直都知道对方的出色,甚至于在他们的相见之初就记忆犹新。 景黎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躁动慢慢抚平,想到了以前忘记在哪里看见过的一句特别矫情,用在这里却着实贴切的话——如果这是一场劫难,我愿意为此万劫不复。 ……不过他和他家师兄之间也不会存在那种狗血的虐心虐肾存在就是了。 景黎歪了歪头,很快就将莫名浮现在脑海的那一点感慨抛诸脑后,凑了过去,“师兄!” 黑眸静静的看着他,苍麒脸上的表情很温和,“嗯?” 非常顺从自己心意的半靠在自家师兄身上,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那具干尸,“死了呢。” 苍麒侧过头,看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发顶,等对方下文。 “沧海门以御兽之法出世,前面的那三个长老都有各自的妖兽,没想到最大的这两个反而不是同类型的。”一个擅长元神攻击,一个所修习的功法特殊,但都没有放出自己的妖兽,就是不知道是不存在,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在里面。 “胥子平所修习特殊,不适于与妖兽融洽相处。”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将自身妖兽的力量牵扯其中,进而对双方都造成影响;至于沧海门的掌教……苍麒沉吟了片刻,在记忆深处找到了相关的情报——这位掌教原本也是有自己的妖兽的,还是一头妖界蟒类妖兽,但是早年间与仇家火拼时,寡不敌众,深陷囫囵,若非有妖兽的舍命相救,怕是沧海门的掌教之职,早已换了人来做。 不是刻意将自身的妖兽隐藏以来,以备在他们疏忽之时跑出来搞事情就行,其余的,他对于沧海门掌教的倒霉事,其实也并不是特别敢兴趣。 现在知道了沧海门内已经不再存在需要他们特别注意的危险物存在后,景黎便松了口气,没再在相关问题上担心,相反问起了其他人。“也不知道辰砂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这一回下山,算是分组行动了,辰砂那头不比自己这边是两个人,本来几位峰主就没收几个亲传弟子,白蔻至今还躺在听雷非峰,再无醒来的可能;闻人异人魔混血的身份已被证实。尽管自九华宗出事以来,前者还不曾露过脸,但他本身的身份,再加上明月的叛变,使得他的立场着实令人存疑,别说人现在不在宗里,就是再,也得被严加看管起来,不给对方留一丝兴风作浪的可能。 除了这两个以外,剩下亲传弟子的就他们四个人了,明澜让他们分头行事,分成三拨将名单上的与魔族相关的门派势力一一扫平,毫无异议的,景黎选择和苍麒一起行动,剩下辰砂与南星两个各自带了一帮子伤势好的差不多了的同门前往不同的目标。 眼下他们这边的名单上的门派,一直在持续稳健的消失中,景黎便想起了远在东陵州另一头的辰砂来。 抵达沧海门不久前还与辰砂联系过的苍麒略一思忖,估摸了一下辰砂那头的进度,“此时应该已在北斗宗地界了。” “北斗宗啊……”他们手上的名单虽然各不相同,但其实从数量上来说,还是分的挺均匀的,他们这边有两个人,任务更加艰巨些也在景黎的承受范围之内。景黎仰着脸琢磨了一会,“辰砂师兄他们也速度挺快啊,照这个进度,应该比我们还早一步回宗里啊。” * 那边厢,景黎还在感慨着辰砂的速度不赖,这边厢,身在魔界的闻人异的日子就过的不爽多了。 魔界—— 自从从苏曼口中知道了仇烨霖将她们关押囚禁起来的缘由之后,闻人异便多长了一个心眼。 仇烨霖出身尊贵,年少成名,早些年间的一些事迹,若是有心打听,总是能够打探出一二的。 而其所修习的功夫,与兵器,在魔界,更加不是秘密,尽管没有人会刻意提起,但心里全部都有数。 仇烨霖所练的,是一种类似于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功法,端的是巧妙,往往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将目标铲除。 早年间,在仇烨霖还不曾放出静养,避于人前恶消息之前,魔界有不少人都见识过前者的这一手,所以闻人异才觉得越发的不对劲——仇烨霖所练的那一本秘籍,可不是一门叫人吞噬掠夺他人力量与血脉之力的霸道功法。 虽然的确是有血统越是纯粹,所得获得与继承的力量就会越发庞大。 这也能解释仇烨霖对于苏曼等人下手的动机,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但闻人异却始终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的话,风离痕一事又该如何定论? 苏曼言及自从被转之后,就再没见过风离痕,而且记忆中的最后一次关于后者的消息,便是其不知道为何突然大发雷霆,召集了数人进宫,二这寥寥数人的名单中,恰好就有仇烨霖的出现。 再联想到这些年,不单是仇烨霖开始变得深居简出,刻意低调;就连风离痕的动向都变得异样起来,闻人异大胆的推测,风离痕怕是早就已经着了前者的道,尽管不知其现在处境究竟如何,但这些年渐渐淡出众人视野,其中一定有仇烨霖的手笔。 风离痕、时七、明月、飞廉魔君…… 闻人异在心底默念着这几个名字,仔细推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中忽的灵光一闪。 那种感觉来的极为突兀,也非常的莫名,但不知道为何,闻人异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离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至于现在…… 本来就对于被强行掳至魔界而感到不爽,但因为心中存着想要将事情都弄清楚的想法,就算是时不时都需要对着仇烨霖的那张虚情假意的脸,也都暂且都忍下了;但现在则不同,在明白了对方对自己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后,闻人异还能砸留在这里,每日和仇烨霖朝夕相对,那是根本就不可能是的事。 离开魔界,是必然的选择。 凭借着在来到魔界后瞎逛了好一段日子的端木少烨的经历,还有自己有意留心,从哪一条通道离开能够避人耳目,什么时候动身,这些都已经在闻人异脑中翻滚,谋算许久。 现在再加上曾经也离开过几次,跑去修真界的苏曼在一边提供了一些有用信息,闻人异心中更有了一番计较。 今晚夜探王宫,本来就是避着人过来的,此时离天亮也尚有一段时间,略一思忖,索性决定从王宫出来后,直接找到传送通道离开魔界。 本来他的东西也都是随身放在储物道具里,不曾落下什么仇烨霖那边,自然也不存在回去取东西一说,而且今晚出门前,他有留意到仇烨霖与时七都不在府内,虽然不清楚他们又有何打算但他们不在,却是正好便宜了自己。 对于闻人异的决定,端木少烨向来不会有所异议,听见前者说今晚就要离开,自然是举双手赞同,无有不应的。 缩在一边,尽量减少自己存在的苏曼听见两人的谈话,眼前不由一亮,以她现在的情况,继续留在魔界,难保不会第二次被抓,可要是能够去修真界就不一样了,毕竟不是仇烨霖的地盘,又那般的幅员辽阔,要是能够去那里,一时半会的绝对不会被抓回来,二来等时间久了………..她自己知道自己斤两,换作是三姐六姐那样血统纯正的,说不得他们还会派人来抓,似自己这样的,待时间一久,估计过去也就过去了。 这么一来,就算过去了,以她的修为想要混的多好谈不上,但总不会比被关在这里,被人当成牺牲品要强的多——总归她从小到大,就算是在这王宫里,也没过的又多好。 短短一瞬间就将利弊分析清楚的苏曼很快就下了决定,眼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交谈完毕,就要准备走人了,心底的危机感战胜了胆怯,忍不住将人喊住,弱弱的表达了一下想要跟着走的意愿。 从闻人异两人的角度来说,带上苏曼那完全就是个累赘,端木少烨转了转眼珠,才想说话,生怕被拒绝的苏曼着急慌忙的插口,“我曾经跟着三姐她们从传送通道过去修真界,我认得路!”怕筹码不够,忍不住强调道,“那条通道是三姐让人偷偷布置的,别人不知道。” 不过相对来说,也没常用的那几个传送通道来得稳定这一点,苏曼就矢口不提了。 老三当初之所以萌生了这念头,也是因为风离痕不让她么李离开魔界缘故,这才打起了这种念头。 “别人不知道”这几个字,听的闻人异心下一动。 以他如今的情况,自然是越少惊动人越好,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条传送通道,无疑是最合适自己的,但问题是……… 闻人异的目光停留在即使缩着身子,双眼却睁得极大,一瞬不瞬的看向自己的苏曼,这个女人所说的,又是否属实,抑或是,又一个陷阱? 等了片刻都没等到回应的苏曼心头一凉——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眼前两人不愿带自己同行的理由,便是他们不说,苏曼也能猜得到,无非是她提供的情报的真伪,还有自己是否可信。 就算心底再屈辱,苏曼也知道情势比人强,犹豫了一会,咬牙道,“我愿与你们立契,倘若背叛,就叫我不得好死,只求你们带我离开。” 第二百七十一章 撇开这一次出行的背景与目的,单纯从刷经验值的角度来说,这样一个一个宗派清理过去,还是很不错的——因为目标密集且等级不低。 从向名单上的第一个门派下手开始,景黎就发觉了自己的经验条就跟坐了火箭似得“咻咻咻”往上涨,就剩最后两个门派时,经验条已经满了近一半。 如果照这种速度下去,景黎感觉自己离元婴后期不远了,再进一步,似乎化神期也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了。 魔族副本还真是一个刷怪利器。 又一次刷完一个点的景黎拿出那张名单,把上面的某一个名字划掉,顺便估算了一下,将名单的上的门派全都清理完后,会涨多少经验条。 正琢磨着,就听见远处的一声惊呼,循声外去,正好瞧见商陆几个围成了一堆,惊呼正是从那边传来。 “两位师兄快来!”人群中,商陆转过身来,冲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挥了挥手。 看这情景,估计是发现了什么,景黎将名单收起,和苍麒一起走了过去。 “发现什么了?” 见他们两人过来,原本围成一圈的众人“呼啦啦”一下向两边散开,留出位置,指了指某处,“师兄,这里多了这个。” 这个? 景黎疑惑的顺着众人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双圆形的阵法图出现在地上,阵法边缘还镶嵌着好些灵石,从色泽上来看,都是极品灵石。 地面上的阵法没有激活,却有一层黑灰色的暗光在阵法表面,沿着地面上的轨迹缓缓的游走。 “看起来是个传送阵,不过……”景黎奇怪的挠了挠下巴,“这种画法我倒是还没见过,和我们平时用的好像不太一样啊。”还都有极品灵石,这是通向哪里的传送阵,这么大的手笔? 苍麒仔细打量了地上的阵法片刻,微微拧起眉来,“是传送通道。” 景黎:“?和传送阵有什么不一样吗?” 苍麒还没来得及答话,地面上的阵法上忽有一道亮光闪过,众目睽睽之下,一道光柱拔地而起,直冲云霄,阵法边缘所嵌入的灵石也同时发出光亮来。 周围围观的众多弟子盯着那道光柱,诧异纷纷—— “这是有人过来了?” “这也忒凑巧了,这传送通道的动静,比传送阵大上不少啊。” “也不知道这过来的是谁,要是位道友也就罢了,要是过来的又是个魔族,正好将他给宰了!” “也未必就是魔族了……” 众人正议论纷纷,那道光柱已由强转暗,自强到弱,渐渐收敛,露出里面的人的真面目来。 现场安静了一瞬,才有一个声音小心翼翼,还有些点纠结的问道,“额,这一个……算道友……还是算魔族?” 才从扭曲的传送通道中出来,还没回转过心神,就听见身边有人在说话,闻人异睁开双目,就看见一大圈人围在通道外,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落在自己身上。 莫名其妙就被围观了的闻人异:“……” 九华宗门内弟子众多,他当然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认识,但就算不认得,也总有那么一些平日里见过,觉得眼熟的,更不必说,这些个九华宗弟子身上都还穿着制服。 一出来就被这许多同门给围观了的闻人异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苏曼提过的这个传送通道的出口处坑爹的设置在了九华宗内或是其附近不远处。 “哎呦,这什么破通道!” 满是埋怨的声音不忿的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端木少烨觉得自己和魔界真是天生犯冲,过去的时候,是被司嫣顺手扔过去的,那种扭曲的窒息感自不必说;这回走了苏曼提供的,据说是她三姐特地为了溜到修真界所让人建立的,不为人知的隐秘通道,还以为有多稳妥靠谱,结果差点没恶心的叫他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修真界的传送阵虽然也偶有颠簸异常,但通体来说都还是很靠谱的,毫无防备之下又受了一次虐的端木少烨对于魔族们习以为常的传送通道愈发的没有好感,甚至还在心底暗搓搓的诅咒着这些魔族们在通过传送通道来修真界时全部都倒霉的遇上空间裂隙或是空间乱流。 听见端木少烨抱怨的苏曼默默的将自己的身体往后缩了缩,尽可能的减少存在感。 想要在两界建立传送通道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布阵者不单要极为精通阵法,本身的修为也绝不能低,不然力量不够,所建立的通道就很容易出岔子。 她三姐既然是背着父亲偷偷叫人建的通道,自然不可能让那些跟随在风离痕身边的高手们动手,只能退而求次的在二流高手里挑了一个。 这样建立起来的传送通道,虽然说能够到达目的地,不过这个稳定性就略差上一些了。 她当时也没想到这个,自然也就没提,现在,就是她不提,闻人异两人也知道了……… 不满的抱怨了一通,却奇怪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端木少烨纳闷的睁开眼睛,眼皮才掀开,就被眼前围着的一大帮子人吓了一大跳。 在他想来,传送阵或是传送通道这种东西,建在自己家里的除外,难道不都是找个僻静荒无人烟的地方建的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前来围观。 而且,这群人身上穿的衣裳,他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 两方人马默默的对视了一阵,最近还是一众围观党们先有了反应,有志一同的扭过头,看向身后的某一处。 闻人异几人这才注意到,包围圈外还有人,一抬眼,正好与对方打了个照面。 景黎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看见闻人异他们的。 那天,对方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司嫣直接送去魔界的,而在那之后没多久,明月就直接叛变,闯入禁地,放出飞廉魔君,将九华宗搅合的一团糟之后,两人一人回了魔界。 现在,闻人异又出现在了这里。 景黎并没有忘记,这里,是已经被魔族鸠占鹊巢了的昇阳门的地界。 对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和这些的人共同筹谋些什么,还是其他? 回忆起司嫣提前眼前人时,一口一个的小主人,景黎不由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闻人异身上打了个转,扫向一边,端木少烨那天早早就被司嫣扔进了空间裂隙,是以他并不曾见到。虽然观其气息纯正,不似魔族中人,但既然是和闻人异一起出现在此的,其身份立场少不得要打上折扣。 目光再一次回转,落在了缩在两人身后的苏曼身上。 单薄的衣裳,略显凌乱的头发,苍白而精致的脸上难掩无措不安。 说实在的,这么个形象,又是和两个男人在一起,实在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些什么。 景黎的视线不由的飘忽了一瞬,又在那剔透似血琉璃的双眸上顿了顿。 ……该说闻人异的胆子果真大么? 在场注意到苏曼身上的并不止景黎一个。 众九华宗弟子在甫一见到从传送通道里出来的人是闻人异之后,都有点小纠结——他们不像景黎他们一样知道了对方的另一层身份,但是,明月叛变这件事,九华宗上下无人不知,闻人异是明月的亲传弟子,要说后者一点都不知晓明月的不妥………有谁会相信? 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他们再看见久不露面的闻人异,心中存疑是肯定的,可还是那句话,他们也不能确定闻人异在明月叛变一事上究竟知道了多少,如此,在见到对方之后,便有些犹豫不决不起,不知道是应该一哄而上,直接把人给堵了,带回九华交给宗主他们发落,还是…… 但是这一点顾虑,在看见对方身后的缩着的人之后,就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那些被魔种寄生了的人,一开始还能维持住原本的样子,叫人不好分辨;但是,纯粹的魔族,还是很好辨别的,不说那一身的魔气,就是那一双双的红眼睛,就绝对的明显了。 在他们还吃不准闻人异立场究竟为何的时候,对方明目张胆的带着个魔族女子在身边,这个事情,就很微妙了……… 商陆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边上瞟了瞟,准备等两位师兄一声令下,他们就冲上去把人给围堵了带回宗门去。 一睁开眼就被眼前的状况弄的有些措手不及的闻人异初时还以为自己是被传送到了九华宗左近,但是在最初的诧异过去,回过神后,再打量了一下周围,便能知此处绝对不似他之前所想,与九华宗有关。 远处还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的尸体,闻人异瞳孔猛地一缩,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余光又瞥见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向着某处看去,下意识的望过去,就看见了两道并不陌生的身影。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三双眼睛,六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沉默了半晌后,还是闻人异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静,不甚在意的扫了眼两边,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没想两位师兄竟也在此地。”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的提防来。要说司嫣被两人抓回去之后守口如瓶,什么都不曾吐露,那显然是不可能的。问题就在于,她究竟说了多少,苍麒他们又究竟知道了多少。 闻人异微笑着直视苍麒,笑的一脸和煦。“这么大的阵仗,倒真是叫人意外。” 苍麒淡淡道,“在此地遇见闻人师弟,我亦颇感意外。” 从闻人异开口起就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况的端木少烨听见这话,忙不迭截过话头,笑道,“真是缘分啊!没想到几位竟然都在啊,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大家都在这?” 他本人虽然不是九华宗的弟子,奈何跟了一个身为九华宗亲传弟子的主子,为了更好的替上面做事,自然要将九华宗内部的情况摸清楚,免得关键时候掉链子。 宗门辛秘什么的他是没办法打探到了,但其他的一些情况,他心里早已摸清了七八成。 比方说,他家主上的几位师兄都是些什么性情。 要是现在站在这里是的哪位长老之流,或许会很棘手,但,眼前的这一位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啊……… 端木少烨的目光不自觉的往苍麒身上溜去,虽然还没亲身接触过,但是这一位九华宗上下皆尽信服的大师兄应该不会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将他们拿下的人才对。 得趁着火苗燃起来之前给迅速掐灭了,不然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不会是对方。 他这套近乎的话一出口,作为当事人的两人还没说什么,边上一众围观的九华宗弟子就先无语了——这语气,这话,倒好似他们很熟似得! 端木少烨也知道以他家主上的脾气,指望他来主动解释,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此,便只能他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当做没瞧见周围人近乎实质化的无语目光,端木少烨厚着脸皮继续套近乎,“才准备回九华的,没想到在这就遇见了各位师兄,还真是有缘啊……” 众人:……谁是你师兄啊…… 闻人异真心觉得自己当初收手下时瘸了眼,才会收了这么个二货回来,哪怕知道对方是为了脱身而有意如此,但是这种几近于废话无异的托词,真是恨不得马上就让对方闭嘴。 对于他们来说,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此地——尽管他们离开时没有人发觉,但难保他们离开后一直不会有人发觉,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早离开微妙。 但眼下就苍麒等人在,想要轻易离开,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可能,闻人异并不想在此动手,一旦和他们动手,几乎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和对方不是一伙,再加上明月弄出的那一出,估计全九华宗都不会放过他,此是其一;至于其二,要是真的动起手,他虽然不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能突破,但至少做不到全身而退,又有随时可能赶到恶追兵,动手实在非明智之举。 心念回转间,就听见苍麒的声音—— “闻人师弟为何会在这里?” 瞎扯了半天,一半是为了套近乎,一半是在脑中快速盘算着寻个什么借口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跟了一个魔族,只可惜还没能端木少烨想出一个合理的说辞,他想忽悠的对象就先发问了。 苦思冥想无所得,正觉大事不妙,就听见他家主上忽然开了口。 “出口在这,我自然在此。”闻人异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远处的那些尸体,“倒是大师兄忙了这么久,不知收获如何。” 那些尸体就那么躺在那,闻人异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得到,苍麒也无意掩饰,反而直接道, “闻人师兄久未回宗,不知道消息可否灵通?” 果然。 闻人异眸光一凝,若无其事的反问,“不知大师兄所指何事?” “明月叛变一事,不知道闻人师弟可有耳闻。”虽然是个问句,但苍麒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疑惑语气存在,反而像是一句陈述句。 听见这话,端木少烨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就知道事情没这么容易,果然要糟。 在魔界看见明月,就知道这事会将他家主上拖下水,今日一打照面,果然是不幸言中。 下意识的看向身边,准备等他家主上一听令下,就突围出去。 和属下脑回路从来没有在一根线上过的闻人异这一次也同样完美闪避了后者的目光,盯着苍麒看了片刻,才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不管他知道还是不知道,他都会因为这件事被拖下水,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多费唇舌的,这件事的决定权,从一开始就没在他手上。 “我们之前在个不毛之地待了月余,对于近期发生的大事还真不太清楚。” 刻意提高了的声音正好将闻人异的声音掩盖过去,端木少烨长吁出一口气,“还以为这次要回不来了,幸好……”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还不知道闻人异是当着景黎两人的面被司嫣抓进空间裂隙的,故意将话说的模棱两可,引得众人往别处险境去想。 一句话带过他们之前的行踪,又顺着苍麒之前的话往下接口道。“明月真人风光霁月,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等事。”随即又转头看向身边,感慨道,“原本还觉得我们在那破地方困了这么久不是件好事,现在想来……总好过你们师徒兵戎相见……” 安慰的同时顺便替他家主上洗白了一波。 只可惜,他的这番苦心注定要白费,只不过拆台的对象,不在他预想之中罢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苏曼。 不管闻人异他们能不能被洗白,她的魔族身上是板上钉钉的,原本还想着从传送通道出来后就与两人分道扬镳,谁知道一出来就被这么一大帮子人给堵了,生怕被抓起来“除魔卫道”,只能刻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顺便一个劲的往闻人异两人身后缩啊缩,一直缩到了最里头,脚下就是她们之前出来的传送出口。 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脚后跟一疼,下意识的跳开,低头一看,那一圈圈的轨迹正在发光。 苏曼吃惊的张了张嘴,伸手想去拉前面人的衣袖,只是对方的动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的多。 还没等她碰到人袖子,似曾相识的光柱再一次拔地而起,冲天的光柱里,两道模糊的黑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率先从渐消的光柱里走出来的,是一头体型长逾两丈的矫健黒虎,每走一步都带动着身体肌肉的运动,彰显出流畅的线条,张开血盆大口,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长有倒刺的长尾巴往后一勾,正好卷在了身后人的小腿肚上。 再看这黒虎身后,一个高大结实的身躯渐渐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不甚起眼的灰黑色衣服,即使被衣服所包裹住,也看出隐藏在下面的,优美有力的线条,偾张遒劲。 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很奇妙,乍看之下并不起眼,但一单注意到,就很难在挪开眼,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一处,想看看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出乎预料的,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并不是一张英俊或是端正的脸,甚至,那几乎不能被称之为脸。 伤痕如沟壑般纵横交错,凹凸不平的表面上结出深浅不一的疤痂,让毫无防备的众人登时一愣。 “时、时将军……” 离的最近的苏曼是受到时七身上的煞气的冲击最甚的一个,一张俏脸上血色全无,结结巴巴的喊出来人的名字。 苍麒的目光在来人身上顿了顿,将军? 没想过追来的人会是时七的闻人异瞬间紧绷起背脊,他不会忘记当日自己是如何被擒的屈辱。 时七从光柱中缓步而出,无视于周遭或探究或惊讶或警觉的目光,目不斜视的向着正前方走去,跟在他身侧的黒虎不紧不慢的跟上。 “少主。” 时七低下头,神色恭敬的向眼前的人行礼。 他的这一举动,直接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从他身上,又重新回到闻人异的身上。 尽管对着时七这一张毁容的脸看不出什么,但好歹他的眼睛没问题,比起苏曼那样剔透的血色琉璃,时七的双眸,更像是经年累月下,黏腻的血液,死寂,却又带着令人战栗的不详。 更不必说那一身毫无保留,肆意外泄的凶煞之气。 ——魔族。 一个强大的魔族。 在场人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而这个魔族,却称呼闻人异为少主。 如果说在时七出现之前,对于闻人异的立场还摇摆不定的众多九华宗弟子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那么现在,时七的这一举动,将他们的希望给彻底毁了个粉碎。 “你竟然真的和他们是一伙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出第一句诘问,很快的,第二句,第三句…… 声声诘问中,闻人异的目光没有在其他人身边有片刻的逗留,而是直直的锁定在了眼前看似温驯恭敬的男人身上,看对方现在这模样,丝毫看不出当日对自己出手时的狠厉。 时间卡的这般凑巧,“呵——” 第二百六十七章 已替换 沧海门在东陵州属于二流势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门内上至掌教长老,下至外门粗使杂役,全部加起来也足有四五百人之多。 沧海门的位置环水邻山,山脚下有好几个小村庄,西去百里就是一座大型城池,算是比较入世的门派,平时附近村民有遇见什么难以解决的事,也会去外门那边央告一番,找门里人帮忙;遇见洪涝时,沧海门还主动派弟子下山来帮衬一把附近的村子,也免得这些村民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非但一无所获,反而还连自己的房子和田地都折了进去。 沧海门存在的时间不算久,却也绝对不能说短,两百余年的时间,能发展到如今的光景,已是不易。 只可惜,这两百年来的传承,到了今天,怕是要画上一个休止符了。 景黎抬起眼,看向巍峨的主峰。 远处的呐喊厮杀声传来,周围连绵的山峰就像是天然的屏障,将那些血腥与杀意从中隔断开来。 与远处的哗然截然不同的,是他们身后的绝对静谧,没有一点的杂音。 沧海门内修为最高的,不是他们的掌教,而是一位太上长老。 这个头衔听起来经历了许多的岁月,但实际上沧海门的这位太上长老还不及四百余岁,一贯的深居简出,很少在外露面,距离上一次现身与人前还是几十年的事情,那时他已是元婴后期巅峰,这几十年过去,既是不曾陨落,那必然已渡劫成功,更进一步了。 除此之外,修为最高的便是掌教与三位长老。 从司嫣两人口出问出那一份名单之后,为了防止她们的胡乱攀咬,明静与明清特地派人一一排查过,以免着了道,伤了自己人。 那份名单上面的人物与宗派的数量绝对不在少数,目前已经排查了一部分,剩余的那些,目前还在跟进中。 而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那份名单上面,已经过核实,确定整个门派都已经沦陷,成为了魔族为了一己私欲而创造安插的爪牙,一一清理门户。 这份工作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在九华宗弟子折损了好些之后,压在他们肩上的胆子,便更重了些。 为了更快更有效的将这一份名单清空,他们几人在下山之初,就已经定了计划,分头行事。 那些最为难啃的硬茬子且先放到最后,名单上的各个中小型门派,就是他们这一次出行的目标了。 九华宗经历了明月叛变一事,尽管根基还在,也仍旧是元气大伤,那些在这一场变故中逝去的长老与弟子,是每一个人心里都铭记着的赤色。 短短两个月间,他们在各个目标所在的城郡之间辗转,中间的那些意外与艰难无需细说,名单上被划去的名字,在不断的增加。 沧海门是景黎两人手中名单上的第八个——他们此次出行的目的,已经完成了近一半。 和一些所学颇杂,没有限定方向的门派相比,沧海门算是一个比较单一的门派——他们的第一代掌教所习得的功法,便是能够与妖兽并肩作战的合击功法,是以沧海门门下弟子,体修多于法修,且近乎七成以上的弟子,都有豢养属于自己的妖兽,以做练功、迎敌之用,这一点上,就连他们的掌教与长老们也不例外。 远处的厮杀声似乎小了一些。 景黎似有所感,“看来商陆他们那边也还算顺利。” 之前九华宗出事时,商陆几个一个都没联系上,景黎只以为他们凶多吉少,后来才知,出事时,他们三个还未及归宗,而是遭了几个见宝心起散修的暗算,被困在了一处岩壁结界里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才出来。 三人回来时身上各个狼狈不堪,灰头土脸,但相比于那些在这场变故中陨落的,又实在是好上了太多。 这次出门来清理门户,只靠他与师兄两个肯定是不够的,自然是另外带了一些同门过来,商陆便正在其中。 介于沧海门的地理位置的特殊,为了防止有人走脱,他们是不同的方向同时发难的,现下他与苍麒这边都已经解决了大半,就剩下迟迟还未现身的沧海门的几位掌权者。 现在听见远处的动静变小,知道已方目前占了上风,便准备一鼓作气,直接将沧海门拿下,也免得那些魔族还披着真正的沧海门弟子的皮囊,去行那些个恶事。 景黎转头看向苍麒,正好与对方目光相触。“我们走吧,师兄。” “小心为上。”苍麒微微颔首,又习惯性的嘱咐了一句,“遇事不可逞强。” 景黎飞快的点了点头头,示意自己知道。 每一次类似于这种情况的时候,他家师兄都对自己有所嘱咐,景黎早已习以为常,并且,乐此不彼。 有一个时时刻刻将你放在心里,生怕你出一点意外的感觉,不得不说,还是很受用的。景黎微微一笑,乖乖的应了一声是,就被人拉着,飞上了沧海门的主峰。 殿前平坦而宽阔的平地上,有两头庞然大物静静潜伏着,就等着不速之客的上门,然后伺时行动,给对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如果,对方还有余生的话。 那两头庞然大物隐藏的再好,也逃不过景黎的双眼——已经头顶上有那么明晃晃的两根血条在看戳着,除非他眼瞎,不然,就是想要忽略都难。 那是两头身长逾六长,似蜥非蜥,似蟒非蟒的生物,体形狭长,全身有鳞甲,四肢粗壮短小,长长的尾巴既扁且平,背面略隆起。全身鳞甲如瓦状。自额顶部至背、四肢外侧、尾背腹面都有。鳞甲呈黑紫色,从背脊中央向两侧排列,呈纵列状。 还没等景黎琢磨清楚这两个大家伙究竟是何种物种,那两个体型堪比一座移动小山的,浑身下山长满了鳞片的家伙就开始从鼻子里喷气,长有力的尾巴,就是它们最好的武器。 看着那块体型甚大,不知道在这里存在了多久的岩石在对方的一记尾鞭下被抽成了一地的粉尘。 这一击,就像是被拉开的进攻的序号。 那两头妖兽身上的鳞甲一片片倒竖起来,剑拔弩张。 不多时,那两个一身鳞密布的妖兽,就以与它们的体型完全不符的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且分工明确的一个负责一边,同时向着景黎与苍麒高高的扬起了尾巴,意欲在困住敌人后,就令其的生命在这一天终结。 相比于以前那些一直把自己当软柿子,什么招式都往自己身上招呼的景黎来说,这两头妖兽,绝对称得上的“一视同仁,无差别对待”了。 景黎与苍麒站在一处,两头妖兽口中不断发出“嗤——嗤——”的声响,从不同的两边喘着粗气的冲过来了。 景黎站在原地未动,耳边疾风掠过,身边的人已消失了踪影。 眼见着自己的攻击目标消失的那一头妖兽足下越发使劲,整个身子猛地向前一跃,一大片黑色的阴影霎时间向着景黎兜头罩下;另一头的速度亦是不慢,只与同伴的方式不同,在距离景黎三尺开外之处,身子忽的扭转,倒了个个头,用它那硬甲遍布的长尾,横扫而下。 这两头妖兽一个攻上,一个扫下,配合的极为默契,显然是平日里做惯了的。 尖锐的利爪与长尾同时抵达目标,狠狠的撕裂、抽击,太过猛烈的攻势卷带起凌厉的罡风,一股脑的送给了它们的目标。 奇怪的是,明明击中了目标,目标的身影却像影子一样,扭曲了一瞬后消失。 竟然被猎物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两头妖兽皱起鼻子,有些焦躁的用前爪刨着地面,开始感觉到异样。 躲藏于暗中,窥探着此间动静的人影低低的咒骂了一阵,伸出手指在眼前虚划出几道轨迹,从眉心间牵引出一点红,融于那些金黑色的轨迹,两道虚影从中浮现,化作一点黑金光芒,飞向明处的两头妖兽。 两头妖兽喉间起伏,发出几声含糊的声音,原本灰扑扑的硬甲,肉眼可见的鲜亮起来,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层蜡,瞬间就闪亮了起来,兽首中心有一点与其鳞甲颜色相近,稍不留神便会被忽略了的黑色小点。 体表的那些鳞甲一片片全部竖立起来,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刺猬,整个身形因此看起来大了足足一寸。 闪烁的雷霆与层层的黄褐色灵光萦绕在兽体周身,威压陡然加剧。 左边的妖兽张开口,吐出数道雷霆,劈向再一次出现的人影;右边的妖兽扬起一双前蹄,拉直了背脊,一声咆哮后,无数的滚石黄土从天而降,将位于正下面的人影整个淹没。 躲藏于暗中的人影见状,不由喜上眉梢,才想出去,却不料心口一凉。 “怎么会……” 他犹自不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胸前的那道伤口,想要伸手去确认真伪,确认是否是中了别人的幻觉,可眼皮子却越来越重,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向后方倾倒。 在摔落在地的最后瞬间,余光里好像有一道蓝光闪过,泥石飞溅,一道人影从中闪身而出……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时七神色不变,仿佛没听见闻人异的那声嗤笑一般,依旧恭敬非常的站在原地,曲起的脊椎弧度不变,好似得不到对方的允许就不会直起身来。 除了两位当事人之外,在场唯一一个知道两人真实关系的端木少烨瞧见时七这般作态,心中当真是一万匹羊驼奔腾而过,差点没咳出一口老血来——这个阴森的毁容男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家主上众叛亲离! “喂!我说你……” 愤怒的话语才起了个头,就见低头曲背的男人蓦地直起身来。 看见时七装模作样的恭敬觉得不爽,这会对方不装了,却愈发不爽了,才想讽刺两句,就见对方扭头,视线平直的从周围人身上一一扫过,不快不慢,给人感觉他就看了两人,却将在场所有人都收进了眼底。 被这么一张堪称车祸现场的脸,用阴森的目光从面上扫视而过,换谁都会觉得不舒服,哪怕对方还什么都没做,潜意识里警报已经大作。 一个年轻的弟子沉不住气,首先冷哼道,“看什么?” 那冰冷滑腻的视线,就像是阴冷的毒蛇缠绕周身,叫人止不住的心底发寒。 时七不答,反而再次向着闻人异躬下身,只是这一次,不像前一次的沉默—— “这些人对少主不敬,请少主允许属下为您清扫杂碎。” ——卧槽! 如果眼光能够杀死人,时七的身上一定已经布满了筛子。 端木少烨恨不得上去撕了对方的那张破嘴,一盆脏水还嫌不够,这是要把他们往死里坑啊! 就是不用看,他都能感觉到四周因为这一句话,而陡然攀升的杀气与怒意。 “好大的口气!”不知谁冷笑数声道,“就看你有没有这份能耐!” 话音将落,就有许多道劲风从各个方向不约而至,空气中瞬间就炸开了一片。 时七本就只是为了让众人对于闻人异的身份肯定而走的形式,眼见九华宗弟子沉不住气先动了手,正中他下怀,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嘴上斥责了一声放肆,手上却是动作一点不落,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抬手一掀袖摆,就仿若大片乌云压境,将一众杀招法器悉数挡下,向前踏出一步,以身体为圆心,向周围震荡开层层涟漪。 再次翻手倾覆袖摆,刚才被挡下的那些招式与法器转变了方向,纷纷向着各自的主人疾冲回去。 在这一大波攻势冲进人群之前,一个人影先其一步,护在人群身前,挡下了时七的凶行。 “!——” 一声极其尖锐的耳鸣声响起,闻人异脚下的整个地面都向下陷了数寸,且还有继续加深之势。 闻人异身形一闪,从坑内闪出,落在一边。 时七对于他的中途插手似乎并不意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语气平淡道,“主人安排少主进九华宗两载,现在既然事成,少主实不必再委屈自己与此间人为伍。” 轻飘飘一句话,竟是直接将闻人异在九华宗做过的一切全部抹杀,还再次替后者拉了一波仇恨值。 闻人异怒极反笑。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就是不想出手也只能出手了,难不成真叫时七把九华宗的人全给杀了,坐实了自己和他同流合污的罪名? 别说这里还有苍麒两个在,就算是想要灭口都没那么容易;就是这两人不在,他也相信,眼前的男人必然会留下一个活口来,为了让他将自己的罪行传回九华,叫自己再翻不了身,沦为过街老鼠,无处藏身。 真是……妄想! 被罡风吹鼓着的衣袂与长发翻飞,怒火升腾的黑色眼眸里渐渐染上一丝血色,穿着那一身的黑衣,整个人看起来仿若修罗在世,煞气冲天。 闻人异生平最恨人威逼算计,时七很荣幸的将这两样都占齐全了。 本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还真当他会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成。 要说刚到魔界时状态不佳,不敌对方是他惨败;现在他伤势早已大好,又在万血池内觉醒了血脉之力,再想随意摆布自己,呵,做梦! “你应该感谢你的主子……” 数道黑影自闻人异身后倏然窜出,速度快若鬼魅,从数个不同方向刺入了时七体内。 闻人异冷哼一声,欺身压上,“……让你死在我手里。” 时七不以为意的站在原地,别说同样的招式对他无用,这一招,上一次对方就没能得手,以为在万血池里待过,就能赢过自己了么,天真。 心里再不以为然,嘴上却不忘请罪,“是属下太操之过急了,竟坏了少主的计划。” 说完,就像是为了自我惩罚一样,眼看着闻人异的逼近,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 这一幕看在其他人眼里,便是“闻人异之所以对时七动手,盖因后者说破了他心中所想,恼羞成怒之下动的手,而时七站着挨打,也不过明白自己坏了事,甘愿受罚”。 端木少烨此生从未见过有似时七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怪道被毁容了,原是这货自己就不要脸的。 看见时七如此作态,闻人异眸色一沉,眼底的血色越发鲜明,黑色所幻化成的刀刃直直刺入时七体内,一切看起来都与上一次交手时无异。 时七笑他自不量力,他却嘲弄于对方的自以为是。 是自己看起来太好欺负了不成,从司嫣到时七再到仇烨霖,一个个都以为自己会任凭他们摆布? 被黑色刀刃刺入的*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最后只剩一幅皮囊与一副骨架。 有了上一次的反转经历,这一次,目睹主人变成骨架的黒虎没有再发狂,只是略有点焦躁的在喉间低吼,长有倒刺的长尾拍打着地面“啪啪”作响。 在旁围观的众九华宗弟子这回没有再轻举妄动,只是警觉的盯着包围圈中的人影——等闻人异处理掉了不听话的手下,便该对他们动手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本该出现的人影却迟迟不见踪影。 黒虎开始感觉到不安,皱起鼻子,焦躁的同前爪刨着地面,不怒自威的虎目死死的盯着闻人异,背部弓起,随时准备发难。 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等待中的人都渐渐开始不耐起来,唯独闻人异神色淡漠如常的站在原地,不因外界的影响而产生变化。 若不细看,绝对发现不了那双染上了血红的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愉悦。 端木少烨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动声色的环顾了一圈周围,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外围处的两人身上,若是解决掉了时七,能对他们的离开造成阻碍的就只有两个了。 只是,若是今日真的就此离开,他家主上身上的污水就真的洗不掉了,除非…… 此起彼伏的惊呼打断了端木少烨的思绪,回过神来,发觉就剩了副皮包骨的时七,又活了过来,只是这状态,有些不太好。 “咳……是我大意了。” 时七垂下眼,看向心口的位置,手掌下还能感觉到那钻心蚀骨的疼痛所造成的肌肉的扭曲。 对方比自己预想的进展的更多。 这一回,是他太过自负了。 时七抬起眼,向闻人异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原以为对方在万血池里觉醒了体内的血脉之力,能够将其中的五成融汇,假以时日贯通,就很难得,没想到…… 吞天之体,确实是叫人惊叹。 主人果然没有看错,只有闻人异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有闻人异才能达到主人的要求,助主人成事。 不过才是个元婴中期,竟然能够伤到自己,时七眸色渐沉,心中已有了决断,既是如此,原本的计划便做不得数,这般的异数,只有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能够放心。 时七松开捂在胸前的手,因为疼痛而稍显弯曲的背脊再一次挺直,伸手揉了一把焦躁不安的黒虎的脑袋,手指从虎首一路游走直背脊,以作安抚,待黒虎略安静下来后,忽然动作。 时七的速度,闻人异早已领教过,心中早有提防,在对方身形一闪的同一时间,已提前做好了准备。 饶是如此,在须臾闪至跟前的人的面前,心中还是暗自皱眉——时七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了,难道说,上次,对方根本就没出全力? 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只是眼下也顾不得其他,只有先将人拿下,他才可能有翻盘的计划,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眼看着两人就要二次交手,时七的身形忽的在半空中扭转,改道直取闻人异的身侧。 闻人异心下一凛,立时撤身回护,到底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抓住对方的一片衣袖。 缺了半片袖子,还被人控制住了要害,上一秒还在围观自家主上英姿的端木少烨一脸懵逼的看着闻人异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后知后觉的想要扭头看向身后,才一动作,就觉喉间一紧,马上老实了。 时七无视于对面之人陡然攀升的杀气,语气恭敬的陈述道,“还望少主早日归来,属下带人先行回魔界,静待少主凯旋。” 说完也不管对方是何反应,整个人化作一抹流光,带着人质与爱宠一起消失在众人面前,徒留满地寂静。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这突然而至的变故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许多双眼睛循着那一道流光,待其消失在天际后,才渐渐收回,又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包围圈中心的人身上。 意识到这些不善的目光,苏曼不自觉的往闻人异身边凑得更近了些,殊不知这一举动令在场的九华宗弟子望向身边人的目光越发不善。 “现在……怎么办?”还以为来到修真界后,就能找个隐蔽些的地方带上几年的苏曼对于眼下的情况有些慌张,她还从未有被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经历,只能找身边人打主意。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难道还真叫时七再把端木少烨抓回魔界去? 时七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间接的表明了身后人的立场,不需要再对自己做戏的仇烨霖难道还会像前一次留下端木少烨么。 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将人抓走,真以为自己拿他没办法么。 闻人异站如同一尊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得不到回答的苏曼一边警觉得盯着四周,生怕九华宗众人一言不合就动手,一边略显慌张的将视线往身边倾斜,而闻人异却微抬着下巴看着虚空,阳光透过厚实的云层漏出几缕照了下来,为他的半边脸打上了阴影,让他整个人就像是站在光与暗交织的地方一样,有一种莫名的沉闷压迫感。 不知怎的,苏曼心底忽然涌上一丝不安,就像是那天时七闯进王宫,将她们擒下关押进后殿作为祭品时那样。 片刻后,稍显紧绷的气氛被突然的嘈杂声打破,苏曼听出刚才第一个诘问闻人异身份的人的声音——“尔等魔族,还不快束手就擒,跟我等回去,听从掌门发落!” “吵死了。” 闻人异的音量并不高,但是其中凌厉的却让在场的人都闭上了嘴,安静了一瞬后,很快又有人反应过来,就听之前那个出声的弟子怒道,“尔等伤我同门,毁我宗门,如今安敢嚣张如斯?简直欺人太甚!” 现在站在这里的,有好些都是从那一场变故中侥幸捡回一条命,休养了个月把才能下地的弟子,本就对魔族恨之入骨,现在得知眼前这个曾经的同门很有可能就是推动了这一次事件的幕后推手,新仇加旧恨,就算知道双方实力有差距,但也没有一个肯退缩的,反而因此更被激起了血性,一个个杀气腾腾的蓄势待发。 闻人异看着这些发难的同门,眸色越发沉了,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发火,只是抿直了嘴角,微侧过脸,焦距落在了某一处。“他们拦不住我。” 在场的人再多,真正能够令他在意的,却只有那一两个而已。 他的话无疑很不客气,尤其是在之前时七替他拉稳了一大波仇恨之后,但是看见苍麒神色如常的样子,一众弟子面色各异。 商陆心细,在反应过来从时七出现开始,直至离去,对于其在中间爆出的关于闻人异身份一事,苍麒都没有正面作出反应后,心底隐约有了一丁点猜想。 没再跟着周围的师兄弟们起哄,还制止了身边的一些人,看苍麒如何应对——对于他们的大师兄,九华宗弟子总有一种谜一般的信任。 闻人异也不耐烦再在这里待下去,耽误了这么一下,以时七的速度,怕是已经飞出老远了,目光从苍麒身上扫过,又在景黎身上打了个转,虽然对于两人的反应有些疑虑,但这两人不干涉,无疑是对自己有利的。 一团黑雾忽的从闻人异脚下腾起,很快整个身体都被这黑雾同化,宛如一道泼墨向着时七离开的方向直追而去。 原本跟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苏曼见状一噎,也想效仿,“呼啦”一下,一大帮子人就围了上来。 其实就算真的跑路,也追不上闻人异那速度,而且现在还没恢复多少魔力的苏曼默默的缩了缩肩膀,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有些紧张的看着逼近的九华宗众弟子,不安的捏了捏手指,“我自己走……” 态度好一些,应该能够少吃一点苦头吧…… 比起已经消失的那几个,苏曼绝对是配合态度最好的一个,但对已经对魔族深痛恶觉的一众九华宗弟子来说,见惯了嚣张的,乍一下来了个看似乖巧的,反而更不放心了——想当初,明月真忍温柔可亲,有谁不夸她一声好,结果呢? 事有反常即为妖。 这个女魔头怎么这么配合?该不会又在算计什么吧? 不行,必须要加倍小心! 还不知道自己的主动配合反而引起了反效果的苏曼才出了虎口,自由了还不到半日,又重新成为了阶下囚,苦逼的又被上了两副禁魔锁链,默默的待在一边等人发落。 心底默默的想着,等到了九华宗,见到那位九华宗掌门,要是自己“弃暗投明”,是不是能被宽大处理…… 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将现场唯一一个仅存的魔族给擒了的众九华宗弟子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身后,望向那道即使一言不发,存在感却一点都没有减少的白色身影,等待对方的下文。 景黎瞥了眼被团团包围住,就算插翅也难飞的苏曼,视线又在那些看过来的人影身上打了个转,最后不着痕迹的收回,和身边人一样,抬眼看向天边,想了想,问道,“要追吗?” 虽然是一句问话,但其实并没有多少疑问在里面,显然是对于身边人的回答早有预料。 苍麒也不觉奇怪,微微颔首,肯定了景黎心中所想。 “现在追过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景黎拿出一个小巧的碧竹笼,掀开笼盖,里面晃晃悠悠的飞出一个金棕色的甲虫来,那甲虫不过半片指甲盖大小,若是不注意,怕是很容易就被人忽视。 那甲虫飞出竹笼后,仿佛醉酒般摇摇晃晃的在空中溜达了数圈,最后像是累了一样,停止煽动翅膀,落在了景黎的手指上,一动不动。 “织织给了我一对牵丝蛊,我刚才已经将雌蛊放到了闻人异身上,由它带路,不怕会走丢。”景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雄蛊的背部,那小的可怜的甲虫抖了抖,慢悠悠的探出一对细如发丝的触角,微微抖动。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众人见状,不觉有些奇怪,便有人忍不住问道,“两位师兄既然要将人带回去,为何刚才不直接将人拦下?” 反而故意放对方去追人,万一对方有意埋伏,岂不是吃亏。 “对啊,师兄,那些个魔族最是狡诈,小心有诈啊!” 众人纷纷担忧,表示要一同前往,可惜才起了个头,就被景黎给掐灭了。 “我与师兄两人去就行了,还要麻烦诸位师弟,先将人送回宗门了。” 众人闻言,犹不死心的看向另一位,显然,他们的希望注定再一次落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两位师兄越行越远…… 两侧的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隐隐还能听见身后被夹杂在风里的一两句话。 知道闻人异的真正身份曝光后让众人很有些接受不能,也不意外,只是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时七,心中有了一番猜想。 “……刚才那人,师兄怎么看?” “言过其实,不足为信。” 想到时七说出那些话时,端木少烨一脸见鬼,恨不得活吞了对方的表情,景黎想了想,确实如此,不过…… “就是不知道,在明月这件事上,闻人异究竟知道多少了。” 要说闻人异与时七的关系不像表面上时七所说的起来的平和,景黎是相信的,因为刚才他从前者身上感觉到了对后者毫不掩饰的杀意;但这并不表示,闻人异的无辜,或是在明月这一件事上的一无所知。 不管怎么说,闻人异和魔族之间的关联是做不得假的,现在他们还不能确定的,就是对方所持的立场。 说到这一点,景黎忽的想起一事来,欲言又止。 苍麒:“?” “……刚才那个所谓的‘时将军’出现的时候,有红名预警,但是闻人异出现的时候,并没有。”景黎低垂着眉眼,略一思忖,“其实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第一次见到闻人异的时候,预警的红光着实显眼,可在那之后见到他,都没有出现第一次那般的情况。” 打从穿越过来后,只要有人对他抱有杀心,或是极度危险的存在,都会出现红名,但是像闻人异这样的,还真是只此一家。 苍麒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师弟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何处?” 如果他没记错的,景黎和对方的第一次碰面,应该是在…… “可是在禁地附近?” “我记得是在禁地附近……” 相似的内容同时从两人口中说出。 景黎与苍麒面面相觑,过了一会,迟疑道,“师兄的意思是……禁地?” 第二百七十五章 已替换 当时对禁地的事还不甚清楚,不曾多加留意,但现在仔细回想了一番,那时他们所在的位置,确实是已经徘徊在禁地入口附近了。 能够凭借一己之力令九华宗遭此重创的飞廉魔君,就算不曾亲身领教过对方的本领,也知道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 这样的人,一旦离得近了,会出现红名预警也不奇怪。只不过当时有个闻人异站在眼前,又不知道禁地的事,才会在有情况时下意识的将后者对号入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之后见到闻人异时都没有出现红名预警的事,倒是可以解释的通了。但是这样一来,闻人异的立场就很值得商榷了——不管怎么说,他的身世做不了假,而且,从那次在栖阳城的巧遇就能够看出,对方其实早已和魔族有关接洽。 又回忆起时七刚才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的那一番几乎是给闻人异的所站立场定型的话,景黎微微蹙起眉,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照理来说,都说出那种话了,一般来说都会直接出手将在场的人目标尽数扫除,但时七在说出那些话后……… 似乎并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 闻人异本身还没什么表态,他边上的那个同伴倒是气的不轻,更不必提最后直接被掳了带走一事。 身为属下,大胆的无视主人的意愿,甚至还将主人身边的同伴直接掳走后逃逸,这种事,可不像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能做出来的。 司嫣谈及闻人异时,言语间多有推崇;而刚才的那一个却很有些面服心不服,景黎越想越觉得奇怪,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来得及抓住。 * 万里无云的蔚蓝色天空中,一道流光自天边划过,带起长长的尾部,在天空中留下一条细长的剪影。 被抓来当人质但是没被禁言的端木少烨一路上没少咒骂,这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世家小少爷几乎将他自落地起所接触到的,所有最为恶毒与肮脏的字眼通通不要钱一般的砸到看时七的头上。 时七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动手教训对方,甚至都不曾将对方禁言,倒是跟在一旁的黒虎老大不乐意的拿尾巴抽了端木少烨的小腿一路。 这一路上出奇的顺畅,往日里出门,偶尔还能遇见一两个不长眼的想要杀人劫宝的白目,但这回别说是人了,就连飞禽都没碰见多少。 咒骂了一通没有得到一点回应的端木少烨早已口干舌燥,他本想仗着身上的法宝,诱使时七对自己出手,再借机脱身,没承想对方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眼看着身侧入快速倒退着的景致,心中不由暗自着急。 要是真的再被带回魔界,那真是求救无门了。 从来都很惜命的他完全没有要英年早逝的想法。 一定得在被带回魔界前想法子脱身,不然给知道在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正暗暗焦急着,忽的心念一动,似有所感的扭转过头来,看见有一道泼墨似的黑雾从身后直追而来。 “看来,他对你倒是挺上心的。” 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端木少烨这会也无暇去计较对方话里的讽刺,既然能在这时候追过来,怕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便动身了,不然以时七的速度,稍一耽搁,就能跑没了影。 可是这样一来,九华宗那头又该如何交代,一想到闻人异身上被打上了黑色标签,在修真界的经营都将付之东流,心中就不由越发的懊悔起来,要是自己当时多留个心眼,再谨慎一些,也不至于被时七给钻了空子,成为其手上的人质。 也不会陷入如今这般被动的状况。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并不以他的意愿为转移。 再这么担忧,事情已然发生,甚至,在意识到闻人异追赶上来之后,时七还有意放慢了速度,令前者能够顺利赶超到自己前面进行拦截。 如愿将人拦下的闻人异急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不虞,这种感觉,在时七被拦下后,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在一向呆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后,越发明显。 “太沉不住气了。”时七停下了脚步,摇头叹息了一声,言语里甚至对于闻人异的举动并不赞同。 就算知道事情有异,闻人异也懒得在与对方多费唇舌,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 时七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诧异,但在这一丝极其短暂的情绪过去后,他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稳重,游刃有余的闪避过对手攻击的同时,亦牢牢的将手中的人质抓在手中,不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 可怜端木少烨被抓了一路不说,好不容易这会看见了脱身的希望,偏偏时七还时不时拿自己来当挡箭牌,令闻人异在行动间颇有些投鼠忌器——这种被人故意用来膈应自己人的手段,实在是叫人恼火偏又无计可施。 看着眼前出手越来越凌厉的人影,时七眸色微沉,隐晦的闪过一光亮。 闻人异成长的越出色,对于他们来说,就越是满意。他成长的越出色,就越是说明他们的心血没有白费。 主人果真是眼光独到,正如他所说,闻人异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也是最为匹配的容器;即使是有万血池觉醒了血脉之力的效用在内,但能够在短短数月间,进步如此之大,此子天赋果然妖孽。 注意力一直放在对手身上,不敢有丝毫松懈的闻人异自然没有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热切,心下一沉,恐迟则生变,再无保留,手中长-枪一挑,枪头颤动,只见得他周身的空气,都在此刻开始呼啸了起来。 一个肉眼可见,由无数道长-枪重影所汇聚而成的漩涡,飞快的凝聚而出,在灵力的灌注下,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能力波动,以黑色长-枪本体为中心,向着周围迅速蔓延扩张开来。 黒虎长啸一声,先于主人一步跳了出来,嘶吼着亮出利爪,寒光湛湛的倒钩在日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晕。 “!——” 半空中,火花暴射,凌厉的劲风爆发开来,最后黒虎被震得向后倒退一步,却也借机踩住了□□的枪头,分毫不让。 喉咙间还发出一阵咕噜声,似在催促着时七趁机动手。 闻人异面色一沉,突然反手将长-枪抽回,脚下一旋,整个人回转一圈摆脱困境,借力暴掠而出,雄浑的灵力凝聚至黑色长-枪之上,一道黑芒直接劈向了时七门面。 与此同时,时七的身形也急掠而出,在半空中,将这一招硬生生的接了下来。 黑色□□宛如一条长蛇,灵活非常,窜突挑刺。 枪头就像是长着眼睛一般,不断的在半空中与时七交触,火花四射。 不过是数息之间,已过了数个回合。 而就在时七抓住闻人异一个破绽,逼得其身形倒退的那一霎,后者眼神蓦地一变,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步法,变换过身形站位,两步急跨而出,手臂以一种极为迅猛的速度快速抖动起来。 他这般一番动作。将一杆长-枪舞的密不透风,将体内灵力运转到了极限的长-枪之上。 每一下都好似有一个漩涡的形成,这些个旋风般的漩涡脱枪暴射而出,最后重重的砸在了时七的身上。 就听一声闷哼,一丝暗红缓缓自时七嘴角边流下。 而他的脚步,也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退了数步,然后还不待他回气,那种凌厉压迫再度袭来,他不得不继续竭力相迎。 他承认闻人异的天赋,也承认对方的进步神速,但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将对方看在眼里,这不是自负,而是以他的实力,注定看不上相距甚大的对手。 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着本质上的差距,而这种差距,从根本上就否决了他对于闻人异的看法,更不提,后者只不过是他的尊主所看中的一个献祭品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同一天内,连接被这个自己从来不曾真正看在眼内的祭品伤到了两次,以时七的心性,眼底都不免染上一层郁色。 面色一冷,在锋利的枪头即将抵达自己咽喉时,忽然抬手一个格挡,竟然将这刁钻的攻击给阻挡了下来,不过受到力量的反噬,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时七这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庞上,已是逐渐有了凝重之色。 时七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手持一杆长-枪,孑然而立的青年,说不出是什么语气,“我应该要夸你。” 右手握掌成拳,结结实实的一拳轰向了眼前人,一股极其暴虐的凶悍气息陡然爆发出来,整个人都因为久违的兴奋而微微颤抖起来。 只这一拳便是将其对方的凌厉攻势尽数抵御而下,而且在同一时间,擒住人质的左手也忽然施力,扼住了端木少烨的咽喉。 端木少烨只觉得喉间猛然一紧,极度的窒息感令他的太阳穴开始狂跳,与之同步的还有自己的心脏。 突然,那股窒息感消失。 还没来及为自己的劫后余生感到庆幸,就被突然间席卷而来的肃杀之气激的一个哆嗦。 猛然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两位意料之外的人影。 第二百六十八章 景黎炸开压在头顶的那些沙土石块,飞身而出时,凭借着高度的优势,轻而易举的将角落处的动静尽收眼底。 随着主人的死亡,两头妖兽也开始变得烦躁暴怒起来,噼里啪啦的雷霆自口中吐出织就了一张简易的大网,向着景黎兜头罩下;六道坚硬的石柱拔地而起,正好将雷网的六个角定住,以防止被困住的人逃脱。 手上的双剑极快的挽出一个剑花,换手使出一招剑神无我,将六根石柱切面切割成了两段,其后又紧跟着以一招剑破虚空,将网眼紧密的雷网硬生生破开一个一人大的口子,身形一闪,飞快的从网内脱身,翻身落于两头妖兽身后。 足尖点地的同时提剑挡下了两头妖兽的长尾偷袭。 在用雷霆震怒将左边的那头定住后,景黎踩上了右边那头妖兽的尾巴尖,并在后者感觉到不妥高高扬起尾巴时,一个疾布,踩着脚下的身体,直接从尾部来到了妖兽的背脊上。 对于自己看不见情况的背部被人侵占,妖兽心知不妙,动作越发大开大合,想要将背上的人摔砸下来,偏偏百般尝试皆是不可得——踩在其背上的人就像是脚下钉了钉子一般,死死的钉在了自己的背上。 与妖兽的抓狂相反,在上了妖兽背脊之后,景黎没有片刻的犹豫,手中长剑划过空气,在妖兽的背脊上划出了一道闪电型的亮色弧度。厚实的鳞甲硬皮被割开,露出里面厚实的血肉,不断有血水渗出。 景黎注意到这头妖兽的血液并不曾像那些被魔种寄生,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沦为魔族的傀儡的人不同,虽然不是鲜艳的血红,但也并非黑红,而是一种介于红与紫之间的深色。 这些妖兽与各自的主人早已签下契约认主,就算它们的主人已经成了别人手中的傀儡,但只有躯体内还留有原主的一点元神之力,就不用担心妖兽的弑主与背叛。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魔族并未对这些妖兽们下手,在它们的体内放入魔种——妖兽们与主人形影不离,既然主人已经被寄生操纵,他们的妖兽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也会沾染上主人身上的逸出的魔气,从而完成魔化。 就像现在景黎脚下的这一头,已经因为主人而被感染,只是还没来得及完成最后一步。 景黎的目光在妖兽背脊上的那道极长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就听“嗤”的一声,*被灼烧的声音—— 在那道长长的伤口中,不知何时,又是从何处窜出了一点火焰。 那火焰并不旺盛,小小的一小簇,不过两指粗细,相比之于妖兽巨大的体型,这一簇火苗实在是小的可怜。 只有深受其苦的妖兽知道,那小小的火苗的绝不似外观看起来的那般的无害,无法想象的炙热温度不但烧毁了它坚硬的鳞甲,还灼烧着它的五脏六腑,疼痛欲裂。 像疯了一样的疯狂的嘶吼着,巨大的体型不管不顾的在地上翻滚,无力去计较似它这般的个头,每一次翻滚,会对地面造成多大的压力。 每动一下,都像是一次地震。 这么疯狂的行为,非但没能缓解它身上的剧痛,反而还令这种痛苦变本加厉的折磨着自己。 背上的小火苗也由最开始那小小的一簇,如星星之火燎原那般,在极短的时间内覆盖了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噗——”的一声。 遍地狼藉的地面终于停止了震动,同时消失的还有声声嘶吼。 在妖兽最后出现的位置上,只余下一个黑色的印记,在不见那巨大仿若小山的身躯…… 剩下的那头妖兽几乎是用惊恐的眼神在看着不远处的人影。 过大的体型,就算是想要偷偷后撤都不可能,只要稍有动作,就会被人发觉。 在意识到对方已经发觉,无路可逃之后,妖兽烦躁的嘶吼起来,亲眼目睹了同伴的下场,它并不想重蹈覆辙,但也知道对方不会再放过自己。 这两个念头在脑海中闪回之后,妖兽喉间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声,警惕的盯着渐渐走近的人影,扬起兽首,仰天长鸣,滚滚的雷声,伴随着乌压压的黑云的而来,紫红色的闪电,在乌云层间若隐若现,须臾,一道足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雷霆直直的劈落了下来。 炸开的雷光中,视野被清扫成了一片空白。 轰然一声炸雷声响后,又一道炸响紧随而出。 刺眼的雷光消失。 景黎站在原地,收剑入鞘。 抬起眼,看着隔着一具妖兽尸体的那头,伫立着的人影,笑了笑,向着对方所在的位置走去。 藏于暗处的人的尸体还软趴趴的倒在苍麒的脚下。 景黎看了两眼,“这个倒起来不像是弟子啊。” 毕竟还没见过哪家有这么大年纪,,发丝花白,胡子拉渣的弟子。 “我记得,沧海门应该除了那位太上长老和掌教之外,应该是有三位长老吧?”景黎不太确定的询问着苍麒,又指了指脚边,“这个算一个么?” 不过是从外观还是修为,应该在三人之中吧? 苍麒点了点头,又扫了眼景黎身后的妖兽尸体,和另一头的尸骨无存相比,这一头至少还被保留了全尸。忆及景黎出手的干脆利落,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发顶,“又长进了不少。” 景黎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对方所指后,忽的轻笑起来,“雷属性……我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苍麒愣了愣,大概没想到景黎会这么说。 垂眸看向景黎,对方就那么认真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从始至终,都有自己的身影的存在。 觉得心底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似乎被人轻轻的挠了一下。 低低的应了一声。 声音淡却也温和平稳。 眼底却分明被染上了一丝笑意。 …… 沧海门作为东陵州上的一处二流势力,又有妖兽为辅助,清理起来倒是比前面去过的那几个同为二流势力的门派要麻烦一些。 但即使沧海门比之那些势力要难啃一些,却并不意味着它能逃开被清剿的命运。 在门内几位长老皆尽赴了黄泉,在地底得以团聚之后,沧海门的掌教终于舍得露出脸来。 倨傲的脸上,将对于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的蔑视毫不掩饰的放在了心上——尽管他的手下都已经折损,但也到此为止了。 沧海门掌教冷笑一声,一振袖摆,激起无形的罡风,将身后的大门绞成了无数的碎片,无声无息的散碎了满地。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子。”不甚响的声调里,说不上的恼怒更多一些,还是愤恨更多一些。 似沧海门这般被上下大换血,彻底被他们鸠占鹊巢了的门派,在东陵州没有上百,也有几十,随着魔种的深种,原主的意识也会渐渐的淡漠下来。从来的手足情深,师门情谊自然也就成了一个笑话——魔族的人又怎么会将这些东西看在眼底。 九华宗的那一场变故,或许东陵州上的一些修真门派还被蒙在鼓里,但作为罪魁祸首的魔族又岂会不知道,连带的,九华宗在这一场令他们元气大伤的变故后的所作所为,他们也都一清二楚——毕竟都会人打上门来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不知道。 那些被清理了门户的门派,他们也都收到了风声,知道九华宗派出了剩下的大部分弟子出来。 而现在,九华宗的小辈显然是到他们沧海门来挑衅了。 哪怕清楚的知道门下的那些弟子,连同着那三位长老,都已经覆灭,被人杀到了自己的跟前来,沧海门掌教却还是没有一点紧张之感,不是他自负,而是,他很确定,这两个小子的命,就到今天为止了。 毫不掩饰着带着恶意的目光就像是盯上了猎物的毒蛇一样,黏腻二冰冷。 沧海门掌教阴测测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对师兄弟,在看见两人眼底的无动于衷之后,不怒反笑,呵呵冷笑两声,蓦地向后一摆手。 一股迫人的威压笼罩而来。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一个极其瘦削的身影由远及近,踏破层层暗色而来,所过之处,引带起股股气流的翻腾,九好像是有一头头的妖兽匍匐、追随在其身后,耳畔、识海里,仿佛都响起了兽吼鸟啼之声。 掀起红色的披风,在黑幕中鲜艳如血,娇艳欲滴。 景黎盯着那道渐渐走近的人影,猜测着这一位或许就是那位太上长老了。 这形象,倒是稍微有些在他的意料之外。 沧海门掌教冷哼一声,既然来了,就留在后山当花肥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更新 不止是端木少烨,在场的其他两个人也多少因为突然出现的人而感到了一些惊讶。 闻人异会追过来,时七虽然有也觉得有一点意外,但并不会感觉到惊讶,毕竟自己掳走了对方的手下,真沉不住气追过来也是有的;但是苍麒两人会追过来,就实在是令他有些始料不及。 就算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误导性的言论没能彻底动摇他们,在明月的事上,闻人异也绝对是长了十张嘴都解释不听,依照两边的矛盾来看,就算九华宗的人对闻人异还没到了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地步,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手才是,又怎么会在此横插一脚。 从知道闻人异的存在后,他们就有意留心起对方,更不提有司嫣这么个监视人的存在,闻人异的一些经历他们不说了如指掌,也都能如数家珍。 闻人异和眼前这两人的关系………应该并不相容才对,既是如此,眼前这两人又为何…… 相比于时七的深一步思量,闻人异的想法则要简洁得的多——哪怕苍麒两人对自己的身份与立场还持有怀疑态度,但至少这两人绝对不会在这里向自己发难,否认在自己追来之前,他们就可以出手阻拦,不必等到现在。 更何况………..自己刚才与时七动手,他们也一定都看在眼里,结合不久前时七为了让人故意知道他们之间关系所说的话,就不信他们不起疑。 其他的事都可以暂时先放下,但人,他必须要带走,还有时七…… 思及后者在仇烨霖身边的地位,闻人异眼中闪过一眸晦涩,如果能将人扣下,不知道仇烨霖还坐不坐得住。 这么想着,目光忍不住向边上瞥去,以这两人的脑子,应该不至于过来扯自己后腿,不过…… “别妨碍我。” 景黎偏过头,望着立场不明的昔日同门,扯了扯嘴角,“等抓住他,你也跑不了。” 管他究竟是什么立场,统统带回九华,交给师尊和掌门去处理。 听见这话,闻人异倒是没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来——有一就有二,现在来了个时七,难保过后不会再来个时八时九,与其回到自己的地盘上,还不如跟着苍麒两人一起回九华,一来,他没有替人背锅的习惯;二来,九华宗里不乏高手,待在宗内,就算是仇烨霖想叫人将自己带回去,也必然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从景黎的话里不难听出他们两人的态度,正如自己所料,两害相权取其轻,相比于自己,还是时七更能引起他们的忌惮。 如此,正好。 时七盯着眼前的三个明明不曾说话,却仿佛达成了某种协议的年轻人,一言不发,旋即眼神陡然阴寒,磅礴狂暴的魔力波动,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在此刻自其体内疯狂的席卷开来,在这一片天空中引爆。 几乎是顷刻间,天地间就变了颜色。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句诗是对于此刻情景最完美的阐述,哪怕他们现在没有身处城门之上,但那股压迫感绝对是不遑多让。 高阶大能在面对低阶时,往往喜欢先用威压从气势上先一步摧垮对方的意志,这是大家都习以为常的,只可惜,这一点,对于在场的三个人来说,毫无作用。 越级挑战不是第一次,但正面和合体期杆上,确实是第一次。 越是往后,等级与境界所带来的差距就越发的明显。 景黎不敢大意,右手横在身前,五指翻飞,快速的变换着手印,以一眼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结出一个个印记,布置下双层防护结界后,又果断切换了内功心法,换成了云裳心经,甚至还打开了自穿越后,还没用过的阵眼。 这次的对手实力差距委实过大,不切个治疗实在是心下难安——这里可没有重伤回营地一说。 嗡鸣的剑鸣之声响彻而起,银白色的璀璨光芒涌动,直接化为一柄巨大的光剑,以一种惊人的声势,引起了黑压压的云层里,雷霆之力的共鸣。 凌厉的剑气,锋利得犹如要洞穿这方天地。 闻人异眼神冰冷,丝丝黑气从体内倾泻而出,一股股,一缕缕,或虚或实,滚滚的黑雾缭绕,就听唰的一声,三道圆柱形光芒从中迸射而出,带起道道残影,闪电般的出现在时七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那寒光森冷的枪头之内。 毫无花俏的招式,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枪,带着咆哮着的怒意欲杀气,凶悍的刺向了目标。 在这两波截然相反,却又全部带着万钧之力的强大凌厉破顶而来时,时七面色一沉,手掌掌心向下反手一握,暗芒从其掌心闪现而出,迅速拉伸开来,直接化作了一面铁锈色的盾。 时七将那盾向着一侧撑起,正好抵挡住那白色剑影;空余的左手一握又是一道暗芒,竟是直接徒手将那暴刺而来的枪头一把攥住,紧紧抓在了手里。 三方一时僵持胶着,时七微微掀起的眼皮里,带着一抹不屑之意。 双手手臂忽的一震,右掌松开锈盾,握掌成拳,一拳轰在了那面腐朽陈旧的盾牌上;握住枪头的左掌同时发力,不断收紧,响起一声声叫人头皮发麻的折断声。 满身的煞气毫无停滞的涌出,配上那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当真是比之最凶恶的修罗,更狠厉三分。 在即将被反噬的前一息,苍麒与闻人异同时撤回手,在失去了目标的可怕的力量,几乎是在瞬息间铺天盖地的倾泻而出后,再度出手。 时七全身的关节都在“咔咔”作响,面无表情的看着侥幸逃过一回,又不知死活还敢前来挑衅的两个后辈,闭上双眸,复又睁开。 瞳孔中的眼白部分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赤红充斥满眼眶。 那面铁锈色的盾面上一道暗芒闪过,瞬间就变幻成了两团暗色光团,冲向时七双手,从指尖开始,暗芒一路攀升,一直冲至手臂上方三寸,方才停下。 光线渐渐黯淡下来,露出刚才那个光团的真面目来。 那是一副通体铁灰色,荆棘遍布的拳套,在每一个指关节的位置,都有锋利的倒刺探出,一条暗红色的线条自上而下纵贯了整副拳套,就像是是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 闻人异微微眯起眼,终于认真起来了么,哼,正合他意。 如果说之前的时七给人的感觉还只是层层的压迫感,那么现在的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暴虐的毁灭感,就连这一片的空气,都随之紧绷起来。 这一次,时七没有再等待,而是先一步出了手。 作为本命灵器的拳套完全贴合着他的肌肉线条,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发挥到了极致。 看似速度并不快的一拳,却在对方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肉眼看到的,不过是最后的残影。 若论速度,在场的几个人里没有一个是慢的。 但偏偏,时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以前看的那些武侠小说里,常常会出现一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身为局外人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当自己入局,而对方恰好是一个等级高你一截,速度还快到了极致,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时七的那两拳实在是太快,快到即使苍麒两人都已提前有了防备,却还是不可抑制的的受了伤。 时七的速度比之先前又快了一倍有余,且并物保留。 也就是说,刚才的速度,就是时七的极限了。 苍麒不甚在意的用指关节拭去嘴角的血液,心下有了计较。 一股熟悉的灵力忽的出现在体内,温和平缓,带着源源不断的生机,在体内各处脉络间游走,温暖而舒适,很是玄妙。 苍麒目光微动,看向不远处,正好望见景黎略带担忧的目光,心中微暖,嘴角边不自觉一丝弧度,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景黎犹不放心又往苍麒身上挂了两个持续,余光瞥见时七似又要发难,心中忽的一动。虽不知道时七的精神力如何,但对方的修为在他们之上,传音实在太过冒险,嘴唇微动,无声的吐出几个字来。 苍麒与他之间的默契自不必提,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微微一愣后,轻轻点了点头。 短暂的交流结束,恰好时七再一次出手。 而苍麒几乎是在其动手的同一时间,也动了。 时七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影,对于九华宗的大弟子即将陨落在自己手里这一件事,并没什么波动。 毕竟在他看来,这两个小辈能够让自己动用本命灵器,已经是给了他们极大的面子。 一拳击出,那种阴冷寒意,犹如跗骨之蛆一般,令人无法躲避。 “!” 时七忽的拧起眉。 在他出拳之际,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闪过,一拳挥出,才发觉他的速度的变化。 竟是足足慢了一半。 时七心头一凛,心知有异,然已经来不及了,呼啸而来的剑锋,已至身前。 一边的闻人异见状眸色一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时七的速度突然变慢,但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右掌一握,一柄泛着寒光的黑色□□便是闪现而出,枪身一震,划起凌厉弧度,对着时七的脑袋暴刺而去。 电光火石间,一面铁锈色的盾牌陡然耸立。 将同步而至的攻势格挡的同时,时七面色微沉,因为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有一瞬间不得动弹。 尚不知边上的景黎对他扔了好几回定身全是miss,好不容易才成功了这一回的时七怕迟则生变,正欲动作。 那看似雄浑的盾面,仅仅坚持了不到三息的时间,便浮现出裂隙来。而后“嘭”的一声巨响,竟是直接被生生震碎开来。 漫天碎片残渣暴射。 没想到自己的盾竟会如此不堪一击的时七在极为短暂的失神后,率先抓住了距离自己太阳穴只有半寸之遥的枪尖,枪尖在掌心疯狂的钻洞,与拳套摩擦间迸射出阵阵火花,闻人异眸色一沉,手上越发用劲,但时七又岂是易于制备,两人一时间胶着住,既伤不进目标,也始终无法将□□拔出。 这边僵持,这边还有一个随时可以出手,时七不欲再与两个小辈纠缠,难得的拧起眉,本来准备将除了闻人异以外的几人都在这里解决,再将前者带回魔界看管起来;到了现在,原本的设想显然已做不得数。 一声闷哼,时七与闻人异身形同时一震,向后倒退数步。 只不过闻人异背后空无一物,时七的背后却早已有人等候。 一直在边上暗搓搓的往时七身上扔定身和封内却总是因为对方等级过高而miss的景黎忽的眼前一亮,“师兄!” 时七眸光一凝,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一剑上所凝聚的恐怖灵力。 当即手腕翻转,一双拳套上爆出出阵阵火花。 “!——” 银色长剑呼啸而至,一种极端而纯粹的剑意,扩散出来,将他们所在的这一块区域从这一方天地间隔断开来。 “噗!” 灰黑色的身影接连倒退了数丈,才堪堪稳住身形,却终是不可抑制的喷出一口血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眼见主人受伤,一旁的黒虎再按耐不住,一声长啸,整个身躯猛然扑出,尖锐的利爪狠厉的拍向最近的人影。 闻人异手腕一抖,□□回护,又因为惯性形成一个弧度,在达到某一点时反弹出去,正好打中黒虎还没来得及的前爪上。 黒虎吃痛,想要避退,闻人异又哪里会留情,若非时七及时援手,怕是黒虎的左前爪要被枪头穿个对穿。 时七潦草的揉了把黒虎偌大的虎首,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从眼前的两个人身上挪开。 瞳孔忽然猛的一缩,一道黑气如同闪电般疾射而来,凌厉而狂暴的枪法,如同暴雨般,夹杂着凶悍的力量,狠狠的对着他周身要害笼罩而来。 时七见状,眼神陡然一冷,唇角似是掀起了一抹嘲讽弧度,旋即双掌合并,结出一个相当怪异的印法,漆黑色的魔力暴涌,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磅礴而浩荡的能量,带着令人窒息的强大与睥睨。 时七双臂猛然向前,而后瞬间双拳挥出,重拳轰出,带起的拳风将空间撕裂开一道道细长的口子,拳风之后,更是有着一道的巨大虚影若隐若现。 眼前着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即将击中自己,苍麒却站在原地并未动弹,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招恍若未觉。 就在拳影差一寸就能轰到他的前额的千钧一发之际,苍麒睁开眼,眉心裂开一道缝隙,一道白色虚影闪现而出,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意,与抵达的拳影轰击在了一起…… 另一边,闻人异对于迎面而来的铁拳,也是不管不顾的直接提枪相迎,没有任何花俏的招呼,简单的一挑一刺,便整个人一头扎进了紧随拳头而来的虚影之中。 “倒是大胆。” 时七将两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内,眼底闪过一抹讥笑,心念一动,两道虚影顿时扭曲起来,原本不甚分明的形状,逐渐有了外廓,且一点一点的填充完善起来。 不管是白色的剑影,还是闻人异,此时都已进入了虚影之中。 刺耳的摩擦声音,不断的从那两道虚影之中传出,火花溅射,灵光闪动,单只是用听的,就能知道里面的情况绝对不会安稳。 然而时七的面色,却是没有丝毫动静,他盯着两道已经凝聚成型的巨大虎影,手掌漫不经心的抚摸着身边黒虎那一身光滑的毛皮。 与场内的三人尚且保持着一段距离,却始终保证了苍麒在自己的技能效果距离范围之内,明面上游离与战场的景黎盯着场内那两道动静不断的虎影,余光一直有留意着时七的反应。 见对方仍旧是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不由微微拧起眉来。 诚然,若是单论修为,他们之间的差距自然是极大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拿对方毫无办法。 眸光一转,将四周围的环境全都看在眼内,最后,景黎的目光在某一处上顿住,心中隐隐有了计较。 正想着如何在不动静任何人的情况下,将这件事给办妥了的景黎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余光中耸动,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过去,就瞧见了一脸“卧槽,你终于发现了”的苦逼脸的端木少烨。 景黎:“……” 挣扎了许久终于成功引起了某人注意的端木少烨此时哪里还管那许多。 原本他一直被时七抓在身边,连想动弹一下都是奢望,本以为今日小命休矣,说不得就要倒霉的交代在这里,谁承想他家英明神武的主上直接追了过来,而后,又来了两个不算援兵的援兵。 怕已方腹背受敌的不安在瞧见双方接下来的动作后,渐渐放下心来——不管在苍麒两人心里,他们的身份究竟有什么问题,但至少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对方并没有在这里向他们发难的意思。 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将眼前的大杀神给解决摆脱了,才能无后顾之忧。 趁着这会苍麒两人同时发难,时七无暇他顾,将他禁灵索捆了扔了一边的好机会,端木少烨开始了在不惊动时七的条件下,尽可能的蹦跶引起目前在场的唯一一个有条件来搭救自己的人身上—— 师兄快救救我!师兄快来救我一救! ……谁是你师兄啊。 饶是这会情况紧急,对于端木少烨这等攀关系攀的这么……的,景黎还是不禁噎了噎。 端木少烨哪里还管这些,急的一个劲的晃着脑袋,期待现在的唯一一个无所事事的自由人前来搭救自己一把。 好不容易一直把他制的死死的时七这会同时应付两个对手无暇□□,将自己撇到了一边,只留下了黒虎看管,此时不溜更待更时? 如果不是他自己动弹不了,这会早就溜没影了,又何须苦逼的寻求外援。 做了好半天面部活动,终于成功引起救助对象注意的端木少烨真是忍不住要流下一把辛酸泪来。 将那张一息三变的苦逼脸看在眼内的景黎抽了抽嘴角,瞥见那头黒虎此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交手的三人身上,又见那边的战斗已到白热化阶段,就算时七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暂时也无暇他顾,正想出手,就见闻人异一个绕背,调转了位置出现在时七的身后,三人正好处于一条直线。 景黎眸光一闪,借着此时自己恰好处于时七视线死角的优势,向着某两个点飞快的结下一串手印后,在做完这些后,才飞身跃至某个倒霉蛋身侧,在黒虎发难前,先送了后者一记雷霆,毫无障碍的顺利将人从其身边带走。 终于得救的端木少烨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转过脸正想让景黎好人做到底,将时七下在他身上的禁制给解了——他记得这一位对于这些应该很擅长。 可惜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才站稳身形,转过脸来,还没等他看清楚身边的脸,就觉得一阵风过,冰冷的劲风毫不留情的刮了他一脸,让他的头发很是体验了一把群魔乱舞的豪放。 反应过来景黎竟然就这么扔下自己不管的走了,端木少烨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这位师兄!就算你要去帮忙,能先帮忙解开禁制么?好歹自己也是个战斗力啊! 对于端木少烨内心的抓狂一无所知的景黎在觑见时七头顶上的那一大片聚集而来的乌云时,就闪身出现在了时七的左侧。 他们几人此时的位置,算是还不能动弹的端木少烨正好呈现一个四边形,而这个四边形的中心点,无疑就是时七本人。 闻人异闷哼一声,旋即伸掌一握,似灵气非灵气,似魔气又非魔气的黑气源源不断的自其体内汇聚而出,直接幻化为一柄与其手上的长-枪相似,但不管是大小还是威圧感都更甚数十倍的黑色长-枪,长-枪之上,还弥漫着许许多多的诡异纹路。 随着他的一声低喝,血红色的华光冲天而起,一人一枪几乎是同时向前掠身而出,手中的□□与幻化出的黑色长-枪同步,在空中划出相同的轨迹,携带着惊人的能量波动,快若闪电般的袭向时七周身要害。 一道道凌厉的枪影,以一种极为霸道的姿态,毫无保留的刺向时七。 时七双拳耸动,一双手臂快若残影,硬生生将那些枪影,尽数接下。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狂暴的能量在天空上直接爆炸开来,骇人的余威波动震荡开来,可众人头顶的那一片乌压压的云层,却是纹丝未动,没有被影响分毫。 时七此般,看起来很是潇洒,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被接下的枪法,并未与明面上被他一一化解,反而借着两人交手之际,有一丝丝的古怪的能量无孔不入的钻进了他的四肢百骸,只是眼下实在不是一个探究的好时机,只能先行将那些能量压制在关元穴左近。 而他的周围,突兀的出现了八柄幽蓝色长剑虚影,形成一个圆环,恰好将他围困其中。 时七双目微眯,视线却是转向了头顶上方的那一片暗沉,那里,隐隐间,有着一股惊人的波动在成形…… 头顶的雷池正在蓄力,脚下的符文剑阵也不曾有任何懈怠。 苍麒抬臂,一剑斩下,冷冽而凌厉的剑锋似是将这周围的空气都一并斩裂,伴随着不绝于耳的炸裂声,银白色的剑光化作一道长虹,若闪电般冲着目标而去。 银白穿过幽蓝之际,久闻其声的乌云层也终于有了进一步的动作,深紫色的雷霆好似一张结实的大网,兜头兜脸的冲着下方的人影罩下,不给目标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 时七望着这排山倒海的攻势,一声冷笑,双拳紧握,磅礴的魔气直接是在其手中凝聚成型,而后化为一头长逾数十丈的巨大黒虎。 巨仰天长啸,接着一个虎扑,锋利的尖爪撕裂着雷网。 周围的空间已经被三人的这一连串动静而撕裂开一道道的细碎的黑色缝隙,下面的山峰与地面上,更是出现了一道道的深约百丈有余的沟壑、深渊。 这般可怖的力量的交锋,着实叫人心惊。 枪影刀光相撞,惊天之声响彻而起。 枪影、拳影、巨虎、雷霆、剑光,整个天空都被照应的恍若白昼,色彩纷呈。 下方的地面之上,巨大的裂缝,犹如蜘蛛网般刺眼的蔓延开来。 也不知究竟多了多久,三道身影齐齐暴退,每一人身体都是一震。 到了这一步,时七到底是将眼底的不屑与轻视去了,只是眸色却越发冷淡,衬着那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叫人止不住的心底发凉。 “能把我逼到这一步,足以令你们自傲。” 时七望着手上光泽黯淡了不少的拳套,喃喃道。 体型甚大的巨虎以一种遮天蔽日的姿态伸张开来,虎形渐渐模糊,不消多时,已幻化成为一片魔气弥漫的黑色海洋。 极其恐怖的魔气在天空之上席卷开来。 就是现在! 景黎没有半点迟疑的结出最后一个手印。 “!——” 第二百六十九章 估计是觉得以己方人员的实力,景黎两人完全不是对手,不过是送来门的两个炮灰,这位沧海门的掌教言语间极尽嘲讽蔑视之能事,为自己拉得一手的好仇恨。 这段时间以来,不少与魔族有染的门派接二连三的被挑平清理门户的消息并非没有传到这里,只是这种事除非当事人,不然很难感同身受——身为化神期与元婴后期,要是有人跑到你面前,告诉你有两个初入元婴不久的后辈不单手段凌厉,已经踏平了好几个门派,估计是人都会嗤之以鼻,不会将这种水分极大的消息放在心里。 要是今天来到沧海门的是九华宗的那几位长老或是峰主,他或许还要紧张一下,毕竟前者在修真界的地位一直摆在那里,但是,只来了两个后辈? 真不知道该气九华宗未免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还是该笑九华宗的人自视太高。在好一通拉满了仇恨的嘲讽之后,沧海门掌教短促的嗤笑了一声,瞥见已经来到了身旁的人影,整整了袖摆,注视着面前长身而立的两个年轻人,似笑非笑的抬了抬下巴,“这般张狂的对我门中弟子下此毒手,该是老夫向你们讨个交代才是。” 沧海门掌教的这话,令景黎诧异的将目光从那位太上长老的身上投向了他——这脸皮,也是没谁了。 “莫要以为是九华宗的人,就能这样嚣张的在老夫面前放肆,当真是狂妄的无边!”沧海门掌教的脸色,也是在此刻陡然间凌厉了起来,旋即他忽的向前踏出一步,那被压抑了许久的强猛气势,也是在此时爆发开来,身后只剩下了个门框的大门,更是直接被这股气势震得直接成了一团木头渣子。 边上的那位太上长老看了同伴一眼,又扫了一眼景黎两人,自他站定,身后的翻腾的气流也停止了前进的步伐,虽不曾再往前,但并不代表它们就此安生,反而翻滚的越加厉害,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将要从那滚滚气流中张牙舞爪的露出獠牙。 看沧海门掌教已出手,便也不再迟疑,身影一动,干瘪枯瘦的手臂咻然伸出,直取站在自己对角线上的景黎的咽喉,其速度之快,甚至比先他一步动手的掌教更快一步接近目标。 只是他动作快,却还有人比他更快。 景黎只觉得腰间忽的一紧,眼前一花,身形一晃,已被人挡在了身后。 就听一声金戈声起,非但偷袭失败,反而还在苍麒手上吃了一记闷亏的太上长老不悦的皱起眉来,将注意力从景黎身上转移到了突然插手的苍麒的身上,目光阴沉的盯着苍麒,伸出舌头舔舐着青筋毕露的枯瘦手背上的伤口,将那流出的液体甜掉,冷哼了一声,去了试探之意,决定直接出手。 挡下了对方的骤然发难,银色长剑发出一声轻鸣,苍麒若有所思的盯着太上长老身后的层层气流,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余光瞥见被他护在身后的景黎侧身踏出一步,不着痕迹的搭着后者的肩膀半旋过身,对着还维持着动手的姿势,硬生生被打断了的沧海门掌教,笑道,“此人,就交给师弟了。” 景黎望了他一眼,其实他本来是想找那位太上长老的,礼尚往来么,对方甫一照面就送自己大礼,不回敬一下实在是说不过去。 不过看他家师兄的样子,似乎是准备代为效劳。 景黎眨了眨眼睛,无异议的应了一声,从善如流的更改了目标,瞅了瞅退而求次的第二人选,说起来,这位沧海门的长老,刚才可是说了要叫他们做人来着。呵呵。 现在景黎和苍麒一样,都顺利进入了元婴中期,但从外露的气势上来看,还是苍麒更为强大凌厉,是以,第一招被打断,之后又亲眼看见自己被苍麒给推给了看起来弱鸡一些的景黎之后,景黎脸上的神色,这位沧海门的掌教脸色越发难看了,觉得眼前这两个小辈当真是一点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宽大的袖摆带起流动的波浪扬起,两道疾风从掌心暴射而出,两道寒芒快若闪电般的射向景黎的咽喉。 是不是魔族的人动手都喜欢先往对方的脖子招呼? 一连两次都被攻击了同一处位置的景黎飞快的抽剑格挡,正想吐槽,却感觉到识海中一阵震荡——有人正在攻击他的元神,这股冲击力并不小,几乎是在他挡下了对方的刺喉之后,瞬息而来,且狠狠的轰击在了他的识海之上,当下整个脑袋便是“嗡——”的一声。 景黎不觉伸手捂住脑袋,痛苦的□□出声。 见到这一幕,掌教脸庞上的阴沉笑容,也是愈发浓郁,他盯着景黎,阴测测道,“这般的滋味如何?” 敢来他的地盘上撒野,那就怨不得他出手狠毒了。 见到景黎抱着脑袋痛苦的样子,心中自是熨帖,勾了勾唇角,再一次放出精神力,这一次比之刚才那次的力度更大,恶狠狠的轰击进对方的识海,意欲将其识海一举摧毁。 因为存着一击解决的心思,掌教所释放出的元神之力近乎七成,瞅准了景黎识海中最为中心,隐隐有波动传来的那一点,极其凶悍的猛然一击。 “嗡!——” 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在双方实力差距悬殊的时候,这一点影响对于强大的那一方可以忽略不计,但,若是势均力敌,或者说,攻守的位置倒了个个的时候,又会如何? 掌教存着一击击杀的心思,出手有多重,此刻伤的就有多疼。识海不比肉身,这是人身上最为重要,却也是最为脆弱的地方。 第一击的得手,让他摸清了对手的底细,知道了对方的元神力比起自己,相去甚远,想要摧毁起来毫不费劲,这才毫无顾忌的直接动手,谁知道第一次试探的攻击,能够毫无阻碍,长驱直入;这一次花费了大力气的攻击,却反令自己的识海疯狂的震荡起来,整个脑袋一抽一抽的疼,识海仿佛被人硬生生的撕成了两半,疼痛的感觉越来越烈。 掌教心中一凛,知道大事不妙,想要好好检查一番,看看自己的元神究竟被伤到了何种地步,然而刚才那一下实在是让人头疼欲裂,恨不得能够直接将脑袋给劈成两半,痛苦的无以复加。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还听见了一个声音在边上响起—— “如果刚才那你下手的再重一点多好,可惜了。” 听到这话,再结合自己此时的状况,再猜不到自己的中了招,那他也白活了这许多年。 识海中传来的剧痛,让这位沧海门掌教嘴里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发不出半点声音,黑红的血水不断的从他的嘴中流出,惊疑不定的看向眼前气定神闲,看不出一点刚才痛苦影子的景黎。就算是知道刚才对方是有意如此,才能引得自己着道,但他的第一击确实是成功了的,对方怎么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注意到掌教的惊疑,景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对方想的没错,他的第一击的确是不曾落空,若是换了其他人,连续遭受了两波元神攻击,恐怕不死也成了个废人,但自己不同,先不提在传承之地得到的那本元神秘籍,便是在浮屠塔内的经历,也足够让他的元神之力远胜常人多矣。 对方的第一次攻击确实是得手了,但那也是在自己在察觉到有异后,刻意打开了识海外围的那一层壁障,故意放其进来的缘故,不然对方又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得手。 若非为了将计就计,令对方自食恶果,景黎也不会特意在自己的识海外围特意伪装出一个“识海”,用以瞒过对方,再对方试探成功,使出全力将自己,想将自己绞杀时,狠狠的反击了回去。 对方伤得这么重,完全是自找的。 掌教的目光,犹自带着一丝惊惧的盯着面前那张精致的脸庞,心中隐隐传来一丝不妙。 他这一次,似乎托大了一点…… …… 剑意在接近到目标时,毫无征兆的消失了踪迹。 这一幕,让得苍麒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目光缓缓的在太上长老身上扫过,片刻后,他的目光突然一凝。 目光所停滞之处,正是对方身后那片风起云涌的暗流,那里,有着一股异样的灵力波动若隐若现。 没料到苍麒敏锐如斯的太上长老冷笑,“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但很快又道,“不过,就算你知道了,也迟了。” 他所修习的功夫带有吞噬之力,就算眼前的人是九华宗的首席弟子又如何,剑修又如何,只要将那些都吞噬掉,对方又能够奈他何呢? 出乎他意料的是,就算他亲口证实了对方心中的猜想,也不见对方脸上有一点色变。 自觉胜券在握的太上长老不知为何,忽的拧起眉,一丝怪异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心底的不安,头顶暗沉的天空中忽有滚滚雷声传来,这雷声且与之前那位沧海门长老所豢养的雷属性妖兽引来的不同,威力如何暂且不知,但就看着般阵势,还有那铺天盖地的威压,就知道,对方这一手,绝不只是为了好看。 ……不论这小子耍什么花招,只要将其吞噬掉,便没什么好顾忌的。 太上长老在心底这般安慰着自己,在雷蛇俯冲直下的同时,定了定心神,低喝一声,身后的气流运转的奇快,一股强大的吸力出现,想要将那雷蛇吞下,却没想过,他能够吞噬不假,但若是想要吞噬的力量远在于自己之上,又该如何…… “!——” 因为识海碎裂,痛不欲生的掌教在挣扎良久无果后,终于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软趴趴的倒了下去,整个身体,已经扭曲的不成人形。 景黎没再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转过身来,恰好看见一具焦黑马乌的干尸“噗”的一声闷响扑倒。 干尸边上的苍麒正收剑入鞘。 头顶的黑幕已经消散,不算强烈的日光洒落在他身上,就像是打了上一层柔光。 似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苍麒抬起头来看向他。 目光交汇的瞬间,景黎有种对对方再次一见钟情的感觉。 暖暖的日光,俊美无匹的脸庞,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与强大。 而这一切都不足以形容他凝望过来的眼眸—— 纯粹的墨色中满的几乎溢出来的温柔。 第二百七十章 已替换 一直都知道对方的出色,甚至于在他们的相见之初就记忆犹新。 景黎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躁动慢慢抚平,想到了以前忘记在哪里看见过的一句特别矫情,用在这里却着实贴切的话——如果这是一场劫难,我愿意为此万劫不复。 ……不过他和他家师兄之间也不会存在那种狗血的虐心虐肾存在就是了。 景黎歪了歪头,很快就将莫名浮现在脑海的那一点感慨抛诸脑后,凑了过去,“师兄!” 黑眸静静的看着他,苍麒脸上的表情很温和,“嗯?” 非常顺从自己心意的半靠在自家师兄身上,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那具干尸,“死了呢。” 苍麒侧过头,看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发顶,等对方下文。 “沧海门以御兽之法出世,前面的那三个长老都有各自的妖兽,没想到最大的这两个反而不是同类型的。”一个擅长元神攻击,一个所修习的功法特殊,但都没有放出自己的妖兽,就是不知道是不存在,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在里面。 “胥子平所修习特殊,不适于与妖兽融洽相处。”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将自身妖兽的力量牵扯其中,进而对双方都造成影响;至于沧海门的掌教……苍麒沉吟了片刻,在记忆深处找到了相关的情报——这位掌教原本也是有自己的妖兽的,还是一头妖界蟒类妖兽,但是早年间与仇家火拼时,寡不敌众,深陷囫囵,若非有妖兽的舍命相救,怕是沧海门的掌教之职,早已换了人来做。 不是刻意将自身的妖兽隐藏以来,以备在他们疏忽之时跑出来搞事情就行,其余的,他对于沧海门掌教的倒霉事,其实也并不是特别敢兴趣。 现在知道了沧海门内已经不再存在需要他们特别注意的危险物存在后,景黎便松了口气,没再在相关问题上担心,相反问起了其他人。“也不知道辰砂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这一回下山,算是分组行动了,辰砂那头不比自己这边是两个人,本来几位峰主就没收几个亲传弟子,白蔻至今还躺在听雷非峰,再无醒来的可能;闻人异人魔混血的身份已被证实。尽管自九华宗出事以来,前者还不曾露过脸,但他本身的身份,再加上明月的叛变,使得他的立场着实令人存疑,别说人现在不在宗里,就是再,也得被严加看管起来,不给对方留一丝兴风作浪的可能。 除了这两个以外,剩下亲传弟子的就他们四个人了,明澜让他们分头行事,分成三拨将名单上的与魔族相关的门派势力一一扫平,毫无异议的,景黎选择和苍麒一起行动,剩下辰砂与南星两个各自带了一帮子伤势好的差不多了的同门前往不同的目标。 眼下他们这边的名单上的门派,一直在持续稳健的消失中,景黎便想起了远在东陵州另一头的辰砂来。 抵达沧海门不久前还与辰砂联系过的苍麒略一思忖,估摸了一下辰砂那头的进度,“此时应该已在北斗宗地界了。” “北斗宗啊……”他们手上的名单虽然各不相同,但其实从数量上来说,还是分的挺均匀的,他们这边有两个人,任务更加艰巨些也在景黎的承受范围之内。景黎仰着脸琢磨了一会,“辰砂师兄他们也速度挺快啊,照这个进度,应该比我们还早一步回宗里啊。” * 那边厢,景黎还在感慨着辰砂的速度不赖,这边厢,身在魔界的闻人异的日子就过的不爽多了。 魔界—— 自从从苏曼口中知道了仇烨霖将她们关押囚禁起来的缘由之后,闻人异便多长了一个心眼。 仇烨霖出身尊贵,年少成名,早些年间的一些事迹,若是有心打听,总是能够打探出一二的。 而其所修习的功夫,与兵器,在魔界,更加不是秘密,尽管没有人会刻意提起,但心里全部都有数。 仇烨霖所练的,是一种类似于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功法,端的是巧妙,往往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将目标铲除。 早年间,在仇烨霖还不曾放出静养,避于人前恶消息之前,魔界有不少人都见识过前者的这一手,所以闻人异才觉得越发的不对劲——仇烨霖所练的那一本秘籍,可不是一门叫人吞噬掠夺他人力量与血脉之力的霸道功法。 虽然的确是有血统越是纯粹,所得获得与继承的力量就会越发庞大。 这也能解释仇烨霖对于苏曼等人下手的动机,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但闻人异却始终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的话,风离痕一事又该如何定论? 苏曼言及自从被转之后,就再没见过风离痕,而且记忆中的最后一次关于后者的消息,便是其不知道为何突然大发雷霆,召集了数人进宫,二这寥寥数人的名单中,恰好就有仇烨霖的出现。 再联想到这些年,不单是仇烨霖开始变得深居简出,刻意低调;就连风离痕的动向都变得异样起来,闻人异大胆的推测,风离痕怕是早就已经着了前者的道,尽管不知其现在处境究竟如何,但这些年渐渐淡出众人视野,其中一定有仇烨霖的手笔。 风离痕、时七、明月、飞廉魔君…… 闻人异在心底默念着这几个名字,仔细推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中忽的灵光一闪。 那种感觉来的极为突兀,也非常的莫名,但不知道为何,闻人异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离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至于现在…… 本来就对于被强行掳至魔界而感到不爽,但因为心中存着想要将事情都弄清楚的想法,就算是时不时都需要对着仇烨霖的那张虚情假意的脸,也都暂且都忍下了;但现在则不同,在明白了对方对自己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后,闻人异还能砸留在这里,每日和仇烨霖朝夕相对,那是根本就不可能是的事。 离开魔界,是必然的选择。 凭借着在来到魔界后瞎逛了好一段日子的端木少烨的经历,还有自己有意留心,从哪一条通道离开能够避人耳目,什么时候动身,这些都已经在闻人异脑中翻滚,谋算许久。 现在再加上曾经也离开过几次,跑去修真界的苏曼在一边提供了一些有用信息,闻人异心中更有了一番计较。 今晚夜探王宫,本来就是避着人过来的,此时离天亮也尚有一段时间,略一思忖,索性决定从王宫出来后,直接找到传送通道离开魔界。 本来他的东西也都是随身放在储物道具里,不曾落下什么仇烨霖那边,自然也不存在回去取东西一说,而且今晚出门前,他有留意到仇烨霖与时七都不在府内,虽然不清楚他们又有何打算但他们不在,却是正好便宜了自己。 对于闻人异的决定,端木少烨向来不会有所异议,听见前者说今晚就要离开,自然是举双手赞同,无有不应的。 缩在一边,尽量减少自己存在的苏曼听见两人的谈话,眼前不由一亮,以她现在的情况,继续留在魔界,难保不会第二次被抓,可要是能够去修真界就不一样了,毕竟不是仇烨霖的地盘,又那般的幅员辽阔,要是能够去那里,一时半会的绝对不会被抓回来,二来等时间久了………..她自己知道自己斤两,换作是三姐六姐那样血统纯正的,说不得他们还会派人来抓,似自己这样的,待时间一久,估计过去也就过去了。 这么一来,就算过去了,以她的修为想要混的多好谈不上,但总不会比被关在这里,被人当成牺牲品要强的多——总归她从小到大,就算是在这王宫里,也没过的又多好。 短短一瞬间就将利弊分析清楚的苏曼很快就下了决定,眼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交谈完毕,就要准备走人了,心底的危机感战胜了胆怯,忍不住将人喊住,弱弱的表达了一下想要跟着走的意愿。 从闻人异两人的角度来说,带上苏曼那完全就是个累赘,端木少烨转了转眼珠,才想说话,生怕被拒绝的苏曼着急慌忙的插口,“我曾经跟着三姐她们从传送通道过去修真界,我认得路!”怕筹码不够,忍不住强调道,“那条通道是三姐让人偷偷布置的,别人不知道。” 不过相对来说,也没常用的那几个传送通道来得稳定这一点,苏曼就矢口不提了。 老三当初之所以萌生了这念头,也是因为风离痕不让她么李离开魔界缘故,这才打起了这种念头。 “别人不知道”这几个字,听的闻人异心下一动。 以他如今的情况,自然是越少惊动人越好,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条传送通道,无疑是最合适自己的,但问题是……… 闻人异的目光停留在即使缩着身子,双眼却睁得极大,一瞬不瞬的看向自己的苏曼,这个女人所说的,又是否属实,抑或是,又一个陷阱? 等了片刻都没等到回应的苏曼心头一凉——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眼前两人不愿带自己同行的理由,便是他们不说,苏曼也能猜得到,无非是她提供的情报的真伪,还有自己是否可信。 就算心底再屈辱,苏曼也知道情势比人强,犹豫了一会,咬牙道,“我愿与你们立契,倘若背叛,就叫我不得好死,只求你们带我离开。” 第二百七十一章 撇开这一次出行的背景与目的,单纯从刷经验值的角度来说,这样一个一个宗派清理过去,还是很不错的——因为目标密集且等级不低。 从向名单上的第一个门派下手开始,景黎就发觉了自己的经验条就跟坐了火箭似得“咻咻咻”往上涨,就剩最后两个门派时,经验条已经满了近一半。 如果照这种速度下去,景黎感觉自己离元婴后期不远了,再进一步,似乎化神期也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了。 魔族副本还真是一个刷怪利器。 又一次刷完一个点的景黎拿出那张名单,把上面的某一个名字划掉,顺便估算了一下,将名单的上的门派全都清理完后,会涨多少经验条。 正琢磨着,就听见远处的一声惊呼,循声外去,正好瞧见商陆几个围成了一堆,惊呼正是从那边传来。 “两位师兄快来!”人群中,商陆转过身来,冲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挥了挥手。 看这情景,估计是发现了什么,景黎将名单收起,和苍麒一起走了过去。 “发现什么了?” 见他们两人过来,原本围成一圈的众人“呼啦啦”一下向两边散开,留出位置,指了指某处,“师兄,这里多了这个。” 这个? 景黎疑惑的顺着众人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双圆形的阵法图出现在地上,阵法边缘还镶嵌着好些灵石,从色泽上来看,都是极品灵石。 地面上的阵法没有激活,却有一层黑灰色的暗光在阵法表面,沿着地面上的轨迹缓缓的游走。 “看起来是个传送阵,不过……”景黎奇怪的挠了挠下巴,“这种画法我倒是还没见过,和我们平时用的好像不太一样啊。”还都有极品灵石,这是通向哪里的传送阵,这么大的手笔? 苍麒仔细打量了地上的阵法片刻,微微拧起眉来,“是传送通道。” 景黎:“?和传送阵有什么不一样吗?” 苍麒还没来得及答话,地面上的阵法上忽有一道亮光闪过,众目睽睽之下,一道光柱拔地而起,直冲云霄,阵法边缘所嵌入的灵石也同时发出光亮来。 周围围观的众多弟子盯着那道光柱,诧异纷纷—— “这是有人过来了?” “这也忒凑巧了,这传送通道的动静,比传送阵大上不少啊。” “也不知道这过来的是谁,要是位道友也就罢了,要是过来的又是个魔族,正好将他给宰了!” “也未必就是魔族了……” 众人正议论纷纷,那道光柱已由强转暗,自强到弱,渐渐收敛,露出里面的人的真面目来。 现场安静了一瞬,才有一个声音小心翼翼,还有些点纠结的问道,“额,这一个……算道友……还是算魔族?” 才从扭曲的传送通道中出来,还没回转过心神,就听见身边有人在说话,闻人异睁开双目,就看见一大圈人围在通道外,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落在自己身上。 莫名其妙就被围观了的闻人异:“……” 九华宗门内弟子众多,他当然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认识,但就算不认得,也总有那么一些平日里见过,觉得眼熟的,更不必说,这些个九华宗弟子身上都还穿着制服。 一出来就被这许多同门给围观了的闻人异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苏曼提过的这个传送通道的出口处坑爹的设置在了九华宗内或是其附近不远处。 “哎呦,这什么破通道!” 满是埋怨的声音不忿的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端木少烨觉得自己和魔界真是天生犯冲,过去的时候,是被司嫣顺手扔过去的,那种扭曲的窒息感自不必说;这回走了苏曼提供的,据说是她三姐特地为了溜到修真界所让人建立的,不为人知的隐秘通道,还以为有多稳妥靠谱,结果差点没恶心的叫他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修真界的传送阵虽然也偶有颠簸异常,但通体来说都还是很靠谱的,毫无防备之下又受了一次虐的端木少烨对于魔族们习以为常的传送通道愈发的没有好感,甚至还在心底暗搓搓的诅咒着这些魔族们在通过传送通道来修真界时全部都倒霉的遇上空间裂隙或是空间乱流。 听见端木少烨抱怨的苏曼默默的将自己的身体往后缩了缩,尽可能的减少存在感。 想要在两界建立传送通道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布阵者不单要极为精通阵法,本身的修为也绝不能低,不然力量不够,所建立的通道就很容易出岔子。 她三姐既然是背着父亲偷偷叫人建的通道,自然不可能让那些跟随在风离痕身边的高手们动手,只能退而求次的在二流高手里挑了一个。 这样建立起来的传送通道,虽然说能够到达目的地,不过这个稳定性就略差上一些了。 她当时也没想到这个,自然也就没提,现在,就是她不提,闻人异两人也知道了……… 不满的抱怨了一通,却奇怪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端木少烨纳闷的睁开眼睛,眼皮才掀开,就被眼前围着的一大帮子人吓了一大跳。 在他想来,传送阵或是传送通道这种东西,建在自己家里的除外,难道不都是找个僻静荒无人烟的地方建的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前来围观。 而且,这群人身上穿的衣裳,他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 两方人马默默的对视了一阵,最近还是一众围观党们先有了反应,有志一同的扭过头,看向身后的某一处。 闻人异几人这才注意到,包围圈外还有人,一抬眼,正好与对方打了个照面。 景黎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看见闻人异他们的。 那天,对方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司嫣直接送去魔界的,而在那之后没多久,明月就直接叛变,闯入禁地,放出飞廉魔君,将九华宗搅合的一团糟之后,两人一人回了魔界。 现在,闻人异又出现在了这里。 景黎并没有忘记,这里,是已经被魔族鸠占鹊巢了的昇阳门的地界。 对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和这些的人共同筹谋些什么,还是其他? 回忆起司嫣提前眼前人时,一口一个的小主人,景黎不由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闻人异身上打了个转,扫向一边,端木少烨那天早早就被司嫣扔进了空间裂隙,是以他并不曾见到。虽然观其气息纯正,不似魔族中人,但既然是和闻人异一起出现在此的,其身份立场少不得要打上折扣。 目光再一次回转,落在了缩在两人身后的苏曼身上。 单薄的衣裳,略显凌乱的头发,苍白而精致的脸上难掩无措不安。 说实在的,这么个形象,又是和两个男人在一起,实在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些什么。 景黎的视线不由的飘忽了一瞬,又在那剔透似血琉璃的双眸上顿了顿。 ……该说闻人异的胆子果真大么? 在场注意到苏曼身上的并不止景黎一个。 众九华宗弟子在甫一见到从传送通道里出来的人是闻人异之后,都有点小纠结——他们不像景黎他们一样知道了对方的另一层身份,但是,明月叛变这件事,九华宗上下无人不知,闻人异是明月的亲传弟子,要说后者一点都不知晓明月的不妥………有谁会相信? 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他们再看见久不露面的闻人异,心中存疑是肯定的,可还是那句话,他们也不能确定闻人异在明月叛变一事上究竟知道了多少,如此,在见到对方之后,便有些犹豫不决不起,不知道是应该一哄而上,直接把人给堵了,带回九华交给宗主他们发落,还是…… 但是这一点顾虑,在看见对方身后的缩着的人之后,就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那些被魔种寄生了的人,一开始还能维持住原本的样子,叫人不好分辨;但是,纯粹的魔族,还是很好辨别的,不说那一身的魔气,就是那一双双的红眼睛,就绝对的明显了。 在他们还吃不准闻人异立场究竟为何的时候,对方明目张胆的带着个魔族女子在身边,这个事情,就很微妙了……… 商陆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边上瞟了瞟,准备等两位师兄一声令下,他们就冲上去把人给围堵了带回宗门去。 一睁开眼就被眼前的状况弄的有些措手不及的闻人异初时还以为自己是被传送到了九华宗左近,但是在最初的诧异过去,回过神后,再打量了一下周围,便能知此处绝对不似他之前所想,与九华宗有关。 远处还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的尸体,闻人异瞳孔猛地一缩,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余光又瞥见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向着某处看去,下意识的望过去,就看见了两道并不陌生的身影。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三双眼睛,六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沉默了半晌后,还是闻人异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静,不甚在意的扫了眼两边,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没想两位师兄竟也在此地。”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的提防来。要说司嫣被两人抓回去之后守口如瓶,什么都不曾吐露,那显然是不可能的。问题就在于,她究竟说了多少,苍麒他们又究竟知道了多少。 闻人异微笑着直视苍麒,笑的一脸和煦。“这么大的阵仗,倒真是叫人意外。” 苍麒淡淡道,“在此地遇见闻人师弟,我亦颇感意外。” 从闻人异开口起就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况的端木少烨听见这话,忙不迭截过话头,笑道,“真是缘分啊!没想到几位竟然都在啊,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大家都在这?” 他本人虽然不是九华宗的弟子,奈何跟了一个身为九华宗亲传弟子的主子,为了更好的替上面做事,自然要将九华宗内部的情况摸清楚,免得关键时候掉链子。 宗门辛秘什么的他是没办法打探到了,但其他的一些情况,他心里早已摸清了七八成。 比方说,他家主上的几位师兄都是些什么性情。 要是现在站在这里是的哪位长老之流,或许会很棘手,但,眼前的这一位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啊……… 端木少烨的目光不自觉的往苍麒身上溜去,虽然还没亲身接触过,但是这一位九华宗上下皆尽信服的大师兄应该不会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将他们拿下的人才对。 得趁着火苗燃起来之前给迅速掐灭了,不然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不会是对方。 他这套近乎的话一出口,作为当事人的两人还没说什么,边上一众围观的九华宗弟子就先无语了——这语气,这话,倒好似他们很熟似得! 端木少烨也知道以他家主上的脾气,指望他来主动解释,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此,便只能他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当做没瞧见周围人近乎实质化的无语目光,端木少烨厚着脸皮继续套近乎,“才准备回九华的,没想到在这就遇见了各位师兄,还真是有缘啊……” 众人:……谁是你师兄啊…… 闻人异真心觉得自己当初收手下时瘸了眼,才会收了这么个二货回来,哪怕知道对方是为了脱身而有意如此,但是这种几近于废话无异的托词,真是恨不得马上就让对方闭嘴。 对于他们来说,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此地——尽管他们离开时没有人发觉,但难保他们离开后一直不会有人发觉,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早离开微妙。 但眼下就苍麒等人在,想要轻易离开,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可能,闻人异并不想在此动手,一旦和他们动手,几乎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和对方不是一伙,再加上明月弄出的那一出,估计全九华宗都不会放过他,此是其一;至于其二,要是真的动起手,他虽然不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能突破,但至少做不到全身而退,又有随时可能赶到恶追兵,动手实在非明智之举。 心念回转间,就听见苍麒的声音—— “闻人师弟为何会在这里?” 瞎扯了半天,一半是为了套近乎,一半是在脑中快速盘算着寻个什么借口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跟了一个魔族,只可惜还没能端木少烨想出一个合理的说辞,他想忽悠的对象就先发问了。 苦思冥想无所得,正觉大事不妙,就听见他家主上忽然开了口。 “出口在这,我自然在此。”闻人异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远处的那些尸体,“倒是大师兄忙了这么久,不知收获如何。” 那些尸体就那么躺在那,闻人异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得到,苍麒也无意掩饰,反而直接道, “闻人师兄久未回宗,不知道消息可否灵通?” 果然。 闻人异眸光一凝,若无其事的反问,“不知大师兄所指何事?” “明月叛变一事,不知道闻人师弟可有耳闻。”虽然是个问句,但苍麒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疑惑语气存在,反而像是一句陈述句。 听见这话,端木少烨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就知道事情没这么容易,果然要糟。 在魔界看见明月,就知道这事会将他家主上拖下水,今日一打照面,果然是不幸言中。 下意识的看向身边,准备等他家主上一听令下,就突围出去。 和属下脑回路从来没有在一根线上过的闻人异这一次也同样完美闪避了后者的目光,盯着苍麒看了片刻,才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不管他知道还是不知道,他都会因为这件事被拖下水,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多费唇舌的,这件事的决定权,从一开始就没在他手上。 “我们之前在个不毛之地待了月余,对于近期发生的大事还真不太清楚。” 刻意提高了的声音正好将闻人异的声音掩盖过去,端木少烨长吁出一口气,“还以为这次要回不来了,幸好……”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还不知道闻人异是当着景黎两人的面被司嫣抓进空间裂隙的,故意将话说的模棱两可,引得众人往别处险境去想。 一句话带过他们之前的行踪,又顺着苍麒之前的话往下接口道。“明月真人风光霁月,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等事。”随即又转头看向身边,感慨道,“原本还觉得我们在那破地方困了这么久不是件好事,现在想来……总好过你们师徒兵戎相见……” 安慰的同时顺便替他家主上洗白了一波。 只可惜,他的这番苦心注定要白费,只不过拆台的对象,不在他预想之中罢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苏曼。 不管闻人异他们能不能被洗白,她的魔族身上是板上钉钉的,原本还想着从传送通道出来后就与两人分道扬镳,谁知道一出来就被这么一大帮子人给堵了,生怕被抓起来“除魔卫道”,只能刻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顺便一个劲的往闻人异两人身后缩啊缩,一直缩到了最里头,脚下就是她们之前出来的传送出口。 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脚后跟一疼,下意识的跳开,低头一看,那一圈圈的轨迹正在发光。 苏曼吃惊的张了张嘴,伸手想去拉前面人的衣袖,只是对方的动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的多。 还没等她碰到人袖子,似曾相识的光柱再一次拔地而起,冲天的光柱里,两道模糊的黑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率先从渐消的光柱里走出来的,是一头体型长逾两丈的矫健黒虎,每走一步都带动着身体肌肉的运动,彰显出流畅的线条,张开血盆大口,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长有倒刺的长尾巴往后一勾,正好卷在了身后人的小腿肚上。 再看这黒虎身后,一个高大结实的身躯渐渐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不甚起眼的灰黑色衣服,即使被衣服所包裹住,也看出隐藏在下面的,优美有力的线条,偾张遒劲。 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很奇妙,乍看之下并不起眼,但一单注意到,就很难在挪开眼,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一处,想看看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出乎预料的,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并不是一张英俊或是端正的脸,甚至,那几乎不能被称之为脸。 伤痕如沟壑般纵横交错,凹凸不平的表面上结出深浅不一的疤痂,让毫无防备的众人登时一愣。 “时、时将军……” 离的最近的苏曼是受到时七身上的煞气的冲击最甚的一个,一张俏脸上血色全无,结结巴巴的喊出来人的名字。 苍麒的目光在来人身上顿了顿,将军? 没想过追来的人会是时七的闻人异瞬间紧绷起背脊,他不会忘记当日自己是如何被擒的屈辱。 时七从光柱中缓步而出,无视于周遭或探究或惊讶或警觉的目光,目不斜视的向着正前方走去,跟在他身侧的黒虎不紧不慢的跟上。 “少主。” 时七低下头,神色恭敬的向眼前的人行礼。 他的这一举动,直接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从他身上,又重新回到闻人异的身上。 尽管对着时七这一张毁容的脸看不出什么,但好歹他的眼睛没问题,比起苏曼那样剔透的血色琉璃,时七的双眸,更像是经年累月下,黏腻的血液,死寂,却又带着令人战栗的不详。 更不必说那一身毫无保留,肆意外泄的凶煞之气。 ——魔族。 一个强大的魔族。 在场人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而这个魔族,却称呼闻人异为少主。 如果说在时七出现之前,对于闻人异的立场还摇摆不定的众多九华宗弟子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那么现在,时七的这一举动,将他们的希望给彻底毁了个粉碎。 “你竟然真的和他们是一伙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出第一句诘问,很快的,第二句,第三句…… 声声诘问中,闻人异的目光没有在其他人身边有片刻的逗留,而是直直的锁定在了眼前看似温驯恭敬的男人身上,看对方现在这模样,丝毫看不出当日对自己出手时的狠厉。 时间卡的这般凑巧,“呵——”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时七神色不变,仿佛没听见闻人异的那声嗤笑一般,依旧恭敬非常的站在原地,曲起的脊椎弧度不变,好似得不到对方的允许就不会直起身来。 除了两位当事人之外,在场唯一一个知道两人真实关系的端木少烨瞧见时七这般作态,心中当真是一万匹羊驼奔腾而过,差点没咳出一口老血来——这个阴森的毁容男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家主上众叛亲离! “喂!我说你……” 愤怒的话语才起了个头,就见低头曲背的男人蓦地直起身来。 看见时七装模作样的恭敬觉得不爽,这会对方不装了,却愈发不爽了,才想讽刺两句,就见对方扭头,视线平直的从周围人身上一一扫过,不快不慢,给人感觉他就看了两人,却将在场所有人都收进了眼底。 被这么一张堪称车祸现场的脸,用阴森的目光从面上扫视而过,换谁都会觉得不舒服,哪怕对方还什么都没做,潜意识里警报已经大作。 一个年轻的弟子沉不住气,首先冷哼道,“看什么?” 那冰冷滑腻的视线,就像是阴冷的毒蛇缠绕周身,叫人止不住的心底发寒。 时七不答,反而再次向着闻人异躬下身,只是这一次,不像前一次的沉默—— “这些人对少主不敬,请少主允许属下为您清扫杂碎。” ——卧槽! 如果眼光能够杀死人,时七的身上一定已经布满了筛子。 端木少烨恨不得上去撕了对方的那张破嘴,一盆脏水还嫌不够,这是要把他们往死里坑啊! 就是不用看,他都能感觉到四周因为这一句话,而陡然攀升的杀气与怒意。 “好大的口气!”不知谁冷笑数声道,“就看你有没有这份能耐!” 话音将落,就有许多道劲风从各个方向不约而至,空气中瞬间就炸开了一片。 时七本就只是为了让众人对于闻人异的身份肯定而走的形式,眼见九华宗弟子沉不住气先动了手,正中他下怀,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嘴上斥责了一声放肆,手上却是动作一点不落,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抬手一掀袖摆,就仿若大片乌云压境,将一众杀招法器悉数挡下,向前踏出一步,以身体为圆心,向周围震荡开层层涟漪。 再次翻手倾覆袖摆,刚才被挡下的那些招式与法器转变了方向,纷纷向着各自的主人疾冲回去。 在这一大波攻势冲进人群之前,一个人影先其一步,护在人群身前,挡下了时七的凶行。 “!——” 一声极其尖锐的耳鸣声响起,闻人异脚下的整个地面都向下陷了数寸,且还有继续加深之势。 闻人异身形一闪,从坑内闪出,落在一边。 时七对于他的中途插手似乎并不意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语气平淡道,“主人安排少主进九华宗两载,现在既然事成,少主实不必再委屈自己与此间人为伍。” 轻飘飘一句话,竟是直接将闻人异在九华宗做过的一切全部抹杀,还再次替后者拉了一波仇恨值。 闻人异怒极反笑。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就是不想出手也只能出手了,难不成真叫时七把九华宗的人全给杀了,坐实了自己和他同流合污的罪名? 别说这里还有苍麒两个在,就算是想要灭口都没那么容易;就是这两人不在,他也相信,眼前的男人必然会留下一个活口来,为了让他将自己的罪行传回九华,叫自己再翻不了身,沦为过街老鼠,无处藏身。 真是……妄想! 被罡风吹鼓着的衣袂与长发翻飞,怒火升腾的黑色眼眸里渐渐染上一丝血色,穿着那一身的黑衣,整个人看起来仿若修罗在世,煞气冲天。 闻人异生平最恨人威逼算计,时七很荣幸的将这两样都占齐全了。 本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还真当他会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成。 要说刚到魔界时状态不佳,不敌对方是他惨败;现在他伤势早已大好,又在万血池内觉醒了血脉之力,再想随意摆布自己,呵,做梦! “你应该感谢你的主子……” 数道黑影自闻人异身后倏然窜出,速度快若鬼魅,从数个不同方向刺入了时七体内。 闻人异冷哼一声,欺身压上,“……让你死在我手里。” 时七不以为意的站在原地,别说同样的招式对他无用,这一招,上一次对方就没能得手,以为在万血池里待过,就能赢过自己了么,天真。 心里再不以为然,嘴上却不忘请罪,“是属下太操之过急了,竟坏了少主的计划。” 说完,就像是为了自我惩罚一样,眼看着闻人异的逼近,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 这一幕看在其他人眼里,便是“闻人异之所以对时七动手,盖因后者说破了他心中所想,恼羞成怒之下动的手,而时七站着挨打,也不过明白自己坏了事,甘愿受罚”。 端木少烨此生从未见过有似时七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怪道被毁容了,原是这货自己就不要脸的。 看见时七如此作态,闻人异眸色一沉,眼底的血色越发鲜明,黑色所幻化成的刀刃直直刺入时七体内,一切看起来都与上一次交手时无异。 时七笑他自不量力,他却嘲弄于对方的自以为是。 是自己看起来太好欺负了不成,从司嫣到时七再到仇烨霖,一个个都以为自己会任凭他们摆布? 被黑色刀刃刺入的*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最后只剩一幅皮囊与一副骨架。 有了上一次的反转经历,这一次,目睹主人变成骨架的黒虎没有再发狂,只是略有点焦躁的在喉间低吼,长有倒刺的长尾拍打着地面“啪啪”作响。 在旁围观的众九华宗弟子这回没有再轻举妄动,只是警觉的盯着包围圈中的人影——等闻人异处理掉了不听话的手下,便该对他们动手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本该出现的人影却迟迟不见踪影。 黒虎开始感觉到不安,皱起鼻子,焦躁的同前爪刨着地面,不怒自威的虎目死死的盯着闻人异,背部弓起,随时准备发难。 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等待中的人都渐渐开始不耐起来,唯独闻人异神色淡漠如常的站在原地,不因外界的影响而产生变化。 若不细看,绝对发现不了那双染上了血红的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愉悦。 端木少烨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不动声色的环顾了一圈周围,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外围处的两人身上,若是解决掉了时七,能对他们的离开造成阻碍的就只有两个了。 只是,若是今日真的就此离开,他家主上身上的污水就真的洗不掉了,除非…… 此起彼伏的惊呼打断了端木少烨的思绪,回过神来,发觉就剩了副皮包骨的时七,又活了过来,只是这状态,有些不太好。 “咳……是我大意了。” 时七垂下眼,看向心口的位置,手掌下还能感觉到那钻心蚀骨的疼痛所造成的肌肉的扭曲。 对方比自己预想的进展的更多。 这一回,是他太过自负了。 时七抬起眼,向闻人异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原以为对方在万血池里觉醒了体内的血脉之力,能够将其中的五成融汇,假以时日贯通,就很难得,没想到…… 吞天之体,确实是叫人惊叹。 主人果然没有看错,只有闻人异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有闻人异才能达到主人的要求,助主人成事。 不过才是个元婴中期,竟然能够伤到自己,时七眸色渐沉,心中已有了决断,既是如此,原本的计划便做不得数,这般的异数,只有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能够放心。 时七松开捂在胸前的手,因为疼痛而稍显弯曲的背脊再一次挺直,伸手揉了一把焦躁不安的黒虎的脑袋,手指从虎首一路游走直背脊,以作安抚,待黒虎略安静下来后,忽然动作。 时七的速度,闻人异早已领教过,心中早有提防,在对方身形一闪的同一时间,已提前做好了准备。 饶是如此,在须臾闪至跟前的人的面前,心中还是暗自皱眉——时七的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了,难道说,上次,对方根本就没出全力? 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只是眼下也顾不得其他,只有先将人拿下,他才可能有翻盘的计划,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眼看着两人就要二次交手,时七的身形忽的在半空中扭转,改道直取闻人异的身侧。 闻人异心下一凛,立时撤身回护,到底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抓住对方的一片衣袖。 缺了半片袖子,还被人控制住了要害,上一秒还在围观自家主上英姿的端木少烨一脸懵逼的看着闻人异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后知后觉的想要扭头看向身后,才一动作,就觉喉间一紧,马上老实了。 时七无视于对面之人陡然攀升的杀气,语气恭敬的陈述道,“还望少主早日归来,属下带人先行回魔界,静待少主凯旋。” 说完也不管对方是何反应,整个人化作一抹流光,带着人质与爱宠一起消失在众人面前,徒留满地寂静。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这突然而至的变故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许多双眼睛循着那一道流光,待其消失在天际后,才渐渐收回,又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包围圈中心的人身上。 意识到这些不善的目光,苏曼不自觉的往闻人异身边凑得更近了些,殊不知这一举动令在场的九华宗弟子望向身边人的目光越发不善。 “现在……怎么办?”还以为来到修真界后,就能找个隐蔽些的地方带上几年的苏曼对于眼下的情况有些慌张,她还从未有被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经历,只能找身边人打主意。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难道还真叫时七再把端木少烨抓回魔界去? 时七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间接的表明了身后人的立场,不需要再对自己做戏的仇烨霖难道还会像前一次留下端木少烨么。 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将人抓走,真以为自己拿他没办法么。 闻人异站如同一尊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得不到回答的苏曼一边警觉得盯着四周,生怕九华宗众人一言不合就动手,一边略显慌张的将视线往身边倾斜,而闻人异却微抬着下巴看着虚空,阳光透过厚实的云层漏出几缕照了下来,为他的半边脸打上了阴影,让他整个人就像是站在光与暗交织的地方一样,有一种莫名的沉闷压迫感。 不知怎的,苏曼心底忽然涌上一丝不安,就像是那天时七闯进王宫,将她们擒下关押进后殿作为祭品时那样。 片刻后,稍显紧绷的气氛被突然的嘈杂声打破,苏曼听出刚才第一个诘问闻人异身份的人的声音——“尔等魔族,还不快束手就擒,跟我等回去,听从掌门发落!” “吵死了。” 闻人异的音量并不高,但是其中凌厉的却让在场的人都闭上了嘴,安静了一瞬后,很快又有人反应过来,就听之前那个出声的弟子怒道,“尔等伤我同门,毁我宗门,如今安敢嚣张如斯?简直欺人太甚!” 现在站在这里的,有好些都是从那一场变故中侥幸捡回一条命,休养了个月把才能下地的弟子,本就对魔族恨之入骨,现在得知眼前这个曾经的同门很有可能就是推动了这一次事件的幕后推手,新仇加旧恨,就算知道双方实力有差距,但也没有一个肯退缩的,反而因此更被激起了血性,一个个杀气腾腾的蓄势待发。 闻人异看着这些发难的同门,眸色越发沉了,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发火,只是抿直了嘴角,微侧过脸,焦距落在了某一处。“他们拦不住我。” 在场的人再多,真正能够令他在意的,却只有那一两个而已。 他的话无疑很不客气,尤其是在之前时七替他拉稳了一大波仇恨之后,但是看见苍麒神色如常的样子,一众弟子面色各异。 商陆心细,在反应过来从时七出现开始,直至离去,对于其在中间爆出的关于闻人异身份一事,苍麒都没有正面作出反应后,心底隐约有了一丁点猜想。 没再跟着周围的师兄弟们起哄,还制止了身边的一些人,看苍麒如何应对——对于他们的大师兄,九华宗弟子总有一种谜一般的信任。 闻人异也不耐烦再在这里待下去,耽误了这么一下,以时七的速度,怕是已经飞出老远了,目光从苍麒身上扫过,又在景黎身上打了个转,虽然对于两人的反应有些疑虑,但这两人不干涉,无疑是对自己有利的。 一团黑雾忽的从闻人异脚下腾起,很快整个身体都被这黑雾同化,宛如一道泼墨向着时七离开的方向直追而去。 原本跟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苏曼见状一噎,也想效仿,“呼啦”一下,一大帮子人就围了上来。 其实就算真的跑路,也追不上闻人异那速度,而且现在还没恢复多少魔力的苏曼默默的缩了缩肩膀,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有些紧张的看着逼近的九华宗众弟子,不安的捏了捏手指,“我自己走……” 态度好一些,应该能够少吃一点苦头吧…… 比起已经消失的那几个,苏曼绝对是配合态度最好的一个,但对已经对魔族深痛恶觉的一众九华宗弟子来说,见惯了嚣张的,乍一下来了个看似乖巧的,反而更不放心了——想当初,明月真忍温柔可亲,有谁不夸她一声好,结果呢? 事有反常即为妖。 这个女魔头怎么这么配合?该不会又在算计什么吧? 不行,必须要加倍小心! 还不知道自己的主动配合反而引起了反效果的苏曼才出了虎口,自由了还不到半日,又重新成为了阶下囚,苦逼的又被上了两副禁魔锁链,默默的待在一边等人发落。 心底默默的想着,等到了九华宗,见到那位九华宗掌门,要是自己“弃暗投明”,是不是能被宽大处理…… 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将现场唯一一个仅存的魔族给擒了的众九华宗弟子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身后,望向那道即使一言不发,存在感却一点都没有减少的白色身影,等待对方的下文。 景黎瞥了眼被团团包围住,就算插翅也难飞的苏曼,视线又在那些看过来的人影身上打了个转,最后不着痕迹的收回,和身边人一样,抬眼看向天边,想了想,问道,“要追吗?” 虽然是一句问话,但其实并没有多少疑问在里面,显然是对于身边人的回答早有预料。 苍麒也不觉奇怪,微微颔首,肯定了景黎心中所想。 “现在追过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景黎拿出一个小巧的碧竹笼,掀开笼盖,里面晃晃悠悠的飞出一个金棕色的甲虫来,那甲虫不过半片指甲盖大小,若是不注意,怕是很容易就被人忽视。 那甲虫飞出竹笼后,仿佛醉酒般摇摇晃晃的在空中溜达了数圈,最后像是累了一样,停止煽动翅膀,落在了景黎的手指上,一动不动。 “织织给了我一对牵丝蛊,我刚才已经将雌蛊放到了闻人异身上,由它带路,不怕会走丢。”景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雄蛊的背部,那小的可怜的甲虫抖了抖,慢悠悠的探出一对细如发丝的触角,微微抖动。 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众人见状,不觉有些奇怪,便有人忍不住问道,“两位师兄既然要将人带回去,为何刚才不直接将人拦下?” 反而故意放对方去追人,万一对方有意埋伏,岂不是吃亏。 “对啊,师兄,那些个魔族最是狡诈,小心有诈啊!” 众人纷纷担忧,表示要一同前往,可惜才起了个头,就被景黎给掐灭了。 “我与师兄两人去就行了,还要麻烦诸位师弟,先将人送回宗门了。” 众人闻言,犹不死心的看向另一位,显然,他们的希望注定再一次落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两位师兄越行越远…… 两侧的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隐隐还能听见身后被夹杂在风里的一两句话。 知道闻人异的真正身份曝光后让众人很有些接受不能,也不意外,只是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时七,心中有了一番猜想。 “……刚才那人,师兄怎么看?” “言过其实,不足为信。” 想到时七说出那些话时,端木少烨一脸见鬼,恨不得活吞了对方的表情,景黎想了想,确实如此,不过…… “就是不知道,在明月这件事上,闻人异究竟知道多少了。” 要说闻人异与时七的关系不像表面上时七所说的起来的平和,景黎是相信的,因为刚才他从前者身上感觉到了对后者毫不掩饰的杀意;但这并不表示,闻人异的无辜,或是在明月这一件事上的一无所知。 不管怎么说,闻人异和魔族之间的关联是做不得假的,现在他们还不能确定的,就是对方所持的立场。 说到这一点,景黎忽的想起一事来,欲言又止。 苍麒:“?” “……刚才那个所谓的‘时将军’出现的时候,有红名预警,但是闻人异出现的时候,并没有。”景黎低垂着眉眼,略一思忖,“其实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第一次见到闻人异的时候,预警的红光着实显眼,可在那之后见到他,都没有出现第一次那般的情况。” 打从穿越过来后,只要有人对他抱有杀心,或是极度危险的存在,都会出现红名,但是像闻人异这样的,还真是只此一家。 苍麒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师弟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何处?” 如果他没记错的,景黎和对方的第一次碰面,应该是在…… “可是在禁地附近?” “我记得是在禁地附近……” 相似的内容同时从两人口中说出。 景黎与苍麒面面相觑,过了一会,迟疑道,“师兄的意思是……禁地?” 第二百七十五章 已替换 当时对禁地的事还不甚清楚,不曾多加留意,但现在仔细回想了一番,那时他们所在的位置,确实是已经徘徊在禁地入口附近了。 能够凭借一己之力令九华宗遭此重创的飞廉魔君,就算不曾亲身领教过对方的本领,也知道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 这样的人,一旦离得近了,会出现红名预警也不奇怪。只不过当时有个闻人异站在眼前,又不知道禁地的事,才会在有情况时下意识的将后者对号入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之后见到闻人异时都没有出现红名预警的事,倒是可以解释的通了。但是这样一来,闻人异的立场就很值得商榷了——不管怎么说,他的身世做不了假,而且,从那次在栖阳城的巧遇就能够看出,对方其实早已和魔族有关接洽。 又回忆起时七刚才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的那一番几乎是给闻人异的所站立场定型的话,景黎微微蹙起眉,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照理来说,都说出那种话了,一般来说都会直接出手将在场的人目标尽数扫除,但时七在说出那些话后……… 似乎并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 闻人异本身还没什么表态,他边上的那个同伴倒是气的不轻,更不必提最后直接被掳了带走一事。 身为属下,大胆的无视主人的意愿,甚至还将主人身边的同伴直接掳走后逃逸,这种事,可不像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能做出来的。 司嫣谈及闻人异时,言语间多有推崇;而刚才的那一个却很有些面服心不服,景黎越想越觉得奇怪,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来得及抓住。 * 万里无云的蔚蓝色天空中,一道流光自天边划过,带起长长的尾部,在天空中留下一条细长的剪影。 被抓来当人质但是没被禁言的端木少烨一路上没少咒骂,这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世家小少爷几乎将他自落地起所接触到的,所有最为恶毒与肮脏的字眼通通不要钱一般的砸到看时七的头上。 时七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动手教训对方,甚至都不曾将对方禁言,倒是跟在一旁的黒虎老大不乐意的拿尾巴抽了端木少烨的小腿一路。 这一路上出奇的顺畅,往日里出门,偶尔还能遇见一两个不长眼的想要杀人劫宝的白目,但这回别说是人了,就连飞禽都没碰见多少。 咒骂了一通没有得到一点回应的端木少烨早已口干舌燥,他本想仗着身上的法宝,诱使时七对自己出手,再借机脱身,没承想对方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眼看着身侧入快速倒退着的景致,心中不由暗自着急。 要是真的再被带回魔界,那真是求救无门了。 从来都很惜命的他完全没有要英年早逝的想法。 一定得在被带回魔界前想法子脱身,不然给知道在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正暗暗焦急着,忽的心念一动,似有所感的扭转过头来,看见有一道泼墨似的黑雾从身后直追而来。 “看来,他对你倒是挺上心的。” 一个声音从头顶响起,端木少烨这会也无暇去计较对方话里的讽刺,既然能在这时候追过来,怕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便动身了,不然以时七的速度,稍一耽搁,就能跑没了影。 可是这样一来,九华宗那头又该如何交代,一想到闻人异身上被打上了黑色标签,在修真界的经营都将付之东流,心中就不由越发的懊悔起来,要是自己当时多留个心眼,再谨慎一些,也不至于被时七给钻了空子,成为其手上的人质。 也不会陷入如今这般被动的状况。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并不以他的意愿为转移。 再这么担忧,事情已然发生,甚至,在意识到闻人异追赶上来之后,时七还有意放慢了速度,令前者能够顺利赶超到自己前面进行拦截。 如愿将人拦下的闻人异急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不虞,这种感觉,在时七被拦下后,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在一向呆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后,越发明显。 “太沉不住气了。”时七停下了脚步,摇头叹息了一声,言语里甚至对于闻人异的举动并不赞同。 就算知道事情有异,闻人异也懒得在与对方多费唇舌,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 时七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诧异,但在这一丝极其短暂的情绪过去后,他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稳重,游刃有余的闪避过对手攻击的同时,亦牢牢的将手中的人质抓在手中,不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 可怜端木少烨被抓了一路不说,好不容易这会看见了脱身的希望,偏偏时七还时不时拿自己来当挡箭牌,令闻人异在行动间颇有些投鼠忌器——这种被人故意用来膈应自己人的手段,实在是叫人恼火偏又无计可施。 看着眼前出手越来越凌厉的人影,时七眸色微沉,隐晦的闪过一光亮。 闻人异成长的越出色,对于他们来说,就越是满意。他成长的越出色,就越是说明他们的心血没有白费。 主人果真是眼光独到,正如他所说,闻人异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也是最为匹配的容器;即使是有万血池觉醒了血脉之力的效用在内,但能够在短短数月间,进步如此之大,此子天赋果然妖孽。 注意力一直放在对手身上,不敢有丝毫松懈的闻人异自然没有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热切,心下一沉,恐迟则生变,再无保留,手中长-枪一挑,枪头颤动,只见得他周身的空气,都在此刻开始呼啸了起来。 一个肉眼可见,由无数道长-枪重影所汇聚而成的漩涡,飞快的凝聚而出,在灵力的灌注下,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能力波动,以黑色长-枪本体为中心,向着周围迅速蔓延扩张开来。 黒虎长啸一声,先于主人一步跳了出来,嘶吼着亮出利爪,寒光湛湛的倒钩在日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晕。 “!——” 半空中,火花暴射,凌厉的劲风爆发开来,最后黒虎被震得向后倒退一步,却也借机踩住了□□的枪头,分毫不让。 喉咙间还发出一阵咕噜声,似在催促着时七趁机动手。 闻人异面色一沉,突然反手将长-枪抽回,脚下一旋,整个人回转一圈摆脱困境,借力暴掠而出,雄浑的灵力凝聚至黑色长-枪之上,一道黑芒直接劈向了时七门面。 与此同时,时七的身形也急掠而出,在半空中,将这一招硬生生的接了下来。 黑色□□宛如一条长蛇,灵活非常,窜突挑刺。 枪头就像是长着眼睛一般,不断的在半空中与时七交触,火花四射。 不过是数息之间,已过了数个回合。 而就在时七抓住闻人异一个破绽,逼得其身形倒退的那一霎,后者眼神蓦地一变,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步法,变换过身形站位,两步急跨而出,手臂以一种极为迅猛的速度快速抖动起来。 他这般一番动作。将一杆长-枪舞的密不透风,将体内灵力运转到了极限的长-枪之上。 每一下都好似有一个漩涡的形成,这些个旋风般的漩涡脱枪暴射而出,最后重重的砸在了时七的身上。 就听一声闷哼,一丝暗红缓缓自时七嘴角边流下。 而他的脚步,也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退了数步,然后还不待他回气,那种凌厉压迫再度袭来,他不得不继续竭力相迎。 他承认闻人异的天赋,也承认对方的进步神速,但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将对方看在眼里,这不是自负,而是以他的实力,注定看不上相距甚大的对手。 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着本质上的差距,而这种差距,从根本上就否决了他对于闻人异的看法,更不提,后者只不过是他的尊主所看中的一个献祭品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同一天内,连接被这个自己从来不曾真正看在眼内的祭品伤到了两次,以时七的心性,眼底都不免染上一层郁色。 面色一冷,在锋利的枪头即将抵达自己咽喉时,忽然抬手一个格挡,竟然将这刁钻的攻击给阻挡了下来,不过受到力量的反噬,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时七这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庞上,已是逐渐有了凝重之色。 时七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手持一杆长-枪,孑然而立的青年,说不出是什么语气,“我应该要夸你。” 右手握掌成拳,结结实实的一拳轰向了眼前人,一股极其暴虐的凶悍气息陡然爆发出来,整个人都因为久违的兴奋而微微颤抖起来。 只这一拳便是将其对方的凌厉攻势尽数抵御而下,而且在同一时间,擒住人质的左手也忽然施力,扼住了端木少烨的咽喉。 端木少烨只觉得喉间猛然一紧,极度的窒息感令他的太阳穴开始狂跳,与之同步的还有自己的心脏。 突然,那股窒息感消失。 还没来及为自己的劫后余生感到庆幸,就被突然间席卷而来的肃杀之气激的一个哆嗦。 猛然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两位意料之外的人影。 第二百七十六章 更新 不止是端木少烨,在场的其他两个人也多少因为突然出现的人而感到了一些惊讶。 闻人异会追过来,时七虽然有也觉得有一点意外,但并不会感觉到惊讶,毕竟自己掳走了对方的手下,真沉不住气追过来也是有的;但是苍麒两人会追过来,就实在是令他有些始料不及。 就算自己刚才的那一番误导性的言论没能彻底动摇他们,在明月的事上,闻人异也绝对是长了十张嘴都解释不听,依照两边的矛盾来看,就算九华宗的人对闻人异还没到了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地步,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手才是,又怎么会在此横插一脚。 从知道闻人异的存在后,他们就有意留心起对方,更不提有司嫣这么个监视人的存在,闻人异的一些经历他们不说了如指掌,也都能如数家珍。 闻人异和眼前这两人的关系………应该并不相容才对,既是如此,眼前这两人又为何…… 相比于时七的深一步思量,闻人异的想法则要简洁得的多——哪怕苍麒两人对自己的身份与立场还持有怀疑态度,但至少这两人绝对不会在这里向自己发难,否认在自己追来之前,他们就可以出手阻拦,不必等到现在。 更何况………..自己刚才与时七动手,他们也一定都看在眼里,结合不久前时七为了让人故意知道他们之间关系所说的话,就不信他们不起疑。 其他的事都可以暂时先放下,但人,他必须要带走,还有时七…… 思及后者在仇烨霖身边的地位,闻人异眼中闪过一眸晦涩,如果能将人扣下,不知道仇烨霖还坐不坐得住。 这么想着,目光忍不住向边上瞥去,以这两人的脑子,应该不至于过来扯自己后腿,不过…… “别妨碍我。” 景黎偏过头,望着立场不明的昔日同门,扯了扯嘴角,“等抓住他,你也跑不了。” 管他究竟是什么立场,统统带回九华,交给师尊和掌门去处理。 听见这话,闻人异倒是没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来——有一就有二,现在来了个时七,难保过后不会再来个时八时九,与其回到自己的地盘上,还不如跟着苍麒两人一起回九华,一来,他没有替人背锅的习惯;二来,九华宗里不乏高手,待在宗内,就算是仇烨霖想叫人将自己带回去,也必然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从景黎的话里不难听出他们两人的态度,正如自己所料,两害相权取其轻,相比于自己,还是时七更能引起他们的忌惮。 如此,正好。 时七盯着眼前的三个明明不曾说话,却仿佛达成了某种协议的年轻人,一言不发,旋即眼神陡然阴寒,磅礴狂暴的魔力波动,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在此刻自其体内疯狂的席卷开来,在这一片天空中引爆。 几乎是顷刻间,天地间就变了颜色。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句诗是对于此刻情景最完美的阐述,哪怕他们现在没有身处城门之上,但那股压迫感绝对是不遑多让。 高阶大能在面对低阶时,往往喜欢先用威压从气势上先一步摧垮对方的意志,这是大家都习以为常的,只可惜,这一点,对于在场的三个人来说,毫无作用。 越级挑战不是第一次,但正面和合体期杆上,确实是第一次。 越是往后,等级与境界所带来的差距就越发的明显。 景黎不敢大意,右手横在身前,五指翻飞,快速的变换着手印,以一眼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结出一个个印记,布置下双层防护结界后,又果断切换了内功心法,换成了云裳心经,甚至还打开了自穿越后,还没用过的阵眼。 这次的对手实力差距委实过大,不切个治疗实在是心下难安——这里可没有重伤回营地一说。 嗡鸣的剑鸣之声响彻而起,银白色的璀璨光芒涌动,直接化为一柄巨大的光剑,以一种惊人的声势,引起了黑压压的云层里,雷霆之力的共鸣。 凌厉的剑气,锋利得犹如要洞穿这方天地。 闻人异眼神冰冷,丝丝黑气从体内倾泻而出,一股股,一缕缕,或虚或实,滚滚的黑雾缭绕,就听唰的一声,三道圆柱形光芒从中迸射而出,带起道道残影,闪电般的出现在时七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那寒光森冷的枪头之内。 毫无花俏的招式,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枪,带着咆哮着的怒意欲杀气,凶悍的刺向了目标。 在这两波截然相反,却又全部带着万钧之力的强大凌厉破顶而来时,时七面色一沉,手掌掌心向下反手一握,暗芒从其掌心闪现而出,迅速拉伸开来,直接化作了一面铁锈色的盾。 时七将那盾向着一侧撑起,正好抵挡住那白色剑影;空余的左手一握又是一道暗芒,竟是直接徒手将那暴刺而来的枪头一把攥住,紧紧抓在了手里。 三方一时僵持胶着,时七微微掀起的眼皮里,带着一抹不屑之意。 双手手臂忽的一震,右掌松开锈盾,握掌成拳,一拳轰在了那面腐朽陈旧的盾牌上;握住枪头的左掌同时发力,不断收紧,响起一声声叫人头皮发麻的折断声。 满身的煞气毫无停滞的涌出,配上那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当真是比之最凶恶的修罗,更狠厉三分。 在即将被反噬的前一息,苍麒与闻人异同时撤回手,在失去了目标的可怕的力量,几乎是在瞬息间铺天盖地的倾泻而出后,再度出手。 时七全身的关节都在“咔咔”作响,面无表情的看着侥幸逃过一回,又不知死活还敢前来挑衅的两个后辈,闭上双眸,复又睁开。 瞳孔中的眼白部分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赤红充斥满眼眶。 那面铁锈色的盾面上一道暗芒闪过,瞬间就变幻成了两团暗色光团,冲向时七双手,从指尖开始,暗芒一路攀升,一直冲至手臂上方三寸,方才停下。 光线渐渐黯淡下来,露出刚才那个光团的真面目来。 那是一副通体铁灰色,荆棘遍布的拳套,在每一个指关节的位置,都有锋利的倒刺探出,一条暗红色的线条自上而下纵贯了整副拳套,就像是是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 闻人异微微眯起眼,终于认真起来了么,哼,正合他意。 如果说之前的时七给人的感觉还只是层层的压迫感,那么现在的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暴虐的毁灭感,就连这一片的空气,都随之紧绷起来。 这一次,时七没有再等待,而是先一步出了手。 作为本命灵器的拳套完全贴合着他的肌肉线条,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发挥到了极致。 看似速度并不快的一拳,却在对方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肉眼看到的,不过是最后的残影。 若论速度,在场的几个人里没有一个是慢的。 但偏偏,时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以前看的那些武侠小说里,常常会出现一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身为局外人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当自己入局,而对方恰好是一个等级高你一截,速度还快到了极致,才真正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时七的那两拳实在是太快,快到即使苍麒两人都已提前有了防备,却还是不可抑制的的受了伤。 时七的速度比之先前又快了一倍有余,且并物保留。 也就是说,刚才的速度,就是时七的极限了。 苍麒不甚在意的用指关节拭去嘴角的血液,心下有了计较。 一股熟悉的灵力忽的出现在体内,温和平缓,带着源源不断的生机,在体内各处脉络间游走,温暖而舒适,很是玄妙。 苍麒目光微动,看向不远处,正好望见景黎略带担忧的目光,心中微暖,嘴角边不自觉一丝弧度,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景黎犹不放心又往苍麒身上挂了两个持续,余光瞥见时七似又要发难,心中忽的一动。虽不知道时七的精神力如何,但对方的修为在他们之上,传音实在太过冒险,嘴唇微动,无声的吐出几个字来。 苍麒与他之间的默契自不必提,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微微一愣后,轻轻点了点头。 短暂的交流结束,恰好时七再一次出手。 而苍麒几乎是在其动手的同一时间,也动了。 时七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影,对于九华宗的大弟子即将陨落在自己手里这一件事,并没什么波动。 毕竟在他看来,这两个小辈能够让自己动用本命灵器,已经是给了他们极大的面子。 一拳击出,那种阴冷寒意,犹如跗骨之蛆一般,令人无法躲避。 “!” 时七忽的拧起眉。 在他出拳之际,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闪过,一拳挥出,才发觉他的速度的变化。 竟是足足慢了一半。 时七心头一凛,心知有异,然已经来不及了,呼啸而来的剑锋,已至身前。 一边的闻人异见状眸色一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时七的速度突然变慢,但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右掌一握,一柄泛着寒光的黑色□□便是闪现而出,枪身一震,划起凌厉弧度,对着时七的脑袋暴刺而去。 电光火石间,一面铁锈色的盾牌陡然耸立。 将同步而至的攻势格挡的同时,时七面色微沉,因为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有一瞬间不得动弹。 尚不知边上的景黎对他扔了好几回定身全是miss,好不容易才成功了这一回的时七怕迟则生变,正欲动作。 那看似雄浑的盾面,仅仅坚持了不到三息的时间,便浮现出裂隙来。而后“嘭”的一声巨响,竟是直接被生生震碎开来。 漫天碎片残渣暴射。 没想到自己的盾竟会如此不堪一击的时七在极为短暂的失神后,率先抓住了距离自己太阳穴只有半寸之遥的枪尖,枪尖在掌心疯狂的钻洞,与拳套摩擦间迸射出阵阵火花,闻人异眸色一沉,手上越发用劲,但时七又岂是易于制备,两人一时间胶着住,既伤不进目标,也始终无法将□□拔出。 这边僵持,这边还有一个随时可以出手,时七不欲再与两个小辈纠缠,难得的拧起眉,本来准备将除了闻人异以外的几人都在这里解决,再将前者带回魔界看管起来;到了现在,原本的设想显然已做不得数。 一声闷哼,时七与闻人异身形同时一震,向后倒退数步。 只不过闻人异背后空无一物,时七的背后却早已有人等候。 一直在边上暗搓搓的往时七身上扔定身和封内却总是因为对方等级过高而miss的景黎忽的眼前一亮,“师兄!” 时七眸光一凝,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一剑上所凝聚的恐怖灵力。 当即手腕翻转,一双拳套上爆出出阵阵火花。 “!——” 银色长剑呼啸而至,一种极端而纯粹的剑意,扩散出来,将他们所在的这一块区域从这一方天地间隔断开来。 “噗!” 灰黑色的身影接连倒退了数丈,才堪堪稳住身形,却终是不可抑制的喷出一口血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眼见主人受伤,一旁的黒虎再按耐不住,一声长啸,整个身躯猛然扑出,尖锐的利爪狠厉的拍向最近的人影。 闻人异手腕一抖,□□回护,又因为惯性形成一个弧度,在达到某一点时反弹出去,正好打中黒虎还没来得及的前爪上。 黒虎吃痛,想要避退,闻人异又哪里会留情,若非时七及时援手,怕是黒虎的左前爪要被枪头穿个对穿。 时七潦草的揉了把黒虎偌大的虎首,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从眼前的两个人身上挪开。 瞳孔忽然猛的一缩,一道黑气如同闪电般疾射而来,凌厉而狂暴的枪法,如同暴雨般,夹杂着凶悍的力量,狠狠的对着他周身要害笼罩而来。 时七见状,眼神陡然一冷,唇角似是掀起了一抹嘲讽弧度,旋即双掌合并,结出一个相当怪异的印法,漆黑色的魔力暴涌,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磅礴而浩荡的能量,带着令人窒息的强大与睥睨。 时七双臂猛然向前,而后瞬间双拳挥出,重拳轰出,带起的拳风将空间撕裂开一道道细长的口子,拳风之后,更是有着一道的巨大虚影若隐若现。 眼前着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即将击中自己,苍麒却站在原地并未动弹,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招恍若未觉。 就在拳影差一寸就能轰到他的前额的千钧一发之际,苍麒睁开眼,眉心裂开一道缝隙,一道白色虚影闪现而出,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意,与抵达的拳影轰击在了一起…… 另一边,闻人异对于迎面而来的铁拳,也是不管不顾的直接提枪相迎,没有任何花俏的招呼,简单的一挑一刺,便整个人一头扎进了紧随拳头而来的虚影之中。 “倒是大胆。” 时七将两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内,眼底闪过一抹讥笑,心念一动,两道虚影顿时扭曲起来,原本不甚分明的形状,逐渐有了外廓,且一点一点的填充完善起来。 不管是白色的剑影,还是闻人异,此时都已进入了虚影之中。 刺耳的摩擦声音,不断的从那两道虚影之中传出,火花溅射,灵光闪动,单只是用听的,就能知道里面的情况绝对不会安稳。 然而时七的面色,却是没有丝毫动静,他盯着两道已经凝聚成型的巨大虎影,手掌漫不经心的抚摸着身边黒虎那一身光滑的毛皮。 与场内的三人尚且保持着一段距离,却始终保证了苍麒在自己的技能效果距离范围之内,明面上游离与战场的景黎盯着场内那两道动静不断的虎影,余光一直有留意着时七的反应。 见对方仍旧是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不由微微拧起眉来。 诚然,若是单论修为,他们之间的差距自然是极大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拿对方毫无办法。 眸光一转,将四周围的环境全都看在眼内,最后,景黎的目光在某一处上顿住,心中隐隐有了计较。 正想着如何在不动静任何人的情况下,将这件事给办妥了的景黎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余光中耸动,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过去,就瞧见了一脸“卧槽,你终于发现了”的苦逼脸的端木少烨。 景黎:“……” 挣扎了许久终于成功引起了某人注意的端木少烨此时哪里还管那许多。 原本他一直被时七抓在身边,连想动弹一下都是奢望,本以为今日小命休矣,说不得就要倒霉的交代在这里,谁承想他家英明神武的主上直接追了过来,而后,又来了两个不算援兵的援兵。 怕已方腹背受敌的不安在瞧见双方接下来的动作后,渐渐放下心来——不管在苍麒两人心里,他们的身份究竟有什么问题,但至少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对方并没有在这里向他们发难的意思。 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将眼前的大杀神给解决摆脱了,才能无后顾之忧。 趁着这会苍麒两人同时发难,时七无暇他顾,将他禁灵索捆了扔了一边的好机会,端木少烨开始了在不惊动时七的条件下,尽可能的蹦跶引起目前在场的唯一一个有条件来搭救自己的人身上—— 师兄快救救我!师兄快来救我一救! ……谁是你师兄啊。 饶是这会情况紧急,对于端木少烨这等攀关系攀的这么……的,景黎还是不禁噎了噎。 端木少烨哪里还管这些,急的一个劲的晃着脑袋,期待现在的唯一一个无所事事的自由人前来搭救自己一把。 好不容易一直把他制的死死的时七这会同时应付两个对手无暇□□,将自己撇到了一边,只留下了黒虎看管,此时不溜更待更时? 如果不是他自己动弹不了,这会早就溜没影了,又何须苦逼的寻求外援。 做了好半天面部活动,终于成功引起救助对象注意的端木少烨真是忍不住要流下一把辛酸泪来。 将那张一息三变的苦逼脸看在眼内的景黎抽了抽嘴角,瞥见那头黒虎此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交手的三人身上,又见那边的战斗已到白热化阶段,就算时七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暂时也无暇他顾,正想出手,就见闻人异一个绕背,调转了位置出现在时七的身后,三人正好处于一条直线。 景黎眸光一闪,借着此时自己恰好处于时七视线死角的优势,向着某两个点飞快的结下一串手印后,在做完这些后,才飞身跃至某个倒霉蛋身侧,在黒虎发难前,先送了后者一记雷霆,毫无障碍的顺利将人从其身边带走。 终于得救的端木少烨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转过脸正想让景黎好人做到底,将时七下在他身上的禁制给解了——他记得这一位对于这些应该很擅长。 可惜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才站稳身形,转过脸来,还没等他看清楚身边的脸,就觉得一阵风过,冰冷的劲风毫不留情的刮了他一脸,让他的头发很是体验了一把群魔乱舞的豪放。 反应过来景黎竟然就这么扔下自己不管的走了,端木少烨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这位师兄!就算你要去帮忙,能先帮忙解开禁制么?好歹自己也是个战斗力啊! 对于端木少烨内心的抓狂一无所知的景黎在觑见时七头顶上的那一大片聚集而来的乌云时,就闪身出现在了时七的左侧。 他们几人此时的位置,算是还不能动弹的端木少烨正好呈现一个四边形,而这个四边形的中心点,无疑就是时七本人。 闻人异闷哼一声,旋即伸掌一握,似灵气非灵气,似魔气又非魔气的黑气源源不断的自其体内汇聚而出,直接幻化为一柄与其手上的长-枪相似,但不管是大小还是威圧感都更甚数十倍的黑色长-枪,长-枪之上,还弥漫着许许多多的诡异纹路。 随着他的一声低喝,血红色的华光冲天而起,一人一枪几乎是同时向前掠身而出,手中的□□与幻化出的黑色长-枪同步,在空中划出相同的轨迹,携带着惊人的能量波动,快若闪电般的袭向时七周身要害。 一道道凌厉的枪影,以一种极为霸道的姿态,毫无保留的刺向时七。 时七双拳耸动,一双手臂快若残影,硬生生将那些枪影,尽数接下。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狂暴的能量在天空上直接爆炸开来,骇人的余威波动震荡开来,可众人头顶的那一片乌压压的云层,却是纹丝未动,没有被影响分毫。 时七此般,看起来很是潇洒,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被接下的枪法,并未与明面上被他一一化解,反而借着两人交手之际,有一丝丝的古怪的能量无孔不入的钻进了他的四肢百骸,只是眼下实在不是一个探究的好时机,只能先行将那些能量压制在关元穴左近。 而他的周围,突兀的出现了八柄幽蓝色长剑虚影,形成一个圆环,恰好将他围困其中。 时七双目微眯,视线却是转向了头顶上方的那一片暗沉,那里,隐隐间,有着一股惊人的波动在成形…… 头顶的雷池正在蓄力,脚下的符文剑阵也不曾有任何懈怠。 苍麒抬臂,一剑斩下,冷冽而凌厉的剑锋似是将这周围的空气都一并斩裂,伴随着不绝于耳的炸裂声,银白色的剑光化作一道长虹,若闪电般冲着目标而去。 银白穿过幽蓝之际,久闻其声的乌云层也终于有了进一步的动作,深紫色的雷霆好似一张结实的大网,兜头兜脸的冲着下方的人影罩下,不给目标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 时七望着这排山倒海的攻势,一声冷笑,双拳紧握,磅礴的魔气直接是在其手中凝聚成型,而后化为一头长逾数十丈的巨大黒虎。 巨仰天长啸,接着一个虎扑,锋利的尖爪撕裂着雷网。 周围的空间已经被三人的这一连串动静而撕裂开一道道的细碎的黑色缝隙,下面的山峰与地面上,更是出现了一道道的深约百丈有余的沟壑、深渊。 这般可怖的力量的交锋,着实叫人心惊。 枪影刀光相撞,惊天之声响彻而起。 枪影、拳影、巨虎、雷霆、剑光,整个天空都被照应的恍若白昼,色彩纷呈。 下方的地面之上,巨大的裂缝,犹如蜘蛛网般刺眼的蔓延开来。 也不知究竟多了多久,三道身影齐齐暴退,每一人身体都是一震。 到了这一步,时七到底是将眼底的不屑与轻视去了,只是眸色却越发冷淡,衬着那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叫人止不住的心底发凉。 “能把我逼到这一步,足以令你们自傲。” 时七望着手上光泽黯淡了不少的拳套,喃喃道。 体型甚大的巨虎以一种遮天蔽日的姿态伸张开来,虎形渐渐模糊,不消多时,已幻化成为一片魔气弥漫的黑色海洋。 极其恐怖的魔气在天空之上席卷开来。 就是现在! 景黎没有半点迟疑的结出最后一个手印。 “!——”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个巨大的泛着白金色光晕的圆弧凭空出现在众人的脚底。 肉眼清晰可见的灵力波动从最外圈的那道圆弧向着中心一圈一圈的震荡开来,每一次的波动,都伴随着比最外圈略小上一号的圆弧的出现。 这些看起来不甚分明的光晕就像是流水一般的波动着,自觉绕开靠近外围的几人,低调而快速的向着中心地带前进。 这些循序渐进的白金色和刚才的幽蓝色剑阵融合在了一起,白金色与幽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最后交织成了暗金色的大小圆弧,高速运转着。 在这些圆弧转动着的同时,一股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从底部不断攀升,很快就触及到了由巨大的黒虎所幻化而成的那一大片魔气弥漫的黑色海洋。 两种截然相反的色彩碰撞在了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炸裂声响,有的只是步步紧逼,寸步不让的相互间的吞噬。 黑色的魔气以时七为源点,张牙舞爪的向下扩张,对一点点向上而来的暗金露出狰狞的爪牙,不允许它的侵犯;后来居上的暗金却也不甘示弱的一点点将双方接触在一起的部位吞噬殆尽。 若是以双方背后所依仗的人来说,理论上时七会赢是显而易见的——毕竟以他的修为与积累,怕是另外三个小辈全都灵力耗尽了,他都还能留有余地。 时七也正是如此想的,虽然也察觉到了脚下的暗金色圆弧内里隐含着伪装的极为巧妙的聚灵阵,他也并不担心。 就算再来十个聚灵阵又能有什么用,不提炼化的问题,就算是对方真的能够将它们收为己用,也改变不了他们双方之间在底子上的本质差别。 心念一动,那大片大片的魔气越发的浓郁张扬,气势如虹的吞并着眼前的两灵光。 眼看着那暗金色缩水了近四分之一,魔气愈加得意,乘胜追击,准备一鼓作气直接将眼前的美食吞下肚,刚才一直显现出颓然之势得暗金却一改之前,灵光大盛,反压过吞噬者,大幅度的开始扩张,占据地盘。 瞥见这一幕,时七眼神微微沉了一下,旋即一声冷笑,身形一转,便是闪电般的对着那一道道轨迹而去。 然而—— 就在时七的身体刚刚掠出之际,突然有一道凌厉的剑意从一旁刺来,将其逼得不得不避退一步,然后他面色阴沉的抬头,只见得立于第二道轨迹之上的苍麒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还不待他发作,闻人异便身形一动,对着他所在的位置暴掠而来,连绵不绝的攻势展开,将时七牵扯住。 三人很快就混战在了一处,时七想要将脚下的这片阵法轨迹给毁了,苍麒与闻人异却不会叫他如意;想要先行避退再来,却又被此两人缠的没有一点机会。 就在这般的僵持中,众人脚下的平静轨迹,猛然间在此刻暴射出巨大得水柱,这些水柱之中,一道道透明而尖锐的冰刃隐藏其中,铺天盖地的射向半空中的那团魔气。 那魔气的力量全都来源于时七本体,现在魔气遭逢此难,时七本身亦是不好过,体内血气翻涌,不可抑制的吐出一口血来。 见到这出乎意料的情况,时七终是收敛起的所有的旁的心思,定定的看了眼趁此机会攻势越发凌厉的两人,强压下心头的躁动,与被反噬的痛苦,轰然一拳砸向脚下,强光乍起。 阵法内的那些玄妙轨迹被时七全力而为的一拳砸出了无数道细碎的缝隙,且还在持续的加深。 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却只造成了这些缝隙,这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一幕,使得时七拧紧了眉关。 不单是时七注意到了阵法的异样,在场的其他人也全都看在眼里,苍麒随意的扫了眼脚下,余光微微向后倾斜,瞥见景黎状似无意的看向了某一点,几不可见的抬了抬下巴。 注意到这边动静的闻人异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在打什么主意,但目光却不着痕迹的顺着他们两人的视线望了一眼,落到某一处时,心中蓦地一动,眸光一闪,注意到在场诸人所站的位置之后,一个念头不由的从脑海中冒出。 而这一个念头,在发现景黎有意隐藏了身形,且苍麒有意遮挡住时七的视线时,越发的肯定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们目前的目标是一致的。 隐约猜到了景黎的计划,闻人异手掌一握,提枪纵身而上,一虚一实两柄长-枪一动,便有刺耳的鬼啸狼嚎之声传出,阴气阵阵。 “就让我看看,你们所有的能耐。”时七双掌缓缓收拢,紧握,唇边,竟是浮现出一丝笑意来,只是那眼瞳深处,却是开始有着冰冷寒意涌出来。 冰冷如刀锋般的声音,在场中扩散开来。 “但你们……只有一招的机会。”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时七双拳猛然怒轰而下,重重的砸落至脚下的阵法之上,接着,低沉的声音,在在场每一个的耳边吐出。 “破!” “!——” 环环相扣的阵法,在此刻剧烈的颤动了一下,所有人都是能够感觉到,一股极为奇特的波动,突然以为时七中心,呈环形般的爆发开来。 这种爆发出来的能量,并非只是单纯的流于表面,而是渗透到了每一道轨迹之中。 景黎惊讶的盯着脚下的光圈,感受着脚下阵法之中散发出来的能量脉冲,再然后,眼中的惊讶,渐渐的转化为一丝惊愕。 因为他们脚下所踩的阵法,竟然是在短短一瞬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黯淡起来。一股荒芜腐朽的气息在眨眼间蔓延开来,将每一道轨迹里所蕴含的灵力,毫不留情的吞噬殆尽。 就连整个天空,都开始呈现出一股衰败将倾之势。 一股股黑气从那些裂隙中不断的冒出,将原本的纯粹染上污秽,拉入深渊。 雷霆震怒效果过后,重得自由的黒虎长啸一声,蹿到主人身边,随着它的啸声,那些蠢蠢欲动的黑气越发的活跃起来。 眼看着阵法将破,一道数十丈长的光线犹如长蛇般延伸而出,瞬间抵达时七脚下,随后大盛的灵光犹如火山般的喷发出来,向着时七扑去。 时七冷笑一声,而后狠狠一拳击向了光壁。 “!——” 绚丽的光壁碎裂。 忽有一道人影蹿了出来,对着时七门面一□□将过来。 电光火石间,时七松拳为掌,硬生生接下来了这一枪,从指根到虎口,乃至小臂,都因为这股冲击力而微微颤抖着。 就在此时,一人暴掠而来,瞬间出现在时七身前,万千雷霆之声乍响,一柄雷光闪烁,雷蛇缭绕的银白色长剑,以一种极为冷冽的姿态,刺入时七眉心。 “噗!——” 灰黑色的人影又是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而其气息,也在这一瞬间,肉眼可见的萎靡了许多——这一击,着实重创了他。 捂在前额的左掌,犹带着颤抖。 时七的目光,在场中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左前方的那一道年轻的身影上,眼神中,终是浮现出了一丝的忌惮之色。 竟然,能够伤他至此……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眼见苍麒一剑重创了对手,闻人异落在时七身上的目光,不由带上了一丝热度,眼中隐隐有光芒闪动,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的借此时机出手。 就在三人再一次缠斗之时,众人脚下的阵法,突然传出雷鸣之声,定睛看去,就见不久前还张扬的不可一世的黑气早已不知去向,那一道道玄妙轨迹上,发出一圈又一圈的灵光,以一种极其惊人的速度从最外圈开始,向着中心点源源不断的涌来,最后尽数凝聚在阵法的某一处位置。 阵法内的几人也被这番动静波及,身形随之晃动起来。 伴随着灵气的暴涨,方才被苍麒所伤的眉宇越发的深刻,时七几乎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忍耐力忍了下来,看不出表情的脸上,已经青筋暴起,达到了临界点,偏偏眼前的两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如狂风骤雨般连绵不绝,不给他一点喘息的余地。 又一次避让过穿肚而过的枪头,却被闪着冷光的剑刃刺入了左肩。 几乎是瞬间,时七便拧起了眉头,闷哼一声,无视于流血的伤口,与苍麒硬抗了一招后,不可抑制的向后疾退了两步。 只是这一次,苍麒却并未立时追来,就连闻人异也不曾近身。 时七直觉有异,但这更快的,是另一个人的动作。 忽然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 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腾空飞了出去,就在他缓缓落下的同时,四周的昏暗和腥风血雨就好像是被点燃了的纸张一样,渐渐燃烧殆尽。 视线里最后的色彩,是拨地而起,直冲云霄的深红色火焰,如莲花般,一朵朵绽放,危险而妖冶。 第二百七十九章 异火与异火之间也不尽相同,闻人异虽然知道景黎身上也有异火,但真货还是第一次瞧见,偏这第一次,就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和九幽冥火不同,张扬到了极致的艳红铺开十里,印染了整片天空。 闻人异盯着绚丽的火海片刻,忽然觉出不对来。 在魔界,他也曾对时七用过九幽冥火却失败了,这其中固然有他重伤不济的缘故在内,但凭当时时七的应对来看,确实是不曾被伤到分毫;而现在……会这般轻易的被制住吗? 即使红莲业火有净化之效,以时七的身手,景黎不该这么容易得手,而且……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景黎所掌控着的这红莲业火,和他的九幽冥火,有些不一样。 异火可遇不可求,闻人异在远古传承里为了得到九幽冥火,也是费劲了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到手,是以完全没有想过,这世上还存在着景黎这种异火在身还没令其认主的异类在。 “只是这样还不够。” 闻人异双眼一瞬不瞬的直视着肆虐的火舌,沉声道。“你的异火困不了他太久。” 时七被他与苍麒纠缠了这许久,身上损耗定然不小,但仅此就认为他黔驴技穷,太过乐观了。 景黎略有些意外的瞥了他一眼。 正如闻人异所说,要是就这样就能给时七发便当,那他们也不用和对方纠缠这许久了。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到只凭这样就能将人解决——开玩笑,合体期修士要是能被他们三个金丹期灭了,估计合体期也不值钱了。 要杀他难,但如果只是将人困住,却很有可行性。 无视了丹田内因为听见闻人异的话而不忿自己被小看了的火凤,景黎双手翻飞,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将那个冗长的手印完成。 闻人异皱眉看了他一眼,对于毫无变化的阵法产生了一丝疑虑,但这一丝疑虑并未存在太久——苍麒动了。 卷带起的疾风所产生的风刃甚至还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细痕,宛如白练。 “轰!——” 在凌厉的剑锋直指深陷火海中的男人的同时,头顶之上的天空,轰鸣的雷鸣却是猛然响彻而起,乌云翻滚,而后一道粗约丈余,长逾数丈的粗壮雷霆,直接撕裂了天际,快若闪电般的对着下方的时七爆轰而去。 这道令人叹为观止的雷霆速度极快,几乎是瞬息便落下,毫不留情的对着时七的天灵盖狠狠的轰了下去。 头顶是雷霆万钧,前面是肃杀剑意。 时七毫不迟疑的选择向后疾退。 然而就在他移动的那一瞬间,时七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一道道的黑气夹杂着深紫色的雷电,配合着周围的火焰,从视觉上看起来倒是颇为的震撼。 从闻人异所在的角度,很轻易的就能看见时七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能算做脸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即使被他强行忍住,但那确实存在,并非他眼花。 骇人的雷霆,直接带着轰隆隆巨响声,如同暴雨般的倾泻而下,没有一点偏离的将下方的时七给劈了个结结实实。 闻人异瞳孔猛然一缩。 刚才…… 饶是合体期修士被这样的雷霆劈了个结实,也难以全身而退。 刚才,在雷霆即将落下,长剑即将刺进咽喉的千钧一发之际,身体比大脑更快的做出了反应,时七没有一点迟疑的向后疾退,就在他身体晃动的那一瞬间,一个又一个的细小的黑色口子自时七身体周围出现,然后犹如虫卵一样,极快的分裂,将时七的所有退路都堵了彻底。 在这上面栽过一回跟头的闻人异在看着这些黑色口子的第一时间就认出,这些是什么东西。 这些数不清的细小的空间裂隙不像通道一样可供人穿梭行走,但裂隙中的狂暴能量一直存在,就算是时七不甚碰到了,也要被割下一块肉来,更何况这满目满眼,时七根本避无可避。 联想到刚才景黎结的那一个无比冗长却看不出有什么效果的手印……原来是为了这个么…… 粗壮的雷霆劈中了目标后,溢出的那些狂暴的雷电之力,几乎全部被时七周围的那些细小的黑色口子所吞噬,让里面的能量越发暴虐。 而这,并不是结束。 恰恰相反,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头顶的天空之上,轰隆作响的雷霆疯狂的降下,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仍未见减弱,那层层叠叠的乌云,也没有一点消散的迹象。 无休止的雷蛇不断的劈下,落到了正下方的时七的身体之上。 “!——” 红色的火焰中的人影,永远被雷光所缭绕。 时七整个人几乎被劈成焦炭,身上的衣裳早就破烂不堪,只堪堪还留有几条破布条,身上更是传来一阵阵高温灼烧后的焦气。 到了现在,时七要是在猜不到眼前的几个小辈打的什么主意,他也白活了这几百年。 想要他就此束手就擒? 痴人说梦! 劈啪作响的雷霆中,时七紧闭的双目陡然睁开,,赤红着双眼,刺眼的精芒自瞳孔中闪过,用力提住一口气,硬扛着雷霆异火的双重伤害,双臂猛然发力,将身侧的一道细小的口子撕裂开,孤注一掷的跳了进去。 失去了目标的雷霆与异火静了一瞬。 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才有一个声音止不住惊叹道,“他这是自己上赶着去送死吗?” ——终于恢复了身体自主权的端木少烨一边伸手活动者颈部关节,一边开口。 以时七的能力,平时撕裂个空间抄个近道或许还没什么,但是在这种几乎被雷劈火烧岛就剩了半条命,体内魔气所剩无几的时候,还一头钻进了被雷霆祸害过的空间缝隙,这可真是……..太好了! 心眼不比针眼大多少的端木少烨巴不得对方进去后就被狂暴的能量能搅个稀巴烂,神魂俱灭。 异样的沉默被打破后,其余人终于有了反应。 “就差一点……”能清楚看到时七头顶的血条已经少了大半的景黎不无可惜,如果能够将时七给抓住,带回宗里,那才是真的好呢。 时七的身体已经出现局部麻痹了,要是再能坚持一会,不愁不能将人擒下。 错失了良机,放走了一条大鱼的景黎很有些泄气。 如果能再迟上片刻…… 一只手忽然覆上头顶,不轻不重的揉了揉。 “无需多思。” 景黎怔然的抬起眼,“师兄……” 趁着那头师兄弟二人说话之际,端木少烨偷摸着溜到自家主上身边,撺唆后者趁那边两个还没发现之际溜走——共同的敌人消失,他们之间的矛盾就又被提到台面上来了。 端木少烨完全没有去九华宗被一群大佬问审的意愿,想来他家主上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他一心想脚底抹油,尽快开溜;闻人异却在此时微微拧起眉来,他当然没有被人兴师问罪的被虐癖好,但如果就这么离开,等于是坐实了之前时七往他身上泼的脏水。 要说他对九华宗多有归属感,有多么热爱宗门也不至于,但眼下仇烨霖那边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以后来自魔界的麻烦不会少,要是再同时招惹上九华宗,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再者,九华宗毕竟是他自出生以来,难得的一个尚算清净的地方。 就在他这么迟疑的一息之间,再想离开,已经晚了—— 森冷的剑意划破空气而来,在脚边炸开。 * 在人迹罕见的森林深处,有着一座极端庞大的山脉,山峰呈现枯黄之色,其上并没有丝毫的葱郁点缀,远远看去,一片荒凉弥漫。 在一处天险上方,两道人影凌空而立。 “……并非此处。” “如此看来,还需重新推演一番……” 忽然,其中一人耳朵微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斜眼睨了一眼远处—— 蔚蓝色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不多时,一只焦黑带又血迹的手,自裂隙内探出,片刻后,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从里面跄踉而出。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三个小辈给弄到这般地步的时七才跌撞着走出,没走一步就有一口血不受控制的咳了出来。 时七合上双目,静静喘息了一会,内视了一番,才重新睁开眼来,眸色是少见的暗沉。 他此次伤得极重,须得尽快闭关才行。 注意到远处的两个人影,时七不由皱起眉,他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易再横生枝节,还是尽早离开此地微妙…… “咦?” 凌空立于天险之上的一个人影左眉微挑,侧过脸去。 亢金龙顺着同伴的目光扫了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认识?” “唔……”明堂意味不明的注视着远处那道狼狈的焦黑身影,他从那人身上感觉到了属于那白毛的灵力波动。 从此人的形容来看,不难猜出两人之间是敌非友。 “还真是走到哪都能招惹到人。”明堂不甚在意的笑了一声,“罢了,我就替他将麻烦除了吧。” 也免得那白毛随时要被一个合体期的仇家找麻烦。 第二百八十章 白痕几乎贴着鞋尖削过,闻人异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刚才稍微往前一寸,右脚这会已经被削成两半了。 抬起眼,并不意外的看见上一秒还在另一头的剑修已至身前。 刚才还一直撺唆着走人的端木少烨瞬间闭上了嘴,眼神飘忽,心里止不住的扼腕——就差一步!啧! 苍麒封住了闻人异的去路,倒也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只不过手中所持长剑,在乌云散尽后的天空下,折射出一道森冷的光线,从人脸上晃过,叫闻人异不由眯了眯眼睛。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闻人异余光扫过对方手里那柄离自己不过三尺远的长剑,慢条斯理道,“大师兄这是作甚?那魔头才走,大师兄就要与我兵戎相见?” 苍麒不以为意,“方才在沧海门内,那魔族所言,闻人师弟是否该解释一二?” 闻人异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只可惜对方说这话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便只能不动声色道,“便是我解释了,大师兄就能信我?” “说不说在你,听不听在我。” 闻人异沉默了一会,好半晌才道。“我只能说,我与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大师兄可愿信我?” 不管从哪种角度来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开罪九华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不是这一件好事。 尤其是因为那从来没给自己带来一丁点好处,反而处处拖自己后腿的所谓身份;更不提,他完全没有去替明月背黑锅的意愿,顶着师徒的名分,他们之间的交集不算少可也绝对不多,本就是半路拜的师,不似苍麒他们自小就被带回宗门,又有传承在身,所修行的功法等等全都来源于此,便是有何疑虑,也都是自己一个人琢磨,这所谓的师徒情分。实在是淡薄的很。 身上流着一半自己厌恶的血,本就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现在还要叫他为此背锅,他还没大度到那种地步,更况且,他本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端木少烨等了等,又等了等,确定确实没有下文后忍不住终于抽了抽眼角,很想提醒他家主上,就这么一句废话,说了等于没说,人家肯信才怪! 要说闻人异和魔族一点关系都没有,苍麒是绝对不会信的,如果刚才前者直接出言全盘否定,那边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将人带回宗门交掌门发落便是;不是一路人么…… 时七与前者的面和心不和,苍麒两人也都看在眼里,虽对两者之间的关系存有疑虑,但就凭闻人异轻飘飘一句话就相信,也不可能。 若是刚才将时七擒住就好了。 ——在是在场四人难得同调的心声。 要是能把时七留下,事实到底如何,总有探知,只可惜,最后还是被人给跑了。 也是,毕竟是合体期的修士,想要将人留住,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这边,闻人异与苍麒正僵持间,景黎忽的心中一动,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玉牌来。 还想着是谁的传讯,莫非是商陆他们等得及了,伸指在玉牌上拂过,似曾相识的感觉令他有一瞬间的愣然,一眼看过上面的内容后,心中越发的纳闷。 盯着上面的讯息看了三秒,还是没明白明堂让自己不必再担心会有不长眼的找上门来是几个意思,疑惑之余,不免相问。 片刻后—— 什么叫瞌睡了来枕头?这便是。 景黎再没想到飞走了的鸭子竟然还能自己再跑回来,时七拼着一身重伤,不计后果的钻进了空间裂隙,谁承想会这般倒霉的正好落到了明堂手里。 错愕之余,不由狂喜,忙不迭追问明堂把人如何了。 * 相距甚远的某处天险之上—— 明堂狐疑的瞥了眼手上的传讯,轻声自语道,“要活口?” 仔细打量了眼已经不成人形的某魔族,猜不透景黎要此人究竟何用,倒也没如何究竟,本就是帮人解决麻烦,一切随那白毛高兴便好。 不过……活口? 一边眉毛微微挑起,望向左手掌心的那一圈犹在挣扎着的黑色球体,不怎么负责任的想着,总归是不曾魂飞魄散,应该符合那白毛的要求吧…… * 另一边,尚不知倒霉透顶的时七现在究竟是何般光景的景黎对着失而复得的“鸭子”尤为高兴,道过谢,再一抬眼,就望见了那一头的古怪气氛。 明堂送来的这意外之喜,倒是正好给了他们便利。 “师兄。” 景黎将玉牌收起后,闪身来到苍麒身边,笑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对方。 一旁听见的端木少烨大呼走运,一边在心底笑话着时七的点背,一边庆幸自家主上不必再背负那些莫须有的黑锅。就连闻人异也神色稍缓。 反倒是苍麒在听闻此消息后,眸色闪了闪,才笑道,“如此,该好好感谢明道友一番才是。” 没听出话里潜台词;也没注意到明堂是如何拿下合体期的目标;更没想到明堂明明不认识时七,又是如何会知道自己与后者有纠葛在身的景黎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心下已经盘算开了该拿什么做谢礼才好——明堂方才过,过两日便将人送到九华来。 ……… * 相比于上一次回来时九华宗那堪比九级飓风过境的满目苍夷,时隔两月再回来,又是另一番光景,许多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废墟上一座座挺拔的山脉拨地而起,生机盎然,若非景黎亲眼目睹过之前的那番惨况,还以为那一次的灾难只是一场幻觉。 然而,死物可以再造,人死却不能复生。 九华宗在这场变故里付出的代价无疑是惨重的。 经历过上次的灾祸后,全宗上下更是提高了警惕,就连在山门前守门轮值的弟子,都加了两倍。 几个守门弟子远远见到有人飞来,忙不迭迎上前去,待看清回来的是谁后,脸上的戒备尽去,换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大师兄!” 苍麒微微颔首。 没想到正好在自己轮值的时候遇见了大师兄的守门弟子一边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不能更好,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轮值时遇见大师兄了;一边又不禁想到,怪道大家都说大师兄和景师兄关系密切——他遇见前者的三次机会里,每一回两人都是同进同出。 他还曾听人说,当初还是大师兄把景师兄带回来的。 还有好大一拨人赶去围观来着,想瞧瞧能让大师兄另眼相看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嗯,说起来,景师兄的修为实在是进展的叫人叹为观止。 明明刚进宗门时还是筑基期…….. 可是现在,虽然以自己的修为看不透对方已到了何种境界,但是,很显然,比起上一次出门,这位师兄又精进了许多,与大师兄一样。 守门弟子一脸钦慕外加艳羡的盯着两位师兄,天赋惊人,容貌无匹,真不愧是大师兄!真不愧是大师兄看上的人! 高兴的和两位师兄打了招呼,余光不经意的向后随意一瞥,很快就在某一处顿住。 咦?他好像看见…… 同样是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这位弟子在看见苍麒和景黎身后的人后,即使称不上粉转黑,脸上的笑意也明显僵了一瞬。 明月干的那一出,就连九华宗的桃花鱼都知道了,更遑论他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货究竟是黑的还是白的? 所有的九华宗的弟子在看见闻人异的瞬间,无比同步的在脑海中闪过这个问题。 为了他家主上其实已经对于九华宗各种情报熟悉的不得了,但真正上门还是第一次的端木少烨挂着一脑门子的冷汗缀在一行四人的小队伍的最后头。 对于自家主上这次回来所受到的注目礼感到压力山大,哪怕这些弟子都没有明确的说些什么,但这种感觉还是令人不甚自在。 万幸那个讨人厌的丑八怪最后还是落在了他们的手上,端木少烨边走边想着旁的,说起来,时七的存在确实是能证明他家主上的清白的不假,但是,后者的身世做不得假,一旦这件事曝光,九华宗又会如何看待他家主上? 这一点,不单端木少烨想到了,走在他前面的闻人异也同样想到了。 不远不近的跟在苍麒两人身后,视一路上或直白或隐晦的视线若无物,目光的焦距始终落在了前方的身影上。 既然司嫣已经落到了他们手上,那么自己的身世,在他们眼里,就不再是秘密。 时七的存在,固然可以让他在某种程度上得到洗白,但九华宗高层绝不会只凭此就对自己毫无芥蒂。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大腿边侧,盯着前面两人因为忽然吹过的微风而交织在一起的发丝,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眼来。 或许,他可以换一个方式,毕竟,在某些事上,他们的立场,并不冲突,不是吗? 第二八十一章 明澜看着下方立于殿下的人影,沉吟不语。 碰巧有事过来的明清一进太一殿,就瞧见了里面的人影,看书那一身熟悉的白,也不觉得意外。和苍麒一起下山的那些弟子先他们一步回来,早已将消息带回,算算时间,前者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偌大的内殿,撇去此间主人与熟人后,还有一人长身而立。 明清眼角一扫,目光从闻人异身上一掠而过,很快又在明澜那边顿住,瞥见后者神色,料想对方心中已有了数,便在平日自己惯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坐下等他们完事,顺便听一耳朵消息。 又过了片刻,才听见上首明澜开口道,“既是如此,便等人来了再议不迟。” 听见这话,闻人异并不感到意外——在没有强有力的证据的情况下,任凭自己再如何舌灿莲花,明澜也不会相信。 只不过,在等待时七被送来的这两日里……… 闻人异半低着脑袋,长长的刘海滑落下来,恰好遮挡住眼睛,盯着脚下的地面,静待着明澜的下文,看对方这两天里如何安排自己。 其他地方都好说,如果是思过峰的话……… “踏雪峰经此一遭,尚未恢复,你且先在………”明澜本想将人给弄到玉泉峰去的,正好明清这会也在,不必再特地通知,但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什么忽的转了个弯,“你且先在夕照峰待几日再回去不迟。” 苍麒眸光一动,看向上首,明澜右手食指在座下椅子的扶手上轻点,小幅度的画出一道弧形。 闻人异在最初的诧异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一副老实的样子,无异议的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明澜让自己去夕照峰,有让苍麒就近看管自己的意思,不过他这次回来,本来就被打算做什么,就让让人盯着又能盯出什么花来,想盯就盯吧——不管如何,总比直接被打发去思过峰上好。 如此看来,倒也并非没有机会能够争取一二。 * 夕照峰—— 在苍麒带着闻人异去太一殿找宗门的时候,景黎先一步回到了夕照峰。 才落地就觉得一股大风从身后刮来,敏捷的闪过一边,一只青色的大鸟拍打着翅膀在身边落下。 一人一鸟默默的对视了三秒后,青鸾对于没能见到自己的主人不甚满意的甩了甩尾巴,嫌弃的看了眼白毛,抖落了一地毛后飞走了。 差点吃了一嘴毛的景黎略有些黑线的把那些青鸾故意拍到自己身上的细绒毛拍走后,才继续往山上走。 夕照峰本就不似其他峰头那般悲剧,在那场变故中十去其九,一路走来,一切都如故。 临近山顶,远远就瞧见一片翠色的竹林间,有两道身影相对而坐。 也不知是从哪一次开始的,每次回来,都能马上瞧见师尊,而不是一个封闭着的洞府——犹不知因为徒弟的点背,而使得闭关狂人明玄在临近弟子回来的日子里就没再敢闭关修炼的景黎快走了一段,很快就抵达了目标的身边。 难得有空闲的明玄正与数日前才回宗的明静对弈。 明静在西域边境一连待了数月,每天都在无休止的与魔族打交道,好不容易才将那边作乱的魔族们都镇压下,这会正难得的松快,一边落子,一边与明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便是如此,谈话的内容,基本也都与眼下的情况有关。 他在西域的这段日子,实在是对无所不用其极,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的魔族们深痛恶觉。 好些个小门派就是被他们弄的悄无声息的就彻底消息,被取而代之了。 明玄拿起手边的茶杯,轻咽了一口,将另一只手里的黑子落在了包围圈的外围,听着明静提起这些,轻叹了一声。 按着司嫣招认的那些地点与名单,他这次出门挑破了的那些点,又有哪一个不是满地罪恶,血流成河。 而相比于那些已经完全被鸠占鹊巢了的门派,那些被魔族渗透进一部分的才更加麻烦。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明知道身边的人有问题,但对于朝夕相处的同门师兄弟,还有殷切教导,悉心栽培的弟子,又怎么能毫无顾虑的痛下狠手。 目睹了好几场悲剧的明玄在唏嘘之余,又忍不住庆幸,好在九华不必再经历这这一遭了。 魔族既然花费了这么多的心力,所图自然不小,只是,就眼前的情况来看,那些魔族真正的高手都还不曾现身,就将修真界的搅得一塌糊涂,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被吃了一片的明静皱了皱,转移了阵地再来,“他们是在等什么?” 这一点,其实明玄与明澜也曾讨论过。 就看魔族做的这一连串的小动作,就知道很快就要变天了,但偏偏,或明或半明的小动作一个接一个的冒出,真正的正主却姗姗来迟。 都到了这地步,魔族的那些高手还不曾出手,只可能是两个缘故,其一,魔族没人了——这显然不可能;那便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他们因为某些原因,需的暂时按兵不动,例如,等待某个时机,抑或是其他。 “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实在是叫人烦闷的很。” 又被吃了一片的明静眉间的褶皱越发深刻,斟酌了好一会,才放下手中的棋子,又因着刚才的那句话,想到了回来的路上遇见的昔日的相识。 时至今日,他虽然仍未明白玄天宗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走上了这条路,但既然事实已成,再深究原因也没什么意思。 想到和那人的一场交手,明静手上动作忽的一顿,那人早已入魔,原本一身正派功法弃之不用,反而练起了不知所谓的魔功,撇开副作用不谈,相比起正统,能够倚靠掠夺与吞噬的魔族功法自然是能够令修炼事半功倍。 魔族在等的,是否就是这个? “说起来,黎儿日前曾传讯于我,说是遇见了个魔族中人。” 真不知道该说他家两个徒弟的运气好还是差,他们想遇见个魔族的领头人物一个都没撞见过,两个徒弟却是一个接一个的碰着,偏生还都交过手了。 这可真是………越想越不放心! 明静还在等明玄的下半截,等了会都没等到,正纳闷,一抬眼,就瞥见有个人影正从余光的角落里渐渐走近。 “师尊,明静师叔。” 才记挂着自家徒弟的点背,这会就来了一个。 明玄眼睛上下一瞄,见小徒弟面色如常,气息平缓,没瞧出有何不妥,才放下心来,宽大的袖摆拂过身边的石凳,示意景黎坐下说话。 明玄亲自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又见只有小徒弟一个,便问道,“麒儿可是去了宗主那?” 景黎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接过,将茶杯凑到唇边微抿了一口。 这灵茶也不知是要何种灵泉灵茶冲泡,灵气充裕,茶香四溢。 吸了吸鼻子,鼻腔间满是茶香。 明玄笑眯眯的看着小徒弟满足的眯起眼睛喝茶,待其放下茶杯后,才关切的问起两人这次外出的事。 虽然另一个当事人现在不在场,但明玄也不在意,反正两个徒弟一直形影不离的,问了一个就能知道全部。 先询问了一番去名单上记载的那些门派时,可有遇见麻烦,将两个徒弟此次经历大致都了解了个大概之后才,才问起景黎之前在传讯里提到的时七,以及另外两个身份待定人士。 苏曼被先一步回来的弟子们带回来时,明玄恰好也在场,从其口中也侧面了解了一下时七在魔界的地位,以及魔族王宫里的一系列变故。 苏曼估计是他们见过的最为配合的俘虏,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且她在宫里地位不高,过得也不如何,将自己所知之事坦诚相告,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苏曼的修为实在太低,便是不搜魂,只是引魂估计受不住,是以虽然她的配合态度良好,但终究只是片面之词,不能作数,只能当做参考。 待景黎说完,明玄摸了摸下颚的短须,没说话。 两厢结合着来看确实是能说明不少东西,或许,他们之前都想岔了,魔族这会真正的掌权人到底是谁,还尤待两说。 还有对方一直在等待着的所谓时机,他原本的猜想与明静一致,都认为是他们想等那些被魔种寄生,或是入魔了的那些人的能力更上一层楼,确保了战斗力后才会会动手,但现在看来,莫非……与这些无关,与魔族现在的掌权人有关? 吸收王族的血脉之力……… 仇烨霖本身便是魔界王族,比之苏曼之流,前者体内的血脉之力应该更为浓郁强大才是。 这般行事,是想要做什么? 一个模糊的念头从明玄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消失的太快,没来得及留下些什么。 第二百八十二章 已替换 明玄的心思犹在正事上面不曾分神,坐他对坐的明静倒是注意到了别处,细细打量着坐在两人中间的年轻弟子好一会,确定对方确实已是元婴中期修为后,错愕之余,难掩松怔——这才过了多久? 若是他不曾记错,明玄这小徒弟入门尚不足三年吧。 从筑基到元婴,这速度,实在是叫人愕然。 真不知道明玄这家伙是打哪找来的徒弟,一个个天赋都这般骇人。 围观了别人家师徒间和谐氛围的明静很有些吃味眼热——辰砂到现在都从不理会自己的传讯。 平时有什么事情交代对方,在面前晃过的也从来都是那么一张面无表情的死鱼脸。 就算知道因为那些个陈年旧事,自己在辰砂心里没什么好印象,但眼看着自己的师兄弟们都与自家徒弟们相处的和乐融融,一派师徒情深的模样,到了自己这却是一瓢冷水。 饶是明静,都不免有些心塞——想他在西域不曾有片刻懈怠,每日都在与那些个魔族周旋相斗,从没见自己的徒弟兼亲子有什么表示。就连自己好不容易回来了,都没见到个人。 这么两厢一对比,明静心里便越发不是滋味起来。 不过他到底也不是那些心眼狭隘之辈,虽然心中郁郁,面上也不曾显露出来,只在明玄回过神来,与景黎谈话时,顺口感慨了一句。 景黎挠了挠脸,有些赧然,他之所以升级的速度这么快,完全是因为开了外挂,靠着刷怪涨经验,比其他人容易了不知道多少倍。 倒是明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没有哪个做师尊的会嫌自己的徒弟太出色的,毫不客气的替小徒弟收下了夸赞,随即眼角往对面一扫,替小徒弟要起奖励来,“黎儿晋级元婴时,师弟尚在西域边境,这贺礼,现在补上也是不晚的。” 景黎:“………” 明静还真个摸出个玉匣来,匣盖没有打开,看不出里面究竟,但光看外面那一层和煦的灵光,就知道是好东西。 在两位长辈的注视下,景黎道谢双手接过,小心的将玉匣放进了储物戒指里。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前略显沉闷的话题也被打断,因为给了景黎礼物,倒是叫明静想起另一个来。 连小的这个都成婴了,想来大的那个也不遑多让。 倒是还得再补上一份贺礼才是。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中闪过,另一个当事人就正好过来了。 明静凝神望着年轻的白衣剑修自山下缓步而来,正往这边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又是元婴中期…… 如果说看见景黎的修为,明静还有那么一丝惊讶的话,再看见苍麒后,就连反应都省了——如果不是中途出了些意外,后者早就该成婴了。 不厚此薄的明静同样递给了苍麒一个玉匣,在后者道谢时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目光越过了眼前人,直接投到了他的身后。 早在苍麒过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对方不是只身一人,难免有些好奇,毕竟夕照峰上的常驻人口就这他们师徒三个。 谁知这一瞧,就瞧见了一张略有些脸熟的脸。 其实和其他几位师兄弟的亲传弟子并不是很熟的明静盯着闻人异那张俊朗的脸看了片刻,不怎么确定的想着,这人有点眼熟…… 景黎在见到苍麒身后的人影后,也有些惊讶,他以为,把人带过去宗门那边后,肯定是要留在那的,怎么现在又给带回来了。 在三双各不相同的目光的注视下,闻人异神态自若的与在场的两位长辈打招呼,“明玄师叔,明静师叔。” 明静在听见对方对自己的称谓后,终于想起对方为甚眼熟了——明月的徒弟;明玄摸了摸面上的短须,微微颔首,将目光落在了自家大徒弟身上。 苍麒似有所觉,“踏雪峰未曾休整,宗主便让闻人异这几日先在夕照峰住下。” 宗里其他地方都已经修复的差不多,就连青鸾惯常跑去折腾小弟们的那几座山头都重建了,身为主峰之一的踏雪峰却还没休整,这意思……难不成宗主实在是恼了明月闹得这一出,准备直接除名了? 景黎看向苍麒的目光中带着点询问,苍麒摇了摇头,宗主未提,旁人自是无从知道究竟,不过九华宗的五座主峰自立宗之日起就存在,宗门应该不至于为了一个明月,就废除一座主峰。 知道他们师徒必有话要说,既然已经在明澜那边表明了态度,时七又尚未过来,闻人异也不欲在伫在这当个背景柱子,将自己过来借住的身份落实了个彻底。 “这几天打扰师叔了,不知道夕照峰客居在何处?” 占地颇大却统共只有三个洞府的夕照峰上哪来的客居,就连景黎的洞府都还是拜师的当日,苍麒给他现劈的。 听见这话的景黎抽了抽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自家师尊笑容和煦的对着闻人异道,“山腰中处,流云涧旁竹屋便是,师侄不必拘礼,自便便是。” 没想景黎想明白他们夕照峰上哪来的竹屋,闻人异就道谢与他们别过,带着端木少烨下山了。 两道背影越行越远,直至消失在四人视野内,明静才微微皱起眉来,“怎么把人弄到了你这。” 有明清在,怎么也不该轮到夕照峰才是。 “哎,无妨。”明玄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也不过是几日功夫。” 他是真的不介意,不管怎么说,闻人异都是九华宗的弟子,他要是清白的,自是最好;若是有问题的,就近监视也没什么不好,明清这段时日每天忙碌的很,就算是将人带去玉泉峰,也未必有空暇看顾,还不如放在他这,左右他近几日是不会出门也不会闭关的,又有两个徒弟在,再是便利不过。 明玄并未在这件小事上多做在意,见到许久未见的大徒弟,自有一番殷切关怀,倒是叫明静看的又是一阵眼热,若是什么时候辰砂也能像苍麒两个这般,真是叫他拿仙草交换都甘愿。 明玄对自家稳妥周全的大徒弟自来都是放心的,但架不住这个徒弟点背,每次出门不是被追杀就是被寻仇,实在是在他心底留下了阴影。 因此,哪怕是已经从景黎那听了一遍大概,还是忍不住再次向大徒弟确认了一下,这次出门有没有遇见什么意外,或者说是漏网之鱼,他实在是不希望哪天又冒出一个不顾身份脸面对着小辈下狠手的老家伙。 苍麒只当是自家师尊因着前几次的经历,对他们两个出门多有不放心,再三向后者保证了不会有问题——他家师弟运气一直不怎么好,为了防止再出纰漏,他自然是要严格把关的。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种惨痛教训,一次就够了。 深受其害,偏偏还是个超级大黑脸水卦的景黎坐在中间,听着师尊与师兄的对话,深以为然。 ——师徒三人的思维不在同一条线,却诡异的同调了。 看着眼前两张认真的脸,明玄的担忧慢慢放下,渐渐止住了话头,刚才说了那许多话,一时有些口干舌燥,才放下茶杯,身边颇有眼力见的小徒弟就拎起茶壶给斟上了。 坐在一边的明静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自己坐在这有点多余……… 苍麒顺势在景黎身侧坐下,手掌覆上刚替明玄倒完茶手指还搭在壶柄上还未来得及抽回的景黎的手背,连着对方的手一起握住,往身前的空茶杯里倒。 景黎眼角往桌面上一扫,看着那一小股水流晕染出袅袅白烟,注入茶杯,茶香四溢。 也不知道师尊用的什么灵茶泡制的,那杯茶水与其说是自己口渴喝下,倒不说是被那香气勾的。 其实自己的茶杯也空了的明静默默的看了眼茶壶上交叠的手,在那两只手送开后,才想去握,忽的眼角一跳。 忍不住又往左下角瞥了一眼,景黎的身前空空如也,原本放在那的茶杯此时正被另一个人拿在手里,送至唇边。 明静:“……” 明玄这师尊当的,就不能再多拿一个茶杯么! 苍麒咽下半杯茶水,半掀起眼皮,看向身侧,目光中似有询问之意。 本想提醒对方拿错了茶杯,又想了想,怕人不自在,还是作罢了。 也怪景黎的杯子正好空了,才叫人误以为是没人用的。 明静摇了摇头,将茶壶拎到手边,自己给自己斟满。 “我这还有些灵果。” 看见苍麒喝茶,忽然想起对方在太一殿内待了这么久,又有那许多事汇报,估计嗓子早就干了,景黎忙从储物戒指里翻出个匣子来,里面满满当当的放了一堆灵果,形态颜色各异,但无一不是新鲜水灵,灵气盎然的上品灵果。 景黎从里面拿了一个递给苍麒,又将其余的往前推了推,孝敬两位长辈。 明玄笑容满面的受用了。 明静刚拿了个青玉桃,就听见景黎的声音,“咦,火莲果就剩一个了呀。” 下意识的扫了眼苍麒的手里,刚才景黎递给他的那个便是,又看了眼桌上的玉匣,里面堆放了许多灵果,唯独没有那抹橘色。 记得前不久正好得了一些的明静神识深入储物袋内,取出一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景黎忽然道,“咬一口。” 一抬眼,正好看见景黎一手搭在苍麒肩膀上,半倾过身,去咬苍麒手上的那一个。 明静:“………” 第二百八十三章 景黎凑过去时,那果子正好在苍麒嘴边,明静眼皮子一跳,手上一抖,好悬没把盘子打翻。 看着那两张半贴在一起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懵逼。 目光很有些呆滞的看着景黎毫不介意的在苍麒咬过的果子上咬了一口,一边的腮帮子鼓起。 ……明玄这两个徒弟感情倒好。 在最初那一秒的失态后,明静很快镇定下来,面色如常的将手上的玉盘放置在石桌上,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将盘子往两个小辈那边放了些。 做完这些,重新拿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余光无意识的又往身边掠过,随即,手上又是一抖,若非杯内茶水只得半满,怕是要撒出杯来—— 那个火莲果已不知去向,不知究竟是被谁吃了。 那两个坐在一处的人却比刚才还挨得近了些,景黎一手搭在苍麒肩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后者身上,身体微微向前倾去;苍麒的手指正从他嘴角抹过,替他拭去沾上的糖分。 明静:“……” ………这对师兄弟的关系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明静忍不住看向对面,明玄端着茶杯,正在喝茶,似是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明静狐疑了一秒,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个究竟。 思忖无果,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疑虑。 丝毫不知道其纠结的景黎半眯着眼睛,被摩挲在唇边的手指弄的有些发痒,忍不住笑出声来。 被这笑声再一次吸引了注意的明静下意识的又往两人那边瞥了一眼,这回是真的呛住了。 “!!!” 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瞪着那冲着自己的后脑勺,然后猛地扭过头去看对面,明玄吹了吹茶杯上方的热气,不紧不慢的咽了一口。 修士的感知总是敏锐的,更别说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的目光都快把自己射成个筛子了。 明玄默默抬起眼,就看见自己的从来从容的师弟飞快的瞥了一眼身边,又很快的收回目光,用眼神示意自己。 已经用余光瞥见了一些的明玄大概明白自己师弟这般大反应的原因了。 不过两个徒弟的事他本来就知道,甚至还在中间加了一把火,当了一把助攻,自然不会反对,遂对于明静的错愕懵逼视而不见,自顾自喝茶。 不确定明玄究竟有没有看到那一幕的明静显然对于前者的反应尤为不满——喝茶,喝茶,还喝茶! 知不知道你这两个徒弟的关系很不对劲啊! 不知道是否是听见了明静的心声,知道对方此时正有满肚子的疑问要找人解惑,那边挨在一起的两人都在此时站起身来。 思维已经陷入了某种程度上的混乱的明静压根没留心两人离开前说了什么,等两人离开后,终于按捺不住,向对坐的家伙发难。 “我说,你这两个徒弟……” 明玄抬起眼,一脸镇定,“麒儿和黎儿怎么了?” 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淡定,以至于明静不得不怀疑,对方刚才是否真的没有看见苍麒低下头舔吻景黎的那一幕。 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语险险在嘴边刹住了车,憋了半天,才半吐半露的试探道,“你那两个徒弟,关系倒好……” 明玄一副老怀深慰的模样,笑道,“他们师兄弟从来如此。” “……虽说两人都拜入你门下,难免比之其他师兄弟关系密切,但我听说,他们从来都是一起行动?” 明玄笑眯眯的点头,“他们师兄弟自来情深,且黎儿有麒儿照看,我也放心。” 感觉自己从此再也无法直视兄弟情深四个字的明静:“……” 可长点儿心吧…… 看那两个的样子,哪里还只是师兄弟…… 或许是明静脸上的无语实在太过明显,又或许是明玄从一开始也没想过真的要瞒他,端起桌上的茶杯,似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说给对坐的人听,“他们师兄弟感情好又有何不妥,既有人相伴,又为何要终身孤老,倘若真有那一日,能够得成大道,两厢携手,岂不甚好。何必耽误一段姻缘。” 这才明白原来眼前人一早就知道了的明静一噎,才想反驳,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又咽回了肚里。 有人相伴,两厢携手么…… 原本,他也该是如此的。 记忆里早已模糊了的那道身影忽的又浮现在眼前,想到当年的种种,明静不禁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又是九华宗上下所熟悉的那位明静真君。 “我也不过是事前不知,乍一眼瞧见才会惊愕。”明静斜睨了一眼对面,“我亦不是那等不明是非之人,你又何必拿那话来刺我。” 明玄但笑不语。 明静的过去,他们几个都心知肚明,自辰砂入宗后,明静面上虽是不显,但心里未必真的彻底放下,借此机会,刺他一刺也好。 那些个陈年旧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明静盯着明玄看了一会,后者已经重新执子,一子落定,棋盘上胜负已定。 罢了,反正你是他们的师尊,你高兴就好…… ……… * 明堂的效率颇高,说是两天后把人送来,实际在第二天中午就已经到九华宗山门下了。 景黎收到传讯便赶往山门,甫一照面,就觉出不同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数月未见的朋友,语气很有些惊奇,“明堂你是不是长高了?” 明堂左边的眉毛挑了挑,白毛的关注点还是那么奇怪。 虽然挺高兴对方对自己的观察入微,不过正常人难道不是应该先惊叹自己修为的精进么,要知道亢宿那的千年冰潭修复好后,他几乎在里面泡了小半年,体内暗伤沉疴褪去大半,即使还未能痊愈,全部恢复,却也好了七七八八,修为自然也一路水涨船高,向着原本应有的程度靠拢。 景黎的个子不算矮,但也说不上高,修真界里不乏高个,他这堪堪过了一米八大关,低空飞行的擦边球,并不出挑——就拿苍麒来说,他几乎比后者矮了大半个头,将将能够到对方的下巴那。 是以遇见一个身高只及自己胸口的明堂,不免对其身高多在意了一些,这才一照面,就瞧出不同来——现在都快到自己鼻子了,这长的,就跟打了激素似得。 上下一眼将人瞧过,以他如今的修为,自是能够看穿对方修为的。 从他们相处之初到现在,才过了几年光景。 明堂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嘴角向上翘起,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来的挺快。” “收到你传讯就来了。”景黎不以为意的歪了歪脑袋,“本就劳你受累跑这一趟,要是再让你待在山下吹风,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一面说着一面和边上的守门弟子打了个招呼,准备带明堂进去。 “我不过是顺路把人给你送来,就不进去了。” 说着,便伸出左手,掌心向上,一团被斑驳的黑气被笼罩在一个金色的小球里,横冲直撞,重重的撞击在那一层浅薄的金色上,那薄如蝉翼的金色小球,却恍若无物的纹丝不动,就连一点震动也无。 明堂抬了抬下巴,道,“来,伸手。” 景黎下意识的伸出手,就觉手上一重,整个手臂不由往下一沉,好在他反应快,手上微一使力,很快就将那东西托稳了。 在明堂手上时因为有一段距离,还觉不出什么,待自己拿在手里,才发觉这金色小球里一直发出叫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就像是长长的指甲划过木板。 “?”景黎低头看了一会也没能看出究竟,“这是什么?” 明堂从哪抓了这么个东西。 “你要的活口。” 景黎:“………” 忍不住托着手掌将那小球对着太阳光照了照,阳光还能穿透球体。 就算是元神,也不应该是这般模样吧…… 景黎狐疑的看了眼眼前的托运人士,纳闷对方究竟做了什么才能把时七给弄成这般模样。 话说,都这样了,还能问出东西来么……… 似乎看出了景黎眼底的顾虑,明堂不以为然的掀起嘴角,瞥了眼景黎的右手,淡淡道,“放心吧,死不了,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顿了顿,“让那剑修搜魂便行。” 那魔族的元神已经被自己溶了大半,早已是强弩之末,虚弱不堪,眼下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罢了,以那剑修的能力,想要对他搜魂,想来并没问题。 而之所以让那剑修来做……明堂看着眼前的白毛,眼睑微垂,搜魂这种事,这白毛怕是做不来的。 能搜魂就行,有宗主在,不愁会失败。 从苏曼口中得知时七的地位高于司嫣,那么这一次,应该能够从他身上问出不少情报来。 了却一桩心事的景黎心下一松,又想起刚才明堂不愿进宗,不由奇怪道,“你一路辛辛苦苦把人送来,连茶都进来喝一杯,就急着要走?” 明堂无奈的笑了笑,“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景黎拧起眉,“你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了?” 异色瞳孔里的担忧,并没有掩饰。 明堂心下一暖,却没多做解释,“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只是找个东西罢了,现下已经有了眉目,不会有大碍。你带人进去吧,我也该走了,亢宿还在等我。” 话音才落,就兀自摆了摆手,消失在原地。 第二百八十四章 明堂来得快,去的更快。 景黎盯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空地,摇了摇头,摸出传讯符来,给早跑没了影的家伙发去传讯,告诉他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便是。 金色小球内的摩擦声很有存在感的提醒着他还有正事没做,景黎低头瞅了眼手上体积与重量不成正比的金球,收起传讯符,脚下一点,身影宛若白练般向着山门内掠去。 因为在路上已经通知过,等景黎到达太一殿时,空旷的内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而且比景黎想象中的还要多上不少。 明澜及诸位峰主都在,还有几位认识或是不认识的长老,将平日没什么人来往的大殿添了不少人气。 在这么一群人里,景黎一眼就瞧见了自家师兄,苍麒正和明玄说话,似是注意到这边的视线,抬眼望来,景黎嘴角边不自觉就开始上扬,勾勒出一个明显的弧度,在得到回应之后,笑意越发深刻。 就坐在明玄身边,又恰好处于师兄弟目光交汇中点处的明静木然的斜睨了眼身边一脸镇定的师兄,干咳了一声,音量不高不低,“人来了。” 以在场这些人的修为,在景黎踏进殿内的刹那就早有所觉,这会听见明静开口,不少人便将目光落在了景黎……手掌上托着的某个球体身上。 这些峰主长老无一不是阅历丰富,见识广远之辈,自然是很快就认出了景黎手上托着的那个球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位略有几分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长老拧起眉头,道,“这……师侄这是从谁手上要的人?这般手段……” 空青不待他把话说完,就打断道,“师弟可莫要搞错了重点,凭他是谁,既然把人送来了,便是帮我九华大忙,师弟问这许多,莫不是预备着亲自登门道谢?” 先出声的那长老闻言一窒,他哪里是想要登门道谢,只是觉得将人弄成这样的人手段未免太过狠厉。 不知所谓,空青冷哼了一声,没再理他,转身对着景黎吹了吹胡子,“还站在那做什么,还不把人带过来。” 早就摸清这位长老性格的景黎也不在意,快步走到殿前,将手上的金色球体呈于明澜面前。 明澜微微颔首,一拂袖摆,那金色的球体立时从景黎手掌内飞出,向上浮起,飘至一定高度,能够让在场所有人都看清楚才停下。 也不知道明澜做了什么什么,包裹在外的那一层金色消融,露出内部犹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黑气。 一朝得见天日,没有片刻的停滞,立时便往门外飞蹿出去。 时七的动作极快,几乎是在金光消融的那一刹那,就同时做出了反应,其速度之快,甚至有许多人还不曾反应过来,眼看着那一团斑驳的黑气就要逃出生天,坐在上首的明澜冷哼一声,伸掌向前,虚虚一抓,已飞到了门边的黑气垂死挣扎,却无法再前进一寸,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前置住,不得不往后退。 又被禁锢在了原本位置的黑气翻腾、扩大,渐渐凝聚成形,变成了半个人形,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时七腰部以下的位置,还与那团黑气混在一处。 眼前的时七,又与交手那日的不同,也不知道明堂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时七早已不复与他们交手时的意气,整个人都狼狈的很,状态很是不好,但即便是到了此时,他看向在场众人的眼神也不见一点服软,甚至因为位置的优势,居高临下的眼神里,犹带着不屑。 在座的一位性子火爆的长老见他如此,本就不虞的心情被激的越发恼怒,厉喝一声,“兀那魔族,还不快速速招来!” 时七并不以为惧,猩红色的眼眸里暗光涌动,因为虚弱而更显喑哑的嗓子音量不高,却足以让殿内的每一个人听清。 “呵,贵派的长老,倒是比上回见时少了许多。” 明月叛变一事,始终是众人心中的一个结,现在又被罪魁祸首这么当面讽刺,如何忍得下去,登时便有一位长老拍桌而起,要给眼前嚣张至极的魔族一个教训。 景黎望着半空中的人影,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时七不会不知道这次被擒凶多吉少,九华宗上下如今对魔族可谓是深痛恶觉,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这般嚣张,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味——明澜不会放过他,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他还是在故意激怒他们。 就算时七是合体期高手,但有明澜在,就凭时七现在的状况,根本就讨不了好,更不提周围还有众多长老随时准备发难。 难道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隐隐的违和感令景黎不自觉蹙起眉来,环顾了一圈周围,好几位长老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出手教训对方,反观时七却毫不紧张,只是嘲弄的看着那几位长老被身边人拦下。 又抬眼望向另一边,明澜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无怒无嗔,并不将时七显白的挑衅放在眼内,显然早有打算。 这次让这么多人在场,无非是让众人都知道魔界那边的动向,从时七口中问出个究竟来,又想到明堂离开前说的搜魂,景黎思忖了会,伸手够住身边人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侧过脸,低声询问着,“师兄,搜魂的过程中,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苍麒收拢手指,将身边人的手指握住,既不肯定,也没否认,“宗主自有定夺。” ……也是,明澜的修为在时七之上,想要对后者进行搜魂,估计时七也撑不了多久。 坐在前面的明玄听见师兄弟两人的对话,微笑着抚了抚短须,“黎儿无需担心,且看便是。” 这话听着,似乎师尊他们早就有了安排…… 景黎眨了眨眼睛,不再担心,围观坐等明澜出手。 正如他所猜测的,在明澜走过场一般的淡淡问了一句,被时七果断无视后,也不动怒,仿佛早有所料,也不多说,直接出手。 金色的掌印罩上时七的天灵盖,以不容拒绝的霸道力量将挣扎的人死死压制下,没过多久,时七就停止了挣扎,猩红色的眼眸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不再动弹。 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自掌印下震荡开来,就听时七一声闷哼,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这便是成了。 一边的众人无一不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双目失去焦距,变得呆滞的人影身上,耐着性子等着结果,整个内殿都瞬间安静下来。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抓在时七天灵盖上的手掌上忽有一道血红色的光亮闪过,随即,就听得一声破裂声起,金色的掌印整个被弹了开来。 而随着掌印的离开,时七那一双光泽黯淡的眼眸又重新变得明亮起来,黑红色的血迹顺着眼角一路逶迤而下,在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留下曲折的纹路,裂开的嘴角缓缓的向上翘起,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哑着嗓子闷笑了两声。 再看明澜,面色略有些苍白,气息略有些不稳,注意到众人担心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无碍,只是看向时七的目光,不再似刚才的淡然,却也并不动怒。 魔族素来狡诈诡谲,既是要对时七进行搜魂,明澜自然也防着一手,以免被时七钻了什么空子,反叫自己有所损伤。 只是,即便是如此,他却是不曾料到,仇烨霖对待手下会这般狠绝。 进入时七识海之初,在完全镇压住时七的元神之后,确实是从中知道了一些情报,但再更进一步的,涉及到关键的根本,却是不行了——没想到,仇烨霖竟然早就在对方识海中下了禁制,若是强行查看,时七立时神魂俱灭自不必说,就连施术者本身也讨不了好,刚才若非他及时抽身,怕是已经被反噬了。 时七的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这个么? 明澜冷哼一声,巨大的金色掌印悍然拍下,将只得半个人形的时七元神直接拍回了一团黑气后,又反手兜住,将那一团黑气攥住,捏成巴掌大小的一个,金色手掌瞬时变为一个金丝牢笼,将黑球困住,不大的空间里,黑球被压制的寸步难行,鼓鼓囊囊的挤做一团。 “真以为我奈何你不得么?” 明澜眸色一暗,握掌成拳,时七连带着那金丝牢笼一起,被收入了一只打开的匣子内。 “啪嗒”一声,盖子合上,彻底阻断了光线的进入。 明清窥得明澜神色如常,面上不曾显露什么,便直接道,“可有何得用的消息?” 明澜摩挲着手上的指环,沉默了一会,才缓声道。“聊胜于无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 时七所知道的,自然是比司嫣等人都多的多,也重要的多——单从仇烨霖在他识海中所设下的禁制就能知道,这几个人里,他更为倚重谁。 明澜也的确是借由刚才那短暂的搜魂之术,从时七那知道了一些不曾在司嫣几人那了解到的消息,比如说,时七原本的下一步计划。 可即使如此,相比起从从司嫣两人那得到的情报,这一次实在算不上是一次合格的审问,因为最核心的部分,根本就没能问出来。 但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想到刚才在那禁制出现的一刹间所窥探到的画面与意识,明澜眸色渐深,看来,他们之前所料不错。 现如今魔界的真正掌权人早已被更替,仇烨霖已经上位了——至少在实权上如此。 而他们此前所猜想的关于魔族弄出这么一连串的动静后,却到现在都还不曾扯旗摆擂,彻底开战的原因,也得到了证实。 仇烨霖生生抽干了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年轻人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根据苏曼的交代与时间来推算,她的那些兄弟姐妹多半都已经被仇烨霖得了手,唯独剩下苏曼一个逃出生天,不过苏曼本身的血脉之力微弱,对于仇烨霖作用不大,少她一个对后者影响并不大。 再联系要在禁制出现前所窥得的时七的那一抹意识,大致能猜到魔族接下来的动静与走向。 明澜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注意到周围的众人都在等着自己细说,也没遮掩,将刚才所看见的,还有自己所推荐的全都一一吐露出来,与众人商议。 听完明澜所言,众人虽都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抓到了条大鱼,可惜没能挖掘出最大的价值,但总算还是有点眉目,听到明澜提及时七原本的打算是往玄天宗走上一遭,让自从暴露之后就打开了护山大阵,一直龟缩在山上不出的玄天宗下山,彻底将这池水搅乱;以及找到早已安插在归一门的钉子,在门内的水源中下毒,届时再以那些中毒了的弟子的性命做筹码,让归一门上下投鼠忌器,受其牵制;三大宗门,三去其二,九华宗亦因为明月一事,元气大伤,等到时机成熟,全面开战之际,魔族的前景自然是一片大好。 “竟然狂妄如斯!” 先时发难过的那位性子火爆的长老果然没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椅背,怒道,“当真欺我修真界无人么!” 此言一出,立时就得到了诸多赞同之声,一个个恨不得现在就立时杀到魔界去,让那些个只会在暗地里下手的小人们一一魂归西天。 整个内殿瞬间就变得嘈杂起来。 而在这一片嘈杂声中,还是有人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找到关键点的,比如,明玄—— “宗主的意思是………归一门内,还有魔界钉子不曾拔除?” 在九华宗出事前,归一门就已经先吃了一次亏,闭关中的掌教与两位长老差点都遭了那个蛰伏多年的细作的暗手,折在各自的洞府内。 事后还是明澜亲自走上了一趟,替归一门掌教驱毒疗伤,此事一出,归一门上下早就严密排查了数遍,有丁点可疑的人员都不曾放过,全门上下几乎是彻底来了个大清除,难道说,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明真亦觉得奇怪——正是因为他恰好外出归来,明澜才放心往归一门走上这一遭,当时归一门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便是连他都听说了,连那几个太上长老都出动了,亲自出手排查,要是那魔族细作这样都能够瞒天过海,那他也不必暗杀了,直接杀上归一门都行了。 “确实如此。”别说明玄明真了,就连明澜本身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其他的姑且不提,时七既然有这打算,那么,归一门的那个的钉子,是必然存在的,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知道那个钉子究竟是什么人,就触动了仇烨霖留在时七识海中的禁制,留下了这一个悬念,不然,倒是可以直接传讯与归一门,让他们尽快将那钉子抓住。 真是不知,时七安插在归一门的剩下的那个钉子究竟是谁,竟然有能耐在那么多位长老的眼皮子底下安稳的存活至今,而不露出马脚。 ………可这样一来,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们就在归一门里安插了两个人? 想到这一点的明澜心头忽的一跳,既然如此,那么,九华呢? 除了明月之外,是否,还有第二个的存在? 有了归一门的前车之鉴,这一情况并非是不可能的。 在场的其他人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身为执法堂长老的明清首先坐不住了,匆匆站起身来,对着明澜潦草的点了点头,就快步向门外走去——必须再彻底清查! 心中有事,脚下迈出的步子也比平日急,冰蚕丝织就的外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在即将迈出殿门之际,忽的有一道人影疾步匆匆而来,明清身形往别上一晃,又及时出手拉住因为没及时刹住车,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倾去的南星,秀气的眉毛不甚满意的向一边挑起,对于自己徒弟这般的莽撞很不满意,连带着声音中都带着一丝不悦—— “出了什么事?” 才发现自己差点撞上,又及时拉住了自己的人是自家师尊,南星尴尬的抓了抓头发,乖乖的喊了一声师尊,随即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一路跑来的原因。 “师尊,不好了,玄天宗的人不知何时下得山来,将关山府和陇云郡的两座城池都占了,现在城里的人都出不去,外面的人都进不来,还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呢。” 略带急促的声音在此时议论纷纷的殿内算不得响亮,却如实的传入了在场人的耳朵里,又是掀起了一场炸锅。 景黎很有些不解,“玄天宗抢占那两座城池做什么?” 论距离,这两座城池并不是离他们最近的,论繁华,也不是最甚的,玄天宗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的跑去关山府和陇云郡,而且,事先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玄天宗这是出动了多少人,才能这么神速的拿下两座城池。 “此两处城池中所居者,多为凡人。” 多为凡人? 景黎越发不解,玄天宗要是直接跑去干了了什么门派他还能理解,可是占领两座没几个修士的城池是要做什么? 景黎侧过脸,望向身边,“我不明白。”想到罗睺曾经屠了一整个镇的人口来练功,不禁蹙起眉来,“是想用来练魔功吗?” 苍麒浅浅的敛了微笑,随后他缓缓的放空了一下眼神,抿抿薄唇浅声道,“这两处城池正好处于逍遥林及狂风峭壁左近,有这两道天然的屏障在,想要进其后方,颇费周折。” 天然屏障、后方……… 景黎脑中蓦地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关山府他是没去过,但曾经途径过陇云郡附近,若是他没记错,那整一片的狂风峭壁几乎把整个地面都分割成了两半,横向的切断了南北的往来,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分界线,往南是一些二三流势力,而往北则是…… “……他们,这是准备对归一门出手了吗?”景黎张了张嘴,从九华到归一门的其中一条路似乎就是往陇云郡过,那么,关山府难道也………? 对于景黎未尽的猜想,苍麒并没有否认。 “我原本以为,他们只是为了先牵制住归一门,不让他们成为自己的阻挠,至少暂时是这样,没想到……他们从一开始就准备拿归一门开刀。” 那么,等归一门出事覆灭之后,是不是马上就轮到他们九华宗了? 玄天宗早已和他们沆瀣一气,一旦归一门和九华宗双双落难,其他的那些势力下场会怎样,并不难猜,有骨气不愿同流合污的,不会有好下场;剩下的,怕是就自愿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又想到刚才明澜所说之言,一个不好的预感在景黎心底不断的被放大,“师兄,你说,玄天宗之所以在这个时间跳出来,是不是因为那仇烨霖觉得……时机到了?” 苍麒略一思忖,最后缓缓摇了摇头,“闻人异尚在宗内。” 仇烨霖既然是为了洗涤自身的血脉之力,想要得到最完美的血脉之力,不可能会漏掉闻人异,当日司嫣曾言,闻人异的血脉对前者尤为重要。 单看闻人异突飞猛进的修炼速度,就知道此人天赋决计不弱。 既是如此,没有得到闻人异的血脉之力的仇烨霖必然还没有达到他所预期的盛态,更不必提所谓的最佳时机。 只是,以如今的情况看,对方怕是已经没有耐心再等待下去,准备硬来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抵坏消息都是扎堆出现的。 前脚南星才匆匆跑来报告了不再龟缩一隅的玄天宗的最新动向,后脚一身风尘的辰砂就夹带着疾风卷进了内殿。 还没等好不容易见到许久不见的徒弟兼亲子的明静将他看过,被他关注的对象就毫不拖泥带水的将事情一气倒出—— 那些一直躲在其他人的影子后,始终不肯真正露面的魔族们终于开始有了行动。 这一次没有再偷摸着行事,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而是大张旗鼓的直接屠了东陵州西北面的七个宗派,没留下一个活口,尸体也没放过,都被利用着来练功炼器,就连死后的安宁都没有给人留下。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咔嚓!——” 明澜手下一重,拍在了扶手上,直接拍下了一截木头。 这两桩事发生的时间如此凑巧,以至于令他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对方有意为之。 从时七遭擒,落入苍麒二人之手到现在,少说也有两日多的功夫,仇烨霖既然会在时七识海中动手脚,那么就一定有办法悉知后者的动向,再联系到时七明知道自己落入他们之后会是什么下场,刚才却还敢那般张狂……… 难道说,仇烨霖早在两天前就已经下令,掀开了这一战的序幕了么…… 那么下一步,对方又会在哪里落子? 耳边陡然响起的惊呼拉回了明澜的思绪,回过神来,殿内早已不似初时的寂静,更有不少人已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的望向他所在的位置,那架势,似是只要自己点头,他们就立时能下山去除魔卫道。 明澜的目光从在场诸人脸上一一扫过,事到如今,已然发生的事他们已无力改变,但接下来的剧本,却未必就能够如仇烨霖所愿。 平缓而镇定的语气,不同于其他的急促与愤怒,渐渐令在场的人冷静下来,将接下来要做的事一一道出…… * 千行崖—— 偌大的一轮圆月悬于崖顶,清冷的月光洒落,让地面上的黑暗无所遁形。 应无瑕孤身坐在一块岩石上,仰面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圆月,一头如瀑的雪色长发浸润在如水的月光下,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华光,泛出点点涟漪。 偶有星子坠落的夜空安静而深远,本该是一个静谧而美好的夜晚,却因为不远处的竹屋中时不时传来的动静而被打破。 压抑而痛苦的呻-吟与嘶吼间或从竹屋中传出,在这寂静而空旷的崖顶上低沉的回响,传到应无瑕的耳里,反而生出了几分不真实感。 这是第几次了? 应无瑕将目光从头顶的圆月上收回,落在了不远处的竹屋上。 或许一开始,他还会感到那么一点的惊讶,但随着的时间的推移,那原本的情绪早已被抹平。 这一次,和以前的那些次并没什么不一样。 就算有,也不在罗睺身上。 应无瑕低下头,垂眸看向自己在月光下近乎半透明的右手,素来寡淡的脸上,难得的生出一丝忧虑。 白日里听闻关山府与陇云郡两座城池已被玄天宗的人占了,不知归一门内,现今究竟是如何光景。 想到不久前掌教遭魔族暗算,中毒一事,应无瑕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右手无意识的握紧,他自幼由师尊抚养长大,得师尊悉心栽培,现今归一门遭逢此劫,他却不能与师门共度此难关。 握拳的手指深深陷进肉里,却留不下一点痕迹。 应无瑕麻木的看着自己的右手,陷入肉里的指甲缓缓的抽出,摊平手掌,头顶的月光透露手掌,照到脚下的草地。 “!——” 陡然变大的嘶吼打断了他的心事,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刮着崖顶的草丛折下腰,吹出了一片又一片沙沙作响的草浪。 应无瑕站起身来,背脊挺直,看着那被座小竹屋。 即使被头顶的月光披上了一层浅色华纱,也不能掩盖住那隐隐从屋内逸出的黑气。 这一次,罗睺进去的时间久了些。 痛苦而压抑的呻-吟声因着这片空间的寂静,而在耳边不断的被放大。 有时候,应无瑕会忍不住想,若是对方捱不过去,就此消失,自己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可惜每一次,那个他所希望消失的人都会从那扇从里面打开的竹门里走出来,依旧是那副看起来文弱的书生模样,眉宇间始终萦绕着的那丝阴戾之气却叫人不敢掉以轻心,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的一扫,眼里满是嘲弄,就像是知道他心底的想法那般。 眼看着竹屋内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黑气越来越密集,应无瑕抿了抿唇,一步步向着竹屋走去。 经过的那片草地上,没有留下任何踩踏过的痕迹,碧色的青草随着夜风东倒西歪,却没有一株因为走上它们身上的那人的重量而遭到伤害。 等他来到竹屋前,屋里的动静反而小了下来。 隔着一扇竹门,他甚至能听见里面人压抑的喘息。 随后,就像是忽然被扼住了咽喉一般,屋里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应无瑕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忽然,“碰”的一声,竹子制成的门扉被人从里面猛然踹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屋里掠过,瞬间来到屋前的人影面前,冰冷不带有一丝热度的手掌猝的扼住了咽喉,修长的苍白手指渐渐收紧。 喉间传来的窒息感,令应无瑕眼前一阵阵发黑。 多么可笑,他憎恶着眼前的人,却只有在这个人的面前,才能感受到那些已经失去的感官。 目光从那人脸上划过,背光而立,笼罩在阴影离的男人,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阴鸷,充满血丝的双眼如饿狼般凶恶,身上只草草的披着一件外袍,却因过于破烂,根本就遮不住什么。 应无瑕努力睁大眼,目光顺着男人的肩头,一路下移,横贯了半身的狰狞伤口,自左肩起,一路蔓延,没入男人右腰,血液独有的腥味被夜风吹散在崖顶。 窒息感越发的严重,应无瑕不禁皱起眉。 这一举动,看在对方眼里,却成了另一成意思。 “怎么,你很失望吗?”罗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来,“我没死,还真是抱歉啊。” 嘴上说着抱歉,眼里却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既低且细的声线,因为使用过度,难得的带上了沙哑,轻似呢喃,却是充满了杀意。 手中的人因为喘不过气,脸上泛出淡淡的薄红,那双纯粹的眼里仿佛倒映进了头顶天空的星子,隐隐有光芒闪过。 罗睺手上微微施力,眯起眼看着被自己囚禁的人。 只要他想,轻易就能折断这人的脖子。 眼前人不会不知道,可即使如此,他也从来没听见对方求饶过。 从以前,到现在,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 一张冷漠无情的脸在眼前闪过。 脖间的手指越收越紧,圆月在应无瑕的眼里已呈现重重黑影。 毫无征兆的,罗睺松了手。 就像他刚才出手那样猝不及防。 重获自由的应无瑕捂住脖间。 崖顶响起一阵低低的闷咳。 待应无瑕缓过气来,罗睺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就连刚才那一身破烂的衣裳,也已不知去向,另换了一身贯穿的素色长袍,将那骇人的伤口遮盖的严严实实。 罗睺伸出手,指点轻拂过眼前人白皙而脆弱的脖颈,这双刚才施暴的手,现在的动作却是轻柔非常,应无瑕身形一僵,强忍住上涌的情绪,没有避开。 而这一点,似乎取悦了罗睺,眉目略有舒展。 冰凉的手指划过手下的皮肤,轻轻摩挲,“担心归一门那些家伙?” 淡淡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应无瑕警觉的看着他。 罗睺似无所觉,漫不经心的为手下人整理了一下被自己弄乱的衣领,“想回去吗?” 应无瑕没吭声,心知对方绝不会这般好心。 “不若我替你回去瞧瞧,将那些人都带回来与你作伴。” 若是问句,却没有一点征求眼前人同意的意思。 “你大可一试。” 这以为,归一门是软柿子,人人都人捏吗。 “瞧你紧张的。”罗睺漫不经心的收回手,理了理袖口,无所谓道,“归一门如今可是热闹的很,你既不想我去,那便不去了。” 应无瑕并未因此而放松,反而更加警惕起来,这是这一回,罗睺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提,并并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反而提起了其他。 “走吧,陪我去玄冥泽走一趟。” 不管是因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罗睺不跑去归一门作乱,到底让应无瑕松了口气,但很快,复又蹙起眉来,罗睺去玄冥泽做什么,还有刚才瞧见的对方身上那一道横贯全身,几乎把他劈做两半的伤痕,对方每到特定日子就来到千行崖,是因为这伤吗? 第二百八十七章 在施思看来,眼前的城墙和她们以往所见的并无不同,但她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在往身上拍了一张屏息符后,小心翼翼的退到了暗处,借着夜色的遮掩,隐匿在树木阴影里,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布置下的阵法忽然传来了一丝波动。 施思睁大眼睛,看向那个传来动静的方向,被云层遮挡住大半的月亮并没有洒落足够的清辉,却也足够她看清楚,那地方空无一人。 施思也不泄气,仗着有屏息符在身,缓缓的向着那位置靠拢,说是缓缓,其实离那波动传出,到她摸到目的地边上,也不过是几息功夫。 风过,两声闷哼同时在夜色中响起,但很快又被主人压下,戛然而止的中断。 施思柳眉微蹙,回忆着刚才与自己交手那人的半截闷哼,觉得尤为耳熟,试探道,“□□?” “……呼,原来是你啊。”明显松了口气的声音,“我还以为是谁呢。” 知道来的熟人,施思提着的心就落了一半,只是到底不敢大意的就这么大刺刺的伫在这和同伴叙旧,挥了挥手,示意□□跟她到刚才自己猫着的地方再说。 憋屈的窝在一个人还算凑合,两个人很是逼仄的空间里的□□尽量的把身子又缩了缩。 “你怎么出来的?这么多天都没消息,真是急死人了。”施思一半埋怨一半嫌弃,“你有没有被他们怎么样?”说着就摸出个玉瓶递了过去。 因为这地位实在太小,还没等伸手接过玉瓶就被那瓶子捅了记腰窝的□□,“……” 本来是没有的,被这么一捅,好像有内伤了…… 施思也就是顺带着嘴一问,看□□这模样,也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很快就略过叙旧的话语,抓着人问起对方这段日子在城里的情况。 话说那日宗门里接到了关山府和陇云郡内两座城池被玄天宗人所占,封闭了的消息,她们就过来了,一来是想要摸清城中底线;二来,这两座城池被封时,好巧不巧的,都有九华宗弟子在内。 “现在城里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你这几日都藏在了什么地方?”□□看起来不像是是遭了什么大罪,想来与城里的人没起什么冲突。 一提起这个,□□就忍不住泄了气,自认点背。“也是我倒霉,任务目标中途被人截了胡,那日跟着两个人一路进了城里,原想着待到晚上再想法子把东西给弄回来,谁承想才入戌时,城里就闹了起来。” “那日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虽然她们都已经听说了大概,但对于其中细节,仍是一知半解,不甚清楚,现在终于见到了一个亲身经历者,施思不免提出疑问来。 □□闻言回忆不由回忆起来,“外面闹起来时,我还在屋里,只感觉到外面突然就嘈杂起来,乱糟糟的很,但还没等我走到窗前看个究竟,外面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我推开窗子,瞧见街上站了不少人,一个个都瞧着呆愣愣的伫在那里。” 随后又有十数个人从各个角落里闪现而出,落在街上——这座城的居民虽然以凡人居多,但并不意味着一个修士都没有,或许是原就在此地的,也或者是像他一样只是路过的,既然听见了动静,自然是要出来看一看的。 而接下来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幕,困扰了□□数天都无所得。 “……你是说,那些修士忽然就中了招,而你却什么都没看到?” 施思张了张嘴,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说话,凭他是谁,修为再说,出手也总是有迹可循的,那十数个人又都站在不同的位置,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部都中了招。 □□苦笑道,“就知你不信,可事实确是如此,在我看来,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那些人却都倒下了。” 简直就像是一出无言的默剧。 “……那之后,如何了?” “来了伙人把那些人都带走了,至于城里的那些百姓,在他们人离开之后,就各自散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施思蹙起眉,“他们没发现你吗?” 当时听见动静跳出来的人里就有他一路尾随的那两个劫道者,他就想着在他们附近落脚,就这么扫了一眼的功夫,那些人就全在他眼皮子底下中了招,唯独他还好端端站在屋里,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可毕竟不可能一直窝在屋里不出来,外面是怎么个状况,还有那未知的手段,留在屋里坐以待毙绝不是个好主意。 他偷偷出去好几回,城里的百姓看似与平日里的作息没什么不同,街道两边的小铺也照常出摊开张,吆喝声依旧,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发觉这些人的眼神空洞,神情僵硬。 “都被人控制了吗?”听到这里,施思瞬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从时间上来看,应该就是在你听见动静之后,再加上那些修士,应该差不离……你在城里,就没发现什么端倪吗?” □□摇了摇头,施思想的这一点,他也早就想到了,在城里溜了好几圈,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阵法或是谁在捣鬼,偏偏一无所获,城里还有一些玄天宗的人时不时会出来转悠一阵,他并不敢在外面多待。 说来也怪,他在那客栈里住了好几日,也不见有人找上门来,那掌柜的就像是忘了楼上还有住客一样,每日里叫人打扫,都不上楼。 还有,只要他在外面待的时间一久,就会有一阵晕眩感,四肢无力,神识混沌。 不是阵法又会是什么? 背后有人在作怪是肯定的,但如果不找到玄天宗究竟动了什么手脚的话,想要将他们擒住并不容易。 施思苦恼的咬了咬唇,苦思冥想不可得。 将自己的情况交了底,又见同伴一脸苦思冥想,□□一边小幅度的活动者已经有些僵了的身体,一边纳闷,“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宗里会来人他并不意外,但是只来施思一个就很有问题了。 还在纠结上一个问题的施思心不在焉的随口答道,“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了,我是跟着景黎师兄过来的。” 这个就比较靠谱了。 □□下意识的抬起眼搜索起某个身影,“景黎师兄人呢?” 都被拉着在这逼仄的地方窝了好一会了,怎么不见师兄过来? “景黎师兄进城去了。”施思瞅了身边人一眼,“看来我也不用问了,你们一定没遇上。” □□:“……” 无法反驳。 早知道景黎师兄会进去,他就在城里多待一晚了,他这几日在城里转悠,即便不是将里面的情况彻底摸清,总归比之对方的初来乍到要好得多。 一想到景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城里行走,以至于中了招,□□便有些待不住,想再回城里去看看,今晚是他运气好,那几个玄天宗的人竟然在附近走动,才叫他觑着个空子,一鼓作气的一路狂奔,才出了城。 ……等等。 说起来,那几个玄天宗的家伙每日都会往他所住的那间客栈所在的那条路上来回走上一遭,为什么单单只今天没出现? 再一想到今晚景黎正好进城,心里忽然有了个极其糟糕的猜想——该不会,是对方的原因,才引走了那些家伙吧? ……… * 城内—— □□所想,虽不中,却也不远。 景黎是趁着暮色初临的时候进来的,时值集市散场,路上的行人众多,很好的替他遮掩了行迹。 城内百姓的异常,他早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 同时注意到的,还有那两个神情散漫的向街尾走来的玄天宗弟子。 本来那几个人身上没穿着制服,他是猜不出他们底细的,但那几人的交谈声隐隐传入耳里,话里夹杂着的那一两个字眼,让景黎得以知晓。那石炜长老,可不就是当初柘方府比武大会时,玄天宗的领队长老么。 小心的将身形隐藏于暗处,布下禁制以防被人发现后,便随手掐了个法诀,正大光明的偷听起那几人的谈话来。 无非是抱怨一下城内的日子无聊,还有那位石炜的不近人情—— “你说都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人找上门来,石炜长老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看那些人早就自身难保,谁还会有功夫来管我们的闲事。” “上头交代下来的事,你管他那么多作甚,只管做便是。” “王师兄你也莫拿这话来搪塞我,当初明明说的好好地,每两日一轮岗,现如今,月例还没领着,倒先在这里坐起苦力来了,说什么小人来人,依我看,那些人现在都自顾不暇的很,谁还有工夫上这来找咱们的晦气。” “长老自有长老的道理,我们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事便是,其他的,无须理会。” “嘁——王师兄果然忠心。”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两人渐说渐远,路上的行人来来去去,很快就阻隔了景黎的视线。 景黎收回视线,转而将注意力投向不远处的杂货铺子,一个妇人正牵着女儿的手上门买铜镜。 掌柜的取出几面镜子,嘴角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弧度,殷切的招呼客人。“娘子瞧瞧这些,都是铺子里才到的新鲜货。娘子若要,我还可以给娘子一截红绳做添头,给娃儿扎头。” “把那面描花的拿与我瞧瞧。” “好叻,娘子请看。” 景黎目光在那妇人的手上顿了顿,那是一面巴掌大的柄镜,镜边光秃秃的,没有描花没有镂空,不过是面最普通不过的光镜。 “就要这面了。” 那妇人在腰间虚划了一下,像是抽了个什么东西,对着手上的镜子比划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将那面镜子塞进了袖子里。 “娘子承惠,一钱银子。” 掌柜一面伸手接过银子,一面伸手往边上抽了一截绳子,便是刚才应承下的给女娃的扎头绳了,只是并非是红绳而是一截白绳。 那妇人毫无所觉的道些谢接过,边上的女娃眼神空洞,语气却很是欢快的让妇人替她扎上,妇人便弯下腰身,细细的将那截白绳替女儿扎上。才直起身,牵起女儿,向着东边走去。 景黎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远去,垂眸想了会,身形一闪,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街尾的角落里曾经有人出现又离开…… * “白家娘子回来啦。” 隔壁院子里出来抱柴火做饭的大娘一眼就瞧见了经过的一大一小,打了声招呼。“小妞妞可是累了?快来,大娘这有糖给妞妞吃。” 边说边往袖子里掏。 还没等白家娘子道谢,身边的女儿就松开了她的手一路小跑进了隔壁家的院子,在那大娘跟前站定,伸手从大娘向上摊开的手掌上拿了糖,放进嘴里后,伸手抱住大娘的大腿,蹭了蹭。 大娘摸了摸女娃的脑袋,嘴里还说着,“晚上家里有兔子肉,等会给妞妞送一碗过去……” 站在屋顶上的景黎看的很清楚,刚才那大娘摊开的手掌上空无一物,那个叫妞妞的小女孩却在做出将糖塞进嘴里的动作后,声音变得含糊,就像真的嘴里有东西一样。 这边一老一小还在亲昵,那边的妇人已经先行进了自家院子,院子已经有个三十上下的汉子正在井边打水喝,见人进来,脸上挤出一个空泛的笑容,“妞妞又去隔壁耍了?” 妇人应了一声,与他说了两句,便急着进屋去做饭了。 在妇人进屋的同时,站在水井边的汉子只觉一阵微风吹过,不甚在意的仰起脸,对着屋里喊了一句“娘子我来帮你。”,就跟着进了屋。 这屋子并不很大,统共也只有三间,那妇人进了左手边的那间做饭,想来卧室是右边那间。 景黎进了卧室,将屋子里的东西一眼带过,最后落在了窗边的小方桌上面。 那上面放了几个小巧的木盒,算不上多精细,倒也别致,其中一个木盒的盖子没有阖上,露出两根细细的银簪子,显然这桌子就是那妇人平日里梳妆的地方。 桌子不大,上面的东西摆放的却很整齐。 首饰胭脂都有,唯独缺了镜子。 景黎想了想,伸手挑开了桌角的那只扁平盒子,里面叠着三把梳子。 拿起最上面的那把看了看,是新的,盒子最底下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景黎将三把梳子都取出,发现底下是一个手帕包,里面似乎还裹着什么东西。 想到那妇人在店里买镜子时的举动,景黎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拉住帕子一角抽开,里面果然放着一把梳子,镜边描花。 加上那妇人今日新买的那面镜子,五面……玄天宗占领这座城池正好五日。 景黎垂眸看着手里的新镜子,想起了那个叫妞妞的小女孩头上系着的白绳,这种东西,除非是丧事,不然平日里没人会带,但其实在那妇人给女儿扎上新头绳之前,小女孩脑袋上绑着的就是白色的发绳了。 或许在她买第一面镜子的时候,掌柜的给的的确是红绳,但每日都买,每日都送,红绳早就送完了——就像隔壁大娘的糖一样。 城里的人一直都在重复着同一天的生活么…… “——” 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妇人的很快就出现在门边。 如果她们一直都在重复着同一天的生活的话……景黎微微眯起眼,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那妇人走进卧室,向着窗边走来,他需要确认自己的猜想。 一直在重复着同一天的生活轨迹的人,会发现自己这个第一天并不存在的人吗? 景黎默默的看着妇人越走越近,对着自己伸出手………打开了身后桌子上的木盒,把放在袖兜里,今日新买的镜子放了进去,盖上盒盖,转身向门口走去。 “!——” 景黎伸手接过软倒的身体,并指搭在妇人脉间,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并没有其他问题,当然,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座城里的人都的时间全都停留在了同一天,日复一日的重复着那一天的生活,现在时日尚短,还出不了什么大乱子,等日子一长,怕是整个城都要乱了套了。 景黎一振袖,将那妇人送到床上休息,决定再回街上去看看。 掠过的风吹起了刚进屋来的妞妞额前的刘海,妞妞恍若未觉的喊着娘跑进屋里。 绑着红绳的羊角辫在屋里烛火的照映下,一晃一晃…… * 修长的手指松开,白色的发绳随着夜风飘向远处。 这会已经入夜,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点起了蜡烛灯笼,景黎站在一座三楼小楼楼顶亭台的阴影里,向下眺望。 在成片的烛火中,有那么几处黑色的存在,放出神识一探,屋里有人,烛台上的蜡烛却早已燃尽,屋里人在黑暗中捧着饭碗,在空盘子里夹菜。 让整个城的人都陷入这般状态,不是中毒,就是某种幻术,而且这些人应该都是同一时间中招的。 问题是,这些人是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中了招。 景黎闭上双眼,以神识探测出方圆百尺内没有灵力波动的迹象,复又睁开眼,在周身布下禁制后,一道法诀打到下面的街道上,一道动态投影,像电影似得很快就将这里近日发生过的事快速播放了一遍。 在看见许多人忽然跑出来到街面上,然后开始发愣后,景黎下意识抬眼看向周围,这些人会有这种反应,显然是听见了什么动静,又或者是看见了什么。 其他地方的动静估计都和这条街上的差不多,要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施术者所在的位置不会太低,应该是在高处,这城里的楼阁并不少见,类似于他脚下的三层小楼,少说也有七八座,更不提还有不少店家特地立起的高高的招牌杆子。 “咦?” 投影钟突然跳出的一个黄衣人引起了景黎的注意,此人是从一家客栈的窗前突然闪身出现的,也就是说,这人有修为在身,没有切身打过交道,不好说对方是什么水平,但不管怎么说,绝对比城里的这些普通百姓强。 景黎耐心的等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那黄衣人落脚的位置正好是在他斜对面的屋顶,甫一现身,就在四下里张望,面带疑惑之色。 但很快,他的双眼就开始迷离起来,像街上的那些百姓一样变得空洞无神,然后,毫无征兆的突然倒下。 距离黄衣人倒下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过来了两个人将其带走,而街上的那些百姓,则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便各自散开,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样,各自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只是不再像之前的生动,而是变得死气沉沉。 再之后的画面,就开始不断的重复。 景黎挥手抹去了面前的投影,开始思索起来,能够同时对整座城作用,甚至连修士都在瞬间中招的,会是什么。 如果说是阵法,还真是闻所未闻;可如果是术法,那施术者该是何等的修为。 “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刚进城时见到的那两个巡查的玄天宗弟子此时正神色匆忙的向着某个方向跑去。 “快到时间了,别磨蹭了!” “我这不是正赶着么!啧,都怪那小娘们太勾人……哎哎,王师兄等等我啊!” “还不赶紧!” ……… 时间快到了? 景黎抬头看了眼月亮,戌时已过,应该到亥时了,这个时间,有什么特别的吗? 底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那个做师弟的忽然就脚下一个踉跄跌跪在地,景黎正疑惑间,忽觉脚下一软,所幸及时扶住身边的梁柱,稳住了身形。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间,全身的气力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就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第二百八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无力感令景黎心头一凛,心念一动,一只巨大的砗磲安静的出现在脚边,大大的贝壳打开一道缝隙,漏出些许微光。 景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双扇贝壳打开到能够容纳一人进入的大小时,一手撑住下面的那扇贝壳,翻身滚进了大砗磲里。 而在他进入之后,两扇贝壳也随之闭合,将这个小空间封闭。 有大砗磲这么个作弊器的存在,景黎只调息了一阵,就觉得被抽离的那些灵力与精神力又开始回复,一扫之前的无力与虚弱。 确定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复,景黎心下一松,开始有心思想及其他。 他并没有忘记在自己出状况之前,底下的那个玄天宗弟子就先一步中了招,再联系到对方口内所说的“快到时间了”,莫非,他们早就知道,在这个时间,会有状况发生,才会着急赶路? 自己比那个玄天宗的弟子晚了一步中招,但有大砗磲在手,能够及时恢复,不知道外面那两个玄天宗的弟子的又是如何。 景黎略一思忖,掐出一个法诀,眼前绵软的贝肉颜色变得越来越浅薄透明,最后只余一层薄膜,将外面的景象映像于眼前。 那个玄天宗的弟子比自己更早一步中招,又不曾结丹,除非有人来接应,不过只这么一会的功夫,绝对走脱不掉。景黎盘膝坐于砗磲内,观察着外界的动静,视线有意识的向下方扫过,果然见到两个踉跄身影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的撞向街边的一户民宅,脸上便不由浮出一丝笑意来。 看来,那位王师兄也同样中了招啊。 看他们两人脚下虚浮的模样,应该是与自己刚才一样,全身的气力都在瞬间被抽走,无力坚持。 “碰!——” 木门被撞开的声音在这片不算热闹的地方显得尤为分明。 这条街道两边还有好一些屋子里都亮着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一瞧究竟,全都老老实实的在屋子里待着。 那两个玄天宗弟子撞入的屋子里正好没人,待进去后,那个王师兄费力的从地上挣扎起来,将那木门给关上了。 咦? 景黎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扇被重新合上了的木门,现在整座城都在玄天宗的掌控下,不管是城里的百姓还是那些已经被他们擒获的修士,都不会再对他们造成威胁,在这种情况下,还特地把门关上,又是在顾忌着什么? 景黎疑惑的坐在砗磲内打坐调息,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而在这一期间内,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下方的街道与那两人所进入的屋子上,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灵力在体内通畅的运行一周天后,景黎谨慎的放出神识,在附近小心的探查了一下,确定附近没什么人后,才将身下所在的大砗磲的贝壳打开一道缝隙,试探性的伸出右手,等了会,见没什么问题,才一掀贝壳,从砗磲里翻身而出。 抬眼打量了一圈,周围和他进去时相比除了熄灭了几盏灯火之外,并没什么两样,见那两个玄天宗的弟子一直不曾从屋子里出来,景黎收起砗磲,足下一点,向着那幢屋子所在掠去。 他的修为本就在那两人之上,后者现今又状态不佳,想要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潜入屋内,并不是什么难事。 景黎进屋时,那两个玄天宗弟子正各自占了一块地,双腿盘起,神情委顿的吞药调息。 那做师弟的嘴里还在哼哼唧唧,师兄却再没了先前的好性,心情本就不虞,还有一个人在耳边聒噪,登时冷哼了一声,“若不是你耽误了时间,现在又何须要在此逗留!” 那师弟自知理亏,虽心有不忿,到底也没敢抱怨出声,只嘴皮子无声的动了动,神色间很有些不满,偏偏这模样,被那王师兄给眼尖瞧见了,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怎么,难道我还说你不得了?!” “哎呦,王师兄这话说的!”那做师弟也乖觉,脸上立时挤出个笑脸来讨饶,“我这不是想着今夜你我不曾回去,不知道会被怎么责罚呢。”说完又觉不对,马上改口道,“不过这种小事也不过石长老的耳,小弟前几日正好孝敬了李师兄,到时候咱们再求求情,想来也没什么大碍的。” 听闻此言,那王师兄的脸色才缓了些,过了才会道,“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再管你。” 说到底,他今天不过是被人连累,而非己过。 “是是是,小弟下次肯定只赶早,再不敢有一点怠慢。” 那师弟满口应是,一副受教的模样,只心里究竟如何作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屋子里安静了一阵后,那做师弟突然又开口道,“王师兄,你说这石长老这回究竟是施展了什么神通?虽说很是管用,把整座城都管的滴水不漏,服服帖帖的,可连咱们自己人都中招,这是不是有点……” 王师兄兀自打坐调息,隔了好一会才淡淡道,“凭他如何,长老都自有安排,且若非你耽误这许多时间,你我二人又何至于在此。” 那师弟讪笑了两声,连赔不是,只眼底却很是不以为然,显然是对对方的说法瞧不上,那王师兄也不再搭理他,只自顾自调息回复。 ……… 也就是说,石炜究竟是如何运作的,就连这两个玄天宗的弟子也不知道么,甚至就连他们本身,在违背了某种规则的情况下,也同样会受到牵连。 还有这两人反复提到的时间,这个时间又是怎么回事,是周期性的发作时间又抑或是其他? 在一些疑问被解开了的同时,又有更多的问题涌上了心头。 眼前这两人纵然所知有限,但绝对比自己知道的多,刚才两人交谈间,也透出了已经将他们的状况和同伴联系过的消息,也就是说,今晚他们待在这里,是不会有人来找他们的么…….. 景黎眸光一闪,右手飞快的掐出一套法诀,在这屋里布下一层禁制,随即又双手结印,用困阵与幻阵将那王师兄困住,以免被打扰,做完这些,才从角落里出来,向着那个师弟身边走去。 相比起那位王师兄的勤勉,这个师弟却是要散漫的多,没个正形的懒懒倚靠在梁柱上,连被人近身了都不曾发觉。 直到一双锦靴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人进来了,可到了这时,早已晚了。 准备工作充分,不担心会有后顾之忧的景黎没再收敛自身气息,元婴期修士的威压无所顾忌的笼罩在这片由他所掌握的空间。 那师弟立时就惨白了脸,身子似棉花般依着梁柱缓缓而下,瘫倒在地,惊恐的瞪大眼睛——他甚至连对方究竟是什么时间来的都不知道! 景黎不曾修习过摄魂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法从对方口里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以他如今的修为与元神,想要彻底压制住一个筑基期,简直是轻而易举,更何况,眼前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心志坚定的。 被高阶修士的威压被压制的几欲晕厥过去的玄天宗弟子只觉得整个识海都变得昏昏沉沉,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但每当那打架的上下眼皮将要合上之时,又总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觉,迫使他极力清醒过来。 嗡鸣之声充斥着整个耳畔,几乎要将耳膜穿透,冷汗如水珠接连从额边滚落,被汗水打湿了的睫毛令眼皮的重量越发的沉重起来。 他极力仰起脸,想要看清楚来者究竟是谁,整个视野却变得极其模糊,只能瞧见一个人影站在面前,再要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 恍惚中,眼前的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但那些嗡鸣之声充斥于耳,什么都听不清楚,他在心里暗自嗤笑对方是个傻的,可嘴巴却不受控制的开始一张一合。 他惊恐的瞪大眼睛,被汗水所糊住的眼睛依旧是看不清楚对方模样,心口却冰凉的厉害 ——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自己的耳边却依旧还是耳鸣,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到,这样失聪的情况下,对方究竟问了什么,自己又都回答了什么? 潜意识里,他仿佛明白自己已经将该说不该说的尽数坦白,可他却又不明白,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最后的最后,只记得那如潮水般向着自己涌过来的,铺天盖地的冷冽…… …… 天色渐明,调息了一宿的王师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石长老的手段果然霸道,难怪宗里人都对他这般推崇备至。 稍微活动了一下因为一夜打坐而略有些酸涩的关节,准备回去报道,忽觉少了些什么,疑惑的回转过身,发现了如软泥般瘫倒在梁边的人。 王师兄忍不住皱起眉,看对方这样子,就知道昨晚必定是不曾调息补救的,本就因为被对方连累也觉得不满,这会又见对方这般扶不上墙,不由冷哼了一声,也不愿再管他,只冷声道,“师弟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说完,也不待对方回答,便率先向门边走去。 打开木门,走到街上的王师兄不曾注意到,身后屋里缓缓爬起的人,眼底是全然的呆滞……… 第二百九十章 已经问明白了玄天宗现今在城内的人员的人数以及实力的景黎从屋里出来后,没有片刻耽搁的摸进了刚问出来的玄天宗在城内的据点,准备踩踩点。 他所问话的那人不过是玄天宗内的一个普通弟子,真正重要的消息,是摸不到边的,只能打听到一点皮毛,景黎对此并不满意。 据那弟子交代,目前他们门派在城内的有近三十之数,领头的便是那位曾经有多一面之缘的石炜石长老,带着他的亲信并一些普通弟子在此镇守,以防有人前来闹事。 两年多前与这位长老第一次照面,后者的修为与明真相比,还略有不及,现在不但赶了上来,反而还超了一截,想到在秘境里遇见的那些个修习魔功而修为一跃千里的玄天宗诸人,这结果,似乎也不怎么让人意外。 对方是化神期修士,景黎不敢冒险,为防止被里面的人发现,早在进来之前就先一步收回了神识,又往身上拍了敛息符,悄无声息的跃上一株铁木,不远不近的盯着屋里的人。 他来的正巧,石炜并不是一个人待在屋里,只不过另一个站在内侧,又有一个烛台挡住,景黎没能看清楚对方模样,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偷听两人的谈话。 石炜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额恭敬,景黎没忘记那时在左依依门前,这位玄天宗长老的高冷模样,也就是说,来人的身份是高于前者的。 快速的在脑海中罗列了一圈玄天宗的高层,一边猜测着总不至于是他们的宗主亲至,一边支起耳朵听墙角。 得益于修士的耳聪目明,尽管离屋子不算太近,屋里人交谈的音量也并不高,却还是能让景黎听个大概—— “……王松涛那老匹夫倒是命硬,竟然又叫他逃过一劫!” 石炜的语气里扼腕与恼怒并存,凭他是谁,在自以为得计的杀手锏下,叫同一个目标一连两次都逃出生天,心情都不会美妙。 相比之下,占据了原主人的位置的客人,就显得冷静的多了。“不过是条漏网之鱼的垂死挣扎,不足为惧。”随即又话锋一转,“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大人放心。”提到正事,石炜的情绪就收敛许多了,“我早已安排好一切,就等九华宗那些不长眼的家伙上门来了。” ——有些意外,但其实也没那么意外的听见了自家名头的景黎不动声色的继续往下听,如果这两人接下来能顺便将他们的计划都讨论一下,那就更好不过了……… 屋内—— 不按套路出牌的来客在听见石炜的保证后,点了点头,只交代了一句了不可再出岔子之后,就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其他吩咐对方所做的事。 石炜神色恭敬的一一作答,又等了片刻,确定对方再没什么要问的,但看模样又并不是立时就要走人,脸上不由挤出一个笑容来,“大人,承蒙大人指点,自我所习功法得大人改善以来,修炼起来可谓是一日千里,远非过去可比………”先给对方带了一堆高帽,拍了一通马屁之后,才说出真正的目的,“只是这段时日以来,修炼时偶有阻滞之感,不知道大人可能再指点一二?” 来客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亦可能说是早有预料,说话间很是轻描淡写,“你也差不多该到第三阶段了,之前让你准备的那些人,可以用上了。无须担心,我等所修习功夫,亦是如此。” 石炜闻言,眼底不免闪过一丝激动。 第三阶段…… 等自己大功告成之日,什么王松涛、什么明澜,又还有哪一个是自己的对手,就连……一张熟悉的脸庞在石炜眼前浮现,令后者下意识的抿起了嘴角,幽光自眼中一闪而过,那老东西霸着那位置这许多年,够久了,也该换个人坐坐了……… 石炜眼底的狂热坐在他对面的人自然都看在眼底,却并不挑破,说到底,这些修士间如何争权夺利,对他们并没影响,甚至甚为乐见。 冷眼看着石炜的欲-望膨胀,来客又等了一会,见对方确实没什么其他事后,便站起身,长长的袖摆扫过扶手,划出一个肆意的弧度,让一边的烛台上的烛火一黑,又缓缓窜高。 回过神来的石炜摆出一个恭送的姿态,将人送出了门。 一直窝在树上的景黎这才看清楚这人的样子,说是看清,其实也不尽然,因为这人脸上还带着一块黑色面纱,只露出了半张脸,之前在屋子里还不觉得如何,这会一出来,景黎注意到这人的一身气势,并无收敛,肆意而张狂,或许是笃定了这块地盘已经尽在其掌握中,没有什么能够撼动;又或者是对于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一身纯粹的魔气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呈现、释放。 蒙面人的目光忽的向着景黎所在的位置望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团黑气就已经凭空出现在目标位置,“噗”的一声闷响,整条枝桠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偌大的黑洞,然后化为一滩黑水,落到地上,连累了底下的草地,被腐蚀出了一个黑洞。 “大人?” 在屋里听见动静的石炜走了过来,目光从身边人身上扫过,又在围墙边的那株铁木上顿了顿,隐约知道了些什么,马上放出神识探查,片刻后,无果。 同样放出神识探查了周边的蒙面人微微眯起眼,不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错。 转念一想,现在整座城都在自己控制之下,若是没人倒还罢了,要是真有人送上门来,他自然是不介意好好招待对方一番的。 ……… * 已到达了城西的景黎在确定身后确实没有追兵后,才心下一松,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没想到那个蒙面人的感觉这般敏锐,若非他在对方出门之际,就先一步离开,估计这会就被人给抓了个正着了。 从气息上看,那蒙面人的修为远在司嫣之上,应该与时七不相伯仲。 回忆了一下从司嫣那得知的她的一众同僚的情报,地位与实力能够和时七相提并论的人不会太多,左不过在那三四人之内,撇去一个见过的明月,究竟是余下几人中的哪一个,倒还真不好判别——就算刚才对方有出手,也不过只是一个粗浅的试探,不曾用上真本事,自然是瞧不出是何路数。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还是他到修真界这么久,第一个见到的蒙面的人——那些特意在脸上蒙上一面薄薄的白纱,提高视觉效果,但并没什么实际功效的女修不算。 以前看电视小说的时候就很想吐槽,带个全面的铁面具什么的也就算了,就拿块布蒙个半张脸,还是下半张脸的蒙面,能有什么效果,只要没有眼瞎,看见那双眼睛就能认出来好么…… 景黎忍不住在心底吐槽现实里竟然还真有这种人,随即又想到这个蒙面人应该只是今晚特地过来,而非一直驻守在城,既是如此,应该很快就会离开才是。 想到那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景黎莫名的对于那句“之前让你准备的那些人,可以用上了”很在意。很显然,石炜现在所修炼的功法是那个蒙面人所提高的,而身为魔族,后者会提供什么功法让人修炼,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不用想。 前有罗睺屠镇在先,后有诸多炮灰血洗在后,那蒙面人所谓的让石炜准备的人的用处,实在是容不得景黎不去多想。 石炜既然开口求助,那么这问题必然已经引起了他的足够重视,造成了他修炼上的困扰,现在城内又算安逸,什么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现在从那蒙面人那里知道了解决办法,未必会再浪费时间,说不得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比如说,今晚。 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那蒙面人差不多应该离开了,景黎正琢磨着再溜到玄天宗据点瞧瞧石炜的动静,身形忽的一顿,摸出传讯符来,想着莫非是自家师兄的传讯,飞快的点开一瞧,才发现是候在城外的施思。 景黎略有些失望,挠了挠脸,低头去看内容,得知山-奈已经进城了,下意识的抬眼看了圈周边,不出意外没瞧见人影,又垂眼继续看,施思将山-奈在城内所见尽数告知,他心中本就有所猜测,这会瞧见了这个,便越发的怀疑起来。 安抚了一下深觉自己没能拉住山-奈而懊恼的施思,景黎很快就给二次进城的师弟发了个传讯,很快就有了回应。 山-奈在这城里待了几天,对于这儿的地形早就摸熟,景黎在原地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山-奈就过来了。 甫一落地,就一脸庆幸的笑道,“这回运气,没遇见那诡异的时段,不然还真担心你找到景师兄,我自己就先被人抓了。” 景黎进来后才遇见了一次这情况,反倒是山奈,倒霉的撞上过好几次,问清后者都是在哪些时间中招后,那个本来模糊的念头,渐渐开始变得清晰。 山-奈察言观色,“景师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现在还不能确定。”景黎身形一动,人已从原地消失,掠出几丈远,一个“走”字在夜色中渐渐消音。 “?!” 没反应过来的山-奈下意识跟上,只心中纳闷,这是要去哪? 第二百九十一章 没有发现可疑目标的蒙面人并没有再留在院里浪费时间,一挥衣摆,在石炜的恭送下,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原地。 待蒙面人离去后,躬身的石炜才缓缓直起腰身,目光落在刚才才蒙面人发难的那处,好一会,抬袖向着院子外打出了一道红光,不多时,就有两个玄天宗弟子从外面匆匆赶来。 两个弟子躬身抱拳,右边那个年长些的弟子道,“长老可有事吩咐?” 石炜并未答话,他既不开口,那两个弟子也不好起身,只好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时间一久,年纪小些的那个面上便有了丝怨气,亏得这会他们脸朝地下,没被石炜发现,不然又是一场风波。 年长的那个虽更沉稳一些,但石炜迟迟不叫他们起身,又不说话,时间过的越久,他心里便越是忐忑起来,怀疑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岔子,被叫过来问罪的,这般一想,不由愈发紧张起来,就连那腰,都压的更低了一些。 气氛就这么冷凝了下来。 不知多了多久,才听见石炜开口—— “这两日,你们在城里走动,可有发现什么?” 这问题一出,两个弟子便觉得自己所料不差,忙忙的应道,“长老放心,城里已尽在我等掌控之下,不会有什么差池。” “我与诸位师兄弟已将城里都搜查了一遍,没有疏漏一个修士,现今都已关押在了一处,只等长老发落。” “是吗?”石炜神色淡淡道,“那城外呢?近几日也有发现外人行踪?” 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两个弟子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思,年长的那个迟疑了一会,才斟酌道,“张师弟日日带人守着城门,到今日为止,还不曾有瞧见人影。” 早就来此地之初,石炜就吩咐他们注意城外动向,一有不对劲就立马前来汇报,就是怕有人前来坏他们好事,而即使石炜不曾明说,他们也大多知道,前者所顾忌的是九华宗与归一门的那帮子人。 说实在的,他们实在是想不通,石炜为什么对他们这般顾忌,诚然,以前他们三派一直都是凌驾于一众门派之上,地位高超,也只有彼此之间,才能够令对方感到忌惮,但是,那也是以前了——归一门接连两次被暗算,不提门下的那些弟子,就是一众长老执事这会都不一样能保全自己全须全尾,又哪里还会再有精力跑这来给他们下绊子找事? 至于九华宗,虽然说看起来是比归一门略好上一些,但那也不过是相比较而言,君不见九华宗这次被内奸给坑的多惨,连好些自建派之初就存在的山头都都夷为了平地,人员伤亡那更是不用说,这么一门子伤残,要是再跑来这里给他们找事,那不是上赶着来送死,嫌自己命长么! 所以,他们在这待了这么多天,没有一个人出现跑来撞枪口,这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和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还没动静么…… 石炜抿起唇,眸色渐深,归一门那些老匹夫姑且不论,以他对九华宗那几个老东西的了解,都不像是这么能忍气吞声的,一开始没来,倒还说的过去,但现在都已经过去五天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不由他不嘀咕了。 九华宗那头越是没动静,他就越觉得有问题。刚才蒙面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更是令他敲响了警钟。 相仿的年纪,令他们从修行之日起,就一直被旁人放在一处比较,一直都被那几个明字辈的抢尽了风头,这一笔账,他必然要讨回来。 耳边仿佛又听见曾经那些人在谈论那几个老东西时的惊叹,还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上那隐晦的惋惜。 每次,每次都差了那一步! 自少时以来就围绕着他的憋屈感再一次涌上心头,连带着那张脸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等他神功大成之日,就是那些老东西灭亡之时。 一直这么干等人不是办法,既然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现身,那就让他来帮他们一把……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现在就去……” 不知何时出现的厚重云层遮盖住了月亮,让底下的地面披上了一层黑纱,夜风吹过枝桠,发出一连串的“沙沙”声,在这个气温并不低的夜晚,站在院子中间的两个弟子,僵直着背脊,听着面前的人张口吐出那一个个叫人心惊的字,从心底打起了寒颤…… …… 交代完让下面人做的事,石炜没有再留两人在面前,直接摆袖让人退下了,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院中静伫了半晌,才转过身,向着自己所住的房间隔壁的那间房间走去。 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练功时遇见的瓶颈的问题所在,那么,就尽早将其解决吧。 不知何时又重新挂在夜空的月亮又一次将浅亮的月光洒落,牵连出石炜的影子,与满地的树荫纠缠在了一起,随着夜风,而渐渐变得扭曲…… * 景黎来的时间正好,不早不晚,恰是石炜进入了隔壁房间,打开了机关的那一刻。 正如他所想,一直坐等着九华宗中人上门,等的已经不再耐烦,甚至准备自己出手的石炜完全没想到景黎的胆子会这么大,刚才还差点就被人发现捉了个当场,这会竟然还敢再摸上门来,甚至还被后者运气爆棚的瞧见他打开屋内的机关。 落后了一步,才刚刚赶到的山-奈瞪圆了一双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景黎往自己身上拍了个敛息符,在石炜进入密道,密道的机关即将关闭的那一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了进去。 “!——” 那面墙壁恢复原貌之时,山-奈才刚在门前落脚,更糟糕的是,他刚才心急之下动作难免过大,引起了守在院外的玄天宗弟子的注意,还没等他进屋去研究试探一下那机关,就被赶来的弟子给抓了个现行,为了不拖景黎后腿,给对方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才花了不少力气来追赶师兄的苦逼山-奈只能继续提气跑路,将人给远远的引开…… * 完全不知道地面上同门的苦逼的景黎与石炜保持着一定距离,小心的跟在对方身后,这条路比他想象中的更长些,走在前面的石炜脚步略显匆忙,行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到达了一处火海跟前。 石炜视若罔闻,一拂衣袖,几阵红光闪现,火焰自中间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仅供一人通行的裂缝。 石炜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那些火焰在接触到他身体的那瞬间,宛如流水般波动,没有对他造成丝毫伤害,在他进入后,又很快聚拢在一处,重新连成了一片火焰的海洋。 在石炜进去后,景黎才现身走到火海前,这片火海背后肯定另有玄机,只是这里不像刚才进来的那处机关粗劣,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被对方发现。 想要进去并不难,难得是怎么才不会被发现。 景黎沉吟了一会,想出了一个主意。 一朵精致的红莲无声的在右手掌心绽放,不过巴掌大的莲花,花瓣微微颤动,其上隐隐有热气涌出,华丽而美艳。 自红莲一出现,那些原本燃烧肆虐着的火焰不知为何瞬间就矮了一大截,就连火焰都不如先时明亮,反而带着一些黯淡,气势都阴沉了大半。 红莲上一道华光闪过,莲身瞬时变大了一号,气势更甚,而那些火焰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火海,只在地表还三三两两的散落着几簇,但就连这几簇也没能坚持得了多久,在红莲花瓣的颤动之下,很快就发出“噗嗤”一声,湮灭化作了一股股青烟,从原地消失。 无视于丹田里不满的发出抗议的火凤,在仔细检查过没有其他问题后,景黎再次往身上拍了个敛息符,向失去了火焰的遮掩,只剩下一堵光秃秃的石壁的狭小空地走去。 甫一踏足那片方寸之地,周围眼前光秃的墙壁就如镜像般崩碎,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过后,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 景黎张开眼,眼前单一而浓郁的色彩几乎让他产生了现在是在丘溪山的错觉。 算不上的山洞里,或完整或残缺的倒吊或垂挂或趴卧着些人。 景黎的目光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左前方那个左手被顶部垂落下来的的锁链缚住,头部连同大半个身子无力的垂落下来的女子身上,顿了顿,视线前移,望向站在洞穴中间,划开一人手腕的石炜。 被划开了寸长伤口的手臂因为主人早已失去意识,而无力的垂落,磕在地面突起的石块上,形成一个倾斜的角度,潺潺的鲜血顺着伤口涌出,向着下方的指尖流淌,凝聚成一连串殷红的血珠,不断滴落,在池中溅起一个个小水花。 石炜不甚满意的盯着下方池水尚不及半人高的血池,烦躁的就地又拉起一个人来,并指在对方双臂划出一道,再将人摔到池边,让鲜血的注入能够加快。 只是,对于两丈有余的血池而言,这两个人的血,并不足道。石炜拧起眉,展开双臂,手掌向下,一股强大的吸力促使着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悬浮于半空,在血池的上方聚集,无形的风刃毫不留情的割破他们的手腕滴落血池…… 第二百九二章 第二百九十二章 随着这些新鲜血液的不断注入,那原本平静的血池宛如烧开的沸水一样,冒出一个又一个的气泡,肉眼可见的腾腾热气不断从池水表面涌出,整一池的池水都显现出一股妖冶的红色,暗沉而阴郁。 即使隔得有些远,景黎依然能够感觉到一股浓郁却令人感到不适的能量。 石炜望着那池妖异的池水,眼中不由浮现一抹炽热,平举的双臂又是一振,无形的风刃再一次在那些悬挂于洞顶的那些人身上造成各种伤口放血,血液不断的从那些深浅不一,位置各异的伤口上涌出,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刚进入山洞时先一步被洞内得景象吸引了注意力,还未及细看,这会石炜几乎将大半个山洞内的人都放了血,那些流淌着的血液中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些许灵气,景黎才意识到,这些人被困于此地的并不是普通人,尽管这些人的修为不一而足,但毋容置疑,这些人全都是修士。 修士,还都是女性,在这两个大前提下,景黎很难不想到那些过去曾看见到的某些采补类的邪术。 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想要做什么,但很显然,这口血池是个关键,石炜所有的行动,都是为此而做得铺垫。 在这些血液的不断注入下,池里的血水已从最初尚不及半人的高度,生生往上窜了一窜。池内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大,薄如蝉翼的红色泡沫不断的膨胀与爆炸,池中的能量亦随之越发浓郁,双目的焦距始终落在池内不曾改变的石炜。随手将手里的人宛如一块破布般丢开,脚尖一点地面,对着血池暴掠而去。 就听见石炜一声低喝,上身的衣裳应声爆裂成片,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纵身一跃,噗通一声,直直落入血池之中,激起大波水花。 石炜进入血池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那浓郁、粘稠的令人欣喜的精纯的能量,池里的血水极为粘稠,甚至连移动时都能感觉到一股不小的阻力。 石炜闭上双目,略微感受了一番,在察觉到体内原本存在的闭塞之处已有隐隐有松动之意时,面上终是不可抑制的闪过一丝狂喜——即使那位大人说只要按此行事,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但终究关于本身,在没有确定有效时,到底是不能彻底放心。 到得现在,石炜终于能够松了那口气,决定就在此闭关,彻底吸收血池中能量,等到一举突破后再出去。 打定主意后的石炜略定了定神,正待修炼,忽有一种异样之感涌上心头,身体不由略微僵硬了一瞬,略一迟疑,目光望向身下的血池,浓重的色彩阻碍了视线,所能望见的,便只是那种幽幽的暗红之色,看上去,莫名的令人有些心里发毛的感觉。 刹那间,变故陡生。 巨大的水花声在耳畔响起,搅乱一池血水,剧烈的震荡感令池内的人不禁身形摇晃。折腾了一会才堪堪稳住身形的石炜恼怒的拧起眉,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向池底,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下面捣乱撒野。 与此同时,心中也暗暗起了警惕——这山洞虽然是一开始就存在,但自从他来此后,也是亲自清理过才带人进来的,换句话说,这洞里有些什么,他再清楚不过,这血池莫名其妙的就发了疯,必然是底下有什么东西在作怪。 霸道的掌力直接破开了鲜红的水流,向着池底轰去。 然而还没等掌力抵达池里,池面就先一步有了动静。 数道碗口粗的水柱蓦然升起,告诉旋转着的水柱宛如有生命的长蛇一般,在空中扭曲拐弯,对着石炜的所在处冲击过来。随着水柱的逼近,那红色的液体中所蕴含的狂暴的能量也越来越鲜明。 不好。 石炜很清楚,尽管有东西在池中作怪,但既然是在这池内,不管他是否情愿,这血池中的无主之力都会随着外界能量的注入都沸腾,如此一来,他费尽苦心抓回来这些人所注成的这一池池水,就有许多能量要被白白浪费了。 这怎么能行! 石炜暴喝一声,双手屈指成爪,猛然探出,竟是直接将两道水柱给生生擒住,手中蓄力,闷哼一声将两道水柱给捏了个粉碎,四散飞溅的红色水珠恰好有一些落在了他的脸上,青白的脸色配着殷红的液体,对比的越发鲜明。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再对付起这些搅事的水柱,石炜越发得心应手,接连不断的几声“噗嗤”声后,那些将池水搅乱的水柱已被尽数捏碎,再没有了出现时的气势汹汹。 只可惜他忘了,水本就是无形之物,能够被打碎,也同样的,能够再重新聚形。 正在石炜准备将那躲藏在暗处的捣乱老鼠揪出来之际,就遂不及防的被来自背后的长鞭狠狠一记抽在背上,火辣辣的疼,随即,又有两股力量紧紧束缚住他在水底的双足,限制了他的行动,只能以双手硬生生招架那由水凝聚而成的长鞭越来越凌厉的攻势。 如果说原本的石炜看起来还很有宗师风范,那么此时浑身湿透,身上红痕淤伤遍布的躲避着,只能用狼狈两字来形容。 而更令他感到憋屈与窝火的,是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那个躲藏在暗处的人,连来人究竟是谁都还不知道! “混账!” 在不断闪避的同时,也一直在暗中蓄力的石炜怒喝一声,水底禁锢住他双足的枷锁应声而裂,当即抓住机会,足下一点,瞬时跃上半空,双手呈爪状,一股股能量被源源不断的吸入体内,消耗掉的能量重新回归,甚至比之前更为充盈。 感觉大好的石炜探出神识,瞬时间,整个山洞的一切都在他眼前毫发毕现。 而那躲藏在暗处中的人,自然也无所遁形。 “呵!”石炜一声冷笑,“原来是在这,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坏我好事!” 言毕,一掀袖摆,角落处的一块岩石应势而炸开,飞扬的粉尘后,隐约露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石炜眸光一闪,不待对方出声,便抢占先机,一掌制敌。 足有数寸宽的裂隙自血池边缘一路延伸扩张到山洞边缘,整个地面轰然崩坍,眼看着就要被裂隙中的强大吸力拖入地底之际,景黎反身蹬在洞壁上,借力退出数丈远,落于对岸。 到得此时才将来人形貌看在眼内的石炜盯着来人那异于常人的形貌微微眯起眼,“倒是有几丝面熟……….” 修士的记性远胜于常人多人,石炜略加思忖,便找到了答案,心中的恼怒亦更上一层。 九华宗的这些人,还真是不管老小,都讨人嫌的很啊。 隐约记得眼前这小子似乎是那几个老家伙中某一个的亲传弟子,再想到两年前的那一场比武大会,想到那个远远甩开同辈人的脚步的人影,心下一哂,凭他是天赋多好的弟子,今日既然敢来这里,那就乖乖把命留下吧! …… * 城内—— 疲于逃命的山柰使出了浑身解数在夜色笼罩的城内狂奔,只是,纵然他再小心谨慎,终究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几个回合下来,再想像最开始那般四处逃窜已不现实——在他想要突围之前,那些出口已经先一步被人给堵上,只待他自投罗网。 在逃命的同时还得小心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古怪,要是在这当口,突然中招,灵力全失,那他就真的是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别无他法了。 终于,最后一条出路也被堵死。 山柰无奈的叹气,深感自己时运不济。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追着我跑,那就送你们点回礼吧…… 扶于腰间的右手不动声色的扣下腰带上的镶嵌着的几颗米粒大的珠玉,指腹一碾,化成一搓粉末;藏于袖中的左手借着袖子的遮掩,掂量了一番剩余的散功散的分量,警惕着眼前的玄天宗弟子的围攻。 在这些玄天宗弟子一拥而上时,双手飞快的在身上交叉,双掌擦过,将两种药粉混合后左右手各抓一把,“唰”的一声,同时张开手掌撒出,趁着对方人仰马翻之际,觑空溜之大吉。 玄天宗弟子们在猝不及防下被人兜头撒了一身的药粉,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这些粉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最先中招的弟子就觉得脚下一软,“噗通”一声扑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然而药粉有限,玄天宗又人多,虽然有不少人中招暂时散了功成了软脚虾,但还是有一些不曾受到影响,在最初的混乱过后,很快就回过神,再一次向着山柰逃离的方向追去。 啧! 怎么还有这么多! 山柰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身上的药粉早在出任务的时候就用的七七八八,还没来得及再配,原想着等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再做打算,谁知道坑爹的就进了这破城。 撇开他所依仗的各色药粉,单论战斗力,他完全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啊,真是要命…… 屋漏偏逢连夜雨,眼见着后头的追兵就要追赶上来了,前头就传来了兵戈之声。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山柰简直不敢转头去看,就觉一阵风从头顶拂过,几声闷响之后,耳边变得静悄悄。 等了一会都没等到玄天宗弟子杀过来的山柰忍不住掀起一只眼皮,偷瞄了一眼,却愕然的发现之前还死追在自己屁股后头不放的那些人全都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视线的边缘,一袭白衫翻飞如雪。 “……咦?” 这衣摆看着好生眼熟…… 山柰不禁睁大了眼睛,视线缓缓上移,一秒后,满满的惊喜充斥了眼球。 “大师兄!” 第二百九十三章 地底山洞内—— 炸开的烟尘中,两道人影在一记对轰后向着两边极快的分开,各自占据了一处角落。 谁想到景黎竟然能够在自己手下过了数个回合而不见气弱,不仅如此,甚至还故意露出一两处破绽,试图引自己上钩。刚才在一招,若是自己反应再慢一点,恐怕就真的如了这小子的意了。 “真是有胆啊,小子。” 石炜面色阴沉,盯着景黎,沉声道,“你们九华还真的一脉相承的讨人嫌,非要招惹到老夫头上。” 景黎闻言一笑,淡淡道,“这话该对你们自己人说才对,一直以来,究竟是谁在招惹谁,我以为石长老心里有数。”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石炜被他说的一噎,随即冷笑数声,也不再与他废话,一振衣摆,强大的灵力自体内铺天盖地的暴涌而出,强悍的能量威压,令得周围不少还在昏迷中的人都脸色都微变。 一柄足有半丈长的雁翎刀自石炜掌心闪现而出,暗金与深黑交织的刀柄上,灵气萦绕。旋即刀锋一转,锋利刃芒指向景黎。 石炜脚尖一点地面,身体便是犹如飘叶一般,轻且快的地扑向目标,手中所持雁翎刀,狠狠地怒劈而下,长逾数丈的刀芒在刀尖成型,既快且狠的正对景黎掠去。 刀下形成的狂风吹的双剑上的流苏狂舞,望着雁翎刀的凌厉攻势,景黎并未慌张,剑上篮芒闪过,随即身形一闪,便在刀芒与刀锋抵达时,诡异的消失。 “!——” 一击落空了的刀芒狠狠的劈在了那处空无一人的空地上,霎时间,引起了整片地面的震动,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刀芒落地处蔓延而开,一直延伸到洞壁,在凹凸崎岖的墙壁上铺展开一副叶脉才缓缓停住。 没想到这一刀竟然会落空的石炜面色更沉,眸光一闪,飞快的看向了左侧的某一处。 “老夫看你还能躲几次!” 话音未落,手中雁翎刀突然狠狠地对着景黎所在之处爆砍而去。 景黎右手抬剑相格挡,身体半旋,一个绕背巧妙的卸去了雁翎刀的大半威力,左手中的长剑亦没有闲置,借着位置的变化,一剑对着石炜腹部直接刺了过去。 “!” 石炜又岂会令他如意,暴喝一声,手腕一转,雁翎刀已横刀在身前,凌厉寒气四射,毫不犹豫的与正面刺来的幻紫流金剑重重相撞。 单论修为的深厚,景黎全然不是石炜的对手,元婴与化神之间的天壑永远存在,硬碰硬必然得不偿失,只能另辟蹊径。 就在刀尖与剑芒即将相撞之际,石炜眼尖的望见景黎的右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手速,飞快地结出了一连串的手印。 在耳边响起一声低喝的同时,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几乎将石炜的背脊压弯,重逾千斤,脚下所踏地面也因此而发出碎裂之声的下陷,令他的双足自小腿以下,都深深的陷入了地底。 也就是在这一刻,雁翎刀上传来的剑气也同样在此刻迅猛飙升,最后在石炜震惊的目光中,狠狠地与其手中长刀重重撞击在了一起。 “!——” 威力大到恐怖的能量的对轰所形成的环形劲风,以两人为中心点,如同风暴一般,席卷了周边的地面,处于中心圈的景黎也因此被震得狼狈后退,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尖锐凸起的石块撞的后背一阵刺痛。 景黎倒抽了口冷气,微微调整了一下身形,虚靠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双眼紧紧盯着风暴的中心,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两瓶灵药服下,这法诀他今天也是第一次用,虽然从效果上来看,挺给力,但消耗也实在太大,几乎抽干了他体内一半的灵力。 眼看着风暴渐渐止息,里面的人却依旧是毫无动静,景黎心中不由存疑,石炜还不至于这样就被收拾了吧? 似是感应到景黎心中所想,风暴中心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能量漩涡波及之处,就连空间都产生了一瞬间的扭曲。 一道血红色的身影自其中暴射而出,在空中一分为二,同时向着角落里的景黎袭来。 景黎瞳孔猛地一缩,石炜的速度比之刚才,快了一倍有余,躲不掉。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同时,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幽蓝色的光壁拔地而起,横亘在两人之间。 两只一般无二的血红掌印悍然轰在光壁上,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细微之声。 满目的篮光好似一只只折翼的蝴蝶从空中坠落地面,陷入地底。 两个红色的液态石炜同时冷笑一声,同样液化的雁翎刀咻然此处,景黎闪避不及,只能提剑硬接下这两刀。 “噗!” 翻涌的血气反噬,景黎闷哼一声,一道红色的痕迹自嘴角缓缓溢出。 细微之声在两人之间响起,液态石炜森然冷笑了两声,血红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景黎目光下移,循声落在两柄长剑之上,华光湛然的浅色剑身上面,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景黎微微蹙起眉,这对剑从他穿越之后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没想到…… 液态石炜露出一丝讥笑,胜券在握——没有了武器在手,眼前人不过是他刀俎上任他宰割的鱼肉而已。 “小子,你还拿什么和老夫斗?” 话毕,抓住双剑的手掌再次施力,眉间折起一道深深的痕迹,暗暗蓄力,最后低喝一声,就听两声金戈声起。 “!——” 液态石炜慢慢松开手掌,放松掌中的断刃坠落,磕落在地,发出一声声响后,断刃上的华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景黎抿了抿唇,视线在地上的那两截断刃上停顿了一瞬后,转移到了手中所握的断剑上。 不得不说,他从没想过,幻紫流金剑也会有损坏的一天。 潜意识里,这些游戏里的产物都是永远存在,不会有破损,以至于让他忘了,这里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游戏世界。 两道灵光在景黎手上中一闪而过,两柄断剑连同地上的两截断刃一起消失在原地。 液态石炜看着垂眸站在原地的景黎,扯了扯嘴角,浪费了他这许多功夫,现在,就到此为止了。 当然,为了回报景黎打断他的闭关,浪费了他辛苦找来的这些血人的精血,甚至逼得他不得不使出血□□,他不会让景黎死的那么痛快的——既然让他的心血白费,那么,就拿自己来赔吧! 想到今日因为眼前人而遭受的损失,石炜面色陡然阴沉,再不迟疑,两道血红色的身影化作惊涛骇浪,席卷向不远处的景黎。 呼啸而来的风声令景黎抬起眼,洪流中依稀可分辨的人脸正在狰笑,越来越近…… 一声低沉的长啸,逐渐拔高,声裂金石,直冲云霄。 整个空间都在这声长啸下变得静谧,整座山洞,竟是开始缓缓颤抖起来。 被已化身惊涛的石炜怔了一瞬,愕然万分,“……什么东西?” 浓重到几乎成实质化的杀意与剑意化生生将整个山洞冻成了冰窟,巨大的银色长剑当空斩下,将原本一体的红色洪流从中一分为二。 “啊!——” “!——” 啸声中,一道刺目的华光拔地而起,直入云霄。那璀璨而壮观的光柱,通天贯地,不可一世。 不知从何而起的钝痛在一瞬间蔓延至全身,才经历过被冻成冰块,现在却被几乎要被蒸发的灼热感弄的心中危机感陡生,而很快,石炜就发现,担忧变成了现实——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逐渐的减少,那种要将他焚烧殆尽的炙热越来越甚。 心底的惊慌被不断放大,石炜愤怒的咆哮,“该死的……你做了什么……” 好热……好热……为什么会这么热…… 已开始逐渐模糊的视野里,刺目的华光渐渐散去,显露出里面的人影,那个人的手里,幽蓝闪烁,剑气充盈,直冲牛斗。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石炜不可抑制的瞪大了眼睛,这算什么? 这对剑…….已经超越了上品灵器的范畴了吧……为什么这小子手里会有这种好东西?! 腰间的银铃轻晃,发出一声清响。 景黎喉间微微滑动,极力压□□内的翻涌,余光瞥见石炜满目的不可置信,顺着对方的视线落在手中的干将莫邪上。 他的身上本来就不止有一对剑。 以前之所以不愿干将莫邪,实在是这对剑的外观实在太过拉风,且只要不是个眼瞎的都能看出这是个好东西,怀璧其罪,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财不外露才是稳妥之计。 不过,现在看来,这橙武还真不能顺便用……这灵力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些…… 思绪收回,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气息萎靡的石炜身上。 这化血大-法估计就是他如今所练的功法了,若是对方不使出这一招,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既然,对方用了这一招…… 苍白的脸上缓缓勾勒出一丝笑意,景黎在石炜瞪大的目光中,缓缓抬起手,幽蓝色的剑身上一点红芒乍现,如烈火燎原,向着对方所在的位置吞噬而去。 怒放的火莲中,响彻了石炜撕心裂肺的哀嚎…… …… 刚才那一招已经抽干了景黎体内的所有灵力,眼前一阵一阵的开始发黑,当最后一朵红莲熄灭,石炜彻底身死之时,终是再撑不住,干将莫邪掉落在地,发出两声清响。 景黎整个人无力的向后倾倒,在摔落在地的前一秒,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二百九十四章 温暖的手掌抚在后背,一股熟悉的真元从相连的位置传入,温和平缓,带着源源不断的生机,在体内各处脉络间游走,温暖而舒适。 长长的睫羽微微抖动,景黎努力睁开眼睛,最初那一秒的模糊过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 “师兄……” 唇边不自在就浮现出笑意,下意识的喊出声,未尽的话语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忍不住低咳起来,满嘴的血腥味令景黎不自觉蹙起眉来。 贴在景黎后背的那只手掌没有挪开,在景黎低咳的同时,苍麒伸手一揽,将人换了个位置,半搂进怀里,伸指拭怀里人嘴角的那抹艳色,将一个玉瓶轻抵在唇边,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有事稍后再提,且先调息。” 景黎张嘴就着苍麒的手服药,那灵液入口即化,甘甜清爽,滚落喉间,一瞬间就冲淡了血腥。 一股暖流涌入丹田,滋补修复着其中的暗伤与不足。 …… 动作不及苍麒快的山柰进入山洞时,景黎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气力,不再是之前那般无力,见山柰一路急冲进来,刚才打招呼,却见本欲冲过来的山柰硬生生止住了脚。“?” 山柰干笑了一下,以前不知道时还没觉得如何,但自从听门里人提起过两位师兄的关系,再看见这些场面,就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了,总觉得自己的存在会打扰到什么一样。 山柰站在半丈远的地方,目光飞快的在两人身上溜了一眼后,又很快收回,“景黎师兄你还好吧?” 见到对方微微点了点头,才有心思注意其他,先不提这满洞的被困女子,单看这满地的狼藉,也知道此地先前必然是经历了一番恶战的。 余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好奇的看过去,就被落在景黎脚边的那对橙武给闪瞎了眼。 山柰长大了嘴,懵逼的看着那一对一看就不是凡品的双剑,瞅了瞅脸色苍白的倚靠在苍麒怀里的景黎,又瞄了眼注意力全在景黎身上的苍麒,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疼,默默的背过身去,决定先替这一洞的失血过多人士止血…… 洞里的这些女子都有修为在身,虽然之前不知道被石炜用何种方法抓获囚禁于此,但本身的恢复力都算不错,又有山柰提供的药粉辅助,倒是幸运的没有一个丢了性命。 有一些伤势较轻,修为又高的这会已经渐渐转醒,还不知石炜已经不再,只咬牙愤恨的想要与对方搏命——任凭是谁,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掳来当做血库放血以供别人修炼之用,都不会乐意。 虽然来晚了一步,不清楚刚才山洞内都发生了些什么,但至少山柰知道结果啊——石炜不见了,两位师兄都还好好的——好吧,景黎师兄的状况暂时有些不好——无论石炜是死是活,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至少现在,对方是不能在对他们做什么了。 洞里的人并不少,少说也有上百之数,其中个别现下虽已转醒,但情况都不怎么妙,都在各自调戏,帮不上忙,山柰只好自己动手,一个个照看过去,又担心地面上的那些玄天宗弟子不知何时会过来,手上的速度只快不慢。 * 景黎内视了一番,发觉体内的暗伤已无大碍,被抽空了的灵力也渐渐恢复,再睁开眼时,就看见□□正在不远处给一个人止血。 撑在后背的那只温暖的手掌依旧存在,景黎仰起脸,望着身上人的下巴,语气里带着丝轻快,“师兄怎么会来这里?那边的事,已经解决了吗?好快啊。” 被玄天宗所掌控的城池有两座,他们是分头行事的,本来还想着等这边的事情解决,就过去找对方的,没想到反被对方找了过来。 见景黎脸上气色有所好转,人也精神了些,不是刚进来时的全然苍白,苍麒一手搭在前者脉间探看,片刻后,略松了口气,这才撤回手,又听见景黎这般问,便将自己这边的情况大致提过。 陇云郡这边的情况倒不似关山府这边复杂,将那位领头的玄天宗长老击杀之后,剩下的那些弟子自然不攻而破,是以花费的时间并不很久。 倒是没料到,景黎这边会出这些变故。 “这样啊。”景黎眨了眨眼睛,其实他也比较喜欢这种类型的对手,不过虽然苍麒提起那边这般轻描淡写,不过既然能够驻守在那的,必然不会是什么不入流的家伙,要赢过对方,也定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景黎蹭了蹭苍麒下巴,忍不住又夸了一遍自家师兄。 苍麒好笑的捏了把怀里人的腮帮子,这才问起城内的情况。 和景黎一样,他也注意到了城里百姓的异样,不过因为还不曾碰见那个所谓的特殊时间,又急着过来找人,还没来得及将事情摸清。 “唔……”说到这个,景黎忍不住蹙起眉来,“师兄可知道有何阵法,能够……” 接着,景黎便很快的将自己进城后的经历简述了一番,重点提到了城内百姓身上被停止了的时间;以及那个和石炜有联系的蒙面人。 论起来,他于阵法之上的知识,都是由苍麒一手教导,现在遇见了自己不曾遇见过的阵法,自然想到向对方求助。 没有正面接触过,光凭景黎口头上的描述,苍麒一时间也难以下定论,不过——“既然石炜已自食其果,若那阵法出自其之手,应亦有变化,稍后出去一看便知。” 而且,也未必就是阵法…… 说的也是,景黎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身形也因此跟着微晃,脚尖一动,撞上了什么东西,垂眸望去,华丽的不得了的大橙武正幽幽的躺在自己脚边。 苍麒自然也注意到了,想到刚才景黎所言,不由沉吟道,“你的剑……” “……可能也没那么糟糕。”景黎想了想,道,“回头用机关玉狮子的行囊机关试试,看能不能维修,如果不行,那就找材料重新炼制吧。” 神识扫过景黎手上的储物戒,已见过两柄断剑的苍麒脑中已经迅速的列出一张关于各式炼制材料的清单,干将莫邪虽好,但灵力消耗实在过大,并不适合日常使用,幻紫流金剑若是能够修复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不然,那就替师弟重新炼制一对。 所幸,损毁的并非景黎本命灵剑,虽然利器有损,但并不曾连累本身。 石炜虽然已经死了,不过上面还有不少玄天宗的人,既然身体已有所好转,景黎也不欲再耽误时间,握住苍麒的手,借力站起身来,望向四周围。 血池因为能量的干涸,又变成了刚进来时瞧见的那种干涸的暗红,如淤泥一般堆积在池底,尽管还是散发出血腥味,但已经减弱了许多。 又见山柰正在忙活着救人,便也加入其中,早点这里收拾好,便能早些上去把剩下的那些玄天宗弟子给解决了,还能顺便问问情报。 景黎身上从来不缺红药,这些女子大多都被石炜放过血,正是需要补血,又有血条能见度这个作弊器在,做起这事来更是便利不过。 “——” 细微的声响传来,景黎低下头,循声看去,就见一只半指大小,状若葫芦的虫子正从一个女子身下慢慢爬出。 “?” 这虫子他曾经在子苓那见过,记得是用来追踪的,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这里谁养的? 那虫头部的一双大螯钳开合两下,就要往那女子的腰上咬去——想来这女子便是它所要跟踪的目标了。 景黎眯起眼,伸出两根手指将这虫子捏起,耳边忽的风起,景黎身形未动,只略侧过头,避开了那道掌风。 眸光一扫,便见到刚才险些被咬的女子杏眼圆瞪,脸上带着一层薄怒的红晕的盯着自己。“无耻!” “……”生平第一次被妹纸骂这两个字的景黎沉默了一会,“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难道他看起来很像是石炜的同伙吗? “呵!” 回应他的疑惑的是一声短促冷笑。 女子云袖一翻,稍显凌乱的衣裳转瞬被抚平理顺,银牙一咬,只抬掌再次向景黎劈来。 景黎:“……” 女子自然不是景黎的对手,那些掌印没有一掌落在景黎身上,但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哎呀,怎么打起来了?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山柰还没来得及劝架,这场单方面的挑事就已经结束了——那女子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清楚的看见景黎没有出手的山柰默默的扭头看了眼已经站在了景黎身边的自家大师兄,在心底默默的给那女子点了个蜡——竟然在他家大师兄面前对景师兄动手,姑娘好胆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没机会出手事情就已经解决,景黎有些尴尬的看向苍麒——那女子被定住了身形,无法再动手,就干脆的动起口来,左一个“无耻”,右一个“卑鄙”。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姑娘对我的成见挺大。”见苍麒面色微沉,景黎挠了挠脸,知道他心下不悦,其实他也很无辜啊,莫名其妙就被当成了石炜的同伙什么的。 这些咒骂声只起了个头,就没了后文,看着先是被定身,现在又被他师兄给禁言了的女子,景黎觉得,还是快些把误会解释清楚比较好。 无视于女子的怒目,景黎径自解释道,“我与石炜并非同路,掳姑娘来此之人并非是我。”想要报仇也别找错对象。顿了顿,又道,“石炜现已伏诛,姑娘自便。” 反正这山洞里这么多人,能够打听的对象多的是,这么一个脾气暴躁的,不问也罢。 听见石炜已死的消息,女子眸色微闪,红唇快速的张合,显然是有话要说,但苦于无法发声,只好目光灼灼的盯着景黎。 景黎见状,侧过脸,看向身边,“师兄。” 话已经说清楚了,解开她的禁言术也无妨。 这般想当然的景黎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在这名女子重获自由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便不是你掳我来此,你又是什么好人?!若非刚才我及时转醒,你欲对我如何?!” ……? 给你抓虫啊…… 景黎茫然的看着她。 女子涨红了脸,咬牙恨声道,“你……你无耻!下流!” 说话间,手指紧紧拽着腰间的丝带,脸上尤带一丝后怕,与羞恼糅合在一处倒是让她原本苍白的皮肤多了几分艳色。 景黎:“……”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站在一边默默围观的山柰在听见这两个字的瞬间张大了嘴,一脸惊叹的看向景黎,然后很快的又将视线转移到那女子身上,将对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个遍。 嗯……长的是挺漂亮的,不过,也称不上绝色。 山柰很是客观的评价了一下女子的外在条件,感慨了一下对方的自信,果断竖起耳朵听后续。 以为这女子是将自己当成石炜同伙的景黎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被人当流氓的一天——天知道,他根本就没碰到对方一根头发好么! 在听到这句效果不亚于被雷劈的话后,景黎的第一反应就是马上扭过头,吐血发誓,“我没有!” 因为女子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对景黎动手,本就对其不悦的苍麒在听见这句指控后,不怒反笑,笑的景黎心底直发毛。 “姑娘言下之意,”苍麒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墨色的瞳孔中雾霭一般的泛着不清晰的光泽,“是我师弟对你做了什么?” 女子面上的神情停滞了一瞬,睁了睁眼睛,心底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但这感觉来的太快,以至于这份不安很快便如同幻觉一般的消散了。 慕容翩跹顿了一顿,才道,“是。” 乍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衣带散乱,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对自己伸手,就算对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难道这事就可以揭过了吗? 更何况…… 长长的刘海倾落,遮挡住慕容翩跹微垂的双眼。如果她刚才没有感觉错,眼前这个白发青年的身上应该有那件东西才对。 拽紧了腰带的手指不自觉的收力,染过蔻丹的指甲在丝质的缎带上轻轻滑动,胸腔里的心脏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急促的跳动。 这些年来始终苦寻无果,还一时大意,被人掳掠囚禁在此,本以为此次在劫难逃,没想到非但能够逃出生天,连那东西都有了消息。 借着刘海的遮掩,暗中观察着景黎的慕容翩跹抿了抿唇,好不容易才有了消息,她是决计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这个白发青年看起来便是条件优越,名门出身,从刚才短暂的接触中不难看出,对方心性——即使是面对自己的胡搅蛮缠,也并没有立时动怒,非是难以相与之辈,如此,对她更加有利。 虽然确实是有些对人不住,不过,那东西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若不另辟蹊径,很难达成目标。 毕竟,从实力上来说,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连石炜都命丧于眼前人之手,她这般的小人物,对方想要对付,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罢了。 ——没错,她并不是刚才才转醒的,其实早在半刻钟前,她就渐渐恢复了意识。 景黎和石炜交手间的动静那么大,她又正好处于被波及到的中心地带,被那些余威激荡心神被迫清醒过来,也并不奇怪。 慕容翩跹隐晦的观察着景黎,心中自有思量。 观对方模样就知道是有些来历的,在自己栽赃之后,又听见苍麒的相问,心底越发笃定,似这类大门派出来的弟子,行事自有一套准则在心,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底限,就算被惹恼,也不至于会大动肝火。 兀自盘算着凭借这次巧合的误会来达成目标的慕容翩跹完全漏了一个人——就算她的目标好说话,那也不代表目标身边的人好说话。 苍麒定定的注视向慕容翩跹。片刻之后,他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就凭你?” 慕容翩跹一滞,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话中之意,一边偷听壁角的山柰便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虽然他很快就压下闷笑,但在这个静谧的山洞里,那一声短促的嗤笑,还是令慕容翩跹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女性的第六感总是突如其来,却诡异的准确。 尚不及摸清对面两人究竟是何身份的慕容翩跹忽觉背脊一凉,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心底的小兽已弓起背防备,但想要得到追寻之物的心太过迫切,慕容翩跹强忍住不安,强作平静,刻意冷淡,“此言何意?” 冷淡的质问并未让苍麒面容上的笑容消散。 他“呵”的一声,低着头低低的笑出了声。“我师弟眼光向来极好,非是何物都能入眼。” 慕容翩跹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僵在了原地,甚至于她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崩坏。 哪怕她对景黎压根就没那方面的意思,之所以用这个名义栽赃,也不过是因为时机凑巧,又最为方便,但被苍麒这么一说,倒好似自己上赶着纠缠对方,被人嫌弃了还不自知。 便是她再故作冷静,这一瞬间,也只觉双颊两边火辣辣的疼——这几乎是在直说自己根本就入不了对方的眼了。 凭她哪个姑娘,被人当面说了这种话,都是受不了的,更遑论说这话的还是明显优于优秀的异性。 本来依照她所想,在自己挑起这事后,纵然会有一番波折,但只要自己一口咬死,就不信对方还能和女子深究此事,少不得吃下这个闷亏,届时再谈补偿,她便能够如愿提出自己的要求,以让对方替自己搜寻某些东西为借口,将目标之物弄到手——似对方这般的名门弟子,总没有谁是希望被打上这种轻薄的标签的。 谁知道……谁知道,慕容翩跹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她又何曾被人这般不留情面的嗤笑过。 山柰默默的在心底给慕容翩跹点蜡,招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景黎师兄。 又想到苍麒的那句话,下意识的将目光在慕容翩跹与景黎身上来回打了个转,咳,其实他家大师兄说的也不无道理啊……单从面相上来看,耍流氓什么的,怎么看都是景黎师兄吃亏么…… 早先已经见识过一次自家师兄毒舌的景黎摸了摸鼻子,不甚自在的干咳了一声,莫名的想到了当初苍麒的那句“平平无奇。” 景黎忍不住在心底哀嚎,觉得这样的师兄也好帅的自己也是没救了…… 浑身都气到发起抖来的慕容翩跹愤愤然抬起眼,瞪视着眼前与温和的外貌说出截然不同的刻薄话的男人,“你……!” 深邃的墨色眸子定定看着她,眼睛里透着让人不敢窥视的黑暗,莫名的产生恐惧。 慕容翩跹无力的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喉间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来。 在那双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的漆黑眼眸下,慕容翩跹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觉得有些发冷。 不知何时,周围忽然暗了下来,那些刺激着眼球的红色都被浓浓的墨色给涂抹的一干二净。 慕容翩跹疑惑的看着周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 玉石类独有的清响在这个空间里被无限的放大。 竖起的耳朵动了动,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预感,驱使着她前往那个方向。 慕容翩跹舔了舔嘴唇,迈出了第一步。 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曙光。 曙光中,存在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第二百九十六章 浅淡的金色微光如碎散的月影,破开黑暗,渲染出一条柔和而明亮的光带。 虚浮于光带之中的那物,随着光线的欺负变幻着色彩,柔和的光线照射而下,云雾般飘动,如梦如幻的韵致,构筑出无与伦比的美景,宛如瑰丽的世界。 慕容翩跹停下了脚步,痴痴的看着光带的中心,眼中闪过一丝迷恋,愣愣的伸出手,涂抹着蔻丹的手指小心试探,一点一点的伸入光带。 指尖碰触到光带的那一瞬间,柔和而温暖的感觉从指尖传达到了体内的四肢百骸,通体说不出的舒爽。 半透明的琉璃壁静静的悬浮其中,不同角度的光线,在其上形成了一处处或明或暗的光斑, 纤细的手指握住琉璃壁,放在掌心中细细查看。 慕容翩跹对着光线的方向,小心的转变的着琉璃璧的位置,几次尝试后,半透明的表面上,终于出现了一缕缕若有似无的红线。 竟然真的是! 极力按捺下心底的狂喜,慕容翩跹吞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在脑中回想着那一段幼时时常听见的口诀,再三确定无误后,朱唇轻启,吐出一个又一个字符。 这段口诀颇长,尽管慕容翩跹的语速并不慢,也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停下。 肉眼可见的红色气丝慢慢从琉璃璧的表面浮现,连带着琉璃璧内部的那些红色线条也仿佛活过来一下,产生了变化。 灼灼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手中之物,心脏在胸腔内急跳,慕容翩跹看着那些红线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了一副全新的图案,心中最后的那块大石,终于落地——是真的! 有了这个,她就能够拿回那些属于她的东西,让那些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些身如浮萍飘零,整日东躲西藏的日子;那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漂亮脸庞的主人却朱唇微开,一张一合的吐出一句句诛心的话语;压抑了良久的情绪今朝终于得以爆发。 “就凭你?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动听的声音带着无情的嗤笑,在耳边响起。 慕容翩跹心神一震,猛地抬起头来。 前一秒还在脑海中出现的脸的主人,现在正站在自己面前,美艳的脸上,嘲弄与不屑一如往昔,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在蔑视蝼蚁。 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禁握拳,长长的指甲深陷掌心,留下一个个半月形的烙印;攥紧的掌心里,琉璃璧炙热发烫。 昔日的仇敌一一出现,曾经遭受过的伤害再一次重演。 慕容翩跹的眼中火苗攒动,真以为,她还是当初那个软弱的可怜虫吗?! 掌心里的琉璃璧温度越来越高,几乎要将她灼伤,慕容翩跹却仿若未觉,仇恨的目光在眼前的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沉淀。 琉璃璧上的红气越甚,漫天的霞光中,一件件稀世珍宝静静伫立,宝光湛湛,灵气逼人。 这一件件的神兵利器,只是在一旁光看,都能感觉到其上的森冷杀意,皮肤表面泛出一层鸡皮疙瘩;那一株株只闻其名,未见其身的稀世灵药,浓郁的药香,只是站在边上深吸一口气,都觉得通体爽利;还有那一本本的秘籍秘法,数不胜数,多如牛毛…… 这些,就是传说的日邙仙墓中的宝藏么…… 这些琳琅满目的珍宝,看的慕容翩跹冷气直抽。 她知道日邙仙墓宝藏的传说,也将此当成自己能够翻身的最后期望,但即使如此,当这份天大的机缘就这么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时,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背脊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杏眼中是再也遮掩不住的热切。 有了这些……有了这些…… 慕容翩跹越看越眼热,正在他盘算着先取哪一样时,只听见耳边忽然一阵哗然。 不耐烦的往边上看去,只见刚才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的那帮人大乱,形容狼狈,神色癫狂,已经是鬼哭狼嚎的一片。 “哈哈!”郁气全出的慕容翩跹不禁大笑出声来,“我说过,我会讨回来的!” 随着那些狂刀神剑的挥舞,那些人犹如困兽混战在了一起,却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都逃不过那些神兵的森冷。 那美艳女子到得此时,已经是面如死灰,再没有了刚才居高临下的傲慢,全身抖如筛糠,双腿疲软的脸站都站不稳,其余诸人更是连滚带爬的忙于逃命。 只可惜,没有一个能够成功逃脱。 呵! 这些人也有今天! 慕容翩跹只觉得心头说不出的痛快舒畅,看着那些人血流成河,身首异处,越看越是快意,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了? 多少个日夜,她都在期盼着这一幕,而现在,多年夙愿一朝得偿。 慕容翩跹面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嘴角的弧度不断上扬,直至最后放声大笑。 看着那些人苦苦挣扎却依旧无法摆脱死亡的定局,从前的郁气与憋屈尽数扫去。 可就在最后剩下的那美艳女子即将被一刀劈成两半之际,慕容翩跹忽然就觉得双目一阵剧痛,突然大盛的光线几乎要将她的双目刺瞎。 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来自背上的压力压迫在地,就在她被人踩在地上的同时,四周的昏黄和腥风血雨就好像是被点燃了的纸张一样,渐渐燃烧殆尽。 漂浮在眼前的虚化幻象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的真实。 背上尖锐的疼痛提醒着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慕容翩跹犹不死心的挣扎着仰起脸,她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人哪里被劈成了两半?分明还好好的站在眼前。 高傲轻蔑的神情一如从前,冷漠的眼眸里,倒映出被人踩在地下的自己如同虫蚁般卑微挣扎。 不止是美艳女子一个,那些所有她以为她已经杀戮,报仇雪恨的人,全部都还站在原地。 这个场景何其熟悉,她们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自己就是那被打落尘埃的蝼蚁,不同的是,她们这次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不屑与漠然外,还有嘲弄。 像是在嘲弄着她的自不量力。 怎么会…… 慕容翩跹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些分明已经死的不再死的人,一双眼睛因为过于震惊,瞪的几欲脱眶——为什么会这样? 不可能的,她明明看见他们都已命丧刀下,魂归天外,不可能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慕容翩跹过于跃雀跃还未来得及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搅乱,拒绝去相信眼前的一切。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她找到了钥匙,成为了日邙仙墓的主人,这些人都不再是她的对手,再没有资格对她造成威胁,最后的赢家是她,是她! “!——” 身上的人的突然施力,将慕容翩跹年碾压入泥里,满身淤泥,狼狈不堪,与四周围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一时间,时光交错,流年倒转。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夜。 一朝跌落尘埃,被人踩进泥里。 嘲笑、鄙夷、厌恶,这些早已被埋葬在记忆深处的过去,再一次被人无情掀开,暴露在日光之下。 “假的……你们都是假的……” “钥匙在我手里,我是日邙之主……不准用这种眼神看我……” 踩踏在后背的脚尖满是恶意的用力碾压,慕容翩跹只觉一阵气闷,眼前渐渐发黑,透过凌乱的发丝,最后在视野里出现的画面,是那些人们不断逼近的,轻蔑的脸…… …… * “噗通”一声,瘫软的双腿再也无力支持,慕容翩跹就像是漏了气的娃娃的一样,颓然的跪倒在地,双膝砸入地面时,发出重重的一记闷响,单听声音,便知这一下伤的不轻,然而慕容翩跹却似毫无所觉般,眼神毫无焦距,双目无神的盯着某处。 被汗水打湿了的长发黏在颊边,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样,冷汗淋漓。 失了血色的寡淡双唇无意识的开合,无声的呢喃着什么,再没有嫁祸景黎时的冷静。 隐隐猜到了苍麒做了什么的景黎目光漂移向一边,落在身边人身上,“……她有说什么吗?” 回应景黎的,是手上储物戒戒面一闪而过的灵光。 景黎一愣,将神识沉入其中,发现一物正悬浮于空,周身被一丝熟悉的剑意所萦绕。 景黎略一思忖,回想起了此物来历,正是当初从砗磲内部剥离下来的那块月牙形的琉璃璧。 若是他没记错,这上面还有某处宝藏的地图。 “是为了这个吗?”景黎不傻,见到琉璃璧,很快就想明白了慕容翩跹的用意,但随即,又有新的疑惑涌上心头——他自己都快忘了身上还有这么个东西,对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东西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景黎很确定,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慕容翩跹,可对方却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琉璃璧的存在,思及手上的琉璃璧并非完整,而只得半块,景黎不禁怀疑另一半是否就在对方手里,且比他们掌握了更多的信息。 看慕容翩跹这副大受打击,意志被摧毁的模样就知道对方如今已不能为自己解惑,景黎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苍麒,若是他没猜错,他家师兄应是用幻术的方式对对方略施薄惩。 在幻境中,人最容易表露出真实的自我,慕容翩跹既然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怕是在幻境中所受打击不小,同样的,流露出的信息也越多。 才会连意志都被彻底摧毁,不过景黎并不认为苍麒的做法过火。 慕容翩跹先行嫁祸于他在先,此是其一;虽然不知道慕容翩跹究竟有什么故事,但从她的做法来看,太过急功近利,这对她的修炼并无益处,现在由苍麒出手,给予她重击,从根本上打破她的欲念,虽然看起来太过狠厉,但反过来说,如果慕容翩跹经历这番,能够破而后立,那么在以后的修行路上,绝对是有益无害的,端看对方,究竟能不能再立起来。 如果慕容翩跹能够自己走出来,以后的道途必能更加长远。 不过说到底,他和慕容翩跹也无甚交情,对方日后造化如何,全看其自身。 景黎没再将注意力放在慕容翩跹身上,洞里人已经醒过来不少,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行出去再做计较为好。 苍麒也是这个意思,两人先行出去探路,留山柰在山洞内,照看一洞的伤员。 一白一粉两道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洞口,山柰撇了撇嘴,将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师兄小心”四字默默的又咽回了肚子里,继续开始他的止血救人大计。 …… * 玄天宗目前驻守在城内的人里,武力值最高的就是石炜,如今石炜已死,剩下的那些自然不难解决。 地面上的那些玄天宗弟子此时尚还不知自己的靠山已经不在,一切依旧,巡逻的巡逻;修炼的修炼;取乐的取乐,与以前的每个夜晚并什么不同。 也合该那几个玄天宗的弟子倒霉,景黎两人出了密道,离开石炜所住的院落,准备去找人,便听见了不远处的一处院落里的动静。 肆无忌惮的笑声里,还间或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与毫无禁忌的污言秽语。 景黎两人循声而至,才落到院子,就见灯火通明的院里,房门大开,几个在屋里,还有几个甚至就直接在院子里抓着人行那事。 虽然听见动静时就隐隐有所预料,却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般毫无禁忌。 猝不及防之下就见到这等辣眼睛的场面的景黎一时懵逼,条件反射的在第一时间转过脸,随即又觉得不对劲,再回过脸来,就觉周围温度骤然降低。 不知道什么时候,整座院子里已经结满了满地厚厚的冰霜。 忽有风起,吹起长发遮住了视野,发丝缓缓落下。 风止。 屋里院内已经倒下了一片。 景黎默然,默默的瞅了瞅身边的苍麒。 他家师兄这般正经,看到这些能够受得了才怪,看着对方沉下的脸色,景黎很有些后悔的想,早知道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没的让师兄脏了眼。 “师兄……”景黎内疚的看向苍麒,觉得很抱歉。 “无需将此放在心上。” 温热的手掌落在头顶,不轻不重。 被袖摆挡住了视线的景黎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能听见对方比往日更显低沉的声线,心中越发沮丧起来——啊,师兄果然被刺激到了…… 尽管已经那些寻欢者已经再没机会站起身来,那些让人作呕的场景不会在出现,苍麒的脸色依旧没有好看多少。 如果他早知道这里是这般光景,他是绝对不会让景黎跟过来的。 没有错过景黎在看见那一幕的瞬间就愕然转过脸的反应,苍麒目光愈沉,地面开始震动开裂,那些寻欢者的尸身随着流沙一起坠落裂隙,随后,那些漆黑的裂隙又重新合并,震动也随之消失,地面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看不出就在一秒前,那里曾经出现过丈长的深渊。 那些玄天宗的弟子在一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同他们散落在地的衣物一起,就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没留下半点痕迹。 一时无言。 片刻后,景黎感觉到搭在自己头顶的那只手掌轻轻拍了拍,随即抽离,被遮挡住的视线重新开阔起来。 抬起眼,院里屋内空荡了许多,不复先时的凌乱。 景黎的目光在周围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静静躺在地上的那些无辜女子身上。 她们身上已经穿上了整齐的衣裳,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阖目而睡,对于外界的变幻一无所知,跳动的烛火为她们勾勒出一圈暖黄,静谧而美好。 景黎抿了抿唇,城里的百姓身上的时间被禁锢,永远在重复着第一天发生的事,对于“第一天”里没有发生过事,毫无所觉。 这也是那些玄天宗的弟子这般肆无忌惮的原因。 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 看着这些毫不知情,沉睡中的女子,景黎越发觉得玄天宗的行事龌蹉,禽兽不如。 “师兄,能不能把她们的记忆……”景黎抿了抿唇,“她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人渣也已经不复存在,就让这件事,永远埋葬吧。” 他们现在还尚未弄清楚城里百姓身上的时间之变的根本,不能确定等事件结束,一切都恢复正常之后,他们对于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是否留有印象。若是没有,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是有…… 景黎垂下眼,对这些无辜女子,未免太过残酷。 苍麒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一点白芒在夜色中出现,分化为数个白色光点,飞向那些沉睡中的女子。 萤火般的光点在那些女子眉心缓缓落下,渐渐隐入…… 四目相对,景黎思忖片刻,心念一动,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瓷瓶来。 拨开瓶塞,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捏住瓶身,倾倒出数滴荧光流转的水珠儿。 景黎看了眼掌心里的数滴浑圆,手掌向下微斜,待那些水珠滚到指尖时,伸指轻弹,那几滴水珠瞬时间在半空中炸开,化作一场细如微尘的甘霖,落至那些沉睡中的女子身上。 天心甘霖能够滋养身体,消除暗伤,对女子更有滋补之效,且作用温和,便是凡人也能适用。 已经发生的事,他无力改变,至少,给这些无辜受累的女子们一些补偿吧…… 雪色的长发,在月光下,如瀑布倾泻。 苍麒的目光落在前方,将那些女子安顿好,为防万一,又布下防护禁止的景黎,几不可查的轻叹了口气。 景黎心软,今日之事,难免多想。 他不欲对方在这件事上太多在意,正欲开口,心中忽有所觉,眼角往旁一扫,一道银色如雷似电,带着一串残影,击向了院子角落里的一块岩石。 岩石立时被炸了个粉碎,那道银光却并未就此止步,依旧向前刺去。 阴影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叹——“咦?” 来人显然不曾料到那银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对自己穷追不舍,原本的漫不经心渐渐收敛,眼眸中闪过一丝认真,也是在此时,他发现那道银光是剑亦非剑,而是被实质化的剑意凝聚出的剑形。 这般年轻,于剑道上有此造诣。 一个名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来人轻笑一声,抬掌一掌轰向直刺自己面门而来的银剑,就听“嘭”的一声巨响,一时间飞沙滚石,草叶乱舞。 来人收回手掌,看向掌心,过分苍白的皮肤上,红色的痕迹尤为的显眼。 呵,看来,是自己小瞧对方了,刚才那一掌应该用上四成力的——没想到只使出三分力的结果竟然会是自己吃亏。 面纱下,嘴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 那个黑鬼就是折在这小子手上么?呵。 就让他来会一会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来人眼中闪过一抹阴森,右臂一振,一片片坚硬的鳞甲显现,组成一圈造型古怪的手套,稍微活动了一下指关节,几个火星迸射而出,落在了下方的石板上,霎时间,传出爆炸声响。 随着一声冷喝,来人整个人化作了一阵烟雾,贴地爆窜而出,烟雾所过之处,地上所铺设的石板几乎是破坏得一塌糊涂。 那道鬼魅的烟雾,犹如一条蜿蜒而行的长蛇,速度快得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仅仅只能看见院子里邪光一闪,随即整个院子都被搅合的天翻地覆。 苍麒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步,脸上依旧是一派从容。 将这一幕看在眼内的来人登时冷笑一声,一声暴喝,夹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悍然轰向了眼前的目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尖锐的破风气劲,在半空中泛起回音,正对着苍麒轰杀而去,看此架势,来人并没有留手的想法,若是这一击被击中,恐怕不死也要重伤。 凝聚在拳上的能量与气劲让这座安静的院落在一瞬间变的嘈杂起来。 苍麒站在原地,感受着被这一拳所改变的风向。 眼看着这极其骇人的一拳就要击中,白色的人影忽然消失在原地。 一击扑空,失去了目标的拳劲并没有消散,反而在半空中拐了个弯,拖着长长的尾巴,杀了个回马枪,对着蒙面人的方向反轰回去。 被掩盖在黑纱下的面容上勾起一丝冷笑,在即将被自己的拳风反噬的前一秒,身形如鬼魅般一闪,脚下一错,完美闪避的同时,右手猛然探出,空气波荡,一股无形的推力,狠狠的击在了头顶当空斩下的长剑之上。 两股反向之力重重的撞击在了一处,在一瞬间的僵持之后,处于下位的蒙面人被头顶的那股那股力量震得脚下的石砖碎裂,双足下陷。 这两股力量,最后还是苍麒上了上风。 蒙面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原本垂落在身侧的左掌翻转,又一股气劲形成,向上方拍去,在给上方人造成压力的同时,顺势向后疾退,最后在地面的石砖上划出数丈长的痕迹,方才缓缓止住身形,而与此同时,耳边陡然风起。 才刚站稳脚跟的蒙面人心知不妙,立时旋身避退,到底慢了一步,汹涌的劲气,直接让得一丝殷红从嘴角溢出,缓缓淌下。 蒙面人瞥了眼还在隐隐作痛的左肩,缓缓转过身,望着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的人影。 “呸”的一声将嘴里的血水吐出,看向景黎的目光中带着不善。“我倒是忘了,这还有一个人。” 随即视线从景黎的脸上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了那空空如也的双手之上。 蒙面人微微眯起眼笑了,笑容中,分明带着丝不怀好意。“怎么不用剑?” 问完不待景黎回答,就自己接上,“石炜弄断你一对剑,不是还有一对吗,怎么不拿出来?” 倒是没想到这小子身上会带着那等神兵利器,虽然他并不使剑,但好东西,有谁会嫌多。待将这两个小子解决掉之后,那一对剑自然会落到他手里,届时再与人交换或是其他,只赚不赔。 听见这话,景黎面上虽是不显,心底却不禁皱眉。 他与石炜交手时,除了洞里的那些失去意识昏迷的女子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这一点他很确定——若是在与人交手之际,连周围环境都不注意到,他早就被人偷袭成功了。 但对方既然这么说,很显然是对在山洞中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好些个念头在脑海中打过转,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对方现在故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故意刺激自己,扰乱自己心神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景黎便不再对此多做纠结,再听蒙面人的挑衅也不在意。 干将莫邪虽好,奈何消耗实在是太大,除非是到了费用不可的地步,否则景黎并不准备再让自己陷入全身灵力都被抽干的困境。 再说,就算手上没有武器,这并不代表,他就拿对方毫无办法。 看着手套上倒钩挂出,满脸凶光的对着自己冲杀而来的蒙面人,景黎淡淡一笑。不退反进,一个瞬步移形至蒙面人身前,湛蓝色的灵力在右手涌现,双指并指点向蒙面人心口的位置。 湛蓝色的光点停留在蒙面人心口,渐渐扩大到龙眼大小,仿若鲜花盛开,从中抽出一缕细丝,虽然不知道景黎想要做什么,但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有好事,蒙面人心底虽有担忧,手上动作却是不慢。 尽管被景黎突然自己跑到面前的意外弄的有一瞬间的错愕,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黑色的魔气迅速自身体内暴涨而出,双臂上的手套,也逐渐化为了额枯木般的颜色,尖锐的倒钩在清浅的月光下反射出幽森冰冷的蓝光,对着景黎小腹直轰而去。 景黎顺着拳风的方向顺势向后折下腰,足尖轻旋,一个绕步,双手顺势抓住蒙面人的手臂,两指并起,飞快的在手下人的肩井穴、肺俞穴连点两下,湛蓝色的光点像是烙印般,在那两处穴位上扎根绽放,随即借力于反作用力退开。 “看你还能躲到几时!”一连数招皆尽落空,蒙面人心中早已着恼,面上所覆黑纱也挡不住那狰狞,冷然一声暴喝,周身魔气暴涨。双臂在半空划过一个大分叉,两道光弧一闪,数道黑气拔地而起,阻挡住景黎的左右与后路。 眼看着出路被堵,面前双拳又到,避无可避之际,巨大的银剑巨剑当空劈下,与双拳重重撞在了一处。 两股力量轰击在一处,余波震荡,就听见轰然一声塌方,整个地面都往下沉落了数尺。 飞沙走石间,景黎只觉腰上一紧,跟着脚下一空,身子腾空,眼前一花,脚下已有了踏实之感。 定了定神,丛苍麒怀里退开,抬眼看,发现他们正在屋檐上,几乎是和他们上来的同一时间,蒙面人也纵身越至了对面的树梢之上,双眼之中,杀意狂涌。 想他自出世以来,何曾被两个小辈弄到这般地步,不说旁的,单说他出手的这么多招,却没有一招是落在了实处的,就足以令他两颊生疼。 本就没打算放过眼前人,如此一来,更是坚定了要下杀手的信念。 蒙面人身体一颤,整个人就像是烟雾一样诡异的徐徐消散,一声冷笑,四散开的烟雾呈遮天蔽日之姿向着屋檐的方式席卷而来。 朦胧的烟雾中出现了一条条巨大的手臂,巨拳对着下方接连不断的轰击,低沉的音爆之声嘭嘭地响彻不停,连地面上,都是被震出一个个深陷的坑洞。 只听得一阵阵嗤嗤的破风之声,十数道剑影自苍麒体内暴掠而出,半点不曾滞留,直直的向着天空中的那些巨拳疾行而去,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剑群上传来的灵力波动,蒙面人心中略惊,随即厉喝一声,满目苍夷的地面,,在浓郁的诡异黑雾缭绕下,一道道残影如闪电般地掠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了房梁,直扑屋檐上的两人。 苍麒眼中一凛,手中长剑陡然划出玄妙弧度。 残影浮现,长剑悍然挥动。 雷霆浮现而出,带着凌厉剑芒,呼啸而出,炸裂的雷霆汇聚,形成一条长长的雷龙。 雷龙成型的瞬间,周边空间便是一阵扭曲,头顶之上雷云滚滚,雷声轰然,紫色雷霆直直的破开云层,穿透了那层烟雾,劈在半空的雷龙身上,噼啪乍响的雷声里,经过了雷霆洗礼的雷龙颜色一改先时的深紫,而是泛着红色的紫红。 长逾数丈的雷龙摆尾,带起可怕劲风,口吐雷霆,劈在那些黑影之上,就听“滋滋”作响,那些黑影在雷霆的轰击下,颜色渐渐变浅…… 地上动静虽大,半空中的交锋却也不遑多让。 拳对剑,纯黑对银白。 惊天巨声响起,磅礴的能量涟漪成环形一圈一圈扩散而出。 身体已经消散成烟雾的蒙面人心底闪过一丝阴翳,隐藏本体,趁着景黎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半空与地面上时,陡然掠出,目标直指苍麒周身要害之处。 苍麒似察觉到了什么,双眉微皱,一道道剑影密密麻麻的浮现于身前,化为重重防御。 刹那间,爆发出连绵的金戈鸣石之声,火光四溅。 巨大的对冲力之下,两人所受伤害都不小。 蒙面人此时已重现显现出身形来,刚才那一击对冲,令他被震得连退数步才堪堪停下,之前为了吸引景黎两人所化烟雾已有溃散之兆,心知不宜久战,又猜到连接自己数招,苍麒定然不会毫无所耗,绝非面上看起来的稳妥,刚才那一击更甚,因此打定主意,一鼓作气,就此将人拿下。 面对着蒙面人一波更甚一波的疯狂攻击,景黎微微眯起眼,右手虚弱成拳,低喝道,“缚!” 话音刚落,蒙面人心口、肩井穴、肺俞穴三处的光点同时一闪,一根根极细的丝线从中探出,见风而长,横向里延伸,不一会,就织就了一张偌大的蛛网,将蒙面人紧紧缚于其中。 蒙面人身形一顿,提气欲将蛛网冲破,却发现此网虽看起来纤细非常,却端的坚韧,数次尝试,皆未能在其表面留下痕迹,反累得自己消耗不少。 蒙面人心知不妙,此番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实不是好事,眼看着大事不妙,变故又生—— 似曾相识是无力再次席卷全身,若非有苍麒在一边支撑,在这空无一物的屋顶之上,景黎怕是要一头栽倒下去—— 竟然,又到时间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景黎不及多想,放出大砗磲,拽着苍麒翻身滚入。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次更快上一层,在察觉到不对劲的那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而苍麒虽然不像景黎已经有过经历,但在景黎拽住他时,并没抵抗,很是配合的揽着人进了大砗磲。 蒙面人显然也是没想到景黎两人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他才注意到,到了那个特定的时间点,就觉得眼前一花,再一看,哪里还有那两个小辈的影子,只剩一个偌大的白砗磲稳稳当当的趴在屋檐上吹风。 虽然不清楚这物是何来历,但单看其表面的那一层凝实的膜壁就知道不会是凡品。 而更让他吐血的是,原本可以趁机将人一网打尽,偏因为那两个小子反应太快而硬生生错失了先机,结果只能眼睁睁的瞪着不远处的大砗磲干瞪眼…… 和之前一样,景黎进了砗磲,就准备故技重施的掐个法诀,让外面的影像映于眼前——尽管在这里面暂时安全,但外面还有强敌环伺,不多留个心眼怎么行。 只是景黎才伸出手,就摸到了一片结实的胸膛。 景黎一愣,目光迟疑的上移,一张放大的俊脸近在眼前。 砗磲内部空间虽不至于狭窄,却也绝对不够让两个成年男子在里面施展手脚,更遑论两人的体型都不小,再加上他们进入时的姿势所限,景黎就这么被压在了底下。 虽然苍麒有意支起身子,不至于将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但就这个姿势而言,就已足够有压迫感。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过近,近的景黎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温热的鼻息。 即使光线并不亮堂,景黎也依旧能够看清对方眉眼含笑的模样。 目光在苍麒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那双他最喜欢的眼睛上,每一次与对方对视,都会让他有一种要被吸进去的晕眩感。 一时间,景黎觉得砗磲内的温度有些高了。 景黎深吸了口气,努力不让自己走神,清了清嗓子,想说点说什么,来缓解此刻的不自在,一出声,才发现声音沙哑的厉害,从而带出一阵低咳。 苍麒伸臂将人搂进怀里,手掌在景黎背脊上轻抚,“你啊……” 语气里虽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笑意。 每当苍麒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话时,景黎总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苍麒垂下眼,看着身下人。 不甚分明的光线对他来说并没造成什么影响,他能清楚的看清景黎此时的神态,就连那微微上翘的眼睫毛都像是要从他的心上掠过。 苍麒心中一动,低头吻了下去。 细细密密吻的在身下人的唇瓣上辗转流连,轻易的撬开牙关,温柔却由不得人拒绝。 景黎顿时觉得身上的温度更高了,心尖上通电一样一阵阵抑制不住的轻颤着。 耳畔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片刻后,直到景黎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苍麒才将稍稍退开,低头轻吻在怀里人泛红的耳朵上。 刚刚亲吻过他的唇贴在他的耳廓上,每一丝呼吸的震动都借由那薄薄的皮肤和里面的软骨被传达到景黎的身体和神经,灼热的温度从耳尖一直烫到耳垂。 搂在苍麒脖间的双臂不自觉的紧了紧,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一声闷响忽然传入耳内。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景黎,一瞬间的怔愣后,忽然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潮红后知后觉的从脖颈爬上脸颊,像是被烫到般松开手,脑中不期然的闪过四个大字——色令智昏。 景黎一松手,单手托住他的苍麒瞬间就感觉到手中的重量陡然增加,也不在意,反而轻拍了下景黎腰眼,下巴蹭了蹭景黎发顶,哑声示意对方看向某处。 景黎下意识的顺着苍麒的动作扭过脸,发现眼前绵软的贝肉不知何时已变得透明一层,能清楚的看见外面的情景。 对面的树上已经没了蒙面人的身影,想来刚才听到的那一声闷响,就是源于此。 凭借着他们所在的高处的地理优势,景黎目光四下一扫,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那蒙面人正盘膝坐于西边一间屋里。 “咦?”看着蒙面人明显是在调息的模样,景黎的脑中飞快的闪过了什么。 说起来,当初那两个玄天宗的弟子见时间一到,也是躲进了街边的空屋里,还特地将门关上;而现在,这蒙面人亦是如此。 当初那两个弟子修为尚浅,有所顾忌,他还能够理解;但以蒙面人的实力,还做出如此之态,这是否意味着,他是受其影响? 还特特的躲进屋里,就像是有意躲避着什么一样…… 等等。 自己两次都是躲进砗磲里,还没觉得如何,但结合这三人的反应,莫非是在屋里,就能不受影响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与其说是阵法,倒不如说是…… 景黎狐疑的盯着兀自调息的蒙面人看了一会,没想到竟然连他也会受影响,这作用就如此敌我不分,无差别对待么? 注意到景黎神色有异,苍麒眼中闪过一丝疑问之色,景黎自然不会瞒他,当即便将自己这两次的经过与心中的猜测说了。 苍麒挑了挑眉,“师弟若是好奇,一试便知。” 这要怎么试? 景黎不解的回望着他,纳闷着他家师兄想要怎么试探。 才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见下面轰的一声巨响。 扭头一看,整个西边厢转瞬坍塌成了一堆碎渣渣。 景黎:“……” 再看那蒙面人,在屋子毁坏的瞬间,整个人就如飓风过境,以快的令景黎以为是否是自己眼花的速度,一头冲进了东边厢,又是重重的“哐”的一声,门再一次被砸上。 随即景黎听见他家师兄在他耳边轻笑道,“看来,正如师弟所料。” 景黎:“……” ……真是意外的简单粗暴。 不过这也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既然连蒙面人在这个时间点都会受到限制,那么,倒是方便了他们行事——有大砗磲这么个作弊器在,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 估摸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景黎心念一动,闭合的两扇贝壳缓缓打开,让外面的月光照射进来。 两人从砗磲里出来,就见屋里的蒙面人似有所感的向这边望来,眼神说不出的阴翳。 ……其实在这一点上景黎还是挺同情他的,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连自己人都一起坑的设定——如果受那个特殊时间点影响的只有他们,而蒙面人毫无影响的,他们现在估计没办法若无其事的站在这里的。 苍麒环顾了一圈四周,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一处,就见苍麒眼中银芒一闪,一道剑形厉光直直的向着东南方向暴掠而去。 厉光所过之处,气流翻涌,仿佛要将周遭空间都割裂一般。 片刻后,银芒从苍麒眼内消失,又恢复原本的纯粹,左手的储物戒上灵光一闪而过。 景黎似有所感,望着刚才厉光所去的方向,虽然不知苍麒用意,却明白对方自有其道理,且眼前还有一件事还没解决。 收回目光,扫下底下,刚才被重重砸上的两扇门因为屋里的气劲被挤出了门框,重重的飞出,砸落在地,扬起满地尘埃。 脚步声响起。 蒙面人自屋内而出。 双方一上一下,远远相望。 风过,原地再无人影。 半空中,三道人影又一次缠斗在了一起…… …… 蒙面人由始自终都没有摘下过脸上的面纱,景黎自然也无从知晓他到底姓甚名谁,只能从石炜对他的态度,还有蒙面人自身的装扮与修为上推断出,约莫也是个魔族高层,不必时七那一级别,应该也和司嫣还有那个矮黑个同等。 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里,大抵所有的反派在自知无法取胜,且又逃脱无望后,都会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件事——自爆。 但从景黎穿越以来,遇见的都是有后台的居多——不是像司嫣那样在危急关头呼叫老大救命逃离;就是自持自己水平高超,不屑求助,当然这一类的,现在基本都已经在九华宗的地牢里顺利会师了——是以,景黎还真没想过蒙面人会自爆。 说实在的,其实他还以为蒙面人会借助个什么法宝,撕裂空间离开。 ……在苍麒瞧出端倪,及时带他避开自爆能量的波及时,景黎脑中忽然闪过的念头是,或许这蒙面人的地位也没他想象的这么高,不然怎么连见最后保命的法宝都没有,连司嫣都有两件……当然,于他们而言,没有最好…… 第三百章 第三百章 蒙面人的动作相当之利索,在一场爆炸后,现场几乎没剩下什么东西,亏得景黎多设下了几层禁制,不然那些无辜的女子怕是又要受到一场波及。 石炜和蒙面人都已经魂归西天,剩下的那些玄天宗弟子,自然不是景黎他们的对手。两人没费多少工夫就将玄天宗驻守在城内的人一一拔除。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城里百姓身上被停止的时间,本来还想过在石炜和蒙面人身上找一找突破口的,奈何这两人死的太干净,什么都没剩下,这一条路只好作罢。 就在景黎暗暗苦恼之际,苍麒却带着他到了一处意外之地。 夜里的冷风大作,吹乱了一头长发。 景黎茫然的低头看了眼脚下,复又环顾了圈四周,结果越发茫然,来这是要做什么。 这地方除了风大,还有什么不凡之处么?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高耸入云的桅杆之上。 这般高的出奇的桅杆,一共有七根,许是这城里的什么传统风俗,又或是其他缘故,七根顶端各悬挂着不同物件的桅杆就这么伫立在城北,俯视着这座城。 这几根桅杆是这城里最高的位置,自然,风也越大。 除此之外,景黎实在是看不出这地位有什么特殊,以至于他家师兄要特地带自己过来。 满腹疑惑的景黎将目光投向身边的苍麒,却见他家师兄的动作有些古怪,仿佛在抽什么东西似得,景黎定睛看去,那处却还是空无一物。 景黎略一思忖,一抹灵光在指尖闪现,并指在双眼前抚过,再看过去,便发现了些许不同。 虽然还是没瞧见什么实物,但景黎能够看动有什么无形之物正在苍麒的施力下,不断向其靠拢。 而因着这未知之物的挪动,空气中开始产生极其细微的扭曲。 景黎细细观察了一下,在确定这一行动没有给苍麒造成什么压力后,便安静的站在对方身边,耐心等着对方结束后,为自己解惑。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苍麒收回手。 景黎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后者的右手上瞧个不停,想知道他家师兄究竟是弄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余光瞥见景黎的动作,苍麒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开始为自家师弟解惑。“师弟可曾听说赤尾鲛?” 知道知道,景黎点了点头,远古种族之一么,他曾经在天枢阁里翻看过手札,半人半鱼,鱼尾人身,容貌妍丽,但如果因为她们的外貌而以为她们柔弱可欺,那绝对会死的很难看。 鲛人的战斗力很强,水居如鱼,又喜群居,若是在水里和她们交手,则更加凶险。 虽是战力如此凶残,但鲛人的眼泪却是极其难得的灵药,而赤尾鲛……景黎仰着脸想了会,好像有些明白了。 如果他没记错,那么按那本手札上所诉,赤尾鲛的眼珠虽然大多是透明的,但也有极其罕见的琥珀色泪珠,据说这种琥珀色的泪珠的不似寻常的那些有治愈作用,恰恰相反,它们有强大的吸收作用,若是将其炼化为法器,倒不失为一件出其不意的保命法宝。 不过因为炼制这类法器难度并不小,是以景黎虽然有听说过,但至今还没见到过实物,如今听苍麒这么一听,倒是有些回过味来。 全身的灵力都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虚弱如同普通人,之前是他先入为主的往阵法禁制之流去想,现在想来,如果是个能够吸收人灵力的法器,那也行的通,只是……这城里百姓身上被重复的时间,又该怎么解释? 没听说赤尾鲛的泪珠还有这方面的作用啊…… 心底有此疑惑,口中便忍不住问出声来。 “单有鲛人泪无法,加之日晷砂则可行。”苍麒在解释的同时,做了一个递的动作。 “日晷砂真的存在?”景黎有些惊讶,“我以为只是传言……” 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里倒是也有那种类似修炼加速作弊器类的道具,比如说,什么吃了直接连跳三个等级的天材异宝;又抑或是某种时间类的阵法,在阵法里面修炼十年,外界才过看三年之类…… 但是这些好歹还有据可循,比如说,前者是因为集天地之精华,其中所蕴含的灵力与能量不可估计,吃了才会有这么惊人的效果;至于后者,就算看起来是在同样的时间内,能够拥有更多的时间来修炼,但其实对于进入阵法内的人而言,他身上所流逝的时间并没有停止,而是真实存在的,比如说某人二十岁进入阵法里修行了十年,出来后,他的同龄人二十三岁,但他的年龄已经三十了,也就是说,这其实算是一种预支未来的方式,从头到尾消耗掉的都是属于当事人本人所拥有的时间,姑且也能算是一种等价交换。 但日晷砂则不然,这种号称能够逆转时间的bug一样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景黎狐疑的盯着手上的东西,如果不是苍麒在递过来的同时,将一层灵力附着其上,让其显露出一个轮廓来,还真看不出有东西的存在。 不过一过手,倒是能够感觉到,手上确实有什么东西存在。景黎试探性的伸手戳了戳,软绵绵的跟个果冻似得,又试着往里输送灵力,则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不由疑惑的看向身边的苍麒,纳闷道,“师兄,我怎么感觉不出它的灵力波动?好软好冰啊……” 苍麒:“师弟摸到的是师尊的乾坤囊。” 景黎:“……” 景黎默了一下,选择性的无视了自己刚才的那个蠢问题,干咳道,“这东西,不能毁去吗?” 苍麒摇了摇头,“日晷砂的材质特殊,只有与之相克之物才能消融。” 只能用乾坤囊先收起,带回去问过师尊再做打算。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景黎无奈的将乾坤囊收入储物戒内,忽有想到另一个问题,“既然这东西暂时不能被摧毁,那这城里的百姓……?” 岂不是要继续重复第一天的时间? “并非如此。”苍麒再次摇了摇头,“只要将此物带离此地,十二个时辰后,日晷砂的作用自然失效。” 这也是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感觉到体内灵力被抽走的原因。 对付城里百姓不必多此一举,之所以加入鲛人泪,想来是专门为了对付来此的修士而用。 等他们将这件法器带走,一天过后,城内自然能够恢复正常。 不会有后遗症就好,景黎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关山府一事便能就此画上句号了。 天际已隐隐泛出鱼肚白,在浅灰色的天幕上划出一道分明的弧线。 山柰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大师兄!景师兄,你们没事吧?” 两人循声望去,带了一大波娘子军过来的山柰正伸着脖子仰脸往桅杆上瞧,见两人望去,还挥了挥手。 看着下面的师弟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忙碌了一晚上的烦闷稍解,景黎侧头看向身边,“师兄接下来意欲何往?” 他们两人这次出门的目的地与任务并不一致,只是苍麒那边先一步完成了才转道过来这边找自己。 关山府事已定,出门前只接到了这一个任务的景黎暂时没其他什么事,便想着接下来跟着苍麒一道走。 这次出门同样只被交代了陇云郡事宜的苍麒低头略一思忖,“师尊如今应还在归一门,不如一去。” 景黎对此毫无异议。 要说归一门也够倒霉的,三番两次的被魔族下手,着了道,以至于门内伤亡不小。 记得他家师尊和归一门的一位长老私交甚笃,现在归一门出事,于公于私,师尊都会多加留心。 唔……说到归一门,景黎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那个不知怎么落到了魔族手里的首席弟子来,那次回来后,有将这事告诉师尊,醒来师尊应该有通知过归一门掌教吧,也不知道应无瑕现在回宗了没有。 上次的事,还没能当面向对方好好道谢来着。 想到这,景黎便提议道,“正好山柰与施思都在这,这些女子就交给他们俩安置吧?左右这些人现在都不曾完全恢复,虽说都是修行之人,山柰他们倒也不至于压制不住,也不用担心中途会出什么岔子。” 再者现在也算用人之际,如今遭受过玄天宗或是魔族伤害伤害的人只多不少,如此积少成多,凝聚起来,也不失为一股力量。 将自己的想法与苍麒说后并未得到反对,算了算行程,从这去归一门也要不了几天,和山柰他们打个招呼,交代一声就能走人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上面两位师兄给抛弃了的山柰还在下方眼巴巴的等着人下来…… 第三百零一章 不顾师弟师妹如何怨念,最后还是挥一挥衣袖走人的景黎两人很是干脆的当了甩手掌柜,离开关山府后,一路向东而行,前往归一门。 苍麒这次出门把青鸾也一同带了来,许久不曾出过远门,早就憋坏了的青鸾一从御兽袋里出来,就撒着欢的一路疾行,间或来几个高难度动作。 又一次体会了一把三百六十度旋转云霄飞车青鸾版的景黎木着一张脸,揪着鸟背上的一撮长羽,都这么久了,这只鸟还是这副德行…… 青鸾引吭高歌,对着刚才自己的那一下很是满意,就是有点可惜没能把背上的白毛给甩下去,嗯,等会再来一次吧。 苍麒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轻拍了拍青鸾的后颈,示意后者莫要再胡闹。 每次看见师弟,青鸾总要闹腾一番,不愿消停。 已经对此习以为常的景黎在身下的某鸟类安分下来后,松开了手里抓着的那一撮青色羽毛,从储物戒指里把幻紫流金剑取了出来。 刚才青鸾各种飙车不能消停,他怕自己一个手抖直接掉下去,这会好不容易这只鸟消停了,才取出来。 他们离开的比较匆忙,在城里,事件又一桩接着一桩的发生,自这对双剑折断后,都还没有功夫仔细看。 剑身的断口并不整齐,虽然当时看着是石炜徒手折断,但现在看来,断口处有腐蚀痕迹,并非是完全用力量为之。 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穿越后,这对武器都是陪伴自己最久的。 景黎盯着手里的断剑看了片刻,召唤出机关玉狮子,激活了上面的机关囊,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把断了的幻紫流金剑给放了进去。 十息过后,断剑依旧躺在里面,没有任何变化。 哎,果然还是不行啊。 景黎轻叹了口气,把断剑取了出来,失望虽然有,不过也算在意料之中,毕竟这对剑整个被折成了两段,要是真的放进去就给重新接上了,那他以后估计光靠给人修装备就能走上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了。 一只手忽然从旁伸过,从景黎手中将断剑抽走。 景黎的这对剑,戾气极重,初见时,就觉得与主人气息相驳,虽然景黎用起来也颇为顺手,到底戾气过重。 景黎是单水灵根,既然要重铸,苍麒便想找两件水属性的天材地宝来熔炼,一则与景黎本身属性相符,景黎用起来也能越发得心应手;二则,水包容万物,有水作为中合,也能消掉一些剑身上原来的血腥戾气。 苍麒身上的奇珍异宝并不少,因之景黎的缘故,其中水属性的珍宝亦并不少,但苍麒查看了一番,总觉比之他心中所想,还差上一二。 想到景黎现在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行事多有不便,苍麒不由拧了拧眉。 出城之前,他就传讯夏岚,让后者帮忙打听蜃龙鳞和返元露,珍奇阁门路众多,或许会有那两物的消息,只是目前还没得到回应。 想到夏岚毕竟不是珍奇阁的掌权人,手中能够动用的资源也有限,苍麒指尖无意识的轻点手中的断剑,思忖,或许,应该直接去珍奇阁走上一遭。 景黎一手托着下巴,支在膝上,转过脸,盯着苍麒看。 其实他们俩的储物戒里,难得的铸造材料也有不少,其中也有几件是水属性的,他本来是想直接用了的,不过被苍麒阻止了,说是不合适。 他家师兄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啊,连天水精石都看不上……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过于讨打,但不得不说,有一个人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予自己,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还是很让人受用的。 景黎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身边人看,越瞧越觉得自家师兄真是怎么看怎么优秀,忍不住嘿嘿傻笑出声。 再优秀,这也是自己的啦……嗯? 正埋头飞行的青鸾冷不丁被人拽了一把羽毛,极度不满的在半空又来了个转体三百六十度,扭转过脖子,怒瞪着坐在自己背上的白毛——它家主人从来舍不得拽它的毛毛! 苍麒:“?” 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久违了的两个金闪闪的大字再一次出现在景黎面前。 这是点背了这么久,终于人品爆发了一回么。 景黎面上的神色有些古怪,青鸾飞的速度太快,刚才“发现”两字闪闪发光的在他眼前秀着存在感,眨眼就变成了个扇形,不过,应该也不会相差太远。 下意识的探出半个身子向底下望,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垠的苍茫。 上一回寻宝发现了大土豪青木真君留下的传承,这一回不知道又会是什么东西。 …… * 青鸾不甚满意的抓了抓脚下的地面,长长的尾巴掀起一阵大风,刮的两边的树木东倒西歪。 这地方的草木长的高不成低不就的,正好膈应到它的羽毛。 那白毛也不知道拉着它家主人在找什么东西,都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走! 一边心疼刚才被白毛揪的羽毛,一边对于周围环境感到憋屈逼仄的青鸾正寻思着,要不要自己先上天,就眼尖的瞥见的自家主人和白毛走远了。 越是往里,周围的灌木就越发茂盛,以至于尾巴上的羽毛被挂了的青鸾心底越发恼怒,索性扬起翅膀,一巴掌把那边烦人的带着倒刺的灌木给扇飞了。 眼见着那些讨厌的倒刺没了,这才高兴起来,扬着脖子,扑腾着翅膀追去前面找人。 冷不防脚下一重,踢到了什么东西。 青鸾尤未反应过来,就看见个黑影飞了出去。 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个人,脸色白如金纸,一动不动的躺在那,胸前一个黑乎乎的爪印显眼非常。 青鸾:“……” 不会是死了吧? 青鸾转了转眼珠,正寻思着是把人再踢远点,还是弄些树枝给埋了,前头发现它不见了的苍麒两人就折了回来寻它了。 “咦?”远远的瞧见片衣角的景黎走进发现青鸾身边果然躺了个人,不由纳闷,“这谁?怎么在这?” 青鸾闻略有些心虚的把爪子往身下缩了缩,奈何那人浅色衣料上的那一只黑爪印实在太过明显,景黎两人就是想不注意都难。 景黎倒不怀疑是青鸾把人弄成这样,青鸾平素虽然有些胡闹,却也知道分寸,不会故意伤人。 地上这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约莫二十五六上下,伤得不轻,头顶的血条空了大半,就剩了一层小血皮。 景黎看了眼苍麒,苍麒手指刚从那人肩上撤回,似是注意到景黎的目光,正好望过来。“体内有半数经脉被掌力震断,身中火毒。” 那可真够倒霉的。 景黎目光从地上那人身上扫过,没在对方腰间见到储物袋,猜测着是不是又是一起杀人夺宝,不过既然被他们发现了,那这人的运气也不算是差到极点。 先给人喂了两颗红药,把血线给拉了回来,再喂了颗沐火丹驱散,地上那人的脸色便好转了许多,虽然依旧苍白,但也不再是原先的惨白。 “这荒郊野岭,也没看见有其他人,难道是个落了单的?” 这人身上也没什么带有标志性的东西,景黎两人也不知道对方是何来历,不过有苍麒先行检查过,倒也不怕对方来历不正。 风水罗盘上的指示一直在这附近打着转,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景黎兀自纳闷,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转悠过的。 自以为自己一爪子把人给踩成了重伤的青鸾这回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一双圆眼滴溜溜的盯着主人和白毛转,纳闷两人一直在那走来走去作甚。 为了确定宝藏具体位置的景黎依照着风水罗盘上的指示,一步一挪的在这附近绕了数个大圈,苍麒在一边陪着他,以便在双眼紧盯脚下,埋头前行的师弟在即将撞上什么时,及时将人揽住。 景黎挪了一圈又一圈;苍麒便陪他转了一圈又一圈;青鸾从来就不是只坐得住的鸟,在眼睛被主人和白毛快要绕成蚊香前,终于忍不住,想要去边上撒个欢,余光就瞥见脚边的草丛动了动。 “——” 听见青鸾那一嗓子,景黎与苍麒同时望过去,就见青鸾伸出左翅冲着地下挥了挥。 于是,景黎两人同时看见在青鸾那一翅膀的翅风下,某个伤患再一次被扇飞了出去。 景黎:“……” 苍麒:“……” 没想到那人竟然如此不中用的青鸾呆了呆,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翅膀,在草地上蹭了蹭爪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因为某鸟而导致三度受伤的胡一州醒过来时,只觉得脑袋、胸口、腰腹、后背、四肢,无一处不疼。 模糊的焦距渐渐清晰,一张大到变形的鸟脸正盯着自己。 “哎呦!——” 胡一州吓的疾退,因为速度实在太快,还没等景黎提醒,就重重的撞上了背后的树干,顿时又是一声哀嚎。 青鸾冷眼盯着胡一州看了眼,寻思着以这人的智商,估计自己也能把自己折腾死,眼珠一转,瞄见自家主人和白毛的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便默默的往后退了退,退出两丈远后,撒着欢跑远了。 苍麒转过身来,看着那体型偌大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三百零二章 “苍师兄!” 好不容易定下神来,发现了熟人的胡一州很是激动,当即就想凑过去,才一动,就疼得直咧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受了伤,歇了心思,只是一双眼睛还眼巴巴的落在了不远处的人身上。 “咦?”景黎有些意外,“师兄认识?” 苍麒摇了摇头,没印象。 “苍师兄我是胡一州啊!”虽然在检查自己伤势,但其实一直都竖着耳朵听动静的胡一州见状,马上道,“苍师兄去我们那时,我有跟在应师兄后头的!” 不过当时跟在应师兄后面的人好像至少也有十几个,苍麒没注意到自己,也不奇怪…… 应师兄? 他认识的里,姓应的人不多,苍麒略一思忖,“你是应无瑕的师弟?” “是啊是啊!”胡一州忙不迭点头,一脸兴奋,“原来苍师兄还记得我,是苍师兄救了我吗?啊,真是好险啊,我本来还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当然,我不是怕死,只是担心师尊他老人家伤心,没想到,竟然会遇见苍师兄,苍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胡一州以一种绝对不符合伤患状态的超快语速,整整半盏茶的时间里,愣是没给别人一点插话的机会,噼里啪啦的一口气说了一大通,末了,还很有些意犹未尽。 头一次见到如此惊人的肺活量的景黎很是惊叹——作为一个伤患,这个绝对他见过最有精神的一个。 注意到有另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胡一州直觉性的回望,一眼就瞧见了景黎,“哎呀,这一位难道是景师兄?啊哈哈,两位师兄的关系果然如传言中所说那般好啊……啊,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了,景师兄初次见面,我是胡一州,景师兄喊我一州就好……” 听着胡一州一个人说了半天,这会才终于知道对方名字的景黎抽了抽嘴角,这般活泼加自来熟的品种,打从穿越后,这还是第一次见。 介绍完自己兴趣爱好,很是礼尚往来的准备询问一下眼前的景黎两人的兴趣的胡一州扭了扭身子,觉得现在的这个姿势实在别扭,不上不下的,累得慌,遂直起身子,准备往前点,走到景黎两人身边去。 哪知道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就往前头栽倒,眼见着就要五体投地之际,幸得景黎出手拉了他一把,才堪堪稳住。 “哎呀,好险!”胡一州长吁了口气,抬头笑道,“多谢景师兄援手,免我再遭一次……哎?” 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刚迈出的左脚就觉得踩到了什么东西,随即便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人好似秤砣般直往下坠。 这一块突然崩塌的地面不止弄的胡一州措手不及,就连景黎都有一瞬间的懵逼——在身体失重,身子下意识的向前倾的那一刹那,苦寻无果的“发现”两字,再次映入眼帘——竟然是在这? 这一处的坍塌就像是传染一样,在一瞬间就波及到了周边地区,空洞漆黑的地底深处,有一股未知的强大吸力,吸引着他们坠落。 胡一州被风穿透了的惨叫在这这片空间里回响,震动着耳膜,并且在不断的持续增大。 反应最快的苍麒在景黎身体轻晃的同时,就眼疾手快的将人揽住,随后,又在胡一州的惨叫声中拎住了后者的衣领。 等他们落到地面,脚下踩到实地时,胡一州只觉得自己灌进了一肚子风,就算现在闭上嘴,都仍有一种嘴里进东西的感觉。 苍麒松开左手,失去了施力点的胡一州摇摇晃晃了一会,才站稳了脚,被风吹了好一阵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了他们现在的所在地。 “这、这里是……”胡一州环顾四周,震惊的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才觉得对方运气爆棚的景黎心下一惊,暗忖难道对方知道这处宝藏的来历? 景黎看向胡一州,耐心等待对方下文,如果胡一州知道这里的来历,说不定对于这处宝藏内部也有所耳闻也未可知。 最初的震惊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胡一州心中狂喜,“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也能有此奇遇!也不知道这处哪一位大能所留下的传承之地,从前只听各位师兄们说起,没想到这般好事,我竟还能遇上,真是太好了!” 景黎:“……” 景黎转过身,开始查看他们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 不同于以往经历中的昏暗的密道或是石室,这个地方的光线并非不暗,甚至还能称得上是通透。 湛青色的水光照在他脸上,云雾般飘动,错落的阴影和朦胧的水汽在一根根石柱间交叠,占据了这片空间近三分之二位置的水潭散发的寒气弥漫。 水滴独有的滴答声微弱,却持续的在这个空间里持续。 落下来后,风水罗盘就失去了作用,盘面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显示。 这地方不算空,但除却水潭与水潭周围的那全石柱以外,委实没有其他东西的存在,景黎与苍麒很快就将这地方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生任何机关或是阵法的所在,最终,两人将目光落在了那汪水潭上。 水潭的表面,有水雾笼罩,光凭肉眼,无法看清潭里究竟是何情景。景黎以神识探入其中,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水汽,前路却始终是一片模糊不清的白雾。 就连神识都不能深入其中吗?但这里的其他地方,他们都已仔细翻找,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里了。 景黎双眉微蹙,耐着性子,再次深入,越是往里,白雾就越是浓密,景黎也不知道这汪水潭究竟是有多深,自己又深入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那白雾迷离的深处,窥见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这道影子就像是一种鼓励,景黎重打起精神,继续向深处前进,想要将那模糊的样子看的更加清晰,弄清楚这水潭里,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空灵而悠远的铃铛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在这个纯白的世界里穿梭,来到了景黎的耳边,眼前的白雾忽的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脑中忽有些微刺痛,同时一股凉意从额头蔓延到全身,景黎怔了一会,回过神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修长有劲,骨节分明的手指。 景黎有些愣然,“……师兄?” 苍麒收回点在他眉心的手指,下滑落到景黎身侧,拉过景黎手腕查看。 景黎再是茫然,看见苍麒这般举动,也回过味来了,“我……我刚才,出了什么事吗?”话音将落,就感觉到识海中有一种钝钝的疼。 “唔……”景黎忍不住捂住脑袋,那一声又一声的水滴声,却似魔音灌耳,就算将其无视屏蔽,却还是能传达到,甚至是,直接在识海中响起。 水滴声从小到大,将原本平静的识海搅的不再安宁。 越是想要避开,就越是避不开,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在识海中振聋发聩。 “师弟?……师弟?…….” 得不到回应的苍麒没再犹豫,低头与景黎眉心相贴。 下一瞬,苍麒的一丝元神,顺着两人相连的部位,被送入了景黎的识海之内。 景黎只觉得整个识海蓦地一荡,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自己身边,将那些扰人的水滴声隔离,随即整个身子一震,腰身一软,直接软倒在苍麒怀里,失去了意识。 一声惊呼,伴随着几乎同步的落水声,在这片空间里响起。 湛青色的潭水因为胡一州的进入,而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水花,细碎的白色泡沫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将荡漾的波浪镶上一层滚边。 “哪里来的破石头,吓了我一跳。”挣扎了一会,发现潭水并没多深,只堪堪没过自己腰际的胡一州抹了把脸,甩掉落水时沾上脸的水珠,语气里很有些意外,“这水潭看起来这么大,没想到水还挺浅的,亏我还以为底下有百丈深呢,竟然才到这。” 被汗水所浸湿的发丝像水草般缠绕在脖间,苍麒替景黎将发丝顺开,又伸手拂去景黎额上的冷汗,环在景黎腰间的手臂上移,另一只手从景黎膝间穿过,将人打横抱起。 听见水潭内传来的动静,余光里,胡一州正在水潭里挠头,目光一顿,落在了渐渐开始平复的水面上。 清澈仿若镜面通透,倒映出顶部的湛青。 与眼前的情景与刚才在景黎的记忆里见到的水潭,并不相同,那是一个被完全白雾所掩盖着的空间,水潭不似他们眼中的通透,还有白雾深处的那个模糊的影子,是……镜子? 第三百零三章 水潭中心,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个漩涡,那漩涡见光即长,转眼的功夫,就已成数丈大小,跌进潭里的胡一州没挣扎一会,就被那漩涡卷带进水柱里,消失了痕迹。 卷走了一个人的漩涡没有消失,仍然存在,从水潭中心,转移到了岸边,水流的抽离,露出了中心的空白,似在等待着人的进入。 巨大的水花声里,那一滴又一滴的水滴声却仍然清晰可闻,完全没有被覆盖,从一开始的无迹可寻,到现在的声声入耳,从漩涡中心的黑洞里,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滴落。 苍麒抱着景黎,走进了漩涡…… * “师祖……师祖……” 一声声的呼唤由远及近。 长长的睫羽轻轻抖动,闭阖着的双眼缓缓睁开,意识渐渐回笼,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乏力感。 景黎困惑的看着眼前这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亲昵中又不失恭敬的围聚在自己周边,嘴里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师祖,你好厉害啊!”一个头上系着条蕊黄色丝带的年轻女子仰着脸,一脸景慕的看着包围圈中心的人,语气里是不容忽视的崇拜之情。“那个什么所谓的夺天老祖,也不外如是,亏他还好意思在外头口出狂言。” “哎,师姐,你怎么能拿那种人,和师祖相提并论!”一个方脸,身量颇大的男子皱起眉头,不甚赞同,“放眼全修真界,又有谁能够与师祖比肩,不过是师祖从来不与他们计较罢了,若不是那些人行事太过张狂,师祖才不愿理会这些。” “师兄说的是……” 一众人点头称是,又纷纷说起这一次那个凶名在外的夺天老祖这次是如何在太岁头上动土,自掘坟墓的。 被他们围在中心,只觉得耳边有无数只麻雀在吵个不停的景黎已经注意到,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一座山峰峰顶,地势陡峭,一座恢弘的宫殿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分明记得自己和苍麒还有胡一州一起落入了地底空间,怎么倒了这里,还有苍麒他们又去了哪里? 还有这些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更是莫名其妙,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边环境的同时,景黎也分出了一丝神来听眼前的这些人都在说些什么。 竟然叫自己师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别人了吗,想到那片白雾迷离的水潭,景黎不由怀疑起自己是否进入了某种幻境,内视了一番,发现自己身上并没什么不妥,但身上的衣服却不知何时换了一件银色华服,且全身上下都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沛之感。 这种感觉很陌生,以至于景黎开始怀疑,这具身体是否真的是自己的,不着痕迹的在一个一直望着自己的年轻女子瞳孔内,看见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五官很相似,但还是有所不同,对方眼眸里的那个自己,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沧桑感。 ……难道说,这幻境是让自己看见数百年后的自己? 可是目的又是什么,还有苍麒他们,又在哪里? 景黎耐着性子又听身边的这些人说了半晌,想要从中得到一些情报,奈何这些人除了各种吹嘘赞扬自己之外,就只剩下了对那些曾经想要前来挑战自己,最后却完败于自己之手的人的鄙视,简直就像是自己的脑残粉一样…… 这都什么鬼幻境,别说几百年,就算再过几千年,他都不会喜欢这种调调。 看样子,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还是得去别处看看才行。 景黎心念一动,很容易的就从众人的包围圈里脱身而出。 “师祖?” 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离开的一众弟子茫然的看着他,“师祖可是有事交代?只管吩咐我等便是。” 景黎摆了摆手,纵身跃下峰顶,想要先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个什么地方。 【当然是你一手建立起的宗门里了。】 仿佛知道他心底的疑问,一个轻柔带着些许沙哑的女音蓦地在景黎耳边响起,那女音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上说话,不喜与人这般亲近的景黎下意识的侧过脸避过,就听见那女声低低一笑,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又是另一幅光景。 水红色的薄纱逶迤鼓荡,靡靡之音丝丝入耳,馥郁的熏香扑鼻而来,半明半暗的烛火下,曼妙的身躯翩翩起舞,由远及近,带着香风,挑开薄纱,向着自己怀里软倒。 景黎眉心一跳,在那女子倚进自己怀里之际,陡然避开,失去了倚靠的女子一头栽进了床上柔软的布料间,也不生气,就着趴卧的姿势,半抬起身,水红色的缎上,肤若凝脂的玉臂横陈,染着蔻丹的葱白指尖轻轻在缎上勾画出一个圈,盈盈一双秋瞳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自己,含羞带怯的神情,很是惹人怜爱。 但这些人里绝对不包括景黎。 突如其来的香艳带给景黎的只有惊吓,而非惊喜,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似是发现了景黎的异常反应,女子贝齿轻咬住下唇,眼眶微红,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般,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哀怨的目光直直的向着景黎望过来。 【瞧你这狼狈的模样,美人在怀的感觉有什么不好,何必做如此惺惺之态。】 适才在耳边出现过的女声再一次在景黎身后响起,随着那轻笑声,一只手轻点上景黎僵直的背脊,缓缓滑动。 景黎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即刻从床上跳了起来,警觉的盯着刚才自己所在的位置,那里除了带着褶皱的缎被外,空无一物,更别提人影。 【你说你啊,怎的这般假正经?】 那女声在一次出现,只是这一次,话语里带上了一丝嗔怪,似埋怨,又似撒娇。 【还是说,你不喜欢这样的?那,这些呢?】 话音未落,床边垂落着的薄纱从各个不同的方向,被人掀起,一道道曼妙的人影笑颜如花,摇曳而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像她们出师未捷的前辈那般身单力薄,而是这许多人,有志一同的向着中心的目标扑靠过去。 被惊的直接用了扶摇直上的景黎在她们有新一轮动作前,先下手为强的掐了个法诀,把整个房间都给冻上了。 光线暧昧不明的屋里,瞬间多了十几座晶莹剔透的冰雕,或倒或立的在长逾两丈的大床上凹造型。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幽幽的叹息声响起的瞬间,景黎一感觉到有人在耳边吹气,就知道那女子又近了身,一闪身避开,回过身,并指在身前飞快的划出数道玄妙轨迹,一个半虚半实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红衣如血,美艳如妖。 上半截身子已经显现出来,下半截却还是一团将散未散的轻烟,细细长长的一道,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美丽而危险的美人蛇。 “刚才那些,都是你捣的鬼?”背在身后的右手捏着两张符箓,警惕的看着眼前的虚影,沉声道,“不知阁下意欲如何,为何要如此捉弄于我?” “说你是个呆子,你还真是个呆子。”女子螓首轻摇,不甚赞成的打量着景黎,轻哼了一声,“我让你称霸天下,美人在怀,享受这人间乐事,有何不妥,这等常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偏你还这般的不解风情,真是浪费了我的一片苦心。” 景黎面无表情的挡下了女子想要摸上自己胸前的手,“敬谢不敏。” “无趣,无趣,真真无趣。” 女子娇嗔着将手从那一片冰壁内抽离,心疼的看向自己的指尖,“真是个不知怜香惜玉的木头,亏你还长了这么俊俏的一张脸。” 女子兀自嗔怪埋怨了一阵,见始终得不到嗔怪对象的回应,不悦的抿了抿唇,鼻子里轻哼一声,也不再装模作样的做无用功,“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你们男人一辈子的追求,不外如是;我让你成为修真界第一人,让你坐拥三界最出色的美人,不管你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既然我已帮你达成所愿,那么,也该将报酬给我了。” 说了那么一堆废话,总算吐出一句有用的信息来了。 景黎已经无力去吐槽女子的自以为是,一边紧盯着女子,提防着她的下一步动作;一边飞快的转动着脑子,开始分析起自己眼下的处境。 虽然有些地方还是不清不楚,但很显然,自己先时经历过的两场幻境,都是出自于眼前女子之手,而她口说所说,帮自己达成所愿,又向自己索要报酬,这是否意味着在这地方,她也并不能为所欲为,而是要遵循着某种规则,比如说,类似于等价交换。 并且从女子刚才的那番话里,不难看出,她能够操纵这些幻境,却无法读取自己的记忆或是内心,不然,她所谓的达成自己的心愿,绝不会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般来说,如果是施术者本人,对于幻境中的目标,拥有着极大的掌控力度,能够凭借着幻境,引出当事人心底的秘密,再加以利用,将其击溃;而眼前的女子,显然还没到那种程度,既能够操纵幻境,却又不能随心所欲的行动…… 与其说眼前的女子是背后的人,倒不如说,是一个中间人,或是一个媒介。 等等,说到媒介…… 景黎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的扫视着这间还没来得及细看的房间,他记得,在他失去意识前,有透过那层层白雾,见到一面镜子…… 第三百零四章 心中有所猜想,景黎在打量周围环境的眼神中,不由多了一层思量,无法窥探到景黎内心的女子恍然无所觉,用一种打量着货物的眼光将景黎从头到脚的细细探看。 单水灵根,于她正是大补,等了这许多时间,终于有人进来了,没想到还是个和他如此契合的,看来,她的气运,果然不差。 一截粉舌从下唇瓣上舔舐而过,牵连起暧昧的水光,女子没再犹豫,整个人化作一缕青烟,冲着景黎而去。 袅袅青烟出现在景黎后上方,又渐渐凝聚成半个人影,纤长葱白的十指看似轻柔,却不容拒绝的按压在身下人的两侧太阳穴上,朱唇轻启,吐出一股青烟,笼罩在景黎耳目之上,随即,将脸凑到景黎头顶,深深的吸了口气…… 也不知女子究竟做了什么手段,在被那十根手指制住时,景黎虽有心避让,身体却似有千斤重,无法撼动,那股青烟遮掩住了他的视线,阻隔了他的听力,让他被动的陷入了一个青白色的无声世界,五感全失。 识海深处,传来一丝颤动。 还未等景黎明白究竟,就蓦地脸色一变。 整个脑袋都仿佛要炸裂开的疼,有一股力量正在侵入自己的识海,冰冷的带着残酷的杀意。 那股力量在自己的识海中横行,直来撞去,闹得天翻地覆。 景黎试图将这股力量从自己大脑里赶出去,但只要稍有接近,就会被一股阴冷的刺骨感腐蚀,并有一股吸力,将他牢牢牵引住,想要将他本体的意识从中抽离出去。 对方的目的,是想要抽走自己的元神么? 大脑要炸裂般的疼痛之下,景黎已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思考更多,只能咬牙硬抗,元神何其重要,一旦元神离体,终是有天大的能耐,也难逃一死。 一条湛蓝色的光带咻然在地面上出现,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保护膜,将识海一分为二,暂时阻挡住了那股力量的入侵。 但终究只是权宜之计,若是不能想出别的办法来,那力量迟早会将自己吞噬殆尽。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那个女子所捣的鬼,由她在外面施力,才能如此,想要摆脱眼前的困境,不单单只是将对方从自己的识海中赶出去那般简单,必须要将那来历诡异的女子也同时制服才算成功。 光带之外,那肆虐而行的力量,一路高歌猛进,暴虐非常,即使在保护膜之内,景黎都能隐隐感觉到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 景黎极力无视那股破坏之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他检查过这间房间,在窗边的梳妆台上,确实是有一面镜子的存在,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在白雾中见到的那一面,但眼下也只有这么一个符合的目标,只能姑且一试了。 他记得,那面镜子,应该在西北角,和他所在的位置,正好背对成一条线,而那女子既然是站在自己背后的,当然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镜子的动静,而这,就是他的机会。 地面上的湛蓝色光带渐渐开始染上了一个个烟灰色的斑点,不甚分明的裂隙在保护膜上加深、延长,好不容易才削弱了一些的剧痛在一次袭来。 数十道裂隙不断的延伸,最后在某一点相汇,保护膜一震,灰白色的裂痕如蛛网般在一瞬间向着四面八方裂开,然后,崩溃。 疼。 好疼。 这种几乎要把人撕裂开来的疼痛,几乎要将他逼疯。 景黎痛苦的捂住脑袋,想要将这股力量给赶出去,想要甩开女子强制按在自己太阳穴上的十指,那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的手指,却牢牢的按压在穴道上,景黎甚至有一种皮肉已经被那长长的指甲刺破的麻木感。 “这小子………还真够硬的,竟然能抗到现在。”修剪完美的柳眉向着眉心的位置,微微蹙起,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亮,“撑的越久,元神就越是强大,也……更加美味……” 粉嫩的舌尖再一次从唇上舔过,就像是已经吃到了眼前的美味。 不过,都拖了这么久了,也该开吃了。 葱白的十指指尖泛出青光,从太阳穴刺入,更有一团黑雾在女子眼眸凝聚,快速的旋转…… 景黎的识海中,那股闯入的力量,如摧枯拉朽般席卷了半壁江山,逼得人节节败退,不断的进攻与吞噬,使得这股力量渐渐成形,体长惊人的蟒蛇高高扬起头,冲着幽光深处的人影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尖锐的毒牙。 足足有三寸长的毒牙眼看着就要咬穿眼前白皙的脖颈,忽然,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嗡鸣之声,随即,破空声传来,就有什么东西,被利器刺破。 巨蟒又将蛇首往前凑了凑,想要再咬,但不管它怎么向前,那一段纤细的脖子却始终离它有三寸的距离,明明是一下子就能咬到的距离,尝试了数次,却都扑了空。 巨大的蛇首高高的扬起,成人拳头大小的黄绿色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已经无路可逃的目标究竟是怎么躲过去的,思考无果,巨蟒也不多做纠结,拖在身后地面上的长长蛇尾一甩,将目标卷入,画地为牢。 泛着寒光的利齿再一次露出,对着束手就擒,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狠狠咬下。 陷入巨蟒阴影离下的景黎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偌大蛇首停在离自己半寸的地方,如此贴近的距离,景黎甚至能感觉到那一对毒牙贴着自己头发擦过。 这般近的距离,将巨蟒的整个口腔都毫无保留的呈现在景黎的眼前,或许,他应该感到庆幸,这巨蟒不是真正的生命体,不然,就算对方没要咬下,估计自己也要被熏晕过去了,景黎默默的想道,随即扭了扭身子,从巨蟒尾巴所圈出的牢笼中挣脱出来。 僵硬的蛇躯上,在蛇背七寸的位置,插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长针,在深黑如墨的蛇体上,泛着幽冷的湛蓝色光晕…… 巨蟒所遭遇到的意外,女子亦能感受的到。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女子很有些意外,和巨蟒的无知不同,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已经清楚了景黎所用的手段。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掌握了精神攻击,这还真是……越来越叫人喜欢了。 一直挂在唇边的笑意慢慢收敛,女子不再抱着游戏的心态,一次二次的小意外,能够让人感到惊喜,但已经看中的猎物,迟迟不肯跳进嘴里,可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似乎也察觉到了她态度的改变,一股灼热火气燎原而来,带着“嘶嘶”的灼烧声。 一朵深红色的妖冶红莲毫无征兆的凭空出现,在女子眼皮子底下转瞬即逝,飞向西北角角落。 女子先时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急忙回转过头,目光死死的盯着红光消逝的方向,美艳的脸上首次露出了狰狞之色。“你敢?!” 回应她的质问的,是被红莲击落在地,陷入火海的古镜。 数道色彩斑色的轻烟从古镜表面浮现,盘旋在古镜上方,被周围的火焰扑腾而上,顿时,这些烟雾,便犹如那被狗啃咬过一般,缺角少边。 “混账!” 女子当即大怒,立时就向着角落处扑去,她这一动作,原本牢牢按在景黎太阳穴上禁锢了后者的双手,也随之产生了一丝位置上的偏差。 一抹笑意,攀爬上景黎的嘴角。 救镜心切的女子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妥。 房间里原有的暧昧暖香,已经被这突然出现的热浪给扑灭了大半。 而那灼烧着古镜的火焰,非但扑灭不了,反而越烧越旺,更为重要的是…… 女子缓缓回过头,修长的手指,在如血的袖间,越发明显,目光上移,一张带着笑意的脸不期然的跃入眼底。 ……动不了了。 女子的背脊僵了一瞬。 抓着手臂的手掌犹如铁制般强硬,女子拧眉,忍着手臂上传来的火辣辣疼痛,运转灵力,想要故技重施。 当一缕轻烟从女子头顶冒出时,一簇火苗“噗”的一声从景黎的左掌中升起,火光跃动的瞬间,轻烟不由自主的飘向了火苗所在的方向。 景黎左掌缓缓握拢,轻烟最后的一点的尾巴消失在指缝间,片刻后,景黎松开手,掌心之中,一点犹如液体状东西的青灰色不明物质,在其中微微蠕动着。 盯着手中的还存在着微弱力量的残渣,景黎眨着眼睛,轻声喃喃道。“你是镜灵?” 女子瞳孔猛地一缩,上半身开始被烟雾状的下半身同化,因为身体化为烟雾,原本被景黎抓住的手臂自然也不再是阻碍,眼看着女子就要逃走。 景黎忽的向角落处伸手,将那面陷入火海的古镜吸入掌内,好整以暇的看着面色大变的女子,淡淡道,“这是想去哪?” 第三百零五章 在女子看来,凡是进入了她的幻境的人,就是她的所有物,对方落得什么下场,全凭她心情而定,一直以来,都不曾出现什么变故,而这一次,她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一个猎物,竟然一再的打破了她的计划,甚至,还反客为主的隐隐将她压下了一头。 镜中无日月,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但自打她醒来之日起,进来的那些人,就没有一个是不乖乖受她摆布的,一路顺遂了这么多年,冷不丁冒出了一个异数,在惊怒之余,心中不期然的生出了一丝丝不安来。 她虽然算不得是古镜之灵,但眼前这小子既然拿捏住了古镜要逼自己就范,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她虽然在幻境中能够随性的戏耍这些人,但也并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为所欲为的。 她能够借由幻境,将这些进入的人的元神从躯体里剥离吸取,滋补已身的原力与暗疴不假,但要她直接出手将这些人一一杀害,她却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换而言之,她能够吸走这些人的元神,导致他们的死亡,但这个因果关系倒过来,则不成立,她无法直接动手去杀害这些人,以供自己吸取元神添补。 那红色的火焰也不知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够在古镜上留下痕迹,哪怕这会她还没有因此而受到直接伤害,但这火要是继续往下烧,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毫发无损。 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一脸良善,动起来手却是一点都不含糊,女子又想到自己制造的前两场幻境,都没能叫景黎沉沦迷陷,心中不由暗暗懊恼,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子,忒不解风情了些,想她以前编织下的那些幻境,又有谁能够做到无动于衷的,便是有几个明知道不妥的,可在美梦成真的诱惑下,又有几个是能够守住本心,跳出泥潭的。 偏偏这小子事多! 女子暗暗咬牙,想要就此离开,古镜却落在了景黎手里,若是一走了之,实在不敢保证景黎不会对古镜做些什么,她要是出事,古镜不会有什么大碍;可要是古镜有了闪失,头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女子脸上青白交错,思忖半晌,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完全之策,又不愿落了下风,但景黎瞧出自己的胆怯,左思右想之下,只好极力按捺下种种情绪,沉声震慑道,“你待如何?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若再敢无礼,休怪我无情!” 这话说的,倒好像刚才想要抽离自己元神,至自己于死路的人不是她一样,景黎轻轻嗤笑了一声,没有接话,现在该着急的人不是可自己。 女子也没天真的以为就凭自己虚张声势的两句话,就能叫景黎放过她,人又不是傻得,但景黎就这么一句话也不说,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她心里又止不住的开始躁动起来。 又过了半晌,终是女子先沉不住气,气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实在是叫人愤懑,就好像……就好像自己已是他瓮中之鳖一样……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景黎对于女子这番“恶人先告状”倒也不恼,“你把我弄到这里,是想做什么,我大抵能猜到,我的同伴呢?” 识海经历了这一番折腾,即使现在已化险为夷,但这并不代表所受到的伤害可以抹去,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从眼前女子的反应来看,他的猜测并没有错了方向,这面古镜,与其指尖定然有些关系,古镜在他手里,眼前的女子自会投鼠忌器,一时半会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正好给他恢复的时间。 不过,凡事小心为上,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景黎越是表现的不急不躁,女子心中就越发的狐疑,听见景黎的话,目光微闪,她想做的,刚才都已经付诸行动了,景黎要是不知道,那才奇怪,只是,她以为,他会先问她这里的究竟,没想到竟是先问另外两个的去向。 受情势所限,女子不得不答,况且那两人如何,和她也没甚关系,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这我可不知道。”女子看了景黎一眼,一边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一边伺机准备将古镜抢回来。“又没落在我手里,谁知道现在是什么光景。” 出乎她意料的是景黎并未因此而动怒,面上显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才开口问道,“是你引我来这里的?” 他对于来到这处幻境前的记忆其实并不深刻,只记得那隐于白雾深处的模糊镜像,但苍麒曾经放出一股元神进入他的识海查看他的情况,尽管他本人在当时失去了意识,但并不表达,他对此时一无所知,他对苍麒素来不设防,苍麒自然也不会防范于他。 苍麒既然能够因此知道他在失去意识前眼中所见,他自然也不是对苍麒的视角一无所知的,只是,自从清醒过来之后,一直都没有时间理清那些零碎的点滴。 在自己眼里白雾弥漫的潭面,在苍麒眼里并不存在,所以,自己从刚下来的时候,就中了招吗?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而且……景黎不敢自夸自己对幻术一道有多精通,但也有个七八分了,镜灵所编织的那两个幻境,他大致能猜到一些,可引自己入套的白雾,他委实是不曾发现端倪,这一点,令他不得不在意。 虽是问句,但景黎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的疑惑,女子也不瞒他,点头承认了。“你是单水灵根。” 这次进来的三个人,资质都不错,光是单灵根就有两个,但雷灵根于她无益,相比于对她大有裨益的水灵根,她当然会选择后者,不过,她有这心思不假,但这有古镜的缘由在里面的缘故。 景黎本人当时失去了意识不清楚,她却是知道的,眼前这小子,冥冥中,似与古镜有些一点联系,所以,她才会这般容易得手。 自她寄身于古镜内,少说也有数百上千年,眼前的小子虽然已臻元婴中期,但年纪还嫩的很,元神与肉身也完全契合,没有被人夺舍,却不知,是怎么和古镜扯上关系的。 女子心中也有疑惑,但景黎与她是敌非友,她犯不着将这些告诉对方,只避重就轻的点出了地方的灵根,以作解答。 那水潭周围水气浓郁,听见女子这么说,景黎倒也没怀疑,沉吟了一会,屈指轻扣古镜镜面,古镜已被异火熔烧了一阵,镜框上已经隐现出一些斑驳的痕迹,被景黎一敲,很快就响起了沉闷的回音。 “带我去找他们。”不等女子答话,古镜周围的火焰就徒然蹿高了一倍,景黎似是没看见女子难看的脸色,神色自若道,“我知道你办的到。” …… * 女子不情不愿的飘在前方带路,景黎已将古镜收起,也不怕对方耍花招。 先前他们所在的房间不过是女子织绘出的一处幻境,在女子挥袖抹去幻术时,那间房间自然也随之消失,露出假象之后的真实。 大抵这些秘境与传承之地都有一个画风,高高的吊顶、一望无际的长通道、燃着冷光的照明道具。 景黎看见眼前的景象,也不意外,跟在女子身后,抬脚向着前方走去。 长长的甬道里,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景黎忽然停下脚步。 注意到身后人没有跟上来,女子眸光一闪,“怎么不走了?” 景黎不答,打了个响指。 清脆一声,就像是一个信号一般,一朵接一朵的红莲接二连三的从地底钻出,点燃了空气。 景黎垂下眼眸,看向地面。 乍一眼瞧不出异样,但在周围火光的映照下,地面上竟不知何时冒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细针,还泛着幽暗的蓝光。 女子脸色微变,竟然被发现了,这小子是怎么会知道的。 这里的机关之精妙,便是元婴期也要吃亏,所以她才会特地带着人绕道到此,想要将这个一再破坏了自己行动的小子一个教训,谁知道,这小子竟然警觉如斯!亏他一路上还一副随意的模样。 眼见计划败露,女子也不再掩饰,她早就注意到景黎将古镜放进了左手的戒指里,她是不能主动害他性命,但要抢他一个戒指,却是不用顾忌。 曼妙的身形如烟散开,化作一股青烟,直扑景黎左手而去。 景黎眸光一下,足下一点,跃上了通道顶部,两个踏步,落到了女子身后,堪堪停在了毒针之前,提气,右手伸于身前,猛然握拳。 就听见一阵清脆的声响,那些地上的毒针尽数从地面上拔起,碾碎散落成了粉末,景黎反手一扬……那些粉末和再次袭来的女子所化的青烟正好对了个正着。 “你!——” 女子气极,吃痛的重新聚形,也不知是否是那毒粉的影响,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狼狈。 景黎对于耳边的怒骂置若罔闻,如果不是他多留了个心眼,这会遭殃的就是自己了,这女子反复无常,若是对她的话全局相信,估计几条命都不够自己死的。 第三百零六章 一再的失手,非但没有对景黎造成什么伤害,反倒是把自己弄得更糟。 女子不禁心中懊恼,要是早知道这块骨头这么难啃,还不如抓其他人过来呢,那个金木双灵根的小子,就很不错! 景黎从游戏包裹里取出那面古镜,淡淡道,“看来,这东西会这么样,你并不关心。” 就算他一时不察,手上的戒指真的被抢走,他也不担心,因为他根本就没把古镜放在里面。 “我不是……”女子想要分辨,张了张口,又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就算她说了,人家也压根就不会信啊! 可是这又怎么能怪她?是他们几个人自己要进来的,又是景黎自己对古镜有反应才会被她引入幻境,她也觉得很冤枉啊,一直都顺畅了这么多年,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处处都要和自己作对的猎物,难道她就高兴了? 正如她所想,景黎也没打算听她的狡辩,拿着镜子的手掌上,“嗤”的一声,冒出了一簇火焰,比先前见过的那些要小,颜色却更深一层。 女子看着那簇不过巴掌大小的火苗,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一丝不安,对那小小的火苗,从骨子产生一种莫名的敬畏感。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我的同伴带来这里,要么……” 景黎没再说下去,那炙烤着古镜的火苗却闪烁了一下,随即,一声刺耳的声音在通道里闷闷的响起。 女子惊骇的瞪大了眼睛,望着镜框上的那一道明显的焦黑,不自觉的缩了缩肩膀,这火……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有此威力。 之前看见那红色的火苗在镜框上留下了一些痕迹,她虽然心有警惕,但也不至于害怕,可当那么粗长的一条被灼烧的后的焦痕出现后,她终于是开始慌了。 这么小的一个团都能有这般威力,若是这小子再多弄出一些来,哪里还有她活命的机会,虽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不比从前自在,但好歹也是活着啊! “我带你去!我带你去!”女子几乎是尖叫着喊出声来,生怕景黎着恼,一个手抖再把镜子给烧了,半点都不带停顿的一气将话嚷完。“我真的没办法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我办不到,但是我能带你去,真的,真的!” 景黎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也不说话。 女子眼皮子一跳,片刻不敢耽误的从地上挣扎着飘了起来,“咻”的一下冲到看岔路口,指着其中的一条通道急道,“从这里走,再穿过两条通道就是了,很快的。” 景黎看了眼女子所指的方向,又半侧过脸,扫了眼身后,女子刚才准备带他走的路,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这回,可别又弄错了方向。” 女子神色一僵,很是尴尬的捏了捏手指,到了这会,她再傻也看出来,景黎压根就不信自己会真的带他过去。 想到自己的计算尽数落空,女子脸上很有些挂不住,偏自己实力不济,不是对方的对手,还得反过来看人脸色,心里别提有多憋屈。 还要人带路,景黎也不会真的把人怎么样,不过是敲打一番,以免人再生出旁的心思来给自己添麻烦,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带路,顺便问起这地方的大致情况。 这一回,女子不敢再整幺蛾子,把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都收了起来,老老实实的在前面给人带路,至于景黎所问的那些,虽然没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至少也没再撒谎说假话。 脚步声与交谈声在通道里渐渐远去…… * “站起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还带着隐隐的回音。“就这么点能耐吗?小子!站起来,继续!” 一堆废渣残骸中,竟然有一只手,从里面钻了出来,扒着地面,奋力往上爬。 胡一州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更倒霉—— 落水后,莫名其妙的就到了间石室,里面放着不少的丹药灵药,都是些好货色,觉得自己撞了大运的胡一州将东西都收入囊中后,便走出石室,准备去找苍麒和景黎,中途路过了间石室,想着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得用的东西,便进去瞧了瞧,谁知这一瞧,就瞧出了个疯子来。 那疯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突然就从个盒子里冒了出来,先是在石室里蹿了一圈,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说要和自己打一场,然后就抓着自己一顿胖揍。 他一路跑,那疯子一路的追,追上了就是一顿好揍,生生把胡一州给揍没了脾气——这特么的根本就打不过啊! 被虐的体无完肤的胡一州真心想给人跪下了。 他是真的闹不明白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说要他的命吧,其实只要对方动了真格,自己绝对没有招架之力,也不用一路且战且逃,且逃且战;可要说对方没有恶意……呵呵,被打的没了半条命,修为都快要下跌的胡一州马上呵呵他一脸。 ——就像现在。 胡一州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第几次被人揍晕过去了,被人揍晕不可怕,更可怕的是当你醒来,那个对你动手的人就蹲在你身边,对你说继续。 继续个鬼啊继续! 饶是胡一州自诩修养不差,也想要爆粗口了,他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见这么个疯子! 好不容易从废墟堆里爬出来的胡一州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了头顶上传来的熟悉的大嗓门,只觉得眼前一黑,立时就想要晕过去。 噩梦!这绝对是个噩梦!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胡一州忍无可忍的咆哮起来,可惜这会身残志坚,就连怒吼,听起来都像是哼哼。 “起来,与我一战!” 战个屁! 胡一州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望变强,如果他是个化神期修士,二话不说,上去给这疯子血的教训,但偏偏,自己只是个苦逼的金丹初期。 明明在外面,他也是个受人称赞的青年才俊啊,这种满满的憋屈感! “你修为比我高出这么多,还说要与我一战,你也好意思吗?!” 都不会觉得臊得慌么! 然而,这种直白的近乎讽刺的话,也不能对半空中的男子造成任何影响。 “起来,与我一战!” 就连语气都没有发生一点变化。 胡一州顿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满满无力感。 “再打我就要死了!” “起来。” 胡一州:“……” 如果不是打不过你…… “胡师弟?” 带着一丝诧异的声音并不响亮,趴地上装死的胡一州却“噌”的一下支起了耳朵,急忙扭头看去,就见景黎身边跟了个和疯子一样的飘飘,出现在门口。 “景师兄!” 胡一州一副找到了亲人的欣喜,差点喜极而涕。 景黎的目光从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胡一州身上扫过,又在稳稳悬于半空看情况和自己身边的女子有些类似,但却凝聚出了全身的男人身上顿了顿。 这是什么情况? “景师兄救命啊!” 苦逼的小白菜看见了同伴,马上求救,话喊出口,又觉得不对,那疯子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景黎是不是他的对手,万一打不过,那岂不是他的罪过了。 胡一州张了张嘴,立马改口,“我们还是快跑吧……” 可惜,说完了一步。 虐了胡一州一百遍的男人注意到门口新来的人,上下一打量,见周身气息比胡一州醇厚多矣,很是满意,马上就把地上的小苦逼给抛到了脑后,“咻”的一下蹿到了门边,伸手指向景黎,“你,来与我一战!” 景黎没看他,直接将目光投向了身边。 女子立即摆手,“这不怪我啊!是你叫我带你过来的!” 男人瞥了眼女子,似乎并不在意,注意力都集中在景黎身上,一脸的跃跃欲试。 女子撇了撇嘴,身子却往后缩了缩,有意和男人拉开了距离,将身影半隐于门后。 “景师兄你千万别答应啊,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块牛皮糖,一旦沾上了,就甩也甩不掉了啊!” 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来的胡一州一脸着急的跑了过来,半拦在景黎身前,抬起大了一圈的脸,警惕的盯着半空中虎视眈眈的男人。“你这是以大欺小你知道吗!?” 可是男人这会已经找到了新目标,并不理会他,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景黎,那眼里的热切,在场的几人都能看得出来。 女子顶不住景黎的目光,率先投降。“你要是和他打了,会没完没了了了;但你要是没和他打,也没完没了。” 区别只在于,前者是没完没了的和你打下去;后者这是没完没了的缠着你和他打…… 第三百零七章 听这话的意思,女子与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认识,且知道的不少,可这些,在来的路上,可没听她提起过分毫。 景黎瞥了眼女子,后者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装鹌鹑,收回目光,落到了向自己提出约战的男人身上,更有胡一州在一边小声的控诉着自己的血泪史。 战斗狂。 这是结合了女子与胡一州两人的情报,再加上男人本身做出的反应后,景黎对这个男人的认知。 这类人生来好战,在战斗中不断的累积经验,进而突破,且大多都是偏执狂,被这类人当成目标,还真不怎么好摆脱,不过从胡一州的经历上来看,这人虽然是好战,不过倒不至于痛下杀手,虽然把胡一州折腾的够呛,好歹也还留了一丝余地,没把人置于死地,只是享受战斗的过程。 想来这地方也没多少人来过,好不容易遇见了个人,也难免男人这般狂热,不过,要是真的交上手,怕是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短短一息间,诸多念头在景黎脑中闪过,而眼前的男人,就如一座山一样挡在他的身前,哪怕不说话,也有些强大的存在感。 其实能和这样的对手切磋一番,对自己也有好处,不过,不是现在,若是之后有机会,倒是乐意一试。这般想着,景黎便抬起眼来,直视男人双目,笑了笑,“恕难从命。” 对!就应该狠狠的拒绝这个疯子! 胡一州在心底暗暗叫好。 “为何?” 男人的声音本就宏亮,又因为被拒绝,更显得沉重。 景黎神色不变,径自道,“没有趁手的兵器,就算交手,亦不能全力以赴,倒不如留待日后。” 胡一州被景黎的坦诚震惊了一秒后,一个劲的使眼色,这么老实的就告诉对方没兵器,万一对方恼羞成怒直接一巴掌把他们拍死了怎么办?景师兄也太老实了! 一听景黎说没有兵器,女子立时想到他们交手了数个回合,果然没见到景黎用过什么兵器,本来并没在意,现在听见当事人自己说出来,再看向景黎的目光中,不由多了点别的心思,这小子如今手上没有兵器,若是…… 似是知道女子心底所想,景黎就跟背后长了眼睛般,侧过头来,似笑非笑的扫了眼半个身子隐在门后的女子,波澜不兴的眼神,像是在说“就凭你?” 女子一惊,瞬时想起那来历不明,却威力不凡的火焰来,短短一息间,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是冷静下来,古镜还在那小子手里,她还是……暂时不要有别的动作了…… 没想到会因为这种理由被拒绝的男人愣了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看向景黎垂落在身侧的手,“你,善用何兵器?” “双剑。” 胡一州:“……” 竟然还真的说了…… 男人没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记得,这里应该有。”说话的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躲在门后的人。 胡一州:“……” 所以,为了能和人打架,你还准备提供武器么…… 女子脸上一僵,干笑道,“……有吗?” 她有病吗?去给自己的对头找兵器,让对方如虎添翼后,再掉过头来对付自己,她又不是白痴。 等了片刻都没见女子有所行动,男人眸色一沉,直接道,“带我去。” 一股威压自男人身上传出,没有杀气,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女子:“……” 如果不是打不过你…… ……… 女子对男人似乎颇有忌惮,虽然满脸的不甘愿,但还是带着景黎一行人去了一间有四根圆柱的石室,石室正中的高台之上,有一团灵光静静的悬浮其上。 即使是站在门口,都能从那团灵光中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与威压,就算还没走近,也知道里面有好东西。 已经把对刚才的惨况给抛之脑后的胡一州一脸钦羡的看着石室里的诸多宝贝,默默的盘算着,等会趁那疯子不备,偷摸着塞一些进储物袋的可能性有多大。 男人目前满室珍宝,置若罔闻,对着景黎冲着高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拿。” 虽然在来的路上已经有所预料,但真的听到这话,景黎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还是真大方…… 估计男人的耐心不怎么好,等了一会,见景黎没反应,便直接闪身到了高台边,将那团灵光中的东西取了出来,随即又出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把手里的东西往景黎面前一递,沉声道,“与我一战。” 一边的胡一州看的眼睛都要直了,这……这……这是高阶法宝啊! 剑是好剑,可惜,不适合自己。 景黎没有接剑,直言道,“属性不符。” 男人沉下脸,盯着景黎看了好一会,“你在戏弄我?” 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石室里的气氛,却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 “这是对火系灵剑。”景黎面色如常,仿佛没察觉到骤然加剧的压力,“如果不能全力以赴的话,就算交手,也会有遗憾吧?” 他就不相信,一个战斗狂,能够容忍自己的对手没有尽全力。 诚然,以男人的眼力,不会看不出景黎的灵根属性,如果与自己交战的对手不能发挥出全部实力,确实不少件令人高兴的事,但是,如果就这样放弃好不容易出现的对手,又实在不甘心。 现场顿时就因此而僵持下来。 景黎一副从容之色站在原地,其实内心早已神游,盘算着怎么把这个战斗狂给忽悠走,去寻找苍麒的下落。男人不出声,他自然也乐得清静。 却苦了一边的两个围观党——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最后,打破这一室寂静的,是轰然倒塌下的墙壁。 “嗯?”景黎耳朵一动,看向斜对角的烟雾弥漫。 粉尘渐渐散去,露出了被掩藏于其后的景象。 一个略显狼狈的人影缓缓从废石堆里站起身来。 “呀!” 在看清那人模样的第一时间,女子惊呼一声,想也不想的闪身躲到了景黎身后。 就在她藏好的瞬间,眼前的遮挡物就消失了。 “!?” 懵逼的抬起头,发现景黎往边上挪了一步。 女子:“!!!” 要不要这么小气! 从身边扎来的眼刀仿若实质,景黎直接忽略,让一个随时想要偷袭自己的站在自己身后,是嫌自己命长么? 这陡然响起的尖叫太过刺耳,以至于那人也下意识的转过头来,女子就这么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下。 “嘁——”那人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显然是没把她放在眼里,目光在景黎与胡一州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在还维持着递剑姿势的男人身上顿了顿,一张脸渐渐扭曲起来。“还没死呢?” 男人看了他一眼,手上一用力,重新将那对灵剑送回了高台之上。 真稀奇,战斗狂看见这么个疑似有仇的,竟然不上前去约战,景黎挑了挑眉,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因为一整面墙壁的坍塌,而露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的通道。 一阵脚步声远远的从黑暗的通道中传来。 沉稳,不急不缓,行走时不带丝毫迟疑。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来者的形貌也渐渐在黯淡的光线中显现。 苍麒停下脚步,看着数丈开外的师弟,很快将人从头打量了一番,确定景黎没什么事后,才将室内的情况一眼扫过。 在苍麒打量景黎情况的同时,景黎的目光也牢牢的锁定在了自家师兄身上,头顶的血条虽然有一小节空白,但只占了十分之一左右,不算大碍;周身气息平稳浑厚,没有内伤;目光下移,落在苍麒右手所握长剑上,再联想到刚才的那一声巨响,还有那狼狈的身影,不难猜出,两人之前是在交手。 景黎快步走了过去,在苍麒身边站定。“师兄。” 苍麒的出现,同样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首先发现的就是战斗狂,他是除了景黎之外,第二个注意到来人的,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毫不掩盖的纯粹剑意,让他体内的好战因子再一次沸腾起来,很快就凑上前去约战,前一个对手手上没兵器,不能打的尽兴,但是这一个可以啊! 又发现了一个同伴的胡一州同样兴奋,忙不迭跑了过去,感觉安全感陡升,满满的踏实。 唯有女子与撞塌了墙的那人面色不善,前者是因为看见景黎又来了个同伴,还是个实力强大的同伴,抢回古镜的再一次增大,而深觉懊恼;至于后者—— “滚开!那是我先看上的,就凭你也想跟我抢!” 第三百零八章 没有想象中的纠缠,也没有意料中的刀光剑影,景黎默默的看了会莫名其妙就交起手来,且动静之大几乎将整间石室都回炉重造了的两道身影,很快就没了兴趣,扭头问道,“师兄是怎么和他遇上的?” 苍麒答,“夺舍。” 哦,夺舍啊,景黎点了点头,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猛地扭转过头,动静之大,令苍麒下意识的伸手替他揉了揉脖子。 “他竟然还想对师兄夺舍?!” 真是不知该说这人异想天开还是自不量力,夺舍,剑修是那么容易被夺舍的么,等等,景黎忍不住在心底盘算了一下,从他们两人最初相遇时的那个霍鹏鲸,还是在天澜秘境里的那个魔修,再到眼前这个和战斗狂打的不可开交的家伙,夺舍这种事,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到一回,他家师兄倒已经碰见三回了,虽然这三次都没让对方讨到好,反而将自己命给搭了进去,但这并不能掩盖他家师兄一再被人觊觎的事实。 见景黎一脸惊怒,苍麒心下一暖,缓声道,“不会有事,莫担心。”看景黎还是生气,想了想,又道,“吃亏的是他。” 景黎想也不想便道,“当然是他了!敢对师兄出手,他活该!” 因想到那人撞塌了一面墙飞进来的狼狈模样,稍稍解气,转念一想,又觉出不对来。“不对啊……他怎么能够夺舍呢?” 狐疑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打斗中的两人身上,这一回,景黎的眼中不免多了一层思量,那个想对苍麒夺舍的家伙看起来情况和战斗狂差不多,都是虚影,只是比只得半个身子的女子完整,且身形凝实的多,可再凝实,也不是实体。 既然不是实体,那之前的那些砖石废料又是怎么堆压在他身上的? 有女子这个比照物在前,他就先入为主的以为战斗狂和那人都与女子一样,都是镜灵或是器灵之流,只是本体比那面古镜更为强大,才令三者的现行有所差异,可要是真是器灵,又怎么会想要夺舍,灵器才是他们的本体,脱离本体,不但修为再无精进的可能,反而会日益虚弱。 能夺舍,那便是修士了,可就算是自身*已毁,唯剩元神,也不该是这么副模样。 没注意时还不觉得如何,可仔细观察了半晌,那两人的三魂聚在,也像是有什么缺失,景黎蹙起眉,实在是想不透这几人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想不明白就问,至于问谁,答案毫无悬念——“师兄可有发现什么?” 那人既然想对苍麒夺舍,纵然失败了,但也曾试图侵入后,以他家师兄的警觉,在反震之后,应该有借着交锋的机会,了解到什么。 苍麒果然微微颔首,“他们如今这般,姑且能算是半个灵体。” “半个灵体?”景黎疑惑道,“既是灵体,何为一半?” 天生灵体的他也见过两个,一个是明堂,一个是桃夭,前者是九尾灵狐,后者是千年桃木成精,从种族本体上来说,就远胜同族多矣,加上天时地利才能成就。 天生灵体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完全是靠机缘先天形成,和后天无关,景黎还从没听说过,灵体还有半个的,若是半个是灵体,还另一半又是什么东西? 以苍麒的元神强度,对方根本就讨不到好,甚至都撑不了多久,说是夺舍,其实两人交锋也不过是转瞬间的功夫,苍麒虽然从对方身上探知到了一点,但因为时间太多,只接触到了点点零星画面。 隐约知道对方存在已久,至少在这里存在了数百年之久,还有一点便是对方还是修士时的点滴片段。 飞快闪回的众弟子练功的画面、气势恢宏的山门……虽不知对方来历,但从画面中的规模来看,应当也是个大宗派。 就在景黎两人互相交流情报时,那边开的不可开交的两人已经渐渐分出了胜负。 被重重砸进了地下深坑的人影好一会都没再有动静,战斗狂的身影看起来比之景黎刚见他时,似乎稍微浅了一点,看得出,刚才的那一场,即使他赢了,对他也不是毫无影响。 但这并不能阻止一个战斗狂对于战斗的狂热,没有片刻停歇的蹿了过来,目光炯炯的要求和苍麒来一场。 估计是有了景黎这个不按出牌的人在先,这一回,在提出约战后,战斗狂还不忘添上一句,“你手上有剑。” 可惜,战斗狂那一根筋的大脑,没有想过有一句,叫“人以类聚”,做师弟让他愿望落空,做师兄的,也未必就会如他所愿。 苍麒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施然站在原地。 战斗狂不解的皱起眉,再一次提出约战。 如此这般,三次之后,苍麒终于开口。 “我心有疑惑,如若道友能为我解惑,愿与一战。” 战斗狂想都没想,马上点头,冲着苍麒抬了抬下巴。“你问。” 早点问完,早点开打,这许多年不曾有人进来,这剑修看着就很强,久违的亢奋感一路攀爬到头顶,令他越发迫不及待。 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他们三人的来历,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在苍麒开口之前,变故在一次出现。 整个地面开始下陷,失重感瞬间袭来。 刺眼的白色强光透过碎石刺如众人眼底,景黎条件反射的闭了闭眼睛,随即就感觉到腰间一紧,被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最初的那刹那的不适应后,景黎很快调整过来,将灵力付诸于双目之上,再看时,便不觉得那白光刺眼睛了。 原以为很快就能抵达的地面迟迟未现,他们还是在不断的下落中,而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不单单是他们三个在下落,就连女子和战斗狂他们三个飘飘也都跟着下来了。 战斗狂除了约战打斗,鲜有话说;至于那个意图对苍麒夺舍的,这会也已经醒来,只是脸色难看的很;唯独女子一边闪过擦脸而过的碎石,一边嘀咕着什么。 虽然女子的声音轻似低喃,但以景黎的耳力,想要听清内容,自然是轻而易举。 ——“竟然在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 根据以前看过的那些修真文里的经验,景黎眼珠一转,首先想到的是下面有什么宝贝要出世,但飘飘三人组的脸上却没什么喜色,难道说,还有其他什么别的缘故? 在景黎猜测间,亦不知过了多久,双脚终于再一次踩踏上了实地。 这是一片极为广阔的空间,放眼望去,不见尽头,独有一株参天巨树屹立其中。 那树与寻常树木不同,并不是一株笔直的躯干,而是又无数根躯干缠绕扭转而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具现化的漩涡轨迹。 这一株由无数细躯缠绕而成的巨树,长逾百丈,高耸入云。 这等庞然大物,以绝对的存在感决然而骄傲的霸占了所有人的视野。 这树绿的发亮,从根部到枝桠顶端的叶片,都呈现出一种活力的翠绿,源源不断的生机从中传来,即使只是这么远远的站着,深吸一口气,都有一种心旷神怡,通体舒畅之感。 茂密的枝桠与叶片无风自动,“沙沙”摇曳作响。 巨树的表面浮现出许许多多的莹绿色光点,看着就像萤火虫一样,环绕包围着树干,不曾散去。 那无数的光点,仿佛漫天的星辰闪烁,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在场人的眼内。 如果说,刚才的巨树让他们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生机,那么无数的光点,简直就是一个个能量贲张,生机勃勃的能量体。 而随着这些莹绿光点的出现,景黎能够敏锐的察觉到,这方空间内的生机饱满,灵气四溢,远胜外界多矣,就算是一条上品灵脉,也不外如此。 景黎只觉肺腑之内都是灵气,周身感觉不知松快了多少,甚至,就连突破的那一层薄壁,都隐隐有所松动,这对于景黎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些竟然是什么东西? 胡一州已经一脸陶醉的闭上双眼,享受着这浓郁的生机,只觉得那勃勃生机从体表的每一个毛孔钻入,端的是叫人心旷神怡。 飘飘三人组则是面色各异,不知在想些什么。 战斗狂忽的转过头看,“如果能将这些浮光吸收,对你们有好处。” 胡一州正想着没想到这疯子竟然也会有好心的一面,就听对方一派理所当然道,“你等实力有所提升,打起来,才能更痛快。” 胡一州:“……” 是他天真了…… 这些浮光是好东西,不用他说,景黎也知道,但现在有这么三个未知因素在,让他们安心在此地修炼,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算战斗狂不屑乘人之危,有女子与那意图夺舍的家伙在,景黎也不会放松警惕。 盯着那些浮光看了会,想着不知道这些浮光是否能够收集,保存后再用,会不会削弱效果,正想找个道具试试,眼皮忽的一跳。 那漫天的浮光肉眼可见的少了一块,出现了个缺口。 第三百零九章 这个被打开的缺口,就像是一个征兆,先是只有某一块,进而扩大到整一片,巨树周围很快就空了许多。 螺旋纹清晰分明的树干上,忽然就多了一片凸起,那凸出来的形状很有些古怪,一时间,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那块凸起一开始还只是不甚明显的一个模糊轮廓,渐渐的,就开始成型,最先突出来的那位置,竟逐渐显露出一张人面来。 胡一州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侧面,更直观的目睹了那凸起成形的全过程,瞬时一惊,脱口而出道,“哎呦!这树成精啦!” 除了女子闻言丢给他一个鄙夷的白眼的之外,其他人都没接口,视线全都集中在了同一个点,注视着那疑似人形的东西从树干中渐渐分离出来。 先还只有一个头颅,再是脖颈连着双肩,这回再没有人会疑惑出来的是什么了,因为一个完整的人形的上半身,已经从树干中剥离了出来。 围绕在巨树周围的那些浮光虽然消失了大半,但仍是有一部分剩余,那些剩余的浮光就像是被磁铁所吸引的铁屑,从四面八方向着那人的位置飞去。 翠绿色的人影很快就被淹没在层层浮光中。 莹绿色的浮光渐渐消融,一道浅绿却并不刺眼的光芒闪过之后,那些已经缩水了许多的浮光仿佛失去了生命的萤火虫,纷纷坠落,露出中间的人影。 不再是单一纯粹的翠绿;也不再是一个有形无神的傀儡人形,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一头如瀑般的乌黑秀发上没有半点装饰,只随意的披散在肩背,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凌乱,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精致的五官,说一声巧夺天工也绝不为过;身上穿着一件浅浅的绿色纱衣,双目闭合,静静的躺在那,静默的容颜,宛如献祭般纯洁,美好而静谧。 景黎敏感的注意到,这个女子已出现,那三人间的气氛明显变了。 仿佛同样察觉到了这里气氛的异样,那张精致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轻巧的抖动着,闭合着的双目,渐渐睁开。 绿衣女子初初醒来后,眼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身体微微向前倾,将还在树干里的下半截身子从树干里抽离,整个人就好似一只轻盈的蝴蝶,轻轻巧巧的落到了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巨树边上围了这许多人,绿衣女子自然不会没注意到,抬起眼向这边微微扫来,想来是和飘飘三人组认识,视线并未在他们身上停留,反而是见到景黎三人时,多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到恶意。 景黎余光一直注意着飘飘三人组,战斗狂的表情变化不大,女子眼中却有一丝惧意,又往后头缩了缩,剩下那个,神色依旧扭曲,不过,却多了一丝不甘与恼怒。 * 绿衣女子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景黎身上。“溯回镜,可是在你身上?” 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温柔亲切,让人不禁放松。 不知是与所修习的功法有关,还是本身的缘故,绿衣女子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又不是红名,景黎想了想,将那面古镜从游戏包裹里取了出来,托在手上。“确是有一面镜子,不知姑娘指的是不是这个?” 绿衣女子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就着景黎的手看了眼,点了点头,“是了。”又见镜框上有许多道深浅不一的痕迹,其中一道最长的焦黑色痕迹最为明显,略有些意外,“你身上有异火?” 一听见异火两字,已经缩了最后头,离众人都有一段距离的女子面上闪过一丝错愕,再回想起那红色火焰的霸道,登时恍然大悟——寻常的火焰,又怎么能够伤到溯回镜! 顿悟之后,又深深的懊恼起来,那小子有异火在手,想要抢回古镜,难度越发的大了,尤其是,看那人的意思,并没有收回古镜的打算。 果然—— “既能发现它,也是你们之间有缘,这镜子虽然只是仿品,却也算的上是件高阶法宝,留在身边,也能派上用场。”绿衣女子果真没有将溯回镜讨要回来的意思,反而还直接将镜子给了景黎,那镜灵顿时色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绿衣女子道,“只这溯回镜中,还囚有青黛残魂,虽不能叛主,却也常惹着小麻烦,少不得要你费心了。” 青黛,即那镜灵听闻此言,登时觉得五雷轰顶,任他是谁,先脚刚想给人抽魂,后脚那人就成了自己主子,都会觉得此生无望——从景黎刚才对她的态度,可是没有丁点友好的意思。 这面古镜是个好东西景黎自然知道,收下也无妨,但是要是还要附加一个青黛,那就不怎么美好了。 景黎微微蹙起眉,刚才绿衣女子说是被囚于镜中的残魂,那么青黛自然也算不上镜灵了,不若问问,将两者分离的方法。 正思忖间,便有一道绿光向着景黎飞来,没入眉心,景黎身子微微晃了晃,意识到是绿衣女子将这溯回镜的口诀教授与了自己。 溯回镜,镜如其名,能够回溯过去,这与苍麒教他的那个法术不能,溯回镜能够回溯某一个人的某段过去,并且能加以利用,扭曲回忆,让人深陷幻境,不可自拔。 且那绿衣女子似乎是猜到了他与青黛之间发生过什么,也没求情,只是提到青黛有一门驱兽秘法,虽然现在她只得残魂,但元婴期实力以下的虫兽,都能驱使;又提及一旦溯回镜认主,青黛再无法对镜主人不利。 虽然没有多说,但言下之意,显然是希望景黎多考虑一番,以免当场就给青黛发便当。 景黎瞥了眼缩在了后头的青黛,两人目光一接触,青黛立马缩了缩肩膀,能够驱使元婴期实力以下的虫兽么……这一点,倒是个有用的战力。 景黎略一思忖,暂时将这事搁在了一边,没有马上了结青黛。 两人这一番交流其实并不费多少时间,左右也不过十息的功夫,当事人与旁人都不觉得如何,却又一人按捺不住,发出声来—— “既然醒了,就把东西拿出来。” 想要对苍麒夺舍却失败了,还累的自己遭了反噬受伤的那人一看就不是个有耐性的,事实上他也确实没什么耐心,满满的不耐,在场不是瞎子的都能看出来。 绿衣女子看了他一眼,虽然脸上的情绪波动不是很大,但还是能够让人看出,对对方的敌意。 这种敌意不似狂风骤雨的暴虐,却如那翠绿色巨树一样结结实实的存在,不容人忽略与错认。 “我们快躲远点,不然他们打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青黛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许是还记得景黎不喜她站在他身后,飘到了景黎的身侧小声嘀咕着,景黎得到溯回镜后虽然没有马上对付她,但她也知道,自己在前者心里绝对没有什么好印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镜子都落人手里了,想要活命,自己得识相,遂一见苗头不好,就凑过来表一表忠心,希望能够挽救回一点已经是负数的好感度。 气氛果真开始变得紧绷起来,青黛有些着急,那三人真个打起来,别说这里,估计整个空间都要毁了,景黎要是不走,她自己跑的再有又有个屁用——镜子在景黎身上,溯回镜一毁,她马上也跟着玩完。 见景黎没反应,青黛越发急起来,一边觑着那头的动静,一边拼命挑唆景黎赶紧跑路。“快别傻了,现在旒雩已经醒了,他们三个的实力全都恢复了,你以为还是刚才那两人交手时的那点动静呢。”说着又忍不住嘀咕道,“我可不想像旒雩那么倒霉,凭白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看来,那绿衣女子便是旒雩了。 景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那三人,旒雩刚刚才转醒,没得比较,但那个战斗狂,还有另一个身上的气息确实比在上面时更强了。 那个想要夺舍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旒雩会和他有仇怨,景黎也不觉得奇怪,倒是有些纳闷战斗狂竟然没有马上冲上去,找旒雩比试。 一直注意着他的青黛自然注意到了景黎的目光所落之处,不用细想,便能猜到缘故,登时撇了撇嘴,“司绍敢找旒雩动手才怪!和侯昱丞那贱胚比,总归还是有点廉耻之心的。” 景黎眼珠一转,瞬间脑补了一个充满了狗血的爱恨情仇故事。 这边,景黎借由青黛之口,打探着消息,那边厢的三人,果然有了动静。 第三百一十章 出乎意料的,先动手的人竟是旒雩。 旒雩看起来斯文雅致,出手却是毫不含糊,招招凌厉,密不透风,不给对手一点喘息的机会,浅绿色的纱裙在空中轻灵飘逸、闲雅清隽,当真是飘逸若仙。 再看那侯昱丞,面对这般出神入化的严密攻击,竟也不见乱了方寸,甚至还能称的上是游刃有余,只是,与旒雩的飘逸身姿不同,侯昱丞出手间,却是招招狠辣,全为只取对方要害,满满的杀机表露无遗。 无怪乎青黛一见苗头不对就火急火燎的想要提前跑路,此两人真正动起手来,用天翻地覆四字来形容也不为过,直接斗了个昏天暗地,地裂山崩。 奇异的是,他们几个在这般大的余威之下,竟然丁点都没被波及到,景黎忍不住看了眼那一株重新归于沉寂,但枝桠叶片间,却似有暗暗光华流转的巨树,心中存疑,莫不是这巨树的缘故? 旒雩与侯昱丞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来,他们几个都站在巨树边上围观,唯独司绍一个人就跟个旗杆似得伫在那,一脸严肃的看着那两人交手。 能够这般近距离的观摩两位大能的战斗,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不说旒雩两人丝毫没有留手,就说他们能够安然无恙的站在这放心大胆的围观,就是个奇迹了。 换了别的地方,估计早就被炮灰了。 机会这么难得,景黎等人自然是不会错过,看那两人斗法。 与此同时,苍麒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道朦胧之感,似有什么与自己休戚相关之事将要发生。 修士的预感不会来的平白无故,定是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苍麒将自己近来经历细细思量了一番,却不曾有什么不妥之处,一时半会,也不得头绪,又见景黎目露疑惑的望了过来,略一思忖,便先将此事丢开手去,那朦胧的预感,并不像是什么坏事,现在无从下手,便暂且先搁置;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真的将迎来什么重大变故,待到那时,再做计较也不迟。 * 也不知道这巨树究竟有何古怪,除了巨树所在的这一块区域之外的空间,都已经被在旒雩与侯昱丞间灰飞烟灭,别人打斗太过激烈时,会出现割裂空间,出现空间裂隙的情况,到了旒雩他们这个等级,那就不是空间裂隙这么简单了,在他们的力量下被碾成了尘埃的空间法则连渣都没能剩下,全都化成了空间被毁后的空间乱流。 乱流交错,风暴暗藏的空间里,处处杀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牵连己身,受其影响。 而旒雩与侯昱丞两人就在这乱流中你来我往,越战越勇,还有一边围观的司绍更是叫景黎大开眼界——这货就跟个粘皮糖似得,全程紧跟在那两人交手范围之外的那么几丈远的位置,要不是他和旒雩她们都是同一个级别的,估计这会已经连渣渣都没能剩下来了。 两个当事人打得不可开交,最近距离围观的那个又几乎是踩线观战,三人不断的闪身、穿梭,将本就一塌糊涂的空间乱流,又折腾的更甚,而这巨树的所在地,就像是一个无形的保护圈,景黎能清楚的看见,就在自己身边的过界之处,那肆虐的乱流的暴动。 刚才旒雩将溯回镜的口诀传授于景黎,在学会之后,景黎就直接让溯回镜认主了,这也是青黛态度改变如此之快的根本原因——事实已定,无法再改。 这会不知为何,那溯回镜开始出现了异变,悬浮起来,发出一阵阵的嗡鸣,镜身的温度也陡然升高,在溯回镜认主之后,景黎就将镜子放在了储物戒指里,这一番意动,自然也避不过苍麒。 青黛犹不知何事,注意力仍在旒雩两人身上,兀自担心着那边的动静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完全没注意到其他。 苍麒收回视线,与景黎四目相对,微微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青黛在捣鬼,既然她与溯回镜并不存在反向作用,想来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 才令溯回镜认主,虽已习得口诀,掌控了用法,但毕竟才刚入手,并不清楚这镜子究竟如何,既然这异常不是青黛在捣鬼,又会是什么,他并不觉得,旒雩会故意扔一个麻烦给自己。 旒雩两人在空间乱流中不断穿梭,斗法,令本就处于岌岌可危,处于崩溃边缘的空间越发的频临险境。 在这翻天覆地的灾难中,唯有巨树所在之地,能得一丝安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不断变幻中的两人身上,是以不曾发觉,巨树枝桠间暗暗流淌的光华,随着不断增强的空间乱流,而逐渐加深。 就在旒雩纤指再次翻飞,精纯而浩荡的碧绿色气劲陡然自体内暴涌而出,旋即一道恐怖劲气涟漪猛然扩散而出,激的侯昱丞噌蹭地连退几步之时,一道悠远而庄严的撞钟之声,却是宛如惊雷般的在这个几不成形的乱流空间里响起。 比浮光黯淡许多,数量却远远多了成百上千倍的灰绿色光点从巨树的各个角落溢出,漂浮在乱流空间的每一处,没有引起暴动,也没有被吞噬绞杀,有的只是安安静静的存在。 旒雩神色如常,似乎并不感觉到意外;司绍身形微顿了一瞬,难得的从对战的两人中拔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了巨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倒也并没有其他动作,很快就回转过头,准备继续观战;唯独侯昱丞反应最大,眼底的火热与势在必得的自信,令他整个人的气势看起来又增强了不多,本就是狠辣之人,见时机已到,也没了与旒雩缠斗的心思,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流光,冲向了巨树所在的方向。 只是,他快,旒雩的反应亦是不慢,更遑论旒雩心中早有提防,又岂会这般容易的就叫他得了手,直接在距离巨树丈之处,将人给阻拦了下来。 “滚开!!!” 侯昱丞一声阴冷喝声,旋即袖袍一挥,诡异黑雾顿时暴涌而出,旋即化为巨大手掌,狠狠地拍向了旒雩。 一击拍开旒雩,侯昱丞一声诡笑,身形一闪便是出现在了巨树跟前。却又有一道黑影暴掠而至,挡在了他身前。 瞳孔猛地放大,侯昱丞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道,“给我滚!” 司绍不语,在侯昱丞鬼爪瞬间而至自己喉间,想要猛然一握时,周围乱流忽的一阵乱颤,随即,一只如白玉般的修长玉手闪掠而出,玉指微曲,形成一个玄异弧度,旋即屈指一弹,恐怖劲风暴射而出,狠狠地击在了侯昱丞意图行凶的那只鬼爪之上,其中恐怖的力量,竟是直接击的侯昱丞身形一晃。 趁着侯昱丞身形微僵的那一瞬间,旒雩先一步有了动作,玉手向前一掌,居然直接将树下三人给推进了灰绿色光点深处的巨树。 甫一抬眼就看见这一幕的侯昱丞几欲癫狂,再不管其他,眼里只有那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的巨树,似疯魔一般,不顾一切的向着巨树暴掠而去。 因为三人的进入而被冲击开的光点合拢,很快就将巨树重新掩藏于其后,慢慢沉寂,堪堪在侯昱丞的直接碰触到树干的那一瞬间,飘荡在整个空间的灰绿色光点,扑灭了。 侯昱丞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迟了一步,不敢相信自己这数千年以来的等待,全都差在了这一步上,全成了笑话。 巨大的落差令侯昱丞很有些接受不能,脸色瞬间阴沉,阴翳的注视着手掌所碰触的方寸之地,缓缓抬起脸来,仰视着这株几乎能算的上是修真界最古老的树木之一的巨树, 站在其身后的司绍,却莫名有一种尘埃终于落定之感,说不出是失落又或者是其他;站在最后方的旒雩冷眼看着两人。 “你这臭娘们,早就打算好了是不是?” 一道带着许些阴森味道的怪笑声却是陡然响起,旋即一道漆黑光芒自巨树底下暴掠而来,最后犹如瞬移般,直接出现在了旒雩身侧,死死地盯着后者,袖中拳头,也是猛的紧紧握了起来,怒极反笑。 “旒雩仙子倒是好兴致,竟然把机会让给了那几个小辈。” 旒雩扯了扯嘴角,看着他道,“与尔何干?” “好!好!好!” 侯昱丞被气的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神顿时阴寒了下来,阴森目光,紧紧的盯着旒雩,“今日,我必将以你血祭!” “凭你,也配?” 旒雩冷冷一笑,她们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宿仇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又一次动起手来,只是这一次,比上一次恐怖更甚,遍布乱流的空间,终于是没能再支撑下去,开始崩塌…… 第三百一十一章 温暖和煦的感觉,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倾洒在身上,舒服的不得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处于一种舒适之态,四肢惬意放松的躺在这片温暖中,舒服的只想打瞌睡,好好睡上一觉。懒洋洋的躺在这个绝对舒服的所在,不知今夕何夕。 这个地方温暖而美好,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就在意识随着这股温和渐渐交融,将要陷入沉睡之时,突然有一声清亮的脆响响起,一股清冷之意,从一对银色的镂空铃铛里传出,并不霸道,却有清心之效,能让人不动妄念,不被外物所诱惑。 随着这铃声悠悠传入耳中,景黎本想休息一番的念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意识渐渐回笼。 铃声一共响了三声,待最后一声铃声消隐之时,一双原本闭合着的双眼,缓缓睁了开来,注视着这一片充满了绿意的空间。 在这片空间之中,亦存在着一株约莫十数丈的大树,虽然与不久前见到的那株巨树相比,身形缩水减小了许久,但比之寻常树木,也已经是极为庞大的一个存在了。 虽然比外面的那株巨树相比,这棵大树要小好几个号,但这通体翠绿的树,却释放出一种惊人的生命力,即使距离景黎尚且还有一段距离,但那股生命力,还是能被感觉到。 仿佛是在向人宣告,它永远屹立在此,亘古不变。 景黎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苍麒与胡一州的身形,思及适才唤醒自己的铃声,再看向那株绿树时的目光,便不免多了一层思量。 这里和外面一样,整个空间里都只得一棵大树,其他东西一点也无,真要有什么,那也只能从这树上找寻找缘由;银心铃无端不会发出声响,除非是在自己遇险之时,才会有动静,刚才铃声虽然响起,但比之以前,这铃声却并不显得冷冽肃杀,苍麒在重新炼制这对铃铛时,就着手加入了许多符文与禁制,如果刚才真的有危险,铃声不会这般淡然平缓,可它也实实在在的响过。 景黎不由开始回忆起前事,虽然是猝不及防的状态下被人推进来的,但他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看侯昱丞执意要靠近那巨树,即使被旒雩阻拦,也越挫越勇,拼死也要靠近,便能猜到,那巨树有什么秘密;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单从结果上来看,显然,旒雩非但没有让侯昱丞得偿所愿,反而直接将这一场机缘送给了初次见面的他们。 有侯昱丞与旒雩的这一番交锋在前,景黎倒不担心自己进了个有去无回的危险地带,相反,这地方肯定有什么玄妙之处,不然侯昱丞也不会疯了一样要闯进来。 再者,仔细一想,刚才虽然是被铃声唤醒,但被唤醒前的那种舒适温暖之感,并不是那些虚假的幻境之流所能够比拟的,景黎能够确定,那确实是让人从身到心的彻底放松,就像是接受一次光的洗礼。 铃声之所以会响起,与其说是警示,倒不如说是提醒。 只是,是想要提醒自己什么呢…… 景黎蹙眉想了会,忽有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过,是了,时间。 侯昱丞他们三个人之间既然都知道彼此间的存在,甚至也知道旒雩的位置的所在,既然彼此有恩怨在,为什么在他们来之前不见动手,反而现在才打起来? ——因为时机不对。 有些东西,就算明知道它的存在,但如果没到时间,再想动作,也只是枉然。 既然这个地方是需要特定时机才能进入,那么,谁又能说,进入里面的时间是不受限制的? 就好像以前看的一些小说里,也存在着某些只开放三个月,或是一年的某某秘境/福地,之后就将彻底关闭。 或许,这地方也是如此,所以才会有铃声出现,提醒自己。 想通此节后,景黎也不再耽误时间,抬脚便向着那棵大树走去——这地方除了自己,统共也就这么一棵树存在,从何下手,不言而喻。 景黎走到大树前,伸出手掌,轻轻覆上眼前的树干,掌下通体翠绿的大树,忽然一阵轻颤,带动着如盖之亭发出一阵窸窣轻响。 一个个光团从树中涌出,从最初的鸽蛋大小,到拳头大小,悬浮围绕在景黎身前与周围,光团变幻,每一个光团里,都有着不同的影像,或人或物或景。 景黎粗略一扫,竟没有一个是认的。 那些影像亦非是一成不变,反而是在不断变化着。 景黎心中困惑,不明其意,然则此地只有他们一人一树,纵有满腹疑虑,也无人能够解答。 难道说,这些光团中,暗藏着什么线索,只有将其破解了,才能弄明白此地玄妙所在?只是……… 景黎望着周围这许多光团,颇有些无力,这少说也是数百个光团,又在不断的变化中,想要将这些全部看完,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就在景黎硬着头皮,准备向第一个目标下手之际,又一个光团从树山涌现,飘到了景黎覆在树干上的手背上,光团之内,是一片苍茫在地,不过景黎的目光并未在那片大地上停顿,而是集中在了高空中的一道身影上。 景黎松开手,反转过手腕,那个光团将将好落入掌心,轻薄的就像是一个一碰就破的泡沫。 景黎托着那一团光团,继续看。 那道身影由远及近,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流光,在那片大地上落下。 那是一个穿着玄色衣服的修者,一身强大到恐怖的气息,从那人身上传出,即使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景黎,都仿佛透过光团,感受到了那种要将人压迫到地底,想要向此人俯首称臣的威压。 景黎心中一凛,这玄衣修者好生恐怖的气息,远比明澜强盛多矣,要知道明澜已是化神后期巅峰,半步合体的高手,这种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傲然,难道会是…… “渡劫……期么……” 景黎愣愣的盯着光团中的人,低喃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肯定的怔愣,渡劫之后即可飞升仙界,也就是说,站在修真界顶端的,就是那些渡劫期大能,别说飞升难,想要进入渡劫,哪里又简单的了? 至少从景黎穿越过来之后,就没听说过渡劫期的大能——至少,他们三大宗门内是没有的,连他们都没有,余下的那些宗派,自是更不必说,就算修真界真有,应该也是哪位早已隐世的散修。 别说渡劫,大乘期都没见过啊…… 光团中,那玄衣修者双手背于身后,负手而立,似在等待着什么,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又有数道流光自天边暴掠而来,轰鸣一声,在玄衣修真左近落脚。 一共来了三个修者,呈三角之势,将玄衣修真包围在正中,景黎微微蹙起眉,这三人,似乎来者不善。 似是为了应征景黎心中所想,新来的那三个修真二话不说,取出各自法宝,就向着正中的玄衣修者动起手来,刹那间,飞沙走石,天崩地裂。 景黎这才注意到,那三个后来的修者,一身气势威压,也同样不逊色,虽然不及玄衣修真那般霸道唯我,但也是一种独尊之气。 难道………全是渡劫期? 景黎张了张嘴,对于这些传说中应该凤毛麟角,现在却扎堆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大能们,有种极度不真实之感。 三个渡劫期围剿另一个渡劫期,这一幕,委实叫人咋舌。 无论旁观者有多惊讶,光团中的四位大能,却是打的天昏地暗,到了他们这般级别,轻易不会动手,因为一旦动手,杀伤力之大,别说是一座城池,就连一个国家,可能都不能幸免于难,如此一来。所要承担的业果,着实不小,很很能在渡天劫时,被天道所惩戒,从而赔上不小的代价。 从四人的所在地来看,应当也是一片空旷之地,不存在累及无辜之祸,景黎一边看着光团中的滚滚雷云,还有那水龙火蛇,一边分神想着,这些光团背后所隐藏的含义——总不见得就是让自己进来看小电影的。 他们这一打,也不知道究竟打了几天几夜,周围天象早就已经被他们所影响,或是遮云蔽日,又若是灿烂灼光,单这么看,根本看不出时间流逝几何,都在景黎怀疑这大位大佬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时,光团中的影像,忽的跳转。 深紫色的雷霆在连绵不绝的乌云中不断闪现,下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汪洋。 这又是什么地方? 景黎正纳闷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又有异宝要出世,画面的右下角的一个黑色长条形突起引起了他的注意,原以为是块礁石,定睛一看,却是一根类似桅杆的木头。 画面渐渐拉远,露出这一片汪洋的全貌来,茫茫水域中,仅露出一个檐角的楼阁,尤其明显,水面上,还间或飘来些浮木,或是尸体。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何为道?” 第三百一十二章 道可道,非常道。 景黎没好意思说,听见这个问题时,自己脑中第一时间跳出来的就是这句话。 定了定神,意识到刚才的那个声音并不是从光团里传出,反而是在整个空间里回荡,暗忖莫非这解道,便是考验之一? 景黎认真思忖了片刻,才开口答道,“道即本心。” 【“何为本心?”】 这一次,景黎没有片刻迟疑,不假思索道,“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 那个声音静默了一会,才复道,【“凡心所向,故而肆无忌惮?”】 “既已把持住本心,又何来肆无忌惮之说?” 那声音虽是借题发挥,但景黎也不惧他,原也没想过一句话就能轻松过关。 【“话人人都能说,做,又岂是人人在做。”】 虽然是反驳之言,那声音的主人却没见又多少情绪上的波动,就连语气也依旧是那么不急不缓,不高不低的。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光团里的画面再一次发生了变化,汪洋还是那片汪洋,却是在有意识的向着某个方向延伸,画面被拉的远了,水面上的那些人或物也就越发的多了起来。 景黎顺着那流动的水一路看去,最后,画面在画面里最初出现的那四位交手的大能身上停了下来,那四位大能也不知究竟斗了多久,到此时,依旧未能分出胜负输赢。 【“万物有灵,恃一己之能而祸及余者,又何来把持二字?”】 心中已隐隐有所猜测的景黎待听见那声音再一次响起时,暗道,果然。 就说为什么前头的画面跳转的这么突兀是为何,原来,又是一场因果。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那四位大能的斗法虽远离众人,但渡劫期大能之威能,又岂是那般的好相与,更遑论这四人相斗起来,连天象都已被他们所影响,他们随手召唤出来的一场雷霆与水泽,造成数百里开外的祸事,也非是不可能,只是可惜了那些被殃及的无辜,凭白送了性命。 虽然到现在都没发现这提问者究竟是谁,但从对方的话中,不能看出,自己刚才所答对方并不接受,或者说是目前还不能认同,想来,周围这许多光团,唯独挑了这一个打了头阵,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景黎也不气馁。 修道即为修心,只能时刻把握住本心,才能得以继续前行。 “晚辈以为,修行重在修心,心之所在,便是境界所能之极限;道是本心,亦是法则。凡事有因必有果,修心需从因缘过,了结因果方能证道。” “于晚辈来看,凡所结之因果,并非定数,是缘是劫,是生是灭,皆需修者自身了悟把握。就以前辈方才所言来论,画面中的那几位修真为了结彼此间的因果,所以一斗,然则,他们在了却彼此之间的因果时,因为殃及了他人,所以身上又结下了新的因果,而这新的因果,又将以其他方式,在他们身上了结。” 比如说,渡劫时的天道惩罚…… 【“修士修行得以长生,学以翻云覆雨,毁天灭地之能;而在凡间,又有多少人身不由己,不能掌握自己命运,凡人的性命,在修士眼里,不过蝼蚁,尔所言本心,不公。】 【“处不同之立场,得到与面对皆尽不同,天道不公。尔之所言,乍听有理,实则不然。”】 从道,到天道么…… 这个命题,扩大了啊…… 景黎静立片刻,“天道即为法则,乃自然万物运转之根本,正因为其不可违逆,是以谓之天之道。” “天道无情,因为万物最初便已定下其道;天道有情,凡事留有一道生机。” “修者战祸,非天道之过,乃是*。” “道有万象,天道之下,亦有人道。” “战祸之灾,可以说是违背天道,天道也自有其惩戒;然夫战祸,非天地之意志,违背事物规律必然将受反噬。”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无论是修者,还是凡人,都有其道,前辈所言之不公,恕晚辈不能苟同,修真也好,凡人也罢,我们的存在,即在万物法则之内,存在即为合理。” 【“尔言法则,然修士之存在,便是逆天而行,尔又如何说?”】 “凡人寿数有限,而修者若能不断晋级,确是能够令己身寿元得以延长,此可谓之逆天;修者修习阵法符箓,手段不凡,此亦可谓之逆天;修炼飞升,前往上上之界,亦可谓之逆天;说修行,便是逆天而行,实则以为然也。” “然,凡事有利有弊,正是因为得到的多,所以付出的也更多,机遇与危险永远并存,这一点上,人人平等。” “以自身之努力,想要突破原有界限,走得更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为逆天而行;生而在世,逃脱不过万物法则,所言所行,皆由应证,明知不可为而不为,此为顺应天命。” 那声音静默许久,就倒景黎已经已经完事,准备查看下一个光团,在其中试着寻找有无线索时,那声音再一次响起—— “尔之道,是为飞升?” 景黎一愣,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摇了摇头,笑道,“修行一途,天外有天,飞升,也不过是修行路上的一段路途罢了。” 毕竟,看过的那些动辄数百万字的修真小说里,还真没见过有那本是写到主角飞升成仙了就全书完的,哪一个不是飞升仙界后,继续升级打怪刷boss的,如此,飞升,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终点,说是新阶段的起点还差不多…… 这一回,那声音半天都没有回应,景黎思忖着许是过了关,忽觉覆在树干之上的手掌下传来一股吸力,景黎眼神微凝,慢慢撤回手。 虽然那吸力不小,但并不能奈他何。 随着手掌的撤离,那树干上渐渐出现了一道裂隙来,一簇青白色的液态火焰从裂缝中缓缓飘飞而出,那火焰甫一接触到空气,便犹如受到了什么刺激般地剧烈翻腾了起来,浅色的火焰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中脱离而出。 景黎心中一动,似有所感,只撤离却并不为收回的手掌向前一握,将那一簇青白纳入掌心,这一动作,使得那火焰翻腾得更加厉害,但景黎体内有红莲业火存在,又怎么会被其他火焰所伤到。 一人一火僵持了一阵后,那被困于掌心的火焰,终是渐渐停止了挣扎。 在确定了掌心里的东西没了动静之后,景黎才松开手指,掌心向上摊开,却见那青白色的火焰忽的化作了粉末飘落,只余一枚鹌鹑蛋大小的黄绿色球体。 这小球的触感并不光滑,反而是显得有些粗糙,但手掌握着它,却是能够感受到一种勃勃生机。 景黎望着手中这枚不曾见过的奇怪球体,不明所以,好一会后,脑中忽有一道灵光闪过,眼神猛的一凝,惊疑不定。 “……菩提子?!” 传说中有神木菩提,此树生于木心之地,三千年一轮回,每一次轮回得一菩提子,一旦菩提子从菩提古树上掉落而下,若不能及时接住,便会在顷刻间化为粉末,极难获得。 而那深埋大地的根茎之处,会经过岁月的凝聚逐渐地形成一种具有神奇效果的菩提之心,但一般来说,菩提古树想要凝成菩提心,至少也是需要数千年以上的积累,若是能够服用,别说是改善体质,脱胎换骨,那简直就是活死人,肉白骨,去其糟粕,留其精华,端的神奇…… 至于他手中的菩提子,作用亦是极为不凡。 菩提古树算得上是真正能被称为以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天地灵物,这般神物,从头到脚,全树上下,自是无一处不好,无一处不是宝的——据说这菩提子一颗便能抵得上百年修为,更重要的是,这东西,还能够温养元神,从而使元神不断的强大、凝实,元神对于修士来说,何其重要。 因此,这菩提子对于修士来说,实在是一件叫人难以抵御的诱惑之宝。 没想到竟然会被自己在这里得了。 天道有时候还是会干点好事的,比如说,让自己在点背了这么久之后,终于交了一次好运,爆发了一回人品…… 弄清楚手中这球体的来历之后,景黎就这手,仔细打量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将这颗菩提子放进储物戒里收好。 没想到,这传说中的神木,竟然会在自己,被自己遇见,回忆起方才的那个声音,景黎冥冥中似有所悟,菩提古树存在的时间极为长久,最早的历史,早已不可考据,又身为木中之王,能够感悟天道,拥有神识,也不奇怪。 第三百一十三章 在收好菩提子之后,菩提古树翠绿的枝桠微微抖动,一股充满生机的翠绿流光,从菩提古树中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景黎小腹,顺着其肌肤毛孔,悄然地钻进其身体之内。 不过几个呼吸间,一层绿色光晕便笼罩住了景黎的整个身体。 而在那一股翠绿色的流光进入景黎体内之后,飞快的在体内各处游走,而在这流光的浸润滋养之下,从前所受的一些暗伤沉疴,带有隐伤的肌肉经脉等,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且那生机的浓郁程度,比之未受伤前更甚。 察觉到自身的身体变化,景黎眼中亦不免染上一抹惊讶,这菩提古树,还真是让人倍感惊喜。 “真不愧是传说中的神木……” 刚才那道流光中所蕴含的,或许就是那菩提液了,虽然不比菩提心有脱胎换骨之神效,但也是一种洗礼,将自己的身体蕴养改善,不但恢复到了最佳状态,甚至还比这个最佳,要更佳。 菩提液的洗礼并没有耗用许多时间,却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 景黎再睁开双眼时,便觉得视线都比从前更佳清晰起来。 亦不知是否是错觉,景黎再看向周围的那些光团时,总觉得光团黯淡了一些,而且数量上,似乎有些偏差。 未及细看,那些静静漂浮,散落各处的光团突的凝为了一团团的光点,这些不大的光点汇集凝聚,最后全都集中到了一处,化作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居然是闪电般的冲进了景黎脑中,最后化为一种奇异的信息流扩散开来。 景黎顿时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形形□□,却又无比庞大的信息量,几乎要将他的大脑给挤炸了。 已经收回了的右手重新抵在了树干上,用以支撑住身体,稳住重心。 好在这突然挤进脑中的信息量虽然无比巨大,但景黎之所以会受到这般大的冲击,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事发突然,最初的冲击波挨过去后,便好受多了。 景黎微闭着眼睛,消化着这些不请自入的庞大信息流,这些信息既多且杂,一团从菩提古树中漂浮而出的光团里,都有一份回忆,都是历史的见证;乍看之下,以为的数百之数,待到全部涌入脑中,才知,肉眼所见的,不过只是沧海一粟。 菩提古树已径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已不可考证,但毋容置疑,必是极其久远的存在,说它是这修真界的一位见证者,亦不为过。 也许与其得天独厚的特性有关,经过这无数岁月的沉淀,菩提古树并不像其他草木一样,随着时间的积累,而进化出完整的神智,得以化形又或是成精。 普通古树神智已开,但确切说来,与其说是神智,倒不如说是一种意志。 无疑,菩提古树是智慧的,它经历了无数的时间洗礼,静静的流淌在时间的长河内,知道许多的历史与过期,但它不是这其中的参与者,而是见证者,没有形成完全神智,不存在个人的喜怒哀乐,所有的情绪,都以木之意志而存在,所以它才能一直存在,因为它永远都是客观的。 就像之前的那一场论道一样,没有刁难,没有诘问,有的只是平铺直叙的语气,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的平常。 尽管不明白菩提古树将这些光团加诸于自己的用意,但景黎相信,菩提古树并无恶意,在最初的晕眩感过后,便静静的消化起脑中的这些信息流来。 这些五花八门的信息,很是杂乱无章,时间的跨度上大,场景与人物的跳转,亦是毫无逻辑可言,瞬息万变。 古往今来,从鸿蒙初开,到远古战乱,无所不有。 那是一个最好的年代,也是一个最差的年代。 战乱不止,纷争不休。 那也是一个天才辈出的年代,无数惊才绝艳的天才们,在这片大陆上大放异彩,在如同星子般闪耀过后,又一个个先后飞升仙界,众所瞩目。 景黎甚至,还在其中看见了几道熟悉的人影—— 九千年前,东陵州上门派林立,大大小小宗派,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那时的修真界,不似现在的三足鼎立稳固,处于最高处的大门派没有双数,也有□□。 而神剑门,正是这最顶层的势力之一。 司绍身为神剑门大弟子,单一火灵根,体内生来便带有一种三昧阳火,起点高,成就亦是不俗,堪称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存在——十二岁筑基,而是二十岁上成就金丹,不足半百业已踏足元婴,无论门内门外,凡知其名者,无一不另眼相看,又或是心生警惕。 司绍生性好斗,于旁事上皆是漠不关心,一心只为战斗,突破,循环反复,无限轮回;即使身为神剑门大弟子,对于门中事宜,却并不上心,但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就因为他够强够狠,又是少年成名,早已名声在外,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确副其实,门内上下,上到长老门主,下道弟子门徒,对他自是无有不喜,无有不敬的。 然而,有人的地方,定然会有纷争。 就连金银都做不到让人人都喜欢它,更何况是人? 神剑门二弟子侯昱丞同样亦是少年英才,单一金灵根,更是混沌之体,同样的出生名门,同样是百岁之内踏步元婴,亦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对象。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相比于司绍只要看见值得一战之人,便不管不顾的直接跑上门去切磋,以至于剑神门常常为此善后的不省心;成熟懂事的侯昱丞显然令人放心的多了,这也意味着,他们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性格上有所缺陷的司绍身上,而这,便是两人矛盾的根源所在。 侯昱丞看着风度翩翩,俊美贵公子,但心眼,着实不大,尤其是在面对司绍之时。 同是门内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修真界同辈中的领头羊,所有人的目光却都关注在司绍身上更多,侯昱丞又怎么可能会不介意;尤其是门内长老们都更加器重司绍,认为其有一颗赤诚的赤子之心,对其多有赞赏,更是令侯昱丞如鲠在喉,平日暗地里,没少给司绍下绊子。 而让侯昱丞心底的那根弦彻底崩断的导火线,便是源于此。 天水宫作为当时东陵州的顶层势力之一,因为前两代掌门彼此间的渊源,走动的比其他门派之间更显频繁。 而身为天水宫宫主唯一亲传弟子的旒雩仙子之名,在东陵州亦颇有名号。 旒雩仙子天赋极佳,心地善良,长的更是清丽绝伦,不知有多少青年俊杰愿与之结为道侣,共修大道。 当时的东陵州上各方势力交错,纷乱非常,即便天水宫地位高超,是当时最顶层的势力之一,但既然是之一,而不是唯一,那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天水宫宫主为防腹背受敌,欲寻找一可靠盟友,两家联姻,结成秦晋之好,将双方正式绑定到一起。 这般重量级的联姻,自然不是宫中随便哪个弟子都能担当其重量的,天水宫宫主自是属意自己的亲传弟子的。 且旒雩又是太阴之体,待有道侣,与其双修之后,更是大有裨益,能够更上一层楼的,真真是三赢之事。 神剑门门主接到天水宫传讯,见对象是旒雩,自是满意,遂将司绍喊来,告诉其联姻一事。 司绍此人,生平只对战斗感兴趣,神剑门门主思忖若是直接开口,怕是这小子并不领情,便换了方式进行诱导。 旒雩的实力,在风云榜上,亦在前十之列,并不比司绍差,神剑门门主便是捏着这一条,循循善诱——若是成了道侣,自然是能够时常切磋,也不怕对方拒绝的,更不会凭白惹来其他麻烦。 司绍虽然情商为零,但并不代表智商也是零,他是喜欢到处找人切磋战斗不假,但许多时候,因为他这般执拗,每次遇见合眼的对手,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惹出了不少麻烦的后续。 此时听到此言,想到同为风云榜上之人,旒雩确实是还未曾交过手,若是以后能日日切磋,倒确实不错。 于是,司绍对于这一桩联姻,并不反对;于是,神剑门门主大喜,天水宫宫主大喜,神剑门长老大喜,神剑门侯昱丞……大怒。 要说侯昱丞喜欢旒雩,也不尽然,没见过几面的人,又何谈喜欢两字。侯昱丞恼怒者,乃是因为,同样是亲传弟子,他自认不比司绍差在哪里,凭什么什么事都是司绍,司绍! 旒雩乃是单木灵根,要说双修,难道他这个金灵根不比司绍那个火灵根更合适吗?! 侯昱丞岂会甘心叫司绍占尽好事,立时便打定主意,将搅黄了这事,将人给抢过来。 而另一头,对此一无所知的旒雩正游历在外尚不曾回宫,丝毫不知道天水宫宫主的决定…… 第三百一十四章 单灵根与太阴之体这两大天赋,让旒雩在修行一路上,走的比旁人顺畅的多;而她也并非那等浮躁自得之辈,绝佳的天赋在身,只会比身边人加倍努力,这么一来,与周围人拉开越来越大的差距,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旒雩生性平和,所修之道讲究顺心自然,与她本性恰恰相符。 无论是基础还是心境,旒雩都无可指摘,像她这般的年纪与境界的人,除了闭关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在外游历,以她的能力与机警,天水宫上下,对她没有什么是不放心的。 甚至因为旒雩游历期间,斩杀过不少奸佞之徒,间接的救了不少人,很是给天水宫刷新了一番声望值,天水宫高层对于这位常年在外不着家的弟子的行为表示乐见其成。 旒雩这一次外出,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做做任务,探探宝,闯一闯某些隐境。 而在途中,一次路过鬼啸石林碰巧遇见了声名狼藉,臭名昭著的鬼啸四兄弟时,因为对方人多势众,一时间难以占据上风而陷入了苦战时,幸得有人途径,出手相助,两人联手,终将鬼啸四兄弟尽数擒获斩杀。 旒雩与侯昱丞因此而相识。 此前虽然也听闻过后者名字,但终究没有什么接触,便是曾经见过,也只是远远的一个照面,彼此之间并无瓜葛,这次得对方援手,自是心存感激的。 就算侯昱丞实际心眼小的可怜,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外的翩翩贵公子形象,懂事守礼,知进退,不恃才傲物。 这样一个人,如果想要博得人的好感,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他选择接近旒雩的时机很好,又有神剑门这座金字招牌,还有年少扬名的“神剑门双杰”的两大头衔在前,旒雩对他的印象自然是好的。 又以前往的目的地相同为由,让旒雩答应与之同行,路上又不失时间的表现一二,再加上几次联手除恶,在旒雩的心底的印象分自然是持续增长的正数。 如此两个月后,旒雩已将侯昱丞当成可信赖之友人,对其态度自是比初见时的生疏亲近了不少。 侯昱丞对其亦是自得,期间在旁敲侧击之下,试探出旒雩对于联姻一事并不知情,窃喜之余,更是坚定了破坏这桩婚事的决心。 然则,旒雩本身并无意寻一道侣,她修炼处事都顺心自然,一切讲究随缘,侯昱丞本欲徐徐图之,从长计议——左右旒雩对司绍也没那方面的想法,反而是与自己关系更为亲近,没必要操之过急。 却在这时接到了神剑门内眼线的传讯,门主已开始与天水宫宫主开始商议起大婚盟誓之日的种种安排,以及,司绍也已经下得山来的消息。 没料到两位门主宫主下手会这般快的侯昱丞在一瞬间的阴翳之后,很快就下定了速战速决的决心。 他的目的在于杜绝了司绍与旒雩结成道侣的可能,趁着司绍还不曾找来的这段绝佳时间,将一切可能都彻底扼杀。 也是他运气好,就在他准备伺机下手之时,恰好有某一处秘境出世,消息传开,不论远近,都有许多人慕名而来,以期在其中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机缘。 似这种人员复杂,参与者众多的事件,与人结伴自是比一个人独行要来的安全便利的多,同样听说了秘境出世消息的旒雩,理所当然的来找侯昱丞,希望与对方一起,结伴进入——相比起其他的人,旒雩自然是信任这位朋友的。 侯昱丞欣然同意,在秘境开始之后,与旒雩一齐随众人进入。 那处秘境据传乃是从仙界掉落的一个角,里面危险与机遇并存,饶是旒雩与侯昱丞两人经验丰富,结伴联手之下,还是有几次陷入险境,九死一生。 这种共患难的情况下,感情是很容易得到升华的,侯昱丞在旒雩心中的定位,已经从值得信赖的朋友升华到了可以将后背交付的战友。 青黛便是在这秘境里,被两人遇上的。 青黛本是随大众一起进入秘境中的一个,她是人与妖狐的混血,因为体内有一半妖狐的血统在,行事多以狐性为主,她的战斗力并不很高深,但凭借着种族天赋意识,幻术,尤其是魅惑术是一绝,同辈中无人能出其右。 本身实力不很强的青黛非常善于利用自身优势,常常魅惑男子来帮助自己达成目的,旒雩两人与其相遇时,正撞见青黛魅惑了某个修士,唆使其用*当其踏脚石,进入寒天极地之中,以便自己夺取生长于寒天极地的七瓣圣心莲。 在被旒雩将那倒霉的修士救下,又见两人高于自己,怕自己一己之力不敌,又故技重施,欲魅惑侯昱丞,偏旒雩身为太阴之体,对于这类法术有所免疫,及时将侯昱丞唤醒,侯昱丞表面亲和,实则自负非常,知道自己差点被个妖狐给魅惑,深觉此乃奇耻大辱,登时大怒,青黛又岂会是他的对手,左右不支之下,很快就节节败退。 眼看着要快要命丧侯昱丞剑下之际,寒天极地中灵光大盛,异宝溯回镜出世。 危机之下,青黛放弃了肉身,以狐族禁术,以灵魂为献祭,一半妖魂得以逃进了溯回镜内,避过了杀身之祸,只是从此只能栖身于溯回镜,再没有恢复的可能。 青黛虽然不甘心,但终究比丧命强,又因为她当时乃是以灵魂献祭,受法则限制,即使溯回镜认旒雩为主后,也无法将其赶出抹杀,遂只能任其栖身镜内…… …… 当初一起进入秘境的人不知凡几,待一个月过去,还能存活的却不足半数,面临的危险也与日俱增,除了来自秘境内部的危机,更要提防来自其他进入者的偷袭与暗算。 一日,两人无意间进入了一处药园,里面的灵药不单种类甚多,年份更是久远,三千年份以上的灵药,比比皆是。 两人欣喜之余,很快就开始收取这些灵药——他们虽然是误打误撞进来的,但其实进来的过程并不复杂,为防止后面人也进来,还是早早先将这些收入囊中更为放心。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药园里的灵药众多,还不等两人将这些灵药收入囊中,就有其他人进入,若是单打独斗,来者并不是旒雩两人的对手,但偏偏他们人数众多,就六七个之多,甫一进来,看见药园内已有人先来一步,立即分散开,将两处出口全部堵住,意图来个瓮中捉鳖。 在去路被堵住的情况下,众人缠斗间,必不可少的祸及到了,药园中的灵药,其中有一株天凰青梧草,恰好被扔到了旒雩的身上。 天凰青梧草至阳,而旒雩乃太阴之体,猝不及防之下,伤处被被天凰青梧草感染,很快就出现了不妥,修为刹时大跌,灵力时有时无,很快就落了下风,若非她身上还有保命之物,这是要折在药园里。 饶是如此,在侥幸逃脱后,旒雩体内的问题很快就发作起来,重伤加感染,整个人都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只能勉强保持清醒,匆匆寻了一处尚算屏蔽的山洞,准备闭关疗伤。 虽然秘境中危机四伏,身边有只有一个侯昱丞,但旒雩信任这位一起经历过生死,可以托付后背的好友,由侯昱丞为她护法,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考虑到药园一战,侯昱丞也损耗不小,更是折了两件法宝在里面,还将自己的一件保命法宝与丹药给送于对方,眼见着准备妥当之后,与侯昱丞打了招呼,闭了关,专心疗伤。 再说侯昱丞,本来他是真的没准备做什么的,毕竟这秘境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有旒雩这样一个强有力的搭档在身边,才是一件稳妥的事;且旒雩此时与他关系融洽,把他当自己人,侯昱丞思忖着接下来的事不过水到渠成,也不必急于一时,完全可以等出了秘境之后,再将旒雩带回神剑门,当然了,是以自己的关系,带回去。 决定先在秘境里搜刮完好处,出去后再带着旒雩去见司绍打脸的侯昱丞不管是出于哪一种考虑,都没有阻碍旒雩疗伤的意思,反而尽职的守在山洞外为旒雩护法。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侯昱丞愿意多耗费一些时间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抢占了先机,比司绍先一步接近了旒雩,并成功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在知道时间充足,足够他动作的情况下,他当然不会着急;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当日秘境出世,进入其中的人不单是他与旒雩,司绍,也同样进来了,并且,非常凑巧的来到了旒雩闭关的山洞附近……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为以防万一,侯昱丞事先已在山洞附近布下了一层禁制,加上旒雩的布置,司绍虽然已到了附近,但想要发现山洞,仍需要一段时间。 侯昱丞冷眼看着司绍误入外层的迷阵,眸色渐沉。 旒雩不知道联姻的事,司绍却清楚的很,以司绍的性子,若是两人遇见了,怕是会直接向旒雩约战,旒雩的实力如何,他心里当然很清楚,与司绍相比,亦不会落于下锋,这样的人,想都不用想,肯定会引起司绍的关注。 那些被司绍缠上的人,他还真没见过有谁能成功甩掉过这块粘皮糖的。侯昱丞想象了一下司绍痴缠旒雩的画面……他很清楚,旒雩对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就算自己主动提起,估计也会被婉言谢绝,再加上一个在一边虎视眈眈的司绍,怎么想,那结局都不会太美妙。 侯昱丞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毫不犹豫的转身向山洞里走去,在他身后,司绍正皱着眉在迷阵里寻找突破口…… * 即使现在身体的情况已经不能单单用糟糕两字来形容,该有的警觉性,旒雩也并没有丢掉,在侯昱丞踏进山洞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有所察觉。 虽然她相信同伴不会对自己有加害之心,但这个特殊的节点,还是令旒雩心底升起了一丝异样。 侯昱丞的脚步声不轻不重,不至于影响洞里的人,却也提醒了里面的人,有人进入。 旒雩仓促之下找寻的山洞,并不很大,侯昱丞绕过一个弯,没多久就看见了席地盘膝而坐的旒雩。 旒雩睁开眼,看向入口,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疑惑,似在问对方进来所谓何事。 侯昱丞居高临下的看着处于弱势的旒雩,从旒雩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对方的全貌,侯昱丞的脸一半沉浸在阴影中,他只看清了对方薄削冷硬的唇角,不含一丝的温度,与平日里的温和有礼判若两人。 旒雩心中一跳,一股寒意慢慢爬上背脊。 只是她实在是想不透,侯昱丞为何要对自己出手,不提神剑门与天水宫的关系,就说她们在这和两月间的相处,也从未产生过什么龌蹉。 药园的那一场大战,两人都损耗不小,尤其是她,现在若是交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旒雩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如何逃脱,一边有意拖延时间,能多恢复一点是一点,多一点,也是保障。 “侯道友何意?” 听到这个疏离且生硬的称呼,侯昱丞挑了挑眉,其实如果没有司绍的存在,他还真不介意和旒雩搭伙,毕竟自从两人合作以来,探险寻宝的效果,足足提高了一倍,可惜了。 见侯昱丞没有理会,旒雩背脊不自觉一紧,努力保持平静的开口,“我此行所得,皆在此镯内,只要侯道友就此离开,我事后绝不追究。” 将人灭口的理由不外乎那么几个,寻仇、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杀人夺宝。 旒雩暗忖她与侯昱丞此前没甚交情,近两月内相处也算融洽,第一个理由不成立,思来想去,也就第二种可能了。 旒雩自认为找到了侯昱丞下手的动机,可惜,偏偏没猜对。 侯昱丞毫不遮掩的将旒雩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那眼神堪称肆无忌惮,令旒雩反感的蹙了蹙眉。 “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吧。” 倒霉的和司绍扯到了一起…… 时间虽然仓促,时机却正好——若是平时,和旒雩交手,他并没把握能够全胜,现在旒雩伤成这样,不用担心她会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一直提防着侯昱丞发难的旒雩在对方身形一闪的瞬间,就绷紧了神经,身体的速度快过于大脑,云袖飞扬,袖中投掷出一物,正好落在侯昱丞脚边,那看起来跟个土豆似得黄褐色疙瘩里突然窜出数条藤蔓,将侯昱丞双手双脚困住,藤蔓上的绿叶一抖一抖的趴伏下来,靠在侯昱丞身体上,而旒雩,则趁机甩出数张符箓,将其中一张拽在手内,其余一股脑的拍向了侯昱丞。 想要闪避的侯昱丞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肌肉变得有些僵硬,但他的反应很快,猛然发力挣脱了藤蔓,并反手抓住了手臂上的一条藤蔓,抽向那几张飞来的符箓,“轰”的一声,山洞坍塌了一半。 旒雩伺机而逃,侯昱丞却不给她机会,一掌拍出,正中旒雩后背心,旒雩脚下一个跄踉,险些直接扑倒在地,所幸她心智坚定,知晓时间不多,借着身边的石块稳住了身形,一刻不敢耽误的向外跑去。 侯昱丞却反而不急了,甚至还有心思整理了一番因为刚才动作过大而变得有些凌乱的衣领,心底默默的数了三声。 前方传来一记闷响,旒雩狼狈的倚靠在墙壁上,冷汗直冒,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不可置信的望着慢慢走向自己的心,心底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你……” “抱歉了仙子,我也不愿如此,可仙子这么急着离开,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门主想和天水宫联姻可以,但人选么,就不一定如他所愿了。 这魔怨花花粉倒是比他想的更管用些,侯昱丞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在旒雩惊怒的目光中逐渐走近,最后在距离旒雩一步的位置停下了脚步,俯下身,不管身下人意愿的贴上了对方的额头…… 旒雩简直不敢相信侯昱丞会这么做,她身子猛然一震,整个人仿若被雷电击中,通身都酸软下来。 她以为对方只是想要杀人夺宝,却没想到对方竟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想要与她元神交融。 别说她对侯昱丞根本就没这意思,就算有,她也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完全压制的那一方! 感觉到身下人反抗,侯昱丞眸色一沉,敞开了元神,彻底侵入旒雩识海,旒雩本就重伤未愈,刚才一番折腾,又累得感染加重,早已是强弩之末,他想要压制住对方,易如反掌。 没有哪个女子在面对这种事时,还能冷静自处的,旒雩羞愤交加,心中已然有了断绝,她宁愿玉碎,也不愿叫人得逞。 眼看着旒雩就要元神自爆,就听洞口一轰然一声巨响,一个人走了进来,平板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几不可查的惊讶,“二师弟?” 司绍是因为山洞里藏着什么宝贝才进来一探究竟的,毕竟外面又有迷阵又有陷阱,要说洞里没东西傻子都不会相信,只是进来后,才发现,这洞里的“东西”,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看着两人暧昧的姿势,司绍难得一愣。 因为角度的原因,他倒是没瞧清楚那女子的容貌,只在心底有些诧异,没想到侯昱丞竟然会在里面,还是在做这等私密之事。 想到打扰到了两人,司绍说了声对不住,当即就掉头往外走,完全没想过女方是否自愿的问题。 打从记事起就没受过这等屈辱的旒雩趁着因为司绍的突然出现,而停顿了一瞬的侯昱丞的那一刹那的晃神,用尽全力使出一记元神攻击法诀,狠狠的击中了侯昱丞的元神。 旒雩拼着同归于尽,半点余力都不留使出的攻击,又怎么会是寻常手段? 侯昱丞当时就站不住了,撕裂般的剧痛,撕扯着他的元神,几乎要将他逼疯。 也是在这时,司绍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情况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回过身,正好看见因为侯昱丞的退开而露出脸来的旒雩。 在瞧见这张略有些眼熟的脸时,司绍还有些反应不及,以至于被旒雩抓住机会跑走之后,才想起要去追,又哪里追的上,更遑论身后还有一个快气炸了的侯昱丞,回过神来后,果断就迁怒到了他的身上…… …… 旁观了这一段过去,将三人间的纠葛大致摸清了头绪的景黎真是忍不住为旒雩鞠一把同情的泪——这一场由双方长辈自行决定的联姻,唯独她这个当事人一人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还因为这而差点把命也搭上,也是倒霉到家了。 难怪他们三人中,青黛最惧侯昱丞,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这货完全是个神经病,防不胜防。 不过,旒雩最后是在巨树中苏醒的,而那棵巨树,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菩提古树的分枝,却不知这中间又生了什么波折变故,才令他们三人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念头才刚冒出,那些无比庞大的信息流里,与三人相关的信息,刹时间涌现而出,让景黎再一次加深了对于“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这句话的进一步理解…… 第三百一十六章 看旒雩成功逃离山洞,司绍与侯昱丞两个来不及追上,景黎还以为双方不会再有交集,至少在这处秘境里如此,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旒雩伤成那样,根本就跑不了太远,不过是靠着手中法宝强撑了一段,待飞出百里之外后,就体力不支的掉落到地面,凑巧发现了一个不知是谁待过的,布置下一些简易阵法的石窟,对于已经力竭的她来说,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这处石窟的隐蔽性不错,周围也没个什么花鸟走兽的,自然也没什么往这边来,就是路过,对着这片光秃秃的地方,也没甚在意的,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旒雩待在里头,很是享受了几天安静日子,知道时间紧迫,更是抓紧时间疗伤调息。 转眼间便是几日过去,眼看着体内被感染的毒素绝大多数都已经被压制到了一处,只要再想办法逼出体内,就大功告成,谁承想在这紧要关头,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击波直直的向着石窟所在的方向冲击而来。 旒雩正值紧要关头,无暇分心,只能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体内的那一点,全神贯注欲将毒素逼出,那股狂暴的冲击波无视了阵法与禁制,直接击中了端坐于石窟正中的人。 “噗!——” 殷红色的血液滚落,连同尘埃一起,在沙地上曲折成一道刺目的痕迹。 在最紧要关头功亏一篑的旒雩面色白如金纸,一点血色也无,再维持不了打坐的姿势,半个身子无力的倚靠在身边的石壁上痉挛。 她心知能造成刚才那种程度的力量的人,绝非常人,纵然不知对方究竟是无意路过,还是有意寻来,这地方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不然,别说是疗伤了,怕是要越疗越伤。 旒雩喘着气,费力的从腰间取出个玉瓶来,微微颤抖着的手指,让吃药这个本稀疏平常的动作,变得分外艰难。 待在石窟内的旒雩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作为旁观者的景黎却是看的一清二楚,那日因为司绍的闯入而至使侯昱丞的计划落空之后,后者就理所当然的迁怒了前者,二话不说上去就打,而作为一个战斗狂人,司绍对于这些送上门来的对手,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 两人的实力差距不大,但侯昱丞身上带伤,难免有所影响,而司绍纯粹是在享受战斗的快感,于是目的不同的两人越战越勇,一路从山洞打到了洞外,这么一路打来,最后却神奇的打到了旒雩所在的石窟附近,还在旒雩最紧要的关头狠坑了她一把,坑完之后继续一路打远了…….. 说实在的,景黎觉得幸亏旒雩还在石窟里不清楚究竟,如果被她知道是谁坑了她,估计得直接气吐血。 …… 石窟那一次的被牵连,就像是一个某个开关,开启了三人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的纠葛。 侯昱丞为了压下司绍,逼旒雩就范;旒雩从前觉得侯昱丞有多好,现在就有多恨,恨不得将人杀了除之而后快;司绍见猎心喜,遇见了同为风云榜前十的高手,恨不得天天打上一架,十分锲而不舍的追在旒雩身上,而他越是如此,侯昱丞就越是想要让旒雩为自己所用……. …….这简直就是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景黎从前只以为只有那些八点档的狗血剧里的三角恋才会有这么狗血的剧情,谁知道这三个人根本就没恋,也能折腾成这样。 景黎越看越是觉得同情,也不知道旒雩究竟是倒了什么血霉,明明一开始也是气运加身,自打遇上那对师兄弟以后,却像是掉进了某个霉运的泥沼,总是莫名其妙的被牵连进去。 一路旁观到了最后,景黎终于知道这三人现在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数千年前的东陵州,比现在要乱的多,不单是各族之间的矛盾,本族之间的摩擦也不会少,整个东陵州被划分成四个区域,那个年代,没有哪一方占据绝对优势,占下第一的位置。 修士与魔族间的纠葛自不必说,那时候在外的妖族也有许多,整个东陵州堪称是一种混乱的场面,今天修士和妖族打,明天魔族和修士打,后天妖族和魔族,大后天或许就是修士和修士,非常之乱。 时值南域修真门派与一部分妖族联手,向东逼近,神剑门与天水宫同属东域势力,面对来势汹汹的联合大军,自是同仇敌忾。 旒雩三人间的关系,当然是不会再有回转的可能,然两大宗门之间,交情一向不浅,似有意又似无意,三人都没有将彼此间的事告知宗门,而那可笑的联姻,自然是不了了之,任双方长辈如何催促,都得不到回应。 东南两域开战,旒雩等人毫无疑问也全都置身于其中,混乱不堪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各式法宝符箓漫天飞舞,会造成误伤,也是在所难免。 计划一再落空,至今都没能如愿的侯昱忍无可忍,决定就在战场上将人解决,漫天的乍现的灵光,是他最好的掩饰。 结果……..这一对自带衰运的师兄弟间的纠葛,又拉上了旒雩躺枪。 老实说,目睹了全过程的景黎也很是想不通,为什么侯昱丞想要偷袭司绍,最后被连累的却是专心杀敌的旒雩…… 虽然侯昱丞最后也没能在司绍手里讨到好,但三个人的肉身全毁了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不是他们当时所在的位置玄妙,旒雩的木气激活了身上的菩提子,引发了菩提古树分枝的共鸣,将其残魂包裹其中,以他们三人残存的元神,怕是撑不到百年,就会彻底消失了…… * 菩提古树,又号称智慧轮回树,传说中,它拥有着让人历经百世轮回的奇异神效,而经历过这等轮回历练的人,无论是心境还是境界,都不可再同日而语。 因为那颗菩提子之故,旒雩的元神整个被吸进了菩提古树分枝,而司绍两人却没那么好运,不过好歹也染上了光,两人的元神被分别被两片菩提叶挡下,总算得以保全,但菩提叶相比起菩提古树,自然是差上一截的,两人的元神虽然也得到了菩提叶的蕴养,但已经缺失了的那一部分,却没那么容易能够补回来。 元神一旦受损,想要恢复,是很难得,尤其他们已经没有了肉身,相当于只靠元神,从头开始,菩提叶稳固了他们的残魂,避免了他们消逝的结局,却无法为他们补全失去的残缺。 菩提古树三千年一轮回,伴随着轮回,枝桠上的菩提叶也进入了自然的轮回,庇护他们的菩提叶落叶归根,他们也没办法再从菩提古树上吸收力量,只能另想他法。 在叶中蕴养的这些岁月里,侯昱丞也目睹了不少轮回,知晓了许多过去不曾知晓的辛秘,与一些损人利己的秘法,像是……以魂养魂。 时过境迁,当年的战场机缘巧合下,成为了某位修士的埋骨之地,几千年,或多或少的有人进入其中,想要寻求机缘,侯昱丞便是借此机会,蚕食那些人的元神,用来蕴养自己的残魂。 时日渐久,他的元神渐渐补全,让空有元神,没有*,却令他始终无法踏出那最后一步,这才将主意打到了夺舍上。 说来也巧,近百年来,始终再没外人进入,侯昱丞等到如今,终于等来了景黎三人,他一眼就相中了苍麒,谁知道到一下就被打回了现实——他看上的那具身体,自己竟是奈何不得。 这一头落了空,侯昱丞只得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菩提古树上,菩提古树轮回之日近在眉睫,如果能把握住机会,进入菩提古树内部,得到菩提子凝实元神,再用菩提之心重铸肉身,突破那一层滞留已久的壁障,便再也不用屈居于此,能够去外界的世界肆意逍遥。 …… 难道当时旒雩将他们推进巨树时,侯昱丞的脸色那般难看癫狂,希望一再破灭,还是在自己面前发生,只差了一步,会气疯也不奇怪。 旒雩在树内补全了元神,又得菩提古树滋养,虽然没有肉身,但三人情况一致,也不会妨碍到什么,旒雩这一次醒来,三人间的纠葛,想必能够一朝清了。 旒雩几人的故事之后,其他或悲或欢,或离或合的故事一一在景黎脑海中如走马灯闪现,每一个故事,都有不同的感悟,他不知道究竟多了多久,从一开始的旁观,到后来的身临其境,一个故事代表一个新的人生。 他在那些故事中游走,感悟不同的人的不同人生,但前行的方向,始终不曾改变…… 第三百一十七章 这种循环,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当景黎再一次从一段故事里抽身,想要进入下一段时,却发现脚下的路变得开阔而苍白。 熟悉的跳转画面没有出现,景黎睁开眼,看向眼前的菩提古树,却正好看见,从菩提古树中涌出的最后一团光团,正在逐渐化为虚无,消散在空中…… 伴随着这最后一个光团的消散,眼前通体翠绿的菩提古树,周身突然泛起了一道祥和的白光,紧接着绿芒大盛,一道道强盛却并不刺目的绿色灵光,自菩提古树中射出,充斥着整个空间,将这里本就浓郁的勃勃生机,又增强了许多。 刚进来时,菩提古树给景黎的感觉,就是那源源不断的强大生机,而现在的菩提古树,除了那令人不容忽视的生机之外,更是充满了一种祥和之气。 那是一种古树所独有的气息,是经历过万千世界,过尽千帆的淡然与平和。 前有净土,后有凡尘,它在中间。 时间静止。 菩提古树伸出一根枝叶,缓缓的放下,向着树底下的人伸去。 那一截树枝,就如同人的手掌一样,轻轻碰了碰景黎的眉心。 景黎不知道菩提古树究竟有没有情绪,但他能从中感觉到一股令人放松的安详。 这种感觉与他刚进入这个空间时的舒适有些相似,却又有所不同,景黎在菩提古树轻轻的碰触下,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一阵疲惫。 疲惫感来的突然,却又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景黎很快就觉得眼皮变得沉重起来,脑袋也渐渐垂下…… 没过多久,枝叶下就传来了迟缓而平稳的呼吸声。 在景黎陷入沉睡之后,菩提古树又伸出一根枝叶,连同第一枝一起,枝条树枝仿若人的双臂,将景黎轻轻卷起,移动到树根处,换了个姿势,让景黎背靠着树干,盘膝坐在树下。 而就在两者碰触的那一刹那,那菩提古树之中忽的传出一阵奇异声响,树身泛起一阵阵的涟漪波动,将景黎笼罩其中…… 古籍手札上有云,菩提古树有三宝,一为菩提心,二乃菩提子,三是菩提树下一参悟…… 前两者,都是菩提古树所蕴有的东西,且为人们所熟知,唯独第三种,太过于缥缈不可寻,渐渐被人们所淡忘,退出记忆的洪河。 景黎在基数庞大的信息流里不断的穿梭,不知时间的流逝,在别人的故事里,经历着百世轮回,在不知不觉中,凝实了灵魂,磨砺了心境,无论中间有何曲折,最后终成功勘破,没有迷失本心,这,才有了这一桩机缘…… …… * 菩提树下一参悟虽然看似虚无缥缈而且无证可查,但其所能够带来的潜力却是巨大的,如若被人所熟知,必定会引人发狂。 能得遇菩提古树,本已是一场难得的机缘,而那菩提树下一参悟,还有那参悟时间的长短,更是端看个人的造化。 有人得幸,便有人不幸。 菩提古树给每一个有缘人的考验都相同,不同的选择,造就了各自不同的结局。 胡一州得到了一颗菩提子,却未能有缘菩提树下一参悟,他虽有些遗憾,却也不会因此而妄自菲薄,就算没有一参悟,但菩提古树所存在的空间,本就是一个灵气逼人,生机盎然的绝佳修炼之地。 他没有在这片空间里找到出口,联想到他们进来时的情况,便猜测着,想到从这里出去,很可能也需要在某个特定的时间。 在收拾好心情后,胡一州很快就定下心神,全身心投入的开始抓紧时间修炼起来。 这么一个比一级灵脉还要纯粹浓郁的修炼宝地,要是荒废了,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 三人同在菩提古树开辟出的次元空间,却并不身处同一次元空间,胡一州不似景黎两人,得以在菩提树下一参悟,他在次元空间内的修炼,就好比是一次闭关,只是闭关的地点,比以往所有都要来的奢侈。 有时候修炼累了,胡一州也会挑几个光团观看,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消遣方式。 这一日,胡一州又一次从修炼中睁开眼来,他在次元空间里,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却很清楚自己的变化,进步堪称神速——放在从前,根本想都不敢想。 那一层薄薄的壁障终于被打破,成功晋级的胡一州脸上不可抑制的扬起了嘴角,定了定神,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筋骨,便准备向以前一样,挑几个光团来看。 胡一州并没细挑,只是伸手就近抓了一个,点开后,才觉出不同来—— 和以往所见的那些不同,那些光团里的人物都是一些远古人物,与他并无甚关系,旁观他们的过去,便只当是个故事看了,可若是里面出现的,是自己所认识的人,那便大不同了。 甫一眼看见那道瘦削的背影时,胡一州就睁大了眼睛,待到那人转过身来,露出正面后,胡一州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到了那光团上,不可置信的盯着画面里的人瞧个不停——他一直以为菩提古树里飘出来的这些光团,记载的都是那些久远的历史,难道说当下所发生的事,它竟也能知道? 可是这菩提古树明明就在这处秘境里,他又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信息的?还有这光团中的景象,怎么看怎么怪异啊。 好几个念头同时涌进了胡一州的大脑,搅得他脑袋生疼,既是疑惑又是担忧,这好不容易知道了他家师兄的下落,偏偏又弄不清人究竟是在什么地位,单看着情景,还遇上了不小的麻烦。 胡一州心下焦急,越急越是瞪大了眼睛盯着光团看,试图寻找到一些线索,待出去以后,就跟着这些线索去找人,应师兄虽然曾传讯回来,说一切安好勿念,但是这许多年都没见他回门里,别说是他,就连掌教师叔都对此很有些抑郁。 这回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偏偏还是这么一幅不妙的场景。 胡一州皱着眉看着那个被应无瑕抱在怀里的人,虽然被垂落下来的发丝挡住了半边脸,但从那身衣服上看,他还是很轻易的就认出了这人便是刚才与应无瑕动手之人。 刚才看着家伙出手那么狠,怎的应师兄还这么关照他? 胡一州疑惑中夹带着不满,看着应无瑕以德报怨的将刚才与自己动手的人送回了房里疗伤。 ——应师兄人也太好了点吧? 胡一州撇了撇嘴,对于那个陷入晕迷,却还能享受他家师兄妥善照顾的人很是瞧不顺眼,又很有些气恼前者对自己的身体不爱惜——他瞧得很清楚,应无瑕虽然现在看着像没事人一样,但伤得不必那不知名的家伙轻,结果那个动手伤人的被好好照顾着,应无瑕本人的伤势,却还没处理。 眼看着应无瑕用真元替那人疗伤,又喂那人服下灵药后,终于站起身来,胡一州正高兴着前者终于能去疗伤了,谁承想应无瑕站起来后,又俯下身,将床上的人抱起,向更里间走去。 胡一州眼皮子一跳,心中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片刻后,预感成真—— 应无瑕抱着那人去沐浴了…… 胡一州下意识的侧过脸,心里似有一百头羊驼狂奔而过,他委实想不通,应无瑕为何要对那人这般照顾,看那人对应无瑕下手时的狠厉,可是没有留半点情的,这么两厢一对比,怎么叫他不在意。 等从秘境出去后,一定要尽快找到应师兄,不然他家师兄肯定要吃亏! 水声渐止,归于平静。 胡一州用眼角一瞄,见两人从浴池里出来了,才转过脸来,药也喂了,澡也泡了,这回应师兄总该管一管自己的伤了吧!? 也不知是否是这边的怨念奏效,画面里,应无瑕将那人送回床上后,倒是没再做什么,而是转身出了房间,进了花厅。 眼看着应无瑕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伤势,坐在软榻上开始疗伤,胡一州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正嘀咕着,目光蓦地一顿,眯起眼睛看向应无瑕脖间。 应无瑕沐浴完,身上只披了件外衣,并不像平日里穿的那么整齐,露出了细长的脖颈,白皙的皮肤在泡后药浴后,泛着一层浅浅的粉,看着气色倒是好上了不少。 胡一州盯着那一截脖颈,瞳孔一缩,应无瑕脖间有一个小塔型的红色印记,生来就有,消抹不掉,可为什么这个“应无瑕”脖子上什么都没有? 胡一州脑子登时懵了一瞬,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再去打量那个“应无瑕”,细细观察了半晌,竟是又发现了些许不同来…… 第三百一十八章 尽管两人五官一样,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觉,这画面里的人,面部线条要更为柔和一些,神色间更显得生动。 倒不是说应无瑕平时有多板着脸不近人情,而是他的情绪很少外露,什么事都放在心底;至于这画面中的人,至少从他出现到现在,胡一州已经能很清楚的从他的眼底看出对另一个人的在乎与担忧。 印记消失不见,性格上又有所偏差,难道真的只是长得相像而已? 可是…… 胡一州拧起眉,看着画面里的人,很有些不能接受——这么像,连五官都一模一样,真的只是巧合吗? 细细想来,他其实已经有很久不曾见过应师兄了,最后一次见到对方,还是在五年前的功德阁,时值他外出归来,而应师兄正将下山,他还记得,应师兄接了一个天级与两个地级任务,因为类似的任务以前也完成过不少,所以没有人一个人觉得会出事,可谁知,就是那日一别,竟再也没人见过应师兄了。 就算应师兄的魂灯一直亮着,没有出什么岔子,三年前也曾传来过消息,但人却始终没有露面……还是说,应师兄是遇见了什么变故,与刚才那人有关吗?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很难在消除——与其让他相信眼前这个和应无瑕长的一模一样,却和应无瑕毫无关系,胡一州宁可相信,是因为应无瑕在外遭遇了什么变故,才会变得如此。 得出去后,得先给师尊传讯,这几年来,他老人家一直都惦念着。 打定了主意的胡一州回过神,再看向光团,因为刚才的走神,中间有一段已经错过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眼下场景的错愕—— “应无瑕”竟然又和那人打起来了,还是他先动的手。 胡一州很有些懵逼,刚才应无瑕对人那般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就连自己的伤势都顾不上,他还想着等那人醒过来后,两人之间有何误会说不定能说话,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谁知道他家师兄竟然翻脸就不认人,二话不说就拔了剑。 在边上的旁观的胡一州看得分明,那人过来找“应无瑕”时,心情尚好,显然不是过来挑事的,谁知道一进门,冒着寒光的剑尖就明晃晃的直刺了过来。 到了这时,胡一州才看清楚那人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那是一张颇为英俊的脸,穿着穿着一身素色长袍,看起来就像是个书生模样,温和无害,有一种异样之感;但一旦出手,斯文的外衣转瞬就被扯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戾之气。 那人显然是对“应无瑕”的举动而震怒,三言二语交流失败后,大为火光,再不留情,两人又一次战到了一处。 两人头一次交手时,因为角度的缘故,那人的身形不太看得分明,胡一州的注意力大都在“应无瑕”的身上,而这一回,正好将两人的动作全都收入眼底。 而正是因为看得清楚,胡一州才更显震惊——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取出一座小塔来,塔分九层,塔身暗沉,绘有暗纹,塔檐上还坠有一只只铃铛,只看见铃铛晃动,却听不到铃铛的声响——虽然知这塔是何来历,但分明与应无瑕脖子上的那个红色塔形印记一模一样。 胡一州错愕的望着那人手里的塔,脑中很快的闪过了什么,只是那瞬时的感觉消失的太快,不及抓住。 接下来,胡一州木木的看着光团中的两人打的天昏地暗,只觉得脑子糊成了一团浆糊。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雪,纷纷扬扬,不多时就将大地裹上一层素色。 “应无瑕”脚尖轻踏地面,身形猛的拔升至半空,手中长剑对着那人暴刺而出,剑锋上的冰雪瞬间凝固成了薄而锐利的薄冰,剑锋带过的雪花立即凝聚成了无形无影的利器,“应无暇”的灵力伴随着强劲的风,造成的雪旋,仿佛雪中有一条龙在咆哮。 “应无瑕”这一剑差点扫上对方的门面,幸亏他反应快,猛然疾退,但锋利的剑锋还是扫过了他的脸颊。 飞溅出的殷红洒在雪白的地面上,异常的刺眼。 那书生肩膀微微一震,一层黑气凝聚而成的长蛇自其身后慢慢显现,强劲的气流吹鼓着长发与衣袂在雪中翻飞。 手上的黑塔上暗芒一闪而过,塔檐上的垂挂着的铃铛狂响,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随即一道阴寒的磅礴劲气,自天空暴压而下,沿途由于劲气过于强横,竟然是使得半空中响起了一连窜的音爆之声。 磅礴劲气悍然轰下,既狠且快,直直的砸在了“应无瑕”的身上,令得后者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片刻之后,终于是禁受不住这等冲击,随着空气中的一声细微声响,“应无瑕”闷哼一声,以剑撑地,俯下身,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血来,艳红在雪地上逶迤出扭曲的弧度,而“应无瑕”的脸也在此刻血色尽失。 就连身为旁观者的胡一州,都仿佛闻到了风雪中的血腥味。 风雪渐大,就连视线都开始受阻。 在这样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两人的血战,终究渐渐走到了尾声。 地上的积雪落了一层又一层,厚到即使倒下,也只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应无瑕”仰面倒在雪地里,鹅毛般的大雪,很快就让他染上了白色,满是鲜血的右手无力的垂落在侧,似是知道主人的结局,就连那剑身上的光芒,都显得黯淡了起来,转瞬间就被不知疲倦的落雪所覆盖。 “——” 沉重的脚步声在雪地里沙沙响起,纯白色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染血脚印。 书生也已是强弩之末,踉踉跄跄的来到“应无瑕”身上,看着对方脸色比雪还苍白的倒在雪地里,身形一晃,双膝一重,跪倒在后者身边,神色松怔的伸手去抚摸那张苍白的脸,嘴唇抖了抖,发出的声音低不可闻。 * ——“应师兄!” 胡一州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双手死死抱住眼前的光团,险些失控。 尽管对于里面的人的身份还存在一些疑虑,但当那张相识了十几二十年的脸,就这么毫无生气的倒在雪地里时,整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 同样不接受这种结局的书生见唤不回身下人的回应,英俊的脸上渐渐呈现出扭曲癫狂之色,将人抱起来,疯了一样的向对方体内输送灵力。 理智告诉胡一州已经迟了,来不及了,但情感上却怎么也不愿接受,目光落在那张血色尽失的脸上,希冀着能有奇迹的出现……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奇迹的存在。 那双闭合着的双眼上,睫羽轻颤,缓缓睁开。 书生还没来得高兴,嘴角扬起的弧度就已定格。 怔怔的低下头,看着那一道长长的伤口,殷红色的血液正不断往外涌。 再看“应无瑕”,眼中哪有半点迷茫之色,分明清醒的很。 “……你…骗我……” “应无瑕”不答,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出手入闪电般一掌按在了书生心口,淡淡的灵光覆盖在掌下。 那书生不知是不是因为“应无瑕”的举动伤透,没有再动作,只仰面倒在雪中,冷冷的看着上方的人影。 “应无瑕”右掌按在书生心口,左掌快速的掐换着一套极其繁复的法诀,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血色顺着抿直的嘴角溢出,却还是皱着眉将那套法诀完成,然后,松开右掌,左手 在胡一州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穿透了书生的血肉……不多会,“应无瑕”收回手,握拳的手掌里似乎藏着什么。 书生在“应无瑕”穿身而过时,就失去了意识。“应无瑕”喘着粗气,缓缓摊开握拳的手,一缕紫黑色,仿若有生命般的气想要逃走,却被突然出来的白色火焰焚烧,雪地里瞬时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响彻云霄。 终于,声音渐渐变低,直至没有。 与此同时,白色的火焰也渐渐熄灭。 “应无瑕”再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雪地上,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却还是努力稳住身形,咬牙强打起精神,拿过被主人落在一边的魔塔,看着身边已经失去意识的人,至今还在微微颤抖着的手指凑到那人嘴角,为他拭去嘴角的鲜红,脸上泛起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将书生送进塔内后,又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在魔塔周围布下数重禁制…… 做完这些之后,“应无瑕”就一头栽倒在了雪地里,再没了声息。 纷飞的大雪很快就将他的身影所覆盖,将一切都掩埋在层层的白色之下,无迹可寻,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座古朴的石碑悄然出现,耸立在无尽苍茫之中,那上面的碑文逐一杯点亮,大段大段的信息被灌注进脑海中,随即,化为玄妙深奥的文字,刻印在景黎的识海深处。 那些文字带着莫名的亲切,吸引着人前往一观。 待靠近了细看,却是一部修炼功法。 景黎将前面的那部分文字看完,才知道这功法来历。 这功法也算得上是远古之物了,是由一位渡劫期大能,为其子侄所创造的,是一部极为难得的魂体双修功法。 炼体与炼魂这两类功法,完全是两个极端。 炼体类的功法修真界并不少见,只是质量上良莠不齐罢了;而修炼元神的功法,就完全是凤毛麟角了,而这石碑上所记载的这本,却是同时兼顾了炼体与炼魂,若是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修真界发展了这么久,其实很多功法,都是从以前流传下来的,其中,又有不少珍贵的,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河里,了无踪迹。 而这石碑上镌刻着的这一部,无疑是一部精品。 似这类与本身所修炼的功法并不冲突的极品功法,景黎当然不会拒绝,很快就将心神沉浸在这部远古的修炼功法之内。 炼体方面问题不大,关键在于后面那一部分,景黎细细将功法从头看完,在品阅中逐渐摸到了一丝头绪,对于此类典籍,他也并非是全无经验,当初在噩梦林的传承之地中,他就在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了一座石碑中的元神攻击法,算是他最早的真正接触此类秘法的经历,再加上浮屠塔中的那一层佛说打底,他不敢说自己对于这方面有多么的精通,但也心有所得,绝非全然无知的懵懂。 这一部双修的功法虽然晦涩,但对于他来说,理解起来却并不很难,遇上瓶颈之处,静心思量,细细琢磨,那些茫然疑惑之处,便能渐渐明悟,豁然开朗,有种拨开乌云见明月般的顿悟之感。 在这处玄妙之境,时间的概念变得极其的模糊,伴随着时间在这片空间之中流逝,景黎也逐渐进入状态。 …… 景黎纹丝不动的端坐在石碑前,甚至连他的气息,都渐渐的与这片空间同调,将自己隐藏于这片空间,消失在感知之内。 时间,就在这片空间之中不断的流逝而过…… 一直盘踞在识海深处的元神针,在一次又一次的凝实之后,开始缓缓的转动,隐隐间,有一种酥麻的感觉自元神针所在之处扩散开来,随即,景黎敏锐的察觉到,周遭天地间,开始产生微微波动,仿佛是在回应着什么。 古朴的石碑忽的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一道裂缝从石碑顶部,一路开裂至底部,在那道细小而狭长的石缝中,有一道微弱而黯淡的光芒露出,感受了吸引,咻然一瞬,直接灌进了景黎的眉心之处。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在那一瞬间,景黎能够感觉自己和这片空间,彻底的融为了一体,只要他想,他就能成为这里的任何东西,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这些无形的空气,就像是他的手眼,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寸,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景黎轻赞了一声,“不愧是远古之物……” 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松开了桎梏,断开了那条牵引的细线,得到了解放。 * 在那菩提古树之中盘坐的人影,终于是微微一颤,那一双不知紧闭了多久的双眼,在微微的抖动中,缓缓睁开…… 伴随着菩提古树之中那道人影缓缓睁开双眸,这片弥漫着生命气息的绿色空间,突然间泛起许些奇异波动。 “哇,景师兄,你终于出来啦!” 看到熟悉的身影,胡一州的声音里难掩惊喜。 景黎从这一场漫长的顿悟中醒来,在那个无声的世界里待得久了,乍一下听见这声音,神色间难免有些茫然,目光缓缓地在这些人身上扫锅,最后停留在了苍麒的身上,平淡无波的双眸中,渐渐出现平日里的神采。 “师兄……” 太久没有说话,一张嘴,才觉出声音有些喑哑。 随着他的开口,头顶上也传来了一些动静,抬起眼看,是一些枝桠的颤动。 菩提古树这一动,倒是将那古老庄严之意,给抖落了去。 苍麒走上前,伸出手,景黎拉住这只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起来,才觉得身体有些僵硬,但在一道熟悉的灵力输入体内后,很快就没了那股滞涩之感,重新恢复了灵活。 他家师兄从来这般周到的。 景黎弯起嘴角,侧过脸去看向身边,声音虽然还是有那么一点的沙哑,却比刚才好多了。“劳师兄久候了。” 苍麒还未及答话,一边的胡一州就先抢答了。“苍师兄也刚出来没多久呢,我才是那个久候的人。” “哎?” 景黎一愣,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不过景黎能肯定,自己在那处空间里待的时间绝对不会断,远非一月一年可比拟,所以才会觉得他们肯定等了自己很久,又转念一想,自己都能在菩提古树下得一悟,以他家师兄的资质与悟性,没有在菩提古树下顿悟才奇怪呢。 意识到这一点后,景黎双目很快在苍麒身上扫视,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难掩惊异之色,“恭喜师兄已臻元婴后期大圆满。” 到了这一步,基本就是半步化神了,只差那一丝契机,就能够突破壁障,到达下一个境界了。 景黎从来不曾对苍麒化神产生过疑问,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必然的,他的师兄,必然是会在修行之路上一往无前的,他之所以会觉得惊讶,完全是因为——这也太快了点吧? 修真界确实从来不乏惊才绝艳的天才,不久前,他还在旁观了不少天才们的辉煌历史,但也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够在三十之内半步化神的,这已经不是开挂的金手指级别了,这完全是个金大腿吧…… 苍麒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就连声音里也带着些许笑意,“师弟亦然。” 景黎从来都是无法抵抗他家师兄这样对他笑的,晕乎了三秒后,意识回笼,觉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了,后知后觉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竟然还真是。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反倒有些不真实。 景黎忍不住又内视了番,再检查了一下经验条,别说,还真的就差了那么一小撮,眼看着就快满条升级了。 ……自己竟然有这么厉害吗? 景黎很有些懵逼,化神期啊,虽然现在还只是半步化神,但是,要知道就连他们师尊也还是化神期,还没有踏入合体期啊。 景黎不禁喃喃道,“这也太快了点吧……” 隐约明白景黎误会了什么的苍麒笑了笑,却没直接挑明,只笑道,“师弟以为,我们在里面待了多久?” 这个……虽然不清楚具体时间,但想来是挺久的。 景黎琢磨了一会,试探道,“……一年?” 苍麒微微一笑,既没否定也没肯定。 反是一边的胡一州差点吐血,忍不住吐槽道,“景师兄,你都在里面待了百年了。” 他要是能在一年内连升两阶,师尊他老人家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了。 景黎:“……” 景黎忍不住重复了一遍,“百年?” 他觉得自己应该幻听了。 “是啊。”胡一州瞅瞅他,理所当然的答道,“景师兄你都在里面待了一百年了。” “!!!” 所以他从里面出来就直接进入了百岁高龄之列么? 景黎张了张嘴,虽然心里明白对于他们这样的修士来说,一百年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是这么一眨眼就长了一百岁,这感觉还真是…….有些难以形容。 人家是弹指间,一晃十年已过,到了他这,就是十的十倍了……… 为自己在不知情间失去的青春哀悼了一秒后,景黎抬头看苍麒,“我和师兄携手百年了。” 那语气还有点小得意,微微上挑的眼角里带着欣喜,倒是和一秒前的呆滞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里没有阳光,只有菩提古树散发着绿色的柔光,那人就在柔光最甚的地方微微的笑。 那份美好让苍麒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千万年亦然。” * 在景黎跟着苍麒走出树底后,菩提古树的表面泛起一阵阵波动,出现了一层与浮光相似,却又有些不同的小小光点,这些光点很快就黯淡下去,而菩提古树在这些光点消融后,也随之沉寂下来。 还是那翠绿,也还是拥有者勃勃生机,但却与刚才景黎所见的截然不同,如果要说,那么在这之前的菩提古树,是张扬的,现在,却是低调成稳的。 第三百二十章 在知道他们在里面所待的实际时间后,景黎也就把那些本来准备说出口的赞叹都吞了回去——都过了一百年了,修为再不长进,估计胡一州他师尊都要把他扫地出门了。 胡一州倒没在意这些,这娃从小在应无瑕的榜样光环下长大,这会见两位同伴进步的比自己更多,除了说声恭喜,也没其他什么想法,从小到大都被某些别人家的孩子拉的太远,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急着找路出去——在见到那个疑似“应无瑕”的人长眠于雪海之后,他就急着出去找人,想要求证在光团中见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师兄,又或者和自己师兄有什么关联。 从菩提古树所在的次元空间出来之后,他们并没有回到进去前那个已经被旒雩两人给拆了的空间,而是一个类似于溶洞的地方,倘若留心,还能听见那若有似无的滴水声。 这地方看起来没什么稀奇,但灵气却很充沛,胡一州比景黎两人早一阵从次元空间里出来,来到这个溶洞,除了寻找出路,其他时间就是在修炼中渡过的。 只是这地方看着不大,却着实找不到出去的路,这也令他不得不打消了自己先一步出去探探路的念头。 这会见人都齐了,便向两位同伴讨主意。 他的运气不算好,一个人在这溶洞里待了好一阵也没找到个洞;但也不算太坏,因为旒雩出现了。 和她初次在三人面前露脸时的方式一致,这一回,她依旧是从树干上分离出来的。 在光团中看到了对方过去,景黎再面对本尊时,总有点难以言喻的……同情。 在此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点背到家,万年水卦,直到见到了旒雩,才惊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一位才是倒霉到了极点,简直是一个大写的悲剧。 旒雩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不知是否是景黎的错觉,总觉得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时间更久一点,当然,只是一点。 “跟我来吧。” 旒雩转过身,拍了拍树干,就在景黎猜测着是不是要和她一样钻进树干里时,那菩提古树渐渐沉了下去,巨大的体积,在下沉的过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下沉的速度看起来并不快,却在十息之内,就彻底从众人的眼前消息,只留下了一个圆形的光圈在地面上。 旒雩率先踏进圈内,看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进圈。 距离最近的胡一州将信将疑的走到光圈边缘,往里探了探头,想看看下面是不是就是那株菩提古树,却只看到了一片浅浅的绿,还有一些细细的纹路,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处传送阵。 难道他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出去的路,感情是被菩提古树给压在了底下!这叫他怎么发现的了! 在景黎与苍麒和进入传送阵后,地上的浅光骤然增强,一道耀眼的光亮之后,传送阵内的人影全都消失在了原地,光圈渐渐黯淡,直至与地面同色…… * 以为自己睁开眼睛就可以回到地面上的胡一州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看这色调,就知道他们还在地底下,没能重见光明,再转了个头,更叫人炸毛的家伙出现了——司绍双手抱臂,飘在半空目光犀利的审视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这战斗狂不会又来找事吧?! 景黎目光一转,见只有司绍,而没有侯昱丞,暗忖,既然都已经过了百年了,旒雩应该已经给侯昱丞发完便当了。 司绍的大半目光都落在了旒雩的身上,旒雩却没个眼角都没分给他,带着景黎三人一番拐绕之后,停在了一间石室面前。“进去吧。” 片刻后—— 胡一州扭头看了看左右,很有些懵逼的向旒雩求证,“仙子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旒雩没有答话,只是轻轻一挥云袖,胡一州只觉一股淡淡香风入鼻,随即脚下一空,眼前一花,已经被推进了石室之内,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石室沉重的大门已经先一步关上了。 …… 厚重的石门阻隔了门内的动静,景黎与苍麒面面相觑,片刻后,苍麒率先开口,“仙子可是有事交代?” 旒雩轻点螓首,引着两人前往更深处。 司绍依旧是不远不近的缀在最后头。 * 景黎猜测了好几种可能,比如说帮忙啦、或是传承啦,总归都是与旒雩有关的,可等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自己错的有点离谱。 旒雩带他们到了一个湖边,湖边上还伫立着不少的圆柱,乍一眼看去,和他们刚下来时的那处水潭有几分相似。 两人将目光投向走在最前面的旒雩,等她来解惑。 旒雩伸出右手,平直的停在身前,湖面上开始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涟漪中间,有几个气泡冒了出来,发出“咕啾咕啾”的声响。 那几个气泡与涟漪初时不大,不多会,就扩大了两倍有余,水面上也翻腾的厉害。 此起彼伏的气泡与水沫中,忽的腾起了一道水柱,那水柱约莫成年男子手臂粗细,从水面上窜出,向上一跃后,随即又落回水中,激起一小波水花后,水面渐渐恢复平静,那些涟漪和泡沫,都消失了踪影。 旒雩翻转过手掌,向上的掌心里,有一把造型极为奇特的不规则条状物体,层层锈斑下面,还掩藏着一些看不分明的纹样,一时间也瞧不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物浮出水面,落入旒雩之手后,被后者一捻一拂,那看起来厚重的很,不知积累了多少年岁的锈斑就幻化成了尘土被碾落,旒雩的手指在条状物上轻敲按压了一会,就听见“叮”的一声,那条状物一分为二,弹射了出来。 旒雩不甚在意的将左掌内的那一截抹去,只将右手伸于两人面前,掌心朝上,就见一柄长逾两寸半的钥匙静静躺着。 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雕刻其上,也不知那一双凤眼是由何等材质所铸,看起来尤为逼真,竟似活的一般,钥匙的下半部分不似常见的圆形或是扁平,反而呈现一种规则的单道螺纹形,中空。 这看着,倒不像是一把钥匙,而是半把。 苍麒接过钥匙,转过来,果然见那凤凰所踏祥云只得半朵,并非完整之态。 也不知道是开启什么的钥匙,入手颇具分量,苍麒看向旒雩,等她下文。 “此为进入轮回之境的通行证。”旒雩也不卖关子,“不过,如你们所见,这钥匙只得半把,若想要进入,得找到另外一半,两者合二为一,才能行事。” 景黎闻言,先看了看苍麒,见后者微微摇头,便知师兄也不曾听说,不免狐疑道,“却不知轮回之境所在何处?” 既然给了他们钥匙,想要也是要他们走一趟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这地方究竟在哪,旒雩又是想要其中的什么东西。 旒雩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你身上有地图,你竟不知?” 景黎茫然,还是苍麒先反应过来,从景黎的戒指里取出一物来,“仙子所指,可是此物?” 苍麒手中的,是一枚漂亮的月牙形琉璃壁,正是景黎从大砗磲上抠下来的那一片。 旒雩点了点头,若非感应到景黎身上有这个,她也不会一再出手相照拂。 只是和她设想中的不同,景黎两人似乎并不知道这琉璃壁来历。 一直飘在边上当壁画的司绍突然插话道,“白帝仙迹你们总该听过。” 这个倒确实知道。 据说曾是修真界第一人的白帝靖沧,不单对他们来说是传说,对于旒雩她们这一辈来说,应该也是传说中的人物,因为这位白帝存在的时间太过久远了。 远古时期的修真界,那真是天才遍地走,大能多如狗的时代。 而这位白帝,就存在于这么一个强者辈出,整整霸占了天下第一人这个称号八百年之久——之所以没能占据更长的时间,不是因为被人给踩下去了,而是因为这位白帝只花了八百年就飞升了。 古往今来,飞升的不是没有,但不到千年就飞升的,只此一个。 修真界至今还有许多关于这位白帝的传说,很有点“哥虽已不在江湖,但江湖却有哥传说“的意味。 至于白帝仙迹……少说也有百八十处,都是一些关于白帝修炼或发迹或飞升之地的猜想,众说纷纭。 虽然大多数人心里都不以为意,觉得当不得真,但每当有消息传来,却还是忍不住一探——毕竟是白帝啊!要是真的好运能够得到其所遗留的一二馈赠,那真是比吃什么都高兴。 这些传闻中的地点,景黎也听说过一两个,其中一个离九华宗还挺近,但是他一直都没将这些谣言当真,这会冷不丁听见司绍卖安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前辈的意思,该不会是说,这琉璃壁上所刻画之地,就是白帝仙迹吧?” 司绍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景黎:“……” 别闹,难道那不只是个传说么? 真有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轮得到他们……千万年前就被人抢了好么…… 第三百二十一章 场面一时间有些冷凝。 司绍一贯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离,难得的带了点意外。“你们倒是冷静。” 换作其他人听见这消息,早就疯了。 景黎:“……” 这不是冷静不冷静的问题,他们压根就不信好么。 司绍也就算了,这人从来就不怎么靠谱,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同门间的那点破事折腾这么久;但是连旒雩都这样…… “关于白帝仙迹的传说,确实是听过不少,只是,据晚辈所知,那些都是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景黎委婉道,“想必,两位前辈也知晓一些。” 就不信你们那个年代没人这么干过,再说,既然这两人知道了钥匙的下落,那怎么不见她们去找,这种好事还能凭白落他们头上? 万年水卦的景黎对此表示怀疑。 相较于司绍的白目,旒雩的智商还是万年在线的,稍一想,便能猜到几分。 既然她会将钥匙交给两人,当然不会叫这两人一知半解,遂解释道,“关于白帝的传说良多,真实的极少,更多的都是些传言;光是白帝在何处飞升,光我所听闻的,就已不下十处,你们心有疑虑,也属常情。” “白帝修炼飞升之处,我确是不知,不过,我知道,他曾经留下一物。” 旒雩看向平静无波的湖面,眼神放空,似在回忆。“白帝的名头,从来都是众所仰望的对象,关于他的许多事迹,随着时间的变迁,很多都已经失了真,带上了那些人自以为的猜想,但是,不管传的有多离谱,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比如,白帝的惊才绝艳,白帝的辉煌,还有,白帝曾经炼制过的某件东西。 作为当时的第一人,白帝几乎可说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炼药、炼器、阵法.……很多人穷尽一生之力,都未必能在一条路上,成就大家,却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 在那个时代,白帝不单以自身强横的实力,横扫天下,更是第一炼药师、第一炼器师、第一制制符师、第一阵法师……所有的荣誉成就、全都集于他一人之身。 当一个人比你强一点,你会嫉妒;但当一个人远胜过所有人,在任何方面,都做到了绝对的碾压,你甚至都不会生出一点与其抗衡的念头。 白帝,就是这样一个无比耀眼的存在。 而他所炼制出的那件仙器,更是将人们对他的敬仰推到了顶点。 景黎沉默了一会,怀疑刚才自己是否有幻听,忍不住想此刻仍陷入某段回忆的旒雩再次求证道,“……仙子是说,仙器?” “轮回之境。” 旒雩轻轻吐出这四个字,声音并不响,却清晰的落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底。 ……原来这不是个地名而是面镜子么? 等等,先不管那件仙器究竟是什么,所谓仙器,应该是只有仙人才能炼制的吧,白帝飞升之后固然能够炼制,但听旒雩刚才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那件仙器是白帝在此界时炼制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那些金手指爽文里,也没见过这种违背常理的设定啊…… “我辈飞升,需要冲破雷劫破天;但其实,想要前往上界,也不是只有这一种方式可行。” 在一界的某些角落里,总是存在着某些类似于‘一线天‘’般的穷凶极恶之处,传说连接着不同的界面,如果能够成功通过也不死,便能到达新的地界。 在修真界的高层中,这算是一条彼此心照不宣的消息,只是出于安全的角度考虑,故而不曾刻意放出消息,就怕有人不知轻重的想要一试——似那类异相之地,其凶险,非常人所能想象,就算是合体期前往,也落得个身死魂灭的下场,更不必提其他人。 不过这种异地之所以存在,总有他存在的意义。 白帝正中在机缘巧合之下,在某处异地内,得到了一片碎片,那碎片与当时她与侯昱丞一齐进入得秘境相同,都是从仙界掉落的一个角。 也不知白帝是如何做到的,但最后,他的确是炼制出了震惊了全东陵州的仙器——轮回之境。 轮回之境,取自轮回之意。 传言中,如果能在轮回之境中寻找到真谛,就能拥有逆转时间之能。 之所以是传言,倒不是从来没人见过,而是进去的人,没有谁出来过。 白帝在炼制成功之初,曾将此仙器在一些人面前使过,导致了某些不信邪的人从此再没消息之后,再没将轮回之境现于人前。 自然也没有谁,能够在其中寻找到所谓真谛,拥有那逆天之能。 虽然白帝在那之后,都没再讲其取出,但他飞升之时,确实是不曾带走轮回之境,而是留在了下界,这一点,是白帝亲口所言。 仙器的诱惑实在太大,吸引人前赴后继,不断的投身其中,最后却不知所踪,消失在东陵州。 再后来,当时的东陵州高层一齐出手,刻意讲轮回之境的存在抹去了——要是再放任不管,整个修真界都要乱了套了。别说那轮回之境是出自于白帝之手,岂是那般好掌控的,就说那仙器不知被白帝给放到了某,引得那许多人什么事都不敢,满东陵州的找那轮回之境的所在,就能够把整个州都翻过来了。 轮回之境,也因而渐渐消逝在时光的长河了,关于白帝的事迹那许多,唯独轮回之境的消息,再没人提过,再没人知晓了…… ……逆转时间,听着挺牛逼,但是怎么感觉那么不靠谱呢。 景黎默默的在心底腹诽,在现代这技能还能让人走上发家致富的康庄大路,到了修真界……你可以问问一个合体期大能是否愿意逆转时间回到金丹期,估计会被打死。 和景黎的吐槽,不以为然不同,苍麒在听见旒雩提到逆转时间这四个字时,脑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很快的,他就找到了答案。 为了弄清楚白蔻的来历和目的,他曾经对对方搜过魂,白蔻所知的一切,都尽在他脑中,但他当初除了了解了白蔻的来历,还有这个世界所谓的真相后,对于其他的那些并未在意。 逆转时间,说起来太过于逆天,他同样对旒雩所言持怀疑态度——并非是怀疑旒雩,而是连她自己都承认,所有进入轮回之境的人,至今尚无一人回归,里面究竟如何,外人皆无从得知。 恰才脑中一闪而过的灵光,倒是让他想起了什么。 在白蔻的记忆里,的确是存在着这么一件东西,能够逆转时间,让人回到过去。 可惜的是,白蔻对于这一点的认知,只来自于那位著书人的口述,并不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单纯的知道有这么一件东西的存在。 而她之所以会记得这一点,完全是因为原著中,闻人异为了救回一位为救他而死的女修,历经万千,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件法宝,回到了过去,改变了那女修惨死的宿命,成功拯救了自己心里的白月光。 那件东西,指的莫非就是轮回之境么? 想到从白蔻那得知的所谓“原著”中的某些不合常理之处,苍麒暂且将心底的那一丝疑虑压下,转而问起其他,既然轮回之境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而旒雩又正好知道钥匙的下落,为什么不自行前往。,而是要讲钥匙交于他们之手——他并以为关于轮回之境的消息,是旒雩醒来之后才知晓的不然侯昱丞在此地多年,不可能发现不了。 一个素来物交情的人,凭白就送人一份天大的机缘,谁都会多想。 旒雩微微蹙起眉,“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似轮回之境这种仙器,是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让人进入得,得在特定的时机才行。 正如苍麒所料,钥匙的事,她的确是早已知晓,但知道归知道,并不代表知道了就能进。 “钥匙一事,我亦是在秘境中得知。”就是那处传闻中是仙界掉落的一角,她和侯昱丞一齐进入得那个,说也来时凑巧,她竟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些与白帝有关之物,从而得知了钥匙的下落,还有溯回镜,就是后人炼制的仿品,只可惜,那人亦不曾亲眼所过真正的轮回之境,虽然溯回镜也是难得的法宝,究竟不及其一。 一直飘在边上,没什么存在感的司绍突然插口。“时机不对。” 旒雩无视了边上的阿飘,径自解释道,“仙器强大的威名在外,但所消耗的能量更是夸张。轮回之境内所留的灵石,并不足以支持其日常运作,所有基本都处于沉睡状态。” 这个可以理解,待机么…… 景黎想了想,问道,“仙子发现这些时,轮回之境尚在沉睡?” 司绍很是平淡的道,“相差甚远。” 旒雩点了点头,“我……”顿了顿,勉强加上了个“们”字,继续道,“就算拿到了钥匙,也无法进入,不单时机不对,亦无从得知地图的下落。” 这两项最关键的东西失效,她对轮回之境的兴趣自然大打折扣。 “……所以,仙子是因为发现了我身上带着琉璃壁,才会出手照拂?” 还把钥匙给了他们,难道轮到他们时机就到了? 景黎纳闷道,“仙子怎么能肯定我们能进轮回之境?” 旒雩肯定道,“万年之期将至,轮回之境重开,你二人有图钥在身。” 要是这样都还进不了,那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景黎:“……” 所以这所谓的轮回之境一万年才开一次么?! 仔细想想,旒雩他们是六千年前的人,如果真想要进入,还得等六千多年…… 这么长的时间,估计不是飞升就是陨落了……难怪这一个两个的都说时机不对…… 第322章 第三百二十二章 就在景黎对于轮回之境的万年之期极度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旒雩忽的换了个话题,指了指苍麒手中的钥匙,提醒他们道,还有另外半把钥匙下落不明,想要寻找到轮回之境的真谛,必须得将另外半把钥匙也找到才可以。 …… 这么说起来,其实那琉璃壁也不是完整的一块啊。 地图不是完整的,钥匙也不是完整的。 这种情况下,想要进轮回之境,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景黎边听着旒雩说一些她所知道的关于轮回之境的消息,边心不在焉的想着。 存在感莫名变得很低的司绍偶尔插话补充一二,待旒雩终于闭了口,再没什么可交代的之后,景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旒雩两人并没有让他们去做什么。 这和他设想中的并不一样,就算心底觉得轮回之境这件仙器的作用有点…… 但被人就这么不需要回报的将一场大机缘送到面前,还是会不自在。 而且旒雩现在也从菩提古树中苏醒了,正好可以赶上趟,完全没必要把钥匙给他们的。 “仙子何不自行前往一趟?” 这么想着,景黎也这么问了。“仙子难道无意去轮回之境中一探究竟?” 要说旒雩对轮回之境一点都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但以她的秉性,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会对于有机会得到的人做什么——当然,如果对象是侯昱丞,则另当别论。 应该说,从当初在那处秘境中得知了轮回之境的消息后,她就打消了念头,之想着等出了秘境之后,回去交给师门,待数千年之后,有出息的后辈弟子寻找线索前往,倘或能有幸有所斩获,也算的上是对师门有所贡献了。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肉身消弭,元神受到重创的瞬间,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消逝在天地间,留不下一点痕迹,却不料,走了那么久的霉运,终于得见老天开眼了一回,许了她一线生机。 严格说起来,她在沉睡在菩提古树中的这些岁月里,虽然还保留有一丝微弱的意识,但其实更多的,其实都白雾迷离。 就算后来苏醒了,力量也恢复了,可心里的欲念却更加的寡淡了。 她本来就是个顺遂自然的性子,凡事不喜强求,在菩提古树里沉睡了好几千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走过了无数个轮回,本就无争的性子,越发的淡薄了。 若是她肉身尚在,人魂合一,说不得会跟着景黎他们一同前往,但既然现在连肉身都尚未得,这念头还没冒头就熄了。 再者,她知晓钥匙下落时,便不是轮回之境开启之时,六千年后,轮回之境即将重开之际,再见到身怀琉璃壁而来的景黎,难免有种命定之感。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去抢夺本就无缘的福祉。 一路行来,也认识了不少人,但像旒雩这样的,真的少见。 想想侯昱丞的妄孽,还有司绍身上还若有似无的灰淡,再反观虽还未拥有肉身,但神魂凝实饱满,灵光湛然的旒雩,景黎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果然之感。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三人中,能走的最远的必然是旒雩,纵然其余两人亦是天资不凡,但论其心境,真的差旒雩远亦。 就算旒雩给的坦然,但就这么接下,还是烫手的很。 景黎将神识深入储物戒指里,细细翻找着,现在对旒雩来说,最需要的,应当是一具肉身,想也不知道她不屑去做那等夺舍之事,那便唯有重铸一途。 那些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罕见,但与之作用相近的,却还是有的。 正当景黎满头翻找之际,一团绿光在苍麒手掌中乍现。 旒雩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菩提之心,怔了一瞬后,失笑摇头,未及苍麒开口,便先道,“你们在菩提古树内待了百年不假,可我也待了六千年之久,三千年一轮回,你既得了,我又岂会没有。” 言毕,袖中绿芒一闪,正是又一颗菩提之心。 苍麒略一思忖,“可是还差什么?” 只有菩提之心必然是不够的,不然旒雩也不会将这东西干放着不用了。 “我肉身被毁的太彻底,不曾留下一丝一毫。”谈及此事,旒雩微微蹙了蹙眉,“菩提之心生机满盈不假,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现在只得残魂,无法承接这满满生机。” 也就是说,当初没留下一点骨肉,所以现在就是想再重铸肉身,也没样本的意思么? 照旒雩所言,连菩提之心都这样了,其他的那些肉白骨的灵药岂非也一样?肉白骨,肉白骨,首先,得有根白骨么…… 事情一下子变得更加棘手起来。 景黎绞尽脑汁的在脑海中回想着那些曾经翻阅过的典籍,想从中找出一两个主意,心中正急,冷不丁听见苍麒的声音,反应半了半拍,顿了顿,迟疑的抬了抬眼,“师兄?” 苍麒手中托着一只木匣,那木匣看着略有几分眼熟。 “此物为师弟所寻,欲为我疗伤,我已大好,能否将其转赠于前辈?” 景黎这才反应过来那只木匣里装的是什么,当初苍麒为了替自己挡雷劫,硬抗了六九天雷,导致金丹碎裂,为了苍麒能够恢复如初,不远万里跑去了远海江平岛,去寻那变种的千幻珈蓝子,很是费尽了一番波折后,终于将千幻珈蓝拿到手,只是因千幻珈蓝还未结子,而不曾送出;再之后,还没等千幻珈蓝子成熟,就遇见了田家老祖的截杀,最后苍麒走火入魔,生生重塑了金丹,这千幻珈蓝子反而没了用武之地。 虽是如此,不过他事后还是讲千幻珈蓝子交给了苍麒,过后就将这事给忘了,以至于乍一眼看见到那木匣,还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可以啊。全凭师兄的意思。” 景黎点了点头,东西他早就交给了苍麒,想要如何处置,都是对方的自由,很不必再来过问自己。 师弟送自己的东西,当然要先问过师弟。 景黎为了拿到千幻珈蓝很是费了一番波折,若非其他灵药对旒雩无效,他是不会动用这东西的。 接过千幻珈蓝子的旒雩眼中露出一丝好奇,没想到这两人身上竟然还真的有自己所需之物。 弄清楚这灵药的用途功效后,旒雩皎洁如月的脸庞也不禁带上了笑意——这千幻珈蓝子,对她来说正是得用,待服下此物后,再用菩提之心为基,再不必为肉身之事而烦恼。 如此一来,双方皆是满意。 旒雩道,“我观你二人,应是宗派弟子,在菩提古树中停留了百年之久,怕是你们师长都很挂怀,湖底有一处传送阵,你们可由此出去。” 这话正是说到了两人心坎里,不单是怕师尊担忧,要知道,他们当时落入秘境时,魔族正对归一门下手啊,一百年过去,也不知外面的形式究竟如何,心中惦记于此,此间事了,便急着想回宗门去,一看究竟。 旒雩抬起手臂,云袖从手背上滑落,纤指在半空画出一道圆弧,平静的湖面就像被人拿利器从中间分割成了两半,向着两侧退去。 不多时,就露出了深逾百丈的湖底。 湖底没什么淤泥,而是铺着一层红褐色的砂石,一个一看就颇有历史的传送阵就刻画在那层红褐色之上。 应该放置灵石的凹槽里零散的放着几块灰扑扑的石头,是已经失去了灵气的灵石。 苍麒抬手,打出一道灵光。 重新镶入了灵石的传送阵如扫去了尘埃的明珠,瞬时变得鲜活明亮起来。 在灵石的作用下,阵法图上亮起道道深浅不一的灵光,拉成一道直直的光柱,没入了头顶的虚无。 旒雩抬了抬手,一道阶梯出现在岸边,一路向下延伸,直通湖底,转身,笑着与景黎两人道别,“去吧。” 听见景黎问她日后可有出去的打算,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她又非厌世之人,待肉身重铸,神魂与肉身契合之后,自然是要出去看看的,六千年后的修真界是何等光景,她也有些许好奇。 景黎与苍麒一齐走到阶梯边,才想下去,忽的脚下一顿。“咦?” 旒雩看着他,美目中露出一丝疑惑。“?” 景黎挠了挠下巴,有些莫名。“是错觉吗?我总觉得好似忘了什么……” …… * 某间石室内—— 胡一州恍如掉入米缸里的老鼠,一脸幸福的往自个储物袋里塞着各种珍宝。 那位仙子真是个好人啊,这满满一屋子的宝贝,都是他的了,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真是脚底下都在打飘,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绒茸怖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212:51:45 绒茸怖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212:53:16 绒茸怖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212:53:40 绒茸怖安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3-1214:39:37 绒茸怖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214:40:28 绒茸怖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214:41:01 谢谢绒茸怖安的霸王票,么么哒(づ ̄3 ̄)づ╭?~ 第323章 第三百二十三章 久不曾经历的失重感传来,片刻的黑暗之后,眼皮感受到了光的热度。 景黎睁开眼,看向这个百年未见的世界。 焦黑的泥土混杂着腥味以不容抗拒之资跃入眼帘。 “嘿!这还有一个!” 意外响起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嗜血的暴虐。 破空声从身后传来,景黎不及多想,旋身一掌拍出,就听见“噗”的一声,一个人影宛如破碎的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这么弱,还学人偷袭。 “老四!” 一声怒吼在来人落地之后响起,紧随其后的是滚滚落雷之声。 只可惜,连目标的身都没近到,就和他兄弟做了伴。 这两人从出现到被解决,全程用时不超过三秒。 身上穿着一身色彩斑斓的毛皮衣裳,手里提着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大刀,软趴趴的倒在焦黑的土地上,没了动静。 这种有别于常人的着装,看着不太像是哪个门派的弟子,该是两个散修,但从现场,还有对方发现他们时的话,可以推论出,这地方刚遭受过什么。 不等景黎有所动作,面前就先出现了一幅投影,投射出这片土地上不久前所发生的事。 从脚下泥土的焦黑程度与腥味,推测出了大致时间,知道可能用回溯之术查看,不必对来者使用搜魂术那般麻烦,苍麒出手就没有留情,而直接送了那人去见了他兄弟。 回溯之术有局限,不能回溯太久之前的事,且只能作用于被施术之地,这两样看似严苛的限定,对于景黎两人来说,算不上是麻烦——因为从投影里的画面,足够他们管中窥豹,了解大概。 不久之前,这片土地刚经历过一场火烧,这便是这满地焦黑的由来了;而那个逃经此处,最后却还是不幸惨遭了毒手的年轻人,则是让他们更清楚的认知了事情的特殊。 投影中,一路狼狈逃至此处,一身青衣好似在灰堆里打过滚,快要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年轻人正跌跌撞撞的跄踉前行,眼看着就快要逃出投影的界面,却被来自背后的一道冷光给打倒在地。 年轻人的脸上悲愤、恼怒、不甘还有绝望掺杂在了一起,糅合成了一个扭曲的形态。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渐渐进入了画面,面上带着轻蔑的嘲笑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倒是和不远处躺在一块的两个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跑什么跑,不是兄弟情深么?这就送你去见他们。”】 和一身褴褛,神态疲怠的跌倒在地的年轻人不同,站立着的男人意气风发,好似全然不将眼前的人放在眼里,事实也的确如此。 男人毫不顾忌年轻人惨白的脸色,极尽嘲讽之能事,话语里字字诛心,句句戳中年轻人的软肋,最后在对方暴怒而起,想要对之同归于尽时,又一次毫不留情的碾碎了对方的希望。 手起,刀落。 一具身体软趴趴的倒下。 愤怒在那张年轻的脸上永远定格。 …… * 虽然不清楚是哪个门派,但从着装上来看,应该是个宗派弟子。 而那个施暴者一共两次出手,第一次他们只瞧见了一道突如其来的冷光;第二次,是带着灵力的全力一刀,干净利落,没有显露出任何的信息,不好判定来历。 但从两人的对话间,还是能够听出,那年轻人与同伴是途径此地时突然遭到了埋伏,双方实力差距过大,以至于最后被加害的一方全军覆没。 这伙人不像是临时起意的劫道者,倒像是早早得了消息,知道目标会打这经过,才故意提早一步来到这里,蹲点埋伏的。 也不知道这帮年轻人是怎么惹上这波人的,其他人的下场虽然没亲眼看见,然从刚才那男人口中吐出来得内容来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画面中的男人打了个响指,一条火线自他脚下,向年轻人倒卧的地位延伸,转眼就吞噬了整片草地。 男人没有多留,在年轻人的身体葬身火海之后,就抬脚离开了此地。 景黎望了眼不远处的某处,正是画面中,年轻人倒下的位置,那里现在只有焦黑,根本看不出曾经存在过什么。 “下这般狠手,也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 景黎看着苍麒抬手收回投影,露出了地上的两个人影,有些唏嘘。 苍麒却摇了摇头,“未必是私怨。” “?”景黎愣了一下,“难道是门派间的纠纷?可我看这帮人,实在是不像是宗派中人。” 倒也不光光是因为他们的那身毛皮衣服,而是这几人身上的那种邪佞的气息,总给人一种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感觉,和赏罚分明,规章严谨的宗派格格不入。 “哇!两位师兄!你们竟然就这么把我给扔下了!!!” 气恼中难掩悲愤的嚎叫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景黎两人同时转回过身,就见他们身后的传送阵冒着灵光,而站在阵法中间的人,正一脸控诉的看着两人,神色间很有些委屈。“亏我还一直等着你们呢。 景黎:“……” 良心上稍稍的有些过意不去。 这会看见了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到底是忘了什么了。 胡一州被气的哇哇大叫着从传送阵里跳了出来,对着两个抛弃了队友,独自上路的同伴表达了强烈的不满与控诉。“幸好不是所有人都忘了我!如果不是仙子还记得我,把我从石室里放出来,我还不知道要在下面待多久呢!” 景黎:“……” 不,胡师弟你并没有猜错,的确是所有人都不小心把你给忘了;至于旒雩打开了石室放人什么的…… 回想了一下下面的格局,景黎更相信是旒雩在折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发现了那扇紧闭着的大门,觉得奇怪才会打开,也顺便放出了里面的人。 不然,在他们走时,旒雩就把人给放出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胡一州出来的时间来看,旒雩的动作还是挺快的么,估计是急着回菩提古树那重铸肉身,咳。 还没有点亮读心术技能的胡一州犹在控诉,冷不丁听见苍麒叫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喉咙动了几下,缩了缩脖子,脸上带着茫然。“苍师兄?” 苍麒眼神冷漠的一剑洞穿了偷袭者的肩胛骨,无力为继的手臂再握不住刀柄,“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那一剑几乎是擦着胡一州的耳朵过去的,一根被剑气斩断了的发丝飘过眼前时,胡一州还 心中有些惴惴,难道是控诉过了头,起到反效果了? 还没等他想出补救的办法,就听见了身后金戈落地的动静,总是慢上半拍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僵硬着将脖子一寸寸的向后扭动,在看见距离自己不过两尺远,面容狰狞的偷袭者时,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嗷”的一声惨叫,飞快的跳离了原地,蹿到了景黎身后,很是后怕。 “哇!这家伙是谁啊!竟然想要偷袭我!” 而自己竟然毫无所觉,试想了一下如果苍麒没出手,自己的脖子现在会不会已经搬了家的画面,胡一州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亏他还觉得在地下待了百年,修为大有精进,没想到才一出来,就被打了脸,整个人都有些蔫了。 这一回的偷袭者,景黎与苍麒都不觉得陌生——正是刚才在投影中出现,结果了那个年轻人的男人。 裘二飞快的吞下了一瓶丹药,又在右肩上点了两下,止住血,左掌向下一吸,砸落在地上的刀转眼就被吸回掌中。 刚才一见老三和老四的惨状,怒火上涌,不及多想就先动了手,不然反是自己吃了个大亏,身体上的疼痛让被仇恨与愤怒冲晕了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 裘二眯起眼睛看着数丈开外的三人,发现这几人是生面孔。 清河坊的那些人他虽然认不全,但眼前几人和那帮子稚嫩的小鬼的不同,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刚才出手的那个剑修……裘二心中忽的一个咯噔,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看透对方修为,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对方身上有掩盖自身修为的法宝;另一种,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而从刚才对方的那一手来看,很有可能是第二种。 背脊在不经意间紧绷,裘二勉强镇定心神,再看那剑修身边的修士,瞳孔又是一缩——他同样无法看透那人的修为。 冷汗渐渐从额角渗出,裘二喉间动了动,不明白这几人是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接到了什么消息,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对清河坊的小子们动手,才特意来此? 距离这最近的就是醉梦楼,可那帮家伙现在哪里还有空管别人家的闲事;可不是醉梦楼,在这块区域,又还有谁有那个胆子来坏他们的好事,总不至于是别的区域过来的…… 一个个念头兴起,又一个个被裘二推翻,在对方的威压下,再不复了行凶时的张狂,甚至,还在心中升起了一丝怯意。 作者有话要说:胡一州,悲愤的:师兄竟然就这么抛下我走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景黎:不会啊,不仅不会,还美滋滋的呢→_→ 紫陌离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421:59:56 谢谢紫陌离箫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 第324章 第三百二十四章 但要他打消报仇的念头,就此离开,也是不可能的,不远处躺着的两具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的尸体瞪圆了早已不复焦距的眼睛,. 裘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兄弟死于非命的悲痛与怒火,到底压过了心底那一丝莫名的心悸,双眼森冷的盯着眼前的三个人,“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 “噫——”胡一州心有戚戚焉的躲在景黎背后缩了缩脖子,觉得这人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明明是你偷袭我。” 真是不要脸。 景黎瞥了眼边上,对于胡一州抓重点的能力感到惊奇——这么明晃晃的两个人影,竟然还能无视到现在。 不过,他也没说过,确实是挺不要脸的,明明是他们劫道在前,偷袭在后,现在却一副受害者的嘴脸。 回溯术中的投影,将裘二的所言所行,都毫无保留的在他们面前重演,景黎当然不会对这么个人有好印象,尤其裘二现在这么一副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了好给他兄弟报仇的模样,似笑非笑的摩挲了一下下巴,“然后?” 瞧着景黎如此反应,裘二眉心立时挤出了好几道深刻的折痕,“然后?”他冷冷的嗤笑了一声,握住刀柄的手臂一转,又一次突然的发起了进攻。 “受死吧!” 裘二根本就没看清苍麒是几时,如何出的手,横砍出去的大刀陡然阻力大增,还没等他双手握刀,令人倍感压力的阻力都忽的不见了,只余下被震的生疼虎口,还有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的手掌。 “噗呲!——” 泛着寒光的刀尖深深的插入焦黑的土地,刀身因为这股力还隐隐的震动着。 裘二呆呆的看着那被风带起,撞在刀口,发出声响的刀坠,脑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断片,迟疑的扭转过头。 “太慢了。” 如果不是苍麒神色淡淡的说了这句话,裘二甚至都不能确定,究竟是谁出的手。 第一次,还能说是自己一时大意,不曾提防,才会着了对方道;可第二次,明明有了准备,却还是同样的结果,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究竟……是什么时候…… “噗!” 胡一州不给面子的嗤笑出声,还以为这偷袭的家伙有多厉害,结果在苍麒师兄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真是打脸啊。 在其他都没说哈的情况下,胡一州的这一声嗤笑在裘二的耳畔边被无限扩大,裘二面部的肌肉微微抽搐着,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炸开了毛的公鸡,暴喝一声,伸手一吸,将牢牢插入地面的大刀吸将过来,吸取教训,双手握刀的冲砍过去。 目标,胡一州。 还真是欺软怕硬,景黎摇了摇头,对于裘二的现实,却没有与之相配的眼力而无力吐槽。 一连两次都在同一个人身上失了手的裘二气沉丹田,一鼓作气的攻向目标,不单是因为被胡一州的嘲笑下了面子,也有想要借此扳回颜面的意思在内。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不过三,但当这个三真的出现的时候,又该如何收场。 裘二生性狂妄不假,但狂妄并不等于上赶着去送死。 现在发现,不单是那个剑修,能够轻而易举的挡下自己,就连站在他边上的那个小子,都能轻易化解自己的攻势,且动作间行云流水,一看便知是不曾使出全力的兴手之举。 双方这么明显的实力差距,他要是再不管不顾的跟个二愣子一样行事,他就是真的二愣子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现实令裘二不得不冷静下来,不再盲目出手,而是弄清楚这三人的来历,被毛皮所遮盖住的手,却偷偷的捏碎了一颗灵珠求救。 “你又是什么人?” 有胡一州这么个话痨在,打探消息自然是由他来代劳了。“我看你行踪鬼祟,出手狠辣,还这么会颠倒是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要是现在老实交代了,我两位师兄说不定还会考虑留你条小命,不然,哼哼……” 未尽的话里,难掩威胁之意。 见到这番话,裘二脸色微变,他是金丹后期,这一次的行动,本该是手到擒来的,谁知道,临了,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三个小子来,这三人既然是师兄弟,那背后定有师门撑腰。 别的地方不敢说,但这片区域的情况,他们还是很清楚的,从来没听说有这周围有这般的弟子,便是醉梦楼的大弟子,也远达不到这程度。 这三个小子,应该是从别的地界过来的,现如今战乱纷起,四处行走的人多的是,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想到上头刚吩咐下来的事,从来都喜欢用拳头说话的裘二再接连吃瘪后,也不得不多思量一番,难道说,是哪个大宗派派了人过来? 他们四兄弟的实力,在这块区域能够随心所欲,但如果真的有哪个大势力,派了人过来,他心中还真有点虚。 瞟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景黎两人,裘二心中紧了紧,这事得尽快向上头报信才行,借着拂袖子的动作来平复了一下心情,故意冷哼道,“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历,到了这地界,就是龙也得给我盘着。” “哇,这么嚣张……” 胡一州直觉此人有病,竟然在明知打不过他们的情况下,还敢这么张狂,莫非是有什么后手?眼睛余光终于瞥见了一边的躺尸二人组的胡一州故意刺激对方。 “不如你先盘一个给我们瞧瞧?” 话音还未落尽,一阵狂风平地而起,一阵威压铺盖而来,带着滚滚暴喝。 “混账!哪里来得黄毛小儿,安敢在我面前这般猖狂!” 那暴喝响起的同时,胡一州就觉得耳朵一阵刺痛,来人的修为在他之上,根本就不在一个阶层上,这般刻意的以势压人,用威压来镇他,他便吃了亏,体内的气血一阵上涌,太阳穴生疼,耳中更是耳鸣不断。 就在他难受,咬紧牙关强撑之际,忽觉身上一轻,那股压迫着他的威压已不翼而飞,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 正抬眼,就见一只手伸到面前,一只白色的玉屏正静置其中。 景黎侧过脸,“还好吗?” 胡一州眨了眨眼睛,很是感动,“虽然景师兄你抛弃了我一次,但是我决定原谅你了。” 景黎:“……”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宽宏大量了啊…… 在狂风中落下的男人,穿着与裘二三人如出一辙的毛皮衣服,一身的气势,却比那三人全部加起来都要强盛,再听裘二激动的口喊“大哥”,不难猜出来的是谁。 “大哥,这三个小子……” 裘大摆了摆手,止住了裘二的下半截话,淡淡的瞥了眼化去了自己的威压,救了那个金丹期的小子一把的景黎,目光毫不掩饰的在后者身上垂涎的停留了一会。 苍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眸子中,终于掠过一抹森然的杀意。 这等直白到毫不掩饰的目光,令景黎微微皱了皱眉,没等他说话,对面的裘大就微微变了脸色,只裘二还不觉,自觉救兵已到,不必再有顾忌,又恢复了先时的张扬,对着自己的大哥道,“大哥,这几个小子猖狂的很,老三老四就是一时不察,才会遭了这几个小子的毒手!!” 裘大的眼下的肌肉微微抽了抽,他当然也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但刚才…… 裘大终于收回了那肆无忌惮的目光,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那白毛小子身边的剑修,这一看,瞳孔猛地一缩——他竟然,瞧不出那剑修的修为! 身为元婴中期的高手,在这地界,就连醉梦楼的楼主,都不敢跟自己硬来,是以他在赶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把这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放在眼里。 谁知道…… 看不出一个人的修为,也不外乎两种情况,如果自己刚才没有吃亏,他当然是觉得这小子身上有什么好料的,但现在,他却不得不多想一分。 裘大心里已经直觉不妥,偏裘二还不明缘由,一心盼着自己大哥做主,给眼前的三个小子好看。 “刚才的得意劲呢?怎么现在变哑巴了?”裘二不屑的扯了扯嘴角,盯着让自己一再吃亏的苍麒,眼瞳中悄悄的掠过一抹寒光,不怀好意的道,“刚才,你说我速度慢?却不知,你与我大哥相比又如何。” 裘二的这一句挑衅的话里,其实已经说明了不少的信息。 没有漏看裘二肩膀与手臂上的伤的裘大心中又是一动,裘二……在这剑修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么? 正在裘大暗自思忖之时,就听见淡淡的声音,忽然缓缓的在耳边响起—— “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多天没更新,不好意思,实在是三次元没时间,每天都加班。 有两个同事住院了,她们的活现在都是我兼着,本来割痔疮的那个前两天出院的,结果这家伙作死的没忍住嘴馋啃了个鸡爪,又悲剧了,也是一个大写的服气,真想拿一筐鸡爪子砸死她...... 我感觉自己已经是只废喵了,不过接下来两天,应该能轻松点了,因为今天我自己也晕倒进医院了_(:3」∠)_ 领导表示让我先好好休息...... 第325章 第三百二十五章 闻言,裘大先是一愣,旋即又被对面这小子的狂妄给气笑了,真以为自己怕了他不成? 就算这小子真有什么手段,这些在宗门里娇生惯养着的小少爷们又岂会是他们这种亡命之徒的对手,呵。《乐〈文《 一抹狰狞的笑意,在嘴角缓缓拉起,“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裘大偏过头,对自己兄弟关照道,“老二,你且退后些。”也免得一会动起手来,被波及到,毕竟自己没有打算留手。 心知前者是怕自己被误伤,裘二笑着点了点头,果然依言退开了去,还不忘道,“大哥不必留手,合该给这些小子一点厉害瞧瞧。”又嘲讽的看了眼对面,仿佛已经见到了他们的惨况。 修为不够,看不出裘大底细的胡一州有些担心——这一个看起来可比他那个喜欢偷袭的兄弟厉害的多,不知苍师兄会不会吃亏。 他倒是知道苍麒两人现在的境界,但是因为后者平时的气息都有所收敛,不似裘大这般刻意外放,达到震慑他人的效果,才在裘大手上吃了个亏的胡一州一时间也不敢断定,双方究竟是哪一边技高一筹。 不过,既然苍师兄应下了,那心里,应该也是有底的吧…… 这么一想,胡一州的实现忍不住又开始向侧前方瞄去。 微抬的下巴勾勒出完美的弧度,从侧边望去,越发显得丰神俊秀。胡一州目光滴溜溜的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心中纳闷,怎么感觉……苍师兄的眼神……有点可怕,好似动了怒? 困惑的在脑中转了一圈,对面这么嚣张,会觉得不爽也说得过去,胡一州歪了歪脑袋,很快就将这件小事抛到了脑后,开始给同伴鼓劲,“苍师兄小心啊,他兄弟惯会偷袭,说不定他也……” 一打开了话匣子就闭不上嘴的胡一州无视于裘大沉下的脸色,噼里啪啦如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通,然后被裘二面容狰狞的打断了,“闭嘴!” 后知后觉的想到裘大的可怕之处的胡一州背脊一凉,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而裘大也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鼻子里哼了一声,阴笑道,“小子,受死吧!” 就此拉开了战局。 …… 姿态摆的有多高,落败的就有多快。 那头裘大一振衣摆,提刀看来,白光惊鸿一闪,就听“哐当”一声,继裘二的刀吃了一嘴泥后,裘大的爱刀也跟着享受一下了泥土的芬芳。 一息之间,胜败定论。 这一交手过程如此之短暂,以至于在场人都没能反应过来——这、这就…….完了? 胡一州长大了嘴,呆若木鸡的看向那帮柄深入黑土,只露出一个光秃秃的刀柄的大刀,懵逼了。 和他一样不敢置信的还有裘二,他是找救兵来替自己扳回场子的,结果救兵败的比自己还快是什么情况? 手中已空无一物,却还维持着挥刀的姿势的裘大的反应,比起他兄弟,可是快的多,在最初的那一愣后,很快就重新定下心神,也不再去管那刀,直接暴掠而起,十指曲成爪状,向着苍麒的头部猛抓而去。 这一记突袭并没有让苍麒乱了分寸,反而身形一闪,很是从容的闪避开。 眼看着这一记又要落空的裘大非但没有恼怒,面上反而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还在半空中的身子硬生生的改变了方向,将整个上半身扭转了过来,封住对手后路,随即闷哼一声,放出一柄元神锥子,冲着苍麒的元神刺去。 ……为什么总有人想要对他家师兄的元神出手。 又一次目睹了对手是如何作死的景黎简直没眼看。 胡一州因为看不透裘大的底细,所以担心,但他和同样已是元婴后期巅峰的苍麒却看得分明,裘大的水平虽然比他的那几个兄弟都要高出一截,但作为一个元婴中期,并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比起观看裘大的花样作死式的惨败,他还是对自家师兄的情绪变化更为在意。 很难得看见他家师兄这个样子啊,想到苍麒之所以动怒的缘由,景黎挠了挠脸,在心底默默的给裘大点了支蜡。 僵直了的身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扬起了一阵尘土飞灰,再没了气息。 大睁着的圆眸里还保留着主人在生命最后的那丝震惊与不甘。 从开始到结束,全程用时不过十息。 不愿接受这一现实的裘二飞快的跑到裘大的尸体边,试图将其唤醒,而已经涣散了的瞳孔,注定了他的举动只是徒劳。 胡一州看向苍麒的眼神已经不能用膜拜来形容——这娃的眼睛里直接开始冒星星了。 他单知道九华宗的这位大师兄厉害,却没想到会厉害到这种程度,真是瞬间感觉安全感爆棚啊。 景黎走到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对帅之一字新定义的自家师兄身旁,微笑着问道,“师兄可有发现?” 其他人都以为在裘大放出元神锥后,苍麒花了几息时间才将其反压住,只有他清楚的知道,裘大的元神力在苍麒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之所以会耽搁了一下,怕是因为苍麒顺藤摸瓜的,借着元神锥,进入了裘大的识海,了解了一些想要知道的情报。 苍麒也不意外景黎会有此一问,他本就没觉得能瞒过他,遂微微颔首,“略有所得。” 又见景黎歪着脑袋望着自己,眼中还带着一丝促狭,苍麒回望,“?” 两人的视线理所当然的碰触到了一处,景黎一本正经道,“多谢师兄帮我出气。” 弯起的眼睛里是遮盖不住的笑意。 “又淘气。” 苍麒抬起手,屈指在眼前人脑门上轻弹了一下,动作间却带着亲昵。 景黎抓住那只准备撤回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顺势握住,站在阳光下微微的笑,苍麒反握住掌中的手,刚才因为裘大的眼神而不虞的心情,都不自觉的好了起来。 站在一边,莫名的感觉自己好像被隔离了的胡一州挠了挠头,纠结要不要去提醒一下两位师兄,那边还有个双目赤红的裘二,意图不明呢,是不是麻烦苍师兄也顺手一下。 一天之内,就痛失了三位兄弟的裘二悲愤交加。 他们四兄弟自踏上修行之路,就一直相伴左右,从来都是同仇敌忾,联手杀敌,谁承想,这么一桩手到擒来的轻松差事,竟然会叫他与兄弟们阴阳相隔,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不会原谅这几个小子,但他同样清楚,现在的自己,可能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就连大哥都在那个剑修小子手下败的如此之彻底,比大哥更是不及的他,又会好到哪里去。 他想要报仇,而仇人近在眼前,他却没有能力为自己的兄弟们讨回公道,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扎心的了。 裘二抖着手,替裘大合上了双目,充血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苍麒的背影,半晌,深提起一口气,缓缓的将手上的人放下,半侧过脸,看向来时的路,余光瞥见苍麒正在与景黎说话,而胡一州一脸纠结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都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目光一闪,有了动作——现在的他,凭自己一个人报不了仇,但把这几个小子的消息告诉上头,这种坏了他们好事的小蚂蚱,自然有的是人会来收拾他们。大哥、三弟、四弟,等我回来! “来了,还想走?” 放虎归山这种蠢事,景黎是绝对不会做的。 虽然裘二是否达到“虎”的标准还有待商榷,但放任最自己仇恨深重的人走,他还没这么笨,不管裘二是想要回去搬救兵,还是秉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念头,就此找个地方闭关苦练,留待日后再战,他都不会给自己留下这种隐患。 他是在听苍麒谈及从裘大那知道的消息不假,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放空了意识,不对裘二设防——又不是瞎子,这么大一个隐患跟个大号土豆似得蹲在那,怎么可能会注意不到。 对于在陌生地界,习惯性神识外放的景黎来说,别说是三丈开外的裘二的小动作,就算是百里之外的情况为何,他都能及时掌握。 只听得一声入肉声响,背对着他们,意欲逃离的裘二的胸腔被刺了个对穿。 随即,血花迸溅。 一心想要为兄弟们报仇的裘二最终倒在了离他的兄弟们几丈之远的土地上,焦黑的泥土将鲜红色的血液掩盖,只能闻到血腥,却不见血色。 景黎伸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弧,几具尸体所躺之处的焦黑色地面忽的下沉,将裘式兄弟拉入其中,在他们陷下去后,坑洞周围的泥土自动补全填平了凹陷,再不会有人知道这土地下面埋着什么…… 第326章 第三百二十六章 离开那片土地后,景黎三人一路向北而行,飞行了约莫半天光景,一座城池就跳进了他们的眼帘,城门尚算威武,但从蒙上烟尘的牌匾到石墙上的青苔,无一不显露出一种衰败之相。 他们并没有在此停留,从城池上空飞掠而过时,景黎下意识瞥了眼城内,和他以前去过的那些城池一样,街面上的人流量颇大,却还是难掩一股萧败之感。 裘大想要用元神锥对付苍麒,却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有把苍麒重创,反而是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了进去,还白送了苍麒一堆情报。 从裘大的意识中,他们终于知道了如今的修真界是个什么状况。 在他们落入地底之前,魔族就已经不甘寂寞的频频动作,许多小宗派都因此而遭了秧,一百年过去,道魔之争非但没有较出高下,反而是越演越烈。 如今的东陵州,因为双方的争斗,已经被划分成了两部分,以无境深渊为界,西北面已彻底落入魔族掌控之下。 这百年间,东陵州上纷争不断,不单是道魔两家相争,魔族的肆意妄为也令得妖族与魔族势如水火,结下死仇。 许多的势力在战火中瓦解,又有更多的在兴起。 在有了共同的敌人的情况下,那些宗派势力倒是空前的团结了起来,一些相互间有旧怨的势力,都暂时达成了统一战线,组成联盟,只等将驱魔大计完成后,再来计较彼此间的旧账;乃至于久闭不出,罕与修士们联系的妖族,在某些时候,也愿意与后者互帮互助一把。 东陵州既被一分为二,两者中间就定有界限,无境深渊周边固然险恶,不会有人想不开的在那地方生活,但东陵州幅员辽阔,切半而治,总有在中间线附近生存的人。在道魔之争日益严峻的前提下,处于中间地段的那些人,日子就变得极不好过起来。 道盟的人不可能顾及到东陵州的所有角落,总有一些地方的人,生存于魔族的压迫之下。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这么一处灰色的中间地带。 这里山明水秀,风景秀丽,但并不是什么天地灵气汇聚之地,在这地界上,实力最为强横的,便是醉梦楼,楼主乃是一位元婴后期巅峰修士,加上楼中一位元婴中期的长老,三位金丹修士,有这样的底气,加上地域相对偏僻,没什么外来势力介入,足够她们坐稳当地第一把交椅。 直到魔族的到来。 就像妖族为了除魔,而和修士们走近一样;魔族的阵营中,也有许多曾经的修士的投靠,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景黎两人最为熟知的玄天宗,昔日修真界三巨头之一公然反叛,与魔族同流合污,遭人谩骂的同时,也让人不得不认清楚现实,玄天宗敢反,自有其底气,除了被魔族奉为座上贵宾之外,更是带走了不少依附于其的门派,要知道玄天宗过去作为修真界的第一流势力,依附它的并不单单只有那些小门小派,一二流的实力,也不少。 又有魔族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在前,玄天宗等威逼利诱在后,在后来的数十年间,也间或有一些人或势力变节,选择了对立面。 就好比裘氏兄弟,本来只是一伙惯常杀人劫宝,心术不正的散修,在被魔族的人找上门后,连一丝挣扎都没有的就乖乖上了贼船,成为了魔族手里的刀。 前面说过,这地界并不算什么风水宝地,所以大势力都看不上,鲜有外来踢馆者的情况下,醉梦楼牢牢的把持住了此地的绝对控制权;也正是因为如此,魔族在派人来蚕食中间线上的小蚂蚁时,并没有派什么高手前来,只是打发了裘氏兄弟,并一些手下过来收拾烂摊子。 此地并不只醉梦楼一家修真门派,还有清河坊等几个门派,裘氏兄弟人数不占优势,但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机动灵活,神出鬼没的,令人防不胜防。 醉梦楼有两位元婴坐镇,楼主修为更是比裘大略高一筹,遂裘氏兄弟并没有直接拿它开刀,而是一步步的将那些个依附于它的势力挨个端了。 而醉梦楼楼主显然也很清楚,裘大等人不直接找上她的缘由,更清楚一旦自己出了什么意外,楼中剩下的那位长老根本不是裘大的对手,到时候整个醉梦楼都会落于对方之手,因此,行事间很有些投鼠忌器。 同样的,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下,裘大也不敢直接与醉梦楼楼主硬对硬的来上一场,怕遭到对方疯狂反扑——反正继续这么耗下去,最后倒霉的绝对不会是自己。 双方就这么诡异的僵持了几年,终于,有人坐不住了——裘氏兄弟上头的那人想到这桩事拖了这么久还没解决,直接定下了最后的期限;而醉梦楼亦在同盟日渐减少,形势每况愈下,发出去的求助信也终于得到了回信。 景黎两人在投影中所见,遭了裘二毒手的就是清河坊的内门弟子,他们一行人奉师命前往一处镇子,想要救回数日前,为救镇上百姓而被一个魔族抓走的同门,谁承想,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此时他们向北而行,便是准备去醉梦楼那边一探究竟,从裘大的记忆中可以知道,他们上头的那个人,因为不满他们的磨蹭,在下达了最后期限的同时,也另派了几个人前来助裘大等人一臂之力,而那打头阵的,也是一位元婴后期,算算时间,现在怕是已经对醉梦楼下起手了。 循着从裘大记忆中得知的大致方位,三人继续北行,最后赶在未时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醉梦楼之所以叫醉梦楼,倒不是说他们的门派所在就是一座楼,而是驻扎地有一块奇石,与楼阁仿若,巧夺天工,故因此而得名。 见到前方那一块高耸入云,形状奇特的紫檀色大石,景黎便知,他们已经到了醉梦楼的地界了。 山下有护山大阵,却不见有守门的弟子,三人略觉奇怪。 胡一州四下张望了一下,都没瞧见有什么人影,“会不会是我们来晚了?醉梦楼的人已经被那什么了?” 要不然怎么连山门前都没人了,不过,好像没瞧见什么尸体…… “应该不至于吧……” 景黎略有些迟疑的算了算,在路上花了半天时间,不会这么巧吧? 但这附近,还真有些打斗的痕迹。 “护山大阵尚在。”苍麒观察了片刻,打消了景黎两人心里的消极猜想,“魔族若果真得手,不会只留下这点痕迹。” 景黎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就算是魔族用了什么下作的办法投毒什么的,这地方也不会还保留的这么好。 不过,究竟如何,还是等进去瞧了才知道,现在连个守门弟子都找不见,景黎正想着怎么在不惊动醉梦楼护山大阵的情况下,通知他们有人拜访,就听见苍麒忽道,“有人来了。” 景黎循着苍麒所望的方向看去,就见个小黑点远远的从天边飞来,待离得进了,那小黑点便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分为四,再细数了数,正好四个,行动间颇有些仓促,似在赶时间。 领头的是位樱草色襦裙的女子,鬓发如云,因飞的急了,两鬓边散落的发丝尽数向后扬起,估计是注意到了他们几个,微侧过头,与身后的同伴说着什么。 除了她以外,另外三个女子虽发型钗饰不同,衣裳却很是相像,看着是制式的,在注意到他们三人后,四人呈雁形阵散开,速度比之刚才,稍慢上了一些,但也没让景黎三人等太久,过了一盏茶时间,都已飞到了眼前。 四位女子在距离景黎等人两丈之处停下,却并没有落下。 “不知几位道友……” 为首的那位女修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三人,瞳孔猛地一缩,刚才离得远,不曾看得分明,现在当面瞧了,才发觉这三人中竟有两人的修为她无法看透,言语间不由更谨慎了一分。“……来我醉梦楼所谓何故?” 虽然这三人看着不像是那等宵小之辈,但近来那起子魔头越发下作,叫人不得不防。 果然是醉梦楼的弟子。 景黎将遇见裘氏兄弟一事大致说了一下,女修初时还将信将疑,待听到清河坊的那些弟子尽数遭了裘氏兄弟毒手,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悲切之色,半空中的几个醉梦楼弟子听了,亦是忍不住失声惊呼;再听景黎说到裘氏兄弟全都得了果报,不能再继续兴风作浪,无不交手称快,口中连声道,“该!” 听景黎将来意说明,为首者面上一喜,但心中仍有一丝迟疑,无怪她如此,实在是被那些个魔头给弄怕了,不久前,还有个魔头冒充了一个小派弟子前来求救,若非领队师姐多留了个心眼,当机立断,怕是被那魔头骗出去的一小队人都回不来了。 这会听到景黎几人主动上门来帮忙,高兴是高兴,但如何确定他们的身份没问题,却着实是个问题。 而就这么放着不管,更是不行,如果他们所言皆属实,那就更不能轻易得罪了——裘大可是元婴后期,都折在了这几人手上,那这几个人又该是何等能耐? 面上欢喜,实则脑中飞快的盘算了一番得失,遂有意试探道,“三位道友如若能来助我等一臂之力,我醉梦楼上下无不感激,还不知几位道友师承……?” 三个人里有两个都穿着便服,就一个穿的像是制式,她却认不出究竟是哪一派的。 “我与师兄师承九华宗,胡师弟乃归一门弟子。” 九华宗与归一门都是屹立了数千年的大宗派,不过百年,自然健在,且依旧是领头羊的位置。 女修:“……” 九华宗和归一门那必然是听说过的,毕竟是超一流的大宗派,可问题是,她又没见过这两个宗门的人,这叫她如何判断是真是假。 是真的那是撞了大运了,若是假的……那这些魔头胆子也忒大了,这都敢冒充…… 景黎等了片刻,都没等到对方下文,正诧异间,忽间一位紫衣佳人翩然从醉梦楼山门内走来,巧笑倩兮地开口,“有劳三位道友远道而来,这边请。” 半空中的那三个女修一见来门,俱欢喜的凑上前去,喊道,“大师姐!” 站在景黎几人面前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即松了口气,知晓大师姐既然出来,必是得了楼主允许,才会前来相迎,也免了她的纠结之苦。 紫衣女子身上的气息很是浓郁,非是因修为在景黎几人之上,而是刚才刚刚进阶,不曾彻底稳固,才会这般外放。 紫衣女子瞧了眼苍麒,目光又在景黎身上打了个转,最后掠过胡一州,收回,笑语嫣然的转过身,引着他们往山门走去。 景黎几人有意落后几步,先见到的那几个女修自是忙忙跟上,紧紧坠在紫衣女子身边。 那一开始与景黎搭话的穿樱草色襦裙的女子小心的觑了眼后头,凑到紫衣女子身边低声道,“大师姐,这几个人……” 紫衣女子微微摇了摇头,止住了师妹的话头,“楼主自有定夺。” 见其欲言又止,知她心中担忧,轻轻拍了拍同伴的手,缓声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虽然走在最后头,但其实前面说的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景黎转过头,望着苍麒眨了眨眼睛,那意思——看样子醉梦楼挺小心的啊。 苍麒的评价很客观:吃一堑,长一智。 所以,果然是被坑过了么…… * 紫衣女子带着景黎三人一路前行,没有如景黎所以为的带他们去那座主楼,反而带着他们绕路而过,进了一处极为开阔的庭院。 庭院里有不少人在,许多女子如蝴蝶般蹁跹穿梭在院中各处,人虽多,却不会给人杂乱无章之感。 再一细看,院中摆放了不少矮桌,每一张矮桌上都布满珍馐,无数灵果美酒、琼浆玉肴,清香四溢,色味俱全。 ——分明是在设宴。 景黎还没自恋到认为这是醉梦楼为了款待他们的,估计是正在宴请什么重要客人,才会弄得这般隆重上心。 这个节骨眼上,还能让醉梦楼这般重视款待的…….想来应该是醉梦楼楼主请来的救援们了。 但……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不知何故,院中的矮桌并未满席面。尚有一张空着,且位置正好在他们不远处,胡一州很是眼尖的要拉着景黎入座,还不忘小声冲景黎嘀咕,“这位置也太靠后了点。” 在胡一州看来,既然报出了归一门和九华宗的名号,只要醉梦楼楼主不是个煞笔,必然是要对他们设宴相请的——不是他脸皮厚,而是以前外出,那些得知了他们师承的势力,都是如此行事的。 景黎:“……胡师弟是你想多了。” 紫衣女子带着三个生面孔走进院内,本就引起了附近一些人的注意,胡一州的动作更是惹来了更多的目光。 “大师姐,这三位是谁呀?” 收到樱草色衣裳女子传讯的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位,是以并非所有人都知道情况,宴席刚开,就见对方又带了人入内,不免好奇。 “这三位师兄也是无相门的人吗?” 问这话的女修边问边向着紫衣女子身后偷瞄,脸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层粉色。 就在紫衣女子苦恼于被众同门团团包围,无法前行之际,忽闻上首有人扬声道。“可是清心回来了?” 一言一出,围绕在常清心身边的众多弟子立时散开,露出中间的人影来,景黎正好将准备落座的胡一州给拉了回来站定。 常清心行躬身行礼道,“楼主,弟子已将三位贵客带到。” 坐在醉梦楼楼主左侧,矮桌的位置就快与前者并列的一位老者听见“贵客”两字,眸光一闪,望着庭院中的人影,将杯中酒饮尽,酒杯置于桌上,不动声色道,“不知楼主今日还有客来,竟先行动盏,还望三位小友勿怪才是。” 口中说着三位小友勿怪,其实却将双方都说了进去——开席又不是他说了算,自然得有主人说了算;若真的是贵客,怎的不见醉梦楼楼主等上一等。 醉梦楼楼主面上笑意不变,权当听不出老者话中之意,向着弟子招了招手,“清心,还不快请客人入席。” 说话间,其右下首竟多出两张矮桌来,位置虽然不似对面老者这般与醉梦楼楼主形同并排,却也和左下首第二桌差不离了。 常清心心中一愣,面上却无异色,亲切的引着景黎三人入座,那老者看在眼内,微微皱了皱眉。 胡一州倒是挺高兴——他刚还觉得给他们安排的席位不合理,没想到这醉梦楼楼主还是挺上道的,补救的很及时嘛。 景黎跟着苍麒在第一张矮桌后坐下,甫一落座,就察觉到对面毫不掩饰的探究视线。 抬眼,就看见一个头戴玉冠的青年直直的望过来,神色间颇有些倨傲。 已经习惯性从着装上分辨对方身份的景黎眸光往边上一溜,就将对面与自己这一排人的形容大致瞧了个分明。 他们这一边坐着的,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应该都是醉梦楼这一边的人了;至于对面,从第三桌开始,衣裳都是一个模子的,显然是同出一门;至于坐在他们对面的这个么,估计是亲传弟子之流——不管哪个宗派,在制服这一点上,出奇的相似。 不过对面这些弟子的制服他没见过,也认不出究竟是哪一家就是了。 景黎淡定的收回目光,等着醉梦楼楼主的后手——他就不信,对方在没确定他们身份的情况下,这么好心的请他们吃饭,还是这么高的规格。 矮桌上的佳肴佳酿倒确是精美非常,灵气四溢,景黎扫了眼自己手边的那一盘不知什么兽类的兽肉,在菩提树内百年不曾进食,这会瞧见这些,倒是觉得有些亲切。 也不知这位醉梦楼楼主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左右是见招拆招,景黎举起酒壶,帮苍麒手边的酒盏斟满,又将自己的也满上,放下酒壶,拿去酒盏,与师兄轻轻碰杯,笑道,“我都一百年没吃东西了。” 苍麒闻言轻笑,取箸夹了一筷桌面上所摆灵气最精纯的一盘兽肉,放进景黎盘内。“离此千里便是扶风郡,听闻那处的桂花酒酿是一绝。” 瞬间开启了美食雷达的景黎眼前一亮,扶风郡的话,正好是在回九华宗的路上,正事美食两不耽误,果断好评。 景黎来了兴致,正想着回去的时候都经过哪些地方,冷不丁听见上首传来一道极为魅惑的嗓音,“瞧我太高兴,差点忘了为你们彼此引荐了。” 来了。 景黎在心底默默吐槽,侧耳细听,顺便将苍麒刚放进他盘里的兽肉吃了。 “吴长老,此三位乃是九华宗与归一门的高徒。”醉梦楼楼主唇若涂朱,嫣然而笑,一副欣喜之色,“没想到我这小地方,竟然也能劳动这三位小友跑上一趟。” 九华宗和归一门的名头一抬出,庭院里静了一瞬,才又恢复了原有的觥筹交错。 来自对面的目光恍若实质,景黎似无所觉,将他家师兄投喂的食物吃完后,才和他家师兄一起,看向那位身为客人,却几乎与醉梦楼楼主平起平坐的吴长老,微笑着问了声好。 捏着酒盏的手指一紧,除了当事人与离他最近的醉梦楼楼主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发觉,吴长老摆着一副慈祥的面孔,笑眯眯道,“楼主自谦了,能请到这三位小友前来,足见楼中不凡,倒是我等有所不及了。”将两边都小捧了一下后,很快就话锋一转,状似无意道,“说起来,我早年间也结实了一位道友,亦是九华宗中人,许久不曾联系,这会见到几位小友,倒是有些感念起故人来了。” 也不用等人相问,吴长老自己就将话给接了下去,“也不知几位小友在宗内,可曾见过我这位故友,他姓佟,在戒律堂做事。” 比想象中的试探方式还要简单粗暴啊。 本来景黎是不准备搭话,靠他家师兄的,毕竟自己在九华宗里熟悉的人就那些,余者固然眼熟的许多,见了也能认出,但问要他名字,他还真答不出来,谁知道,这位吴长老会出一道带bug的题给他们,真是想答不出都不行。 景黎故作疑惑的看了眼吴长老,“吴长老怕是记错了,我九华宗内向来无戒律一堂。”顿了顿,又道,“吴长老的这位故友,许是在执法堂吧。” 醉梦楼楼主借着酒盏的遮掩,无声的勾了勾嘴角,看样子,她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 不管吴长老此时心中如何不虞,面上却还得一副恍然之色,叹道,“我那位老友知道这事,怕是又要与我分说一场了。” 随即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岔开了话题,没有再就他的那位姓佟的故友做文章。 反倒是醉梦楼楼主笑着替景黎三人介绍道,“这一位是无相门的吴长老,月前接到我的求援信,特地带着弟子赶来相助的。” 景黎闻言与苍麒彼此对视了一眼,月前啊…… “在座的诸位俊才都是无相门的弟子,为首这一位乃是吴长老的嫡亲子侄,亦是无相门门主的高徒,吴燕南小友。”醉梦楼楼主根式亲切的将两者间的关系曝了个光,又在吴长老将要开口之前,一脸歉意的看向自己右下首,“还未请教几位小友名讳。” 三人一一作答,最后一个出声的胡一州在心底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他已经知道了醉梦楼请来的外援是个元婴后期,而苍麒与景黎两人都是元婴后期大圆满,吴长老和醉梦楼楼主这一口一个小友的,还真是占景黎两人便宜。 吴长老冷眼围观醉梦楼楼主对着景黎三人的亲切和蔼,心中冷笑,待那边的话头刚止,便插话道,“有几位小友在此处坐镇,我等再留着,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我等出门前,门中也接到了飞鹰山庄的求援信,楼主这既然已无大碍,我等便动身赶往飞鹰山庄,去助我师弟一臂之力。” 这么爽快的就退位让贤?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景黎在听吴长老说话的同时,仔细观察着醉梦楼楼主的反应,果然见她脸上神色有些龟裂,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嗔怪的看了眼身边的吴长老,“吴长老这说的什么话!知道的,说吴长老手足情深;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醉梦楼容不下人呢!” “难道我这么大老远的请你过来,是为了让你白跑一趟的么!有三位小友相帮,固我所愿也,但我岂是那起子无常小人,飞鹰山庄之事,我亦有所耳闻,但想来有吴长老两位师弟前往,又有白日剑派在一旁,定是万无一失的,反是我这醉梦楼,强敌环伺,楼中弟子寝食难安,我心中着实焦虑啊。” 看似诉苦洗白自己的同时,不忘把吴长老的后路全给堵了,而此时在庭院中的众多醉梦楼弟子更是皆尽请求道着“还望吴长老助我等渡此难关”,完全没给人留一点余地。 吴长老本是不是真心要走,这会得了给人递过来的台阶虽然高兴,但醉梦楼楼主的那番话却着实叫他气得不轻,就知道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既想要马跑,又不肯给马吃草,呸,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吴长老心中不屑,明面上却是一副因为众人盛情难却,又确实对这里的情况有些放心不下,才勉强同意留下,于是又是一场“宾主尽欢”…… ……… * 是夜,醉梦楼西苑—— 景黎从浴池中站起身,他肤色白皙,水珠从他身上滚落,看起来就像是有一种莹润光泽。 走上岸,将身上与发中的水汽化去,抽过一边衣架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出了内室。 苍麒正坐于桌边,翻看着手中的那一片琉璃壁。 暖黄色的烛火下,琉璃壁内的红色细丝也被染了色,与平日所见的通透不同,倒有了另一种沉淀之感。 苍麒察觉到景黎视线,略侧过头,景黎沐浴完后只随意的批了一件中衣,没穿外袍,腰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但中衣本就贴身,越发将身姿显得清晰分明。 景黎头发上的水汽已经被他化去,没有湿漉漉的往下滴水,被经水浸润后的发丝显得尤为柔软,浅色的发丝被烛火晕染上了暖色,更衬得景黎露在布料外的脖颈肌肤白嫩。 苍麒招了招手,示意景黎过来。 景黎依言走到他身边,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就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贴着脖颈拂过,来到后颈,将那些留在衣服里的发丝撩出。 长长的发丝拂过背脊,带着些许痒意,景黎身子微微一颤,禁不住笑起来。 苍麒替他将头发撩出,修长的手指从发间穿过,景黎的发质很好,不会打结,摸着很是光顺。 景黎从储物戒里摸出个灵果来,送到苍麒唇边,苍麒张嘴吃了,嘴唇碰到景黎指尖,反是景黎觉得指尖烫手,飞快的抽回,下意识的又摸了个灵果塞自己嘴里,刚想张嘴吞了,忽然想起捏着灵果的手指正是刚才碰到苍麒嘴唇的那两根,脑子一抽,直接换了只手,完了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简直蛇精病。 讪讪的挠了挠下巴,想为自己辩白一下,就觉得腰上一紧,眼前一花的换了位置。 景黎跨坐在苍麒身上,与之四目相对,就听见自己最为熟悉,最为喜欢的那个声音传进耳朵里,嗓音还带着一丝低哑。。 “师弟与我生分了。” 不是疑问也不是指责,淡淡的语调,因为最后略微上扬的尾音,烫的景黎耳朵有些发热。 “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景黎摸了摸鼻子,虽然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手指一点点的从苍麒眉骨间滑下,不轻不重地扫过鼻梁,在下巴处流连,良久才滑下脖颈,又在脖间的那一节突起轻轻摩挲。 “怎么办……” 得益于此时的坐姿,极为难得的能够俯视对方的景黎声音里充满了苦恼,“我原以为这百年的时间,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现在我发现……” 苍麒眸色深黑如潭,等待着他的下文。 “……百年未见,我对师兄的喜欢越发不能自已……”景黎垮下肩膀,抱住对方,讲脸半埋在臂间,闷声道,“怎么办……” 然后, 他听见苍麒低低的笑,低沉悦耳,凑到自己耳边,夸奖道。“继续保持。” 景黎歪过头,用脸蹭了蹭身下人的耳朵,深以为然,“……我也觉得。” 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轻拍了拍,景黎松开手,直起身,不明所以,茫然的看着对方,“?” 景黎披着中衣,却并不似平日里打理的那么整齐,衣领开口不至于滑落肩膀,却也一直没入腰间,苍麒并未避开眼,反而一眼看过。 景黎赧然,不知为何,又有些窘迫,面上发烧,垂下眼去,从这个角度,正好能将对方长的过分的睫毛尽收眼底。 景黎手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将心里的想法付诸于行动,就听见一声比平日里哑了一个声调的“师弟。” “嗯?” 条件反射的应了一声后,还没等到下文,就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屋外响起—— “两位小友,可安置了不曾?” 苍麒:“……” 景黎有些懵逼的看了眼大门的位置,这……都快要子时了吧? 这个时候来找他们,还是醉梦楼楼主亲来? 这个世界……有点玄幻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醉梦楼楼主并不气馁,又问了一声。 她是修士,当然能够感应到屋里有没有人在。 这才想起应声的景黎刚想起身,就觉得身上被什么东西包住了。 低下头一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在替他整理领口,入目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七秀校服。 ……修士这一点倒真的很方便啊,一秒钟穿衣服什么的。 话说长这么大了还被人帮忙穿衣服略有些羞耻啊,不过对方是师兄的话……好像完全没问题啊。 将人拉起身,在替景黎系好腰带,确认没什么疏漏后,苍麒才一挥袖摆,大门无声的打开,露出站在门外,纵使夜色也难掩住一身风华的醉梦楼楼主。 “两位小友,打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没更的部分,今天一齐补上 第327章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口中说这抱歉的话,脚下的步子却是没有一点含糊的轻移,大大的裙摆仿若夜幕中绽放的昙花,美好而静谧。 景黎只觉一股香风扑鼻,醉梦楼楼主就已翩然立于屋内,在他们面前站定,脸上依旧带笑,但与白日里在庭院里的过分亲切相比,此刻的态度显得要自然的多。 醉梦楼楼主不动声色的飞快打量了眼屋内,西苑的地方并不小,就是给今天在场的所有客人每人安排一座楼都使得,不过考虑到无相门的那些人怕是不会接受她们的这份好意,且让人集中住一处,也方便她们掌握消息,才作罢,只按身份等级准备了三座楼,让他们入住。 不过对景黎三人,便没了那么多的顾忌,直接安排住进了一处庭院里,不会让他们彼此间相隔太远,又保留了各自间的空间。 就是,没想到九华宗的这对师兄弟关系比她想象的更亲密一些,两人竟住在一处,醉梦楼楼主今晚过来的本意,是找苍麒的——虽然白日里景黎开口的次数更多一些,但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对师兄弟中谁占据着主导地位——现在既然两个人都在场,便容不得她不多思量一番,这两人这么晚了还待在一处,莫不是在商议着什么。 白日里为了压制姓吴的那个老不死的,确实是有些过于外露了,但醉梦楼楼主并不认为,就凭这个,景黎两人能够看出什么来,最多也就是发现自己与吴长老之间不似他们所以为的那么交好罢了。 注意到醉梦楼楼主的视线若有所思的在景黎身上停留,苍麒半侧过身,将人挡在身后,开门见山的问道,“楼主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醉梦楼楼主自知这个点还过来找人,确实不怎么说得过去,面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云袖轻抚,一层禁制无声的在屋中布下,既防止了她们间的谈话内容外泄,也杜绝了其他有心人偷听的可能。 见到对方这个举动,苍麒微微眯起眼,冷眼看着醉梦楼楼主下来的表演。 醉梦楼楼主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走到了桌边一张凳子上坐下,还不忘招呼两位客人也落座,待景黎两人坐下后,才幽幽的叹了气,“两位小友既然已经与裘氏兄弟几个打过了照面,我也没什么可瞒着两位的了。” “不怕两位小友笑话,我这醉梦楼虽说不是什么大宗门,不比九华宗归一门这样的庞然大物,但在这地界,有众多道友的支持与面子,也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我们这不是什么风水宝地,那些个争斗啊什么的,也鲜少能够和我们沾上边,大家都安于一隅。”醉梦楼楼主轻轻摇了摇头,似在怀念过去的安宁,再次开口的时候,话锋便转了个弯,“可自打那些魔头来了之后,这里就再没了安生日子。” “许多道友惨死在他们手里,我等虽有心为报仇,但那裘氏兄弟几个身手很是聊得,为首的那个裘大,境界更是与我一般无异,我虽能勉强将其应付,但想要将人除去,却还是……” 在两个小辈面前诉说自己的不济,终究有些尴尬,醉梦楼楼主干咳了一声,将某个字眼含糊带过。“光是他们就够让我们苦手的了,谁知道,他们竟又喊了同伴过来,我实在是无法,现在的世道,大家都自顾不暇,谁都有难处,我们这里不好过,别的地方,说不得还有比我们更难捱的人在,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开口向人求助……” 醉梦楼楼主很是花费了一番唇舌在景黎两人面前上演了一场苦情戏,把被裘氏兄弟们压迫的她们形容成了一茬茬的小白菜,诉说着自己的走投无路,四处求援,最后终于得到了救援的波折故事。 显而易见,对方说了这么大一通的废话,都是为了给接下来的话做铺垫,景黎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不得不说,这一位的铺垫也太长了些…… 又表达了一番对于无相门肯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感激后,景黎终于等到了来之不易的转折点—— 醉梦楼楼主面上带着一丝挣扎犹豫之色,欲言又止,在说与不说间摇摆不定,听了这许多废话,无聊的都快要打哈欠的景黎见状,特别善解人意的问了一句,“楼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得到了关切的醉梦楼楼主终于松了口,“无相门的同道们肯来这里,我自是感激不尽的,但是,这破风问道图亦是我醉梦楼镇楼至宝,从师祖手上一代代传下,是师尊她老人家亲手交于我手上的,要是在我手上失了,我……百年之后,实在是愧见各位尊长……” 没有明着说无相门以破风问道图为要挟,带价而来,但结合对方前后所言,能轻易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所以,这位醉梦楼楼主今晚是过来做什么的?让他们帮忙当说客,说服无相门打消这个念头,还是让他们换一个目标,又或者是,直接求他们出手,把即将到来的魔头给消灭了,没了无相门什么事,自然也就不用再付给他们报酬了? 在景黎半听半神游的猜测着醉梦楼楼主的真正来意的当口,后者已经给他们科普完了这个所谓的破风问道图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一本据说很牛逼,由某位大能所创造的功法,图上甚至还记载着这位大能最后的证道之地,其一生所得尽数留在该处。 概括着来说,就是一本厉害的功法,和一位前辈大能留下的遗产。 ……大乘期的大能啊,听见醉梦楼楼主的介绍后,景黎脑中闪过的头一个念头,就是——怪不得无相门的那些人心动呢。 不过老实说,他个人对于这个所谓的破风问道图存有疑虑——要是真的有这么厉害的金手指,醉梦楼怎么还会混成现在这幅模样,全楼上下修为最高的竟然只是一个元婴后期,这要在九华宗,哪里还有机会坐上一把手的位置。 “……我也知,无相门的诸位道友前来此地助我,也是冒着不小的风险,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要是真的能够双方同归于尽,两败俱伤了,那才是她最希望的…… “然则,破风问道图与旁物不同,对我醉梦楼有非一般意义,恕我实在无法拱手奉上……” 余光瞥见景黎眼皮子下垂,已经在喝第三杯茶水提神,知道是被醉梦楼楼主的这么一通长篇大论给催眠的昏昏欲睡,而对方还有一副越演越烈的趋势,苍麒断然开口打断,“楼主有话不妨直说。” 没有明确的应承下帮忙,只是让她有话直说,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当然不能令醉梦楼楼主满意,但也知道就这么口花花,就把两人哄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遂按了按鬓角,淡淡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愁意,幽幽道,“我也非是不识好歹之人,无相门诸位道友不顾已身安危前来助我,我也必不会亏待了他大家。” 醉梦楼楼主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决断,“破风问道图上留有的,关于那位前辈的证道之地,我会交给吴长老;至于那部功法……几位小友不愿辛苦前来,我醉梦楼上下感激不尽,待此间事了,我会将它刻录一份,交到小友手上。”醉梦楼楼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这毕竟是先人所赠,原本还留在楼中,也算是我对得起先人的交代与嘱托了。” 苍麒淡淡道,“楼主无需如此,我与师弟来此,只为除魔。” 景黎点了点头,在一边附议。 醉梦楼楼主却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一锤定音的决定了破风问道图的归属与分配,坚决的表示不能让他们做白工,如果拒绝,就是不给她这个面子,瞧不上小门小户的醉梦楼。 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后,楼主就“噌”的一下站起身,口中说着夜已深了,这么晚打扰两位小友真是不好意思,自己这就告辞,然后又像来时一样,挥一挥衣袖,翩然远去。 鲜艳的裙摆在夜幕中无声的绽放,落入了远处的有心人眼底…… …… 对于这位来得突兀,离开的也同样突然的醉梦楼楼主,景黎透过被打开的大门,看向门外在屋里的烛火的照映下,扭曲了一地的影子,语气很有些莫名。“这位楼主比我想象中的更能说。” 苍麒闻言轻笑,“只可惜收效甚微。” 景黎的视线从门外收回,落在了身边人身上,一脸无辜,“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 说完又有些困惑,连自己都看得出这位楼主有问题,他家师兄就更不用说了。既然他们都不信,那苍麒口中的那个“甚微”的“收效”,又在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景黎:请开始你的表演 楼主:blblblblblblblbl 两小时后—— 苍麒:可以了,师弟已经睡着了。 楼主:......我有一句mmp不止当讲不当讲 ———————————————————————— 白生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3020:48:03 清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3022:15:48 紫陌离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3112:55:41 谢谢白生生、清行、紫陌离箫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 第328章 第三百二十八章 第二天,景黎终于知道这个“收效”指代的是什么了——无相门的那些人盯着他们三的目光中的不满与怨愤,. 那位吴长老自持身份,不亲自与他们为难,只不过是坐在他的位置上高高挂起,而无相门的一众弟子也不负他所望,开始对着他们三个找茬挑刺。 偌大的花厅里,除了几个垂手立在角落里毫无存在的侍女外,景黎没有再瞧见其他醉梦楼的人,这一顿丰盛的早膳,也因为无相门中人的作为而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也不知醉梦楼是否是故意安排的席位,今日早膳时的餐位也是两边区分开,但因为无相门的人多,他们所坐的这一列两头并非直线,而是呈一个半弧状,恰好排成了半个包围圈。 景黎从桌上挑了个灵果,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的听着无相门的几个沉不住气的小弟子刻意说着风凉话挑衅。 这个说一句这世道乱了,真的什么人都要跑出来作怪了;那个再接一句,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不是名头叫得响,就有人买账的…… 景黎没理会从周围抛过来的白眼,继续吃自己的早餐,吃到哪一个味道觉得不错的,就夹一份到苍麒的碗里,师兄弟两人都不受外界影响的享受着早餐,唯独独自坐一桌的胡一州被一个大半个身子都快凑到他桌边上来了的无相门的弟子弄得忍无可忍。 他虽然是个话痨,但也不是个喜欢刻意张扬的性子,又觉得苍麒与景黎两个修为比他高出一大截的都不喜欢以势压人,遂也和他们两人一般,平时有意的收敛了己身气息,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 随着斜对角的那个无相门弟子的风凉话一起过来的,还有他那四处飞溅的唾沫。胡一州此刻真是万分的痛恨的自己那绝佳的目力,不然就不会将对方口中溅出的唾沫喷到了自己的筷子上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啪!——” 筷子被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面上,而随着这一声脆响,一股无形之力震荡开来,刚才还冲着胡一州唾沫横飞的小弟子瞬间惨白了张脸,不止他,许多刚还在高谈阔论着的无相门弟子都纷纷禁了声,像一只只受了惊的鹌鹑缩起了脖子。 一直作壁上观的吴长老到了这时,才终于有了反应,挥袖替弟子们化去胡一州放出的威压,微沉下脸,“胡小友这是何意?” 这小子看起来不怎么样,竟然也是金丹后期修士。胡一州的底细瞒得过昨日在场的普通弟子,却瞒不过醉梦楼楼主、吴长老之流,两人还曾在心中暗暗思忖,大宗派的底蕴,果真是与旁人不同。 想到这,目光略微向左偏移了些,这两个小子的修为,他始终看不透,尽管心底觉得景黎两人是用了什么秘法掩藏了自身的气息,但不知为什么,见到这两人,就有一股隐隐的违和感在心底涌现。 吴长老不觉皱了皱眉,在想到醉梦楼楼主昨晚夜访两人,且还允诺了要将破风问道图内的功法刻录一份与他们,眉间的褶皱越发的显得深刻了。 这臭女人……. 他不禁在心中低声咒骂,真以为找了几个小鬼过来,就能够逼他让步么,做梦! “也不知那些个魔头现在正在什么地方干着龌蹉的勾当。”吴长老来之前,得了门主的吩咐,要将破风问道图全须全尾、完完整整的带回无相门去,自然不会叫醉梦楼楼主如了意,更不会让苍麒几人有机会将刻录的功法带走,便打定了主意要叫这几人的如意算盘落空,有意提道,“我昨天夜里细想了一番,坐以待毙并非上乘之选,不说这里还有许多年轻弟子,就这么干等着也未免太过被动了些,不如……” 见对面三人的目光同时望了过来,吴长老故作矜持的沉吟了一会,又等了一会,仍没听见有人接话,只好自己将话给续上,刻意压低了嗓音,“我们先下手为强。” 这一回对面终于有人接过话头了。 景黎很是直接的问道,“如此说来,吴长老已经摸清楚那些魔族的落脚点了?” 吴长老:“……” 都说了那些魔头行踪诡秘,他要是连这个都能查清楚,还需要在这里废话。 极力按下想将对面的那张脸拍进桌里的冲动,吴长老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来,“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在外面多走动走动,打听消息,正所谓知己知彼,我们现在连他们的底细都还不甚了解,就这么贸贸然交手,怕是会吃亏。” 说完,目光就直直的落在了景黎身上,准备后者再想说什么,都不再给人机会,然后—— 苍麒微笑着对着吴长老点了点头。“那便有劳吴长老与无相门的诸位道友了。” 吴长老:“……” “苍小友的意思……” 这几个小鬼难道是想空手套白狼么?一点力都不出,最后白得好处? “贵派来的人多,我们就是三个人,就麻烦各种多担待一二了。”胡一州笑嘻嘻的堵住了吴长老的嘴,还一脸无辜的赞叹道,“真是多亏了吴长老带了这么多同道前来帮忙,不然像我们就三个人,还真是不方便的很,魔族人多势众,遇见了还真不好脱身呢。” 放屁! 你一个金丹后期还不好脱身,那他手下的那些还没到金丹后期的又该要如何自处?! 那些先时被胡一州的瞬间爆发给吓成了鹌鹑们的无相门小弟子这回也回过神来了,但一听见胡一州的这番话,立马又不干了——这特么谁不怕死啊?! 这些吵闹起来的弟子让吴长老本就泛青的脸越发的难看了,但总算,还有那么一两个是还有脑子,不会一味的尽跟着瞎起哄。 一个头戴玉冠的青年咻然站起身来,双目直直的落在景黎三人身上,“我无相门来人不少,但几位道友出手不凡,就这么在这干坐着等消息,会不会太无趣了些?” 这话摆明了就是要拉他们下水。 景黎盯着对方头顶上的那顶玉冠瞧了瞧,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昨儿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个,吴长老的亲戚,叫吴燕南的。 这人昨天就是一副倨傲的模样,现在借着起身的优势,更是拿下巴冲着他们说话。 景黎撇了撇嘴,刚想说话,一碗乳白色的汤就被放在了自己面前,苍麒又递了个勺子给他后,才掸了掸袖口,不紧不慢道,“昨日来时,曾见到山外有外人进入得痕迹,待用过饭后,我就与师弟去看看,布置一些得用的阵法,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那就有劳几位小友了!” 笑声从花厅外传来,厅内众人侧目,就见醉梦楼楼主带着常清心,还有另外七八个女弟子刚踏上台阶,向着厅内走来。 “没想到苍小友竟与我想到了一处。”醉梦楼楼主面若芙蓉,摇曳生姿的向着苍麒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是欣喜,“实不相瞒,我也正苦恼这事,只是我本人对阵法一道并不很擅长,几位小友此举,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常清心并她身后的那几个女弟子皆出言,同声附和道,“多谢苍/景/胡道友相助。” 她们人数虽然不算多,但整齐划一的声调听起来还是很有气势的。 吴燕南原存了羞辱之色,谁知道反而叫几人在醉梦楼的人面前卖了个好,心里多提有多呕,偏醉梦楼楼主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转过身来,笑容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微微蹙起的细眉,望着他们这边道,“刚接到下面人的消息,说是见到了高华带着几个生面孔,往白鹤派的方向去了,还望诸位多加小心,切莫冲动。” 这个高华,就是最开始跟着裘氏兄弟来这的手下了,而出现在他身边的生面孔,会是谁,答案可想而知。 好么,连那几个魔头的下落都已经替他们打听好了。 吴长老此时真是宛如吞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偏偏到了这个份上,又不可能不要脸面的拒绝,只能蛋疼的咽下这口闷气。 …… 无相门的一大帮子人呼啦啦走后,整个花厅顿时空旷了许多。 已经吃完了早餐的景黎与苍麒对于醉梦楼一行人的围观毫不在意,而胡一州深感在这么多双眼睛下继续进食压力实在太大,遂果断放弃。 醉梦楼楼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就他们这些人在,也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下面的人已经打听清楚了,除高华外,郑山和卲鑫身边也出现了一些新面孔,光现在露面的这些人里,就有三个元婴期,苍小友以为,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网络出了点问题,一直连接不上,于是今天早上起来再发上来了。 话说和基友聊起剧情时,提到了功法什么的,基友表示,如果有那种所谓的童子功,会怎么样,于是,就开了个脑洞—— 【东陵州全物种交流群】 吾对闭关有阴影:听闻日间山脉附近不日将有一处传承出世 这是一条锦鲤:(⊙o⊙)啊!是哪位大能? 本小姐才是第一女主:日间山脉?三千世界鸦杀,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端木公子:【摸下巴】这地方略有点耳熟,待我叫人打听一番..... 十分钟后—— 端木公子:我回来了。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竟然是那位xx老祖的地盘 这是一条锦鲤:xx老祖? 诗情画意:这是一条锦鲤,师兄我知道我知道!是那位老祖啊,就是那个练xx神功的那位啊 前排吃瓜:什么神功?很厉害吗? 端木公子:三千年份童子功[微笑] 这是一条锦鲤::。。。。 前排吃瓜:。。。。。 诗情画意:害羞 应师兄头号脑残粉.:.....为什么诗情画意你会知道..... 诗情画意:嘻嘻嘻~ 还差三千贡献点:所以,这个传承就是本童子功吗? 本小姐才是第一女主:什么?[愤怒] 端木公子:三千世界鸦杀,主上,我们何时动身? 本小姐才是第一女主:动个屁!他又练不了,去什么!擦,真是火大(╯‵□′)╯︵┻━┻ 端木公子:(⊙o⊙)?! 还差三千贡献点:。。。。。 这是一条锦鲤:。。。。 前排吃瓜:.....我仿佛知道了什么 诗情画意:.....我仿佛知道了什么 应师兄头号脑残粉:哈哈哈哈哈!你们都不用去了,那传承是我师兄的有病就吃药 我能负天下,天下人不能负我:呵呵 有病就吃药:...... 苍:师弟 诗情画意:惊现大师兄!前排合影! 这是一条锦鲤:在 前排吃瓜:惊现大师兄!前排合影! 苍:紫晶火蟒抓到了。 这是一条锦鲤:0v0这么快? 还差三千贡献点:我去! 端木公子:我去!! 诗情画意:!!!大师兄威武!及,景师兄喜欢蟒类? 吃尽东陵:肉嫩 这是一条锦鲤:肉嫩 前排吃瓜:。。。。。 还差三千贡献点:。。。。。。 应师兄头号脑残粉:不是,我能负天下,天下人不能负我这谁?竟然敢呵呵我师兄!只要我喊一声,就有一百个应师兄脑残粉在你家门口等着! 我能负天下,天下人不能负我:他练不了 应师兄头号脑残粉:放屁!你以为你谁啊!你都不知道我家师兄有多厉害!你个辣鸡╭(╯^╰)╮! 这是一条锦鲤:我觉得重点不在这...... 诗情画意:我仿佛知道了什么....... 我能负天下,天下人不能负我:呵呵。 有病就吃药:....... 还差三千贡献点:所以,你们都去不了对吧?前排吃瓜,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山门碰头。 诗情画意:我也去我也去!带我一个! 前排吃瓜:还差三千贡献点,你都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要去,说不定我也练不了呢╭(╯^╰)╮! 还差三千贡献点:诗情画意,你过来时把那个傻逼带上。 诗情画意:收到!顺便,前排吃瓜,全九华都知道你能练........ 前排吃瓜:艹!!! —————————————————————— _(:3」∠)_咳咳,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猜到id..... 第329章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这块血玉不过两寸半大,戴在脖间倒也不很大,丝络不长不短正好,显然是苍麒早就准备好的。 想着这玉既然有清心辟邪之效,估计贴身带更好,景黎托起血玉瞅了瞅,他以前的那些同学倒也有不少带玉的,都是家里长辈给的。 穿越前他没捞到,穿越后倒是得了师兄给的,景黎歪着头想了想,总觉得穿越前许多不曾得到的,穿越后,他师兄都给了。 因着景黎把玉牵了出来,难免将领口带出一些,露出一小片锁骨。苍麒并未错开眼,看着那在白皙的肌肤的衬托下,越发显得鲜艳如血的凤玉,想着,果然很合适。 景黎端详了一会后,重新将血玉塞回衣服里,又将领口理好,抬眼去看苍麒,笑嘻嘻道,“师兄,你对我真好。” 见景黎眼角眉梢俱是笑意,苍麒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听见这话,好笑的揉了揉景黎脑袋,温声道,“你是我师弟。” 前世今生,都只得这一个师弟,又这么听话,自然要对他好。 虽然对于这个答案略有些遗憾,倒也在景黎意料之中,倒也产生太大落差,再转念一想,苍麒以前的事他是不知道,但从两人认识以来,的确是没见过苍麒对别人上心过,倒越发显得自己和他的关系亲密,这么一想,心情马上又大好起来。 …… 等拍卖会过去大半,许多宝贝都已成交之后,姗姗来迟的恒水精晶终于被侍女们托了上来。 夏岚主持拍卖会极有一套,各种不同类型不同层次的拍卖会交错着来拍卖,而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按顺序来,越到后期的越贵——虽然大体上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她会在几样高价品中间夹带一两样相对来说,价值略低一些的拍卖品,让人们有缓冲的时间,也给那些并不是大壕的客人们,不至于空手而归的机会。 ——要是价格一路从低到高,那第一件拍卖品就没争过别人的客人岂不是可以直接回家了? 因着夏岚的这般安排,即使拍卖会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在场的众人依旧是热情不减,殷切的期盼着下一件宝贝上场。 恒水精晶被端上来之后,现场先安静了一会,才有人报价。 这样的情况,也在夏岚意料之后,脸上的笑容并不因为那一瞬间的冷凝而有所僵硬,反而继续之前的风格,继续主持着。 这次的出价者显然没有前面那些宝贝们多,倒不是恒水精晶不好,恰恰相反,这绝对是个好货——无属性,能够相容天地间任意万物的炼制材料,谁不想要?简直想要疯了好么,但偏偏,它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 恒水精晶固然好,但也要你能够炼化啊。 可天地间,能够炼化恒水精晶的火焰凤毛麟角——异火又岂是那种烂大街的存在? 故而,看见恒水精晶,大家都眼热,但眼热归眼热,要花大价钱买下这么一个只能干看着却无从下手的宝贝,那完全是买回去给自己添堵。 所以,这一次的拍卖,参与者寥寥无几,到目前为止,也只得五六个人出价。 当然这并不代表这几个人身上就都有异火。 恒水精晶再鸡肋,也是珍贵的炼器材料,因为,起拍价便是两百万。 因为竞争的人少,故而竞价也并不激烈,几个人你加一万我加两万的,将价格喊到两百四十万之后,就有一半人放弃了。 从第一场拍卖会到现在,景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懒散的竞价,感觉有些好笑,便侧头与苍麒开玩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竞价的,估计那些真正想要买恒水精晶的人这会心里一定乐翻了。”——竞争对手这么少,战斗力还都这么低。 苍麒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然后在玉牌里输入了两百六。 景黎:“……” 苍麒报价之后,外面忽的安静了一瞬。 刚才苍麒和其他人竞价那块血玉时,他们都看在眼里,这会见苍麒又对恒水精晶感兴趣,有两人犹豫了一会,便决定放弃了。 本来他们手上就没有异火,只是想着用次一等的兽火试试,看能不能炼化,但苍麒刚才直接把那血玉从一百八十万生生喊上了三百万,几乎翻了一倍的壮举,还是令他们深深的……了,算了,这恒水精晶买回去还不一定能炼化,何必和这个败家的小子在这里争。 ——在他们想来,出手这么壕的,定然是哪个世家出来的纨绔子弟。 最后剩下的那个见状犹豫了一下,迟疑着往上加了两万,再看见苍麒果然加价之后,也跟着放弃了。 于是,在继血玉之后,恒水精晶又被苍麒收入囊中了。 景黎:“……” 竟然就这样放弃了么…… 虽然看见他家师兄不必再花冤枉钱就把东西弄到了手,但还是觉得有些囧啊。 看着苍麒将装着灵石的储物袋放到那花盘上,将恒水精晶取出后,景黎便凑过去,借着苍麒的手瞧了瞧,这块恒水精晶个头并不小,足有一个足球那么大,这价格买来,确实不亏。 “不若我现在就帮师兄炼化了吧?”景黎想着苍麒估计是想用恒水精晶来融合其他材料,来淬炼他的本命灵剑,便想着趁早帮把恒水精晶给炼化了。 苍麒略一思忖,这场拍卖会起码也还得大半个时辰才能结束,景黎用异火炼化恒水精晶并不麻烦,且他也想着早日将铃铛炼制出来,便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恒水精晶递给景黎,道,“有劳师弟。” “小事一桩。” 景黎接过恒水精晶,无视于火凤的不满,又压榨着异火做了一回苦力。 其他火焰无法撼动恒水精晶分毫,但在红莲业火的火舌之下,恒水精晶并未坚持多久,就开始渐渐液化…… 因为炼化时需要用到异火,景黎便离开了原本的位置,坐到了角落处的软榻上。 苍麒一只手支着下巴,撑在扶手上,看着角落里被火光所笼罩着的人影。 跃动着的火苗扭曲了空气,灯光落在脸上,阴影交错,模糊了那人的面容,如同被打上了噪点一般。 侧脸棱角清晰,原本有些凌乱的领口已被拉上,将那精致的锁骨与殷红如血的凤玉掩藏其中。 苍麒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嘴角的笑容扬起到一个从未有过的弧度。 看着眼前的人,思绪飘远,忽的想起了两人初遇的那日。 或许景黎自己都未意识到,那时,他看向自己的眼里,除了紧张提防之外,还有些掩藏其后的不安,仿佛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有一种茫然无措之感。 那时他把人带回九华,不过是想要弄清楚这个上辈子不曾出现过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便是在之后的相处中,凡事也都保留三分——对于这个变数,他并不放心。 苍麒看着不远处,心无旁骛的炼化恒水精晶的景黎,目光落在了那双闭阖的双目上,他很清楚的知道,当这双眼睛睁开之时,是何等风景。 和自己不同,景黎的喜恶从来都很分明。 性子再直白不过,这样的人,藏不住心事。 最开始认识时,他喜欢景黎这般性子,因为这类人,再好琢磨不过;现在,他还是喜欢景黎这种性子,因为这双眼睛若是睁开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永远是满满的信任与欣喜,与他们第一次相见时截然不同。 那日,他带景黎回九华时,绝对不会料到日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变得如此。 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上辈子师尊只有他一个弟子,自然也没有师弟之说;但这辈子却不一样,这个师弟甚至还是自己带回来的,即使最开始的动机并不单纯,但这并不妨碍他与景黎之间的相处。 师尊素喜闭关修炼,便是被师尊带回九华,多半时间里,他亦都是一人独处,而现在,多了一个人与自己朝夕相对,从习惯一个人,到习惯身边始终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而这一个人,对自己从来都只是满心信任。 师弟么……有这么一个师弟的感觉,挺奇妙,也,挺不错。 因为想起师尊,又忽然记起那日明玄之言。 【仙路慢慢,若是有幸能得一人相伴,共登仙途,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得一人相伴么…… 苍麒眸色蓦地一暗,景黎不需要那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家伙作伴,自有他陪着谈剑论道,便是有朝一日,有幸能够得道飞升,他身边也必然会有景黎的位置,不需要其他人多事。 …… 时间就在景黎炼化恒水精晶与苍麒兀自想着心事中过去。 此时,拍卖会已经接近尾声,而景黎这次来东奉城的最终目的,也终于有了下落。 虽然醉云翡石精仍不知其下落,但地心魂髓,却在此刻,出现在众人面前。 地心魂髓是形成条件极为严苛,普天之下难寻的灵物。 单单只一滴地心魂髓,其中所蕴含的灵气就极为惊人,若是能得一滴修炼,别说是事半功倍,怕是数十倍都不止。 除此之外,地心魂髓还有一个特性,亦足以令人趋之若鹜。有那许多修士,往往离晋级只差一线之隔,却始终迟迟不得提升,但若是能得一滴地心魂髓,那这一层桎棝便能轻松突破。 是以,夏岚才让侍女捧上地心魂髓,一掀帷幕,整个会场都沸腾了。 在场近乎三分之二的人,都红了眼。 像地心魂髓这类的宝物,堪称是无价之宝,用灵石已无法估量,故而,这一回的拍卖,是以物易物,出价之人将自己准备用来交换的珍宝输入手中玉牌,告知于主持人,主持人自会定夺。 夏岚话音才落,整个会场就跟疯了似得开始出价,夏岚手中的玉璧就没暗过,灵光一道接一道,差点没把她眼睛给闪瞎。 景黎心心念念的东西已经出现,可他本人却正专心致志的炼化中,并不知晓地心魂髓已引起了怎样的狂潮。 不过,景黎毫不知情,却不代表苍麒也是如此。 从景黎提起乾溪仙子提出的两件东西之后,苍麒就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 虽然景黎只说对方让他找这两样东西,其余并未提及,但苍麒推己及人,便是性子再好,只要那乾溪仙子不是个傻的,就不可能会在景黎只口头上答应之后,就放人下山。 只是景黎不愿多提,他便当作不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放任景黎有任何把柄落于别人之手,他虽不知景黎究竟是如何与乾溪仙子达成的协议,这事越早解决越早,拖得越久,越容易出变故。 苍麒冷眼看着台下的火热,略一思忖,从储物戒指中翻出一物来,将其影响投射入玉牌之中。 夏岚身为元婴修士,又是珍奇阁的高层,平日里好货自然见过不少,但饶是她,这会也对着手中玉璧,看的眼花缭乱——今天来此的,果真不缺土豪。 忽然,玉璧上又有一道灵光闪过。 夏岚眼角一瞥,脸上当即变了颜色。 “!!!” 第330章 第三百三十章 天元破劫果! 远古时期的修真界,比现在要危险的多。都说时势造就英雄,在那个生存环境极为恶劣的年代,天才也似乎总是扎堆出现。 那时的修真界,宗派势力林立,一块区域中,三不五时便有人渡劫晋升。 但既是渡劫,任凭天资再好,总有未知之数,并非所有人都能顺利渡过雷劫,即使那时候的修士实力远胜于现在的同等级修士,但在雷劫面前,所有人都一样。 远古时期叱咤一方的修士很多,但陨落的更多。 天道总是公正的,不偏不倚,既然那时的修士们生存不易,虎狼环伺,那么与此相对的,在另一方面,天道亦会做出补偿。 据传,有一种灵果,名为天元破劫果,顾名思义,此果可助人渡雷劫。 相较于碧情阁中长生树所结,能助人提高结婴几率之如意果,天元破劫果的效用更甚。 凡化神期以下修士,使用天元破劫果渡劫,均可提高四成几率。 四成几率是什么概念? 看着这数字不大,但古往今来,就算是那些得道成仙的修士,又有哪个敢说自己渡劫是有十成把握的?能有六七成把握的就很了不得了。 换句话说,但凡修士渡劫,总是有那么两三分把握的,加上天元破劫果的这四成,果断已达六成以上,已经超过半数了。 修行一事,越到后面,越是艰难。 放眼修真界,筑基期修士烂大街,金丹期修士也很多,元婴期修士也不少,但元婴期往后,人数便骤然缩水了。 一旦晋升化神期,便是在整个修真界,也能占有一席之地了。 东陵州内大大小小城池不算,但凡能够成为一座主城城主的,必然是一位化神期以上高手,不然根本镇压不住下面。 有多少人梦想着突破,跻身高手之列,然而,又有多少人在雷劫中陨落,神魂俱灭。 但随着一个时代的过去,那些远古时期,诸如天元破劫果这般的稀世之宝,也随着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们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然而现在,她竟然见到了这种传说中的灵果。 夏岚瞪大了一双妙目,一时间,便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她自己就是一名元婴期修士,自然清楚元婴期与化神期之间的这道鸿沟有多么难以跨越,而现在,看着这一枚周身缭绕着实质化灵气的灵果,便是似她这般博闻广见的,都觉得有些烫手起来。 但夏岚毕竟是珍奇阁的高层,经历远非常人可比,在最初的失态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飞快的在心中盘算起来。 地心魂髓之所以珍贵,除了其本身所含灵气惊人,利于修炼之外,更难得的是它能助人突破那一层桎棝。 但即使那层薄膜被捅破,随即而来的雷劫又是一个大问题,地心魂髓能助人突破,却不能助人渡劫;反观天元破劫果,却是能直接作用于雷劫之上,对于修士来说,渡劫时能够有六层以上把握,那便是很大的几率了。 故而,从这两物本身的价值来说,天元破劫果更甚一筹。 然而,天元破劫果只得一枚,而地心魂髓却有一小瓶,虽然那玉瓶也不过手指粗细,但比之天元破劫果的一次性效用,地心魂髓显然是可以使用多次的。 再则,天元破劫果的作用目标仅限于化神期及以下,换句话说,要想想从化神期突破至合体期,便行不通了——当然,相比于化神期,合体期高手数量更少这事,另当别论。 至少从表面上来说,从作用范围来看,还是地心魂髓略胜一筹。 夏岚沉吟了一会,有些拿不定主意,便直接将天元破劫果的影像传了一份给本次拍卖会的负责人,也就是珍奇阁的大长老,请他定夺。 在等待大长老回应之前,夏岚又看了看其他人所出之物,虽然都是奇珍异宝,其中甚至也出现了一枚同样能够提升渡劫几率的火灵果,夏岚虽然见猎心喜,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火灵果虽然也能帮助修士提高渡雷劫的成功几率,但却只对火灵根修士有用,且只能提高两成几率。 与天元破劫果相比,夏岚自然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后者的效果更好,而且人人得用,并无灵根限制。 不过,天元破劫果应当早就灭绝了才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有,夏岚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又释然了——虽然是远古时期的东西,但指不定有家族从那时传承至今呢,那些隐世大家里出现什么好东西,都不足为奇。 * 南二十七号包间内—— 苍麒一边看着景黎炼化恒水精晶,一边等着回复。 那枚天元破劫果是青木真君留下的,从价值上来说,并不逊于地心魂髓,而且,天元破劫果早已绝迹,独一无二的东西,总是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的。 放置在一边小几上的玉牌上,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苍麒眼角一瞥,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顿了顿,略一思忖,又从取出一物,将其影像传入玉牌之中。 这回并未再让她久等,在影像传过去的数息之后,夏岚那边就有了回应。 一枚天元破劫果已经令大长老心中的天平有所倾斜,再加上一株雪玉骨参,最后地心魂髓花落谁家,显而易见。 在夏岚宣布地心魂髓有主之后,余下众人自是不肯服气,想要知道究竟是何人拿出了何物,自己的东西究竟差在了哪里,毕竟地心魂髓难得,没有人愿意错过,故而一叠声的追问究竟。 但夏岚一路走来,什么场景没见过,她既然能以一届散修的身份爬到今天的位置,又岂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的。 虽说之前的那些拍卖品最后以多少价格被何人成交,都是有目共睹的;但竟然地心魂髓是以物易物,那自然不同。 没有人会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手里的压箱底好货,虽然现场之人都愤愤不平的要一探究竟,但除非夏岚脑抽,否则又怎么可能说出地心魂髓最后落于了何人之手。 那不是明摆着给客人找麻烦么,她怎么可能会干这种砸自家招牌的事。 夏岚笑眯眯的看着台下群情激昂,等到底下的动静渐渐小了,才不急不缓道,“各位道友稍安勿躁,诸位所出之物,亦无一不是珍品,只是各项比较之下,我们珍奇阁觉得那位客人用来交换之物,更为合适罢了。” 只说合适,不提其他。 随即又在台下众人再次炸锅之前,笑盈盈的补上一句,“再者,天元破劫果毕竟已绝迹,今日一见,实是不舍。故而,我们也只能忍痛割爱,放弃各位的珍宝了。” 台下安静了一瞬,然后又炸了。 这回不是追问那人究竟是谁了,而是追问夏岚,那枚天元破劫果是否会进行拍卖,反弄的夏岚有些哭笑不得…… * 在天元破劫果与雪玉骨参放在花盘上后,地心魂髓外围的光罩自然也随之消失。 苍麒将白玉瓶拿起,拨开上面的瓶塞,看了看。 千年寒潭内灵气尽失,乾溪仙子要地心魂髓,想来应该是为了抽取其中灵气来填补。 估摸了一下玉瓶内的地心魂髓的数量,对比寒潭之大小,倒也差不离了。 那么,就只剩下醉云翡石精了。 拍卖会此时已接近尾声,虽然觉得能得到地心魂髓已是运气上佳,再出现醉云翡石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苍麒还是将目光投向下面的台上。 在地心魂髓之后,又有两件拍卖品被侍女端了上来,论其价值,比之地心魂髓,只高不低,苍麒一眼扫过,见不是心中所想,便移开了眼。 恒水精晶的炼化已接近尾声,原本坚固的晶体,已经被炼化成了一大团浅色的液态之物,被深红色的火焰包裹着,在景黎的不断炼化下,那团液体渐渐缩小,凝练。 从最初的面盆大小,变为如今拳头大小。 如今,炼制所需材料他已尽数集齐,待景黎将恒水精晶炼化之后,便可开始炼制。 只是炼器所需时间不比炼化恒水精晶般便宜,在此地直接炼制并不方便,苍麒便想着今晚回去之后,再着手开始炼制。 包间内温度蓦地升高,仿若置身火炉。 苍麒抬眼看去,包围着那团液体的火焰较之方才,蹿高了一尺,火力更加旺盛,而那团液体则开始不断扭动翻腾。 景黎眉间出现一道浅浅的印痕,右手虚空一划,一朵精致的红莲从指尖绽放,飘然隐入那团挣扎着的液体之中。 “!——” 一声灼烧声之后,那团液体便进紧锁于红莲之中,不再动弹。 …… 又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深红色的火焰才渐渐消失于空气中,在最后一抹艳色隐去的同时,景黎缓缓睁开眼,取出一个空玉瓶,将那团液体尽数盛入其中,才略松了口气。 还未来得及说话,一个玉瓶已出现在唇边。虽然用异火炼化恒水精晶并不难,但所消耗的灵力确实不少,景黎也不跟苍麒客气,就着对方的手,将瓶内灵药一吞而尽。 苍麒站在一边,等景黎调息完之后,才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看见苍麒又递过来一个白玉瓶,景黎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家师兄又来喂药了。正纳闷怎么这回习惯改了,不像以前那样先给自己灌了再让自己调息,反而在调息完之后才给,就听见那家师兄言简意赅的解释。 “地心魂髓。” 哦,原来是地心魂髓啊。 恩……等等,地心魂髓?! 景黎眼前一亮,拔开瓶盖瞧了眼,果然是他这次前来东奉城的目标之一。 景黎高兴的将塞子塞了回去,刚想将地心魂髓收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迟疑道,“师兄你……花费几何?” 苍麒:“雪玉骨参。” 景黎狐疑道,“一株雪玉骨参就能换到?”虽然雪玉骨参也是好东西,但是,和地心魂髓相比,还差了一大截吧?他家师兄还败了什么东西….. “加一枚天元破劫果。” 景黎:“!!!” 他当然知道那枚天元破劫果的来历,大土豪青木真君一共留下了两枚,当日在地宫里,苍麒将所有东西都一分为二,他们各得一枚。 之后苍麒修为达到金丹后期巅峰,离元婴只差一线之时,他还想着等苍麒成婴之后,日后再晋升化神期时正好能够用的上,谁知道苍麒竟然在这里给用了。 一瞬间,得到地心魂髓的喜悦都被浇灭了大半。景黎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的那枚天元破劫果找出来塞给对方,本来事情就是因自己而起,再让苍麒破费,他都要找条地缝钻下去了。 苍麒不甚在意的将灵果塞回景黎储物戒内——他们的储物戒本属同源,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使用对方的那一半——虽然上回景黎就见苍麒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衣服,但并未所想,这会又见苍麒将灵果又塞回了自己这里,便有些反应不过来。 “……哎?”景黎有些迟疑的将神识探入其中,在看见好端端待在里面的天元破劫果,有些懵逼,随即又想起了上次之事,忍不住抬眼看向苍麒左手,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迟疑道,“……这是,一对?” 苍麒点了点头,他以为景黎上次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台下,最后一件拍卖品也已成交,在夏岚的笑声中,已经有人开始退场。 苍麒瞥了眼台下,正准备和景黎离开,却看见他家师弟面色古怪的伸手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发呆。 “?” 景黎一脸深沉的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很严肃的想着,所以,自己其实一直和他家师兄带着对戒吗? 第331章 第三百三十一章 平日里觉得储物戒除了实用之外并无什么特别,现在意识到是对戒之后,顿时觉得稀罕起来,翻来覆去的盯着戒指看了好半天,好一会才想到,既然这对戒指是可以互通有无的,那岂不是…… 景黎转了转眼珠,试探着将神识没入苍麒手上的戒指,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的确是不曾受到任何阻碍,一路畅通无阻。 景黎也不是真想知道苍麒戒指里都放了些什么,只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真实性而已,在神识顺利进入之后就马上抽离出来,并未细看,却还是被戒指里面的湛湛灵光都闪瞎了眼。 土豪…… 本来觉得他家师兄出手这么大方好败家,现在才知道,人家壕的根本不在乎那些……本来觉得自己也属于小康水平,这么一比,瞬间觉得自己还是个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小苦逼…… 景黎抽了抽嘴角,将莫名出现在脑海中的奇怪念头甩掉,打起了别的主意。 既然他们的戒指是彼此都可以使用的话,那么…… 景黎心中一动,试探着将自己戒指中的那枚天元破劫果给转移到苍麒那边去,然后…… 苍麒微笑着将天元破劫果重新放回景黎的戒指中,揉了揉景黎脑袋,“走吧。” 景黎:“……” 这不对啊! 说好的可以互通有无呢?为什么感觉苍麒的权限比自己更高的样子?为什么他可以阻止自己放东西进去,而自己却挡不住他? 景黎一脸困惑的盯着两人的戒指,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苍麒余光一瞥,正好将景黎神情尽收眼底,看见对方抓着自己的手指,和他手上的戒指互相比对,一脸莫名,不由有些好笑。 他们的权限并没任何不同,自己能做到的,景黎也同样能做到,只不过,他在景黎行动前,便猜到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才能让对方碰了壁——换而言之,下次,景黎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再把天元破劫果塞过来,他就无法阻拦了,不过,他想把灵果放回景黎身边,也很容易就是了。 拍卖会已经结束,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席下楼,只得少数人还在,与几个相识之人攀谈。 苍麒带着景黎从包间出来后,并未直接直接,而是去了下面的大厅。 刚才还万众瞩目的台上,已经没有了拍卖时的华光,夏岚站在一边,看着侍女们将台上收拾干净,漫不经心的想着等会是去大长老那顺几瓶芙蓉醉,还是先去百灵山庄找人,正纠结着,冷不防余光扫到一道人影。 夏岚挑了挑眉,顺便便回过神来,唇边浮现出一丝浅笑,“这位道友可是有事?” 景黎刚一直在纠结戒指的问题,这会听见夏岚的声音,便下意识的抬起脸,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苍麒的用意——地心魂髓已经到手,醉云翡石精却尚不知下落。 果然—— 苍麒微微颔首,也不与夏岚客套,直接道,“贵阁可有醉云翡石精的消息?” 别人不知道各个包间里都是些什么人,但作为这场拍卖会主持人的夏岚却不可能不知道,就是因为她记得今晚来的每一位客人,才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两位就是南二十七号包间的客人。 珍奇阁别的不论,就是钱多,宝贝多。 在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珍奇阁亦不忘继续深入发展客户。 撇开苍麒的出手大方不提,单从对方能拿出天元破劫果,夏岚就不介意与对方套个交情,只是在听见苍麒所需之物后,略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阁里,还真没有。” 一开口就是醉云翡石精,还真是有些让人吃不消。 虽然也知道未必能够如愿,但亲耳听到夏岚的否定,景黎心中还是不免闪过一丝失望,珍奇阁的生意遍及全东陵州,本还以为,能够从她们这得到消息的。 夏岚眼尖,景黎眼中失望只是稍纵即逝,却也被她瞧得分明,眼波一转,在苍麒与景黎身上打了个转,又从两人交握的手上飞快掠过,唔了一声,过了会才道。“虽然阁内没有,不过,若是两位想要,我们也能帮着打听打听。” 说到这里,夏岚眼中闪到一抹自得之色,“不是我夸口,我珍奇阁想要知道什么,就总有打听的办法,两位既然都问到了我这,想来这物于你们也是有大用的,不若交于我们,只要醉云翡石精还存在于修真界,我们便能打听到其消息,送到两位手上。” 苍麒也没以为珍奇阁里就一定收有醉云翡石精,之所以有此一问,也不过是想让着珍奇阁帮忙打听醉云翡石精的消息罢了,故而听见夏岚之言,并无异议,“有劳。” “好说好说,开门做生意,哪有将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夏岚咯咯一笑,话头一转,又道,“不过么,这帮忙打听也是件耗时耗力的事……” 苍麒闻弦知雅意,手中灵光一闪,一个储物袋已出现在掌中,“此为定金。” 夏岚接过储物袋,探入神识一瞧,挑了挑眉,满意的将其收起,笑道,“三月之内,必有消息。” 三个月的时间,倒也不算久。 苍麒点了点头,表示接受,既然事情已经谈妥,也没了逗留的必要,便准备带着景黎离开。 “两位且慢。” 景黎与苍麒同时回过头,看向夏岚,静待下文。 夏岚原本有话要说,这会见景黎两人的反应如出一辙,便连转头的弧度都一样,不由被逗乐了,“你们现在可是准备回客栈?” 来参加这次拍卖会的本地人屈指可数,既然是外地赶过来的,晚上自然是住在客栈酒店中,夏岚这么问,景黎也不觉得奇怪,便点了点头,纳闷对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夏岚又笑了一会,才走上前去,言笑晏晏,语带深意,“我若是你们,现在就离开东奉城。” 景黎一愣。 “真是傻孩子。”夏岚咯咯笑了起来,伸出手指,轻点景黎额头——作为一个生意人,得要懂得投资,眼前这两个小辈虽然年轻,但观其资质皆是不俗,出手又这般大方,不出意外的话,日后也定然会有所成就,她并不介意现在卖个人情。 苍麒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的将人往后带开半步。 夏岚手指落空,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了眼苍麒,但很快又将视线转移回景黎身上,将滑落的滑丝拨回耳后,一根葱白的玉指竖于唇前,朱唇轻启。 “——” * 以前看过的那些修真里,一场拍卖会结束之后,总会有倒霉蛋在归途中丢了性命,拍到手的宝贝也不翼而飞,平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而这次他们在拍卖会上买了这许多东西,被人盯上了,景黎也并觉得不奇怪。 但夏岚当时的口型…… 在拍卖会开始之初就盯上了他们,景黎却委实有些想不通——虽说之前几天的拍卖会,也不是没买过东西,但相对来说,那些东西与今日拍卖会上的拍卖品一比,又实在算不得什么了。——夏岚既然会特意出言提醒,那必然是对方实力在他们之上,那些高手,应该不至于眼皮子这般浅吧? 虽然心中疑惑,但既然知道有人盯上他们了,景黎又不是傻的,当然不会在大刺刺的回之前下榻的客栈去当冤大头。 夏岚友情提供了飞云楼的一条出城密道,景黎两人便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城。 虽然在飞云楼待了近一个下午的时间,现在已快过申时,但因为太阳还不曾落下,天色且还尚亮。 在御兽牌里待了好一段时间的青鸾展开翅膀,欢快的翱翔于天地间。 青鸾的速度极快,须臾之间,已过数十里,东奉城早已被它远远抛在了身后,连一个小黑点都望不到了。 但景黎却并未放下心来——青鸾速度是快,但修士的速度也不慢,御剑术或是灵舟灵船,无论哪一样,速度都不是盖的。 现在且才跑出这么点距离,景黎并不能放心。 也不知道会来多少人。 景黎蹙起眉想了一回,莫名焦虑。 不知为何,从出城之后,就始终有一丝不安笼罩在心间。 修士修行顺应天道,有时发生与己身有关之事时,亦会隐约有所感应。 虽然景黎感觉自己自从穿越之后就一直是个乌鸦嘴的大水卦体质,但这回不一样。 以前再倒霉,也不过是倒霉了自己一个人,可现在,苍麒还在他身边。 景黎眯起眼睛,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他已经害的苍麒修为因为他而倒退,绝对不能再让苍麒出事。 一只手掌覆上头顶。 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不急不躁。 “莫怕。” 明明只得两字,语气又是那般平淡,偏偏,心里的焦躁却神奇的被抚平,渐渐平静下来。 景黎微微侧过脸,看向身边,和他的焦躁不同,便是知道麻烦或许马上就要上门,苍麒也仍是那般淡然的样子,好似他们就只是出来郊游一般,这份自若也影响到了景黎。 景黎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他离师兄,还差的好远。 …… 想象中的劫道者一直未出现,青鸾一路无事的飞出近百里远后。 忽然间,天边有云层翻涌,一只巨大的巴掌印带着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压,横空扇来。 景黎瞳孔猛然一缩。 化神期! 第332章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一个湛蓝色的防护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两人身前,连同青鸾一起,挡在其后。 比防护罩更快出现的,是一道巨大的银白色巨剑,向着那巨大的掌印直撞而去。 “!——” 一声轰然巨响,巨掌与巨剑重重撞在了一起,激荡起一股极其可怕的能量风暴。 这股能量风暴炸裂开来之后,余威一直延伸至数十里外,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两座山峰,竟被生生夷为平地,只留一地碎石沙砾。 便是有防护罩在身前挡着,也未能阻止强大的冲击波,景黎只觉得胸口一阵窒闷感,喉间腥甜上涌,若非他咬紧了唇,只怕一口血已经喷出。 虽然那道湛蓝色的防护罩仍旧还挡在身前,但那光罩之上,已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 这就是化神期修士的力量么…… 景黎飞快的吞下一瓶灵药,运转体内灵力,将体内的翻腾之感强压下。 虽然他此前曾遇见过化神期的罗睺,但那次罗睺并未曾直接出手,只是放出了手下的阴尸厉鬼,论起战斗力,这些阴兵们的战斗力,根本不能与作为主人的罗睺相提并论。 那次,虽然亦曾与罗睺交手,但其实罗睺并未展现出他的真正实力,所以,刚才的那一个巨大的掌印,才是景黎第一次直接感受到,化神期修士的能力。 那完完全全,就是一种等级上的彻底碾压。 就好比玩游戏时,你一个七十级的玩家,在野外遇见了一百级以上的世界boss,你的能力,在他的面前,不堪一击,但他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却能令你如临大敌。 更不提,刚才的那道掌印,根本就带着森然杀机而来。 那出手之人,分明就要将他们直接置于死地。 竟然是直接引来了化神期修士么…… 当能量波的余威散去,烟尘渐渐消散,前方凌空而立,想要在此地将他二人劫杀之人的面目,也清楚的暴露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岁上下,白发银须,方口阔面,看起来一派道骨仙风之感的老者。 那般凌空而立,罡风吹鼓着广袖,乍看之下,当真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的凛然缥缈之感。 丝毫不见刚才出手时的狠厉。 “想逃到哪里去?” 田家老祖说话并不快,反而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的感觉,声音并不大,却仿佛落雷一般在景黎耳边乍响,震的耳朵隐隐作痛。 “刚才那一掌,竟然没能打死你们,倒是命大。”田家老祖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下一掌,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景黎的目光略一倾斜,转落在与田家老祖错开一步,恭敬站在其身后的田四身上。 他并不知道田家老祖是为了田元耀报仇,而不远万里的亲自前来,只当是当日田四逃脱之后,回去搬了救兵。 打了小的,就来了老的。 这种中屡见不鲜的套路,没想到,竟然也在自己身上演了一回。 即使对面站着的,是化神期修士,苍麒仍将他牢牢护在身后,高大的背影,仿若一座山一般,将所有的危险都挡下。 明明应该是紧张害怕的时刻,景黎却意外的平静下来,向前踏出一步,与苍麒并肩而立。 青鸾亦被收回御兽牌中,单从人数上来看,两边都是二对二。 只是,双方的实力落差,有些大。 田四站在田家老祖身后,眼底闪过一丝讥笑,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在化神期老祖面前,都敢这般狂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田家老祖冷哼一声,抬起右手,轻轻一拍。 一个比先前更大更凝实的巴掌印凭空出现,垂直落下,向着底下的景黎两人砸去。 苍麒伸手从眉间牵引出一道银线,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来,无数杀意凝结成冰霜之花,竟将方圆十里,皆尽冻住。 一柄银白色的巨剑森然出现在苍麒身后,就连他自己也仿佛化作了一柄锋锐无匹的宝剑,剑意不断攀升,向着那巨大的掌印,直冲而上。 田四瞳孔猛然一缩,好强的剑意,即使是他,也不免产生一股心悸,若是自己遇上…… 田家老祖眼中却闪过一丝嘲讽。 就算剑心大圆满又如何,不过区区一个筑基修士,也敢在自己面前放肆! 不过,年纪轻轻,便能达到剑心大圆满,此子若是不除,日后必留隐患。 田家老祖眯了眯眼睛,右手又是一掌拍下。 又一只巨大的巴掌印陡然出现,与之前那道掌印一前一后的直落而下。 “!——” 一朵深红色妖艳红莲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景黎脚边,下一秒,一朵朵的红莲接二连三的在空中绽放,将整片天空而染成了一片赤色,灼热的高温,仿佛连空气都被点燃。 这是一幅非常怪异的画面。 地面上,冰霜连绵十里;天空中,火莲怒放。 田家老祖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贪欲。 异火…… 一只数丈长的火凤腾空而起,带着滚滚热浪,和立于其中的人影一起,向着掌印直冲而去。 此时,苍麒所化已刺入第一道掌印,对撞开来。 景黎瞳孔猛然一缩,身影更快的追了上去。 那一记重撞,令银色巨剑的顶端,出现了数道裂痕,碎裂了一角。 苍麒一声闷哼,强压在喉间的腥甜,并不后退,反而不管不顾的深入其中。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亮凤鸣,炙热的温度席卷而来。 火凤从刚才苍麒撕裂出来的口子中钻了进去,展开双翼,整个身体都化为一片火海,掀起一条长长的火龙卷,缠绕上银色巨剑,两者一起刺入掌印深处。 “!——” 轰然一声巨响,掌印、巨剑、火龙卷重重撞击在了一起,引爆出一股极为骇人的力量,炸的天地为之色变。 “噗!” 景黎再忍不住,一口血喷出,全身的经脉,在刚才那一记爆炸之下,震荡损伤的厉害。 脚边的红莲也萎靡了不少,丹田中的火凤焦躁的随之颤动,刚才那一下,对它的伤害亦是不小,要是再来一次,它也吃不住。 苍麒的情况并不比景黎好,甚至更为严重,他先前已与巨掌硬碰过一回,本就受了伤,这回能量炸裂,直接将他五脏六腑震成了重伤。 而田家老祖却沉下脸,又是啪啪两掌拍出。 这一回,比之前面两掌,攻势愈加凌厉。 苍麒闭上双眼,数道罡风从脚下出现,十六柄银色长剑虚影浮现在苍麒身边,天空中忽的裂出一道口子,隐隐有滚滚雷声传来。 下一秒,十数道粗长的紫色雷蛇悍然劈下,直直劈在了那十六柄长剑之上。 银色的剑身瞬间被印染成了紫色,周身雷光缭绕。 一大片雷池蓦然出现在十六柄长剑上空。 苍麒猛然睁开眼,眉宇间一道银色刻痕若影若现。 苍麒抬手,一道金色流光落入景黎怀里,“走!” 不待景黎反应过来,白色的人影连同十六柄雷剑一起,仿若一道银练,向着那两道落下的森然掌印直冲而去。 噼啪作响的雷鸣带着一阵轰鸣之声,以一种义无反顾之势,悍然而去。 金色流光落入景黎怀里,露出本体,却是一个小巧的金色卷轴。 景黎瞳孔猛然一缩,传送卷轴。 传送卷轴的出现,非但没有让景黎感到丝毫欣喜,反而令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传送卷轴只有一个,一张卷轴,只能传送一个人。 苍麒却把卷轴给了自己。 景黎目眦俱裂的瞪着那道已经快至掌印跟前的白色身影。 如果苍麒在此陨落,独留他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 景黎咬紧牙关,向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直追而去。 粉色的身影快若闪电,白色的身影快如白练。 景黎从来没有一次这般庆幸,七秀是远程。 在白色人影与巨大的掌印即将相撞的那一瞬间,一道炫目的剑气陡然出现,正中苍麒背心。 七秀技能,西河剑器——雷霆震怒。 雷霆震怒:如雷如霆,不暇掩耳。使目标眩晕,不受任何增益或减益效果影响,持续九秒。 被苍麒被定住的那一刹那,巨掌只拍而下。 轰然一声巨响,掌印消失,苍麒不曾受到那巨掌的半点波及,依旧伫立于半空。 田家老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苍麒身后是景黎,他自然不会防备,所以才会让景黎这般轻易得手。 景黎打开了传送卷轴。 被他定住身,无法动弹的苍麒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成真。 景黎将被打开的卷轴抛下苍麒,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看着金光将苍麒覆盖。 那个瞬间,他感到苍麒的一切都在他眼中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的眉目,他的错愕,他的愤怒。 最后那些都被潮水般涌来的颜色所淹没,景黎的眼中就只剩下了满目灿烂而刺眼的金色。 田家老祖简直不敢相信,竟然让那个剑修的小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传送走,再联想到刚才那个白发小子的古怪,顿时恼羞成怒的连连数掌拍下。 直直的向着景黎拍去。 在巨大手掌之下,人的身影,显得那般渺小。 即使有异火相阻,却还是抵挡不住那澎湃的力量。 景黎的身影直直的从空中落了下来,连带着身边的火莲一起。 就那样从半空直坠而下。 田家老祖冷哼一声,这就是惹怒他的下场。 虽然跑了一个,但再怎么跑,也跑不出他的掌心。 田四眼睁睁的看着景黎向着底下直坠而去,心中一阵火热,正想下面将那小子身上的宝贝一锅端了,却错愕的发现身边的老祖已消失了。 他虽然知道老祖不会放过跑掉的那一个,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性急。 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把那个小子身上的储物袋给拿了,再去追人。 他不拿岂不是便宜了别人,而且下去找个人,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想毕,田四身形一闪,向着底下俯冲而去。 * 师兄一定会生气的吧。 在意识消失前的那个瞬间,景黎眼前忽然浮现出刚才苍麒惊怒的模样。 不知怎的,他竟有些想笑。 真是糟糕,好像,又惹师兄生气了。 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只希望,师兄不要气他太久…… * 一道身影慌不择路的在林间狂奔,只恨自己没多长一双腿。 提着一口气,不敢有丝毫松懈,也不知逃了多久,身后似乎已没了动静,心下稍定,脚下便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转过头,想要一看究竟。 “!——” 在他转头的瞬间,一道寒芒乍现。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喉间猛地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还带着余温的尸体上,一根菱形峨眉刺没喉而入。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人影从林间走了出来。 走至尸体边,拔出峨眉刺,又在尸体上翻找了一遍,只摸出了一个储物袋,内里却并无自己所寻之物,不由蹙起眉。 忽然,那人站起身来,鼻尖一皱,循着血腥味走去。 没出百米,便来到了目的地。 鸟语花香,溪水潺潺之地,却混杂着不合时宜的浓浓血腥味。 一个人影被水流冲到岸边,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将原本清澈的溪水已被晕染成艳色。 来人的目光落在那与血水纠缠在一处的白色发丝上,顿了顿,改变了主意,抬脚向溪边走去。 第333章 第三百三十三章 景黎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坑坑洼洼的石壁,并不很明亮的光线令石壁的大部分都隐于昏暗。 还没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一阵烤肉的香味忽然窜入鼻尖,景黎下意识的侧过头,看着香味飘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火堆上,正架着一只看起来有些像野猪的兽类,在火舌的灼烧下,那厚厚的油脂表面正“滋滋”的往下滴着油,坠入火堆里,燃起一个个火星。 火堆边还坐了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把匕首,从那兽肉上割下一块,不知在上面撒了什么,空气中瞬间充满了一股辛辣味。 这是,得救了吗? 景黎茫然的呆了一会,他最后的记忆,是田家老祖连番轰杀而来的巨掌,还有整个人都几乎被拍扁的痛楚。 还以为,会交代在那,没想到,命还挺大。 视线又在周围打了个转,才发现,自己现在正躺在一个山洞里。 景黎自嘲的笑了笑,刚想起身,却发现四肢钝痛的很,单单只是一个起身的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 景黎皱了皱眉,开始检查起自己的伤势。 不看还来,一内视,才发现,全身经脉都差不多被震断了,整个丹田里就像是爆炸过一般,一片狼藉,就连丹田深处的金丹就隐隐显出衰败之色来,不复往日的光鲜。 又有一颗圆珠围绕着金丹颤动,发现景黎神识,颇为不满的大幅度晃动起来,似在表示抗议,然它的情况也实在是好不到哪去,只蹦跶了两下,本就褪色了不少的表面,灵光越发显得黯淡下来。 火凤觉得自己简直倒霉,一直被压榨着苦力不说,这该死的人类遭殃,竟然还将它也给殃及成了池鱼。 本来伤势就一直没好,养了这许多日子,非但没恢复多少,这回又直接被打回了解放前。 火凤深深的觉得这个人类就是个坑,如果早知今日,它当时就应该出手再利索点,直接把人给烧死的。 在查看完伤势之后,景黎无视于火凤的愤愤,抽回神识,很有些伤脑筋,伤成这样,想要恢复,怕是得花不少时间。 “你醒了?” 景黎这一番动静,虽然不大,却也不小,这山洞就这么点地方,火堆边坐着的那人自然是马上就发现了,便转过身来。 因为先时对方背对着自己,景黎并未看见对方模样,这回对方转过脸来,借着火光的映照,才发现,竟然还是个认识的。 “多谢谢姑娘了。” 一开口,景黎才发现嗓子哑的厉害,一说话,就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谢盈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正好瞧见,就把你带回来了。” 其实她本来没打算多管闲事的,不过因为那头白发实在少见,才把人认了出来——既然是认识的,总不好见死不救。 谢盈盈并不知道,她前脚刚将景黎带走,后脚田四便追寻而来,搜寻了一圈无果后,才不甘心的离开。 如果不是她横插一杆,而令一路寻来的田四找到了景黎,估计景黎就在晕迷中直接扑街了。 对方轻描淡写的没放在心上,景黎却不能一笑了之,正色道。“今日之情,景黎谨记在心,自当重报,日后谢姑娘若是有事,只管开口便是。”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直接被打落下来,后面的事一概不知,如果不是对方及时将自己带走,而是任由自己毫无知觉的留在原地,估计等待着他的,也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谢盈盈看景黎面色真挚,不似作伪,本想说她也没什么事需要用上对方,但转念一想,估计对方也不愿欠自己人情,想了想便道,“你做的烤蹄髈很好吃,不然就给我做两百份烤蹄髈吧。” 虽然说是救,但其实她也就是把人从水里拎起来,灌了两瓶灵药,其他也没什么了,又不是从虎口夺人,真直接认下了这份恩情,倒显得她小人了。 没想到对方竟是这种反应,景黎在最初的错愕之后,难免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在对方心里,自己这条命也就值两百盘蹄髈了? “谢姑娘……” “就这么说定了。”谢盈盈玉手一挥,打断了景黎的未尽之言,直接将对方的报恩方式给拍了板,又转身从那头野兽身上割下一块烤的皮香肉脆的后腿肉来,递给景黎。“喏。” 景黎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就连起身都费劲,更遑论吃烤肉了,只得笑着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谢盈盈也不勉强,本来修士就不像凡人一般看重口腹之欲,便是三个月不吃东西都无所谓,若非之前在地宫里看见景黎做了一大堆好吃的,想着对方和自己是同类,她也不会想到请对方吃烤肉了。 不过,倒是忘了对方现在还是个重伤病号。 谢盈盈一边吃烤肉,一边看着景黎取出两瓶灵药服下,等对方调息结束,才道,“你命也挺大的,被人打成这样都没死。” 这话里倒没讽刺的意思,只是纯粹有感而发罢了。 当时将景黎带回来后,她自然也查看过对方伤势——离死不远,差不多就剩一口气的那种。只是她身上并没什么疗伤圣药,只能给灌了两瓶伤药,把伤势给稳住罢了。 景黎才睁开眼,便听见谢盈盈这话,不免苦笑。“确实是挺命大。” 能在田家老祖的接连而下的数个掌印下留下一口气,不过是托了游戏技能的福。 七秀奇穴,被动招式:冥泽。 若自身血气值低于百分之一,解除自身控制效果并使自身闪避几率提高百分之百,受到内功攻击降低百分之百,持续三秒。 要是田家老祖当时再多拍一掌,估计自己当场就扑街了。 谢盈盈自然不知道这些,听见景黎附和,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见景黎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凄惨,不免同情道,“放心吧,多养上几个月就好了。” 景黎:“……” 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又想到苍麒不知道被传送到了哪里,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便掏出传讯符,试着与对方联系,发出去的讯息却全部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景黎不由皱起眉,若是苍麒看到了,自然会回复自己,可这会一连发了数条都没回应,不免担心起来。 谢盈盈胃口极好,没花多久,就将那头野兽消灭了一半,正抱着条后腿啃的欢,瞥见景黎一脸担忧,顺口问道,“怎么了?” 景黎摇了摇头,“我联系不上师兄。” 师兄? 谢盈盈眼珠一转,想起个人来,“是那个剑修?” 景黎点了点头,猜想着是因为两人相距太远了,苍麒没能收到自己传讯,还是出现了其他什么变故。 一想到苍麒被他传送走时,也受了重伤,心里便越发担忧起来,只希望,师兄别出事才好。 “许是在什么秘境或是其他特殊之地吧。”谢盈盈随口猜测道,虽说传讯符联系不上对方,还有另外的一种可能,但她总不好说那剑修出事了;再者,她记得那剑修实力强横,想来只要没倒霉的遇上化神期以上的高手,总不会出事。 景黎心神不宁的点了点头,只想着快些将伤势养好,去找人。 不久前才闭关了两个月疗伤,没想到时隔不久,又要重蹈覆辙。 景黎叹了口气,才想着切回云裳心经,先把自己只剩了管血皮的小血条给刷满,眼角一扫,正好瞥见了一边抱着条烤兽腿啃的欢的谢盈盈,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切心法,冷不丁谢盈盈猛然站起身,连手上的烧肉也不要了,一身杀气的往外冲。 景黎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一愣,以为是来了敌人,只是神识一扫,却并未发觉周围有什么异样,正疑惑不解中,谢盈盈又冲了回来。 一挥手,将还架在火堆上的那半头野兽给收进储物袋中,又猛然扭头看向景黎。 景黎:“……谢姑娘?”什么情况? 之前她在那几人身上撒了药粉,又放出觅影蜂循着那药粉追踪而去,刚才忽然感觉到其中一只觅影蜂那有了动静,才会冲了出去,准备前往那只觅影蜂所在的位置。 只是才出了山洞,忽然想起里面还有个重伤员,依着景黎现的情况,要是把他一个人留下,估计随便来只低阶妖兽都能把他一巴掌拍死,这才又冲了回来。 既然回来了,便顺便把剩下的烤肉也打包了,再一转身,抬手向景黎甩出一物。 那物从谢盈盈手中抛出后,便迅速张开,原来是一朵粉白色的桃花,粉嫩的花瓣中间嫩黄色的花蕊俏生生的立于其中。 那朵桃花初时不过普通桃花花苞大小,一息之间,就长成一丈大小。 谢盈盈手指一勾,拍板道,“还是把你也给带上吧!” 就这么把人丢在这,到底不放心,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白把人救回来了。 谢盈盈话应刚落,那桃花的花瓣花瓣便往景黎身上一卷,直接把毫无防备的景黎给卷进了花蕊里,随即,花瓣又尽数合上,变回花苞的模样。 谢盈盈抄起大花苞往肩上一抗,身影快若闪电的掠出山洞,向着感应到的觅影蜂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334章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头雾水的景黎还没弄明白状况了个圆。 所幸这桃花的花瓣柔软的很,被那么一卷倒也不疼,只是,当花瓣闭合之后,整个人都被困在了花苞里,暂时无法出去。 景黎抬眼打量了一下身下的这朵巨型桃花,桃花内部的空间并不小,本来以为是件花型灵器,进来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灵器,而是一朵实实在在的真花,只不知道是天生异种还是旁的原因,能够像灵器一般被人驱使。 在里面隐约还能听见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估计是谢盈盈是正在赶路。 虽然不明白究竟发了什么事,但这桃花里灵气充沛,极适合修炼,既然暂时出不去,倒是正好在里面疗伤修炼。 刚才在山洞里,因为有谢盈盈在一旁,还有所顾虑,不方便直接切云裳,现在进了桃花里,倒正好方便行事。 …… 谢盈盈循着感应到的方向,一路疾驰。 因为距离太远,一连飞了三四天才赶到目的地附近。 甫一落地,谢盈盈就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地方看起来荒芜的很,根本就不像是有人居住的,而那只觅影蜂,她能感觉的到就在附近,却不知为何,就是不能召唤回身边。 这地方有古怪。 谢盈盈立时警觉起来,放出神识搜查了一圈,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这地方与普通的荒村并没什么两样。 除了树上栖息着的麻雀,还有一条瘦骨嶙峋的野狗之外,再没其他活物。 此时天色已暗,昏昏沉沉的灰幕已经从天边垂落下来,更让这座荒村显得阴气森森,若来的是个普通人,估计这会早就已经被吓跑了,但谢盈盈一介修士,自然不会将这点阴气看在眼前。 在这座规模并不很大的村子里转悠了一圈,除了确定觅影蜂的确就在附近,其余并无所获。 谢盈盈想了想,将肩上抗了好些天的大花苞放下,打了个响指,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花苞便慢慢舒展开来,不一会就绽放开来。 景黎缓缓睁开眼。 谢盈盈落地时,他便已有所觉,只是对方当时并没有放自己出来的意思,他便继续在里面疗伤,这会既然花苞被打开了,他便站起身,从里面走了出来。 笑着和站在跟前的谢盈盈打了个招呼,“谢姑娘。” 觅影蜂分明就在附近,可自己却怎么都找不到,亦召唤不回,谢盈盈便猜测此地被设下了什么阵法,只是她对于阵法一途并不擅长,想着身边还有一个人,便将景黎放出来,想要问问对方可谙于此道。 只是才与景黎打上照面,谢盈盈就忍不住把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诧异看着比之数天前面色好了许多的景黎,稀奇道,“你的伤都好了?” 虽然她是扛着人飞了三四天,景黎在花苞里休养,伤势好转不奇怪,但问题是,对方现在看起来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谢盈盈便不免惊奇起来——照景黎那伤势,没两个月,别想复原。 “还早的很呢。”景黎摇了摇头,他现在之所以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不过是因为给自己刷了几把血,把血条刷满了,其实内里被震断的经脉,并没有全部被修复,还有一大半都是二级伤残,没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全恢复。 看着没问题,要是真交起手来,自己肯定倒霉。 谢盈盈半信半疑的打量了景黎一阵,却也没多问,不管景黎究竟有没恢复,这种涉及到自身隐秘之事,她也不便多问,便很快将这个问题抛到一边,问起正事来。“你对阵法一道,可有涉及?” “不敢说十分精通,倒也还算了解。”景黎说着便扫了一眼周围,“可是此处有什么问题?” 不敢说十分精通,那怎么也能有七八分了。没想到顺手一拎,倒拎回个宝贝来,谢盈盈瞬间便高兴起来,点了点头,道,“你快帮我瞧瞧,这里是不是被布下了什么阵法,我能感觉到我的觅影蜂就在这附近,却怎么也找不到呢。” 虽然景黎现在战斗力退化成了战五渣,但破解个阵法什么的,倒没什么问题。 听见谢盈盈这话,景黎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幻阵。 闭上眼睛,放出神识探查了一番,片刻后才略有些诧异的睁开眼,沉吟了一会,从储物戒指中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抛至半空,将一道灵力打入其中,注意着镜面景象的变化。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后,景黎将镜子收起,微微蹙起眉,“我并没感觉到此处有阵法波动,以破面镜查看之后,也并未发现有任何阵法存在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地方虽然看起来荒芜,又有些阴气森森,但也只是因为常年缺少人气罢了,并非是因为有人刻意在此布阵装神弄鬼。 谢盈盈闻言,眉间便柠出一道深深的褶皱来。 倒不是说不相信景黎的话,想来景黎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骗自己,只是她分明与觅影蜂有所感应,却又寻觅不得,难免心中焦虑。 再一想到那东西现在也不知道落在了何处,心中更是焦躁起来,只恨不得觅影蜂马上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自己去将那个王八蛋找出来打死。 虽然这里没有阵法的存在,但谢盈盈应该也不会感觉错自己的灵兽。 景黎想了想,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除了阵法之外,其实是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将阻拦她们之间的碰面。 “有没有可能,谢姑娘你的觅影蜂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困在了什么地方? 谢盈盈想了不想,脱口而出道,“这地方破成这样,能有什么东西困住它?” 景黎:“……” “并不是说就是在这处荒村,既然谢姑娘能感应到觅影蜂就在附近,想来觅影蜂也的确是在离此不远的地方出现过。” “觅影蜂一般用于追踪,想来,谢姑娘放出觅影蜂,也是为了追查什么人,我想,或许是对方发现了觅影蜂,手上又碰巧有什么法宝,将觅影蜂困于其中,所以才令谢姑娘无法准确搜寻到对方的位置。” 修真界有一种类似于二次空间的空间法宝,能够开辟出一方次元空间,若是将东西藏于其中,其他人即使能感觉到那物的存在,除非将把法宝毁坏,否则并不能将东西取出。 景黎想了想,又问道,“谢姑娘这一路寻来,可曾感应到觅影蜂位置的变化?” “当然是有变化了。”要是一直窝在一个地方不动,她干嘛还要拼命赶路,她又不傻。 “那么现在呢?现在可还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变化?” 谢盈盈才想点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细细想来,她这一路追寻而来,觅影蜂也是在快速移动的,这说明,那王八蛋定然也是知道自己会追来,虽然才一路跑来此处;可直到她感觉到觅影蜂就在附近,从而降落之后,虽然有感觉到觅影蜂的存在,但却不想先前那般的鲜明了。 之前还没觉得奇怪,但现在景黎这么一问,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对劲了。 虽然没得到回答,但看谢盈盈表情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了。 之前他被裹进了花苞里没能出来,但光听外面隐约的风声就知道谢盈盈的速度必然不慢,中途又不曾休息过,想来那人也不可能跑的太远。 景黎又放出神识探查了一下,发现这附近几乎都是山,要是对方躲入其中,又有类似空间法宝在手,还真不好找。 这一点,谢盈盈也想到了,脸色登时难看起来,本来以为她这么快赶来,怎么也能把那王八蛋给弄死,结果竟然跟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躲了起来。 琢磨了一下自己与那家伙的时间差,她这一路都不曾休息过,照理应该是能追上的,可那家伙却不见踪影,跑远是不太可能的,应该是就躲在附近才对。 谢盈盈皱着脸想了一会,很快就有了主意,“就不信那家伙还能躲上一辈子,我就在这等着,等他出来了,我就马上宰了他!” 话里满满的杀气,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来,景黎抽了抽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谢盈盈道,“你帮我个忙吧!” …… 照着谢盈盈的意思,景黎在周围的几处山峰底下都布下了警戒阵,只要探查到灵力波动,就会有所反应,以免对方到时借助于什么法宝偷偷遁走,他们无法发现。 等景黎布完阵转回来,就看见他离开前还在咬牙切齿,一脸愤愤的谢盈盈已经架起火堆,开始烤肉了。 景黎:“……” 他还以为对方这会没心情吃东西呢。 注意到景黎回来,谢盈盈抬了抬眼,“谢了。”然后无比自然的递过去一块烤肉,被婉拒之后,不解道,“你伤不是好多了吗?” 之前在山洞里伤成那样没法吃还能理解,现在都能走能跳的了,怎么还不吃?明明那时候在地宫里,对方的胃口比自己还好。 不过对方不要,她也不会勉强就是了。 其实这和伤好没好并没什么直接关系…… 景黎看着她刚才还心情不佳,现在却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知怎的,有些想笑。 其实,像谢盈盈这般的性子,也挺好的,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倒是让人,有些羡慕。 谢盈盈解决了一块烤肉,正寻思着接下来吃哪个部位,余光一扫,瞥见身边的人有些恍神,这副模样略有些眼熟,便大大咧咧道,“你又在想那个剑修啦?” 景黎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对方又道。 “你们俩感情倒挺好。” 不像之前见过的那个什么门,统共一个小破门派,一帮子人还跟个乌眼鸡似得争来争去。 第335章 第三百三十五章 “……师兄……待我,一直都很好。” 听见谢盈盈说他们感情好,景黎一时间,忽而有些恍神。 跃动的篝火中,苍麒将传送卷轴扔向自己,让自己走时的情景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当时苍麒站在他身前,他并不知道,说出这话时的对方,脸上是何等神情,只记得那道比雷光更为炫目,比巨剑更加决然的身影。 每一次,都是对方挡在自己身前,将自己牢牢护于身后,即使是在那种时候,即使那人手上,只得一张传送卷轴,却也还是要自己先走。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待他不好? 就是因为知道,那人对自己好,从未有过的好,才会让自己忍不住,想要把这份好彻底的据为己有,想要那个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其实谢盈盈对苍麒也没特别注意过,只依稀记得当时景黎身边有个剑修,两人关系看起来不错,而那个金丹期的修真实力很强,仅此而已。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那两桌宴席,景黎两人在她心里也不过就是两个路人甲。 只是这会瞧见景黎与那个剑修兄弟情深,略微起了些好奇心,便问道,“你们两个是从小就认识了吗?” 一起加入九华宗,一起修炼什么的。 “并非如此。”景黎摇了摇头,“我与师兄,相识不过一载罢了。” “!”谢盈盈这回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才认识一年关系就这么好了?真难得。” 别家的认识了几十、一百年的都还要喊打喊杀呢,这两人才认识一年的,关系倒挺好。 景黎微垂下眼,他穿越到这里,也已经一年多了。 除了刚过来的那两天,其余的,所有的关于穿越后的记忆里,都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可现在,他们却分开了。 在花苞里疗伤时,景黎忽然记起,他在为苍麒炼制法衣时,曾经融入过一滴精血于其中,而现在,他并未受到反噬,那么,至少,对方性命一定是无忧的。 也正是因为确定了这一点,即使目前还未能与苍麒联系上,景黎也不像是刚醒过来时的那般紧张了。 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有一根弦紧绷着。 只希望,早日将伤养好,去找人。 看着景黎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谢盈盈瘪了瘪嘴,觉得自己可能戳中对方的伤心事了——毕竟对方之前还提过没和那个剑修联系上。 谢盈盈想了想,安慰道,“我看他剑修挺厉害的,肯定没事,说不定,他先来找你了呢。” 隔了好一会,才听见身边的人低低的应了一声。 谢盈盈皱了皱脸,觉得这气氛好像不太对,偷偷瞄了眼隔壁,见景黎半低着头,垂落下来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感觉这会好像不太适合聊天,歪着头想了想,决定自己还是继续吃烤肉吧…… 等景黎回过神来时,吃饱了的谢盈盈已经转悠开了。 这荒村她白日里也转了一圈,委实没什么发现,但刚吃完饭,要她马上修炼,她又不习惯,便站起身,在村里的各处荒宅里瞅瞅。 这荒村估计以前条件不错,一圈看下来,宅子大多都还不错,还有两处大院,估计没荒废以前,也是属于人丁兴旺的那一类。 可惜,不知道怎么就荒了。 谢盈盈瞅了瞅一户人家门口,被杂草给挡住了的石狮子,撇了撇嘴,正准备回去,余光忽然相见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正奇怪白日里怎么没发现还有其他活物,走过去想瞧瞧是个什么东西,走进了,才发现,是一具骸骨。 谢盈盈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四周,这具骸骨就倒在离门不远处,身体向下,颈椎骨断成了两截,是被人一掌拍断的。 一般放出神识,都是为了探查周边有没有敌情,而毫无灵力可言的尸骸,自然是不会在修士们的注意范围之内的。 所以,她与景黎两人都没发现尸骸,也不奇怪。 不过,因为是个凡人的村子,荒废了也就荒废了,她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天灾人祸难料,而凡人又实在是太过于脆弱,这村子里的人都搬走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现在看见这具尸骸,谢盈盈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再细想时,却又毫无头绪。 谢盈盈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了这具尸骸正对着的宅门上,说是门,其实经过这许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就破烂成了两块破木板,根本就遮挡不住里面的外人窥探的视线。 谢盈盈轻吹了口气,两块破木板“吱呀”一声开了。 虽然这会已经入夜,但她一个修士,也不像凡人一样,在黑暗中两眼一摸瞎。 站在门外,就看见了屋里的两具尸骸。 和在她脚边躺着的这具一样,都是被人一掌拍断了脊椎,断成了两半,倒在了地上。 依稀还能看见屋里桌面上摆着的几个碗碟,看来,他们死时,正好是吃饭的点。 谢盈盈一闪身,进了边上的两幢宅子,两息之后,又回到了原地。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传来,警觉的一转身,却是景黎站在身后。 “你怎么来了?” “我刚才,在村里,发现了点东西。” “哦?”谢盈盈挑了挑眉,“真巧,我也发现了点东西。你先说说你的吧,看看是不是同一件事。” 景黎叹了口气,“恐怕是了。” 谢盈盈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最后落在了脚边的尸骸上。 “你也瞧见了?” 景黎点了点头。 他看谢盈盈出来了许久没回,便过来看看,结果在一户人家的牛棚里,看见了两具骸骨。 而这一路走来,看见的尸骸,绝对在两位数以上。 “你怎么看?” “不像是匪贼所为。”一般匪贼洗劫村庄,都是为了钱财,而他最初看见的那两具骸骨边上,还有另一具动物骸骨。耕牛的价值并不低,如果杀人的是匪贼,没道理连牛也一起杀了。 “我刚才进屋里看了看,里面的钱物没人动过。” 也就是说,杀人不是为了钱。 可这么一个小村子,景黎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人要下这种毒手,把一整个村的人都灭口。 而从这村子的规模来看,怎么也有个一两百人,一路上却几乎没见到什么挣扎的痕迹,也就是说,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非常明显。 虽说凡人里也有所谓的功夫高手,但想要做到这般干净利落的将整个村子屠尽…… 景黎摇了摇头,还是太牵强了些。 “我在屋里,发现了这个。” 随着谢盈盈的话一起传过来的,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景黎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拿在手里一看,才发现是一个颗黑乎乎的,黄豆大小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像是暗器。 “?” 谢盈盈解释道,“这是魔珠。” 景黎将信将疑,魔珠他见过,和灵珠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魔气一个是灵气罢了,却没见过这种的。 而且,他并未感觉到,这里面有魔气的残留。 谢盈盈看景黎反应,就知道他想差了,“不是那种魔珠。修士从灵石里吸收灵气,魔族也可以从魔石里吸收魔气,魔珠算是最低等级的魔石,里面的魔气一般都很斑驳,魔气少,品质也不好,一般也就只有那些实力低下的魔族才会用魔珠修炼。” “不过就算是实力最弱的魔族,对付这些凡人……”谢盈盈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转而道,“你手上那颗魔珠,里面的魔气已经被吸收干净了。” 所以,将这座村子里所有村民灭口的是魔族? 这般情景,不免让景黎想起将一整个镇子的人都杀光了的罗睺,罗睺手下阴尸鬼影无数,他杀人,是为了得到更多的阴兵,所以那镇子也变得鬼气森森,黑雾缭绕。 可这荒村,他却并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便是魔族性情残虐,杀人也总得有个理由——或是为了自己所修炼的魔功,又或是为了得到什么东西,总归,是有动手的缘由的。 既然这些尸骸还在,那凶手也不可能是要杀他们练功;可这么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又会有什么宝贝值得魔族动手?更不提屋里的东西根本就没被动过。 景黎皱了皱眉,有些想不透魔族动手的缘故。 谢盈盈心中也同样有所狐疑,但她现在最在意的,还是那个躲了起来的家伙。 而这些村民,毕竟都已经死去许久,而她们并不知道,凶手是谁,便是想为村民报仇,也无从谈起。 最终,也只是挖了个大坑,将所有尸骸一起埋了。 两人又回到之前升起的火堆边。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景黎盘膝而坐,刚准备打坐调息,冷不丁瞧见谢盈盈直挺挺往地上一躺,双手交叠着搭在腰间,摆出最规矩的睡姿,闭上眼准备睡觉。 景黎:“……” 谢盈盈似有所觉,眼皮子都没睁开,哼哼道,“我白天那么的努力修炼,晚上自然是要好好休息的。” 景黎看着躺下不到三秒,呼吸就开始变得绵长的谢盈盈,有些好笑,又有些恍然。 这话,似曾相识。 景黎想了想,才记起,自己也曾经对苍麒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还是刚进九华宗不久,被苍麒发现自己半点法术不会,压着自己修炼时的事了。 虽然当时苍麒听见这话时的神情有些无奈,不过的确是没再逼着自己晚上修炼。 当时自己还挺高兴。 而现在,这习惯,竟然也改了。 【有些……困了……】 那句轻似呢喃的话语,仿佛还近在耳边。 他从来没见过苍麒睡觉,唯一的一次,却是对方一身是血的倒在自己怀里。 想到那次的雷劫,又不免想起这次他与苍麒的失散。 经历的越多,就越是认识到自己的渺小。 景黎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杂念尽数摒除,闭上双眼,运转起体内灵力。 只有变得比别人更强,才能保护最重要的人。 第336章 第三百三十六章 【……离开……离开这里……请带她离开……】 景黎蓦地睁开双眼,周围依旧是一片静谧的夜幕。 荒村荒废已久,就连一声虫鸣都不曾有,整片空间都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而那气若游丝的女声,也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戛然而止。 景黎微微蹙起眉,环顾了一圈周围,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谢盈盈身上。 谢盈盈仍保持着入睡前的睡姿,正睡的香甜。 这一切都与他打坐前并无两样,仿佛刚才听见的声音,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景黎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听见的那道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悠远而空灵,就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一般,听的并不分明。 而他此前在附近都布下了阵法,若是真有灵力波动,有人靠近,他不可能毫无所觉。 景黎想了想,还是决定起身出去看看。 今晚并没有起风,但山间的温度还是比其他地方要来的低一些。 脚边许多野草上,都隐隐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景黎在附近转了一圈,也到阵法周围瞧了瞧,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心中不免存疑。 而等他回来时,谢盈盈也已睁开了眼睛。 再怎么说谢盈盈也是金丹期修士,哪怕她看起来睡的很熟,但身边的动静却也都是心中有数的——若是真的一睡下去就人事不知,她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景黎甫一起身,她便知道了,却也并未在意——修炼烦了,起来散散心也是有的;退一步来说,这地方她都已经摸透,再加上景黎现在还是个重度伤患,就算对方真的想耍什么花招,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她觉得以景黎的人品,还不至于如此。 等了好一会,才等要景黎回来,且面上神色有异,难免奇怪起来,正想问他,就被对方先截过了话头。 “谢姑娘,你刚才,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谢盈盈就算睡着了,也不可能对身边发生的事毫无所觉,是以,景黎才有此问。 谢盈盈一脸茫然。“什么声音?我就听见了你起身的声音啊。” ……也就是说,那个声音只有自己听到了? 景黎想了想,将自己之前听见的声音说了。 谢盈盈的第一反应也是先找人,但又听到景黎说阵法没反应,附近除了他们两人,再没有其他人的痕迹之外,就觉得不可能有人来。 “既然阵法没被人触动,你我二人也不曾察觉有人接近,应该是没问题的。”谢盈盈想了想道,“是不是你听错了?” “你身上伤还没好,白日里又帮我画了那么多阵法,消耗的多了,精神上便难免疲惫,一时间听差了也不是不可能。” 关键是,她还真不觉得,有人能躲过阵法,又躲过她们两个的感知——当然,那些元婴化神期的高手自然是可以的,可那些人想要对付自己,何须这么大费周章,直接一巴掌拍下来,她们就能直接扑街了。 谢盈盈说的,也正是景黎心中所想——不可能有人来过。 只是,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并不觉得那声音是自己幻听,只是一时间,而实在是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再想想,便是真有什么古怪,却也未必能奈他们如何。 这种桥段一般在鬼片里发生的比较多,然而他与谢盈盈之前也再村子里转了一圈,并不曾见到这些村民们的魂体,这村子自然也不可能存在鬼魂之类。 且他们两人都是修士,便是真遇上了鬼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还有……就是那话里的内容了。 带他/她离开? 这方圆十里,也就他和谢盈盈两个大活人,可谢盈盈和自己一样,都是头一次来此地。想到这里,景黎心中不由一动,便问道,“谢姑娘,你追寻那人至此,可是有什么因由?” 一提起这个,谢盈盈就止不住的火光,“那些王八蛋竟然敢抢我的东西!” 等抓到了,一定要他们好看! 有了这一出,谢盈盈也没心思睡觉了,和景黎一样,盘膝修炼起来。 待到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时,景黎忽然眉梢一动,阵法有反应了。 “有人出来了。” 谢盈盈一听,忙顺着景黎所指的方向,疾掠而去,因为景黎现在还是个伤患,她还不忘拽了对方的胳膊一起。 被抓了景黎颇有些无奈,虽然对方是好意,但其实,他并不介意对方先走一步,自己后面跟上的,这么跟个小鸡仔似得被吊着走,感觉实在是说不上有多好。 两人赶到那时,正好看见一个身材瘦削矮小的家伙正从山上下来。 谢盈盈眼睛一亮,一个巧劲将景黎轻推至一边,然后纤长的十指瞬间变成带有尖锐爪钩的兽爪,向着对方狠狠抓去。 那人反应也不慢,在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疾风袭来时,便警觉的向边上一闪,以为避过了,却没料到躲过了第一下,没能躲过第二下。 在左爪落空的那一瞬间,谢盈盈的右爪就直接向对方背心爪去。 “噗!——” 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草地,一个骇人的爪印出现在那片血肉模糊的背部肌肉之上。 站在一边的景黎默默围观妹纸的凶残打法。 谢盈盈的战斗力还是很可以的,左一下右一下的,直接将那人给打了个半死,浑身上下就再没找到一块能看的地方。 对着这近乎一面倒的战局,景黎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从实力上来说,显然是谢盈盈更胜一筹,却不知道是怎么被人抢走了东西。 谢盈盈把人打了个稀巴烂,出了口恶气,便准备把人给结果了,一对寒光湛湛的菱形峨眉刺从身后反手拔出,一双中指从那对圆环中穿指而过,屈膝紧握,脚下一蹬,身体如箭矢般飞射而出。 那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的人眼中猛然闪过一丝狠意,口中吐出一物,向谢盈盈疾射而来。 见有暗器袭来,谢盈盈条件反射的挥手将那物击落。 “轰——” 在峨眉刺碰触到那物的瞬间,强光大盛,炸裂开来。 谢盈盈身形迅速后退,那人冷笑一声,扭头张望了一下,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往某处滚去,身影随即消失不见。 再没想过对方还能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谢盈盈差点没气炸了。 想着对方必然还藏身于附近,心头火起,一番无差别攻击将这一片空间给弄得天翻地覆,而消失的人影,却始终不曾出现。 “等等,谢姑娘。” 眼看着谢盈盈气的几乎要将整座山给砸平了,景黎不得不出言制止。 和谢盈盈不同,他刚才一直在边上围观,也因此,瞧得比谢盈盈更分明一些。 细想起来,刚才对方消失前曾在周围观察过一番,才认准了某处滚去。 原本景黎以为对方昨天之所以能完美的隐藏了自己的行踪,是因为手上有类似的法宝,可刚才看见对方的举止,心中反而升起了其他念头。 这地方定然是有什么玄机在其中的,但是,却并未是那人所有。 而那人既然能够借此躲难,显然对于此地也是熟悉的。 景黎走到刚才那人消失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挪步试探,却并未感觉有什么异样,仍旧还好好的站在原地。 思及对方消失前,也曾四下观察,想来那个点应该是随机改变的。 既然那个随机点有出现过,附近就必然会有灵力残留——他之前所布下的阵法曾被触及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景黎沉吟了一会,走到第一眼看见那人出现的所在地。 这座山与那荒村的距离并不很远,且谢盈盈速度又快,他们赶到时,那人既然是在这个位置,那么想来他出来的那个点也不会离的太远。 景黎闭上双眼,仔细感觉着空气中残留着的灵力波动。 在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之后,景黎便开始推算起那个随机点的行动轨迹。 谢盈盈不明所以,但看景黎双眉微蹙的样子,也知道对方是发现了什么,便耐着性子,等在一边。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候之后,景黎快步走向东北方向的某个位置,在一块褐色的岩石边站住了脚。 “这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谢盈盈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将那岩石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看出这货和其他石头有什么不同。 景黎微微一笑,“这便是入口了。” “!!!” “你怎么看出来的?!”谢盈盈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伸出手,随即整个人就被什么东西给吸了进去。 谢盈盈只觉得眼前一花,将将回过神,就发现景黎也跟着进来了,当即夸奖道,“你好厉害啊!这样都能被你找的到!” 换了她,估计蹲上个十天半月,也找不到一点头绪。 夸了半天,却见景黎却双眉紧锁,仿佛对自己的话全都充耳不闻。 谢盈盈不解的顺着景黎的目光看去,立时就被满目的猩红给吓了一跳。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由深浅不一的红所组成的世界。 红色的草地,红色的山脉,红色的树木,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艳色,空气中,更是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看着这片鲜红,谢盈盈甚至觉得就连脚下所踩踏着的草坪,都变得黏腻起来。 景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方大费周章的用法宝布下结界,防止外人误入了。 他们刚才在外面所见到的山,恐怕不过是这法宝所幻化出的障眼法罢了,此处,才是这山原本的模样——虽然眼前的景色已经面目全非,但是,这几座山峰的位置与大小,却是与在外面瞧见的山峰一般无二。 谢盈盈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外面的世界很安静,这里也是一样,只是外面的世界好歹还是山清水秀的,而这里,却是一片猩红色的地狱。 她只当这里是那家伙的藏身之地,却没想到这个藏身之地竟然如此大手笔。 景黎神色一动,“有人过来了。” 两人飞快的闪身进了一丛近一丈高的红色灌木之后,收敛气息,等待着来人出现。 在他们藏好后不多会,一阵脚步声便由远及近。 透过枝桠间的缝隙,隐约能看见一个瘦高个正向这边走来。 景黎在对方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上停顿了一秒,又很快离开,以免被对方发现端倪。 虽然从看着这地方开始,就直觉和魔族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亲眼看到来人那一双猩红色的眼珠,心里还是猛然一沉。 这般掩人耳目的在这里弄出这么一个地方,魔族又再打什么主意…… 在发觉来人实力不过筑基中期的水平之后,谢盈盈身影一闪,直接把人一巴掌给拍进了土里。 那魔族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发现自己脖子以下,已经被埋进土里了。 又惊又怒,正想出来,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第337章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夕阳已经沉了下去,天色零星的暗了起来。 原先主动环在对方脖颈的手臂早已失了力气,松松的依靠着,周边静谧,撑在胸前的左手手掌下能感觉到的对方胸腔里沉稳的心跳,耳畔边彼此间的呼吸,是这个世界里唯二的生机。 又等了一会,仍未听见其他声音的景黎心中不禁忐忑起来,为什么他家师兄一直不说话,难道自己的来历,真的有那么难以接受? 可是,自己来到这,并没有妨碍到别人的生机,不曾夺舍亦不曾夺魄,就算是穿越也不违背天和,在他想来,以苍麒的性子,应该不会在意这个才对。 可是…… 为什么他家师兄一直不说话? 被对方意料之外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景黎终于坐不住了,惶惶然睁开眼,想要问个分明,喉咙动了几下,话将脱口,却忽的有些胆怯了,如果,如果他家师兄真的介意,那该怎么办?可是,穿越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啊,而且他穿越过来后,也做什么坏事啊,他家师兄凭什么不能接受啊…… 委屈又愤慨的同时,按在对方胸膛上的手臂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成功拉回了另一位当事人的注意力。 苍麒才回过神,就看见怀里瞪圆了眼睛的师弟,看起来委屈又可怜,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把他抓起来揉搓一顿,然后揉着耳朵,看他在自己怀里蜷缩成一团的模样。 最终还是没忍下这股冲动,伸手捏着景黎的耳垂摩挲,温声道,“怎么了?” 不得不说这种哄小孩似得语气,还是挺有效的,成功的打消了景黎心底的大部分不安,以至于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也被主人直接顺势抛了出来。 “你刚才怎么都不说话,我还以为……” 自己要死情缘了呢。 意识到自己的走神造成了师弟的不安,苍麒歉意的将人带进怀里,亲吻着景黎,从额角到眼睑,细碎的吻带着安抚,抚平了原本的负面情绪,“抱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哈?自己在这提心吊胆了好一会,结果人却告诉自己,刚才他走神了? 几头羊驼欢快的在景黎的心底跑来跑去,留下一串魔性的背影。 景黎怀疑的抬起眼,目露狐疑,真的假的? “那,现在呢?师兄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景黎抿了抿嘴唇,“关于我的来历之类,师兄,是怎么想的?” 苍麒略一思忖,给出了一个景黎设想之外的答案。“也不算太过意外。” “……哎?” “应该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哎???”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景黎感觉自己成了只鹦鹉,只能不断的发出单字的反问。 苍麒没反应他纠结对方是否能够接受;可等对方终于做出了回答,他又觉得更纠结了,什么叫做“不算太过意外”?自己可是穿越了哎,穿越哎! 你一个土著竟然都不觉得穿越是件很神奇的事吗?……好吧,理论上来说,修士飞升之后,就能踏碎虚空,自由穿梭于不同世界,和这个一比,好像穿越什么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想是这么想,但心里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呢! * 对于景黎是穿越者的事,苍麒倒真不算特别惊讶,毕竟有白蔻的例子在前,而且从两人相识之初开始,他就对景黎的来历持保留态度,这会接触到了真相,也不会出现景黎所担心的大反应。 不过要说一点都不惊讶,倒也不尽然。 知道白蔻是穿书者后,他就曾经试探过景黎,只是介于景黎对于《九州仙魔录》毫无印象,且约誓时神魂相合,不存在白蔻那种异常,他便只当景黎是从另一个与东陵州穿越过来的修士,毕竟白蔻原本所在的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的人实力普遍低下,毫无灵气,可刚才在景黎识海中瞧见的一些事物,却是与在白蔻脑中所见重合,相符,即是说,很有可能,他们两人原本所处的才是同一世界。 只是因为景黎玩的那个所谓的“游戏”,才造成了两者的不同。 想到这里,苍麒眉间忽的出现了一道折痕。 一直注意着对方的景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只是还没等他说话,就先成为了被问话的那一方。 “师弟,你所说的……”苍麒顿了顿,回忆了一下记忆中景黎的叫法,才继续道,“‘技能’对你身体确无妨碍?” “没有啊。”景黎摇了摇头,“非但没有妨碍,还给了我不少便利呢。” 要是没这些游戏技能,说不定他刚穿越过来就领了盒饭——沧澜秘境里的妖兽可不是少数啊! 熟悉穿越的景黎并不将这个当一回事,但苍麒的想法却并不与他一致,不管是在白蔻还是景黎的意识中,他都有接触到所谓的“金手指”的说法,但是在他看来,那也就是一种气运强盛的方式罢了,修真界中也并非没有那些得天独厚,运气强盛的人存在。 但似景黎这般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始终是认为靠自己得到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他还是希望景黎不要太过于着重于此,可以利用,但是不可依赖。 许久不见的大师兄式教导在时隔百年后,再次上线。 景黎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即发现,自己竟然还真有点怀念,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又在对方认真的眼神下,收敛心神,认真受教,点头应是。 其实,从接触修行一道开始,就是在苍麒的监督下,他的基本功打的很扎实,并不会出现因为过于依赖技能而荒废了本身的修行,这一点苍麒其实也很清楚,但因为担心自己会出岔子,还是再一次的提醒了。 似乎从两人相识以来,苍麒就一直在担任着自己的引导者的角色,引导自己前行,少走弯路。 这种引导,并非是一味的包庇纵容,他不会强制让你做什么,但会让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即使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因为那个人,一直陪在你身边。 温和低沉的声音还在耳畔萦绕,那人眼中的专注,迷人的让他挪不开眼。 景黎忽的松懈下来,语气里是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笑意与庆幸,“一穿越过来,就遇见师兄,是我两辈子加起来最幸运的事。” 听见这句状况之外的神来之语,苍麒先是一愣,嘴角的弧度加深,神态还是那般自然,说出的话却让景黎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更明亮起来—— “我亦然。” * 天色微醺,气氛正好。 说不清是谁先靠近,等反应过来时,软软热热的呼吸已经交缠在一起,好像连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牙关被叩开,即将承接更进一步的亲昵时,被突如其来的匆匆脚步声所打断。 两个孩子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想要向他们分享好消息,都快跑到跟前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气氛有些不太对,两个孩子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睁大着眼睛看着两个大人。 景黎几乎是整个人都依偎在了对方怀里,双颊透出一层浅粉,半张脸埋在苍麒颈间,没好意思露脸。 差点忘记了,船上还有孩子在了! 因为角度的原因,两个孩子并没发觉两个大人刚才在做什么,只是直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到来似乎打扰到了什么,等看清景黎两人的姿势时,担忧的心情瞬间就压过了心底的那丝不对劲。 零榆皱起一张小脸,很是担心自己的救命恩人的身体状况,“哥哥,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很难受?” 仲晴也紧绷着小脸,急声道,“之前给我们的药,哥哥身上没有了吗?” 背对着两个孩子的景黎茫然,不明白这个话题因何出现,耳边响起的闷笑声,提醒着他,苍麒似乎清楚原因。 纳闷的看了过去,想问明白,没有得到答案的小仲晴就跑到了跟前,神色紧张,“叔叔身上也没有药吗?” 苍麒:“……” 景黎:“……噗。”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他家师兄脸上的神情真有趣,不过,很快,景黎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的零榆正眼巴巴的瞅着他,两条小眉毛间皱的跟个包子褶似得。 “哥哥快躺下吧!生病的人要好好休息才行!” ……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景黎宁可自己什么都不明白,就像被蜜蜂蜇了一样,飞快的从苍麒身上跳了下来,站定,干咳了几声,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轻描淡写,“哥哥没事,刚才只是有点累了休息一下。” 两个小孩将信将疑,生怕两个小孩再说出什么的景黎果断转移了话题,揉着两个孩子的脑袋夸赞道,“都引气入体了呀,好棒,来,这是奖励……” 第338章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路上难得的没再遇见什么,很是顺畅的抵达了九华宗的地界。乐文值得您收藏 仲晴和零榆站在甲板上,垫着脚尖,扒着船檐向外看,以他们的目力,还不能将百里外的九华宗山门看清,但已经灵舟从云端落下,不再似前几日的高度,底下的镇子里的情况倒是能看得分明。 心知马上就要到景黎两人所在的师门,两个孩子心中都有些忐忑,虽然景黎说过回带她们进宗,但还是有点担心万一自己不合要求被刷下来了该怎么办。 生逢乱世,两人又是生长在最混乱的环境,乍一下瞧见安居乐业的九华宗周边百姓,颇有些不适应,对于即将到达的那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心中更有了一层敬畏之感。 明白两个孩子心中的紧张,景黎揉了揉两个小孩的脑袋,趁着这会和她们说起了一些自己在宗里的见闻和趣事,打消了一些两个孩子心底的紧张。 两人中,仲晴的胆子更大一些,见景黎主动提起,吭哧了一会,还是道出了心底的担忧,害怕会被拒收。 “怎么会,我说过,只要你们有灵根,我就会带你们进宗。”捏了捏小孩的鼻子,给她们吃定心丸,“别担心,以后把这里当你们的新家,嗯?” 两个孩子顿时又欢喜起来,缠着景黎问着宗里的事。 这些天的接触,她们已知道了景黎的好性,反而并不像刚见面时面对修士就发怵,与之相处时也渐渐放松下来,但也不会太过放肆。 就这么一问一答间,灵舟很快就行过百里,来到了九华宗的山门前。 收起灵舟,景黎带着两个小孩落到地面上,虽然是走后门进的,不过这登云梯还是要走的。 两个孩子倒也听话,看着眼前这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台阶,也没叫苦,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就手拉着手一步一步的开始爬台阶了。 景黎和苍麒并肩跟在后面,看着两个小孩一板一眼的抬腿、跨步。 “当时第一次走,觉得这条路好长,走了那么久都看不到头,如果不是师兄你一直陪着我,我当时还真以为,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迷阵,一直在里面鬼打墙呢。” 很多门派都会在最初的入门考核时动手脚,虽然都是一些小挫折,但对于当时身心俱疲的试炼者来说,确实是一头凶猛的拦路虎。 景黎提起这个完全是有感而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谁知道苍麒竟然微微颔首,道,“确有迷阵。” 景黎:“……” 景黎抬起头,看向前面一路延伸的阶梯,狐疑道,“可是我记得,当时师兄一直都在和我说话来着。” 难道说那也是错觉不成? 想象了一下自己全程对着空气在自言自语,而苍麒一路围观的场景,景黎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会师弟的炸毛,苍麒才慢声道,“我自是一路跟着师弟同行的。” 确实是跟着,就连景黎踏入迷阵时他也是跟着的。 那也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只是为了试探入门者的求道之心是否坚定,他陪着景黎在里面走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就出来了…… 反应过来苍麒话里的意思,景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吧,相比起其他人,自己这确实是贵宾级待遇,其他人走登云梯,哪里还有大师兄全程陪走陪聊的待遇,不过一想到自己在苍麒面前犯过的蠢,那种荣幸的感觉就通通飞走了,默默的瞅着人半天,终于忍不住吐槽道,“师兄你也不怕累。” “怎么会。”苍麒轻笑了一声,“也挺有意思的。” 是看着自己犯蠢很有意思吧…… 景黎抽了抽嘴角,觉得有些牙痒。 九华宗的规矩是,想要进入门,第一个要求就是徒步走完登云梯,在这一点上,没有人例外;而想要进入外门,起码要走完登云梯的三分之二。 两个孩子到底年幼,走到快一半的时候,就有些撑不住了,零榆一手撑在上一级台阶上,吭哧吭哧的喘着气,身上的衣服被汗湿出了一大片印子,另一只手还被仲晴拽着,情况好不到哪里的仲晴这会还费劲的想把人拉扯起来。 登云梯的长短其实是因人而异的,十岁以下是一档,长度只有真正登云梯的二分之一;十到十五又是一档,童叟无欺,不加不减的原版;至于十五岁以上的,通通一样,原版的两倍长。 这也是入宗之后,只要学会御剑飞行之后,就鲜少有人再走这路的原因——这实在是太长了! 景黎正看着零榆挣扎着爬起来,和仲晴一起继续往前攀爬,忽觉有人正往这边来,半仰起脸,看向半空,就瞧见一行人正冲冲往山下赶去。 为首的那两个还挺眼熟。 “这不是施思她们么。” 景黎摸了摸下巴,这位师妹以前走的小清新路线,百年过去,都成御姐了,反倒是山柰,看着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呀!” 正急着下山的施思突然一嗓子,吓了其他人一跳。 山柰揉了揉耳朵,“你干嘛呢?” 等了一会都没听见回应,一扭头,身边哪里还有人影。 不得不说景黎的那一头白发着实显眼,在半空就瞧见了这颗熟悉的脑袋的施思“咻”的一下就改变了方向,直直的冲着下方的两人冲了过来,落脚点还卡的特别好,正正的站在了两人上一节台阶上,兴奋的往前一扑。 “大师兄!景师兄!你们终于回来了!我们好想念你们呀!” 被扑了个正着的景黎轻拍了拍师妹的后背,顺毛,“嗯,回来了。” 落后了一步的山柰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熟人,还有点不敢相信,“真的是大师兄他们啊?” 等确定了是本尊后,马上也激动起来,“哇!这一百年,大师兄你们都去哪里了?如果不是魂灯还好好的,明玄真君早就下山去寻人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些或眼熟或眼生的,这会也一起凑了过来围观,落在后头的一个弟子正好站在两个孩子边上,咦了一声,“这两个小孩是哪来的?” 也没到招收弟子的时候啊。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侧目,已经快要筋疲力尽的两个孩子虽然被看的不自在,但这会也实在没力气说话了,只眼巴巴的看向景黎求助。 “是我们带回来的……” 对着仲晴二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必在意,只管继续他们自己的脚步就是后,景黎将两个孩子的事简略的提了一下,然后在他们引出新的话题前,询问道,“你们这么急着下山,是要去做什么?” 山柰一拍脑门,一激动,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商陆传回来消息,洛云泽那有麻烦,南星师兄伤的不轻,这会还昏迷不醒,我们正要赶过去呢。” 施思拧着眉头,担忧道,“商陆传讯里也没交代清楚,再问他,又联络不上了,不止他,其他的同去的那些师兄弟们也都联系不上,急死人了!” 苍麒忽然问道,“其他人呢?” 山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施思先转过弯来了,“现在都不在宗里呢!” 要是有其他长老们在,也轮不到他们带队了…… 苍麒将众人一眼扫过,南星的修为尚在他们几个之上,连南星都还昏迷着,就他们几个人,怕要吃亏,便决定与他们同去。 景黎当然也不会一个人留下,正准备和他们一起动身,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那两道互相搀扶着的小小的身影。 仲晴两人这会满脑子都是,再坚持一下就能到了,完全没有注意周边的情况。 施思脑子转得快,一下就明白了景黎的担忧,杏眸四下一瞅,发现一个筑基中期的女弟子,平素性子再是温柔不过,想着此去风险不小,这名女弟子又是她们一行人中修为最低的,不如留下,正好也能帮忙照看一下两个孩子。 与之耳语了一番,那女弟子自是同意的,她修为太低,去了也帮不上多大忙,还不如留在宗里,到时有哪位长老回来了,她也能及时传递消息。 “麻烦师妹了。” 景黎想要多交代两句,但他本人并没有在外门待过,对那的情况并不清楚,一时间有点卡壳,在脑中回想,苍麒便道,“待这两个孩子通过试炼之后,烦请师妹将她们带去南苑的王执事处,他自会安排。” 外门姓王的执事有好些个,但南苑的王执事,却只有一个,那女弟子原也是外门的,一听这话,就知道两个孩子是两位师兄看重的人,忙点头应下,让两位师兄放心,自己一定会好好看顾两个孩子云云。 …… 待众人离开后,果真与之前景黎两人一样,缀在两个孩子身后,一直到两个孩子走完,才抱着两个累瘫了的孩子去找那位王执事……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接到10086电话,提醒我话费不足50.......现在改规矩了吗?以前明明是不足15才打电话的说..... 第339章 第三百三十九章 “那可不是。” 一位穿了身蓝灰褂子,不知道是哪一家的正好在边上听见这话,接口道,“人家那是什么身份,自打来了这山海城,就没见人出过门,比别家的千金大小姐还精贵的多呢。” 话里不乏奚落讽刺之意,也不知道是因为十绝府的人现在都不在场,有恃无恐,还是对自身的实力够自信,不低的音量引起了好几个人的注意。 景黎瞄了一圈,有听见这话不屑嗤笑的,也有胆小怕事赶紧走开的,唯独没有因为不忿而找上门来的。 “四少!” 一个随从打扮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急跑到蓝灰褂子的身边,凑近对方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也不知道来人都说了些什么,那蓝灰褂子听的眉毛一跳一跳的,最后一把将来人推开,乌云罩顶的快步离开。 目送着那道气急败坏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流中后,景黎才道,“既然来了山海城,就说明冷锋也是有意一争的,可看他进城后的行事风格,是不是太过低调了一点?” 类似的评价并不是第一次听见,刚和十方堡一众互相认识时,就曾经听方博义吐槽过了。 “确是有些反常。” 看起来就好像是对于招亲一事全然无心,可若真的无心,又来山海城作甚。 “唔……”景黎细细回想了一下昨天白日里在城主府花园中冷锋的表现,没什么突出之处,但也没什么值得被称赞的,全程表现平平,也无怪乎严锦程自幻阵中出来,听见冷锋比自己还迟一步出来,是那种反应了。 “或许是我多心,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说道。” 说着,景黎略带迟疑的看了一眼身边人,“师兄,我想……” * 城主府—— 美人就是美人,就算这会姣好的脸上满是愁容,也一点都无损于她的美貌。 曼姬伸手替墨言将一缕滑落至额前的碎发拨到了耳后,描摹着那张棱角分明,此时却略显得苍白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先是夫君,现在又轮到了玥儿,身边最重要的人相继出事,她却只等在这里干着急,有时候,真是恨当年的疏忽大意,落下了病根,以至于连自己最为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 “夫人。” 曼姬并未回头,依旧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替榻上双目闭合着的墨言轻轻整理着衣领,低低的问了一句,“什么事?” 一个侍女站在外间,许是受到了曼姬的影响,也刻意压低了音量,回禀道,“之前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曼姬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细心的将墨言的衣服都整理整齐之后,才站起身,向外间走去…… …… 房间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精致的香炉里,淡淡的熏香从中袅袅升起,给整间房间都染上了一丝淡淡的馨香。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台上忽有一声极其细微的动静传来,片刻后,原本闭合着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人影闪身进入了房内。 为了不让人打扰到墨言,曼姬早已吩咐过下面的人不得随意进入房内,只在门外守着便是,因此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昏迷着的墨言一人安安静静的躺在软榻之上。 这位平日里受到城民爱戴敬仰的可靠城主,此时悄无声息的躺着,没有了平日里的强大与威严,反而平添了几分虚弱之感。 来人站在软榻边,盯着榻上的人看了好一会,才有了动作。 就见光线晦暗不明的房内,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冷厉的刀锋对着榻上之人的颈脖森然挥下。 就在刀刃即将贴合上皮肤的那一刹那,就听“乓”的一声巨响,一道阴冷的劲风如鬼魅一般须臾而至,如毒蛇一般攀附而上,不但挡下了那致命一刀,更是将来人逼退至角落处。 “好大的胆子。” 曼姬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就像要下雨,再不复昨日花园中的温柔可亲,美丽的脸庞上就仿佛结了一层寒冰,冰冷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可当我城主府是你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 屋外的日光通过被曼姬妖气震荡,此时大开的两扇房门,向屋里延伸、铺张,将原本昏暗的房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灿金,亮堂了许多。 光线透过屏风,落在了角落之人的半张脸上,阴影交错。 曼姬眯了眯眼,“是你?” 来人慢慢从角落中走出,身上的阴影越来越少,直至整个人都出现在光线之下,露出了一张极为俊朗的脸庞来。 正是昨天曾来城主府赴过宴的十绝府少主,冷锋。 在今天之前,曼姬对他的印象不过是停留在呼声比较高的女婿人选之一上,现在,不管是墨玥还是墨言,她都不会让他接近她们一步! 事到如今,绝不可能善了,曼姬没有开口询问,冷锋也不曾出言,两人几乎是同时动作,缠斗到了一处,就连房间里瞬时火光四溅,金戈之声不绝于耳。 若是从修为上来说,冷锋自是输曼姬一筹;然则曼姬这百年来一直缠绵于病榻,所受暗伤一直不曾痊愈,被墨言悉心照顾了这许多年,虽然不再有性命之忧,却终是恢复不了当年的盛状,且这屋里又是墨言休息之所,为了防止墨言受到牵连,曼姬的动作间,便多有束缚之感。 反观冷锋,却是没有这等顾虑,出手间大开大合,视榻上的墨言于无物,只是尽情挥洒着战意。 时间一久,竟反而是曼姬渐渐显露出一丝疲态来,虽然这会两人还为分出胜负,但若是再继续下去,很难说,曼姬能够顺利将他拿下。 似是吃定了曼姬出手间的束缚,冷锋出手间更是大开大合,偏生不如曼姬的愿,有意将榻上的墨言也一并卷入其中。 屋里这般大的动静,屋外的人自然不会毫无所觉,却被冷锋所带来的一众手下缠上,□□乏术,无暇他顾。 屋里屋外,战做了好几团,全都打的不可开交。 金戈与爆裂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从表面上看来,曼姬虽然不落于下锋,但若是时间再拖上一阵,结果怕是就得两说,曼姬的眼中,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焦虑,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还是得想办法尽早结束,方为上策。 只是她想的虽好,奈何冷锋早已猜透她心中所想,非但有意避开了与曼姬的正面冲突,甚至还有意拖延起了时间,想要将曼姬拖垮。 曼姬心中越是着急,面上就越是不显分毫,不愿叫眼前人得意,出手间越发狠厉,脑中却已在告诉运转着,苦思解决之法。 眼下城主府内的大半人手都被派遣出去,寻找墨玥的下落,冷锋怕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挑了这会闯入府内,暗下杀手。 …… “啊,看来我的第六感还挺准的。”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从边上传来,传入屋里交手的两人耳内。 “就说他有问题么,果然。” 恰好曼姬与冷锋两人一招过尽,退至两边,不约而同的转过脸,循声望去,就见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的窗户上,正立着一个人。 因为是逆光,看不清对方容貌,却能看见一头被风带起的雪色长发,微微扬起。 妖族中人虽有不少容貌异于常人者,但除极个别之外,大多是因为化形时出了某些岔子才导致如此。 曼姬倒也认识一只寿龄过千的白头翁,然则后者的声音喑哑深晦,远不及来人温和清亮,心中不由暗自疑惑,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又见那人侧着脸,似是在和什么人说话,目光便也下意识的往边上偏了一些,看见了一个更为高大挺拔的身影,整个人都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宝剑,光只是存在,就给人一种隐隐的威胁感。 与第一眼所看见的感觉不同,说话的人声音温和,还略带着一丝笑意,刚才曼姬所感觉到的那一丝威胁忽的便烟消云散了,就听见那人道,“师弟的眼光,自是好的。” 若说刚才还没想起,这会看见两人同时出现,曼姬脑中还是闪过两个模糊的影子来,若是她没记错,昨日十方堡的严锦程前来赴宴时,带了两个人来,其中一个便是一头白发,另一个,正是位剑修。 虽然不清楚这两人现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听那白发修士话里的意思,与冷锋并不是同一伙,曼姬略放松了些警惕,却仍是不敢大意,毕竟她身后还有墨言,事关自己最为重要的人,不容有任何疏忽。 与屋内的两人不同,站在床边的景黎能清楚的看见里面两人脸上的神情,同样是目含警惕,却是全然不同的两种立场。 第340章 第三百四十章 洛云泽中遍布着一种类似柳絮的植物,每当起风时,整个洛云泽上空都被这些朦胧的白色飞絮所占领,侵占着人的眼球。 景黎两人来到洛云泽时,恰逢一阵风起,漫天的飞絮纷纷扬扬似飘落的雪花,给寂静的泽地披上了一件纱衣。 洛云泽的面积不小,曹植又茂密,如果有人刻意隐藏了气息躲藏其中,并不好找。 正在景黎寻思着怎么找人时,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长吟,明明距离此地尚有一段距离,却霸道的从耳畔一路钻进大脑深处。 这般霸道的感觉,不知为何,竟莫名的感觉耳熟。 景黎不太敢确定的征询苍麒的看法,“师兄,我怎么感觉刚才的好像是……” “龙吟。” 苍麒很是干脆的肯定了他的猜想。 四目相觑。 这么纯正的一声龙吟,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够做到的。 景黎有些傻眼,“不会吧?” 那人怎么也在这? 苍麒不答,直接带着景黎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掠去,“过去一看便知。” * 事实证明,两人的猜测完全正确。 微风轻轻起,吹了起了满泽的白絮,满目苍茫中,一道纤细的人影翩然入画。 纷扬清浅得飞絮,如同三月的梨花,落了惊鸿满头,青丝如瀑,皓腕凝霜。 如果忽略掉对方手里的东西,堪称是一副完美的动态的仕女图。 咽喉要害被扼住,整个身体被迫腾空,死亡的威胁是如此的深刻清晰。 悔不当初,悲痛莫名的想要识时务者为俊杰,却连一句完整的求饶都吐不出口,已经开始耳鸣的双耳里,传入了干涩的呜咽,就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早已无权决定自己的生死。 尽管对于对方的恐怖的战斗力有了心理认知,但这会瞧见对方就这么单手举起一个体型在自己双倍之上的人,景黎还是觉得这画面太美,不太敢看。 “那个,仙子……” 命悬一线的黑袍人意识到有人过来,拼劲最后的力气挣扎,想要博取一线生机,却没想到他眼底的希望,是残酷的催命符。 “咔嚓——” 一声骨骼独有的脆响,在洛云泽上响起。 上一秒还在垂死挣扎着的黑袍人全身抽搐着,软了下来。 扼住他咽喉的那只手这才松开,失去了支撑的尸体直直的落向了地面,如泥牛入海,在铺满了白絮的水泽中彻底淹没了踪迹。 行凶者这才转过身来。 一袭浅金色仙裙,肌肤胜雪,眉如青黛,姿色无双,绝代风华。 依旧是景黎熟悉的淡漠,无嗔无怒,好似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双眼。 所以景黎才会纳闷刚才那黑袍人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亢金龙选择用这种慢性折磨的方式将他结果,而不是干脆利落的出手秒杀。 “是你们。” 亢金龙的目光平淡如水,不会因为遇见相识的人而产生波动。 知道对方寡言的性子,想要等对方主动是完全不可能的,景黎就将他们的来意简单的说了一下,虽然不清楚刚才那人是哪里惹了对方不虞,不过,从目的上来看,双方的目标大概一致——就冲刚才那黑袍人的魔族身份,要说他和洛云泽近期的异常没有关系,傻子都不会相信。 本想着两边可以互通一下有无,谁承想他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还未落尽,就亢金龙道,“你们来迟一步,这里的人,已尽被我杀了。” 说完,眼角不甚在意的往脚下扫了一眼,淡淡道,“最后一个。” 景黎:“……” 苍麒:“……” 我去,仙子你不是吧?!好歹给他们留一个好么?! 景黎感觉又有羊驼在心底狂奔而过了,“……我能请问一下,他们对仙子做了什么吗?” 魔族不干好事他知道,但是就凭亢金龙这一身威压,有点常识的都该知道别来惹她,就算她还没进洛云泽,里面的那些魔族只要惜命的,应该就自己先跑路了吧,再不济也挖个坑躲起来了。 合体期高手啊,除非嫌自己活太久了不耐烦,不然有谁会不长眼的自己跑到后者跟前来送人头。 更遑论,亢金龙百年前就已经是合体期,百年过去,一身气势远比从前更甚,有没有踏入下一步还不好说呢。 估计是被气的狠了,听见景黎相问,常年面瘫只有一种表情的亢金龙的眼底的愠怒汹涌的几乎要化作实质了。 景黎:“……” 所以说,这些魔族究竟是干了什么,才会把一个面瘫给气成这样…… “他们毁了一线天。” 知晓明堂在景黎两人面前提过一线天的事,亢金龙也不隐瞒。 一线天? 景黎与自己师兄面面相觑,这名字听着略有点耳熟啊。 苍麒略一思忖,想到了什么。“昔日,明道友曾言,其在寻找天地间裂隙,莫非是在此处?” 姑且不论真假,但须知似这种传说中能够链接两个不同界面的穷凶极恶之处,能够留有一命侥幸通过就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而毁掉这些存在,没有渡劫期以上的水准,连一丝希望都不会有。 而从刚才那个魔族在亢金龙手下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来看,离那一境界远矣,又怎么能够毁去那处存在。 尽管一线天在修真界的高层中,算是一条彼此心知,却秘而不宣的情报,在其实因为所在层次的不同,修真界中人对于一线天的了解并不彻底。 以人力想要将一线天这种异相之地破坏是不可能的,便是在仙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异相之地凶险万分是不假,但似这种能够连接不同界面的超脱规则的存在,又岂会能够永远存在? 天道无情,对于自不量力,自取灭亡者,不会留手;然天道也有慈悲,不愿芸芸众生皆尽枉送性命。 似一线天这种存在,出现的时机与地点皆不定,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一旦进入的人超过了一定的数量,这处一线天就会关闭,不再开放。 她寻觅百年,好不容易,终于在洛云泽寻到一丝希望,谁知道竟会迟来一步。 那些盘踞于此的魔族发现洛云泽中竟有这等凶地,在其中一人不甚丧命后,竟想到抓人来受罪的法子,将那些经过洛云泽,实力不济被擒下的修士弟子一个个的全都扔进了一线天,看着他们惨死以供取乐。 她赶来之时,正是几个魔族将一个人扔进其中,那人才被扔进去,还没来得及惨呼就被碾成了肉泥,而天地裂隙也随之闭合——这意味着她花费百年才寻到的一处裂隙,已然不堪用了。 不说她与明堂这百年来的追寻,就说上界如今的光景,若是明堂再不回去,究竟会如何谁都不知道,饶是亢金龙性子再是淡漠,也着实忍不下这口气。 窝在洛云泽的这一群魔族也因此,全都去地下团聚了。 知道事情的缘由后,景黎发现……他真是一点也不同情那些花样作死的魔族,但这些家伙们全都死光了,南星身上的蛊又该怎么解? 景黎下意识的视线下移,落在了下方的那一片水泽上,嘀咕着,现在下去水泽里打捞刚才那具尸体,不知道还在不在…… 还不能确定那尸体身上一定有带解药,就不知道,亢金龙把其他尸体都扔哪儿了,这么想着,目光又不由飘向了当事人。 亢金龙:“?” …… 听完景黎的叙述,亢金龙并没有告知对方所有的抛尸地点——谁会记得这些,却提供了另一个办法。 “你身有异火。” “对。”景黎点了点头,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亢金龙淡淡道,“异火能焚尽万物,何况区区蛊毒。” 景黎:“……” 我去,那岂不是连南星一起给烧没了么! 依旧是那没有一点起伏的平淡语调,话里的内容却让景黎蹙起了双眉—— “你还未真正掌握异火。” “……的确是还没认主来着。” 这一点无法反驳。 亢金龙螓首轻摇,“非是如此,异火的精髓,你还未明。” “现在的你,还做不到物尽其用。” 亢金龙顿了顿,伸出右手,一点蚕豆大小的金色光团出现指尖,玉指轻弹,金色光团径直飞向景黎,没入其眉心。 这突如其来的一手,令景黎在猝不及防之下瞬间中招。 “唔!” 突然闯入自己脑中的信息不断的涌现,刺激的大脑发疼。 尽管在粗粗扫过内容,知道对方是一片好意,但不得不说,这种粗暴的方式,真的是,脑袋太疼了! 第341章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亢金龙传入自己脑中的,是一系列关于异火的信息,从起源到掌控乃至于许多景黎此前从未想过的作用。 毫不夸张的说,景黎感觉自己捡到了一个亿,一夜暴富成土豪。 在这将对方所传递过来的所有信息都尽数掌握不太现实,但也足够将这些粗略的浏览,在识海中刻印下记忆,待到独处时,将其融会贯通。 虽然,脑袋真的疼的就像要炸开一样…… 以亢金龙的敏锐,自然不会错过刚才自己突然出手时,苍麒的反应,她素来不是个喜欢多做解释的人,但景黎二人,倒是难得是与她有一点因缘在,她没有特地解释,只是道,“修真界对异火的认知,并不彻底。” 知道对方只是一片好意,苍麒也不矫情,“多谢。” 亢金龙不甚在意的轻摇螓首,不过是顺手而为之事罢了。 景黎既然帮过明堂,她并不介意行这等举手之劳。 因想到明堂,不免又想起一线天被毁之事,心中难免不虞。 便是她,也并不可能毫无顾忌的演算推测,既然身在一界,自然也会受到一界的规矩限定,哪怕她身为一界巡检,在这一点上也不能例外。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成镜花水月,终究只是一场空。 时间已经不多了,又该去哪里,找又一个异相之地? 亢金龙垂下眼,看向下方的苍茫水泽。 要她就此放弃是不可能的,不论如何,她一定要把明堂送回去,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虽然对于亢金龙来说,不过是一点举手之劳的馈赠,但如果放出消息,怕是不知道有多少前赴后继的赶过来——异火难得,就算自己手上没有,但若是能够摸清楚异火的根本,日后与人交手也能多一层准备不是。 景黎对明堂的身份不曾细想过,只当是妖族,就连亢金龙都被他很理所让然的归到龙族去了,但苍麒早就对明堂的身份有所猜测,而亢金龙的出现,更是让他进一步确认了自己心中所想。 他对明堂二人为何寻找一线天的缘由并不感兴趣,但亢金龙主动提点景黎,他承她情。 此行目的既已落空,亢金龙也不欲在此逗留,金纱隐动,在半空中勾勒出优雅弧度,转身准备离开之际,忽闻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据传,轮回之境乃白帝由仙界掉落的一片碎片炼制而成。” 亢金龙身形微顿,半侧过脸,看向景黎身边的剑修。 她并没追究对方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而是快速在识海中翻找着关于白帝与轮回之境的信息。 她来此界虽然只得四百余年,但因身份之故,她所能掌握到的情报,并不比一些隐世大家要少,更遑论是白帝这种近乎于传说的远古人物。 能够资格在强者如云的修真界,成为传说的人物,绝非常人。 就算亢金龙这个外来户,也听闻不少此君的事迹,甚至还不单单只是其在修真界的——便是在上界,她也曾听闻过此君名头。 白帝靖沧。 说他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亢金龙闭上双目,细细回想。 片刻后,睁开双目,秋瞳中闪过一丝光亮。 确实,昔日的确是曾听闻他人提过,白帝在下界时,曾以凡体炼制过一件仙器。 而这件仙器,前者飞升时似乎并未将其带走,即是说,应该还留在此界。 ……若是真有仙器的存在,以仙器之威,斩天裂地,破出一条通道,让明堂有机会回去,并非难事。 不过,即使是她,现如今也不知这仙器身在何处,状况又是如何。 想到苍麒不会无的放矢,亢金龙本欲就此离开的念头也打随之打消,衣袂轻扬,旋过身来。 依旧是一贯如常的淡薄之态,只语气中却带着一丝笃定。“你知道。”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苍麒微微颔首,将从旒雩处所得知的关于轮回之境的种种,简单的告知于对方。 “如此,需得将缺失的钥匙及地图找齐。” 既然苍麒会将这事告诉自己,便已经是默许了一些事,亢金龙也不与他客气,尤为自然的将自己也算了进去,脑中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将剩下的钥匙和地图弄到手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若是能够顺利进入回轮之境,此处的一线天被毁,也算不得什么了。 甚至对明堂来说,更为便宜。 万年之期么…… 亢金龙在心中算了算,轮回之境重开在即,留给她们的时间不算太多,得尽快行动才行。 不过是一息间,已经在心中想好了诸多部署的亢金龙不愿再再此逗留,万年面瘫的脸上,虽然还是不见笑意,但素来淡漠的眼中却多了一层厚重,“多谢。” 苍麒不以为意,轻笑了一声,“礼尚往来。” 亢金龙下意识的看了眼尚在消化的景黎,了然的点了点头。 云袖蹁跹,将要离开之际,忽的想到了什么。 虽然心中隐隐猜到,苍麒大概已猜出了她们的来历,才会这般坦然将仙器一事告知,但她还是径自道,“若真能入轮回之境,届时望借仙器,斩裂虚空。” 她本就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就算猜到苍麒已经猜到了,她也直接将话搬上了台面,直接坦言她们对于仙器无意,不过是借用一下而已。 同时,也算是正面承认了苍麒心中所想。 明堂,即为天宫,青龙七宿行五。 亢金龙又曾在他们面前现过真身虚影,两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苍麒瞥了眼转眼已消逝在天际的金色流光,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目光落回身边人身上,耐心等待…… * 一望无际,翠绿绵延的原野上方,一道身影正疾掠而来。 胡一州简直不敢相信在自己心中尤为靠谱,仅次于自家大师兄的九华宗的大师兄竟然如此的不靠谱! 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己给落下,自己走了。 胡一州简直要抓狂了。 那日苍麒说要帮着醉梦楼检查加固一下外围的阵法防护,他就去了,兢兢业业,特别认真的将自己负责的区域细细布置检查过,很是花费了一番力气,终于将这事给搞定了,想着去寻两位师兄,却被告知两位师兄径自外出了。 也是他太年轻,明明已经有了被抛下一次的前车之鉴,竟然也没往那方面去想,甚至还觉得两位师兄真是太心怀苍生了,才将阵法都布置完,就一刻不曾休息的又外出去打听魔族的消息了。 累了一天的他选择回房休整一番,顺便等两位师兄回来。 …… 一直等到了天黑,也未见两位师兄回转,他想着,两位师兄说不定发现了什么;第二天,也不见两位师兄,他想着,这些魔头到处乱窜,四下作恶,两位师兄必然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第三天,他想着,两位师兄差不多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第四天…… 然后,到了第五条天,他终于等不下去,决定出门去找人,想着离开前,和楼主知会一声,结果,还没等他走进花厅,就见着了吴长老一波人狼狈而归。 他还在心底嗤笑着这一帮子人果真不中用。 但很快,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听见了什么? “……可惜两位小友不便久留,已先走一步……” 胡一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这里等了五天,再等得不耐烦,准备去找他们,结果他们已经走了?! 胡一州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素来被盛赞的九华宗大师兄,及其师弟,竟然,又一次的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如果下次再见到,自己一定要……一定要…… 想到那两个人自己一个都打不过,胡一州越发悲愤了。 这也太欺负人了! 伤心的胡一州一个人独孤的踏上了回宗之路,长且寂寞的路途上,只要一想到此事,就特别的心酸,随即又开始想念起他家大师兄来了,嘤嘤嘤,还是他家应师兄好…… 再一想,他家大师兄已经失联五年,哦不,一百零五年了,就更加忧伤了。 一口荒废已久的枯井边上,两道颀长身影伫立。 陷入对自己大师兄的无限回忆的胡一州忧伤的从两人上头疾行而过。 哎,真希望自己一回去,应师兄已经回来了。 …… 半分钟后,一声巨大的轰鸣在枯井上方响起。 火速折返的胡一州一双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不可置信的张开嘴,喘着粗气,指着下方枯井边的人影,一脸懵逼—— “应师兄?!” 第342章 第三百四十二章 刚还在心底想着的人现在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胡一州又惊又喜,忙从半空落了下来,。 “师兄我好想你啊!” 张开双臂一个熊抱般的飞扑,熟悉的容颜近在咫尺,却是转眼而过,扑空后的陡然失重感令得胡一州险些摔了个狗啃泥,便是他及时反应过来了,一手撑住地面,也难掩狼狈。 但他已无暇去顾忌自己此时的模样,刚才那一秒的失重感令他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扭过头,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差点将脖子扭伤。 眼前的人静默而立,熟悉的容颜,熟悉的神情,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与他们最后一次相见时无异,就好像眼前人从未消失过一样。 胡一州急促的抽着气,仰头看着自己自小崇拜的师兄,今日的阳光分明不大,却刺的他眼睛发疼。 眼前的身影,在日光的衬托下,越发显得不食人间烟火,飘然若仙。 重逢的欣喜在刹那间如潮水般退去,只剩天旋地转的错觉,叫他头晕眼花。 胡一州浑身上下都无可抑制地发起抖来,如鲠在喉,好几次张嘴,却始终不敢问出心底的那句话。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呵。” 一声短促的嗤笑打破了这一份无言的寂静。 “看来,你这小师弟,接受不了他师兄如今的模样呢。” 胡一州愣愣的循着出声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说话的人,长着一张颇为英俊的脸,穿着一身素色的书生袍,乍看之下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眉宇间却有一丝阴翳之气,叫人不自觉的发怵。 这个人…… 竟与自己在菩提古树中见到的与应无瑕纠缠至死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侵占了整个大脑。 忽然,胡一州想到了什么,急忙扭头看向另一人的脖间。 虽然被衣领遮挡住一部分,但是那只显露出一半的红色塔形印记,还是向他证实了这确实是自家师兄无疑。 师兄是师兄没错,但这个书生究竟是不是自己在菩提古树中见过的那一个,胡一州却不能确定,或许只是凑巧长得一样,又或许…… 想到自己曾在菩提古树中瞧见的两人之间的相杀,再想到自家师兄如今的模样,短短一瞬间,胡一州就脑补了无数书生前来报复的剧本,此人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肯定是发现了自家师兄和自己前世的仇人长得一样,所以才痛下下手,把自家师兄害成现在这样。 想通这一点后,什么悲痛、什么疑惑,通通都化作了满腔的愤怒,一股热血上涌,不顾两人间的差距,“噌”的一下拔出自己佩剑,对着那书生杀了过去。 罗睺好整以暇的站在枯井边,看着对自己喊打喊杀冲杀过来的归一门小弟子,仿佛被找麻烦的不是自己,并未将此放在眼里。 而事实是,胡一州也的确没能近的了他的身。 被突然从边上伸出,横亘在自己与那书生身上的手臂所阻,胡一州的攻势自然一滞,仇人近在眼前,却被自己人拦下,胡一州哪里肯干,又想到曾经见过的那些个画风,气愤的话语没过大脑,就先行脱口而出—— “师兄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他是真的搞不懂自家师兄在想什么了,救人的是他,要杀人的也是他,哦,不对,那只是个和师兄长得一样的人,可就算这些与他家师兄无关,那这辈子的仇总是真的了吧?!被害的连肉身都没有,只得魂体行走,难道他家师兄就甘心吗?! 应无瑕喉间微动,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略侧过脸,望向身后。 仿佛没瞧见应无瑕的动作,故意装作不明白对方意思的罗睺意味不明的轻笑起来,“你这师弟,倒是有些眼光,知晓你这做师兄的,护着我。” “呸!” 一听这话,胡一州越发上火,应无瑕如今只得魂体,想拦他也拦不住,便有意撇开脸,不去看自家师兄的脸,再一次冲着罗睺杀了过去。 被攻击的目标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站在原地,眼前的一切在他眼内,都是无关痛痒。 胡一州的双腿却被冰冻在了地面上,不能成行。 似曾相识的灵力,还有脚下闪烁的冰晶,无一不宣告着动手的人是谁。 胡一州简直要被气哭了! 他实在是不明白,他家师兄这般的委曲求全是为哪般,是他知道这个书生不简单,自己或许不是对方的对手,可是,都被人欺负到这一步了,便是将命拼上,也要伤这书生八百不是吗? 为什么他家师兄还要护着! 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指不定师弟还要做出什么事来的应无瑕这回没再妥协,直直的看向罗睺,令一开始还想装傻的后者无趣轻啧了一声,显然并不乐意。 对于后者的恶劣习以为常的应无瑕继续目不斜视,两人僵持了一会,罗睺终是叹了口气。 禁言术被解除,应无瑕略有些不适的干咳了两声,引起了目标的注意。“胡师弟。” 胡一州的耳朵立时竖了起来,心想着,总算他家师兄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可转念一想,说不定就是为了让自己别找那书生寻仇,心里又哇凉了。 他想的没错,应无瑕自然是不愿见胡一州与罗睺交上手的,他也明白师弟对于自己如今的状况的接受不能,但自己与罗睺之间的那些事,也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故而在唤了对方一声后,又沉默下来。 不想听自家师兄劝说自己,然对于前者从小便有的敬重,又让胡一州不愿顶撞对方,既然没听见下文,便索性自欺欺人的当不知道。 倒是叫边上的围观党罗睺深觉无趣,本来还以为能瞧见那人变脸,谁知还是这般无趣,他本就不是耐性的人,眼见胡一州的存在,并不能达到自己所预期的效果,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准备将这人处理了。 罗睺身上气息的变化瞒不了应无瑕,知晓前者喜怒不定的性子,不愿师弟被连累,便道,“崆峒三怪应该已经到了。” 罗睺闻言不屑的撇了撇嘴角,“那就让他们等着。” “去迟了,不怕东西被别人得了么。” “呵。”罗睺被气笑了,走上前来,轻佻的凑在应无瑕耳边吹气,“真难得,你也会在乎我。”下一秒,脸上的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厌恶,“就是因为这小子吗?” “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弟子……倒是我想岔了。”低细的声线,轻似呢喃,却充满了杀意,“这小子在你心里,倒有几分分量,这可真是,叫人不痛快……” 应无瑕警觉的看着他。 仍在状况外的胡一州闻言,故意挑衅道,“哼,我与师兄抵足而眠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咔嚓——” 三人脚下的地面如蛛网般龟裂。 罗睺怒极反笑,“如此,就更留你不得了。” 胡一州冷笑,虽未说话,却大有“有种你就试试”的挑衅意味在里头。 应无瑕只觉荒谬,望着罗睺皱眉道,“别人随口挑拨之言,你也当真不成。”随即又看了一眼师弟,低斥,“胡闹。” 胡一州深感憋屈,明明他俩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他家师兄却什么都护着这死书生。 “你的事,我自然都是要放在心上的。”罗睺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袖口,“我的东西,也由不得别人来碰。”却也没再上前。 应无瑕全当没听到,低头催促师弟尽快离开。“为何只你一人单独行事,如今东陵已乱,你且早日回宗,免累师尊挂心。” “.……..”讲道理,掌教他老人家最挂心的就是师兄你好么! 胡一州简直不敢相信师兄竟然就这么赶自己走,又被罗睺的笑刺激道,登时就不干了,“我不走!” 应无瑕哪里应他,一振袖摆,直接将人用灵力包裹住后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 这一套动作做的甚是行云流水,自然至极。 待那点灵光消失在天边,应无瑕才转过身,“走吧。” 虽然不知道罗睺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不过,师弟没事便好。 见罗睺没动,观其神色又不似生气,应无瑕心中不免疑惑,“?” 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如果再不赶过去,东西还不知会落到谁手里,罗睺一直在追踪剩余的地图下落,怎么这会,反倒不急了? 罗睺垂眸看着他,不曾开口,半晌,与他擦肩而过。 应无瑕抿唇思索一会儿,未等想明,身体便不受控制的跟着进了枯井…… 作者有话要说:实力低的没人权,心疼身在食物链底端的胡师弟,笑cry 第343章 第三百四十三章 景黎二人回碧霞门后,景黎依着亢金龙所教的法子,在不伤及南星自身的情况下,将其身上的那疑似蛊虫的东西给焚烧殆尽,| 所有的debuff全部消除,又替南星刷满血条后没多久,已经昏迷了数天的南星就悠悠转醒过来。 甫一张开眼,就看见一头白毛,南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呆愣了一会,就被屋里其他发现他醒过来的师兄弟给围成了一圈,一群人围着他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大通。 南星在消化着众人话里的内容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刚才看见的那个白毛不是错觉,而是他失踪了整整一百年的两位同门本尊。 “明玄师叔若是见着你们,定然高兴。” 和景黎两人打完招呼后的南星如是说。 * 这一趟出门,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主要工作全由亢金龙一个人全干完了,他们一行人怎么出门,便是怎么回来的,都全须全尾的没掉一根头发丝,回程的路上还捎带上了南星和商陆。 正是因为这一趟出门顺利的不得了,一众九华宗弟子在归途中心情颇好,赶起路来也是毫不含糊。 待一行人回了宗,才发现回来的不止他们一行,有好些长老都在宗内,甚至连几位峰主亦都在场。 商陆等人面面相觑,因观诸位长老神色凝重,知晓必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行了礼之后,忙将众位师弟师妹带走。 本来准备回来后先去看看两个孩子的景黎见状,也只能暂时打消念头,和苍麒一起,向正冲着他们招手的空青长老走过去。 “好小子!”空青的大掌毫不客气的拍在两人手臂上,一脸欣慰,“这么久都没消息,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栽哪个山洞里了,没想到再见面,竟然精进了这么多。” 看见两个喜欢的后辈,空青原本凝重的神色也放松了些,又打量了一下南星,见没什么大碍,便点了点头,带着三个后辈进了太一殿。 他们进去时,殿内已经站了不少人,这架势,倒是和当初审讯时七时有些相似。 莫非,又抓着了什么魔族的重要人物? 坐在上首的明澜神色凝重,一脸山雨欲来之势。 景黎视线往殿内一扫,没瞧见有哪个疑似囚犯的人,倒是发现了自家师尊,素来温和的脸上亦不同于往日。 以明玄的修为,景黎几人刚踏进殿内,就已发觉,虽然现在时机不太合适询问他家这两个徒弟这一百年就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但这并不妨碍他从两个徒弟的现状中了解,他们的无碍。 师徒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一会再说。 眼见人都到齐了个明澜也没有在继续独自深沉下去,用低沉的语调掀开了今日召集众人在此原因的幕布。 而有一位性急的长老早已按捺不住,见明澜终于开口,便直接询问道,“宗主,结果如何?” 虽说从对方的脸色中看出,结果可能并不是他们所乐见的,但……万一呢?再说,那一位可不是普通人啊…… …… 支着耳朵听了半晌,景黎终于明白了为何包括明澜在内,有这么多人全是一脸深沉了。 话说这一百年间,魔道之间的变量并不只双方的仇恨值的增加,更为重要的还有武力值的变化。 仇烨霖身为魔族真正的掌权者,他的境界一直都是众所瞩目的问题。 他所修炼的功法极为的霸道,就算与之同级,也不能在其手上讨到好,若是再让他成功晋级,想要对付他,真的是难上加难了。 是以,在听闻仇烨霖的雷劫将至,即将突破大乘,踏入渡劫,修真界自然再坐不住,正焦虑之中,却突然接到了仇烨霖下来的战帖,与一位渡劫期的前辈约战。 就算仇烨霖即将突破,就算他能够成功突破,一举跃入渡劫期,然他现在也还只是大乘期,以一介大乘约战渡劫,换了其他人,只有死路一条,但若是仇烨霖,谁都不敢掉以轻心——这种明眼人一看就胜负已定的约战,仇烨霖还主动提出,要说他没算计,那真是傻子都不会相信。 接到了这封战帖后,修真界内便持两种态度。 一种是反对派,反对的理由也是显而易见的,这所谓的战帖不用想都知道是魔族的阴谋,指不定对方到时会使出什么手段来,说不定来个调虎离山,想要他们一窝端呢! 另一派则认为,虽然有风险,但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啊——毕竟仇烨霖这老贼平日里躲在魔界里八百年不挪窝,好不容易这回他自己想要出来了,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趁机把握住呢? 他们有阴谋是不假,但是我们也可以换位思考一下,仇烨霖这老贼再厉害,如今也还只是大乘期,不曾晋级渡劫,但我们这边应战的可是渡劫期大能啊,若是能够趁此机会,直接把仇烨霖给做了,那魔族群龙无首,短时间内肯定会乱,我们正好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啊…….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现如今东陵州最顶端的那些大能们的现状。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越到后头,人越少。 如果说大乘期是凤毛麟角,那么渡劫期就是吉光片羽,寥若晨星。 放眼全东陵州,大乘期的好歹还能有几个叫得出名的,但渡劫期?这些已经隐世成百上千年的大能们,就算曾经有听闻过那么一两位的名头,又有谁敢保证,这些巨巨们在必死关的时候,有没有出什么岔子,不幸陨落了…… 毕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到了他们那一层,也基本都不会再出现于人前了…… 景黎也是到这会才知道,九华宗的那位渡劫期的老祖,也就是上上代的玉泉峰峰主,他飞升了……对,这位非但没有陨落,他还飞升了,在八十年前…… 等修为到了渡劫期,基本已不能再轻易出手了。 因为动辄间很容易就会引动天地法则,这也是渡劫期大能都隐世不出的最根本原因。 所以就算一些大宗派内有某位渡劫期大能坐镇,也是作为吉祥物的作用比较多——就算真有不长眼的敢上门挑衅,把宗里人都打翻了,渡劫期巨巨随手一巴掌拍下去,回头天地法则就砸下来,别说敌人了,整个宗门都一起没了。 但反过来说,只要那些人没有脑子进水,也不会想不开的去哪个有渡劫期高手的宗门搞事。 基于此,魔道之争开始时,明澜并没有将这事告诉那位老祖,除了不愿打扰之外,更有种杀鸡焉用牛刀的心理;后来,纷争越发厉害了,明澜也没往那处想——他们宗里这位老祖,可是渡劫后期啊! 请这位老祖出手对付一个大乘期的,不谈其他的现实因素,但从这件事的本身来说,他第一个就可以先自刎谢罪了——太废了! 况且,要是真的惊动了渡劫期的大能,那就完全是另一个层面了,修真界有渡劫期的大能,魔界,又有谁能确定,没有呢? 要是真的连渡劫期都插手近来,东陵州没多久就能打完了。 于是,这位对外界纷争一无所知,潜心闭关的老祖在八十年前的某一天忽的召见了明澜,对其点拨勉励了几句,然后,飞升了…… 明澜:“……” 其实他还是很为老祖高兴的…… …… 修真界中的渡劫期大能本就屈指可数,九华宗的这位飞升了;归一门的那位渡劫期老祖在两百年前晋级失败,已经陨落了;至于叛变了的玄天宗,他家近千年内没出过渡劫期……算来算去,也只得两位散修大能。 一位成名已久,当然消失的更久,现在压根就没人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又是否还健在;另一位,便是被仇烨霖下了战帖的这位了,这一位大能在两百多年前晋级,虽然也属于隐世一族,但好歹,大家还能有点消息,知道这位所在的大概位置。 这位大能考虑了三天,最后还是应下了战帖。 众人紧张中,又都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希望大能能给仇烨霖发了便当。 两人约在了极北天邙冰原一战。 这一战便是半月,没有人知道天邙冰原之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在千里之外等候着的人们,只能看到被灵光渲染的变了色,整整半月不曾降临夜幕的天空。 终于,天空中的绚丽按下了暂停键,地不再动,山不再摇,恐怖的天地法则也渐渐消隐,一切终归寂静。 在所有人的翘首期盼中,有人走出了冰原。 ——出来的人,是仇烨霖。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反思,为何自己会在气温26°的今天得了重感冒...... 第344章 第三百四十四章 仇烨霖在这一战中重创了渡劫大能,后者虽然性命无忧,却落得了重伤。 此消息一旦传开,对于修真界无疑是一记重创。 尽管现在还只是少数人知道,但既是仇烨霖取胜,魔族那边又岂不会大张旗鼓的四处宣扬,用以打击他们这头的士气? 更糟糕的是,他们从渡劫大能的口中得知,仇烨霖不单赢了他,甚至还借助此次与他交手时的感悟,直接突破了,他之所以会伤的这么重,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被仇烨霖的雷劫给连累了。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还是他输了,甚至还因此受了重伤,伤及了根本,没有百八十年的光景养不回来。 如此一来,修真界这边的情况便变得尤为不利。 渡劫大能离开前曾言,仇烨霖伤势的不比他来得轻,也需要一段很长的修养时间,可这一段时间,不过是一个让众人更为煎熬的等待期罢了。 仇烨霖已经晋级渡劫,甚至还赢过了渡劫大能,接下来,究竟该如何是好? …… 没想到一回来就接到这种重磅消息,难怪殿里的每一个脸色都这般凝重。 景黎认真听着明澜与众人说起渡劫大能告知于其的关于这一战中的种种。 据渡劫大能所说,仇烨霖的功法极为古怪,其魔元源源不断竟似无底洞,要知道他本人已是渡劫期,对于灵气的引用已臻化境,不夸张的说,他与人交手时,根本不必考虑耗损问题,因为他能随时借用炼化天地之间的灵气。 但令他感到惊异的是,仇烨霖之魔元的醇厚,比之自己竟是有过之而不及,甚至因为对于的魔元带有一定的吞噬腐蚀性,到了最后,竟反是他有些相形见绌。 要是在这之前,有人告诉他,渡劫期还能被一个大乘期的用消耗战耗死,他必然嗤之以鼻,认为是无稽之谈,但事实是,确是如此。 他竟不知仇烨霖之魔元究竟深有几许——他们相战了半月,随着后期的耗损剧增,便是他自己都曾有两次引动了天地灵气来做充能之用,但仇烨霖竟是不曾借用半点,反像个无底洞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当然,渡劫大能并不以为这世上真有如此天之功法,能够只出不进。 这其中必是有其玄妙之所在,只是他目前还无法知晓。 再说仇烨霖的雷劫在他们二人交手之时忽至,而仇烨霖对此却不见有丝毫惊愕,反是有跃跃欲试之意,这不得不让他多想——这是否,早就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不过,他会应下这一战,心中又何尝不是抱有别的思量,仇烨霖另有所图,也不足为奇。 …… 明澜将渡劫大能告知与他的话尽数说来一一告知于殿内众人。 殿内安静了片刻后,诸位长老开始议论纷纷。 诚然,现在的形式对他们颇为不利,但他们又岂是那等坐以待毙之人,有机会要上,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明清拧眉思忖道,“说仇烨霖的魔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自是不信,来日若是与其一战,这一点,还还想法子破解才行。” 此话立时得到了诸多长老的应和,现在身在殿内的诸位长老、峰主,无一不是经历世事沧桑,阅历丰富之人,初时听到这个坏消息,他们忧心寡欢,但他们亦不会沉溺于此,而是在之后,努力思索破解之法。 各位长老纷纷提出各自推论及猜测——当然,他们也是不信会有如此逆天之功法。 于是,殿内一扫景黎几人刚进来的低沉静默,瞬间就演变成了诸位长老的辩论会,纷纷琢磨着如何找到仇烨霖功法的破解之处…… 景黎一边留了一只耳朵听各位长老们的高见,一边与苍麒议论这事,仇烨霖这人设简直堪比赵日天,越级打怪的听过不少,但还是第一听说,越级打赢了渡劫的。 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他还真以为仇烨霖是哪篇点家文的男主角了,这金手指给加的。 苍麒正深思间,忽闻师弟吐槽,忽的想起,记忆深处中的某点碎片。 他将从白蔻识海中搜索而来的与此有关的片段细细查看了一遍。 只是白蔻记得的基本都是书中与闻人异有所纠缠的那些女子,关于书中的一些具体主线内容知之甚少。就拿仇烨霖来说,白蔻所知道的,便是前者与闻人异之间的敌对关系,以及最后在父子之争中胜出的是后者。 然,对于闻人异究竟是如何取胜的过程,却并不了解,只知道那时的闻人异已经是修真界第一人。 再根据白蔻所知的某些剧情推敲,现在的修真界,与原书中已有了诸多不同,许多已经不再具有参考价值。 说起来,苏曼曾言,仇烨霖需要魔界王族的血脉之力用来为其换血,身为其子的闻人异会成为其目标毋容置疑,如今,百年已过,仇烨霖又已晋级,不知闻人异是否被其得了手。 还有仇烨霖功法的弱点……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轻点桌面,闭合的双目下,是告诉运转着的大脑。 忽的,苍麒指尖一顿,脑中有一道灵光闪过,睁开眼来。 确实,已经是渡劫期的仇烨霖难以对付,但若是,对方不是呢? 在白蔻的记忆里,闻人异曾经为了救人,而扭转了时间,重塑了过去,虽然不知道后者是如何做到的,但是,现在有另一条被点亮的路铺在他们脚下。 ——轮回之境。 如果能在轮回之境中寻找到真谛,就能拥有逆转时间之能。 虽然感觉逆转时间之事不合常理,但白蔻所知的“原著”中颇有一些不合常理之处,且,轮回之境开放在即,何妨一试,再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从头再来。 既是如此,得尽快将另一把钥匙与剩下的地图找到才行。 * 一道流光忽从天边掠近,灵光中,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潇洒而来。 端木少烨落地后,并没立时汇报,而是思索着这事该如何开口——他已经预见这个消息是绝对不会为他家主上所乐见的。 闻人异此时正为仇烨霖的功力大进而抑郁,端木少烨还未落地时,他就已有所察觉,这会半天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微过脸,便见到了一脸纠结的下属。 想到后者是从何处而来,便是对方不说,闻人异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了,心情越发恶劣,却也不至于将火气发到下属身上,只阴沉着脸道,“我已知晓,不必再说。” 哎?端木少烨一惊,小心的觑着闻人异的脸色,果然是一副阴沉了八百年的棺材脸,一边纳闷着他家主上竟然已得了消息,一边讪讪道,“主上,仇烨霖那老贼不单赢了薛青山,甚至还在战中突破了,这可如何是好?” 感觉离他家主上的复仇大业,又远了好大一步啊…… “如何是好?”闻人异重复着这几个字,他的咬字既重且慢,每一个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原来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他想杀仇烨霖的心,从来不为对方修为的高低,对手的多寡而改变。 “可是……” 端木少烨下意识想要出口反驳,却在闻人异的摆手下噤声。 就算这会已经冷静下来,收敛起了情绪,闻人异也还是没兴趣听下属叨逼,直接打断道,“交代你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隔了一秒反应过来的端木少烨蹙眉道,“倒是有打听到两处,但情报太少,尚不能确定。” 话里多少带着点懊恼。 闻人异倒不以为意,要是那东西真那么容易就能查到,那也轮不上自己,早八百年便被人抢了。 将端木少烨说的两处在心底过了一遍,心中已有了主意。 原以为对方会即刻动身的端木少烨见人离开的方向全然相反,不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时追了上去—— “主上可是要先回九华宗?” * 九华宗—— 太一殿内尤为热闹,这会已经没了他们几个小辈什么事,他们便先退了出来。 景黎瞧着苍麒的神色,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好奇的支棱着耳朵问他。 他们三人从太一殿内出来,在太极广场上,恰好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不知就里的南星率先打打招呼道,“闻人师弟。” 闻人异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又在苍麒身上顿了顿,四目相对,闻人异轻笑道,“三位师兄好。” 南星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赞道,“闻人师弟又精进了。” 可不是,这家伙和他们一样,也是元婴后期巅峰了。 景黎略好奇的看着对方与南星寒暄,这人竟然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南星对其也毫无芥蒂,看样子是洗脱嫌疑了啊,怎么说这家伙也是仇烨霖的儿子,这怎么洗白的? 瞧着这家伙要去的方向,还是太一殿啊…… “三位师兄这是……?” 南星将事简略的给他提了一下,又见闻人异似乎是准备去太一殿,便建议对方如果不是什么急事,不如晚些时候再过来。 闻人异欣然应下。 他们四人间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好,就算是南星,和闻人异也还没到交情甚深的地步,寒暄了几句,便各自散了,彼此擦肩而过。 景黎正准备和师兄回夕照峰,忽觉手指上一阵刺痛,茫然低头,蓦地愣住。 一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红线正缚在他中指上。 循着这根红线望去,撞见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 景黎呆住了。 一条红线横亘在他与闻人异之间,将双方钉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根红线是干嘛的呢?【搞事.jpg】 第345章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两人的视线同时转移向了那根突兀出现的红线,并不很粗,却存在感十足。 一端系着景黎的左手中指,另一端连接着闻人异的右手食指,最多不过一米长的红线,却同时限制了两个人的行动。 麻麻的刺痛感依旧存在,又与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不同,与其说会对他造成伤害,不如说,是为了引起当事人的注意,提醒着什么。 落后两人一步,跟在景黎身后的南星因为前面的人的伫立,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不解的看向景黎,又顺着后者的视线瞅瞅另一边的闻人异,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个状况,怎么两人都看着对方不说话了。“怎么了,师弟?” 被红线钉住了的两人当然不会认为彼此之间会存在什么所谓的缘分,而是各自思索起了这根红线存在的原因,从南星的话里,不难推测出,这条线,旁人并不能看见,也就是说,问题是出现他们两个人身上,但它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在刚才突然冒出来,刚才……有发生过什么吗? 景黎凝眉,回忆起方才两人擦肩而过时,似乎撞到了什么。 正思忖间,余光中似瞥见那根红线似乎正在移动。 景黎一愣,定睛一看,却见到那红线果真在动。 下意识的跟着那根红线移动的方向看去,入目的是自家师兄面无表情的脸。 景黎:“……” 刚才在自己手上绑着还没感觉如何,这会瞧着苍麒和闻人异中间缠着根红线,怎么看着就这么别扭呢。 心里吐槽归吐槽,但红线这么一跳,倒是让他大致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同样意识到了什么的闻人异左边的眉毛微微挑了挑,呵,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在这遇上了。 * 九华宗某座山峰山顶—— 闻人异双手抱臂,倚靠在树干上,目光百无聊赖的四下游离。 片刻后,耳朵传来了细微动静——有人来了。 “两位师兄,还真是让师弟好等。” 闻人异左眉微微向上挑起,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过脸去,分明还不曾看清来人是谁,话里却满是笃定。 景黎很是顺口的脱口道,“闻人师弟有约我们吗?” 闻人异:“……” 如果没看懂他的暗示,那这两人还过来做什么? 现场诡异的安静了三秒后,以某人的一声干咳而告终。 双方都对于对方现在站在这里的原因心知肚明,眼眸相对,彼此间都没有开口。 忽的,有两道灵光同时乍现。 一件柄逾两寸半的钥匙静静悬浮在苍麒手掌上方,钥匙的下半部分不似常见的圆形或是扁平,反而呈现一种规则的单道螺纹形,看着似乎少了点什么;而钥匙顶部,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雕刻其上,也不知那一双凤眼是由何等材质所铸,看起来尤为逼真,竟似活的一般,一条细细的红线从凤嘴中牵连而出,向前方延伸。 红线的尽头近在眼前,一柄与苍麒手中相似,顶部有一条长龙盘踞的钥匙悬浮在闻人异掌心,龙首上缠绕着的红线,正与对面的凤凰相连。 双方都在寻找的另一把钥匙,以这种意料之外的方式,引出了各自的主人。 闻人异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景黎左手手指上所带的戒指,又抬眼看了眼对面。 他并没忘记这红线是最先在谁身上出现的,也就是说,钥匙本来是在景黎身上的,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两位师兄弟之间的关系,似乎比自己设想中的更加亲密些,就连彼此的储物戒指都完全对对方开放。 若非如此,旁观的南星尚不能清楚发生何事,同样不是当事人的苍麒又是如何能够知晓问题出在哪里。 倒是没想到,找了这么久,竟然会在这里发现下落。 剩下的,就是想办法,如何将对方手里的钥匙拿过来了。 想归想,闻人异却也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大师兄总是这般叫人意外,这还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闻人异轻笑一声,似玩笑,又似认真,“若是师弟想烦请大师兄割爱,不知大师兄可否应允?” 苍麒并不以为意,微笑道,“自是不允的。” 随即又很是自然的反问了一句,“倒是师弟,可愿割爱?” 意料之中的回答,闻人异倒也不失望,轻笑了一声,“大师兄何必为难我。” 虽说现在还不能将另一把钥匙拿过来,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下落,能操作的可行方式就多了,不管怎么说,苍麒他们总是要进去的,手上只有一把钥匙可不行。 自己拿不到他们手上的那一把不假,可他们若是想要抢走自己的,却也没那么容易。 如此一来,钥匙的事倒是不必担心了,倒是地图那一边,得抓紧才行, 自从从传承中得知仙器下落后,他就一直留心着进入其中的钥匙与地图的下落,然则,随着时光的不断流逝,知道这件事的人少,难以下手是一点;魔族的人一直都紧盯着他身边,即使走了一个司嫣,也有其他不长眼的家伙总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令人烦不胜烦,不胜其扰。 两厢一耽搁,总算是在数十年前打听到了其中一柄钥匙的下落,并将之弄到手,但地图,却至今还没实物到手,想到不久前端木少烨的汇报,闻人异不禁眯了眯眼睛,时间不多,得抓紧才行。 想到这里,闻人异不由抬眼看向对面的两人。 老实说,他对于眼前两人并非心无芥蒂,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只不过,这两人也同样站在仇烨霖的对立面就是了,唯独在这一件事,双方的目标是一致的。 现如今仇烨霖已晋升渡劫期,他当然不会傻到坚持单打独斗这种逞能的蠢事,如果要选,他自然是更喜欢有人先上去帮自己消耗一下仇烨霖的魔元,以便自己动手时能够更加便宜行事些的。 届时,有仙器在手,想要对付仇烨霖的把握,便能更多一分。 现在和两人撕破脸,没半点好处,倒不如合作一把,早点进入秘境才是上策。 诸多念头在闻人异脑中辗转而过,很快便有了计较,也不多说那些废话,冲着对面的两人抬了抬下巴,开门见山道,“不知两位师兄……” * 昏暗泛着腐臭味的地下溶洞里,其热闹程度并不因地理位置的恶劣而减少。 随着脚步的深入,黑暗深处的嘈杂与喧闹也在耳畔变得越发的清晰起来。 不知是哪个倒霉鬼留下的骸骨在来人的脚下“咔嚓”作响,随着光线与喧闹声的临近,而随之密集。 “吵死了。” 不耐烦的声音在这个嘈杂的溶洞里并不大,很轻易的就被湮没其中,奇异的是,原本热闹的溶洞,在几息后,忽的安静了下来,就像是被人划上了休止符般整齐。 一个梳着高髻,半边脸上戴着华丽的蝴蝶面具的女人最先发现了新来者,尽管半边的容颜被花俏的面具所遮挡,却还是能从露出的另半张脸看出这是一张何等艳丽魅惑的脸。 “哎呀呀,快看看这是谁来了?”随即又扭头娇斥一声,“吵什么吵,没见有人来了么。” 一个独眼老头眯缝着自己仅剩的那只眼睛,轻哼了一声,一振袖摆,抖落一些不知名的绿色粉尘,和身边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有给面子的,自然也有那不给面子的。 一个羽扇纶巾,一副儒生模样的中年男子若有似无的瞥了眼洞口,扇了扇身前的羽毛扇,不甚耐烦的对着身边人抬着下巴道,“没这许多功夫和你耗,加再一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站在他身边的,正是一个十五六岁少年人模样的年轻小子,两只耳垂上挂着一长串大圆环,随着他摇头晃脑的动作一荡一荡的,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这人模样看着年轻,声音却嘶哑喑哑如行将就木的老妪,带着腐烂的味道。 “正主都来了,阿猫阿狗的就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嘻嘻……” 带着半边蝴蝶面具的女子听闻此言,“咯咯”笑了起来,周围人亦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那儒生面上过不去,本就不是良善之辈,一言不合,自是直接动起手来。 就听“哗”的一声,数十道利器从那柄羽毛扇顶部飞出,带着破空之声,直直此向那少年,后者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儒生暴起的瞬间,就已有所准备,屈膝一跳,轻若鸿毛,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少年已整个人如壁虎般贴服于洞顶,冲着底下挑衅的伸出舌头。 “就这点本事,还想动你爷爷,嘻嘻嘻嘻,再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怂的不敢说话...... 絮子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323:20:04 软糯呆萌小受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5-0422:36:51 谢谢絮子忧、软糯呆萌小受的霸王票,爱你们,么么哒(づ ̄3 ̄)づ╭?~ 第346章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说被人这般挑衅能够咽下这口气,就凭周围人看戏不怕太高的连连起哄,儒生也绝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好好好!” 儒生气极反笑,一连叠声说了三声好,整个人如同一条无骨的蛇一般缠绕着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攀身而上,残影还在那石柱上,本尊却已如鬼魅般窜到少年眼前,两张面孔之间相距不过一寸。 少年瞳孔猛地一缩,还有丝毫的迟疑,经历百战的身体就率先做出了正确反应,屈膝一脚狠踹上了儒生的腹部,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石锤更是冲着后者头部毫不留情的轰击而下。 然而,他的反应固然及时,那儒生的动作却也不慢。 眼神不偏不倚,直直的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手上的羽毛扇却仿佛长了眼睛一样,时机掌握的分毫不差,将将在少年肌肉结实的小腿横扫而来时,及时将之挡下,这还未完,挡住了第一波攻势后,黑白分明的羽毛扇在苍白的指间挽出一个扇花,无形气劲震荡开来,与那灰白色的石锤直直的撞在了一处。 但听“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碎石飞灰四散溅射,两个当事人尚且不知如何,底下的那一群看客们先不乐意了,一边各出手段将那些不长眼往自己这边来的碎石残渣处理了,一边口上不满的嚷嚷,整个溶洞,顿时乱成了一团。 “哎呦,我的头发!”带着半边蝴蝶面具的女子蹙起秀美,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心情顿时不那么美好了,怒道,“老三你在搞什么?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即使是在此刻乱做一团的场地里,女子独特且掐尖了嗓子的声音还是显得与众不同的。 现场安静了一息,很快就又乱了起来,各种光芒乍现,能量四散。 而引起这一片混乱的两人,更是这其中的重头戏,少年与儒生不管不顾的缠斗,将整个洞顶都兜了个圈后,又越战越凶的回到了人群中,只不过,如今在场的,本就不是些良善之辈,今日之所以会来此地,所为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眼看着现在乱成这个样子,也没法正常沟通,便索性打定主意浑水摸鱼,趁机做点什么。 早在混乱之初,便有意退出中心圈的独眼老头在乱中偏安一隅,冷眼看着众人的丑态,只他虽有心避开,旁人又岂会放任他一人独善其身?更不提,他们来此的目的,本就是明确的很。 熟道破空声同时从不同的方向传来,独眼老头心中一凛,心道一声,来了! 两只宽大的袖摆如麻袋般罩出,用巧劲将那几股不同的力量,暂时糅合到了一处,随即袖摆兜转,将这一团抛向偷袭自己的某一处。 周边又有几人注意到这边角落的动静,待看清身处包围圈的究竟是何人之后,目光微闪,不约而同的向着这边而来,原本的混战,除了拉开这一场序幕的少年与儒生之外,几乎全都加入了这一场围攻。 带半边面具的那名女子此时也意识到了情况有异,却已经被人阻隔在外,无法挤进第一线。 眼看着围靠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独眼老头嘴唇边两道下垂的痕迹变得更加深刻,眸色微沉,不着痕迹的透过层层人群,看向某处。 “老东西,识相的,就快点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个不老不死的,我看你是骨头痒痒了,就让爷来替你松松筋骨,呵呵!” …… 挑衅与讥笑传入耳内,独眼老头收回目光,看向步步逼近的众人,语气意外的平静,“就算拿出来了又如何,东西只有一件,你们这许多人,又如何分得?” “这便不用你管了!”一个一身腱子肉的壮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独眼老头的话,粗声粗气道,“我可没那么多耐心……” 才说了一半的狠话截然而止,突兀的就像被人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阴风充斥着这个不算小的空间,似呜咽哀鸣之声的风声成了此时这片空间内的唯一声音。 溶洞的温度骤然下降,脚下本带着潮气的泥泞土地,甚至已结出冰霜白晶。 一滴豆大的冷汗自壮汉眉角滑落,滴进眼睛,带着咸味的水珠引起的生理性的不适,在这一刻,却变得不那么足道了。 壮汉僵硬着背脊,忍住右眼的酸涩之感,转动着两颗眼珠,看向身边,阴森的鬼影几乎与他肌肤相亲,而与之相近的那一块肌肤上,早已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壮汉吞了口口水,迟疑而僵硬的看向四周围。 成百上千的鬼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道道都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占领了溶洞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人团团包围,张牙舞爪。 甚至有一些人身上已经与他们脚下的地面一样,凝结出了一层白色的冰霜。,在这些憧憧鬼影的包围之下,更是叫人心底发寒。 还没等众人弄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许多鬼影究竟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就听见一个既低且细的声音,透过这些无处不在的鬼影与弥漫的雾气,传进了耳里。 那声音乍听之下,就在自己耳边响起,却又有些模糊,似乎是从极远的地方,遥遥的传入—— “我的东西也敢抢?” 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从里面听不到一点怒意。 在场的所有人却忍不住同时在心底打起寒颤,那是一种对于危险来临的本能反应。 壮汉咬了咬舌尖,在心底暗骂了一句怂货,强忍住头皮发麻的感觉,僵着脖子转过身去,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这大放厥词。 出乎意料,那是一道异常瘦削的身影,过分苍白的面容,在身边一双双泛着红色的眼睛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莹白如玉。 ——这是一个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人,甚至给人的感觉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 换作平时,有个这样的跑自己面前来叫嚣,早就被他一巴掌拍死了,但是现在…… 壮汉性子鲁莽不假,但这不表示他就没有脑子。 就算眼前的这个书生看起来弱的连只蚂蚁都不一定能捏死,但光凭自己无法看透对方修为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心生戒备了。 这个书生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周围不知何时弥漫起的黑雾一样,让人捉摸不透,却又危险至极。 不妙的感觉越来越甚,壮汉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慌张,“你是什么人?” 罗睺却根本连个余光都不曾给他,幽黑的瞳孔透过鬼影与人群,毫无温度的落在了某处。 那带着半边蝴蝶面具的女子干笑着为自己开脱,“这可不赖我啊,这好东西,谁不想要啊,不过这帮人忒没眼力见,连阁下的东西都敢妄想,呵……” 在对方冷的堪比冰山的视线下,干笑声就像是被任掐住了脖子,硬生生的中断了。 早已和儒生停下了交手,身上也裹上了一层冰晶的少年见状,缩了缩脖子,把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妄图这样自己就不会被发现一样。 将所有人的动作都尽收眼底的罗睺轻哼一声,“东西呢?” 因为刚才包围着自己的家伙们这会全都被鬼影们给包围,进行着亲密接触,独眼老头畅通无阻的从角落中走了出来,一张老脸紧绷,和一群人围堵威逼,和对上罗睺,他竟不知究竟是一种更好些。 步子再慢,就这么点距离,再慢,又能慢到哪里去? 尤其罗睺又从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人,还是个蛇精病。 独眼老头暂时还没有活腻的念头,在短暂的心理活动后,还是加快了脚步,虽说是加快,但也只是和他刚迈出的第一步相比的。 恭敬的将对方要的东西双手奉上,心底略有些忐忑。 苍白的手指捏出一片薄薄的琉璃壁,一个翻转,改变了角度。 不甚明亮的昏暗光线下,丝丝红线萦绕其中。 罗睺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手上的琉璃壁已消失不见。 面具女子见状,大着胆子哼唧了一句,“阁下先前答应的……” 缩在了角落里的少年闻言,面上不禁浮现一丝期盼;就连站在罗睺面前的独眼老头心头都是一跳。 “呵。” 罗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我有让你们带这些苍蝇过来吗?” 三人脸上均是一僵,女子面上很有些不满,独眼老头忽的半抬起眼,瞪了她一眼,女子撇了撇嘴,到底没再开口。 想要在修真界存活,除了实力之外,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有眼力见。 现在溶洞内的众人除了三怪之外,确实都是为了这个而来不假,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独眼老头将东西交到罗睺手里,心里自然不忿,但,再是不甘心,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那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们在心底哀悼惋惜白来一趟,却没想到,罗睺不单让他们来跑,甚至还只让他们跑了单程,免了回去的脚程。 除了崆峒三怪之外,溶洞内的其余人,注定了有来无回。 而罗睺身边的地面上,凭空冒出一个人来。 罗睺歪了歪头,不甚在意的伸指一拂,划开层层黑雾,露出一张隐藏其后俊逸的冷漠脸庞。 应无瑕瞥了眼身边,并未说话。 倒是罗睺略有些稀奇,“我还以为,又要看你冷脸了。” 虽然平日里,也没见热切到哪里去就是了。 听明白对方话中之意,应无瑕扫了眼溶洞内的遍地横尸,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硕果仅存,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的崆峒三独苗缩了缩脖子,恨不能自己能就此消失。 在应无瑕看来,罗睺叫自己出来,不过是为了故意看自己的反应,但这满地尸体,在他看来,真算不得什么——他一路走下,死在他剑下的宵小不知凡几,难道他还会对眼前的这一些有其他情绪不成? 更何况,以罗睺霸道的性子,这些人既犯到了他身上,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前者会放过他们。 觉得罗睺简直是无聊至极的应无瑕对于满地的横尸一眼都不曾多看,反而侧过脸看向身边。东西既然到手,也该走了。 不是什么好人几个字落入罗睺耳内,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 曾几何时,同样的声音在同样在耳边出现过,只不过,那时的目标…… 幽黑色的瞳孔渐深,沉沉的看向身边人。 半晌,才有点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不是好人又如何……” “?” 应无瑕只当他发神经,反正这人从来也没正常过。 懒得再理会对方,黑雾从脚下蔓延而上,即刻便消失在原地。 第347章 第三百四十七章 景黎两人回夕照峰后没过太久,天边就划过一道灿烂流光,明玄也回来了。%乐%文%. 依照以往惯例,明玄回夕照峰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看两个徒弟,这一回他们分隔过的时间稍稍有点久。至少在这之前,明玄是没想到两个徒弟一下山,就消失了一百年的——也幸亏他们都是修士,时间于他们来说,就算称不上肆意挥霍,却也足够把握,虽然是过了一百年,但对于双方的寿数来说,也不过是其中的一小节;这要是换了凡间,等两人回来,估计他早已坟头草丈五。 明玄对待徒弟的方式一贯是温和的教导、慈爱的鼓励,以及出手特别大方的奖励。 尽管先前在太一殿时已经知晓,但这会再见,明玄还是尤为欣慰的拍了拍师兄弟二人的肩膀,老怀大慰——算算年龄,两个徒弟都不过才百岁出头,就已经半步化神,凭他是谁当师尊,都要做梦笑醒。 毫不吝啬的给了两个争气的徒弟一大堆私人珍藏之后,明玄又照例关心起两个徒弟在这百年内的去向和经历起来,和他设想中的各种惊心动魄、九死一生不同,他家两个点背到了极点的倒霉徒弟这一次,倒是难得的好运气。 菩提古树啊,这等机缘……前头走了那么久的霉运,若是能换得一次菩提树下顿悟,好像也没什么不值的…… 明玄这么一想,很快就释然了两个徒弟的点背——都说否极泰来么,这回也不就是泰来了。 交流完徒弟的百年的记事后,不等两个徒弟问,他自己便先提起了九华宗在这百年间的情况。 其实说白了,这会道魔两家早已彻底撕破脸,斗的你死我活,而且到了这一地步,比起那些个阴谋诡计,更纯粹的是靠拳头说话,即是说,这段时间里,几乎都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闹,倒是给宗里弟子一个磨炼身手的好机会。 若是单只论底下弟子、小辈之间的战况,魔族倒是占不了什么便宜,只有一点,魔族那头利用变异魔种,不单是祸害了许多无辜的人,更是连某一些已逝之人的尸身都不曾放过,如此一来,更是引得修真界各人大怒,越发斗志昂扬的要斩尽魔族邪佞,也并非全是坏事。 然而,若要论上一层…… “那老东西竟也还有脸再来。”明玄说的是玄天宗的宗主,其实在后者全宗叛变之后,就没什么玄天宗了,而是该叫玄天一支,恩,魔族的一个分支…… “玄天宗?”景黎与苍麒四目相对,很有些纳闷,因为叫惯了,倒也没改口。“他们过来做什么?总不至于是来当说客的吧?” 前玄天宗宗主应该没这么傻吧,难道不知道全九华宗上下都恨他一个洞么。 明玄摆了摆手,“是来送战帖的。” 不得不说明玄对此很是失望,三派之间的交情往远了说,也有很长一段历史了,像他们这些人,相互间也基本都是老熟人,玄天宗投靠魔族一事,已经让他们如同吞了只苍蝇一样的恶心,没想到在后面竟然还有更让人恶心的,竟然还帮着仇烨霖来送战帖来了,更遑论这货还从头到尾一副尔等蝼蚁,迟早灭亡的不可一世之相。 提到战帖,就不得不让人想到刚才在太一殿里的事。 他们虽然早出来一会,但事情的起因经过都已了解,这会也不用再追问些什么,各位峰主、长老皆是有能之士,想要寻找仇烨霖功法之漏洞一事,虽然难度颇大,但只要是存在的,就必然有迹可循。 以他们两人如今的水准,跑去仇烨霖那无疑是自己送上门去的人头,既是如此,倒是不妨将心思花在别的事上。 苍麒由此与明玄提起轮回之境之事。 他们对明玄自是从无隐瞒的,刚才在与后者提到他们师兄弟这些年间的经历时,就曾提及轮回之境,只是还未曾细说,且明玄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菩提古树之上。 这会再一次提及其中关键,又将自己心中所思托出,令明玄不禁沉吟,从理论上来说,这个办法是完全可行的。 他们现在之所以觉得事情棘手,就在于仇烨霖已是渡劫期了,而他们这边,暂时短缺同级高手。 换句话说,如果仇烨霖还是大乘期,那就不足以为虑了——虽然说,大乘期的仇烨霖也不好对付,但一和渡劫期的仇烨霖比起来,那无疑是太甜了! 他们这边渡劫期高手暂缺,但完全不缺大乘期高手啊。 同样被打开了新思路的景黎不禁惭愧,照理来说,这种设定其实在里并不少见的,但是他却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反而是他家的土著师兄先发现了。 景黎挠了挠脸,这大概就是思维限定了,身为读者的时候,对于常用套路熟知,但等自己深入其中时,面对这个自己所存在的世界,就会下意识的和潜意识中的那个所谓的虚幻的世界分离开来;那些在书中习以为常的事情,一旦和自己所存在的世界有可能产生联系的可能时,就会下意识的否定,拒绝深入。 可仔细想想,连自己带游戏技能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那出现一个bug一样的扭转时间的东西,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毕竟从本质上来说,其实自己现在所在的修真界本来,就等同于是一个奇妙的所在…… 就在景黎进行自我反思之际,明玄已经摸着胡子开始思忖怎么将剩下那几份不知四散在何处的地图碎片找到了。 地图要找,可这背后关系着仙器,就算要找,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四处宣扬,人心是最为难测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现在不过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所以才会变得和谐,但仙器带来的诱惑这么大,没有人能保证坐怀不乱。 如果这不是他家徒弟的机缘,说不得就连他都会心动。可东陵州这么大,光凭他们几人,想要找到,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如果还有期限,就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能有什么线索,倒是可以顺着追踪下去,明玄沉吟片刻,道。“既然钥匙之间互有感应,那这些被分开的地图之间,是否也是如此?” 不过,就算如此,也只能在到达附近时才会有所察觉,可这种事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苍麒凝眉,“倒也并非毫无头绪。” 明玄:“?” “有一个人,或许知道一些内情。” 想到当时那人的反应,应该也是知情人,不过这段记忆本身,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回忆就是了。 虽然将两人这次的经历都告知了师尊,但某些小事,还是被两人有致一同的下意识忽略了,景黎是真的忘了,至于苍麒,则是不想提起,比如说,慕容蹁跹其人…… …… 听完大徒弟一句话带过的简易版本,虽然潜意识里总感觉有些违和,但明玄的注意力还是全被正事给吸引走了。 “如此说来,那位小友手上也曾有过一份地图碎片?抑或是,知道其中一部分的下落?” 无论是哪一种,慕容翩跹知道地图的来历是肯定的,而且,她似乎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感知到地图的存在,若是能够从她打听到什么,倒是方便了不少。 因为听的是无头无尾,只有一句话带过的超简易版本,只知道对方发觉了小徒弟身上有地图的明玄自然是很是顺口的问了句,可知道对方下落。 别说,倒还真有点线索…… 当日慕容翩跹在他的幻境中迷失本性时,曾吐露出两个地方,应该就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且听其话里的意思,往昔也曾得意过,届时打听起来,应该不难。 误以为双方是朋友的明玄很是放心,又嘱咐了两句,便让两个才回家的徒弟去休整了,好不容易才回来,也不急在这一两天里,先放松休整一下再出门也不迟。 棘手的事情稍有转机,明玄心底也放松了一些,见两个徒弟回了各自洞府,便准备去玉泉峰寻明清。 在太一殿时,后者曾提起自己似乎曾在哪本旧手札上瞧见过类似的消耗很少的功法,只当时没细看,明玄琢磨着过去帮他一起翻找,顺道瞧瞧之前让明清炼的丹药可得了。 就在明玄向玉泉峰掠去时,忽的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家大徒弟和他尤为简洁的提到那个发觉小徒弟身上有地图的人时,他家小徒弟的神色似有些古怪啊,再回头想想,当时那家大徒弟的语气…… 思及两个徒弟的性格,明玄不由暗忖,莫不是那人做了什么,而能让小徒弟尴尬,大徒弟不悦的…… 隐约明白了什么的明玄,不由得在心里为即将要被两个徒弟找上门的慕容翩跹点了根蜡…… 作者有话要说:紫陌离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309:18:11 谢谢紫陌离箫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 第348章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再看见夕照峰上阔别已久的一草一木,倒是亲切的很。乐文值得您收藏 师尊的意思是让他们多休整两天再下山,正好趁这两天闭个小关,将这阵子所得积累沉淀一番。 景黎盘膝坐在石床之上,闭目内视。 经历过连番的打斗,他的身体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一些沉珂暗伤的小问题在所难免,这会将体内的不足之处一一检查过,再逐一修复,这之后,将灵力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便觉一身轻松。 解决了这一点小问题后,景黎便静下心来感悟近来所得。 修行之路,不单只修身一种,修心也同样重要,所幸景黎原也不是那种左性的人,不似其他人性格冲动之人容易犯左,一不小心滋生心魔,故而在这一点上,却是比旁人,更稳妥些。 且景黎虽然一直走霉运,脸黑到底,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好比当初在噩梦林上第一次因杀人而埋下的不安的种子,虽然因此在传承之地的幻境中被引发,九死一生,凶险非常;但正所谓不破不立,正是因为那一次的经历,才让景黎及时的注意到了自己内心隐藏的心魔,顺势将其摒除,若非有这一遭,他日在突破筑基,晋级金丹的雷劫时有心魔作祟,才是真的糟糕。 另一次情绪不稳,差点钻了牛角尖滋生心魔,却与苍麒有关,想着师兄本已半步元婴,却因为自己硬抗雷劫之故,才会修为跌落,金丹碎裂,一度产生自我厌弃情绪,却又被师尊明玄及时发觉,在一旁加以开导;再这之后,中途也发生诸多事故,但他又与苍麒两情相悦,都会彼此坦诚相对,苍麒知他甚深,每觉他情绪波动之时,都能准确的寻到根源,加以解决。 他们二人心意相通,彼此之间已无秘密,自然也不会有那等误会之事,反而有什么问题,都是两人互相商讨,一起解决,如此这般,景黎的心态自是平和的不得了,更无心魔滋生。 也正因为如此,景黎修炼起来,也比旁人更顺畅一些。 去除了沉珂,稳固了心魂,景黎便想着梳理一下在菩提古树结界内所习得的几种妙法,还没来得及动作,忽觉丹田内有一丝异动。 神识下沉,扫过丹田。 金红色的漩涡伴随着一道又一道的金色灵芒高速旋转着,湛蓝色的灵力被牵引着源源不断的涌入其中。 而随着灵力的大量涌入,那金红双色的漩涡之内,又隐隐有一丝戾气浮现,不多时,那一丝戾气渐渐幻化成一只凤凰雏形,若有似无的轮廓,在灵力的支撑下,渐渐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能在自己丹田里搞出这么大动静的,除了火凤不做他想。 ——他们两者之间,也不知究竟谁更倒霉一些,他在天阴山脉被红莲业火折磨的九死一生,几乎赔上一条命;而事后,红莲业火则被禁锢在了他的丹田内,不单失去自由之身,一身力量也几乎被毁了大半,只能蜗居于这一方天地,被迫沉睡。 虽然他不曾令其认主,但如今,他们之间的联系,远比自己一开始所想的要牵扯的更多。 陡然暴动的灵力,还有剧烈的疼痛感瞬时拉回景黎的思绪,凝神再看,那双色漩涡的情况却很有些不妙,尽管湛蓝色的灵力仍旧被牵引着进入漩涡中间的黑洞,但随着那漩涡越来越快的运转,漩涡中间的那个黑洞也是变得越发的大。 即使被吸入的灵力很是壮观,但与那黑洞相比,却仍是杯水车薪。 与此同时,景黎只觉得全身的灵力都不受控制的被迫抽离,一股脑的向着丹田的方向涌去,而身处丹田深处的双色漩涡,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源源不断的吸取着自己体内的灵力,如此大肆而蛮横的掠夺,自然会引起景黎的反噬。 【帮我……快帮帮我……】 虚弱的声音没有往日的跋扈,尤显无力。 景黎气的眼角只跳,现在倒是知道来求救了,早干什么去了,再玩一点,他们两个都得玩完——一个灵力枯竭,一个补给中断,都没好下场。 【快点……】 就像景黎清楚他与异火之间的关联不会被斩断一样,火凤也同样知道,他们现在姑且也算是半个合体,自己若是有事,前者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一样,虽然还是讨厌人类,但对于向景黎寻求帮助,火凤表示毫无压力——不帮它,景黎也得倒霉;当然,如果景黎倒霉了,它也得倒霉…… “就不会提前吱一声么……” 突然来这么一出,毫无征兆的,简直就是坑爹,幸亏现在是在自己洞府里,如果这会正与人交手,才真是一个大写的悲剧。 景黎磨着牙,强忍着灵力被抽离的刺痛与痉挛,布置出聚灵阵,又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数块极品灵石,拼命吸收灵力,而才入体的灵力,还不曾好好炼化,就被火凤囫囵的扒拉进了自己的地盘…… …… 真是幸亏夕照峰上好几条灵脉,自己身上的极品灵石也有一些存活,不然真是要被火凤给坑死。 当了足足六个时辰的灵力中转站,早已眼前发黑,全靠死撑的景黎觉得,等这事完了,必须给火凤上上规矩了,简直坑爹!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这股寒意,丹田里转的太快,连残影都有了残影的双色漩涡的速度,终于开始慢了下来。 虽然还是不曾停下,但和刚才相比,声势却着实小了下去。 又过了三个时辰。 丹田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那好不容易才慢下来的漩涡,却陡然加快了速度,甚至比最初时更甚。 随即,一声细微的破裂之声传来,那色彩绚丽的双色漩涡宛如一个破了壳的鸡蛋,开始碎裂。 一只火红色的凤凰虚影托着仿若火海的长尾,振翅飞出。 清亮一声凤鸣。 虚影甫一出景黎体内,就如同烟雾散开,却有一点明艳的火线一路点燃至半空。 景黎定了定神,抬起眼来,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空气中猛然掀起阵阵火浪,火焰升腾,火星飞射间,一只展开双翅足有十数丈长的绚丽火凤腾空而起。 浑身萦绕着妖冶红色火焰的火凤,盘旋于天地之间,俯视着下方的人类。 振翅间,所带起的磅礴能量,足以让这片空间,都产生颤栗。 两者对视半晌,最后,还是景黎先有了动作。 视线从嚣张的火凤身上移开,落在了洞顶的那个大洞上。 原本完好的洞府,因为火凤刚才的举动,而在顶部破了个大洞,碎石与粉尘在照射进来的眼光下四散着起舞。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的火凤扬了扬凤首,张扬依旧。 景黎微微一笑,“翅膀硬了啊。” 火凤满不在乎的一振双翅,更多的碎石粉尘落下,显然对于洞府里的人的灰头土脸喜闻乐见。 只可惜高兴的太早,还没瞧见里面的人类究竟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就觉脖间一紧,尤未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就猛然下沉,直接重重的砸落进了它亲手制造出的那一堆残骸之中。 即使并没有真正的实体,但对于早已开通灵智的火凤来说,这无疑是耻辱,当即愤愤而起,准备冲过去给对方那么一下。 景黎动了动手指,右手食指上所缠绕的那条扎眼的艳红色火线,自然引起了火凤的注意。 由两团火焰构成的凤眼循着火线追踪,很是轻易的在自己脖间到了终点。 ……虽然也觉得不太可能,但在冲出景黎丹田时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期盼的火凤,这会终于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了,噩梦成真。 景黎直起身来,缓步走到火凤跟前。 虽然他们之间的体型相去甚远,但这会火凤站在地上,自然不比刚才在天空中有视觉冲击力。 景黎仔细打量着火凤,最终,视线停留在了那一双同为火焰的凤眼之上。 原来,这双眼睛是深红色的,而现在,凤眼里的火焰变为了金色。 初见时,红莲业火虽已通灵智,但终究非人,知晓喜厌,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凤眼冰冷的不含一丝温度。 但现在,景黎却发现自己能很清楚的感应到对方的情绪,或者说,是火凤的情绪已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般淡漠,变得开始有生气起来。 就比如现在—— 【人类,别以为凭这个就能掌握吾。】 类似的话,在当初异火与自己争夺身体的主控权的时候也曾说过,不过那时,前者的语气冰冷,就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而现在,虽然还是冷冷的口气,景黎却从中听出了一丝羞恼。 与其说是变得更拟人了,倒不如说是,它开始有自己的情绪了。 红莲业火蜗居于自己丹田之内时,力量大幅度受损,不复最初,故而沉睡;而现在,它的力量不单恢复,甚至比初见时更为的强盛。 景黎摸了摸下巴,暗忖,莫非是实力增强的同时,也顺便给增加了点智商? 如同景黎能清楚的感知到火凤的情绪,火凤也同样能察觉到对方的。 虽然不甚清楚缘由,但隐隐感觉到自己被眼前人小瞧了的火凤清亮一声凤鸣,想让眼前的人类知道,就算他们之间被绑定在了一处,但也别想就此操纵自己。 只是,想法还没实现,就先引来了其他人。 夕照峰上的结界能阻拦外人的进入,却不能阻止自己人。 更何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同处夕照峰的另外两人又如何不知。 明玄凌空立于破洞上方,望着下面的情况,捋了捋短须,笑的很是开怀,“黎儿得此助力,大善。” 苍麒瞥了眼系在火凤脖间的那一条细细的火线,道,“师弟既未曾将此火收服,不如趁此机会,顺势而为。” 火凤一听,登时警觉,虽然它现在和景黎确实已经彼此融合一部分,但这与真正认主还是有区别的,一旦认主,就彻底没机会了,顿时扑腾起来。 相比于火凤的大反应,景黎却是一愣。 如果苍麒不说,他还真把这事忘了,他当初存有心结,觉得因自己之故,连累苍麒至此,即使彼时异火已沉睡于自己丹田,却无法坦然将其收服,因为心中有愧,更带着一分自我厌弃。 后来,这心结虽解,但认主这事,却被他下意识忽略了。 这会听见苍麒提起,接触到师尊与师兄的目光,倒也没再扭捏,果然应他家师兄之言,顺势而为了。 纵火凤有心反抗,但它又做不出伤害景黎之事,更有两尊大神在一旁虎视眈眈,最后还是极度憋屈的认了主。 在明玄欣慰的笑声里,蔫了的火凤实在不想瞧着这些人类,化作一条火线,重新回到了景黎的丹田之中…… * 轻松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景黎和苍麒在夕照峰待了两天,便再次与明玄告别,下了山,准备去找慕容翩跹。 灵舟上,景黎一边在地图上寻找着那时慕容翩跹口中吐露出的那两个地名,一边想着,就上次见面时那不怎么让人愉快的情况,估计慕容翩跹不怎么乐意见到他们就是了。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在纸质地图上画着圈,找了大半张地图后,终于发现了目标的位置,这两个地方相隔的太挺远。 原水庄、阴唐洞。 这两地方他听都没听说过,就连他家师兄也是看了东陵州地志,才找到原水庄下落的,由此可见,这两地方是有多偏。 他们这次先去原水庄,再去阴唐洞,除了先找到原水庄下落之外,还有一个决定性因素——从地图上看,阴唐洞是在另一头,即是说,那地方,现在已落入魔族掌控之内了。 也不知道如今的另一半大陆上,是何等的光景。 景黎托着下巴,有些出神。 独特的果木清香,成功的拉回了景黎的注意力,景黎吸了吸鼻子,循着果子的清香向左侧扭头,然后毫不含糊的张嘴咬了一大口,边嚼边瞧不他不知何时过来的师兄。 苍麒在景黎身侧坐下,一边拿起放在桌面上景黎刚在看的地图,一边在景黎刚咬过的位置边上咬了下去。 那灵果并不很大,两个人一起,很快就消灭干净。 景黎往左边挪了挪,双手趴在桌上,就着苍麒的手一起看地图。 因为对原水庄这个地名陌生,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从地图上看过去,却能发现一点其他的东西。 景黎眯着眼睛盯着地图上距离原水庄约莫三四寸的位置,“当时竟没注意,原来这俩地方还挺近。” 原水庄东南偏南,正是东奉城。 珍宝阁素来消息灵通,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而且,那里从来不缺好东西,反正也是顺路,倒不如一起过去瞧瞧,这么一想,景黎便有些坐不住了,用脑袋蹭了蹭自家师兄的小臂,“师兄,在去原水庄之前,不若我们先去个别的地方?” 苍麒微微低着头,嘴角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准确的猜出了景黎心中所想。“东奉城。” 修真界从来都是以拳头说话,你是第一个发现了宝贝的,并不代表这宝贝就是你的了。 这一点,人人都清楚,但等事情真轮到自己头上,尤其自己还只是那个没福享受,只能为别人做嫁衣裳的那个时,就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了。 逍遥一窟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已有断决。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怎么说,他们也有六个人,对面只有一个人,说不得,这事便成了呢!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们兄弟六个真的实力不济,众不敌寡,这地方又是瘴气又是密林的,想要跑路,却也有利的很。 这么两厢一比较,不拼一把,简直对不起今日的天时地利啊! 脑子转的贼快的逍遥一窟鬼却没有意识到,还没开始,就已经为自己开始打算退路的人,是不可能成为赢家的。 逍遥一窟鬼中的老大冲着两侧使了个眼色,身边同伴会意,配合默契的同时行动,立即分开开来,从各个不同方向将来人团团包围。 老二与老五取出捆仙绳,甩向来人;老三和老四一个从上,一个从下,用各自法器将来人包了个囫囵;最小的老六挥动手中长幡,将所有对方可能逃跑的出路悉数封死。 这许多行动看起来复杂麻烦,但其实从逍遥一窟鬼的老大示意,到一行人作战成功,也不过才两息时间,端的是一个电光火石,不给来人一点反应的机会。 逍遥一窟鬼老大见兄弟们如此给力,心中自是得意,只要他们兄弟齐心,就算比他们厉害又如何,还不是也得束手就擒。 “哼。”老大轻哼一声,老练如他,自然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当即便毫不犹豫的命令所有人一起动手。 六道灵光同时从各个方向袭向被困之人,随即,轰然一声巨响。 大甚的金光几乎将整个天空染成同色。 明堂在空中,如履平地,走向逍遥一窟鬼的老大,那些捆仙绳与法宝,没能碰到他,就尽数化成了飞灰。 逍遥一窟鬼目瞪口呆,直觉背脊发凉,胸腔里的心脏开始狂跳。 那老大自然知晓不妙,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想要及时跑路,但被那股绝对强势,让人生不出一点反抗之心的威压笼罩,竟是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淡淡的话语消逝在风中,带给人绝望之感—— “玩够了吗?” 第349章 第三百四十九章 当一个人比你强一点,你输给他,会很不甘心;但当对方与你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壑般难以跨越,那种不甘心就会彻底演变成战栗与敬畏,外加绝望。 逍遥一窟鬼并不是那种不识时务的人,宝物固然动人心,但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享福,对方甚至还没出手,就将他们兄弟几个的合作给打破,双方之间这样悬殊的实力差距,再继续下去,对他们完全没有好处。 所以,他们很快就认怂了。 “这位前辈,刚才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则个。” 哪怕明堂看起来比他们六个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小,甚至小的多,逍遥一窟鬼的老大这么称呼,也完全没有一点抵触,心甘情愿的很。——毕竟,自己在对方手里连一招都过不了啊!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又很是自觉的将刚出炉的宝贝从怀里取出,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明堂垂着眼,扫了眼逍遥一窟鬼手上的锦盒,既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还算识趣。” 闻言,逍遥一窟鬼齐齐吁了一口气,不怕人说话,就怕人不说话,直接动手,那才是有理都没处说呢。 感觉到手上一轻,东西已经被对方拿走,逍遥一窟鬼的老大吊着的剩下那半口气,也松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直起身子,觑着明堂的面色,试探道,“那……我等就不在这碍前辈的眼了?” 说着,一只脚已经往边上迈了出去。 “我有说过,你们能走了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的让逍遥一窟鬼停下了已经蠢蠢欲动的脚丫。 老大面上一僵,干笑道,“不知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我等力所能及之内,必帮前辈办妥了。” 难道自己看走了眼?这小心长得这般脸嫩,竟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三鬼性急,见大哥这般低声下气,而明堂又毫无表示,心中一急,不禁脱口而出道,“东西我们都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众鬼一惊,急忙喝止,又去看明堂反应,见后者还是那副模样,没见动怒,心中略松,看来这人脾气也没这么差。 才这么想着,就听见那位他们感觉脾气还不错的前辈冷声道,“你们从哪得到的消息?” * 原水庄—— 这是一个不算太热闹,但也称不上荒寂的地方。 景黎两人根据夏岚的指点,在看见不远处那座牌匾上写着“慕容”字样的宅邸时落下,落地的瞬间,能感觉到几道不同的神识从身上扫过,虽然只短短一瞬,并且很快就收回,但以景黎两人的修为,自然能够察觉。 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修士,哪怕其中有一些普通人,也几乎都是居住在此的修士们的亲属。 左侧一幢小楼楼上的一扇窗户被打开了一半,从里面露出一个脑袋来,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孩子,歪着头,好奇的望着他们。 在这里长大,到这般年纪还不曾引起入体,怕是没有灵根的。 景黎并未在意,和苍麒一起向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走去,边走边想着夏岚告诉他们的消息。 【“你们怎么打听起这个来了?”夏岚轻吹了口气,捏着袖子擦了擦手里的宝珠,细细端详,也不知是因为手上的东西,还是因为对身边人询问的内容不怎么在意,声音里透着那么一股子的不以为意。 听这话里的意思,应该有戏,景黎随口应付了两句,追问起下文来。 夏岚转过头看了景黎一眼,微微蹙起眉来,“怎么说呢,那一家子,都是些异想天开的疯子。” 疯子? 景黎与苍麒面面相觑,虽然他们和慕容翩跹的初遇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不过对方还不至于有神经病吧? 景黎不免迟疑道,“慕容姑娘看起来,并不曾有什么不妥……” “不是那种疯。”夏岚轻笑一声,摆了摆手,将宝珠放进桌上的锦盒后,才道,“她们家人口空白牙的,来我们珍宝阁要八千极品灵石,你说,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修真界内平时多以中品、上品灵石流通居多,一块上品灵石可换一千中品灵石;而一块极品灵石,可换一万上品灵石,八千块极品灵石,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一些小宗派,怕是倾尽全力也凑不出来。 苍麒道,“她们当日是如何说的?” 一提起这事,夏岚就笑了,“说她们家马上就要出一位仙人了,我们这会孝敬了,事成后自然少不了我们的好处。”夏岚显然是对这事印象挺深,现在一提起来,还直摇头,“她们那地方的事,我也听人提过,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个金丹修士,还仙人,真的是……” 夏岚只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显然是对夏岚家人的说法嗤之以鼻的。 也无怪她如此,干她们这一行的,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人,毕竟你面前某个不起眼的小子,说不定就是哪位前辈高人的伪装;又或者今日一文不名的小子,来日能成就一番霸业;所以对待上门的客人,都是以礼相待的,不免哪天不小心冲撞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有这个资本,而那慕容家……不提家世来历,就说她们一家人,资质最好的,也不过是个三灵根,已很能看出问题了;天赋不足,后天补足,倒也值得人敬佩,可那一家整天不务正业,行事招摇,连身为家主的慕容老爷子都迟迟不能成婴。 资质愚钝、毫无自知之名,这便是夏岚对于慕容家人的印象了。 仙人么…… 景黎不动声色的与自家师兄交换了一个眼神,夏岚不知道轮回之境和钥匙的事,所以听慕容家的人提及仙人,只觉得可笑;但对于他们来说,这消息,无疑是证实了他们的推测——慕容翩跹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对了。”景黎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夏姑娘刚才说,她们的来历?” 夏岚若是清楚这些,对他们来说,就更加方便了。 “那个啊,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夏岚果然知道,“整个原水庄,都是外来人。唔,我想想,差不多三百多年前了吧。忽然来了一大拨人,约莫有百人之数,在原水庄那地方落了脚。那地方本就是片无主之地,待人发觉有人来到,已经是数天之后了。” 当时她们珍宝阁也派人前去打探过消息,毕竟这么不明不白的突然冒出这么一伙人,原水庄那地方也算不上是什么风水宝地,周边比那处风水好的地方有好几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偏挑了那么个偏僻的地方。 那些人一个个都门户紧闭,便是有人前去,也都不与人交流,看着模样也不像是逃难来的,后来见上门的人多了,还直接布下了阵法,阻止了外人的进入,很有些古怪。 再后来,才知道,这些人原都是一个超级世家的家奴,不知什么缘故,从那世家中脱离,来到了此处。 那些隐世的大世家的消息就没那么好打听了,夏岚虽然隐隐听人提过几句,不过这些内部消息,就没必要告诉眼前的两人了。 夏岚犹豫片刻,只含糊的说道,“原水庄的那些人不太干净。” 景黎没明白这话意思,夏岚却不肯再说,只给他们指明了慕容家的位置,就缄了口,旁的再没多说。】 等出了飞云楼,景黎问了苍麒,才知道夏岚口中所说的不干净,是指这帮人可能是逃出来的。 但是,对方既然是超级世家,难道不会过来抓人吗,想必以他们的本事,要找出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能解释的通,慕容翩跹是怎么知道地图的事了,那些超级世家各个深有底蕴,知晓这些事,也不足为奇。 一面寻思,一边走,本就没多远,不多时,已来到了慕容家的门前,在发现他们的目的是这里后,周围窥探的视线与神识又多了起来。 虽然这些人无法从他们身上察觉到什么,但这样被人用神识一遍又一遍仿若无人的扫视的感觉,还是不怎么让人喜欢的。 景黎心念一动,周身震开一圈无形的涟漪,向着身后震荡开来,将所有的干扰都阻隔在外,拒绝了他人的窥探,这才走进门去。 慕容宅内已堆积了不少灰尘,看来是有一段时间没人住过了。 脚步落下,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清晰分明的脚印。 看来想在这里找人是不太现实了,不过倒是可以找找别的线索。 第350章 第三百五十章 宅子的面积不算小,布局上算是比较常见的类型,景黎与苍麒在里面转了一圈,没费什么功夫就发现了唯一一个被阵法所保护着的院落。? 布置下的这个阵法杀伤力不大,主要还是防御作用,所用阵法也不是什么高深晦涩的,看起来,这处院子里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但对于慕容家人来说,却有些不同的意义。 景黎心底隐隐有所猜想,只不很肯定,而等踏进院子,推开那两扇紧掩的木门后,入目的景象确认了他的心中所想。 这是一间类似祠堂的地方,里面竖着一些牌位,昏昏黄的烛光被风吹动,一明一暗。 和外面的满地灰尘相比,这里就显得干净了许多,但还是能看出已许久没有人来,没有一点生气。 桌上的这些牌位呈阶梯状由上往下递增,景黎粗粗一数,大概有十四五个,最顶端只有一块牌位,上书慕容雄三个大字,笔力遒劲,牌位前,有一盏细长螺纹状的墨绿色小灯,灯里的火苗早已熄灭,看着冷冷冰冰。 视线左右一扫,下面的这些牌位前皆有一盏类似的墨绿色螺纹小灯,无一例外,里面不见一点火星,整个桌案上,唯独最底排,右手起倒数第二个牌位前有火光闪动。 慕容翩跹这个字静静的被镌刻在黑紫色的木头上,随着火光的跳动而忽明忽暗。 虽然形式上有所不同,不过这些螺纹小灯的作用应该和宗里的魂灯差不多,也就是说,慕容家现在就剩下慕容翩跹一个人了吗? 这点倒是在来之前不曾料到的。 景黎想了想,在屋里转悠开了。 整个宅子里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就只有这间祠堂外布置了阵法,从安全系数而言,怎么也是这里最高,想要藏什么东西的话,这处祠堂无疑是最佳选择。 储物袋在修真界的普及程度堪比穿越前的手机之余民众,只是和手机有价格之分一样,储物袋也有贵贱之分,最上等的那种,铭刻着高阶阵法和符文,其本身就可以当做一件法宝,且就算主人身死,别人也别想取出里面的东西,当然,这一类的价值之高,也是可以想见的;而最常见的那些大众货价格自然要便宜的多,但除了储物之能外,最多再加几个小小的符文上去,基本除了放点东西之外,没什么用处了。 慕容家以前在超级世家手底下办事,背靠大树好乘凉不假,但要说他们手上有多高级的储物袋景黎却是不信的——再厉害的世家,也不至于土豪到连高阶储物袋都拿来随手打赏;而且,根据夏岚所言,慕容家中修为最高的慕容雄也不过才是金丹修士,怎么想也不会是那个世家最得力的心腹,得主家另眼相待的奖励可能性太小。 又加上他们这一伙人都是不走正路过来的,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某个地方,比直接藏在身上,更来得安全些。 凭借着以前从电视剧中看来的套路,景黎在屋里几个常见的藏匿之地寻摸了一阵,最后在放牌位的桌案底下找到了一个暗门。 打开之前,先检查了一下有无陷阱,确定安全无虞后,景黎才将那块石板起开,发现了里面的一只锦盒。我在闹,你在笑 景黎一边吐槽着慕容家要藏东西竟然连阵法都不布置一个,一边伸手去拿那锦盒。 那只锦盒又小又扁,还不及成人的半个巴掌大,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甫一入手,景黎就觉得有些不妥,掀开盒盖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是,被人拿走了,还是慕容家故意放了个空盒子在这里,吸引人注意?” 把盒子拿在手里仔细检查了一遍,仍然毫无所得的景黎不禁纳闷的晃了晃手里的盒子。 “不至于如此。”苍麒摇了摇头,看了眼被打开的暗格,打出一道法诀,落在暗格之上。 很快的,一幅动态投影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对哦,都把这个给忘了。”景黎挠了挠脸,没再关注手上的空盒,与苍麒一起看向投影。 半昏半明的浅灰色调充斥着整个画面。 暗格的位置在桌案的底下,又有一大块锦缎遮盖着,光线昏暗也不足为奇,更遑论这间祠堂里的光线,本就不甚亮堂。 这片浅灰色存在了好一会,终于,有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入画面里,随即又有一道亮光出现——有人将盖在桌案上的锦缎掀起来了。 一张看着有些面熟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脸色苍白,神色慌张,眼神中尤待一丝惊惧,呼吸声也显得有几分急促。 景黎看着画面中慕容翩跹慌慌张张的将暗格打开,将锦盒从里面取出,打开看了眼里面的东西,松了口气,忙把锦盒塞进腰间,塞了一半,动作蓦地顿住,迟疑了一下,还是打消了原来的主意,将锦盒里的东西取出后,又将空盒重新放回了暗格里,只拿走了里面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慕容翩跹的这一举动,让景黎看清了那锦盒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方白色的锦帕,上面依稀写什么一些东西,然那锦帕是折叠着的,慕容翩跹又不曾将其抖开,故而无法知道其上记载的内容,倒是因着角度的问题,能够在那方锦帕的折角位置,看到一个“仙”字。 拿了锦帕之后,慕容翩跹没有多留,很快就离开了祠堂,消失在画面里。 在这之后,画面就继续浅灰,直到他们的到来。 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并没有来过这里么? 景黎歪了歪头,他本来还以为画面里的慕容翩跹行事那般慌乱,是因为有人在后面追赶,可从投影里看,这间祠堂在她走后,他们过来之前,并没有其他人来过。 还是,慕容翩跹从这出去,就和对方撞见,直接将东西抢走,这才没有再进来的? “至少不是在此。” 苍麒示意景黎看向门外,“既是没有被破坏,就不曾在这里动过手。” 景黎这才注意到,自己无意识间将心底的疑惑脱口而出了,这会听见苍麒的话,细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证道天外天 慕容宅里除了因为长期无人打扫而堆积起的尘埃之外,并没有什么被毁坏的痕迹,不单是内部,就连宅子外部,包括周围那些房舍,看起来也都好端端的,如果真的遭受过什么,修补的再怎么好,也总是会留下些痕迹的。 既然都没人在追赶她,那慕容翩跹那么慌张是做什么? 景黎越发困惑起来,很有些莫名其妙。 一只手忽然按在他头顶,不轻不重的揉了揉,“无需多想,将人寻到便是。” ……也是,他们来这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调查慕容家的没落史,而是来找人的。 其他的,管她呢。 想到还有另一个地方还没找,景黎就更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了,抬脚刚想走,忽的一顿,迟疑道,“师兄,你说,这附近的人,会不是知道些什么?” 假设,慕容家对轮回之境的消息都是从他们原先依附的那个超级世家那得知的,那么原水庄其他人会不会也知道这件事呢?毕竟以前一起共事,甚至还一起叛徒,这里面若说没有点猫腻,怎么也说不通吧。 苍麒还未及回答,忽有所感,“有人来了。” 从走进慕容宅开始,他就有留一丝神识在外,未免原水庄的其他人有什么动静,此时,来人虽还未进慕容宅大门,但以他的感知力,自是能够分辨出对方究竟是路过还是专程来此。 更何况…… “咦?现在?” 慕容翩跹没走时没见有人过来,这会慕容家都没人才过来,这也太迟了些吧? * 为了避人耳目,特地从后山绕过来的慕容翩跹一边注意着周边的情况,一边向着家里走去,待走到围墙下,眼瞧着附近没什么人影,不会有人发现自己,足间一点,身形如羽毛般飘起,再落地时,人已站在围墙之内了。 院子里的草木,因为长期无人打理,早已疯长的不成样子,看起来杂蔓丛生,几乎找不到一个落脚之下,哪里还有一点以前那花团景簇、争相斗艳的样子。 慕容翩跹不禁叹了口气,以前那么热闹的一大家子,现如今,竟然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想到此节,准备直接去自己以前所住房间的慕容翩跹脚步渐缓,回头看了眼阳光下愈见衰败的屋檐,想了想,还是改变了方向,向祠堂走去。 既然都回来了,那便去看看吧,除了自己,又还有谁会为他们添上一点香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520,给所有号上的酒吞都买了皮肤,和茨木穿情侣装23333 紫陌离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008:38:42 谢谢紫陌离箫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 第351章 第三百五十一章 lxs520_top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的就是了。 景黎完全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有这种好运气,还没来得及动身,想要找寻的目标人物就自己主动送来门了。 如果说,这对景黎是惊喜的话,那么对于慕容翩跹来说,就是完全的惊吓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家里竟然还会有其他人在,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她慕容家的祠堂里,还是两个以前有过过节的两个人。 快跑! 才迈进一只脚的慕容翩跹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身体更是条件反射的向后转,然后直接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不死心的伸手去推,可惜没能撼动分毫。 这种自由就在眼前,双脚却不得不就此止步的憋屈与危机感让慕容翩跹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来面对站在屋里的两人。 就算当时自己惹怒了这两人,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有必要再千里迢迢的跑过来找自己算账么,更何况这两人当时不是已经当场报复过了么,再小心眼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眼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近,慕容翩跹不禁吞了口口水,努力佯装镇定,“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是我慕容家祠堂,外人不可入内。” “有件事想请教姑娘,还请赐教。” 说话的同时,景黎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人,一百年过去,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长进啊。 商陆几人在这百年里,都尽数结丹成功,成为了金丹修士,而慕容翩跹,一百年前是筑基,一百年后,仍停留在筑基后期,可以说是毫无长进也不为过。 虽然不清楚景黎二人究竟来这想要什么,但慕容翩跹也不是傻的,自己以前就不是二人的对手,现在更打不赢了,只好问道,“你们想问什么?我见识不多,你们问的,我不一定知道啊。” 景黎还没说话,就见苍麒手上拿着不知何时到他手里的空锦盒,无视于慕容翩跹瞬间苍白的脸色,道,“关于这里面的东西,我想,你应该会清楚。”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慕容翩跹眼神闪躲着,矢口否认,尤想狡辩,却没想过,这种拙劣的演技,又能够骗的了谁。 高阶修士的威压陡然压下,慕容翩跹几乎立时就脚下一软,好悬没直接跌倒,却也软了脚,将身体的重心全都依靠在了身后那堵无形的空气墙上。 上一次,她借机诬赖景黎,被苍麒用幻境教训了;这一回,苍麒甚至都没动手,只将收敛起的威压释放出一些,就足够她吃苦头的了。 被高阶修士的威压完全压制住,整个识海都开始变得昏昏沉沉,嗡鸣之声充斥在耳边不断的回响,几乎要将耳膜穿透,冷汗如水珠连接从额角鬓边滚落,被汗水打湿了的睫毛让眼皮越发的不堪重负,沉重加深。 慕容翩跹背靠着身后的那堵空气墙,无力的跌坐了下去,她费尽气力,努力扬起脸,想要说些什么,可视野却变得极其模样,模样到她甚至都不能看清那两人的模样,只依稀有两个灰扑扑的模糊影子在视野中晃动。 整个识海乱成了一片,如同一团浆糊,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恍惚中,又有一个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奇异的是,明明耳边的嗡鸣不曾停止,除此之外再听不见其他声音,可那个新出现的声音,却能完完整整的被传达到自己的耳内,甚至,在整个识海里发声。 一字一句,既熟悉又陌生。 自己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恍惚之中,嘴巴却无意识的张合,吐露出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语句,详细到将她所知的内容全部托出,没有一点保留。 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脑子实在是昏沉的厉害,根本就无法思考。 最后的最后,慕容翩跹只记得那如潮水般向着自己涌来,将自己彻底淹没的冷冽…… …… 看着已经昏迷在地的慕容翩跹,景黎的眼神不自觉的漂移了一瞬,这承受能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差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景黎的视线往身边瞄了瞄,无怪慕容翩跹悲剧的这么快,他家师兄刚才一点都没留情啊,以苍麒的性子,这得是有多不待见人,才会下这么重的手。 苍麒似有所觉,回望过来,“?” “没事。”景黎抽了抽嘴角,及时的转移了话题,“这么说来,地图一共有六份,算上我们手里这一份和慕容翩跹所说的那一份,还有四份下落不明。” 慕容翩跹刚才将自己的老底倒了个精光,她们家连同这整个原水庄的人,确实都是从某个超级世家出来的,不过和众人猜想中的有些出入。 那个超级世家存在已久,对于白帝仙迹的了解,也比旁人更多两分,依据先祖所传下的一星半点的消息,在几个有可能是白帝仙迹的地点探索着。 也是他们运气好,最后竟然真的被他们找到了线索,寻摸到了传说中关于仙器所在的位置,一块石板,一份残缺的地图,连同原本放在空锦盒内的那方锦帕,都是那次所得。 慕容雄等人正是追随着那超级世界中的一位嫡系少爷,也就是发现这些的人,这本来是一件大喜事,谁料一行人中,有人撕破了脸,不管不顾的对着同伴下了狠手,嫡庶之争古来有之,对于队中人的翻脸,众人在吃惊之余,却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意料之感。 这一场变故最后以慕容雄等人追随的嫡少爷的失败告终,那位旁系的庶少爷夺了地图,带着自己的随从就此离开;而办事不利,亲眼见到自己少爷被人打落深渊的慕容雄等人若是回去,势必讨不了好,众人一番合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现场的所有痕迹都清理干净了,直接逃到了西北域的偏僻之地躲了起来——杀了宗家的嫡系少爷,那位旁系的少爷自然也不会再回去了,如此,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指认他们,退一步来说,就算最后这事败露,头一个遭殃的也是那位旁系的少爷。 那一份地图被那位旁系的少爷拿走;而剩下的那方锦帕则是被慕容雄给偷偷收了起来,那上面记着一段貌似口诀的文字,因被发现时此物与那份地图在一处,慕容雄便推测这段口诀也和那日邙仙墓有什么关联,故而好好的藏了起来,同时,他们也开始寻找其他地图的下落。 后来不知谁走漏了消息,引来了全家的杀身之祸,唯独出远门的慕容翩跹幸免于难,而后者特地回来取走的那方锦帕,最后也落入了其他之手。 也就是说,慕容家最后什么都没捞到,反正将一家子都陪了进去。 想想慕容家人的行事作风,实在是让人同情不起来,景黎摇了摇头,那口诀慕容翩跹甚至还没背下来,只记得一半,真是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忙忙碌碌四百多年,最后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景黎没再多关注慕容翩跹,和苍麒一起出了祠堂,不久前阻拦了慕容翩跹的脚步的空气墙已经不在,将要落山的夕阳犹有余辉,照进院子里,透过半敞着的门扉,落在地上的人影上,橘红和祠堂内的昏黄消融,慢慢将人影吞噬…… * 不处精致小巧的湖心小筑里,气氛并不如景色般美妙。 满地的残骸废墟之中,一道黑色瘦削身影在主人惊恐万分的眼神中,一步步走进屋里。 被割破的喉咙说不了话,一张嘴就有血涌出,低落染红了衣襟,难掩愤懑的抬起无力的手臂,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跟着一起走进来的端木少烨见此情景,不免好笑,“差不多行了,现在才知道后悔,你早干嘛去了?好好的交易你不干,非要搞这种下作手段,怪得了谁?” 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扯了扯嘴角,很是大方的送人上了路。 等人咽了气后,就转身笑嘻嘻的向着自家主上邀功,“这不识相的老东西再不能碍主上的眼了。” 闻人异不置可否的接住端木少烨抛过来的戒指,将上面的神识抹去,烙上自己的印记,探入神识搜查了一番,取出了一块不规则的琉璃壁来。 端木少烨看着闻人异手上的东西,啧啧了两声,高兴道,“这老东西来这么一手,倒是省的我们再到处找了。” 闻人异以指节轻扣着刚到手的地图,似在等待着什么。 没过太久,消息便来了。 闻人异垂眼看着手下传来的消息,略有好转的心情转眼又跌入了谷底。 察言观色技能满点的端木少烨顿觉不妙,“刚才可是江城传来的消息?那家伙怎么说,东西到手了吗?” “被人抢先了。” “!!!” 第352章 第三百五十二章 lxs520_top 从慕容翩跹手里抢走了口诀的人,似乎和那位拿走了地图的旁系的少爷有些瓜葛,得益于此,景黎二人找到了当时动手的人,顺藤摸瓜,花了些时间,总算是摸到了那人背后之人如今的落脚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审美方面一致,这地方给人的感觉,和原水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样都是偏僻至极,无人闯入的边缘地带,唯一比原水庄略好些的,大概就是这地的风水相对好一些,当然,这也是相对而言。 景黎落地之后,扭头打量了一圈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甚至地上连条路都没有的地方,略有些无语,不过转念一想,原水庄的那些人也好,那位旁系少爷也好,都和那位宗家的嫡系少爷的死有关,想来那个超级世家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这两拨人都刻意选择僻静之处隐居,倒也在情理之中。 到底是有勇气和实力杀了嫡系,且在那之后夺宝逃匿的人。单看这外围的防御就做的比原水庄好了不知多少。 进去是不难,不过,怎么把地图拿到手呢,怎么想,那位旁系少爷也不可能会大方的将其拱手相让。 再者,彼此相安无事了三百年多,突然一朝动手,灭了人满门,总不会是临时起意的杀人灭口,君不见原水庄的其他人口都还安全无虞好好活着么。 景黎估摸着,这位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想要拿回慕容家手上的那一份口诀,并对此付诸于行动。 根据慕容翩跹记忆里的慕容雄的回忆,这位旁系少爷的天赋着实不差,也不知道现如今是什么水平,冒然上门,恐怕不太妥当。 景黎转了转眼珠,有了主意,戳了戳身边的苍麒,“师兄……” * 别看这地方偏僻归偏僻,倒是挺热闹。 收敛了气息,又贴了隐匿符在不惊动里面的人的情况下破解了外面的阵法进来的两人此时正站在一条鲜花满盈的回廊里,透过层层鲜花,看着那些在间隙中不断来回穿梭的侍女,猜测着他们今天是不是正好来客人了。 进进出出的人太多,想要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在这里找东西不太现实,两人便索性跟着那些手捧托盘的侍女们,寻到了此间主人的所在之处。 也不知该说此间主人有雅兴,还是他们运气来,府上确实是在设宴款待客人,只是酒宴并没摆在屋里,而是在一处水榭之中。 莲花散落堆叠的湖面上,一条曲折长廊一路延伸至湖中心的亭台。 那八宝亭四面通风,视野极好,又有轻纱幔帐垂挂,随风轻扬,让里面的人能够清楚的看到外面人的动静;然从外往里看,却只能一个模糊的虚影。 景黎两人在岸边的石林间寻了位置,既隐蔽,不会有其他人过来;又能看清楚八宝亭里的情况——湖中一直有清风吹拂,从他们这边的角度,正好从半扬起的轻纱的断层中,看清目标。 厅内共摆了三张桌案,坐了四个人,右手边坐着一个一脸刻薄的女人,右手边则是一个老者带着个年轻人,而坐在上首的那位,应该就是此间主人,那位干大事的旁系少爷了,这人看着约莫三十多岁,样貌不算出众,但一双眼内,却难掩精光。 除了被老者待在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以外,另外三人修为都在元婴之上,尤其是那位老者,景黎无法看出其修为,约莫已踏进了化神之境。 宴会上的气氛还算不错,除了那个刻薄脸的女人始终板着脸,那位少爷倒是和老者相谈甚欢,相比之下,坐在后者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就显得百无聊赖了,一双灵活的眼珠子四下乱转,不多时就转移到了掀起轻纱幔帐,进来送酒的侍女身上。 府上的侍女倒不似此间主人模样,一个个不说绝色之姿,也绝对能称得上清秀佳人,出水芙蓉。 这些侍女们皆训练有素,即使被人以这般肆无忌惮的露骨目光打量,面上也没有一丝异样,依旧笑容可掬,亲切非常。 倒是坐在对面的刻薄女人对此很瞧不上,扯了扯紧绷的嘴角,嗤笑一声,那年轻人也不以为意,视线依旧随着侍女的移动而转移。 正与此间主人相谈的老者很快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面上稍有不虞,出口训斥了年轻人几句,年轻人神色间显有不满,却也只能作罢。 再看此间主人,对于此等小事,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冲着那被盯着看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当即便托着酒壶走到了那年轻人的身边,在那处空出的位置边屈膝跪坐,替那年轻人将酒杯斟满,言笑晏晏的陪他喝酒。 老者见状也不好多说,索性眼不见为净,继续与上座的人说起刚才未完的话题,另一边的刻薄脸间或也插上一句。 一时间,八宝亭内的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另一头,站在石林里的景黎则觉得有些无力了,那三人的修为都不低,一旦放出神识,很可以就会被发现,暴露自己;然则那三人说话的音量虽不算低,却也绝对不高,只能断断续续的,隐约听一耳朵,如此这般,听到的自然是些没头没尾,意义不明的内容,偏那两人还尤为能说,眼看着都酒过三巡了,还没有打住的迹象。 以至于景黎很有些怀疑,这几人是不是打算这一下午就在八宝亭里开茶话会了。 就在亭内人的无限寒暄,连景黎都不自觉开始神游之际,苍麒忽然捏了捏他手指。 “?” 景黎下意识的转过脸,看向身边,却见苍麒冲着八宝亭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低下头附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仔细看。” 景黎不解,却也依言将视线重回落在了亭内。 许是聊的投机,又或是今日的酒水着实不错,就连刻薄脸的双颊上也隐隐透出一点红色,再看老者,也比之初时放开了许多,自在多了,至于那年轻人,早就在侍女的劝酒下,迷醉的不知今夕何夕。 而端坐上首的此间主人,却在此时站起身来。 近九尺的身高,让他在起身之时所带来的阴影,足够遮挡住大半光线。 老者不明所以,眼神中略有一丝茫然,不知对方缘何突然站起,口中还疑惑的道了一声,“老弟?” 相比之下,更清醒一些的刻薄脸直觉不对,也想站起身来,却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坐的太久,腿脚有些僵硬,竟没能一下站起来。 如此二三次,别说是她,便是那老者也心知不妙了,只可惜,这会才反应过来,已为时已晚。 试图去运转体内灵力,却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竟是一点灵力都催使不出来了。 “竖子尔敢!” 再是愤怒的诘问,到了此时,也已毫无作用。 早已神志不清的年轻人这会反倒是在场中最轻松的一个,因为无知,所以无惧。 再看向那位主人,脸上早已不复刚才畅谈时的笑颜,甚至因为背着光而立的缘故,平凡的脸上,竟生露出阴狠的感觉来。 缓步踱到下首的两张桌案之前,双手背负于身后,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现在站立都做不到的两位客人,边上的年轻人还在托着侍女的下巴调笑,那畅快的笑声衬着此时的局面,竟有种说不出的讽刺之感。 “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的痛快点。” 平淡无波的一句话里,透露出的是对现场全然把握住的绝对自信。 可惜,总有那么些人不愿买账就是了。 老者闻言立时破口大骂,哪里还有来时半分道骨仙风的模样,刻薄脸一边出言声讨,一边暗地里尝试破解自己所中之毒。 然而她们谁都没料到自己这一回的对方,是个完全不按情理出牌的人,问过一遍没结果,就没有再说第二遍废话,直接上手搜魂了。 刻薄脸一边心惊于对手的狠厉,一边又忍不住在心底有所期待,搜魂这种事不同寻常,虽说眼下她们中毒无法运转灵力,但神识还在,老者若是能够抓住机会重创了对方,那她们也未尝没有翻盘的机会。 老者显然也和刻薄脸想到了一处,故而在此间主人向自己伸出手,按住自己脑袋,将自己的神识强行挤入的同时,就采取了行动。 一盏茶时间后,老者的身体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没了生气。 刻薄脸登时大惊之色,垂死挣扎,最后还是赶赴了老者的后尘。 待两人都死后,这位策划了今日之事的旁系少爷瞥了眼已醉的不省人事犹在哼哼唧唧的年轻人,侍女会意,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出现在手里,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送了怀里人去与自家长辈在地底团聚。 旁系少爷这才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口,散漫的目光落在了八宝亭外的某一点。 “阁下在外面看了这许久,不进来一坐吗?” 作者有话要说:花了半天终于把河童本过了,才发现我竟然没河童......... 催更君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5-2211:09:09 谢谢催更君的手榴弹,么么哒(づ ̄3 ̄)づ╭?~ 第353章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一语毕,亭里亭外,. 侍女警觉的环顾四周,握在手里的匕首蓄势待发,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就向前杀敌。 和下属的紧张相比,主人就显得淡定的多了。等不到回应也不在意,从容的站在亭子里,好整以暇的等待着来客。左手随意的往边上一伸,一个侍女掀帘而入,恭敬的将一只酒杯放进主人手里,自己则捧着酒壶,安静的站在角落,准备着随时为主人斟酒。 亭子里的人淡定,亭子外的人就不怎么淡定了。 没想到这人还挺敏锐的,他们离的这般距离都能被发觉,景黎心中诧异的同时,又不免更加打点起精神,吸了口气,就准备走出去。 身体才往前倾了一点点,就被苍麒拉住了,景黎不解的转过头,瞅着自家师兄,那意思:不出去吗?被发现了呀。 不同于景黎的如临大敌,苍麒看着比亭子里的那位更加淡然,接触到景黎眼中的疑惑,微微一笑,“不急。” 虽然他也不是要急着出去,但是既然都被人发现了,那再躲着也没什么必要了吧? 仿佛是为了帮景黎解惑般的凑巧,那念头才在脑海中闪过,就有一个声音传入耳来。 景黎一愣,转过头看,却见一个穿着一身皂袍的中年修士仰天大笑而来,而那亭里人,看见此人也并不觉得意外,显然来的正是他所等待之人。 ……..也就是说,其实在边上偷窥的不止他们两个么? 景黎抽了抽嘴角,看着那两人交谈,就此打消了出去的念头,继续待石林里,静观其变,心中却很有些纳闷,那中年修士是何时过来的,怎么自己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偏偏看师兄的反应,像是一早就知道了那人的存在。 既然是和景黎两人一样,早就在旁围观了这位旁系少爷的行事作风的,这位中年修士自然也不会再来那虚以为蛇的一套,上来就直接开门见山的提了要求,那要求也简单,就是让这位旁系少爷把刚吃进嘴的肉给吐出来。 ……然后,理所当然的,被拒绝了。 这一回,那位旁系少爷也没再耍什么诡计——不知底细的才好相骗,眼前这个都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那也不必再假装好人了,故而在中年修士毫不含糊的直接一巴掌拍过来后,随手将手中的酒盏往边上一扔,拍了拍手,就有数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影,一齐冲着中年修士围了上去。 这些冒出来的护卫人数虽多,但训练有素,配合起来很是默契,走位并不因为人多而混乱,使的又是一套不俗的合击阵法,倒是将那中年修士缠了一小段时间。 而在这期间,这些护卫们的主人却只是眯着眼睛,端坐在侍女们从八宝亭里抬出来的座椅上,轻抿着侍女又新送上来的酒水,随性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木头上敲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就景黎来说,他自然是希望这两人斗的两败俱伤,让他们顺手捡个便宜的,只是想法虽好,但就这位护卫们的水平,缠住那中年修士一会还可,再进一步,却是不能了。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一道气劲蛮横的击向了亭子内的座椅,端坐于其上的人瞬间抬起眼来,一掌拍向身下的扶手,借力而起,在半空中借过侍女抛上天的巨型斩马刀,在手上刷了个刀花,割裂了空气,斩向了刚才一击不成,此刻再度袭来的中年修士。 这二人皆是不弱,一路从半空打到了八宝亭顶,又一路追杀,在整个湖面上打的不可开交,湖面上炸起的水帘,连带抛出许多原本生活在湖里的水中生物。 养在湖里的水族当然不会是普通人所养的观赏性水族,便是其中看着再无害的,杀伤力也不容小觑,这会被炸出了湖面,闻得血腥气,就循着气息追踪而来,很轻易的就发现了两个搅乱了湖水,平地起波澜的罪魁祸首。 一个是自己的主人,一个是此前没有接触过的陌生气息,向哪一边下手这种问题完全不需要多想,这些被吸引过来的水族一股脑的全都冲着中年修士扑过去了。 中年修士见状,向后疾退了一丈,手中四棱方锏反手交叉,张开嘴,口中吐出熊熊火焰,烧向这些向着自己前仆后继而来的水族。 而就在此时,他真正的对手却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破空声起,斩马刀悍然挥动,向着他的腰间一横斩。 中年修士避之不及,这等危机关头,也无心去计较得失,只凭直觉撤回方锏用手格挡,同时将身子扭转过来,左手上的方锏直接刺向了对手的眼珠。 金戈之声不绝于耳,四下迸射的火花随着两人的互不相让而越发密集。 终于,轰然一声巨响,整个湖面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水花,那些散溢的余威汇集到了一处,造成的威力是恐怖的。 正处于湖面上方的两个人直接被炸了个正着,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击退出老长一段距离,然而,这股冲击力还并不止于此,反而是以湖心为中点,向着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毫无疑问,景黎两人所在的石林也难以幸免。 要化解这股力量并不难,但一旦出手,就意味着行迹暴露。 暴露就暴露吧,总不能因为这就傻乎乎站着挨揍吧,再说看那两人打的也差不多了,景黎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五指张开,湛蓝色的灵光在掌心中显现。 冲着石林的方向而来的冲击波被银光吞噬,如泡沫般破灭,消逝在天地间。 景黎:“……” 默默的看着自家师兄一振袖摆,施施然的走了出去的景黎默默的收回手,跟上。 * 其实也不用他们出去,在苍麒出手的那一瞬间,湖中心的两个人就已察觉到了现场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身为此间主人的旁系少爷的脸色看着就不是那么好看了,而那中年修士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你与我在这斗了半天,谁承想竟还有渔翁在此,哈哈哈,我看你这主人当的着实不称职,竟连来了客人都不知道!” “两位道友好本事,我竟不知两位是何时过来的。”中年修士笑着与景黎两人打着招呼,看着亲切,实则一把方锏已不动神色的横亘在了身边,以防景黎两人随时发难。 如果说这位至少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那位作为主人的旁系少爷的则是连虚伪的客套一下都省了——想来也是,自己家里接二连三的冒出不请自来的客人就已经更让人不虞的,若是来的这人自己还从头到尾都没发现,那不爽的情绪简直就是翻倍了。 中年修士估摸着景黎两人的神色,再瞥了眼旁系少爷的脸色,心中也猜到了几分,眼珠一转,很是大方的说道,“两位道友可也是为了宝藏之事而来?不若我等联手,一起将这厮拿下,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旁系少爷的脸顿时黑如锅底,却也知道此时情况对自己不利,冒然动手怕要吃亏,遂强忍下一巴掌拍死眼前三个擅闯进来的混账的冲动,等着看景黎两人是什么反应——刚冒出的这两个明显是一伙的,要是眼前的三个人真的联起手来,他的麻烦不小。 “道友客气了。”景黎笑了笑,“我们来此的目的怕是与道友不同,道友自便便是,待道友之事了却之后,我们在找人也不迟。” 中年修士:“……”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小子的言下之意岂不是说就在一边干看着他们两人斗个你死我活,他再捡便宜么?美的他! 这一秒,中年修士的脑波和旁系少爷同步了。 “道友说笑了。”中年修士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若是道友有紧要之事被耽误了,岂非我之故。两位道友大可自便,不必介意我。” 他倒要看看这两人究竟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要是这两个小子真的无耻到这种程度,那他就…… 满心愤慨的中年修士忽的卡了壳,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就算景黎两人真的打定主意捡现成,他也不能怎么办,一对二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不提边上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凶神在侧。 一时间,竟就这么陷入了两难,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成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情况;和他一起陷入这种迷之僵持的还有旁系少爷,动手吧,一个不小心就得一对三,不动手吧,等对方抢了先手,那就更糟糕了。 所幸,景黎两人并没有让他们纠结太久,在中年修士话音落下之际,师兄弟两人几乎是同时有了动作—— 景黎左手飞快的掐了个诀,中年修士还未反应过来什么事,就被冻成了一座冰雕,在阳光下,反射出一圈圈的光晕;苍麒身形一闪,银白色的剑光化作一道长虹,斩裂了空气,伴随着阵阵爆裂之声,如闪电划破天际,直冲在场的另一人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人不太舒服,所以请假一天_(:3」∠)_ 第354章 第三百五十四章 发生的猝不及防,结束的也同样突然。到 这场战斗结束的出人意料的快,至少被冻成了根冰棍的中年修士是这么觉得的,他就那么直挺挺的在冰里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 那白衣剑修出手的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压根就没给旁系少爷一点还手的余力,全程都在极力回护自身。当然,这个全程其实也没多久——三十招内,胜负已分,输赢已定。 目睹了来人堪称凶残的战斗力,发现了来人与自己悬殊的实力差距后,中年修士默默的在冰块里安静如鸡,期待着刚才那个白毛小子说的是真话,没再忽悠他。只要自己没妨碍了这两个杀神的好事,应该不至于被收拾。 若说中年修士还抱有一丝期望的话,那旁系少爷就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 从胜利者到失败者的转化,他经历的尤其快,甚至这两个极端的身份之间的用时,还不用半天。 顺风顺水了数百年,终于切身体会到了祸从天降一词的意思的旁系少爷几欲吐血。 时至今日,他总算知道了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这个道理,当年,他是如何见宝起意的杀死了他的那位堂兄,如今,现世报就来了。 或许这其中唯一的区别,就只有他当时是临时起意;而今天找上门来的两个,却是有备而来——这更糟糕。 想到这里,旁系少爷不由看了眼边上的某根冰棍,怨气非常——如果不是这家伙先冒出来,让自己先和人打了一场,这会也不至于败的这么的快。 他之前有接下手下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有人顺着慕容翩跹的那摸到了这边,因着手下并没有提起对方的人数和特征,他也并没太放在心上——就慕容家那些蠢货,自己漏出了什么风声让别人听到,也不无可能。 是以在发现中年修士藏在一旁后,他也并不有多担心,谁知道这不过是第一波,紧随其后的还有两个。 听见景黎直接挑明了来意,旁系少爷禁不住在心底破口大骂,慕容家果真一群废物!还有手下的那些人,也全都是饭桶! 这两人这么明显的特征都不知道报上来,全都是废物——到了这会,他要是再不知道,景黎两人就是之前手下提起的顺着慕容翩跹的线找过的人,那他就是傻子了! 旁系少爷拧着眉,思索着对策,到了手的东西,他是不可能再吐出来的,但眼前的这个剑修着实不好糊弄,已经在对方手上吃了亏的他,并不想拿自己去试验对方的忍耐度。 隐晦的瞥了眼湖面,在刚才的打斗中被倒霉殃及了的水族有不少浮陈尸水面,莲花莲叶掉了一池,残花枯叶,狼狈不堪,丝毫没有平时的美好。 啧,没办法了,本来是准备留着其他人的,这会情况不对,少不得先用了。 旁系少爷心中很有些懊恼,但也知道,目前来说,这是唯一的可行之法了。 苍麒没有给他太多的考虑时间,只等了三息,让他自己决定接下来的发展,是选择无伤害结局还是选择用拳头说话。 三息后,旁系少爷似是在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怒意,语气生硬的道,“你们……” 在冰块里提心吊胆了好一会,见旁系少爷肯服软,顿时松了口气,不用再担心今天会交代在这里了。 旁系少爷说话的同时,背在身后的双手在其他人都看不见的位置,划出两道弧度。 之后,他右手作势摸上腰间的玉佩,假意要将地图取出来,却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右手的同时,被割破了的左手食指飞快的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奇怪的图形,将指间血滴进了下方的湖里。 一声巨大的水花声,好不容易渐渐平静下来的湖面激起了一重重的大水花,紧接着,整个湖都开始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湖底下,将这个湖搅合的天翻地覆。 声势浩大的惊涛骇浪中,一个巨大的身影渐渐浮出水面。 那是一条通体黄白参半的黄金蟒,迥异于同类的外形与体型,让它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住了在场之人的注意。 景黎盯着这条颜色怪异的黄金蟒,眨了眨眼,这一条黄金蟒,看着,和一般的巨蟒似乎有些不一样。 因为黄金蟒浮出湖面时甩尾拍打着水花,将湖面弄得越发混乱的同时,也将它的长尾展示在了人前。 和身躯上的黄白交错不同,黄金蟒的长尾巴上是单一的黄色,却有一点闪光在尾巴尖上闪烁,仔细看去,竟然是一片小小的金色鳞片。 那片鳞片极小,却只有一片,若非光线的缘故,一时间怕是还发现不了。 ——化龙。 龙为鳞虫之长,所有的鳞虫都为有朝一日能够成为这其中之一而不懈努力,这是它们生来就镌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然,化龙之难,古往今来,最后真正成功了的却是寥寥无几;而眼前的这条黄金蟒,竟然已经化出第一片龙鳞了。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想要成为王者,脱胎换骨,睥睨天地,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将自己身上原本的鳞片,都化成龙鳞,而第一片金色龙鳞的难度,又是其中之最。 能够化出第一片金色龙鳞的不会是废物,就算还未能幻化出人形,其本身的**实力就已经足够强横了,更何况能够化鳞成功的鳞虫,除了后天苦修之外,其血脉之力也是尤为重要的。 眼前的黄金蟒能够划出第一片龙鳞,过程之艰辛自不必说,让景黎感到奇怪的是,既然有了这样好的开端,为什么这条黄金蟒不好好修炼,反而还要来搅这一滩浑水。 须知在化出第一片金色龙鳞之后,体内的血脉就相当于经受了一次洗礼,剔除了其中的杂质,也就是说,如果其身上本是有什么契约的,也一并被抹去了,从此不再受控于人,而是自由之身。 这么一条怎么看,怎么前途大好的黄金蟒,景黎着实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着还和旁系少爷是一伙的。 放心的太早的中年修士见现场情况再一次扭转,眼瞅着又是旁系少爷说不得就要借此翻身,心中不由又叫起苦来——景黎他们得偿所愿了,不一定会把他如何;但要是叫旁系少爷得了志,那自己必然讨不了好啊! 既惊且惧的中年修士立即在心底默念着,祈祷那旁系少爷翻不了身…… 黄金蟒的速度惊人,整个身躯就似一道黄色闪电,转瞬即从湖中跃至了半空,杀到跟前。 好快! 景黎微微睁大眼,这条黄金蟒的速度,在自己曾交手过的那些对手里,也能数的上号。 虽然他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但还是报废了半截袖子。 焦黑的袖口上还有几丝雷光闪过,这条黄金蟒,竟然也是雷属性的。 眼见一击未得手,伤到目标,黄金蟒没有一刻停顿的立即扫尾再来,与此同时,旁系少爷也凶相毕露,配合着黄金蟒,一齐进攻。 然而,就在他即将杀到景黎跟前时,一道凌厉的破风声陡然响起,他提着□□反手一个横扫,就是一声金戈脆响,远超想象的冲击力震的虎口发疼,整条手臂都麻了。 旁系少爷扭转过头,抬起眼,只见得衣袂翻飞。还没等他明白过来,背后突然一痛,一记充满着力量感的狠踹狠狠的落到了他的背脊之上,低沉的闷响,仿佛是在他体内响起一般,电光火石间,就被苍麒一脚狠踹了下去,身体狼狈的直坠下方,砸进了湖里,激起巨大的水花。 苍麒的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那条黄金蟒的身上,在将旁系少爷一脚踹落之后,借力于反作用力,整个身体,直接是化为一道残影,暴掠而出,这等速度,比起刚才的黄金蟒、,不知道快上了多少。 就在景黎将逼至眼前的黄金蟒定住无法动弹时,一道白光便是从视野中闪过,泛着血腥味道的凌厉剑气,直接在黄金蟒的背上留下了一道数尺深的痕迹。 黄金蟒吃痛,三息定身效果之后,立刻狂躁起来,要拿苍麒泄愤,只苍麒却不给他机会,一连串的攻势劈头盖脸的连下,直接将它给打懵了,待回过神后,周身雷光大甚,就连头顶的云层里也露出雷光来。 黄金蟒伸出长长的艳红色信子,口中吐出闪电,长尾一扫一带,想要将苍麒围困。 头顶的天空却在此时忽的暗沉了下来,一秒完成了从白昼到夜晚的转变。 滚滚的雷声自天际一路向着这里蔓延铺将开来,一个偌大的雷池,在所有人头顶上空出现,伴随着八柄幽蓝色长剑的虚影,形成的圆弧,正好将黄金蟒困于其中。 蓝色的雷霆好似一张网,牢牢的笼罩住猎物,不给看中的猎物一点逃走的机会。 而不甘示弱的黄金蟒亦将雷霆引渡到了对手的身上。 同为雷属性的两者,每一次交锋,都显得尤为的声势浩大。 最后,在闪烁的雷光中,尘埃落定。 第355章 第三百五十五章 景黎看了眼已经被折腾的不成样子了的湖水,又瞅了瞅在这一片狼藉中,唯一一个尚算完好的八宝亭,透过层层的轻纱幔帐,隐约能望见里面的两个高大的不规则形状。 虽然没有读心术,但也能猜到里面的那两个人现在一定在心底骂娘。 被冻进冰块里关进结界已经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了,要是在在这件悲剧前加上一个三个月的期限,就更是灾难中的灾难了。 换作平时,三个月的时间对于修士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说不得一闭眼,一睁开,就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但如果是在灵力被封,人却保持清醒的情况下,被迫成为冰雕度过这三个月…… 希望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还能有心思找对方的麻烦吧。 将两个立场相对的人一齐关进了结界里的景黎毫无愧疚之心的拍了拍手,那条黄金蟒受伤后就沉入了湖底,没有再冒过泡,以它的伤势,不养上数月,也难以大好,将这两人一蟒关在一处,并没什么不妥。 ——等到三个月后,轮回之境早已开启,就算里面这两人想做些什么,也为时已晚了。 这般想着的景黎正思忖间,忽觉身上的传讯符传来了动静。 取出传讯符,并指在其中轻点,传讯之人的身份略有些令他惊讶,而等他看清楚对方传讯的内容后,意外就完全转化为了满满的惊喜。 “师兄!明堂他们找到了一份地图。” 这么一来的话,地图的一半已经到手了。 明堂传讯说道,他手上已经拿到了一份地图,亢金龙那边似乎也得了什么消息,已经动身了,若是消息不假,应还能另有收获。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给力了! 景黎忍不住在心底给明堂和亢金龙点了三十二个赞,有神队友就不一样啊,办事情绝对的效率。 一边祈祷着亢金龙得到的消息无误,一边凑过去看苍麒手上的地图。 他们得到的这两块地图并非是相连的部分,但新得的那一部分地图上绘有一个双子形的湖泊,这样的湖泊并不常见,苍麒准备从这一点下手,对比那些传言中疑似白帝仙迹的地方,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苍麒正在端详手中的地图,听见这个好消息,眉毛微微一挑,以那两人的手段,能够找到地图,在他意料之中,不过就两人的效率而言,确实让人惊讶。 苍麒就着景黎的手看了眼明堂传来的消息,目光在明堂最后那一句话上顿了顿,看来,消息已经走漏了。 将几个知情人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片刻后,苍麒摇了摇头,都是小心谨慎的性子,不会是他们。 如此,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因着苍麒手上拿着地图,那方记载着口诀的锦帕便被他暂时放在了一边,这锦缎景黎只刚入手时随意一撇,还不曾细看,这会便收起传讯符,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口诀上。 湖边就有可供休憩的石桌石椅,师兄弟两人各自翻看着手中之物,间或交流一二。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有隐隐轰鸣之声传来,景黎也不甚在意——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每当有修士赶路在天空疾行暴掠,便是如此动静。 景黎继续推敲第四句口诀,猜测这其中的金钟所指,是地方还是法器。 思忖片刻无果,继续往下看第五句,想从中寻找些线索。 “——” 轰鸣声越来越近,声势越来越大。 景黎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仰着脸看向头顶。 ……这位道友是不是飞的太低了一点? 仿佛是为了应照景黎的吐槽,头顶的那一团果真又往下降了降,不过瞧着并没有在此地降落的意思。 既然是路过的,景黎也没再放在心上,低下头,继续端详锦帕上的口诀。 然后—— “轰!——” 脚下的土地随着那一声巨响而剧烈的震动起来,其力道之大,深深震塌了湖中心的八宝亭。 没工夫去想这会还被倒霉的冻在八宝亭里的中年修士和旁系少爷,景黎和苍麒的目光一齐投向了不远处的高墙——这般大的动静,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去看看。” 景黎侧过头,发现自家师兄已经将地图收起,站起身来,点了点头,手腕翻转,也将锦帕收进储物戒指里,和苍麒一起到事发地点一看究竟。 * 还冒着烟的深坑里,传来微弱的□□,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后,里面的人又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 景黎两人站在深坑边缘,看着烟雾渐渐散去后,露出的坑底。 一名女子形容略有些狼狈的跌坐在地,钗环散乱,发髻松垂,水红色的衣裙上浅一块、深一块,裙角与袖摆更是沾上了泥土与草渍,神色间很有些沮丧萎靡,她的身上似乎还带着伤,在试图站起身来时,身体一僵,闷哼一声,又跌回了原处,撞到伤处,反叫伤口更加吃痛。 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熟人的景黎对于这种情况下的意外重逢,眨了眨眼睛。“子苓姑娘,需要帮忙吗?” 子苓一愣,不怪她没察觉到有人靠近,一来数日的疲于奔波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精力,这会丹田内灵力已有些运转不周;二来,景黎两人过来时悄无声息,并不容易被发觉。 乍一下听见其他人声音的子苓先是一惊,条件反射般的抬起头看,就看见上方站着的人影。 即使这两人是背光而立,但这两个人的身影,就是再过一千年,她也不会忘记的。 “景黎师兄!苍麒师兄!” 耳边还回响着其中一个略带笑意的询问,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放松,子苓吸了吸鼻子,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大声应道。“要!” 将人从坑里弄出来后,发现在足够明亮的光线下,这妹纸看着比在坑底时更惨一些,不过精神还算不错。 景黎替她检查了一下,又塞了两瓶灵药过去,“惹上什么麻烦了?” 就子苓刚才那拉风的动静,要说不是在逃命,都没人相信。 子苓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担惊受怕了这么多,这会看见景黎两人,顿时有些看见亲人的亲切,连话里都透着些委屈。“他们都跟了好几天了,每次我以为把他们甩掉了,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正倒着苦水,忽又觉得不对,忙解释道,“不是我啦,是这位姑娘呢!” 景黎其实早就注意到子苓身边的人了,毕竟这么大一个活人,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见,他原以为是子苓的同门,便也没问,这会听见后者这般说,才知并非如此。 那姑娘刚才在坑底时被子苓护着,趴在她身上,没看能看清楚模样,子苓上来后,又将自己的双腿给她当枕头,让那人侧卧着,始终没露脸。 子苓一边给腿上的人喂药,一边和两人说起事情的经过。 这年头,哪里都不太平,最底层的人,日子更是尤为难过。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并不只是虚话。 东陵州上没有仙人,但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来说,修行之人和那些话本中的人物也没什么两样。 尽管不是所有人的魔族都对凡人感兴趣,但用凡人来炼器炼阵的也着实不少。 子苓这次下山就是和门中师妹一起剿杀一伙滥杀无辜的魔头,对方人多势众,但她们这边来的人也不少,在花费了一些力气,付出一些代价后,终是完成了任务,将那些幸存的人都救了出来。 因着被掳来的人中有许多都是妇女幼童,碧情阁众人便决定将这些幸存者送回各自所在的城镇村落。 想着被掳来的这些也都是那些魔头就近抓来的,分头护送也不会出什么事,还节省时间,子苓便独自一人护送着那些凡人回了各自家里。 护送的路上倒是没出什么岔子,但在归途中,却遇见了一名女子被许多魔头围堵,子苓一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马上就过去中了那女子一臂之力。 那女子与那些魔头交手时凶狠异常,以至于子苓都不曾发觉其实她早已身受重伤,再将那些魔头好不容易都斩杀了之后,还不待子苓询问那女子,那女子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子苓自然不好就这么放着人不管,便带着这女子上路,谁知才第一天,就被好几拨人追杀,到了第二,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变本加厉,纵是子苓再迟钝,也知道自己遇见的这名女子身份不一般了。 但既然是和魔族作对的,管她是什么来历,总不会与自己是敌人,子苓便凭着一股子执拗的劲,和师妹们打了招呼,自己带着那女子逃命。 其中女子也曾清醒,将追来的魔头尽数斩杀,那凶残得劲,饶是子苓看了也不免咋舌,但大多数时间,女子还是陷入昏迷之中。 “不知她是不是中了什么毒,还是其他缘故,一直这么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子苓微微蹙起眉,很有些担忧的为女子理了理鬓边的发丝,抿了抿唇道,“我本来是打算带她去找青云子前辈的,只是有两拨人追的实在太紧,我……” 一直不曾瞧见那女子正脸的景黎盯着子苓的指尖,有些发愣。 子苓不明所以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不明所以。“景黎师兄?” 一朵粉白色的桃花静静的在女子耳边绽放,那花朵不似寻常桃花,乃是叠花,似曾相识。 “……谢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下班有些困,就想着先睡一会,一会......然后醒来发现已经半夜两点了,我想了想.....还是继续睡吧................_(:3」∠)_ 第356章 第三百五十六章 8 “?景黎师兄,你们……认识吗?” 子苓看向枕在自己腿上的人,仔细的瞅了三秒,确定自己此前确实从未见过此人,应该不是九华宗的弟子。 景黎没说话,伸手搭在那昏迷之人的手臂上,轻拉了一把,让侧躺在子苓腿上的人转了一个姿势,改为正面仰躺,露出脸来。 那是一张猜想之中,却又有些意料之外的脸。 即使是在昏迷中,眉宇间也存在着一丝褶皱,不得安宁。 闭阖着的左眼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红色的倒荆棘刺青。 和记忆中没心没肺,活力十足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景黎轻叹了口气,这人变成如今模样,他大概也能猜到其中缘故,只是没想到这人的情况会这么糟糕。 修真界的女性基本就没有身材不好的,一个个都是匀称的模特身材,谢盈盈也一样,但是现在,只一眼看过去,就能发觉对方比起过去起码瘦了十斤以上,虽然还不至于到皮包骨那么夸张,但能让一张圆脸生生给瘦成了瓜子脸,这肉掉的…… 伸手搭上谢盈盈手腕,输送真元,检查着对方的伤势,陈伤旧疴什么的自不必说,光凭子苓刚才的话就能推测出对方这些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从表面上看着这人还算完好,但一检查经脉,就能发现简直破的像个筛子,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 检查完十二经络,真元进入奇经八脉后,景黎微微蹙起眉。 修真之人都有警觉性,谢盈盈这会即使已经陷入昏迷,但潜意识里会对进入自己经脉内的陌生真元有所抵抗这不奇怪。问题在于,他在对方的体内感受到了好几种斑驳的混杂力量。 几种力量在同一具身体里并存,还不是协调统一的那种。 景黎的真元甫一来到谢盈盈的奇经八脉,就感觉到了一种混乱,几种不能的力量互相纠缠不休,互相争夺,竟是将这当做了彼此的战场。 从未见过一个人的体内存在这许多混杂力量的景黎不由大皱眉头,再仔细查看,较真的最凶的是一红一蓝的两股力量,那股灰蓝的力量景黎并不陌生,这是属于谢盈盈本身的,而另一股殷红似血的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直与灰蓝争夺地盘,互不相让。 除此之外,又有一股黑色的力量如水蛭般依附在脉络间,即使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来历,但光凭那股阴邪之气就不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另有一股莹白色的力量在阻挡着黑色力量的进一步扩张,只是和红蓝的互别苗头相比,黑白之争,就显得不是那么的势均力敌了,可以看出莹白的力量已经开始逐渐的消弱。 另外还有一些深紫色的斑点不规则的出现在脉间,这些不同的力量,几乎是在谢盈盈的脉间开起了染房。 和上述的这些大头相比,其他的那些个不知名的力量,倒是不足为惧了。 一边的子苓见景黎替人检查伤势,却半天没说话,反而眉间的褶皱越爱越深,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这、这么严重吗?” 这些天一直都在逃命,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不提停下来好好为人疗伤了,子苓本来是打算直接将人送去青云子那里,请那位前辈出手救治的,可瞧景黎的脸色,难不成竟撑不住了?! 景黎试图逼出谢盈盈体内的阴邪之力,却反而被对方给吞噬。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还带有腐蚀的作用。 因为自己的真元的介入,这几股外力同时造起反来,彼此互相牵制,一时间竟是不能妄动,景黎忙向苍麒求助,“师兄!” 苍麒曾经用剑气封过他的双腿,令他灵力不得运转,当时颇吃了一番苦头,但这招对现在的谢盈盈却是正好适用。 苍麒的反应比景黎快,发觉谢盈盈经络间的情况后毫不犹豫的封锁了后者的灵力,将其体内的所有力量全都定格封印住,以防止谢盈盈自身力量不敌,被反客为主。 将谢盈盈体内那些相争的力量悉数看过,苍麒的注意力在那股莹白色的力量进行负隅顽抗的黑色上。 这是被反噬了。 还有另一股始终在和谢盈盈本身进行角逐的灰蓝色的霸道力量,出手的人,修为远在谢盈盈之上,能撑到如今还没有崩溃,得归功于那股莹白的保护。 但显然,这种保护也撑不了多久了,从那逐渐暗淡的光亮中就能看出,这股力量已经开始衰弱,如果不另寻他法,本体也将就此终结。 在一旁围观的子苓见两人先后出手,更觉不安,刚才不好打扰,此时见两人撤回手,便急道,“她怎么样了?” 谢盈盈身上有伤她知道,可不知道竟然已到了这么严重的程度,若是早知如此,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把那些追杀者引开,先替前者疗伤才是。 “这些不同的力量究竟是哪里来的……”景黎着实不解,那几股力量实在太过霸道,竟不知谢盈盈是从哪惹来的,现在苍麒将之封印,终究不是长久之法,还是得想个法子彻底根治才行,只是在这之前,首先得先弄清楚这些不明力量的来历。 因问起子苓道,“你们二人这一路,都遇见了些什么人?” 子苓蹙了蹙眉,“都是些魔族……” 听完景黎所述,迟疑的摇了摇头,“我遇着谢姑娘时,她就在被一大群魔族围攻,再那之后,不管我们斩杀了多少人,可前来追我们的人,只多不少,我也不敢说,是什么时候着了道的……” 她身上伤势也不轻,但不像谢盈盈那般糟糕,经脉间也不见有其他外力的入侵。 子苓努力回忆了一下他们这一路的战斗,抛开谢盈盈昏迷的时间不提,后者清醒时,那简直就是个大杀器,凶残指数爆表,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要命打法。 “谢姑娘对那些人……”子苓顿了顿,不知该怎么说,修真界的人对魔族都没好印象,发现作恶的那些魔头都不会姑息,但这种的仇视与谢盈盈的不同,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她能清楚的感觉到,顿了顿,斟酌着说道,“敌意颇深。” 听见这话,景黎只得苦笑,何止是颇深,谢盈盈根本就是仇视所有的魔族。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办法把谢盈盈身体里那些不属于她的力量逼出,可是反噬又与中毒之类不同,想要根除,除非找到反噬了被作用者的人或物,对症下药,不能硬来。 只可惜谢盈盈如今还昏迷着,没法相问,不然,尽早解决此事为好,拖得久了,谁知道会又会出什么变故。 青云子的名头,景黎也曾听人提起过,是一位极其出色的丹师,且是木属性,于医术上也颇有造诣,子苓本来的打算是带着人去他那寻求帮助的,青云子和左依依的私交不错,连带着前者对子苓也很有几分看顾,子苓若是带人过去,他也不会向对待外人那般置之不理。 “不如……” 景黎的话才起了个头就顿住,苍麒回转过头,看向天际。 子苓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两人,眼中尤带着询问。 不过很快,就有人解除了她的疑惑——天边,有数个黑点正在向着这边疾驰而来。 别看从她落地到现在,好像发生了不少事,但真论起来,其实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先是见着熟人太高兴,后来又因为谢盈盈的伤势而挂心,没心思想些旁的,直到这会那些人又一次追来了,子苓才蓦地醒悟——她们这还在被追杀呢!天哪! 苍麒伸手,将景黎拦下,示意自己来就行,随后不给景黎反驳的机会,身影已消息在原地。 搂着腿的躺着的伤患正预备跑路的子苓张着嘴看向半空,再一次后知后觉,对哦,有这两位师兄在,自己怕什么。 一脸崇拜的睁大眼睛瞧着之前对自己紧追不放,连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的家伙们被苍麒完虐,子苓眼里的星星都快要冒出来了。 和子苓的满目兴奋不同,景黎看着会半空中交手的双方,若有所思的挠了挠下巴,“唔……” 来的这些人似乎…… * 两个元婴,七个金丹。 这样的阵容,用来追杀一个元婴和金丹,未免太过大题小做。 苍麒瞥了眼眼前分散成一排,凶神恶煞的魔族,思及子苓所言,微微垂眼。 杀了一拨还有一拨,紧追着人不放,不像是单纯的寻仇,而是有意灭口。 这么大费周章的对付一个散修…… 看来,谢盈盈是知道了什么,又或者说,她的存在,妨碍到了什么。 第357章 第三百五十七章 “小子,识相的就赶紧让开,不然,别怪爷爷送你上路!”一个人冷笑的望着苍麒,眼中掠过许些得意之色,这次来了两位元婴期的前辈,看那两个女人这回还能跑去哪。 苍麒瞥了眼站在最中间的人,这一拨人中,实力最强就属此人,元婴后期么,也不是不能收拾。 “想好了没有。”另一个元婴中期没耐性的皱着眉,并不将眼前人放在眼里,便同是元婴又如何,他们这边光元婴就有两个,难道还怕了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不成。“你若是现在走,我们兄弟也不为难你,要是还在这碍眼,哼!” 听得对方这狂妄的口气,苍麒也是一笑,“我若是不让,又如何?” 为首的那个元婴叹了口气,“自寻死路。” 他之所以同意手下和苍麒废话,是因为瞧着苍麒也是元婴后期,若是在这交手,要费点功夫,懒得动手;但若是对方不听劝,执意留下碍眼,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多花费点力气的事。 苍麒轻笑一声,“阁下口气倒挺大。” 到已至此,也没了再多费唇舌的必要。 那元婴中期当即冷喝道,“小子,既然你找死,那老子就成全你!” 数道寒芒便是从其袖中暴掠而出,似闪电般的射向苍麒。 苍麒身形未动,那数道泛着寒光的尖刀却在触到他之前,就被什么东西给挡住,弹射开。 为首的元婴见状微微眯起眼,看着在同伴的尖刀被弹开后,才渐渐显露出真容的剑气所凝聚成形的护盾。 “老二,不可大意。” 被他喊作老二的正是那个元婴中期,苍麒还没出手就将他的尖刀给挡下了,他正觉得面上无关,又听见老大的叮嘱,心中越发憋了口气,也不应声,阴沉着脸,将手一招,又一道火红剑影从其宽大的袖袍中飞了出来。 这柄颜色艳丽的长剑甫一出现,四周围就有一股炽热的气息弥漫开来,剑身上有隐隐火光闪过,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老二单手持剑,雄厚的力量从他身上不断涌现,激活了铭刻在剑身上的符文,整个人都仿佛化作了一个火人,一声长啸,如闪电般的冲向了苍麒。 面对对面的来势汹汹,苍麒看起来没有一点紧张,依旧是从容淡然,屈指一弹,一道银白色的剑影就暴射而出,见风而长,将那火红色的剑拦下,剑影翻飞,火花在半空溅射而出。 一时间,半空中火花暴射,清脆的金戈之声响个不停。 而随着回合的深入,那老二的面色,也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他也不是傻子,双方对冲之时,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从那银白色剑影上传来的巨大压力,不单将他的所有招式尽数压制住,更是将他附在剑上的精神力震散,显然,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感到了吃力,但对面的那个白衣小子却依然是那副从容的模样,看起来根本就没使出几分劲,就在与自己的交手种完全占据了上风。 “难怪这小子这般嚣张,原来也有几分本钱。” 到了这个时候,老二终于也感到了一丝棘手,不过既然都已经动手了,那也就没有退路了,这小子就算再厉害又怎么样,自己今天,可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当下眼中寒芒一闪,大喝了一声。“大哥!” 听到老二的呼喊,那为首之人也是眼神微沉,点了点头,一振袖袍,带出罡风阵阵,右手并起双指,点向目标。“去!” 一股雄浑的力量应声涌荡而出,冲向了战圈,源源不断的灌注进入了老二的那柄长剑之内。 而在其伸出援手的同时,那老二也没有放过这个绝妙的好机会,趁机对对面的苍麒放出了一一柄元神刺,毫不手软的对其展开了精神攻击。 随着这两人的合作,那柄火红色的长剑的剑身之上顿时爆发出刺眼的红芒,几乎将整片天空都烧成了火烧云,燥热与蒸腾,在半空中扩散开来…… * 随着那些追杀者开始不要脸的以多欺少,子苓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一边暗骂着这些魔头果真不要脸,一边又担心苍麒会吃亏,再偷瞄一下身边景黎的反应,一心三用,很是忙碌。 微弱的呻-吟声就是在这个时候传入耳里的。 随即双腿上便传来了些许的痒意。 子苓惊喜的低下头,“你醒啦?” 脑袋仍旧有些昏沉的谢盈盈捂着额头,坐起身,子苓的声音她已经耳熟,含糊的应了一声,轻轻甩了甩头,试图让头脑和视线都变得清晰一些。 清醒过来之后,半空中的动静当然也就是不会被她忽视,意识到了什么的谢盈盈猛地抬起眼,看向金戈之声传来的方向,在认出那某几个眼熟的家伙之后,瞳孔猛的一缩,右手撑地,猛然站起身来,想要冲过去,加入战局。 只可惜事与愿违,因为起身太猛,甫一站定后,晕眩感就再一次占据了大脑,压下因为头晕而产生的恶心呕吐感,再次动作,身体却仍旧在原地犯晕。 谢盈盈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用神识内视,却震惊的发现自己的灵力不知被谁所封印,一点都使不出来,竟是与普通人无异。 “!!!” 就在她即将抓狂之际,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蓦地在她身后响起。 “还请谢姑娘稍安勿躁,姑娘体内诸多力量互相冲突,此举实在是不得已为之。” 谢盈盈转过身来,在看清对方模样后,因为突然变成了普通人而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放松,“是你。” 说完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眼半空,就见那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剑修也在,且正与那一拨人交手。 “倒是巧了。”谢盈盈将景黎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样子,这些年,你过的还不错。” 修为又精进了,所有她认识的人里,这对师兄弟的修炼速度,绝对是名列前茅的。 景黎不答,瞧着眼前已经冒出尖下巴的瓜子脸,语气里带着一丝叹息,“看来,谢姑娘这些年,过的没那么顺畅。” 谢盈盈闻言颇有些不以为然,“无所谓顺畅不顺畅,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谢姑娘这样,实在让人担心啊。” 见谢盈盈仍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景黎不禁摇了摇头,“谢姑娘自己的身体,自己应该清楚才是,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谢盈盈抿了抿唇,目光瞥向一边的草地,没有说话。 “……就算谢姑娘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也该为会替姑娘担心的人想想才是。” “呵……”谢盈盈抬起眼,看向景黎,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那些人……早就不在了……”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那些毁了她们生活的魔族,一个个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景黎沉默了一会,话锋一转,“桃夭姑娘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弱了吧?她不惜所有,也想要保护你,你这般的不珍惜自己,桃夭姑娘若是知道,也会感到难过的吧。” 谢盈盈体内,极力阻止那股黑色的反噬力量的,就是桃夭留下的吧。 当时没注意到,只觉得那股柔和的力量似曾相识,现在想来……景黎的目光落在谢盈盈耳畔的那朵粉白色的桃花上,顿了顿。 和上一次相比,桃花的光泽已经黯淡了不少,如果桃夭留下的守护谢盈盈的力量彻底消散的话…… 谢盈盈垂下眼,指甲深陷进掌心,喉间微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一边围观的子苓大气不敢出,眼瞅着景黎似乎有些将人劝住了,才敢说话,将自己准备带人去青云子那里的事和当事人通气,过了一会,见人点了点头,才轻呼了口气——看样子,刚才景黎的话,这位还是有听进耳里的。 虽然不明白缘由,不过听两人的对话,也能瞧出一点端倪,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希望谢盈盈能走出来的。 在几人说话间,半空中的战斗已经有了另一番进展—— 那两名元婴期联手,生生的撕裂了那层由剑气所组成的壁障,对着立于其后的苍麒轰击而去。 伴随着呜呜的破空之声,眼看着剑刃就要劈上站在剑下的人,更大的轰鸣声却从两人的身后传来,更有铺天盖地的威压灭顶而来。 两人悚然一惊,侧过头,视野中最后的风景,是漫天的雷霆之中,呼啸而来的银白色巨剑。 “轰!——” 一声巨响,石破天惊。 周遭所有皆下剑下被碾为尘土,消散于天地间,不复存在。 第358章 第三百五十八章 谢盈盈抬眼看了会因为爆炸而弥漫了整片天空的烟尘,这一拨被收拾的这么干净,就算魔族再派人来,中间也有了一个空档期。 一道身影如白练般自空中掠下,谢盈盈侧眼瞧着景黎和那剑修说话,两人之间似在交流着什么,她的目光在那剑修身上略顿了顿,很快又重新回到了景黎身上。 她记得,景黎身上应该有那东西。 不久前发现的那些又在此时不期然的浮现在脑海,谢盈盈不禁微微蹙眉,目光无焦距的落在某处,有些举棋不定。 “师兄。”景黎见苍麒回来,迎上前去,虽然觉得自家师兄不会吃亏,但还是检查一遍才能放下心,确定了自家师兄无碍后,才问起其他,“刚才的那些人是不是……” 不出所料,苍麒微微颔首,看来看法与自己一致。 “如此紧追不舍必有缘由。”苍麒说着瞥了眼看着地面,似在出神的谢盈盈,“至于具体如何,那就得问这位谢姑娘了。” 景黎侧脸看过去,正好与抬起头来的谢盈盈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四目相对。 唯有一边的子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怎么大家突然都不说话,而是这样相互看来看去。 在景黎开口之前,谢盈盈先一步出了声,“有些事,我想……你们应该会有兴趣知道。” 子苓:“???” 苍麒与景黎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了然,果然。 * 一艘灵舟疾速而又平稳的在蓝天下划过痕迹。 而在灵舟内舱,三尺见方的桌边,四人各据一边。 除了仍在状况之外的子苓之外,其他三人对于接下来谈话的内容心知肚明。 谢盈盈一只手拿起斟满的茶杯,没有喝,却拿在手中轻轻摩挲着把玩起来,沉吟了一会后,才打破了满室寂静。“我这次在魔界……见到了点东西。” “啊!”子苓惊呼一声,面上难掩诧异,“你怎么会去那儿?” 现在已进入白热化的道魔之争自是不必说,哪儿都有开打的双方,但直接杀去魔界,到魔族真正地盘上搞事的还是很少的,这就和那些魔头不敢直接派遣人马杀上九华宗或是归一门是一个道理。 要是直接就王对王了,那这仗也没法打了。 当然,这也不排除有些人仗着艺高人胆大的偷摸潜入了一把,打探些消息什么的,但是,不真正的深入内部,就打探不到魔族的核心消息;而想混进去……当仇烨霖和魔族高层是摆设么…… 而谢盈盈虽然实力不弱,但和那些人相比,还是有所不及的,这么冒然跑去魔界,实在是太乱来了。 子苓不甚赞同的看着身边的人,同时也有些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惹来这么多追杀者的原因了。 谢盈盈没有理会子苓的不赞同,而是看向对面,“不久前的那场对决,是仇烨霖赢了吧。” 虽说是问句,语气里却是满满的笃定。 苍麒点了点头,距离这事也些日子,传开了也不奇怪,但听谢盈盈的话里,似乎还有着另一层意思,遂静等对方下文。 没有就这一场对决发表什么看法,谢盈盈话锋一转,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来。“仇烨霖所修炼的功法,对血脉之力的要求极高,魔族的王族,差不多都已经折在了他手里。”说着忽的想起了什么,“啊,应该还有个漏网之鱼,你们那位师弟,倒是好本事,到现在都还没叫仇烨霖如愿。” 闻人异与仇烨霖之间的父子关系都是她先发现,转而告诉景黎两人,虽然不知道九华宗事后是怎么处理这个有一半魔族血统的弟子的,不过,仇烨霖想要修炼至大圆满,就必须要拿闻人异来血祭,只要闻人异的脑子没坑,就不可能和仇烨霖的立场达成一致。 而从仇烨霖都还没得偿所愿看来,闻人异的脑子还是在正常范畴之内的。 “虽然我不清楚他所修炼的那本功法具体如何,不过,不管是他修炼,还是传言中所谓的他的魔元似无底洞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都与那万血池脱不开干系。” 深不可测是不假,但又怎么可能真的用不完,便是散仙都做不到如此! 万血池? 这个没听说过,但看名字就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地方成功的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 景黎思忖着,这个万血池莫非就和那些武侠剧里的用人血浇灌了用来练邪功的池子是一个性质。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最上头的那些姑且不提,底层的那些废物不说也罢,中间的这一大段空缺……”谢盈盈将茶杯放下,指尖轻点杯沿,发出一声轻微清响,“都去了哪?” 景黎闻言一愣,与自家师兄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菩提古树内的时间自不必说,但出来后的遇见的这些对手里,修为的高低确实是泾渭分明,基本以筑基与金丹居多,元婴的数量,相对就少了许多。 的确,从总数上来说,后者是比前两者要少,但是,比例不对。 就拿九华宗来说,炼气、筑基、金丹期的弟子的基数才是最多的,但是,纵眼全宗,修为在元婴极以上的,占全宗四成。 而他们最近交过手的那些魔族,筑基、金丹占绝大多数,甚至连化神都有,但按比例来说,元婴的人数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苍麒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不急不缓,反而带着一种奇妙的节奏感,片刻后,节奏停止。“你们曾有过照面,之所以会被反噬,也是因为万血池?”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见对方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谢盈盈挑了挑眉毛,没有否认。 她自有一套隐藏身形的秘法,就算是大乘期也不能识破,她多次潜入魔界未被发觉便是凭借于此。 决战一事她亦有所耳闻,仇烨霖胜于渡劫期大能之事着实令人介怀,和明澜一样,她也认为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存在。 前几次就算进了魔界,还没摸到仇烨霖的底细,盖因此人警觉性之高,实在是她所见过之最。但这一次则不同,虽赢了那位渡劫期,但仇烨霖本身也伤的不轻,不得不闭关疗养,于自己而言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绝佳机会。 只是这一次的收获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实在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仇烨霖还会拿手下来开刀,数量还如此之多。 万血池,并不是虚指。 在血池周围累积成山的森森白骨彰显着它的形成与来历。 对于仇烨霖来说,那就是他的补给源地,在万血池内的力量被彻底消耗干净之前,他可以不断的从抽抽取力量,所谓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正是因为此。 不是真的用不完,而是仇烨霖本身所拥有的魔元,再加上万血池内等同于另一个他所持有的力量。 那一场决战中,作为其对手的渡劫期大能之所以惊愕仇烨霖的魔元之深厚,完全是因为,只要仇烨霖想,完全可以随时从万血池中抽取,这与渡劫期大能从天地之中吸取灵力,从而转化己用又有不同。 从天地中吸取,就算速度再快,从根本上来说,也是向第三方借取非属于己身的力量;但仇烨霖不同,万血池就等同于他的第二条命,第二个丹田,和他本身本就是休戚相关的东西,用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怎么会有停顿、滞涩之感。 而且,单从仇烨霖本体的魔元来说,就已经累积到一个可怕的程度,尚在大乘之时就能与渡劫相媲美,即是说,如果要向他挑战的话,就等同于是一对二。 同时对上两个渡劫期的高手,会发生什么……一个月前的那场决战,已经给人们答案了。 并且,现在的仇烨霖,已经更上一楼层了。 也就是说,要向仇烨霖下手,就要先作为同时面对两个对手的准备么。 苍麒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盈盈现在既然能坐在这,就说明当时她是从仇烨霖手底下逃走的,双方之间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距,不用眼睛都能看出的来,那么,谢盈盈又是如何办到这一点的? 若是这种方法能够借鉴的话,那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极棒的好消息。 同样想到了这一点的景黎蓦地睁大眼睛。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即使没有接触到来自对面的目光,谢盈盈也很清楚,对方想要问什么,默然垂下眼,看向杯内早已冷却多时的茶水,目光随着漂浮的绿色茶叶而沉浮,淡淡道,“这是无法被重复的。”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么么哒 第359章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这种类型的功法的属性大多都是阴邪的。燃文书库” 谢盈盈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不过,也确实是这么个理,涉及到用血液什么来练功的,差不多都是这一路子,遂众人点了点头,是这意思。 “极阴至阳。制阴之物,多为至阳。” 在场三人除了子苓还纳闷的奇怪着谢盈盈怎么不继续往下说外,景黎和苍麒都反应过来了。 桃木乃阳木。 桃夭的本体乃是一棵千年桃树,还是一棵经历雷劫才得化形的桃木。 天然雷击桃木,可称得上是天底下最为纯粹、最有力度的避邪之物了,相传雷击木具备神灵之气运,佩戴于身不但可以抵御坏与邪恶之气近身,还可带来祥瑞和幸运。 桃夭在神魂消散之前,将千年桃木之心给了谢盈盈,若是凭借此物,在万血池从仇烨霖手上逃脱,倒也不奇怪。 只是桃夭那时到底已经为魔种所侵,伤及根本,且她之修为比之仇烨霖,又有不及,那桃木之心虽护得谢盈盈逃离,但却没能抵挡的住谢盈盈被万血池与仇烨霖所伤的反噬。 纵然桃夭留下的桃木之心极力抵制那些阴邪之气的反噬,但还是那句话,桃夭的本体已伤根本,就算她将自己的桃木之心给予了她的娃娃,那也不是完整的桃木之心了。 若是桃夭如今尚在,且不曾受伤,以她天生灵体的天资,怎么也能踏入化神,没准,倒是可以保护谢盈盈不受反噬的离开。 事实也正如两人所想,谢盈盈当时潜进魔界已经有了一段时日,中途甚至还发生了仇烨霖与修真界的那位渡劫期大能相约决战一事。 因为决战之事,不单修真界草木皆兵,就连魔界亦是风声鹤唳,在这么一段魔界人人高度自危的环境下,谢盈盈想要做什么,着实不方便,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自身。 无奈之下,她只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风头过去。 其实关于这一场决战,她心中也有所疑惑——在一般人眼里,仇烨霖以大乘约战渡劫,怕不是个傻子就是嫌命太长。 偏所有人又都知道,仇烨霖哪一种都不是。 这种明知道对方肯定有算计,但是你也无可奈何的想法,估计是当时除魔族外所有人的心声,而那位渡劫期大能之所以会应下战帖,这其中没有几分将计就计的想法,又有谁知。 决战之日,仇烨霖外出之时,同样也带走一些魔界的高层,虽然仍有一些留守魔界坐镇,但和平日里相比,守卫还是松懈了许多的。 这一场决战一打就是半月,充分的给予了谢盈盈深入了解的时间。 她前几次来魔界,对于一些类似于禁地或是平日里只有仇烨霖或一些魔界高层出入的地方心底早已有数,正是趁了次数机会,溜进去一探了究竟。 其他地方都还算得上顺利,中途虽有几次差点被发现,但都是有惊无险,唯独在万血池,吃了大亏。 正常人都知道,但凡被加诸了高等禁制、阵法什么的地方,那完全就是变相的告诉别人,这里面有情况。 所以,在发现这么一个地方后,谢盈盈就理所当然的,想办法混进去了…… 和她一开始设想的不太一样,那里面是处传送阵,她小心的研究了一番后,到底还是站了进去,再然后,她就到了万血池。 其实对于她们来说,死人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踏上修行的道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等同于选择了一条双手必然会沾染鲜血的道路。 哪怕让谢盈盈进入站在一个乱葬岗里,她都不会像站在万血池里那般错愕。 万血池的整体色调和被魔族染指后的丘溪山相似,但如果说丘溪山是浓稠黏腻的仿佛随时都会有血液涌出的鲜红,万血池就是红与白的绝对交错。 红的是血,白的是骨。 从白骨中穿堂而过的风声就像是死者生前最后的哀鸣。 这个充满了血腥的地方,却诡异的没有一点脏污,恰恰相反,这里干净到令人发指,不管是白骨和血池,都是极致的纯粹,纯粹的令人不禁心生凉意,背脊发寒。 七座白骨堆砌而成的高逾数十丈的大山,其中的每一块骨骼,都干净的像是被人什么东西啃食过一样,没有残留一下皮肉组织,白惨惨阴森森的围着偌大的鲜血池堆砌。 而那血池,和她以前见过的那些修炼邪功的魔头整出来的什么血池血湖完全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不单单是指眼前这座血池这大到夸张的体积,更因为这血池里的血水就像是有生命一般,诱惑些人靠近。 明明平静的池面不曾泛起一丝一毫的涟漪波动,但从视线落在那上面起,心底耳边就出现了一个声音在蛊惑着人走上前去,靠近它。 如果是以前见过的那些血池子让人一见就感到厌恶,那么万血池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明知不妥却还是吸引着人不由自主靠近的诡异的地方。 当然,有桃夭的桃木之心在,谢盈盈并没有被万血池诱惑,走进池里。 这种地方,肯定是不会拿来做好事的。 遂,谢盈盈便想着寻个法子把这里给毁了,只是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取得什么效果,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偏仇烨霖回来了。 仇烨霖在这一战中虽赢了对手,但以大乘应战渡劫,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对方受创,他自己也不遑多让,不得不闭关疗养,所以他一回来就来到了万血池。 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先他一步,进入了万血池。 不过,元婴期的谢盈盈在他眼中,压根就不值得一提,所以也不曾有动怒,只不过是动了动手指,了解了这个闯进来的小虫子。 但谢盈盈若是这么容易就被秒,她也活不到这么大了。 出乎仇烨霖意料的,这只闯进来的小虫子还挺能折腾,不过就算再能折腾,一旦他认真了,这只小虫子的命也走到尽头了。 受了重伤的仇烨霖当然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来和眼前的小虫子逗趣,很快就直接一扇袖袍,把谢盈盈给扇进了万血池里。 却没想到谢盈盈身上有千年雷击桃木护体,竟然活了下来,并且在跌进万血池中时,因为血水中的记忆闪回,读取到了一些死者死前的只字片言,愕然的发现,这由万人血液铺就的血池,用的并非她所想的那些倒霉的修士,反而全是魔族,还都是修为不低的魔族。 惊愕归惊愕,谢盈盈也没那个好心为这些魔族的死而感叹什么,而是在仇烨霖将自己扇进万血池,笃定了自己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放松着走进万血池想要就此闭关之时,伺机冲出万血池夺路而逃。 当然,仇烨霖的反应不可谓不慢,在她逃进转送阵前,硬生生挨了对方一掌,如果不是命大,又有桃夭所护,估计这会白骨山上已经多了一具尸骸了。 为了防止出去就被堵,谢盈盈索性在传送阵里直接用了传送卷轴,两股时空之力的相互作用之下,直接将她给抛到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何处的地方。 她在万血池里待了近十息的时间,虽然逃出来了,但又怎么可能不受一点影响,再加上最后硬挨上的那一掌,各种不同的力量皆尽在体内造起反来,如果不是有桃夭留下的那股力量,她早就经脉尽断,爆体而亡了。 …… 再这之后的事,几人也都知道了。 谢盈盈说完自己被魔族锲而不舍的追杀经过,房里陷入了一阵寂静之中。 片刻后,才有人出声。 苍麒沉吟道,“即是说,想要对付仇烨霖,得先想个法子,将那万血池先毁了。” 正如谢盈盈所说,她的方法是不可复制的,天底下哪里还有第二个桃夭。 但极阴至阳,也并非是没有替代之法的…… 谢盈盈观苍麒脸色,知他已经想到了,便点头道,“这也是我将此事告诉你们的原因。” 其他人她是不知道,但景黎身上有,她却是清楚的。 面对自家师兄和谢盈盈同时望来的目光,景黎略感茫然,而比他更茫然的还有子苓。 “师弟身上的是红莲业火。”苍麒自己便先将这个念头否决了,“并非至阳之火。” “就算不是至阳,以异火之威,想要燃尽万血池,也并非不可能。”谢盈盈瞥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还是说,你舍不得你师弟冒险?” 异火要是有那么好找,早就烂大街了,除了景黎,还能上哪去找别的异火? 听到这句,终于明白两人在说什么的景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他家师兄无比自然的接了下去。“自是舍不得的。” 景黎:“……” 子苓:“……” 谢盈盈:“……” 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儿童节快乐~~~(づ ̄3 ̄)づ╭?~ 话说,今儿干了件囧事。 朋友回归,在战无建了个号,喊我去,我就更新了客户端陪他建了,完了喊了个代练练级。 因为要交给代练,所以拿了个没怎么用的账号建了号,上面点卡剩的不多,我怕代练时点卡不够,就先给充了一百。 中午接到代练电话,说我号上点卡不够,我就纳闷怎么一天到账,但是还是又充了一次,还特地打电话给代练说充过点卡了,结果五分钟后,代练又来电话了,说点卡不足。 我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想着是不是该给金山客服打个电话,毕竟我以前玩的时候充值都是秒到账的。还没等我将之付诸于行动,电话那边的代练就先说话了,估计他也很有些意外,于是问我确定充进去了吗,我答肯定充进啦,我还可以把账单拉出来呢,电八..... 刚说了电八两个字,就被代练小哥打断了,他说:你充电八干什么?战无是电五区的,电八根本没这区。顿了顿,又说,你备注怎么留的电八-战无? 我:...... .......我还能说什么呢_(:3∠)_ 于是我很尴尬的说,可能是之前另一个朋友找我去唯满侠,我给弄混了..... 代练小哥蜜汁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唯满侠也是电五。 我:........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直接拿我的大号去建号呢,当时a的时间那账号上还有五百多小时啊,也是电五..... 啊,心好累...... 被那群禽兽们无情的嘲笑了一下午....... _(:3∠)_ 第360章 第三百六十章 苍麒承认的这般理直气壮,反叫其他人全都噎住,连谢盈盈都有些无语,不知将如何将这话题给进行下去。 房间内瞬间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苍麒却在考虑另一件事。就算是异火,彼此之间也是不尽相同的,他刚才之所以否定了谢盈盈的提议的原因有二。 一来,他的确不放心让景黎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成功率连一层都不足的冒险,根本就没有尝试的必要; 二来,就如他刚才所说,极阴至阳,若用,也该寻阳性之火。景黎身上的红莲业火虽然不算阴性异火,但也不属于阳性,算起来,应属中性;而闻人异所有的九幽冥火,则是彻头彻尾的阴性异火了。 这两种异火,都不是对付万血池的上佳之选。 不过,正如谢盈盈所说,异火难得,想要找寻一朵异火,堪比大海捞针,若所寻的必须得是阳性异火,其难度更是难上加难。 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就这么放弃,未免可惜,只是似无头苍蝇般在全东陵州四处寻找异火的消息,无疑是事半功倍的做法,尤其他们现在还得尽快将剩余地图找到。苍麒凝眉思忖了一会,传讯给了夏岚,委托珍宝阁帮忙留心异火方面的消息,若有了结果,就通知他们。 对于老主顾的请托,夏岚自是无有不应的,很是干脆的应下,将这事给接下了,只是她也先将话说在了前头,这事估计要花费些时间,不是那么快就能有结果的。而且她们只负责打听消息,收服异火什么的,就不在她们的业务范围之内,爱莫能助了。 在苍麒与夏岚交流的同时,景黎也将神识沉入丹田,呼唤已经彻底在这安了家的火凤,都说异火之间互相会有感应,不知道火凤是否会知道其他异火的下落。 被这神来之笔问的无语以对的火凤觉得自己的主人可能是个傻的,它们彼此是能感应到其他异火的存在,但这个感应是有个距离前提的,方圆百里内没有异火,它上哪去感应? 除非景黎正好在其他异火的附近,它能感应到同伴的存在,不然,它上哪去知道其他异火的存在。 就像它在阴山和景黎初次打照面时,就曾感觉到有一朵异火的存在,应该是当时进阴山的那些人中的某一个人身上的。 ——若是真的只凭一朵异火就能感觉到其余的异火的所在,那异火早就被人收光了。 虽说一开始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不过在听到火凤的回答之后,景黎还是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些许失望。 认主之后,自认为自己不会向着人类低头的火凤在感觉到主人的情绪低落后,意识比情绪的更快的向主人传达了另一个小情报——感知其他异火的存在是不可能了,不过,每一种异火的形成,都有着极其严苛的环境,天时地利皆不可或缺,倒是可以根据根据不同的异火的不同习性,前往那些符合其诞生条件的地方碰碰运气,总比无头苍蝇似得满东陵州瞎转悠靠谱些。 师兄弟两人将各自的打算一提,其余人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先这样了。 知道景黎两人接下来不与自己同路,而且另有他事在身之后,谢盈盈便问景黎要了后者从火凤那得知的一些异火诞生的必要条件,准备自己先去寻找试试。 景黎现写的卷轴上的墨迹都还未干尽,一只手就先谢盈盈一步将卷轴给收起。 景黎与谢盈盈皆是一愣,诧异的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却见子苓正将卷轴放进镯子里。 “不行,谢姑娘得先把身子养好才行。”子苓微笑着坚定的拒绝了谢盈盈想要拿回卷轴的要求,认真道,“谢姑娘现在这样,就算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说不定还没等靠近呢,就出了什么岔子,那才叫糟糕呢。” 她是近距离接触过异火的人,自然是知道异火的可怕的,尤其是当时的红莲业火虽不曾认景黎为主,但也算是为后者所用,气性都还那般的大;就谢盈盈现在这样经络漏成个筛子,还全身灵力被封的情况,去找异火,那不是自己上赶着去送么。 这说的话有理有据,除了某位谢姓当事人之外,其余三人皆没意见。 全身灵力被封的谢盈盈无可奈何的同意先跟子苓去找青云子——她不怕死,但魔族还没亡,她是绝对不会先归天的。 …… * 景黎二人在将两位女同胞安全送至青云子处,知道后者同意接受这个伤患后,就先行告辞了。 再得到旁系少爷手里的那份地图后,他们手上关于剩余两份地图的线索也就戛然而止了,两人商量了一下,认为与其毫无所知的四处浪费时间,反不如从手上现有的地图入手,尝试寻找地图上所绘的,真正的白帝仙迹的所在。 那个双子形的湖泊算是一个突破口,他们打算由此入手。 九华宗天枢阁内藏书众多,苍麒先时已传讯回去,正好辰砂也要往中部而来,便托他帮忙从天枢阁借来相关案卷,届时再与地图进行探查比对——纵是苍麒记性再好,也还没到熟知东陵州的所有山河胡海的地步。 而在辰砂过来之前,他们便先去苍麒记忆中那些存在双子湖的地点查探虚实。 再怎么说,这地图的历史也颇为悠久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谁也不能保证真正的白帝仙迹的所在,和地图上所绘制的完全一致,没有改变。 景黎站在船檐边,手上拿着一份地图,向下方眺望。 得益于神识的帮助,即使现在他们身处于数十丈的高空,放开神识,也能清楚的探清地下究竟是何等光景。 纵世事变迁,但也不至于面目全非,终归还是有所保留下来的,而从地图上来看,那处双子湖两侧皆有天然的峭壁为保护壁,会彻底消失的可能性并不大,反而很有可能一直都被保留下来。 景黎一边控制着灵舟停下,一边以神识扫过地面,想弄清楚这里的双子湖是什么模样,有没有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一处。 若是真能一找便着,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里不算偏僻,可也不是什么通行要塞,必经之路,一路上都没瞧见几个人影。是以景黎在山中发现这里竟然有人时,着实有些诧异。 他在半空对照着地图看了好一会,虽然其他地方看着都不太符合,但这处双子湖的东面轮廓和地图上所绘的很是相似,正巧这湖附近也有座山脉,便拉上自家师兄下来准备仔细看看。 他们二人先时都用神识探查过下方,均不曾发现有人的踪迹,是以在走进山内,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人在后,难免惊讶。 惊讶的不光是他们二人,被撞见了的人也同感意外,实在是没想到,这里竟然还会有其他人进来,尤其是其中几个行为并不怎么光彩,又都穿着杏黄色衣服,一看就是一伙的人更是紧张多余惊讶。 反倒是处于下风的那几个人在最初的意外后,眼中又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欲.望,纷纷向着两人求助。 “两位道友救命!” “还望道友救我一救!” 站在最外围的一个杏黄衣服听见自己刀下人的求救呼喊,眼中寒光一闪而过,鼻子里冷哼一声,手中长刀一晃,晃眼的白色反光后,就听得一声裂帛声起,随之响起的是什么东西被割破的闷响。 现场安静了一息,随即哭喊声四起。 “啊!六师弟!!” “魏子魏你们真不是东西!这般恩将仇报!害我师兄弟性命!我等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卑鄙小人!我诅咒你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泣血般的咒骂却得不到被骂之人的半点脸红心虚。 把人压在一块岩石上的一个杏黄衣服狰然而笑,“好啊,那你们就先当个死鬼,让我瞧瞧,怎么咒我不得好死。” 在成功的引起了在场两拨人的注意后,又飞快被一致无视遗忘了的景黎两人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闹剧。 景黎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那个……” 咒骂与笑声依旧,不大的声音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位道友还没死呢。” 咒骂与笑声继续。 片刻后,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般戛然而止。 两拨人都不可置信的扭过头,看向那位“已死”的仁兄。 这位差点就成了刀下亡魂的六师弟一脸劫后余生的激动——那刀刃离他鼻尖就相差了一毫米,能不激动么;而那个本该挥刀斩人的杏黄衣服则维持着一个劈的姿势,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一个看起来年纪最为年长的杏黄衣服厉声大喝。“你、你们是什么人?!” “……这话该我们问你们才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今天儿童节,早上到办公室很表脸的说,今天请叫我宝宝; 然后下午的时候,老总在办公室喊,xx宝宝,过来! _(:3∠)_这就很尴尬了..... 忐忑的进了老总办公室,还以为工作上出了什么岔子,结果被送了一盆金枝玉叶; -忽然发现老总人好像挺和善的,噗…… 紫陌离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121:16:47 谢谢紫陌离箫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 第361章 第三百六十一章 明明他们之前一直都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如果不是正好在这碰见了,说不定到他们离开,都还不一定知道,这里还有别人在。【猫扑更新最快最全的免费】 景黎并不怀疑自己的感知出问题,因为苍麒和自己一样,在过来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剑修的感觉最是敏锐,连苍麒都没察觉到,那就应该是真不存在了。 “和他们废话什么。”一个略尖细的声音从人们后面传来,“拿下再说!” 一众杏黄衣服一听,皆抄起家伙一拥而上,那架势,和街上打群架的那些泼皮很有些相像。 诸位道友,你们很有勇气啊。 景黎挑了挑眉毛,“这些人就不劳师兄动手了,我来就好。” 苍麒点了点头,依言站在原地,看景黎出手。 深感自己被小瞧了一众杏黄衣服个个从鼻子里出气。“小子,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瞧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很该叫人吃点苦头!” 决定要给眼前的小白脸吃点苦头的众泼皮一窝蜂似得围上去,进行包抄,这个从左,那个从右,正面更是有三个人一起冲上去。 刀剑棍棒好一顿招呼,自己都觉得气息有些不稳了,偏被他们包围住的人却不见了,狐疑的四下张望,不明白这人去哪了,难不成是直接被打成稀巴烂了? “你们是在找我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头顶上传来。 众人下意识仰起脸——这个站在枝丫上的小白脸长得好生眼熟!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抓下来!” 刚才发号施令的那把尖细嗓子又发话了,仔细听,还能从中听出些磨牙声。 景黎向着出声的方向望了眼,倒是有一点小惊讶,没想到这伙人为首的,竟然是个姑娘,且看她之修为,也不是这一伙人中最高,偏看她行事,又很得人心,其他人都很肯听她。 也不知是这些人太过没用,还是咋的,折腾了好一会,连景黎的衣摆都没碰到,自己就先累趴下了。 那领头的女子深感丢了脸面,从腰间抽出一块藕荷色的帕子,抖开来后,见风而长,成了一条混天绫,缠在手臂上冲着景黎冲了过来。 这女子修为只在金丹中期,但所用的功法却很是精妙,幻术配上音攻,倒是比刚才的那些人都厉害。 若是同等修为下,想要将人制住,估计要花上一番功夫,不过现在双方的实力差距太过显著,结局已然注定。 那女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几个后跳,落在数丈远的一棵树杈上,喘着气,视线紧紧锁定着目标,眼中暗芒涌动。 忽然,整个人猛然向着左边扑去,厉喝一声,“快!” 一众泼皮闻言,无论原本是何状态,又在做什么,听见这一声,皆迅速的向着各个方向或钻或滚,转瞬间就全部消失了踪影。 景黎放出神识,仔细探查了一下,周围数十里内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就好像一下之间全部都从人间蒸发了。 景黎从树枝上纵身而下,落到地面,看向苍麒,就见自家师兄微微摇了摇头。 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又错开,各自看向不同的方向。 “哎,你们……”要小心啊…… 这句话还没能提醒完,就有两人凭空从斜里杀出,尖锐的白刃泛着幽光,刺向毫无防备的人。 这两人出现的极其突兀,竟是直接凭空出现的,一出现就使杀招,直冲景黎二人而来,一个刺向景黎双目,一个砍向苍麒后颈。 利刃带着破空声袭来,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 来了。 景黎瞳孔猛的一缩,在刀尖刺进眼球的前一秒,向后一个下腰,偷袭者因惯性使然,整个人顺势扑了过来,景黎右手撑地,长腿一扫,直接将人踢到了对面的树上。 偷袭者吃痛,随即又从树干上消息。 苍麒那边情况与这边相仿,偷袭者同样是在偷袭失败后消失。 果然!就知道这些家伙会再来这一手! 刚才只来得及提醒一半的,好不容易支起身子的年轻人紧张的睁大了眼睛,满腹担忧的看着景黎二人,顺便将刚才那没说完的后半截给喊了。“两位道友小心!这些人神出鬼没,身法极为诡异,千万要小心啊!” 他话音还未落,就又有几道人影再次凭空冒出,或许是吸取了第一次失败的教训,这回他们双双成组,从两边分别杀来。 这些人虽然修为比不上景黎两人,但每一次出现都只为一击,一击之后,不管有无得手,都会立即消失在原地,简直比泥鳅还要滑不留手,让被偷袭的人很是被动。 又有三人冒出,从三个方面冲着景黎挥剑斩来,这些人每次再出现的地点都与前一次不同,这回出现的一个,竟然是直接贴着自己身侧出现的,就算景黎反应再快,也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伤了手臂。 连成串的血珠沿着剑刃在眼前划出一条红色的长线。 “嘿!” 终于让目标见了血的偷袭者在一声短促的轻哼后再一次消失。 一旁围观的几人很是为师兄弟两人担心——这些家伙们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攻击越来越密集了。 甚至有好几次都是与景黎两人擦身而过的距离,叫人防不胜防。 “太卑鄙了!又来这招!” “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就出来一对一的打!” …… 师兄弟两人对于耳边的不忿或者是嗤笑皆充耳不闻,凝神警觉,集中注意力等待着下一轮偷袭者的出现。 几声金戈,伴随着一两声闷响。 又一次短暂的偷袭结束。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景黎却在这时笑了起来,看向苍麒,“刚才的是第十四个,齐了。” 伴随着这句话,苍麒蓦的挥剑斜劈向自己东南偏南的空白。 那些个在一旁关注着战局的人一愣,不明白那剑修朝着空气挥剑做什么。 但还没等他们吐露出自己的疑问,就听见一声裂帛声响,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入肉声响。 众人呆住了,愣愣的看着一个人影,或者该说是一具尸体更为恰当——从半空中一头栽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扬起了一小阵尘土,除了砸进地面的那一声闷响,再没有其他动静,无声无息的面朝下倒在那里。后背上的伤口尤有血涌出,染红了后背的整片布料。 ——他是怎么知道那里有人的? 相同的疑问在众人心底不约而同的浮现。 而接下来,仿佛是嫌他们不够吃惊似得,就见苍麒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瞬步出现在数个不同的地方,而每一次他出现的地方,都有一具尸体新鲜出炉。 “!!!”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僵着脖子,感觉自己就跟被牵线的木偶似得,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那白衣剑修的身影,并且每次都是先听到一声入肉声后,才掉出一具尸体来。 几息之间,地上就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尸体。 “咕咚——” 不知是谁吞了口口水。 “好……好厉害……” “是啊……哎,不对,还有一个……” 数了数地上的尸体,发现还有一条漏网之鱼的人正想出言提醒,就感觉到一道白光疾速从眼前闪过,带起的风中,还夹杂着几根自己的断发。 远处远远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和他们刚才听的那十三声如出一辙,只是因为距离远了,所以动静小了一些…… 劫后余生,不用再担心自己被那帮家伙给灭口了的众人不知为何,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这个,这位道友似乎……有点凶残啊…… 虽然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但等回应过来,已经缩成了鹌鹑的一众被解救党小心的观察着将他们解救了的恩人道友,却发现人家根本连个眼神都没扔给他们…… * “额,其实只是被割破了袖子啦。”眼见着自家师兄脸色难看的走近,景黎忙解释道,生怕对方不信,还将袖子给卷了起来,露出那个所谓的“伤口”给人看——约莫寸长,深度大概只有几毫米的,勉强能够被称作伤口的划痕。 那些人能够做出刚才那样出其不意的攻击,应该是借助了地形的优势,虽然不知道这是如何布置的,但那些杏黄衣服显然掌握了其中的某种规律,并让之为其所用,借用那些空间裂隙来帮忙她们完成击杀。 而一旦她们进入那些裂隙中,消失了踪影,就算是放出神识,也无法探查到她们的下落,只能另想他法。 这也是他们一开始不主动进攻的原因——他们需要在每一个出现的杏黄衣服身上留下精神烙印,这样才能顺利感知他们的存在——苍麒刚才能在眨眼间如同先知般猜测出那些人将会出现的位置,并完成十四连斩,便是源于此。 计划是进行的挺顺利的,就是出现了一点小小小的问题。 景黎挠了挠脸,不想承认被心上人过分紧张,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真的好嗜睡啊.....就不能躺下,一躺就睡着,醒来就是半夜了...... _(:3∠)_嘤嘤,怂成鹌鹑 第362章 第三百六十二章 凑到一起抱团的一众鹌鹑们一边互相疗伤,一边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另一边,那位凶残指数爆表的恩人道友。燃文书库 这个,虽然被解救了是很高兴没错啦,看这两位道友的样子也和之前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们不是一个类型的当然也很好,就是,太凶残了点……总有种等会一不小心说错话就会被戳个对穿的感觉肿么破。 也不知道那两位道友在说些什么,白头发的那个背对着他们看不出是什么神情,但另一尊杀神的脸色,可是绝对算不上好啊…… 一直到他们这边的伤患都吃过药,甚至还小小的调息了一会后,才看见那两个人向着这边走来。 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的众人见状,都乖觉的站起身来,向着两人道谢——其实,他们早就该过去道谢的,但是介于这位恩人道友的凶残过甚,众人皆不约而同的缩回了手,默默的先自行疗伤了。 “几位没事吧?”见人群中有一个年轻人脸色奇差,苍白的面似金纸,正虚弱的依靠在身边同伴的肩膀上,显是伤的太重,景黎不由多问了一句,说着,手上又递了一瓶丹药过去。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头上戴了顶黑纱儒生帽的瘦削年轻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左右,道谢着接过丹药,拔开瓶盖,放到鼻下轻嗅,不一会就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又道了声谢,忙把丹药递给他身后伤的最重的四师弟。 那位四师弟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还是被他靠着的那个反应快,先一步接过了药瓶,然后,毫不客气的直接掐着他家四师弟的下巴把药给灌了进去,一整套动作非常流畅,全程用时不到一秒,就能听见在完事之后当事人的咳嗦声。 带着儒生帽的年轻人见状无语了一会,最后还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景黎两人身上。 “这次若非两位道友出手相助,我们今日,怕是就要遭了大难了。” 儒生帽一边进行着第三次道谢,一边自报家门,介绍起他自己,以及身后的这些人,还有遇见刚才那帮人的缘由。 儒生帽名叫施一凡,他身后的这一群都是他的师弟们,他们并非来自某个宗派,都是都拜在了某一位修士的门下,即是说,这一溜十个人,全是直系的师兄弟,因为都是同一个人的弟子。 施一凡是从小就被带回去的,也是那位修士所收下的第一个弟子,故而,这些弟子中,皆以他为长。 那位修士亦非宗派人士,而是一位散修,觅得一位红颜知己后,两人便携手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灵毓之地隐居。 之后外出带回的那些个弟子,也都是随他们一起生活在那处山谷之中。 师门作风正派、师慈徒敬、师兄弟之间又是和善友爱的,施一凡他们可以说都是顺风顺水的长大的,又因为他们的师尊与师娘都是风光霁月之人,可以说,在他们过去的生活环境中,并没有怎么接触到人性的阴暗面。 这一次,因着他们的师尊即将迎来五百大寿,师兄弟几人合计了一番,准备一起送师尊与师娘一份大礼,以谢两人多年来的栽培。 故而,趁着师尊与师娘一起闭关之际,十个人一个不落的全都溜出了山谷,出门寻找礼物去了。 施一凡等人生活的环境虽比较与世隔绝,又鲜少外出,但山谷内藏书甚多,他们平日修炼疲乏之余,也会翻阅那些手札、书卷聊作消遣。 他们这次外出,也并非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毫无头绪。 他们曾经翻阅过一卷卷轴,那上面记载着关于紫电青霜的消息。 鸿蒙灵气所钟,诸天精魄所禳。 异器天生,一派自然。紫电稚弱,性如婴孩;青霜老沉,俨如兄长。翛忽隐现,捷如流星,啾啾呢喃,紫燕青虬——说的正是这两柄传说中的神兵利器。 他们的师尊实力超群,他们的师娘也并不逊色,更因之两人恩爱有加,还曾一起创造出一套合击剑法。 师兄弟几个均见识过两位长辈练过这一套剑法,当真是只能有惊艳二字形容。 只可惜师娘的佩剑,早年间因故折断,后来又跟随他们的师尊一起避世隐居,也没再去寻摸一把好剑。 施一凡等人便想着用紫电青霜为贺礼,也好叫两位长辈高兴高兴。 一行人便跟着卷轴上所记载的大概情况,一路寻至云中,寻找那造型奇异的双子湖。 而已经尽亡于苍麒之手的那一群杏黄衣服,也是他们在路上遇见了。 施一凡等人被他们的两位长辈教导的很好,都是冰壶秋月之辈,遇见恃强凌弱之辈,皆出手相助。 那杏黄衣服,也就是魏子魏等人,就是在被一伙人死斗时,被施一凡一行人碰上的。 本来这种两股势力之间的交锋,他们是不会牵扯进去的——他们是出门的少,但他们也不是傻,不明情况,看见人打架就冲上去。 原都准备绕路走了,偏又叫他们瞧见了另一伙人占着上风之后,直接对着姑娘言语轻薄,甚至最后还直接动起了手来。 施一凡等人自小受两位长辈的熏陶,对于那一帮人这等下作的行径,自是瞧不上眼的,本不愿插手的念头,在那位姑娘即将受辱之际,被抛到了脑后,师兄弟几人当下便折了回去。 …… 之后的故事么,就是很俗套的相逢恨晚,红尘有幸识知己了。 因为魏子魏等人亦准备前往云中,两拨人毫不意外的结伴上路了。 魏子魏等人来自南域的一个中型门派无量宗,他们这些内门弟子在门内的待遇甚好,又时常结伴外出历练,所见所闻皆是十分丰富,哪是施一凡这一众宅男们可比。 和他们恰恰相反,无量宗的众人全都是是有些丰富历练经验的老油子,一眼就能看出施一凡等人实力虽然不弱,却全都是些没有阅历的小菜鸟。 不动声色间,很快就将施一凡等人的老底给套的七七八八,虽然后者还没傻到把紫电青霜的事都说了,但他们这帮傻白甜这么大老远的跑来云中,要说没有缘由,他们是绝对不会信的,至于施一凡他们“出来玩玩”的说辞,估计也就只能骗骗傻子。 而无量宗的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傻子? 看见施一凡这些人涉世未深,身上好东西却又有不少的大肥羊,如何肯放过。 再说施一凡等人一路寻来,好不容易终于见到了一处双子湖,自是喜出望外,神色间,难免便流露出些许,无量宗诸人将之看在眼内,彼此心照不宣,知道大概就是这地方了。 本来是打算等施一凡等人找到了宝贝,他们再出手杀人越货的,但看后者在这边转悠了好半天,都无所得,无量宗等人也回过味来了——估计施一凡他们也只知晓大概地点,非不是详细精确的藏宝之地。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再留手的必要了。 而与施一凡他们到这后就一头扎在了寻找线索上不同,无量宗的的人在这段时间里可没闲着,他们一边假意装作陪着他们一起,一边又暗暗熟记下这里的地形,为后来的行动的做准备。 甚至因为无量宗里有一个弟子无意中进入了空间裂隙后,又从另一个出口安然无恙的出来,进而发现了山体中的玄妙,并加之利用,最后将施一凡等人逼的进退维谷。如果不是景黎和苍麒正好出现,估计他们的师尊师娘一出关,就要面对十个徒弟全都领便当的噩耗了。 …… 听完施一凡沮丧中尤带懊恼的将经过阐述,景黎不禁眼角抽了抽。 该说什么好呢,那么一大帮子人跟在你们屁股后面转悠,你们还真的相信对方是在帮你找线索么;就算他们真的在找,瞧瞧人家那人多势众的,再看看你们几个傻白甜。啧啧。 话又说回来,才刚遭遇了一波白眼狼,现在这会又这么顺口的和他们提起紫电青霜……孩子,你们心是得有多大啊? 许是景黎眼中的无语太过明显,施一凡连同他的那就位师弟全都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挨批的忏悔样,看着一个比一个乖。 景黎觉得,要是这些家伙的师尊师娘在,估计会被气死。 介绍完了自己的经历,这帮傻白甜倒是想起问问及时出现的景黎两人的事了。“两位道友怎么会来这里?” 不怪他们好奇,实在是这地方太偏了。 景黎看看眼前站着的这些记吃不记打的傻白甜们,故意吓唬他们,笑眯眯的说道,“我们来这里,当然是为了紫电青霜来的了。” “哎?!” 好么,十个懵逼的傻白甜上线。 第363章 第三百六十三章 “那、那么办?” 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会傻白甜们的懵逼,又耐着性子等了会,想看他们最后会如何应对,结构就等来这几个字的景黎抽了抽眼角,竟然还问他们怎么办? “你们说,该怎么办呢?” 被气笑了的景黎再一次将皮球踢到了对面。乐+文+ 那九个师弟闻言,包括伤的就剩了半条命的那位四师弟在内,皆有致一同的扭头去看他们的大师兄,希望后者能够拿定主意,而承受了众师弟们殷切期盼的施一凡则一脸纠结——他当然是不想把宝贝拱手相让的,这可是他们商量好了要送给师尊师娘他们的贺礼呢! 但是,景黎两人刚才又出手帮了他们一把,和恩人争夺东西,实在是非他所愿,能够和平解决,最好和平解决;更重要的是,就两人,尤其是那位凶残指数爆表的剑修的实力来说,他们十个,根本打不过啊…… 傻白甜们凑在一块嘀嘀咕咕,虽然还知晓要压低了嗓门,不让景黎两人听见,但说真的,别说他们现在是在咬耳朵说悄悄话,就是他们现在传音入密,只要景黎两人想,很轻易的就能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算了,至少还知道要避着人…… 在他们开小会的期间,景黎也和苍麒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之所以会从灵舟上下来,是因为在这里发现了一处双子湖,怀疑与白帝仙迹有关。 而现在从施一凡等人口中,得知的关于紫电青霜所在之地的消息,就让他们不得不多想两份。 照施一凡的说法,他们发现的那卷卷轴是被他们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翻找出来的,一看就是很有年头的东西,甚至连记录的文字中都有一些和现在常用的略有不同的古早文字,这说明这卷轴起码也是几千年前的东西了。 相比于他们依照双子湖这个较为少见的地形来寻找筛选白帝仙迹的所在,施一凡他们手上的那份大概圈定在了云中,且又有双子湖作为记号的卷轴,就显得有辨识度,明白的多了。 地图的历史自不必说,光旒雩她们都是六千年前的人了,再想想那位白帝的人生履历,这地图就算是在修真界也完全算得上的古董中的古董了。存在的历史起码八千年往前。 至于紫电青霜,这两柄神兵利器倒也曾有所耳闻,基本也是属于传说那一类的,虽然不能像他们手上的地图一样估摸出具体时间,但也绝对在几千年以上了。 一般来说,在某些大能已经布置后的某些小空间结界,后人再想要再同一个地方加诸些什么,是不太现实的,除非后来的那位实力远远高于先来的那一位。 而创造了轮回之境的那位白帝…… 纵观修真界的历史长河,无人能出其右。 也就是说,如果紫电青霜真的被藏在这里,那么这里是白帝仙迹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基本是趋于等于零了。 虽然如此,但在没有亲眼证实之前,景黎两人还是准备静观其变。 在师兄弟两人侧头低声交谈的同时,傻白甜们的小组会议似乎也出了结果。 中间有一个年纪颇小,看着估计不是排行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半大孩子眼巴巴的瞅着他们两个,期期艾艾的问,“你们能不能,不跟我们抢啊?”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个说法竟然还得到了他身边某个师兄弟的支持,这位仁兄为表诚意,还主动说,可以拿东西来交换。 所以,你们在那商量了半天,就商量出了这么个结果吗?! ……这智商,基本告别作奸犯科了。能顺顺利利的活到这把岁数也不容易,他们家的那两位长辈真是受累了。 对于这两位素未蒙面的散修前辈,景黎真是深表同情,带一个傻白甜就够累的了,他们还一次性带了十个…… 几乎被这一波傻白甜的智商给蠢哭了的景黎实在是看不下去对面全程掉线了的智商,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对面一直觑着两人脸色,感觉有些不妙的傻白甜们,尤其是小的那几个,登时紧张起来,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们俩,略有点委屈,“你们刚才还救了我们呢……” 景黎一脸复杂的看着这位年纪最小的小师弟。 如果不是你们师尊从小带着你们避世隐居,就你们这样的,哪里能活到这么大。 叹了口气,忍下想把这些傻白甜们的脑袋挨个敲开,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的冲动,景黎揉了揉眉心,“行了,逗你们玩呢,我们来这是因为别的事。” 傻白甜们表示将信将疑,“你们不会骗我们吧?” 呦呵,不错啊,有进步,竟然都知道怀疑了,你们真是好棒棒,给你们鼓鼓掌。 那位小师弟委屈巴巴的盯着他们,“你们不会故意骗我们去找剑,然后再抢我们的吧?” 景黎:“……” 孩子,说真的,就你们这智商,都不用别人刻意算计什么,就已经是重灾区了。 他不由为自己会无量宗弟子的诋毁而感到抱歉,他之前怎么会觉得无量宗的弟子们是仗着身为老油条的优势在欺负弱小呢。 ——对付这些人,哪里还需要老油条出马,这根本就是个人都能套到这群傻白甜们的老底啊! …… * 也不知道是不是连老天都被傻白甜们的智商给感动了,寻找紫电青霜的过程,比他们想象中的更顺利些。 因为已经在山中转悠了一阵,没发现什么,最后在湖边休憩时,忽有一人灵机一动,指着湖面道,“会不会是在水里?” 他们当然还没傻到会认为那两柄神兵会被他们曾经的主人就这么扔在水里,但是如果入口设置下水下,那么他们不管在山里找多少天,都不会有收获的。 众人想了想,深觉有理,呼啦啦一起全都站起身,跑到了湖边,除了伤号四师弟,都准备就这么下去碰碰运气。 相比于山中,湖底确实是一个比较有可能性的选择。 施一凡只留下了他们的四师弟,还有另一位照顾后者的四兄弟,其余全都进了湖里,去水下寻找线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湖面上冒出一串气泡,一只手从湖面伸出,挥了挥,似是在和岸上的人打招呼,随后,一个脑袋也冒了出来,脸上难掩兴奋。“下面有扇门!师兄他们正想办法打开呢!” 看来他们的运气不错,景黎两人也准备下去看看,亲眼证实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下水之前,下意识瞥了眼被留在岸上的两个留守人员,就这么把这两个人留在上面,还真有些叫人不放心,尤其这两人中还有个伤员。 景黎便顺手给两人罩了个罩子,带着人一起下水了。 这湖水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深一些,不过也没深到夸张的地步,他们五人到达湖底的时候,施一凡几人正围着一扇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双开合圆门,尝试着开启大门的方法。 见到几人下来,某只不知排行第几的傻白甜还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看。 这扇圆门是直接开在湖底的,圆门周围就是软烂的淤泥与细沙。 景黎凑过去看了看,“确定是这?” “应该是这没错了。”施一凡指着圆门外面的那一层鱼鳞纹中的某一处,“那里有一个芙蓉花的印记,和卷轴上留下的印记一个模样。” 紫电青霜的上一任主人,就是那位芙蓉仙子,木芙蓉。 景黎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瞧见了一个花形记号,瞧着与芙蓉相仿。 知道找到了地方的众人自然是高兴的,摩肩擦踵,尝试了诸多开门的办法,最后却全部铩羽而归。 又不敢硬来,生怕万一触发了什么藏在门后的机关,大家又要悲剧。 景黎也用自己的方式试了试,可惜也没能成功。 紫电青霜的名头,还是知道的,至于它们的上一任主人,苍麒回想了一下已知的关于那位芙蓉仙子的事迹,对着圆门外围的那两个小小的洞口输入一道剑气,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想了想,又尝试着输入一道剑意。 “咔嚓——” 紧闭着的圆门开始旋转起来,震落了那些原本覆盖在上面的细沙,而圆门表面的那些纹路也开始进行一种奇妙的拆整组合,如同齿轮一样开始运转。 等到这门终于安静下来,门上的也发现了变化,原本那些凌乱的线条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之前印在最外围的花印一样的一朵木芙蓉花。 整朵芙蓉花的线条,就像是被人用彩色笔勾勒过一遍,开在深色的圆门上,妍丽华贵。 芙蓉花被点亮后,紧闭着的门也被打开,将门边站着的一群人,全都吸进了洞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高考的日子了,希望所有考生都能考出好成绩!=3=! 第364章 第三百六十四章 被吸进门后,众人维持着往下坠落的状态好一阵,双脚才踩到实处,但这实处,和他们想象中的又不一样。 漆黑如墨的夜幕中,有无数的星光闪烁,色彩绚丽的星云在远处静静的俯视着下方。 更显得天地之大,以及人的渺小。 如果不是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景黎几乎以为自己现在正身处渺渺宇宙之中。 “哇!” 傻白甜们面对眼前的壮观星空发出阵阵惊呼。“我们刚才是从门里掉下来的吧?” “对啊,我们不应该在湖底吗?怎么又到天上来了?” “哇!吴师兄,这里真是天上啊?” ……. “是幻境吗?感觉好真实啊。” 景黎侧过头看向苍麒,苍麒正半仰起脸,看向远处的那片星云,听见景黎的话,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示意景黎向某处看。“你且仔细看。” 景黎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苍麒的目光所落之处,正是一片紫红色的绚丽星云。其形态正如一个瑰丽的漩涡,每一处轨迹都充满了神秘感,不规则,却又完美,是这天地间所生成的最出色的杰作。 盯着那处看了片刻后,景黎的语气里出现了一丝不确定,“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觉得那里…….” 还没等他把心中的疑虑说完,边上已经兴奋完了的傻白甜们全都凑了过来,“两位道友,接下来如何是好?” 景黎:“.…….” 景黎木然的收回了目光,视线扫过一溜十个傻白甜,眼睛一个个比他们头顶上的星星都亮,里面写满了期待。 刚才在上面不是还担心他们两人对他们图谋不轨么?现在这么一脸期待的过来问自己接下来怎么做……..真的大丈夫? 奈何傻白甜们的察言观色技能并不十分精通,压根就没看出被他们询问对象的无语,反而纷纷说道。 “这里既没出路也没来路的,看起来都一个样,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走啊?” 这个问题你们问我,我问谁? “我们脚下都是空,会不会是我们现在陷入了什么幻境,外面有一堆的妖婆正等着吃我们呢?” 就你们这智商,连妖婆都不屑吃你们,怕被传染…… “不然我们飞上去抓两颗星星下来瞧瞧?这里除了这些星星,也没别的东西了。” 这位小师弟,你的智商比起你的师兄们要强一点,当然,就一点…….. * “抬头,看那片星云。” 实在是怕傻白甜们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景黎决定告诉他们答案,让他们自己解决。 十个傻白甜动作很是一致的抬起头,或是向左,或是向右的看向他们头顶倒挂着的星河,以及,这漫长星河中的某一处。 然后—— “真漂亮啊。” 景黎:“.……” 我竟无言以对。 “咦?”施一凡眨了眨眼睛,盯着那片青黄色的瑰丽,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咦?什么东西啊?” “在哪?在哪?” “你们想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施一凡不可置信的扭过头,动作之大,力度之猛,险些叫他扭伤了脖子,他却恍若未觉,双目紧紧的盯着说出这话的苍麒,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真的是?!” 安谧的星河中,有两片瑰丽。 一为青黄;一为紫红。 无止无尽的巨大星云漩涡,把无数的星子,都囊括其中,而在这色彩斑斓,美不胜收的不规则漩涡里,有两道不同于周围繁星,并且明显要大上好几个号的“星星”,静静的悬浮着。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反而令人有些无所适从。 施一凡高兴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喜悦,傻乎乎的笑了好一会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可是,我该怎么上去?” 他们刚才已经试验过了,灵力在这个空间里根本无法使用,而头顶上的那些星星离他们又遥不可及,这样的情况下,又该怎么接近? “静心。” 回答他的是短短两个字。 施一凡困惑的看着苍麒,不明白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让自己不要急躁吗? 环顾四周,师弟们三三两两的挨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声音并不很轻,却不会让人感到烦躁,而另外两个人……. 他的目光更多的落在了苍麒是身上,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个人,因为当时他们的小命危在旦夕,一见有人过来,下意识的就先求救,甚至还来不及注意来的人究竟是谁。 再然后,事情整个就朝着他们所不能意料的状态发展了。 无量宗的那些人厉害吗?确实不弱,可如果是让他们一对一的公平竞争,自己有八成的把握能够赢过他们。 可再配合上他们那神出鬼没的偷袭,这把握就要打上大大的折扣——他们师兄弟最后皆尽落入对方之手,就足以说明这个问题。 见到无量宗的那些人又开始故技重施,他的心里已经开始绝望,云中偏僻的很,好不容易才有两人正好路过,眼看着就要重蹈他们的覆辙。 在偷袭者的盛宴开始之初,他其实并不忍心去看。 但是,事情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这是在他发现那两个人几乎每次都能及时反应过来,随即应对、化解危机时脑后的念头,而随着偷袭者们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快,攻势越来越密不透风,对于那两人的处境越来越不利时,忽然的,剧情开始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数息之间,双方的立场彻底对调。 原本的猎物成为了追杀者,而最初的得意者却成了被击杀的对象。 那干净利落,简单却又令人眼花缭乱的完美击杀,直到现在都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脑海里,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不期然的回想起那冷冽的剑光,还有那双冰冷的眼睛。 在苍麒那好不间断的十四连斩后,他们对于前者的敬畏毋庸置疑,但与此用时,他的心底却又油然生出一股热血啊——这就是强者!是他所憧憬的未来。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像对方这样的话……..施一凡想了想,那一定,是一件很值得自己骄傲的事吧。 和击杀目标时的冷酷凶残相比,这个男人现在看起来简直温和的不像话。 施一凡眨了眨眼睛,看着苍麒正与身边的景黎说话,苍麒微微低着头,嘴角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哪里还有之前冷酷凶残的影子,很神奇的,这个男人这会给人的感觉,和那时截然不同,偶尔与身边的白发修士交换一个眼神,说不出的默契,满眼都是笑意。 不知为何,原本有些躁动的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耳边还是可以听见师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可那声音又似乎离开自己好远。 好安静啊。 施一凡愣愣的想,明明周围的其他声音始终存在着,可他却觉得,这个空间,就如同头顶的星河深邃宁静,明明耳朵还可以听见交谈声,可他就是觉得这里好安静。 就好像…….忽然之间,心静了。 “过来。” 他听见一个声音这么说。 然后他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那位白衣剑修。 那人丰神俊秀,温文尔雅,墨色的长发被一条玉白的丝带束着,如仙人般纤尘不染地站在漫天星子里,周身星光闪动,许多细小星子光辉熠熠,竟好似倏然荡漾出一片星河。 而他的身边,那位同样星光璀璨的年轻的白发修士正与他一起望着自己。 是错觉吗? 施一凡揉了揉眼睛,刚才,他好像在这两人背后,看见了两道虚影……. 似乎是发觉了自己的走神,白发修士含笑指向某个方向。“还不快去?” 去哪里? 施一凡茫然的看着他。 可身体却自行动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着那两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是了,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上去的,自己,又是怎么做到的?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胸腔里不断的被放大。 明明心中还有些许多的困惑,可他的脚步,却没有一点的迟疑。 —————————稍后替换——————————————————— 去哪里? 施一凡茫然的看着他。 可身体却自行动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着那两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是了,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上去的,自己,又是怎么做到的? 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胸腔里不断的被放大。 明明心中还有些许多的困惑,可他的脚步,却没有一点的迟疑。 第365章 第三百六十五章 施一凡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上的东西,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直到耳边有个声音提醒他好,“还有一把呢。” 对哦,还有一把青霜。 施一凡如梦初醒,想起紫电青霜可不是单数。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懵懵懂懂的看着手上的紫电,又看看那近在咫尺的星云,最后还是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那两道人影上,声音里充满了迷茫与不解。“这是为何?” 为什么他能够这么凭空走到天上来,又为什么可能从眼前这个巨大的漩涡里,取出自己想要的,甚至可以说,毫无波折的,轻松一握。 这一切的一切都顺利的不像话,就好像是大梦一场。 他的心底有太多的疑惑需要人来解惑。 他已经做好了历经万难的准备,也有面临考验的决心,只是事情的发展却不以他所以为的剧本来上演。 安静而绚丽的漩涡下,三道人影相对。 “你刚才走上来时,心里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施一凡越发困惑了,他当时想的是,这两人是怎么上去的,然后,莫名其妙的,他自己也走上来了。难不成,这地方,还能叫人心中所想皆事成不成? 迟疑的目光在一次落回了那两人的身上,那两人却都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显然,这两个人一定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却并不愿告诉自己,或者说,是想让自己去发现。 施一凡一手握住紫电剑柄,将剑身打横置于身前,另一只手托着剑身,蹙眉站在星空下。 这地方很安静,如果说,在下面还能听见师弟们的谈话声的话,在这里,就真的是寂静无声了。 这是一个全然安静的世界,就连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那两个人的气息的都消失了。 整片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紫电剑身雷光萦绕,却奇异的,没有发生任何声音。 好安静啊。 施一凡这么想着,目光微垂,透过了满盈的紫色雷霆,落在了剑身本身上。 和萦绕在外的雷光不一样的是,紫电的剑身,皎洁如白玉,清明如月光。锋锐无双,轻如无物。 鸿蒙灵气所钟,诸天精魄所禳。 悬挂在头顶的大片星云开始旋转,因为其中的神兵被取出而空余出的黑洞随着星云的旋转而扩大开来,像是要将所有的星子都吸入其中。 施一凡似有所觉,茫茫然抬起头。 满天星斗,星海浩瀚。 或许是这一刻,距离实在是太近,以至于令他产生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愣愣然的伸出手,去碰触视野中最近的那一颗。 指尖触及的那一瞬间,闪耀的星辰如镜花水月转瞬溃散,指尖冰凉。 果然,是错觉啊…… 施一凡有些失望,却又说不出是在失望什么。 抿唇收回手,手指却仿佛划过了什么。 循望过去,目光落处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抓住的左手。 头顶的黑洞变得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卷入其中吞噬。 怔然四顾,却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踪影。 一阵熟悉的嗡鸣声就是在这时传进耳里的。 施一凡瞳孔猛地一缩,不对,当时自己走上来时,心里想的,并不单单只有想要上来而已,还有,还有一件事——他想要,到达那两个人所在的地方,一路向前。 他想要向前走,一直,一直的向前走。 不管路途中会经历些什么,但是,他想要去看看,那个终点是什么模样。 纵千万般磨难,吾亦往矣。 无知无尽的黑洞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角的桌布,用力掀开。 一瞬间,那个寂静无声的世界远去。 心跳和呼吸声实实在在的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施一凡这一次没有再迟疑,转过身,向着夜空中的另一片星云大步走了过去。 …… * 景黎与苍麒两人走在最后,看着眼前的傻白甜们的欢呼雀跃。 “一开始,我还这没注意到,他竟然也是剑修。” 并不是说用剑的,就是剑修了。他见过的剑修其实并不少,而最熟悉的,莫过于自家师兄,每个人的风格都不一样,都有着自己的鲜明特色,而施一凡则不同,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太过温吞了,换句话说,没有过于鲜明的个人色彩。 这和苍麒一贯在外的温和又有不同。 两人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景黎要是还不清楚自家师兄的内在属性和初遇时自己所以为的有所不同,那他就真的是傻子了。 苍麒的剑道是以杀止杀,初时他还感觉自家师兄的剑道和其性情有所不符,现在想想……其实,还是挺合适的。 没有特色的人,一旦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路,会变成什么样呢? 听见景黎的话,苍麒勾了勾嘴角,“现在,还差了些。” 不过,等以后,倒是可以一战。 景黎眨了眨眼睛,看来他家师兄的心情确实很不错啊,他竟然从对方刚才的那句话里听出了一点期待。 也对,他家师兄的剑胎元神在刚才的星空下,彻底凝练,而非是之前的只得雏形,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说起来,既然傻白甜们已经拿到了紫电青霜,也变相的证实了这里不可能是白帝仙迹,那么他们也该…… 正在这时,远处天际忽有一道朱色流光暴掠而来。 不多时,已至眼前。 然后,傻白甜们的惊呼响彻了林间—— “啊,糟糕!是师娘!” 景黎微微一愣,这位师娘竟然能找到这儿来?未及多想,一声哀嚎陡然在耳边响起。 朱红袖揪着老十的耳边,阴测测的冷笑,“好啊你们,胆子大了啊,都学会离家出走了?嗯?” “不是啊,师娘!” 惨遭酷刑的十师弟委屈巴巴,“本来我们是想着留个纸条的,但是后来想着,这样不就不能给师尊师娘惊喜了么……” 景黎:“……” 听施一凡说他家师尊和师娘携手隐居避世,他一直以为这位师娘是那种娴静的性子来着。 朱红袖,“呵呵。是惊吓吧?” 真是好大的惊喜,一出关,十个徒弟一个不见,进屋一看,好么,东西都没了,若不是看谷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她都要怀疑徒弟们是不是被人抓走了。 剩下的九个傻白甜们见小师弟吃痛,忙不迭拥了上去求情,这个求饶,那个拉人,一时间好不热闹。 “你们几个,要出门也不先同我和你们师尊知会一声,我这一出关,徒弟就跑的一个不剩,你们是想担心死我呀!” 一说到这个,朱红袖也不揪着老十的耳朵了,美目四下一扫,扫的众傻白甜怂了怂,最后落在了老四身上,看这小脸白的! 又一把拽住四徒弟的手腕,检查着伤势,恨声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对你们动手?!我一出关就看见你们四师兄的魂灯都快熄了,你们几个,真是要吓死我啊!” 要不是又发现那魂灯里的魂火又渐渐的亮了起来,她们真是把东陵州掀个底朝天的心情都有了。 站在一边的围观两人组莫名的觉得耳朵有点发烫。 景黎纳闷道,“我怎么觉得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苍麒干咳一声,难得的没接话。 傻白甜们一边安慰着生气的师娘,一边七嘴八舌的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说给她听。 等朱红袖将几个受伤的徒弟们的伤势全都一一查看过后,已经灌了一耳朵的傻白甜们历险记了。 见朱红袖这会已经冷静下来,施一凡忙给她引见两位恩人。 早就注意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在的朱红袖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师兄弟两人,柳眉一挑,“这两位后生,看着可比你们几个要可靠的多。” 众傻白甜们傻笑。 在她打量着他们的同时,景黎也在瞧这位和他设想中大相径庭的师娘。 就见这位师娘不单只身上穿着的衣裙,连同头上的流苏发簪,耳上的水滴坠子,还有腰间盘起的长鞭,无一不是红艳似火。 其满身着红的醒目,几乎让景黎产生对方穿了一声喜服的错觉。 看其打扮,就知道是个爽利的性子。 “这回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多亏了两位小友出手相助,想必两位小友也劳累了,不若与我一同回谷休憩。”说完这话,朱红袖也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盯着苍麒笑道,“我夫君若是见了这位小友,定是欢喜的。” 瞧见两人眼中的诧异,朱红袖唇边笑意更甚,“我料想,这位小友,见到我夫君,也亦然。”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今年的高考作文,感觉我们省的命题是一年比一年抽象了...... 第366章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其实景黎并没想明白,为什么朱红袖会这般笃定自己夫君会很高兴看见苍麒,但看自家师兄并没有拒绝的意思,甚至,眼里还闪过那么一点跃跃欲试。 景黎想了想,反正明堂他们那边也还没消息传来,也不差这几日功夫,最后,一行十三个人的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回了山谷。 不得不说,朱红袖和她那位尚未见面的夫君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她们所隐居的这处山谷外面,有一片树海为天然屏障,只要在书海中设下迷阵,没有她们的带领,寻常人就只能在固定区域不停的鬼打墙,更别提穿过树海,发现后面的山谷了。 而与树海里的不见天日不同,山谷内部又是一个鸟语花香、景色秀逸之地,更难得的是,甫 一踏入谷内,就能明显的察觉出谷内的灵气比外面要浓郁的多。 这山谷里,一定有一条灵脉在,不然灵气之密绝不至于此。 山谷里的空间比他想的要大的多,说是山谷,其实后面还有一片丘陵,比一些个小宗门的宗门都要大上一些。 一路走来,路过一大片平坦的青石铺就的地面,空地周围还有一块体积极大的某种不知名矿石。那矿石上刀剑火燎的痕迹清晰可见,想来,这里便是傻白甜他们平日里练功的所在了。 正如他所想,在经过此处时,施一凡就落后了朱红袖一步,蹭到了他们身边,指着那块矿石介绍道,“这是师尊从焚天炼狱里带回来的千斤石,坚硬无比,平素我们都拿它来喂招。” 景黎的目光所在了千斤石左上方的一道剑痕上,那道剑痕是整块石体上最为显眼,也是最为深刻的存在,长逾两丈,深约几尺,从边上的其他痕迹来看,不会是近日里留下的,可即使是站在距离千斤石尚有数丈远的位置,仍然能够感觉到从那传来的狂放剑意。 不可能是傻白甜他们几个的手笔,而朱红袖又是使鞭的……景黎有点明白为何苍麒会答应来山谷了。 回到了自己地盘的傻白甜们兴致高昂,尤其这次出门,不单顺利完成了计划,还带回了两位客人,那心情变越发的好了。 那排行第七的师弟一边与诸位师兄弟们说笑着,一边先跑过进一栋极为雅致的竹屋里去敲门,“师尊!师尊我们回来啦!” “!——” 就见那两扇闭合着的竹门应声从屋里打开,然后这位替师兄弟们打了头阵的七师弟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抛物线,在众人的视线中,向着不远处的湖里坠落。 “噗通!” 重物落水后激起的巨大水花看得侥幸幸免于难的九个傻白甜齐齐的缩了缩脖子,到了这会才终于有人后知后觉的问起自家师娘。“师娘,师尊他老人家……今日是否心情欠佳啊?” 七师弟落水到现在都还没浮上来,师尊这是用了多大的劲啊,别是晕在湖底了吧…… 呵呵。 朱红袖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艳丽的笑容,“你们猜?” 九个傻白甜齐齐打了个寒颤。 虽然从那块千斤石上留下的剑痕就能看出,傻白甜们的师尊也不是个斯文人,不过,还没照面就给徒弟来这么一下,景黎还是不禁为傻白甜同情三秒。 尽管知道对方是因为担心徒弟,恼于徒弟们的擅自出谷,不过,相比之下,自家师尊在行事上,显然就要温柔的多了。 有一个温和的师尊的景黎再次小小的同情了一下傻白甜们,看样子平时也没少被这么操练啊…… 无视于众徒弟们小可怜般的无关,也没去湖里把到现在都还没浮起来的七徒弟给捞出来的朱红袖闲庭信步的走上台阶,进了竹屋。 “哎呀,怎么办,师尊好像心情真的不甚好啊。” “是啊,这可怎么办?马上就到师尊大寿了呢,为什么师尊心情还会不好?” 景黎:“……” 他要收回刚才对傻白甜们的同情,该被同情的是他们的师尊。 在傻白甜们议论着师尊为何心情不好,以及如何让师尊他老人家消气时,朱红袖已经带着一个人从竹屋里出来了。 那是一个身伟雄材,体态魁梧的中年男人。 五官英挺,丰俊仪容,颌下有须,一双眼内蕴含精光,英华风度。 中年男人一开口,就冲着傻白甜们冷哼一声。“怎么,还知道回来?” “是啊,师娘寻来了么。” 不知哪个傻白甜答了这一句。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智商,听见这话的估计都得以为这话的意思是,被师娘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被抓住了,这才不得不回来。 中年男人无语的盯着自己的傻徒弟瞧了一会,当年收徒的时候,不应该只看品性和资质的,应该再看看脑子好不好使。 浑然不知自己,连同众师兄弟在内都被自家师尊给嫌弃了个彻底的傻白甜茫然,见师尊视线扫来,还傻傻的笑。 中年男人:“……” 哎,眼不见为净。 懒得理会自己的这群傻瓜徒弟们,中年男人摆了摆手,“都给我去静室反省,下次再敢让你们师娘担心,看我不扒了你们皮。” 也是怪了,以他和红袖的聪明,怎么会教会这么帮傻徒弟…… 傻白甜们如卸重负,笑嘻嘻的往竹屋后跑。 “等等。”中年男人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冒泡的湖,嫌弃道,“把你们七师弟也带上。” 从湖里捞出了倒霉蛋师弟的傻白甜们一窝蜂般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相比于对自家傻徒弟们的嫌弃,中年男人对景黎两人时的态度,倒是好上一些。“事情我已听红袖说了,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劣徒,这次劳两位小友费心了。” 虽然当着傻白甜们的面各种嫌弃,但在人前提起徒弟时,中年男人的语气还是透着关怀与喜爱的。 这位师尊大概就是那种口嫌体正直的,景黎笑道,“前辈谬赞了,施道友他们都是真性情之人,与他们结交,晚辈们也很欢喜。” 中年男人闻言撇了撇嘴,“真傻还差不多。” 朱红袖在旁边用手肘给了他那么一下子,嗔怪道,“瞧你说的。” 中年男人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再继续。 而是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景黎两人身上,嗯,重点还是在苍麒身上。 中年男人越看苍麒越,眼神越热,如果不是这位的意思,就冲着眼神,景黎都要以为自家师兄从此要多一朵桃花了。 中年男人与苍麒彼此相视了片刻,才哈哈大笑道,“小友,你我不如一战?” 苍麒颔首,微微一笑,“不胜荣幸。” 然后…… 然后中年男人就把苍麒带走了…… 原地转眼就只剩下景黎与朱红袖两人。 朱红袖笑嘻嘻的拉着景黎进了竹屋,边走边笑道。“我刚新得了琉璃雪盏,还未曾开封过,小友可愿与我品赏一番?” …… * 苍麒和薛百里的这一战打的有点久。 久到景黎已经和朱红袖探讨并切磋了七天阵法与术法,甚至与连一众傻白甜们都从静室里被放了出来,后山的动静仍未减小。 “哇,打了好久了呀。” 那天在湖底喝了一肚子湖水的老七一边趁着三师兄不备,从后者的茶碟里顺走了一个点心,塞进嘴里毁尸灭迹,一边感慨道,“我还没见过师尊和他打这么久,都还没分出胜负呢。” “切磋么,哪有个准,便是打上十天半月都是常事。” 到底还是发现了自己碟子里点心数量不对,老三很快就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小贼的身上——十个人里,就老七面前的碟子是空的。 伤势已经半好,脸上气色都开始红润了的老四闻言,伸手指了指了另一边,“不说师尊他们,这边也有好一阵了吧?” 众傻白甜闻言,皆转头看向平素他们练招、切磋的空地,就见那处灵光翻飞,时不时有轰鸣炸裂之声传来,而他们身下的地面,更是三不五时就来一场地震。 施一凡一脸赞叹。“两位恩人果真实力非凡,是我等学习的对象。” 最小的师弟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哎,还是斗法好看些,前儿师娘她们斗阵,看着就没今天这么刺激了。” 前者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后者相比之下,就要无趣多了。 “快拉倒吧。”人群中不知是哪个抱怨道,“那个剑阵的苦头你还没吃够么?师娘见了好生喜欢,都说要借鉴过来,给我们师兄弟平时试炼身手呢。” 一众傻白甜们仰起脸,回想着三天前景黎为了应对朱红袖的傀儡阵法而布下的九重剑阵,还有重新翻修过的青石砖与现在都未曾恢复原状的深坑,莫名的觉得有点牙疼。 第367章 第三百六十七章 和她爽利的性子一样,相比于辅助性的防御系阵法,朱红袖更擅长的杀阵。值得您收藏。lxiaoshuo。但这并不意味着旁人能够轻易钻空子。她最擅长的阵法,名为阴阳生死阵,进可攻,退可守,在与景黎切磋时,为了不误伤,特地将其中的死阵进行压制,但即便是如此,景黎也在里头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得以脱身。 眼下不过是切磋,一些真正的大杀招朱红袖还不曾用上,但光凭自己已经领教过的那一些,就足够叫人喝一壶的了。 “前辈好巧的心思!”从阵中出来后,景黎不禁赞道,“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晚辈今日才算真正得见,死生并行,一步天堂,一步地狱,阴阳生死阵,果真阵如其名。” 这个阵法的精妙之处在于,它里面的生机与危机始终是并存的,你想要寻找生门,你就必须要先踏过死门,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朱红袖这阵法,让人得以后生的几率微乎其微,置人于死地倒是始终贯彻。 听到这番恭维,朱红袖脸上露出一丝艳丽的笑容,“这可是我的压箱底宝贝,百里也试过,还帮着我改良了一些。” 景黎恍然,“可是九宫离内的那套剑诀?” “小友果然好眼力!”朱红袖笑道,“正是此处!” 景黎回忆了一阵,对于阴阳生死阵内的走位布置,心中另有了一些想法。 攻击与防御的组合阵法,他以前也试过,但效果远不如朱红袖的这个,基本都是以其中一方为辅,另一方只是起了一个单纯的辅助作用,而朱红袖则不同,她所留下的那些生机,完全就是送人归西的加速符,每一线生机,都是一个美妙的陷阱。 这般想着,便就几个问题向朱红袖请教,朱红袖也不藏私,不单为景黎解惑,还就自己当初设计阵法时的心得体悟也一并指点了。 除了同宗师兄弟外不曾与旁人如这般切磋斗法过的景黎在这些日子里受益匪浅。 朱红袖在归隐之前,也是闯出一番名头的,其经历与阅历,非是常人所能相比,有时休憩时,她便会与景黎,及周围围观的众弟子说起过去的一些事。 …… 这一日,朱红袖正在琢磨景黎破了自己火牢的那个风系法术,就见景黎忽然伸手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走到一边看不知道谁的传讯。 * 景黎本以为是辰砂到了,没想到却是明堂。 一目十行的飞快将传讯符上的信息扫过,在看到某一句话时,景黎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再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过,嘴角边上扬的弧度再抑制不住。 上一次,明堂传讯说他手里已经拿到看一份地图,而亢金龙则去追查另一份地图的下落。 而现在,那一份地图已经到手了。 如果说亢金龙成功拿到了第二份地图是惊喜的话,那么明堂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个超级大惊喜了——地图,现在已经集齐了。 那份地图当初被一分为六,明堂两人手里各有一份,闻人异有里也有一份,而他们手上亦有两份,而最后的那一份,明堂也已经找到了所有者。 虽然不知道最后那一份地图的所有者是谁,不过既然明堂已经传讯让他们两人尽快动身过去,就说明,事情已经定下,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看了看明堂发来的地名,景黎想了想,离这里倒不算远,三五日应该能赶到。 说来也巧,也不知是否是感觉到了有事发生,在景黎回应了明堂,并通知了一声闻人异后,连日来地动山摇不断的后山,忽的安静了下来。 一声清亮似龙吟之声的长吟从后山传来。 察觉到后山安静下来,又被这一声长吟打断了思绪的朱红袖目露惊讶,看向后山的方向,张了张嘴,好一会,才吐出一句,“后生可畏啊……百里应当很高兴。” 边上的傻白甜们啧啧称奇,“师尊他们终于要出来了吗?我还以为他们还要再打上两个月呢。” 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之下,率先出现在人前的是心情大好的薛百里,此君边走,边哈哈大笑,连声呼道,“痛快!痛快!” 深知自家夫君秉性的朱红袖也为其高兴,以后在山谷住下后,他们夫妻二人鲜少外出,平日里除了教导徒弟之外,也就只有相互喂招、切磋比试,但她到底不是剑修,不能让薛百里似这一次这般,战的酣畅淋漓,而且,观其神色,这一次,似乎也受益不浅。 “咦,师尊,怎么只得你一个出来了?恩人呢?” 施一凡看见薛百里身后空无一人,不免奇怪。 “苍兄弟怕是要过会才出来了。”已经和苍麒谈兄论弟的薛百里抚须踱步至朱红袖身边,笑道,“夫人定然猜测不出,我这位小兄弟,竟然已凝练出剑胎元神,只差那最后一步了。” 有一位剑修做夫君,朱红袖对剑道自是要比旁人深知的多,闻言瞳孔不禁一缩,她虽从不曾小看苍麒,看也万万没戏想到,剑道六段,苍麒如此年纪,竟已走到这一步。想到这里,不禁又看了眼边上的景黎,这些日子以后,不止景黎从她这有所受益,她亦从对方身上感悟良多,这师兄弟两个,还真的是…… 朱红袖笑着摇头叹息,后生可畏,她家夫君说的一点不错啊。 听见薛百里说苍麒晚些才能出来,景黎略一思忖,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他家师兄在湖底将剑胎元神凝聚成形后,又紧接着和薛百里对练了这么些天,正好让其稳定,融会贯通。 虽然不知道薛百里现在到了剑道六段的哪一步,但想来至少也是达到第五段的,有这么一个对手能够互相巩固,互相对练,对于现在第五段大圆满的苍麒来说,正好不过。 而在事后自然是需要沉淀累积一番的。 景黎估摸着,最多半日,他家师兄就能出来。事实也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在一个多时辰后,熟悉的人影便从后山缓步走来。 有了地图的事在前,苍麒又和薛百里论完剑,甚至连自己都从朱红袖那得到了不少启发的景黎两人没有再在山谷里多留,在告别了两位前辈,与众傻白甜后,就向着明堂那边赶去。 两人全程加速,只花了三天时间就赶到了目的地。 到了那一看,才发现,他们竟然还是最晚到的。 明堂定下碰头的地方是一家别院,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反正他们一路进来,没瞧见半个人影,只有中庭的紫藤花架下,或坐或立着几道熟悉的身影。 注意到景黎两人的到来,明堂冲着长廊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亢金龙坐在桌边喝茶;闻人异背靠着花架,正闭目养神,身边还站着一个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的端木少烨。 景黎将目光在整个中庭里扫了一圈,确定这里确实就只有这么四个人后,眼里露出一丝疑惑——应该还有一个人吧? 似是知道景黎想问什么,明堂扯了扯嘴角,“那家伙不同我们一道,先走一步了。” 景黎一愣,“他……知道地方?” 他们三拨人手上的地图加起来也只得四份,光凭这个就能找到地方了? 还是说,其余的地图上,也存在着像双子湖这般特征显著的地形特色。 “差不离吧。” 明堂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坐下。他们和景黎两人手上的地图是互通过有无的,随着亢金龙将第二份地图弄到手,对于地图所指的地方,他们已大致有了几个猜想。 而在找到闻人异和剩下的那个家伙之后,虽然彼此都没有将地图取出,但对于上面的某些特殊地形,相互对照之后,白帝仙迹的大致位置,已跃然纸上。 具体在什么位置,没等人过去,是不行的,但大概在哪一片区域,还是可以下定论的。 剩下的那个家伙现在在南边,知道大概位置后,不愿往这绕路,直接北上了,从路途来看,倒是和他们从这里出发差不了太多。 将地图的事简言带过之后,明堂脸上的神色严肃了些许,“白帝仙迹的事,我们这段时间也顺便调查了一下。这地方,和我们设想的,恐怕有些出入。”说着,看了眼垂着眼品茗的亢金龙。 他们这些人里,若要论对过去的这些辛秘了解最深的,非亢金龙莫属,她到此界巡检的这些年中,虽然不曾插手这一界中之事,但她若是想要查些什么,怕是少有人能比她更方便。 中庭里安静了片刻,似乎是意识到了明堂没准备代讲,亢金龙睫羽轻颤,微微抬起眼来,她的语气一贯都是那般淡淡的,似乎就算是再大的事在她眼里,都和蚂蚁搬家没有什么区别,即使是这次也一样—— “轮回之境的存在,并不稳定。” 第368章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不知仙子所谓的,‘不稳定’是什么意思?”景黎不解的看着她,“据我所知,轮回之境乃是自成一界,更有仙器镇压,应当是再稳固不过才对。|” 轮回之境的来历在场的诸人都已尽知,亢金龙也不再多费唇舌解释,径自说道,“轮回之境是白帝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仙界一片碎片所铸。既然是碎片,本身就存在着不稳定性,什么消息也无人可知。” “等等,照你这意思,说不得我们还没进去,里面就已经塌了?” 一边竖着耳朵听的端木少烨一听到这里,就忍不住出声打断,要是真如这女人所说,那他们这些人忙了这么久,岂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连个余光都没扔给插话者的亢金龙神色不变的继续往下说。“纵是仙器,也并非是无坚不摧,不可撼动的。” 这一点,她和明堂最清楚不过,昔日在仙界,各人交手之间,动辄就有仙人与其仙器一起陨落销毁,除非是天地至宝级别的,不然,所谓的仙器,在仙界,也不过是法器之于修士。 “况且…….”亢金龙放下手中茶杯,云袖拂过桌沿,站起身来,望向东边的天空。“仙器之能耗不同寻常,不过一角碎片,又岂能永远撑下去。” 明堂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才轻叹道,“白帝……..毕竟是数万年之前的人物。” 就算他再是厉害,所炼制的仙器再是逆天,但要维持一个界面——尽管只是一个小之又小的界面,其中所需要消耗的能量,是常人所不能预计的。 如果不是一界崩塌所引起的牵连反应不容忽视,而亢金龙调查之后,确定了仅有的一次小界面崩塌在时间线上不符,不可能会是轮回之境所引起的,这一条线,还真的是不得不放弃。 在场的人并不全都知道明堂两人的来历,但他们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 原来觉得轮回之境既然是仙器,不可能出现问题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拧起眉来——要是真如她们二人所说,那他们岂不是和端木少烨刚才提出的质疑一样,在白费功夫? 看了眼陷入沉默的四人,明堂摇了摇头,“不能算最坏的情况,不过也不会太过乐观。” 接着,便把界面崩塌的事说给他们听。 轮回之境内部,现如今究竟成了什么模样,大家都无从得知,但从没有发现有小界面崩塌的情况来看,这小界面本身,暂时还是存在的。 现在暂时还存在,单只暂时这一个模棱两可的不确定用词就足以让人无法再安心留在原地安静的等待。 “那我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过去啊!” 端木少烨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甚至还深深的觉得不抓紧时间赶路,反而将人叫来这里的明堂两人简直有病。 亢金龙那性子当然不会理他,明堂瞥了在场最性急的家伙一眼,当他看不出对方眼里的鄙视么。 他忽然觉得很有必要让这几个家伙知道,不是自己耽误了他们的时间,而是他们耽误了自己的时间,从当时各人所在的位置来看,自己和亢金龙所在的位置才是最为接近轮回之境的,而剩下的几人想要到达目的地,本就要打这经过,他还没嫌弃这小子浪费自己时间,他倒先埋怨起自己来了。哼。 和性子急的属下不同,闻人异则显得要从容的多了。 诚然,他和明堂两人并不相识,也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但从目前来看,他们的目的暂时一致,在进入轮回之境之前,不必要的冲突,能避免就尽量避免,一切都能进去之后再说。 景黎心知明堂不会无的放矢,如果只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大可以路上再说,没有必要在这里耽误行程。在心中将两人刚才的话细细推敲了一番,心中隐隐冒出一个念头,只是又不好确定,迟疑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向明堂求证道,“如果,轮回之境内部,真的已经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那我们进去之后……..” 这一回,回答他的不是明堂,而是亢金龙,淡淡的声调里是不容置疑的警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手。” 就算轮回之境现在侥幸还在,那内部绝对已经是个筛子,一个没有后继之力的小界面,能够存在万年,已经是奇迹了,而白帝飞升之前,既然将轮回之境封印,从另一层意义上来说,就是自动断绝了外界了补给——不断绝也不行,能够支持仙器正常运转的灵气,从修真界的灵气密度来说,迟早要被吸干。 白帝如果不想毁了这一界,就不可能不将仙器封印,只凭借仙器原本炼化而来的碎片来维持。 不过……亢金龙若有所思的垂下眼,话虽如此,在全无后继之力的情况下,仍旧能用保证轮回之境万年不塌,白帝当年得到的那片碎片,也没那么简单。 * 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手? 在场四人彼此不动神色的交换着眼神,要做到这点,还真不好说。 不提轮回之境内部的凶险,光进入其中就分为四拨人,就已经预示着进入的这些人不是一条线上的人。 明堂他们这边,景黎倒是不担心,前者想要进入白帝仙迹,其目的在于寻找能够突破界面限制的一线天的所在,其本身对于仙器并无需求;而闻人异……..就算他们在对仇烨霖的问题上达成一致,但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就不是一路人,而就算他们之间可以暂时各退一步,达成共识,那么剩下的那个,谁有能够保证他心中没有别的心思? 不动手这件事的本身,景黎并不反对,但如果同行之人里有人伺机发难,暗中对人下手,又该怎么说?到时候真的引起公愤,被人群起而攻之,最后造成的损失,还是得所有人承担——损人不利己的人虽然少,但谁又能保证不存在? 将诸人的神色皆收入眼内,明堂也不意外,看向自己的同伴。 葱白的手指从金色的云锦中伸出,淡金色的光晕在指尖绽放,须臾间向数个不同的方向飞去。 景黎等人看着手里的金色的某种类似鳞甲的坚硬之物,不明所以。 亢金龙目光落在中庭之中,似是在看他们某一个,又似谁也没看,淡声道。“记下这道口诀…….” 若说景黎和闻人异他们入内,是为了仙器的本身,那么对于时间已所剩无几的她们来说,这已经是她们最后的机会了,所以,绝不允许有人来破坏。 * 佛狱之塔遗址—— 残垣断壁中,一道身影缓缓从废墟间探出。 “今日,还真是难得。” 一个声音在这片只有风声穿过断壁引起的呜咽声中响起,声音主人似乎已许久不曾开口,声音喑哑而干涩,像是被人捏在手里的破布条。 槐树妖伸出不知多少年未化形,今日再使,已有些生疏的人形手臂,将压在自己一条树根上的石头搬开,端详了会自己那根系庞大的根枝。 这么多年,没有挪过地,连身上都沾染上了一层遗址中独有的铁锈色飞灰。 忽然间,鬼哭狼嚎之声充盈了整个佛狱之塔遗址,与遗址里原有的哀鸣之声传来融合在一处,更显得阴气森森,叫人背脊发凉。 槐树妖半眯起眼,看向远处。 就见一道瘦削的身影,从远处,缩地成寸而来,转眼就已至眼前。 槐树妖盯着来人看了一会,慢悠悠道,“竟然是你,来此有何事?” 疑惑还未没解答,就瞧见来人身旁,渐渐显现出另一道俊逸身影。 “唔…….”槐树妖看着这两人,依旧缓慢的语气,将原本话里的那些许惊讶都掩盖了去。“又是一个老熟人了,你来,又是想要做什么?” 应无瑕环顾四下废墟,不知为何,恍惚中,竟觉得自己曾经来过此地,又见槐树妖那话正是对自己所说,不禁心中生疑,只是还不待他出言相问,就被罗睺的冷笑声打断。 “闪开!” 这句无礼的喝令,槐树妖恍若未闻,“你的脾性,还是这么差,这里可没什么东西剩下,你让我闪到哪里去?” “没什么东西剩下?”罗睺那既细且低的声线,让人听着,就感觉背脊发凉,心生惧意。 “你个老不死挡着的又是什么东西?” “我便是挡着又如何,你又凭什么让我让开?” 槐树妖头顶上那枝叶茂密的槐树枝随着风,微微晃动,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叶浪,沙沙作响,倒把那随着罗睺的到来而出现的鬼哭狼嚎之声,压下去了许多。 槐树妖的树枝太多,这么一晃,倒像是在摇头,但它的根部,却没有挪动一根须须。 第369章 第三百六十九章 “就凭这里被我看上了。。lxiaoshuo。”罗睺缓步向槐树妖的方向一步步走近,“老东西,不想死就滚开。还是说,你也想当我的傀儡试试吗?” 槐树妖不答,反看向罗睺身边的人,“魔君这般咄咄逼人,圣君也袖手旁观?” 应无瑕心下生疑,从罗睺和树妖的对话来看,两人早就认识,但为什么,树妖的言谈间,自己似乎也被牵扯其中,尽管对这地方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但他确定,自己从没有来过这里。 还有罗睺的反应也很奇怪,总觉得,对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罗睺不甚耐烦的抬起下巴,眉宇间多有不耐,“你的废话还真多,说完了就滚。” 没有从应无瑕那里得到回应,槐树妖也不觉得失望,本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知道天璇圣君对待魔君是什么态度,自也不指望对方还能出言高阶,只不过,它对这两人说不上有什么喜恶,但罗睺一再的出言不逊,还是引起了槐树妖的不满。 “魔君,你我素无纠葛,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冒然带人上门,不觉太过失礼,欺人太甚了些吗?” 听出话里的指责,罗睺也不以为意,反理所当然道,“你若是识相,我自然饶你一命。” 施恩般居高临下的语气,反将槐树妖气笑了,看来这讨人嫌的性格,是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会有所改变的。“如此,我岂不是还要谢你高抬贵手?” 回应他的嘲讽的,是罗睺的一声嗤笑,还有聚众而来,将四周团团包围的憧憧鬼影。 扎根地底数十丈的根系渐渐开始抽动起来,槐树妖若有所思的盯着两位不速之客。这片遗址,自当年一战之后,就鲜有人来,最近一次,有人冒然闯入,还是在千年之前。 时隔这么多年,事前没有听见一点风声,罗睺就突然人找上门来,不容它不多想。 知道这地方玄妙的老家伙们,差不多都在那一战里死光了,就算有几个剩下了的,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算算时间,寿数也该差不离了。 唯独眼前这个是例外。 跳脱了三界之外,生死簿上被消了名,如果不是知道这人死不了,他还真以为,那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 想到此节,槐树妖眯着眼睛,半是试探,半是冷笑,“就算我肯腾出地方来,你又有何能耐能够打开通道?”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罗睺眉眼淡漠,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抬起,一道暗芒从袖中迸射而出,划破了空气,落在了槐树妖的一根主根旁。 槐树妖冷眼看着地面上那一道深逾数尺的焦黑裂隙,只差一分,就能割断自己的一条树根。 “魔君既是有备而来,那我也不好多做阻挠,提前预祝魔君能够得偿所愿。” 言毕,又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罗睺身边,对现在的情况似有些不解的应无瑕,哈哈笑了两声。 伴随着一阵声势浩大的动静,数条粗壮的主根系,还有无数细根从地底拔了出来,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槐树妖挪动着庞大的身躯,离开了原来占据的位置,向边上挪了几丈远,不过那些大小树根,却没有直接就地扎根下去。 没了体型惊人的槐树妖的阻挡,那一处空地上的光景自然而然的落入了旁人眼中。 应无瑕望着那片因为曾经被槐树妖占据,而明显比周围尘埃遍布的地面要干净的多的空地,不甚确定的开口,“……那里,是否有什么东西?” 那片空地上明明没有其他东西存在,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里有些古怪,神经在不自觉便绷紧。 “没有东西,那老东西又岂会在这龟缩千年不挪地。”罗睺斜睨了眼已经退到了一边的槐树妖。 若非地图集齐后所指向的位置在这附近,他一时还想不到是在佛狱之塔遗址。 在其他地方都转了一圈,都不曾发现什么,最后回到这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在心中响起,告诉他,就是这里。 其实应无瑕更想问的是罗睺和这里有什么联系,还有槐树妖刚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槐树妖和罗睺所在的地方,被一层无形的膜所阻隔,他能看得见,却又看不清。 直觉上,槐树妖能够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但心底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阻止他这么做,好像一旦问了,就有什么东西会被打破。 应无瑕垂眼思忖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问些什么。 一来,就算他问了,槐树妖也未必会说;二来,他将目光转移到身边的罗睺身上,说不上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自从来到这地方后,罗睺的心情就开始变得糟糕。 也不知罗睺是怎么弄得,刚才的那处空地上方的空间,忽然变得扭曲起来,几番折腾之后,空气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应无瑕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些在阳光的折射下变得尤为鲜明的细微颗粒——那一个个比鱼子大不了多少的闪烁着的金色小点,是什么? 被迫暂时挪了窝的槐树妖默默的望着两位闯入者,还有那些闪光的金色光点,直接嵌于树干上的一对眼睛肿暗芒涌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忽然,又有几声破空声传来。 槐树妖皱起那张巨大的干巴巴的树皮脸,晃动着头顶的树枝,循声望去,一、二、三……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鲜有人来的遗址,竟然又一气来了五个人。 落地之后的五人对于一边的槐树妖只略扫了一眼,就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现场另外两道人影上。 “竟然已经找到了。”明堂目露惊讶的看向那片发光的金色细点,甚少夸赞人的星君破天荒的夸了一句。“干得不错。” 完全不稀罕明堂的夸奖的罗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用余光瞥了眼明堂,及其身后的几个人,发现竟然还都是熟面孔,懒洋洋道,“人都到齐了?” 景黎这才确定,最后一份地图竟然是在罗睺两人手里,感情到头来,都是熟人。 苍麒的视线落在应无瑕那虚化无实质的身体上,顿了顿,那头应无瑕似有所觉,回望过来,见到苍麒两人,先是一愣,而后轻叹一声,“没想到会是你们……” 正与明堂说着什么的罗睺似背后长眼睛一般,冷哼一声,“应公子果然交友广泛。” 应无瑕:“……” 冷不丁被打断了的明堂略有些诧异的扫了眼眼前的男人,又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周围,他对别人家的恩怨并没什么兴趣,当务之急是尽快的进入轮回之境,以免夜长梦多。 和他想法一致的还有端木少烨,此人自从听说轮回之境随时面临崩盘后,就恨不能立时就钻进仙器里,早早的将仙器给顺溜出来才安心。这会见人都凑齐了,立马催促道,“人都到齐了还不进去,还等着吃饭么?” 众人静了静,却无人反对。 彼此对视着,不约而同的将各自的地图取出。 六份残缺的地图一同被取出后,就像是被无形的线所牵引,悬浮着汇聚到了一处,在一道白色的强光之后,那六份残图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完整的扇形琉璃壁。 鲜红色的线条在琉璃壁中被白光所勾勒,一笔一笔,一道一道,所有的线条都被重绘。 在琉璃壁显现异样的同时,那片悬浮着金色细点的空地上,也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 随着白光越来越甚,琉璃壁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整块琉璃壁堵被吸入了那黑色漩涡之中,黑与白交织在一处,在漩涡中划分出一个个网格,吞噬着周围的空间。 明堂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波动,“走吧。” 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马上。 罗睺站在原地,身形未动。“慢着。” 话未落,剑光四溢,剑芒流转中,长剑已贯穿槐树妖躯干,霎时只听一声哀嚎,黏腻的墨绿色汁液从伤口涌出,顺着长剑,滴落在地,汇聚成一小滩水洼。 “……罗……睺……” 咬牙切齿的吐出的两个字,满腔的恨意,几乎要凝化为实质。 罗睺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就这么放你这老东西待在这里,我可不放心。” 槐树妖在这里蜗居数千年,不就是想要凭借那东西的力量,突破最后一步? 亢金龙的猜测其实并没有出错,轮回之境内部的确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内部残余力量的外泄,就是千年前佛狱之塔一战的导火线。 只不过,那时候,谁都没往仙器上想,只以为是另一方小世界…… 无视于槐树妖怨毒的咒骂声,罗睺的心情却是难得的好,一步步慢慢的走到被扎了心的槐树妖……身边的应无瑕面前,伸出苍白的手指卷起对方的发丝,对于眼前人刚才的听话极其满意,语气亲昵的夸奖,“真乖。” 作者有话要说:o(╯□╰)o前两天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已经是后半夜,我就,我就继续睡了.........._(:3∠)_ 第370章 第三百七十章 应无瑕不答,方才在罗睺出声的同时,就有传音在自己识海中响起,让自己封住槐树妖的灵力,却又点名要留对方一口气。》乐>文》 他并不以为这是罗睺突发善心,大度的放过槐树妖一马,若真是如此,他就不会让自己用封锁对方的行动力来达成这一目的的。 将人废了,却又暂时留对方一命……是因为槐树妖有目前还不能死的理由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无瑕如今的思维是对罗睺全然开放的状态,如果后者想,完全可以强制性的入侵查看他的心中所想。 虽然罗睺还不至于将窥探别人的思维作为日常,但是,对于应无瑕的情绪把握,确实是无人能出其右。就好比现在,就算应无瑕什么都没问,他也猜到对方这会心里在想些什么,恰好,因为后者难得的趁自己心意,罗睺并不介意在此为他解释一二。 “你这老东西在这里盘踞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进去的办法,果然是个废物。” 罗睺难得好心情,就连槐树妖那张干巴巴皱兮兮的老脸,看起来都没那么惹人嫌了,当然,至于自己说的这些话会不会刺激到对方,那就不在罗睺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就算槐树妖不是人,但只要有心,有血肉,就会感觉到痛,更遑论应无瑕的那一剑,直接穿透了他的躯干,将它的草木之心捅了个对穿,令它在重伤之余,实力大减,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 偏偏耳边还有那讨人厌的家伙在说风凉话,槐树妖一气之下,引动伤处,一张褶子脸越发扭曲,“你……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罗睺闻言,看傻子般轻蔑的瞥了它一眼,“我有那么蠢吗?” 槐树妖这千年来虽然因为没有地图在手,不得其法而入,只能在这里一点点的吸收那溢出来的能量,但要说它除了将这些能量吸引,据为己有的囤积之外,就没有其他动作,那又怎么可能。 它找不到进去的方法不假,但要说这么多年,它还没摸清楚那入口的大致方位,那它也白活了这许多年。 老而成精的槐树妖早就在吸收那些散溢能量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灵力渗入其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人有办法进入时,自己也能够悄然潜入——作为本体为槐树的树妖而言,它的寿数实在是漫长的不可估算,可以说除非哪天东陵州塌了,不然凭借它乙木本体,它总是能够保全己身,以待来日的。 它和罗睺一样,都经历过数千年前的佛狱之塔一役,都依稀明了,在这里,存在着通往另一方小世界的入口,只是,当年的那许多人,没一个猜到,这个所谓的小世界,会与传说中的仙器有关,都以为,是被佛狱之塔阻隔了通道的极乐之地。 当年那么多人拼的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就是为了前往传说中的极乐之地,借以突破自身,更近一步。 那时的它,实力低微,还不够实力在那些人中有话语权;至于罗睺……槐树妖阴狠的望着正轻佻的玩弄着应无瑕发丝的罗睺,眼神就像掺了毒一般的阴翳。它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从前,有天璇圣君在他身侧,旁人不敢妄动,可现在…… 槐树妖在心底嗤笑着,枉它以为那位天璇圣君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是个蠢人,情之一字,当真误人。 晦涩的眼神从应无瑕身上一触即过。 罗睺只不过是比它幸运在掌握了进入通道的方法,若论其他,他又有哪一点比自己强! 魔君啊魔君,如今,连天璇圣君都变成了这般模样,你只得一个人,又如何赢过我……呵……. 被应无瑕一剑捅了个对穿的槐树妖忽的低低的笑了起来。“只是这样,就足够了吗?……..只是把我困住,就足够了吗?” 还不待罗睺有所表示,在场其他人便先变了脸色。 已经知晓了槐树妖将自己的灵力付诸并渗透在了入口的位置这一情况,要说他们会放心槐树妖的存在,那才是有鬼了。 但是现在槐树妖的灵力已经与入口处相融,要保持通道存在,须要借助槐树妖的力量,要是现在就将槐树妖当场击杀,怕是连入口都会出现变故。 可让他们就这么把槐树妖独自留在这里,傻子才会放心——这货现在被捅了个对穿,处于虚弱状态不假,别的姑且一提,万一这老树桩一时想不开,在他们进入之后直接撤回了灵力,让整个通道因此而产生变故,到时候进得去,出不来,这又该怎么办? 在场数人中,除了打一开始就没准备回来的明堂之外,都是准备怎么进去怎么回来的,有槐树妖这么一个明晃晃的定时炸弹在这里,实在是叫人难以心安。 端木少烨冲着槐树妖磨牙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留在上面,盯着这老东西!” 有他在上面看着,量这死老头也不敢作妖! 闻人异眯了眯眼,倒是没反对,留一个自己人在上面,终归是放心一些的。他在来时已经吩咐了江城,后者应该正在赶往这边的路上,距离赶到,这中间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差,有端木少烨在这看着也好。 不过,这槐树妖看着古怪的很,只有端木少烨一个人,不知能不能应付的来…… 打定了注意的端木少烨当即就跑到了槐树妖的身边,冷声笑道,“来,爷爷来陪你!” 莫名就成了人孙子辈的槐树妖盯着端木少烨看了片刻,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 本就对其不耐的端木少烨登时大怒,一脚踹上了槐树妖的树干,恶意的往对方的伤口处碾压,阴测测的开始语言攻击…… * “端木少烨不是它的对手。” 听见苍麒这么说,其实景黎并不意外——单看罗睺若有所思的反应,就知道这老树妖没那么简单。既然杀不得,那么留人看守,就是必要的了。 只是,就端木少烨一个,怕是不够,而且……这一次进入的这些人,本身并非铁板一块,其他人留了人手在上面接应,他们却不留,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景黎望了眼那边招来一大波鬼影魍魉的罗睺,心下琢磨起来,明堂倒也罢了,罗睺和闻人异都留了人手在上面,他和苍麒两个都进去,怕是不妥。 景黎想了想,转过头道,“师兄,不如我留在这里,你进去吧,没个自己人在这看着,我总有些不放心。” 苍麒却摇头道,“无需你来。” 不用自己来,还能有谁来?难不成他家师兄还想亲自留在这里看着? 景黎想也不想的反驳道,“不行,与其让师兄亲自留守,那还不如我来呢。” 说着,便准备走到槐树妖那边去,先敲打敲打那只老树桩。 反应迅速,及时将人拦下的苍麒闻言略有些诧异,“师弟,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 景黎茫然的看着他,还能有谁? 明堂自己也要进去,本来若是亢金龙在的话,倒是可靠,但是这位突破在即,压根就没跟着一起来,直接闭关了——她的身份本就不适合插手这些事,利用职务之便搜寻地图已经是极限了,不然她恐怕也跟着一起进轮回之境了。 就在景黎疑惑之际,忽然听见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耳边吐槽。“你们这位置,是不是也挪动的太勤快了些?” 景黎一愣,惊讶的看向来人,“辰砂师兄?!” 对啊,他怎么把辰砂给忘了,本来是拜托对方从宗门里带一些地域志过来的,后来先是遇见了傻白甜他们,之后又从明堂那得了消息,确定了真正的白帝遗迹,无需再查找双子湖的下落,他就……很坑的把这事给忘了…… 这会听见对方吐槽,登时明白过来——这位估计是因为他们的路线改变,也间接的被迫改道了。 不过……景黎细想了一下辰砂原本的路线,除非他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得了消息,不然可能能够及时赶上,也就是说,苍麒在出发前,就已经通知辰砂了。 再联想到刚才苍麒的话,景黎不禁纳闷,难不成自家师兄一早就猜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困惑的目光落在当事人身上,正好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四目相对,两人的视线间接的交汇在了一处,苍麒微微一笑,“有备无患。” 已经从苍麒那知晓了事情来龙去脉的辰砂瞥了眼不远处萎靡的槐树妖,“就是那家伙吗?” 苍麒微微颔首,“有劳了。” “等你们拿到东西,让我也掌掌眼就行。” 辰砂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自家兄弟之间,无须客气。 嗯?那边站在树妖旁的,不是归一门的那谁么? * 归一门的那谁这会正在与自己的蛇精病同伴提出异议—— “我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一个队的就这点麻烦...... 第371章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其他人都留了自己人在上面盯着,罗睺当然也不会例外,不过他素日独来独往惯了,除了鬼影和傀儡,还真找不出个活物来替自己把门。 这一点,应无瑕也很清楚,所以,只有自己留下,才是最合适的。 应无瑕直言道,“只留下他们,若有什么万一,你也鞭长莫及。” 尤其这些鬼影和傀儡的存在,本身就是借助于罗睺的力量才能出现,如果后者进去后,在下面发生了什么意外,连接被中断,留下的这些人手就全部作废了。 在他看来,这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奈何,罗睺并不这么想——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我身边吗?”把玩着雪色发丝的手指蓦的施力,掐住了眼前人的咽喉,一点点的收力,看着手里的人因为喘不上气,而泛起薄红的双颊。罗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想都别想!你是我的!” 猝不及防之下的收回手,反叫失去了支撑的应无瑕脚下一个跄踉。 应无瑕捂住脖间,发出一阵低低的闷咳。罗睺三不五时的发神经,他早已习惯,也不会傻到这种时候故意和人唱反调来激怒对方。 等他缓过气,罗睺已经招来了一大群鬼影手下,将槐树妖团团围住,神色如常的整理着袖口,步履从容的向着那处漩涡走去。 “……既然我是你的,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罗睺身形微顿,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似乎并不准备接这个话题。 真难得,能听见这个倔强的家伙承认自己的所有权,不过,想借此离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纯粹的痴心妄想!他是绝对不会放人离开自己身边的。 萎靡在地的槐树妖光明正大的听了全程,见两人因为意见不同而产生分歧,低低的笑了出来,它的声音因为许久不曾开口,沙哑刺耳的很,与其说是在笑,倒不如说是在刺激别人的耳膜。 “魔君这般小心,难道是在担心圣君想起什么吗?” 对于槐树妖的故意挑拨,罗睺直接赏了它一道三尺深的伤口,和头一个剑伤一起放血。 可怜身体又受了一次虐的槐树妖一边在心底咒骂着罗睺,一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位当事人身上,但出乎意外的,应无瑕置若罔闻的继续着刚才被罗睺否决了的话题。 “我答应你不会走,在此等你归来,你可信我?” 罗睺的脚步蓦地顿住了。 * …… * 漫长的光怪陆离和压抑的空间扭曲之后,两道人影从空中坠下,落入蔚蓝色的海水之中,随着海浪的起起伏伏,被冲击到了白色的沙滩上。 白色的海鸟悠闲的在天与海之间滑翔,成功捕获冒出海面的猎物时,扬起脖发出一声悠长的鸟啼。 一些青绿的石蟹也从沙坑石底里钻了出来,在白色的沙地上留下一串串浅浅的痕迹。 一只巴掌大小的青石蟹举着大钳横过沙滩,在遇见凸起的障碍物时,也没有绕道,反而顺势爬了上去,伴随着“咔咔”的钳声,渐渐远去。 “唔……” 闭合着的双眼不知何时撑开了一条缝,没有焦距的模糊视野里,只依稀瞧见一团青色在晃动。 几次尝试之后,景黎终于彻底睁开眼,对率先入目的白沙与青石蟹有那么短短的一瞬怔愣后,忽的意识到了什么,以手撑地,猛地翻身而起。 已经饱餐了的海鸟舒展着双翅,在空间划过一道剪影,消失在林间。 耳畔一直回响着海浪拍打着沙滩的水花声,景黎站起身寻找着同伴,白色的沙滩上散落着一些贝壳与小型石块,毫无遮挡物的地形得以让他一眼就将四周围的情况都尽收眼底——除了不远处那个还有大半截身子都浸泡在海水里,脸朝下吃沙的人外,其他人似乎并不在这里。 景黎才走了半段,还没等走到人身边,那人就自己醒过来了,皱着眉边清理自己脸上和身上的细沙,边观察着四周。 几乎一眼就发现了站在几米开外的人影的闻人异挑了挑眉,这片沙滩附近,似乎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人尚且不知都在什么地方。 见景黎正看过来,闻人异轻笑一声,不知是玩笑还是随口之言,“不是大师兄,让景师兄失望了。” 这人和苍麒一点都不像,自己根本就没必要跑过来才能确认好么,对于自己师兄有什么衣服都了如指掌的景黎在闻人异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没接这话茬。 闻人异也没再就刚才的话深究下去,清理完了细沙,就抬脚往前走去。“这里的情况我们都不了解,不如我们一起?” 他们没必要现在就内讧,事实上在发现寻找到仙器之前,他们完全可以和平相处——这里面存在着什么样的风险,现在的他们一无所知,还要随时面临小世界崩塌的不定时炸药,他们又何必做这种损人关键是还不利己的事情。 景黎无异议的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向远处的林子走去——这种三面环海的情况下,想要继续走,也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 佛狱之塔遗址—— 端木少烨坐在一块岩石上,一手托着下巴,撑在膝盖上,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也不知道主上他们找到东西了没有……” 他对于自家主上的能力还是很有数的,甚至还对其抱有一种盲目的信心,颇有一种,只要有我家主上在,你们其他人全部都是渣渣的自得。 槐树妖嗤笑一声,在心底恶意的期盼着进入的那些人都不得好死,一边努力给自己调整一个舒适些的位置,一边观察着留下来的三人。 它原本的打算是趁着那些人进去时,也借助于这些年来已经与溢出的能量造成了一部分融合的本钱,也跟着进入通道的,谁承想,竟然会被罗睺给拆穿,甚至还直接给自己造成重创,又留下这些人来看管自己,以至于它不得不另想他法——叫它什么都不干就待在这里等罗睺他们出来后,乖乖领死的悲剧,它并不准备尝试。 所以,它将主意打到了留下的这三个人身上。 和端木少烨的无聊不同,辰砂正盘膝坐在它斜对角的空地上,闭目冥想,寒光湛湛的灵剑就立在他的身侧,警示着其他人的冒犯;至于剩下的那个人,槐树妖没有看到应无瑕的身影,却还不至于傻到认为对方已经离开了这里——至今仍插在自己心上的长剑,就是最好的证明。 已经二次被虐仍要作妖的槐树妖,首先将目光放在了就坐在自己对面的端木少烨身上。一则对方离自己最近;二则,三个人中,只有此人的性子跳脱一些。 “这位小友,既然如此担心你的主人,何不下去寻他?这下面,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呵。” “再这么多废话,信不信我再给你身上开几个口,榨几缸树汁出来?” 端木少烨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瞅着槐树妖,这老不死的真以为自己是白痴吗? “你这样傻乎乎的在这里等着,又有什么用?”没以为一次就能成功的槐树妖桀桀怪笑着,黏腻的汁液不断的从两道伤口处涌出,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大滩。“只要你……” 槐树妖的教唆注定被打断。 辰砂忽的睁开眼来,先时不知隐藏于何处的应无瑕也显现出形迹,两人一同望向正东方向。 ——那里,有人正往这边暴掠而来。 * 轮回之境内部—— 完整的倒映出整片天空的平静水面上,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噗嗤”一声出现,拳头大小的火苗燃烧窜动,又听得一声嗤响,火焰被拉伸开来,一个人影在燃烧着的火焰中,被勾勒描绘出形。 【你是何人?】 不含一点情绪的诘问在这片广阔的水面上响起,平静的就像是脚下的水面,看似无害。 苍麒望着被火焰所包围着的男人,瞥了眼身侧。 在他的右手边的空气中突然也发出了噗嗤声响,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和它的前一位同伴的出场方式如出一辙,只不过在火焰中凝聚出的人形,和第一个有所不同,自然,所问的问题也不尽相同。 【从何而来?】 前路被阻,右侧亦然,而左侧,也未能幸免。 第三团火焰的出现已经不再是意外。 从火焰中走出来的人用他的那双空洞无焦距的眼眶注视着苍麒,嘴巴一张一合。 【将往何处?】 三团火焰,三个人形,呈三角之势,将苍麒围困在其中。 而他们所提出的三个问题,也像是山谷回音一样的在这片空间开始无限的回响。 第372章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三双眼睛,六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沉默了半晌后,还是闻人异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静,不甚在意的扫了眼两边,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没想两位师兄竟也在此地。”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的提防来。要说司嫣被两人抓回去之后守口如瓶,什么都不曾吐露,那显然是不可能的。问题就在于,她究竟说了多少,苍麒他们又究竟知道了多少。 闻人异微笑着直视苍麒,笑的一脸和煦。“这么大的阵仗,倒真是叫人意外。” 苍麒淡淡道,“在此地遇见闻人师弟,我亦颇感意外。” 从闻人异开口起就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况的端木少烨听见这话,忙不迭截过话头,笑道,“真是缘分啊!没想到几位竟然都在啊,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大家都在这?” 他本人虽然不是九华宗的弟子,奈何跟了一个身为九华宗亲传弟子的主子,为了更好的替上面做事,自然要将九华宗内部的情况摸清楚,免得关键时候掉链子。 宗门辛秘什么的他是没办法打探到了,但其他的一些情况,他心里早已摸清了七八成。 比方说,他家主上的几位师兄都是些什么性情。 要是现在站在这里是的哪位长老之流,或许会很棘手,但,眼前的这一位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啊……… 端木少烨的目光不自觉的往苍麒身上溜去,虽然还没亲身接触过,但是这一位九华宗上下皆尽信服的大师兄应该不会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将他们拿下的人才对。 得趁着火苗燃起来之前给迅速掐灭了,不然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不会是对方。 他这套近乎的话一出口,作为当事人的两人还没说什么,边上一众围观的九华宗弟子就先无语了——这语气,这话,倒好似他们很熟似得! 端木少烨也知道以他家主上的脾气,指望他来主动解释,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此,便只能他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当做没瞧见周围人近乎实质化的无语目光,端木少烨厚着脸皮继续套近乎,“才准备回九华的,没想到在这就遇见了各位师兄,还真是有缘啊……” 众人:……谁是你师兄啊…… 闻人异真心觉得自己当初收手下时瘸了眼,才会收了这么个二货回来,哪怕知道对方是为了脱身而有意如此,但是这种几近于废话无异的托词,真是恨不得马上就让对方闭嘴。 对于他们来说,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此地——尽管他们离开时没有人发觉,但难保他们离开后一直不会有人发觉,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尽早离开微妙。 但眼下就苍麒等人在,想要轻易离开,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可能,闻人异并不想在此动手,一旦和他们动手,几乎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和对方不是一伙,再加上明月弄出的那一出,估计全九华宗都不会放过他,此是其一;至于其二,要是真的动起手,他虽然不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能突破,但至少做不到全身而退,又有随时可能赶到恶追兵,动手实在非明智之举。 心念回转间,就听见苍麒的声音—— “闻人师弟为何会在这里?” 瞎扯了半天,一半是为了套近乎,一半是在脑中快速盘算着寻个什么借口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跟了一个魔族,只可惜还没能端木少烨想出一个合理的说辞,他想忽悠的对象就先发问了。 苦思冥想无所得,正觉大事不妙,就听见他家主上忽然开了口。 “出口在这,我自然在此。”闻人异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远处的那些尸体,“倒是大师兄忙了这么久,不知收获如何。” 那些尸体就那么躺在那,闻人异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得到,苍麒也无意掩饰,反而直接道, “闻人师兄久未回宗,不知道消息可否灵通?” 果然。 闻人异眸光一凝,若无其事的反问,“不知大师兄所指何事?” “明月叛变一事,不知道闻人师弟可有耳闻。”虽然是个问句,但苍麒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疑惑语气存在,反而像是一句陈述句。 听见这话,端木少烨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就知道事情没这么容易,果然要糟。 在魔界看见明月,就知道这事会将他家主上拖下水,今日一打照面,果然是不幸言中。 下意识的看向身边,准备等他家主上一听令下,就突围出去。 和属下脑回路从来没有在一根线上过的闻人异这一次也同样完美闪避了后者的目光,盯着苍麒看了片刻,才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不管他知道还是不知道,他都会因为这件事被拖下水,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多费唇舌的,这件事的决定权,从一开始就没在他手上。 “我们之前在个不毛之地待了月余,对于近期发生的大事还真不太清楚。” 刻意提高了的声音正好将闻人异的声音掩盖过去,端木少烨长吁出一口气,“还以为这次要回不来了,幸好……”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还不知道闻人异是当着景黎两人的面被司嫣抓进空间裂隙的,故意将话说的模棱两可,引得众人往别处险境去想。 一句话带过他们之前的行踪,又顺着苍麒之前的话往下接口道。“明月真人风光霁月,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等事。”随即又转头看向身边,感慨道,“原本还觉得我们在那破地方困了这么久不是件好事,现在想来……总好过你们师徒兵戎相见……” 安慰的同时顺便替他家主上洗白了一波。 只可惜,他的这番苦心注定要白费,只不过拆台的对象,不在他预想之中罢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苏曼。 不管闻人异他们能不能被洗白,她的魔族身上是板上钉钉的,原本还想着从传送通道出来后就与两人分道扬镳,谁知道一出来就被这么一大帮子人给堵了,生怕被抓起来“除魔卫道”,只能刻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顺便一个劲的往闻人异两人身后缩啊缩,一直缩到了最里头,脚下就是她们之前出来的传送出口。 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脚后跟一疼,下意识的跳开,低头一看,那一圈圈的轨迹正在发光。 苏曼吃惊的张了张嘴,伸手想去拉前面人的衣袖,只是对方的动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的多。 还没等她碰到人袖子,似曾相识的光柱再一次拔地而起,冲天的光柱里,两道模糊的黑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率先从渐消的光柱里走出来的,是一头体型长逾两丈的矫健黒虎,每走一步都带动着身体肌肉的运动,彰显出流畅的线条,张开血盆大口,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长有倒刺的长尾巴往后一勾,正好卷在了身后人的小腿肚上。 再看这黒虎身后,一个高大结实的身躯渐渐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不甚起眼的灰黑色衣服,即使被衣服所包裹住,也看出隐藏在下面的,优美有力的线条,偾张遒劲。 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很奇妙,乍看之下并不起眼,但一单注意到,就很难在挪开眼,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一处,想看看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出乎预料的,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并不是一张英俊或是端正的脸,甚至,那几乎不能被称之为脸。 伤痕如沟壑般纵横交错,凹凸不平的表面上结出深浅不一的疤痂,让毫无防备的众人登时一愣。 “时、时将军……” 离的最近的苏曼是受到时七身上的煞气的冲击最甚的一个,一张俏脸上血色全无,结结巴巴的喊出来人的名字。 苍麒的目光在来人身上顿了顿,将军? 没想过追来的人会是时七的闻人异瞬间紧绷起背脊,他不会忘记当日自己是如何被擒的屈辱。 时七从光柱中缓步而出,无视于周遭或探究或惊讶或警觉的目光,目不斜视的向着正前方走去,跟在他身侧的黒虎不紧不慢的跟上。 “少主。” 时七低下头,神色恭敬的向眼前的人行礼。 他的这一举动,直接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从他身上,又重新回到闻人异的身上。 尽管对着时七这一张毁容的脸看不出什么,但好歹他的眼睛没问题,比起苏曼那样剔透的血色琉璃,时七的双眸,更像是经年累月下,黏腻的血液,死寂,却又带着令人战栗的不详。 更不必说那一身毫无保留,肆意外泄的凶煞之气。 ——魔族。 一个强大的魔族。 在场人脑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而这个魔族,却称呼闻人异为少主。 如果说在时七出现之前,对于闻人异的立场还摇摆不定的众多九华宗弟子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那么现在,时七的这一举动,将他们的希望给彻底毁了个粉碎。 “你竟然真的和他们是一伙的?!”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出第一句诘问,很快的,第二句,第三句…… 声声诘问中,闻人异的目光没有在其他人身边有片刻的逗留,而是直直的锁定在了眼前看似温驯恭敬的男人身上,看对方现在这模样,丝毫看不出当日对自己出手时的狠厉。 时间卡的这般凑巧,“呵——” 第373章 第三百七十三章 【炙热的岩浆缓缓流淌,不时有气泡从岩浆表面浮现,不多时,又随着“啪”的一声爆裂声,.乐文移动网 周边的地下洞穴内,更是不断有岩浆柱从中爆射而出,火红色的岩浆或落于地面,嗤嗤的烫出道道白烟;或直接喷入四周的岩浆内,壮大声势。 而在这环境极度恶劣的高温下,仍在移动着的人影,无疑是比岩浆更为醒目的存在。 那是一大片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似虫非虫,似兽非兽,一身漆黑的坚硬外壳比铠甲更加坚固,两只前足乃镰刀形状,刀锋锐利而有利齿的生物。 这些生物形态诡异,背后还长有一对蝠翼,飞行时的速度比之爬行时增长数倍有余,比闪电更加迅猛。 遇见这样一大群棘手,且数量庞大的对手,无疑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身陷层层怪物之海包围圈中人影虽然不断将逼近的怪物斩杀,但不管他们的出手有多快,动作有多利落,这些怪物还是源源不绝的向着他们前赴后继而来。再继续这样无异议的消耗战,最后的赢家会是哪一方,已经可以窥见。 被漆黑的怪物和炙热的岩浆所围困的有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一头红发,五官英挺的男人,身材颀长,气势端凝,即使是身处如此劣境,也没有乱了方寸,始终沉着如一。 面对着总也斩杀不尽,反而数量还越来越多的怪物,男人眸色渐沉,手上的动作不停,手起刀落,两值只怪物的镰刀手就和躯体分了家,落入一边的岩浆里,连个气泡都没冒,就彻底消失了踪影。 “通道要关闭了。” 身穿一身深紫色锦衣华服,身边跟着一头白虎的女子瞥了眼物点钟钟方向的白色漩涡,提醒着同伴。 现实和她们接到的情报有着太大的出入,但到了这种时候,她也没有了去深究传递给她们错误情报的人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原本她们的计划是将这些怪物斩杀干净后再回去,但这些依靠地心岩浆而生的怪物们根本就是无止境的,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她们,怕是回不去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这些怪物们进入通道,不然这些怪物一定会成为仙界之灾。 “不行,根本杀不完。” 回应她的,是一身上罩了一件不见一丝杂色的雪白色毛皮披风的年轻人,已经杀红了眼,身后隐隐有一只九尾狐的虚像显露出来。 为首的红发男人瞥见同伴的举止,眉心微拧,一掌拍在那年轻人的颈侧,制止了同伴的乱来。 眼看着那白色的漩涡已经缩小到只有半身大小,知道不能再拖,红发男人直接拎起因为行动被打断而发怒的年轻人,一把将人摔进了白色漩涡。 在年轻人的身体接触到白色漩涡的瞬间,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却并没有因此而呆愣住,反而和红发男人一样,飞快的结出一串手印,保护白色漩涡,阻止了那些怪物们的跟进。 只身一人被扔进了通道内的年轻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漂亮的琉璃色眼珠充血,那一瞬间肝胆俱裂,嘶吼着同伴的名字。 “赤霄!!!……” 不甘的嘶吼随着漩涡的消失而戛然而止………】 * “救不了自己的同伴,你很不甘心。” 空灵而悠远的女声在悬崖上回响,如血的新月高悬于顶,照应出下方人阴翳的脸。 没有谁愿意自己的记忆被别人剥析,并堂而皇之的将其暴露,借以威胁刺激自己就范。 “闭嘴。” 短短的两个字,却好似花光了明堂的所有气力,从牙缝中碾压着硬挤出来。 “真是可悲的宿命。” “日月也终将行至尽头,又何况星辰。”那个空灵的声音没有因为明堂难看的脸色,和咬牙切齿的冷喝而有所收敛,依旧是那毫无感情的平淡。“即使是你们,也会有陨落的那一天。” 花无百日红的道理,他当然知道,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哪怕是他们,也终有陌路的那一日。 但即使,他们陨落,那么在那之前,也有他们,必须要做的事,并且,不容任何人来阻扰。 垂落在身侧的左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五指微微曲起,一点浅金色在掌心中浮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可怖速度不断增长着。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改变过去。” “只要你臣服于我。” 空灵的女声再一次出声,说出的话语,就像是邪恶的吐着蛇信的毒蛇,引诱人坠入深渊,永陷沉沦。 明堂的眉眼越发冷冽。 耀眼的金光从最初的鸽子蛋大小,到最后将整个悬崖都笼罩吞噬的金光大甚,也不过只在一息之间。 金色光球的爆炸无声无息,但那恐怖的破坏力,却没有因为它的安静而有所消减。 整座悬崖都因此被夷为平地,化为乌有。 过分耀眼的金色,甚至令头顶的血月都褪色不少。 漫天的金色闪光,就像是星星一样,从空中撒落,连同着那些过去的碎片,一同向下坠落。 一个冰冷到了极点的声音,在这场视觉盛宴中毫无波澜的响起—— “区区器灵,也敢在本君面前放肆。” * 佛狱之塔遗址—— 本就残败的遗址,因为三名不速之客的到来,再一次的掀起了腥风血雨。 行动不便,被一剑钉在了地上的槐树妖好似感觉不到周围气氛的紧绷,还有场内到处流窜的四溢能量,“桀桀”怪笑着倒在地上,看着六人的交手。 皱巴巴的树脸上扭曲到了一处,看起来尤为怪异。 相较于另外两处,槐树妖的目光,更多的集中在了应无瑕那一头。 它一边怪笑着看戏,一边努力指使着自己的一根细根,借着满地残骸,和腾起的飞沙走石的掩护,一点一点的向着通道入口的位置靠近……… “哎呀呀,这可真是,越来越让我中意了。”女人轻吐眼圈,轻佻的冲着应无瑕吹了口气,“要不是你的主人现在不在这里,我还真想把你要过来。” 应无瑕置若罔闻,从始至终都不曾动怒,亦不曾反驳,而是直接将女人的攻势一一化解,这让自说自话,唱了好半天独角戏的女人不免有些尴尬——这小子的性子好生无趣! 既是个性子坚定,不会随意动摇的,女人遂也不再继续出言挑拨,虽然她对于应无瑕确实是有些见猎心喜,故出言挑逗,但说到底,还是为了干扰对方的注意力,现在知道了这条路行不通,当然也就不再浪费时间。 终年起风,飞沙走石的佛狱之塔不知何时降了温。 早已不在意外界温度的女人不知为何心头一跳,一种莫名的怪异感从心中闪过,但这感觉来的太过突兀,以至于很快就消失了踪迹,捉摸不到。 见只是气温变冷了些,而不是出现暴风雨之类的糟糕天气,女人也就没在意,毕竟这么一点小小的变化,对于她来说,并没什么好在意的。 才回过神,就看见了逼至了身前的利刃,浅亮的剑刃在变冷的气温中,看在人眼内更添了几分寒意。女人却也不急,红唇微张,这次吐出的不再是一个个精致圆满的小烟圈,而是一片淡灰色的烟雾。 那烟雾见风而长,像盾牌一样保护着女人,让她免受利刃的侵害。 烟雾组成的防护盾并不似寻常的盾牌那种坚硬,反而在剑刃刺入的瞬间,两者相接触的那一点就绵软了下去,虽是如此,那剑刃也没能再继续往内深入,而是被这股软和的力量给纠缠住。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轻轻磕了磕手上举着的烟杆,一团烟雾从烟杆里飘了出来,化成了一只团子模样的东西,尖叫着张大嘴,露出一嘴的獠牙,向着现在手上空空如也的应无瑕猛扑了过去…… * 本体是树,比其他人都能更清楚的察觉到气温变化的槐树妖小心的挪动着位置,趁着这会没人注意到这边,试图将把自己钉在地面上的长剑给拨出来一些。 正折腾间,忽然,一粒小小的晶莹飘落在了交错着的一截树根上。 槐树妖向上翻了翻眼皮,看着天空零星飘下,若非不仔细看,绝对会忽略过去的小之又小的飘雪。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再看见。” 槐树妖不紧不慢的指挥着那一根偷渡着的树根继续前进,小心翼翼的绕到了入口附近,自言自语道,“就是不知道,现在使出这一招的威力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abnormal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6-1902:36:37 guoke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6-1908:45:34 谢谢abnormal、guoke的霸王票,么么哒(づ ̄3 ̄)づ╭?~ 第374章 第三百七十四章 又是数回合过去,气温已在不知不觉间陡然降至零下,脚下的地面1已结出一层冰霜,布满裂痕。本文由。lxiaoshuo。首发 尽管并不惧冷,但女人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裸、露在外的手臂,这气温降的委实古怪,按月份来说,还未及入秋,竟已飘起雪来。 不单是女人心中狐疑,那干瘪巴瘦的小老太婆也拄着自己的蛇头拐,墩了墩脚底下的冰霜,看着龟裂开来的冰花,眯缝着一双小眼睛,“这天可可越来越古怪了。” 独那光头壮汉恍若未觉,一直对着端木少烨穷追猛打,不给对方一点喘息的余地,哈哈笑道,“就这点能耐吗?还不快快来受死!” 说话间,手上的流星锤就挥舞着向端木少烨重重的砸了过去。 “想要小爷的命,也得有命来拿!” 一直东躲西避,有意躲避着光头大汉的攻击的端木少烨在半空连踏三步后,没有再顺势避开,反而一个在一对流星锤擦身而过时,旋身反手直取光头壮汉天灵盖。 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杀一个回马枪的光头壮汉脸上的表情还定格在上一秒的张扬上,心下一突,知道不好,手上猛的使力,意图用流星锤来回防,奈何之前想着一锤把人给轰个稀巴烂,力度之大,这会竟是没能及时收回。 短短一息的时间差,在平日算不得什么,可在此时,却成为了胜负的关键。 即使已经在情急之下,左手举掌相迎,终究是慢了一步。 在他的掌风击中端木少烨的心脏之前,一只手掌已经死死扣在了他的头顶,蓄力多时,就为了在这一刻将他一招击杀。 “!——” 血花与肉块在半空中炸开,不可避免的沾上了端木少烨的衣袍,令得当事人不甚满意的撇了撇嘴,“真是死都死不干净,啧!” …… 原以为自己亲自出马,拿下眼前的小后生不在话下,没想到竟然反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这会正焦头烂额的小老太婆当然没心思去关注同伴们的情况,也自然没有看见东边的那一场血雨。 看着花费了诸多心力细心培养出来的蛊兽被辰砂斩杀了大半,小老太婆的心都疼的快要滴血了,这小子看着不声不响,谁知道下起手来竟然如此毒辣。 别看辰砂平时闷葫芦一个,常年面瘫,但和人动起手来,丝毫不含糊,且他的剑法颇为大开大合,招式间很是狂放无收,而这也直接导致了,小老太婆召唤出来的那些蛊兽,不但在他剑下四上过班,更惨的尸体还没一具是能看得。 倒霉踢到了硬铁板的小老太婆遇见了人狠话不多的辰砂,非但没能讨到什么好,反而还惹了一身骚。 数十回合下来,她也早没了开战前的倨傲,反而有意与辰砂拉开距离,准备暗中给人下套——硬点子不行,那当然就只能来阴的了。 只是她的想法虽好,但是,辰砂又岂是她想甩开,就能轻易甩开了的。 她妄图用来拖住辰砂行动的两只双尾蝎,在辰砂手下没能撑过两招,就从头盖骨到尾巴尖,一条直接切割刀了尽头,左右对半开的扑进了结出了冰花的地面,除了磕出了一点冰渣子,连点飞尘都没扬起。 小老太婆即惊且怒,不一会又被辰砂近了身,登时如同见鬼一样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那速度快的,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一把老骨头。 没等她站稳了脚跟,冰冷而锋利的剑刃就擦过了飘雪,冲着她的脑袋直接砍过来了。 偏辰砂的剑法极其霸道,说是剑法,其实里面有不少刀法的影子,他这看似简单的一剑,却将小老太婆的左右后三面退路全数给斩断了。 小老太婆逼不得已,只能硬抗,沉重的蛇头拐和冷硬的剑刃重重的撞击在了一处,火光四溅。 和辰砂硬碰硬的结果,不消细说,都能猜到。 小老太婆简直呕的要死,想她入道这数百年来,什么难啃的骨头没遇见过,偏偏今儿遇见一个不走胡里花俏招式,只纯粹的走硬点子的,这也不是正克了她么。 伸手抚了抚血气上涌的胸口,小老太婆眼中却闪过一丝得逞的奸笑。 她也知道,像辰砂这类的人,一旦被近了身,落入了对手的节奏,那完全是找死。既然不能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那就只能利用这一点,来进行突破。 她的好些个蛊兽都在辰砂手上遭了毒手,这一回,定要叫这小子付出代价。 看着辰砂忽的拧起眉,一只手捂住额头,小老太婆心下一喜,真是不枉她花费了百年,用上等的天霜蜜果才将将养出了这两只食髓虫。 知道时机已到,不敢有一点耽搁的急忙催动剩下的蛊兽,趁机将人一举击杀。 十几头蛊兽,或从空中,或从地下,四面八方袭来,长尾、尖刺、利齿,不一而足。 集中注意力将钻进自己太阳穴的食髓虫驱逐、绞杀的辰砂此刻当然不像平时那般毫无破绽,这些伺机而来额蛊兽就像是闻着花香而来的蜜蜂,一股脑儿的拥了上来。 一心二用之下,难免出现纰漏,长剑一扫一劈间,虽然也阻拦了其中的一部分蛊兽,却还是那么一两只成为了漏网之鱼,偷渡成功,进了辰砂的身,尖锐的吓人的利齿泛着寒光,就近冲着辰砂的胳膊下了嘴。 就听“叮——”的一声,一颗大门牙给崩断了。 那蛊兽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身子一轻,整个兽飞了出去…… 小老太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即惊且怒,又带着一丝贪婪,没想到这小子身上竟然还有这等法宝,若是能够为她所用,以后就是多了一层保障。 这么一想,她更是坚定了要把人给弄死的决心。 似这类法宝,总归是有其限制在的,不是有使用间隔,就是有使用次数,趁着这会辰砂还没将食髓虫解决,正是她的大好机会。 遂再一次指使着蛊兽们迎难而上…… * 已经成功的在没有引起在场其他人注意下,将一条细根偷渡到了通道入口的位置的槐树妖“桀桀”怪笑起来。 阴测测的瞥了眼距离这边最近的辰砂那头,见他这会被小老太婆成功牵制,心中不禁高兴,打吧,打吧,打的越狠越好,全都死干净了才好呢。 算算时间,罗睺他们进去也有两日了,自己再不动手,说不得就要迟了。 不愿再浪费时间的槐树妖暗暗调动驱使着体内剩余的能量,借由自己事前渗透在通道入口处的能量,将细根探入。 “!——” 无形的气劲所过之处,一截断根无力的掉落在地面,没了动静。 槐树妖:“!!!” 又急又气,循着那道气劲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却见应无瑕面无表情的伫立在一截断柱之上。 “看来只是一剑,还不够。”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槐树妖惊疑不定间,忽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不顾身体的不方便,扭头去找那拿着烟杆的女人,视线在断壁残垣间搜索了片刻后,才瞧见一具早已扑街,一道深可见骨,从肩胛骨一直贯穿到腰际伤痕的尸体。 这女人是什么死的?它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如此一想,不免又怀疑起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从一开始就没能逃过应无瑕的双眼。 槐树妖虽感不甘,到底也是曾经见识过天璇圣君出手的,知晓那一位的能耐,虽然现场忽了变故,但总归还是那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总是不会变的。 故而虽然惋惜失去了一次绝佳的机会,倒也不至于因此想不开。 槐树妖眯着眼望着应无瑕,想着他与罗睺之间的纠缠,心里头不由冒出一个主意来,便故意出言试探道,“多年未见,圣君似乎变了不少?” 应无瑕没有说话。 罗睺离开前,曾对他说过,槐树妖阴沉诡谲,擅会鼓动人心,如果后者对自己说了什么,让自己无需理会,直接让人闭嘴就是。 他固然会猜测罗睺特意告诫他这事的用意——很显然,罗睺在担心着什么,而那个不安定因素,正是出在槐树妖身上。 槐树妖和罗睺从前就认识,知道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关于前者的事也无可厚非。 所以,有什么事,是槐树妖知道,而罗睺不希望自己知道的么…… “说来,圣君与魔君之间的关系,还是这般的叫人称羡呢。” 槐树妖虽然不知应无瑕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完全的掉了个个,而它,素来能洞悉人心,不趁机做些什么,又怎么对得起自己身上的伤?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又睡着了........... 第375章 第三百七十五章 还不知槐树妖正在想方设法的挖自己墙角的罗睺此时已经来到了一座地宫的大门前。燃文书库 说是地宫其实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它所在的位置,曾经发生过地陷,以至于整个地面都陷下去了一大片,也同时将地宫的一部分已经暴露在了地表之上,经历着风吹雨淋。 罗睺仔细研究过地宫的入口,发现除了用钥匙进入之外,别无他法,而钥匙,不在他身上。 这让明明第一个找到了地方,却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其他人到来的罗睺的心情不那么美好。 偏偏,还有一只梦魇不识趣的过来凑热闹…… * 林间的白雾捉摸不定,无法确定下一秒它们都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又幻化成谁的身影。 看见了才动手去驱散它们,并非最有效的应对方式,更何况两人的四周围还有诸多人虎视眈眈着。 在眼前晃来荡去的人,全都长着一张和自己相同的脸,这种感觉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好像自己一个人精分出十几个分身。 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现在不单单只有四手。 景黎将两个“自己”暂时逼退,却没能来得及躲过来自背后的偷袭,肩胛骨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亲身体会了一下玳旋急曲的伤害力。 足间一点,意图先退开,却不料眼前一黑,被晕在了原地。 在最初一瞬间的紧张后,景黎反而不急了,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个干的,不过,在现在这种被人群攻的情况下,被对面的神对手来了一个雷霆震怒,还是挺方便的。 七秀技能,雷霆震怒:使目标晕眩,不受任何增益或减益效果影响,持续九秒。 如果在身边没有队友的情况下,孤身一人被控确实不是好事,但是,现在不是另外一个人在么…… 被晕了的景黎半眯着眼睛,透过一大堆对着自己放技能的家伙们,看向将黑色长-枪猛的掷向地面,看架势准备放大招的闻人异——自己在这成了活靶子,他那头倒是轻松了不少。 一种奇异的风声忽然传来,令人感觉到一丝异样的烦躁,好在景黎有所准备,并没有因此被扰乱了心神,当然这也和风声并非冲着自己而来有关。 这还是景黎第一次见识到九幽冥火的本体。 此前虽然有在传承之地的长廊里瞧见,但毕竟只是一簇簇虚影,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 淡淡的黑色火焰,单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悚然之感。 淡黑色的火舌随风而长,转瞬就蔓延至整片林间,包括那些白雾形成的人形在内,整片林子都被火焰所吞噬,焚烧的干干净净。 雷霆震怒的控制效果消失时,最后一朵淡黑色的火莲正好熄灭,时间上控制的分毫不差。 这就是传说中带有吞噬之能的异火么,和他的红莲业火相比,九幽冥火就是彻头彻尾的阴性异火了。 两人站在光秃秃的地面上,彼此相顾无言,各自服药调息——谁的招数谁知道,用在自己身上真特么的疼! …… 大概休憩了半个时辰后,景黎率先睁开了双眼——雷霆震怒这个技能,不管是对敌还是对友,都是很给力的存在。 瞥见闻人异仍在调息,景黎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他身边的那一朵巴掌大小的黑色火焰上。 这里到底不是个安全的地界,在两人都需要疗伤的情况下,毫无防范的直接就地盘膝坐下调息,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就像景黎在自己周身画圈,布下阵法一样,闻人异也留下了一朵九幽冥火当门卫。 看着那一小簇火焰此时安安分分的样子,谁又会想到刚才那黑色火海将整片密林吞噬殆尽的恐怖。 景黎瞅着除了自己身上的红莲业火之外,自己唯二见识过的异火,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初谢盈盈的话来。 阳性的异火啊…… 修真之人五官敏锐非常,有时其他人一个隐晦的眼神,都难逃当事人的耳目,更何况景黎那毫无遮掩的注视。 换了其他人这么盯着自己的异火,闻人异说不定还要担心一下是否有人想要杀人劫火,但是景黎的话……..他很清楚对方身上也有异火,而异火之间不能共存,对方想要夺走自己身上的九幽冥火,首先就得先废了自己身上的红莲业火。 姑且不提他是否能从自己手上抢火,单只将本身的异火驱逐出体内,就是一件很要命的事了,稍有不慎,自己也跟着玩完。 是以他并不担心景黎打着想要抢夺异火的主意,不过,一直被人盯着瞧,也不是一件多舒服的事。 调息完的闻人异睁开双目,径直看向景黎,“景师兄有何事指教?” 问虽这么问,不过他也没觉得对方一定会回答。 谁承想,还真得到了一个在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闻人师弟可知道,其他异火的下落?” 听见这话,闻人异的第一个念头,是苍麒想要异火——无怪他这么想,景黎自己是肯定不能再收服其他异火了,这两人又素来形影不离的,寻找异火这种出大力却不一定能收到回报的事,不是亲近的人,谁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是想要收服异火这种事,也是要看属性的,比如他和九幽冥火的属性,虽然不是完全契合,但也算是相近,可景黎那边,几乎是截然相反了,也不知道后者是怎么捡回一条命,还成功将异火收服的,但光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美好的过程。 见闻人异面露沉吟之色,景黎猜想着双方并非完全统一战线,以前还曾经发生过那些不愉快,对方心中有所顾忌也是人之常情。又想着在讨伐仇烨霖这一件事上,他们之间是绝对不会存在矛盾点的,便将从谢盈盈那听来的消息说了。 说起来,仇烨霖还是他老子,说不定还能从对方这打听出点新情报也不一定。 “哦?”闻人异闻言略有动容,“能从那老匹夫手上逃走,倒是有点本事。” 景黎将谢盈盈在万血池与仇烨霖的交手只是一笔带过,重点在于仇烨霖所修习的功法与异火上,并没提到前者能够逃脱的真正原因,是以闻人异完全想岔了。 不过这并非重点,他也没有多做在意,只是细细思忖起事件本身。 要说仇烨霖所修炼的功法,他当然也是了解的,毕竟那老不死的一直想要拿自己去血祭,不过这些年来自己一直警惕,又习惯掩藏形迹,中途虽有几次危机,到最后都以逃脱而告终。 万血池这地方,他当然也是熟悉的,因为仇烨霖当初就是拿这个坑的他。 这些年,他也在魔界安插了探子,但作为魔界禁地的万血池,并不容易混进去。 以前只觉得万血池是仇烨霖拿来练功的地方,还不曾想到补给这一层,如今既然自己知道了,那肯定是要想办法把这地儿给毁了的。 又想到景黎最开始的那个问题,闻人异凝神细细回想,“异火的消息,除了你我身上的,其余皆不曾得见,倒是早年间曾听人提及天海那块,有人使一种威力强大的深蓝色火焰,据传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海心焰,倒是不曾亲眼得见,况且,就算真是海心焰……怕也是不行的。” 海心焰和他的九幽冥火一样,都是阴性异火,还不如景黎的红莲业火呢。 “既然仇烨霖需要用万血池来疗伤,那么再他伤愈出关之前,都会待在里面。” 即是说,趁现在下手,虽然危险系数高,但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景黎沉默了一会,抛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谁去?” 闻人异:“……”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现在的自己,的确打那老匹夫不过,哪怕后者现在重伤。 再是越级挑战,元婴和渡劫之间的差距,也不是用天壑就足以形容的。 两人再次相顾无言,片刻后一起站起身,继续赶路——还是先把仙器弄到手再说其他的吧…… * 佛狱之塔遗址—— 应无瑕盯着槐树妖看了好一会,才吐字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和罗睺上辈子就相识吗?” 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错愕抑或是惊讶。 “不。”槐树妖怪笑着皱起一堆的褶子皮,“魔君还是原来的魔君。” 那人早就跳脱轮回之外,不老不死,哪来的上辈子。 “当年小妖,也曾有幸目睹过两位的风采,同期人物里,当真是无人能出其右。倒是现在,圣君的情况似乎不怎么如意。”槐树妖半真半假的道,“圣君当年对魔君回护有加,谁又能想到,魔君竟会对圣君做出如此之事,当真是叫人心寒呢!” 应无瑕望着槐树妖,没支声。 觑见有门,槐树妖心中暗自高兴,继续编排起二人的过去。“圣君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为了替魔君挡劫散功转世,魔君分明知晓圣君对他的付出,还这般对待圣君,当真是薄凉的很呢。桀桀。” “不过九转焚天塔的诱惑,世上也确是无人能抵挡。” 应无瑕是知道九转焚天塔的,那是罗睺的本命灵塔,寻常不用,一旦祭出,必定是血流成河。而槐树妖刚才这番话里的意思,那塔原本的主人,并非是罗睺么。 应无瑕并不急着开口,反而盯着槐树妖的瞳孔若有所思,好一会,才淡淡道,“我不信你。” 第376章 第三百七十六章 现场静默了一秒之后,槐树妖才若无其事的收回了那一截断根,“圣君信我与否并不重要,我只是不忍心看圣君被欺瞒而已。” 难不成,什么都不记得,骨子里也还是原来对罗睺回护有加的那个么? 要说应无瑕对槐树妖的话毫不在意,完全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但就像他说的,他并不信任对方。 一个接连两次被自己打断了行动的老妖,又怎么可能会这么不计前嫌的好心告诉自己关于过去的事,不从中作梗才让人感觉奇怪。 他虽然想知道,他和罗睺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也不至于迫切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槐树妖也不是非要应无瑕现在就被煽动,只要在对方心底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日后不怕对方不上钩。 就在两人各自思量间,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由远及近,向着这边疾速靠拢。 “这养老的地方,可是越来越热闹了。”将佛狱之塔遗址当成了自己私有地的槐树妖边自言自语着,边费力的将庞大的身躯掰过来一些,想看看这回来的又是什么人。 看这架势,来者不善。 这一回来的人不像之前来的三人组出场的那么寒颤,三艘灵舟呈“品”字状排列,灵光湛湛,宝器辉然。 三艘灵舟的甲板上各站了一批人,各个广袖飘飘,气势不凡、气息磅礴。 中间那艘最为华贵的灵舟上,为首的那一人更是与旁人不同,穿着一身劲装,身姿挺拔,从灵舟上落下时,姿态洒脱飘逸,自是一种不同与众的潇洒肆意。 而在此人之后,三艘灵舟上的人也接连落下,站在为首的那一人身后站定,皆是些仪态出众之类,也更显得为首之人的尊贵了。 离得最远的端木少烨瞅着这些人撇了撇嘴,“那小子谁啊,这么装……” 切,架子摆的太大,也没有他家主上英明神武! 端木少烨的关注点不对,应无瑕和辰砂却不会这么白目,这些人一字排开,少说也有二三十之众,要说这么多人只是路过,未免太过牵强,更何况……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为首的那个男人身上。 “好久不见。” 沉稳的男低音,带着些微的笑意。 男人双眸微眯,本是刚毅英俊的脸,因为从额角垂落的几缕发丝而收敛了几分气势。 漆黑色眼眸里,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最近的弧度微微扬起,却又在这份笑意下,隐隐的藏着几分阴厉,显然,这人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善无害。 再一次被动沦为背景的槐树妖听见这话,不找痕迹的打量了一番新来的这一批闯入者。 打头的这个年轻人,乍看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倒和刚才进入通道了的那个剑修有些相似;但只要再细看,便会发觉这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槐树妖心念流转间,故意道,“原来大家都认识,如此倒是方便多……”最后一个尾音还能没成功落尾,就被站在后头的端木少烨随手扔了块废料给堵了嘴。 在场人有致一同的无视了槐树妖瞬间难看的脸,彼此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对方的身上——在这种时候,带着这么多人手出现在这里,很显然,是敌非友。 “大家相识一场,不如两位给个方便。” 本该是客套的一话,却是陈述语气,说的不容置疑。 从属性上来说,应无瑕和辰砂都是那种不喜欢说话的人,两者之间的区别只在于,应无瑕作为归一门的首席大弟子,从前到哪都被一群师弟师妹们包围,离开归一门后又遇见了罗睺这个蛇精病,想安静都安静不了,被烦的不胜其扰;而九华宗上下,敢在辰砂面前叨逼的人屈指可数,除了一个万年被嫌弃的明静之外,就连明澜也是有事直接吩咐,没事不烦人的干净利落,这也间接导致了,辰砂能不废话就绝不开口的沉闷性子。 于是,对于来人说的这一句废话,两个人都没说话。 “……” “……” “……” “噗!” 端木少烨很有些幸灾乐祸的看见这个新来的,架子摆的极大的男人吃瘪,“你说谁啊?认识就要给你面子吗?小爷认识的人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全天下人都要小爷给面子不成?切。” 那两个闷葫芦不会说话,他可以代劳啊! “混账!”站在男人身后的一个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对着端木少烨的出言不逊冷喝一声,道,“小子安敢无礼!” 端木少烨耸了耸肩,示意,无礼了你又能拿我怎样? “小子猖狂!” 中年男人眼皮一跳,下意识看了眼为首的男人一眼,见其没有什么表示,知道是默许的意思,当下也不再犹豫,右手猛地向前探出,虚空一抓。 一只和他的右臂一致,却又大了数倍的半虚化手臂随着中年男人的这一抓而同时探出,目标直取端木少烨。 端木少烨早有防备,一直握在手中把玩的折扇蓦然撑开,挽出一个漂亮的扇花,反手接时,正好格挡住这迎面一抓。 辰砂目不斜视,手起剑落,白色冷光晃眼而过。那段经过他身侧,延伸至端木少烨身前的手臂直接被斩成了两段,一段无力的耷拉,一段颓然坠落。 端木少烨得了便宜还卖乖,见状登时啧啧两声道,“就这么点能耐,也不怕给你家主子丢人吗?” 说话间,不怀好意的眼神呲溜一下滑到了对面那个带头的男人身上,挑衅的挑了挑眉。 男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如此,是非要动手不可了?” 回应他的,是两个闷葫芦同时拔剑,长剑出鞘的清吟。 看热闹不嫌事大,又颇为看男人不顺眼的端木少烨毫不留情的又一次嘲笑了起来,什么东西! 一再被下了面子的男人眼中已然没了温度,负于背后的手做了个手势,立于他身后的二十几人同时有了动作,如鬼魅般离开原地,向着对面的三人扑将了过去。 另一边,把嘴里的废料吐出来的槐树阴翳的盯着在场众人,已经将所有人都怨恨上了——若非这帮家伙们的到来,它又何至于被一再打断好事,还伤成这样? 此时见双边的局势紧张,一触即发,心中不免暗暗称愿,巴不得这些人立时开打了。这其中,它的目光又不免在为首的那个男人身上多看了两眼,瞧着这一拨人都是听这人的吩咐,却不知是哪一方的势力,又是如何寻到此处的,莫非消息已经走漏,不然为何这些人一拨接一拨的赶来? * 二十几个人一波对冲,很轻易的就将对面三人给冲散了,几个人一拨,将三人分别包围孤立,逐一突破击杀。 一战在所难免,避无可避。 为首的男人看着人群中被围的密不透风也不见变色的应无瑕,冷了眼,示意手下人退下。 “少主……” 一名女修面有不甘,想说什么,却在瞧见男人的眼神后瞬间白了脸,冷汗直冒,不敢再多话的和同伴们一起退了开去,一半留在外围观望情况,以防万一;另一半则加入了对辰砂两人的围剿圈。 “你还是老样子。” 男人走到应无瑕面前,两人的身高相差无几,他刻意的抬了抬下巴,垂着眼瞥向对面,感觉自己略占了上风。“这么多年都没听见你消息,还以为你遭了什么不测。” 被人当面诅咒的应无瑕无可无不可的扫了他一眼,“拔剑吧。” 那语气淡然的仿佛对方刚才放了个屁。 男人眼角抽了抽,气极反笑,点头应战,“也好,就让我看看,你这些年都有什么长进,弄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话毕,也凭空抽出一柄宝剑来,暗红色的剑身上暗纹遍布,在光线的折射下,那些暗纹好似有生命一般,在剑身上涌动。 许是知道在言语上怼一个闷葫芦是毫无成就感可言的,男人这回没再说什么废话来刺激人,提了剑就上。 偏偏—— “你这算是,不人不魔?” 一句疑问句,因为发声者语气上的平淡,反而透着一股子笃定。 “……” 打从记事时,就和对方不对付的,前玄天宗首徒,现魔王麾下玄天宗首徒翟明儒深刻的认识到,对一个人的喜恶和时间的长短并没有什么关系,前者并不会因后者的流逝而转移。 从前,他就不喜欢苍麒和应无瑕,如今,再见面,对这两人的厌恶,并没有丝毫的减少。又因苍麒现在不在眼前,以至于应无瑕很是荣幸的承担了剩下的另一半。 第377章 第三百七十七章 罗睺在地宫前等到耐性即将告罄,终于瞧见打远处过来的人影。【猫扑更新最快最全的免费】 地宫的存在是如此的突兀,以至于景黎从大老远就瞧见了那裸-露在地表的半个建筑群,之后,才注意到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的罗睺。 视线往四周围溜了个遍,都没瞧见自家师兄的身影,心中不免挂怀,发出去的传讯也如泥牛入海,再无动静。纵然他相信苍麒的实力,但还是难免担忧。 “快点,磨蹭什么呢!”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人,见人还磨磨蹭蹭的,罗睺心底越发烦躁起来,他们进来已经有好几日了,自应无瑕的神魂被他抽离后,还从未离开他身边这么久过,不知为何,他心底总有一丝不安,仿佛有什么事会发生。 “钥匙是在你们身上吧?” 虽然彼此间并未言明,但罗睺冷眼旁观,明堂不似有钥匙的样子,而苍麒与景黎又是一道的,要么这两人手上有两把钥匙,要么另一把在那个一脸深沉的小子身上。 说话间,景黎与闻人异已来到了地宫门前,两人四下一打量,就知道为何罗睺明明是第一个来的,却还这么老实的在门外等他们的原因了——人压根就进不去啊! “钥匙在我师兄身上。”景黎当没看见罗睺那双阴翳的眼睛,撇开眼绕到了上头转悠,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闻人异挑了挑眉,“我以为,大师兄的东西,就是景师兄的。” 这两人的储物戒指之间的玄妙,他上回在九华宗就发现了。就算钥匙真的在苍麒身上,只要景黎想要,也可以随时取过来。 景黎闻言看了他一眼,也没着恼,“我与师兄自然交好,但师兄眼下并不在此处,闻人师弟的意思,是要与我一起去找师兄吗?” 钥匙的确是在他这,但苍麒没来,他怎么可能先进去。 闻人异扯了扯嘴角,没接话,转而观察起了地宫外围。 …… 三人等了约莫半日,苍麒和明堂两人凭空出现在地宫顶上。景黎那会正靠着一根柱子念叨着人,苍麒出现的位置,正好将他接个正着。 又惊又喜的抓住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景黎飞快的扭过头,“!!师兄!” 苍麒顺势将人带到下面,“等很久了?” 景黎无视于罗睺杀人的目光,特别自然的摇头,“没有,我们也才刚到。” 说话间,飞快的将人从头到脚的瞅了一遍,见没什么不妥才彻底放下心来。 “进去吧。”同样从顶上下来,注意到地宫进入方式的明堂懒得理会众人间的眼神战,催促着众人抓紧时间。 闻人异无可无不可的从后面走上前来,站在其中的一块石板前侧过头,似笑非笑的望向景黎的方向,景黎面不改色的把钥匙给挪到了苍麒的戒指里,苍麒似有所觉,并未说什么,只是揉了揉他的发顶,走上前去。 当两把钥匙插入钥匙孔,沿着轨道转动时,忽然弥漫起白雾,龙吟和凤鸣在同一时间响起, 白雾中,龙凤的虚影绕柱而上,渐渐消散。 从露在地表的冰山一角,就能看出这座地宫的面积极大,站在门口,只能瞧见里面不甚亮堂的墙壁,与光影交错,斑驳的影影绰绰。 雾气渐渐散去,门内的昏暗和门外的明亮被无形的分割出了两个世界。 “走吧。” * 佛狱之塔遗址—— 翟明儒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虚影,思绪忽的有些飘远。 九华宗、归一门、玄天宗的三足鼎立,存在已久,修真界中人,但凡提及这三个名字,自有各种情绪在内。而同为三宗这一代的首席弟子,苍麒、应无瑕、翟明儒这几个名字,也常常都被绑定着成为一个话题。 师长们提到他们三人的名字时,多是欣慰开怀的;而同辈们则大多是崇拜与钦赖。 而在他们被人们所称道的同时,又不可避免的,会被拿来比较——相差无几的年纪,同样是三大宗门的首席大弟子,同样的单灵根资质,究竟,谁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谁才是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翟明儒第一次听见苍麒的名字是在他炼气七层时,对于一个不过八岁稚龄的小儿来说,这一份成绩,足以让人夸赞。如果这是独一份的话…… 他前脚刚得了爷爷奖励,还没等捂热了,忽然之间,就听见许多长老们谈论起了的九华宗,那个明玄真君新收的小徒弟。明明带回来时根基全无,连引气入体都没学过,结果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已经筑基了,这等天赋,说是妖孽也不为过。 八岁能够达到炼气七层确实不差,但如果你身边出现了一个筑基,那么这一份为人称道的不差,就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为此,他憋着一口气,加倍努力的修炼,以期早日筑基,他也确实做到了。 但他成功筑基的那一天,归一门那头也同时传来了好消息——归一门掌教不知打哪带回来的那个徒弟,也筑基成功了。 无论是什么东西,一旦开始批量了,价值就大大削减了。 而接下来的以后,无论他做出了什么成绩,在得到众人赞赏的同时,也同样会被人下意识的拿来和那两个比较。 一次两次,他不会在意,但这种偶然开始变成习惯,他又如何能忍受的了。 而最令他难以容忍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两人的名声竟渐渐压过了自己。 开什么玩笑! 不过是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凡夫俗子,凭他们也敢压自己一头?做梦! 都说修真界不问出生,只凭实力说话,可那些籍籍无名之辈,又怎么比得过那些出生大家的掌握的资源多? 玄天宗宗主是他爷爷,而他的父母,也皆是修真界中有头有脸之辈,更是一对人人称羡的道侣,而那两个家伙算什么?不过是运气好,被明玄和王松涛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带回来的凡人罢了。 旁人提起他们三人中的一个时,往往都会带上另外两个,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实在是厌烦了和那两个家伙扯上关系。 为此,他愈发的发奋,想要将那两个家伙都踩下去,让世人都知道,他才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他玄天宗才是三宗之首。 可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他修炼的速度再快,苍麒和应无瑕的修炼速度也更磕了药似得一路猛追。 ——若真论起来,那两个也不过是半路出家,唯独只有他才是从一生下来就得到灵液锻体,早早的开了灵窍的,如果不能将这两人压下去,他岂非面上无光? 少时,将这份争强好胜藏在心底,暗地里加倍修炼;待成年后,在听见那两人消息后,又与他设想中的有所出入。 旁人说起九华宗的大师兄,谁不夸一句龙章凤姿,翩翩君子,不单是他们自己门里,就连外人谈及,竟没有一个不夸好得——而这又怎么可能?!物极必反,越是多的人夸,就说明这人越有问题!——更令他感到愤慨的是,这小子竟然结丹了,非但如此,就连剑道都已经达到神剑合一的境界,与之相比,还不曾结丹的自己,显然就落后了一截。 再说应无瑕,整个一闷葫芦,一棍子下去也打不出个屁来,偏偏就这么一个人,和那个苍麒一样,贯得全宗门上下的拥护,门中弟子提及,一个个与有荣焉的模样,看着就叫人觉着碍眼。 可偏偏,就是这两个人,竟然一个个都把自己比过去了。 诚然,翟明儒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比这两人差的,但是,有这么两个人的存在,实在是叫人如鲠在喉。 本想着是在比武大会上将那两人一举击溃,已解心头之气的,结果苍麒已经结丹,而应无瑕压根就没参加那一场大会,比试之事也因此不了了之。 再后来,应无瑕无故失踪,苍麒也同样行踪不定,一直都未能有机会一偿夙愿,百年光阴转眼即逝,现在,终于能有机会,将这两人打败,了却心魔了。 其他人这会早已乱斗成了一片,唯独他们二人所立之处,暂时没有动静。一旁围观的槐树妖听着两人的谈话,具体点说,是翟明儒单方面的叨逼,已经将两人之间的关系估摸了个大概——有前仇什么的,简直不能更好啊! 等翟明儒叨逼完了,槐树妖在心中默默的倒数,三声数完,两人同时动了。 满目的剑光与灵芒翻飞,两人的速度都极快,光是残影就已占据了半边区域,更别说交手中的两人还在不断的高速移动中,若非槐树妖的实力也不弱,估计没看多久就已经眼花了。 乍看之下,双方好似势均力敌,但不管是当事人,还是围观的槐树妖都很清楚,他们都还不曾使出全力。 要说起来,槐树妖当然是巴不得这两个都去死的,但要是只能一个个来的话,那首先要解决的,必然是应无瑕。 又围观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见着双方彼此之间差不多都试探结束,要动真格了,善于把握机会的槐树妖又开始作妖了—— “这位朋友,无需急躁,且静下心来,这一战,赢的只会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能上网了...... =0=这几天好衰啊,先是电脑坏了,之后网络又出故障了,打电话给电信也是拖了好几天才来。 我们这下了一个月的话,水位涨的不像话,江滨公园被淹不说,还有好些小区二楼以下都进水了,所以电信拖了三天才上门,也不是不能理解_(:3∠)_ 除了98年那次,好像就今年的水位最夸张o(╯□╰)o..... 第378章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一个巨大的泛着白金色光晕的圆弧凭空出现在众人的脚底。 肉眼清晰可见的灵力波动从最外圈的那道圆弧向着中心一圈一圈的震荡开来,每一次的波动,都伴随着比最外圈略小上一号的圆弧的出现。 这些看起来不甚分明的光晕就像是流水一般的波动着,自觉绕开靠近外围的几人,低调而快速的向着中心地带前进。 这些循序渐进的白金色和刚才的幽蓝色剑阵融合在了一起,白金色与幽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最后交织成了暗金色的大小圆弧,高速运转着。 在这些圆弧转动着的同时,一股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从底部不断攀升,很快就触及到了由巨大的黒虎所幻化而成的那一大片魔气弥漫的黑色海洋。 两种截然相反的色彩碰撞在了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炸裂声响,有的只是步步紧逼,寸步不让的相互间的吞噬。 黑色的魔气以时七为源点,张牙舞爪的向下扩张,对一点点向上而来的暗金露出狰狞的爪牙,不允许它的侵犯;后来居上的暗金却也不甘示弱的一点点将双方接触在一起的部位吞噬殆尽。 若是以双方背后所依仗的人来说,理论上时七会赢是显而易见的——毕竟以他的修为与积累,怕是另外三个小辈全都灵力耗尽了,他都还能留有余地。 时七也正是如此想的,虽然也察觉到了脚下的暗金色圆弧内里隐含着伪装的极为巧妙的聚灵阵,他也并不担心。 就算再来十个聚灵阵又能有什么用,不提炼化的问题,就算是对方真的能够将它们收为己用,也改变不了他们双方之间在底子上的本质差别。 心念一动,那大片大片的魔气越发的浓郁张扬,气势如虹的吞并着眼前的两灵光。 眼看着那暗金色缩水了近四分之一,魔气愈加得意,乘胜追击,准备一鼓作气直接将眼前的美食吞下肚,刚才一直显现出颓然之势得暗金却一改之前,灵光大盛,反压过吞噬者,大幅度的开始扩张,占据地盘。 瞥见这一幕,时七眼神微微沉了一下,旋即一声冷笑,身形一转,便是闪电般的对着那一道道轨迹而去。 然而—— 就在时七的身体刚刚掠出之际,突然有一道凌厉的剑意从一旁刺来,将其逼得不得不避退一步,然后他面色阴沉的抬头,只见得立于第二道轨迹之上的苍麒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还不待他发作,闻人异便身形一动,对着他所在的位置暴掠而来,连绵不绝的攻势展开,将时七牵扯住。 三人很快就混战在了一处,时七想要将脚下的这片阵法轨迹给毁了,苍麒与闻人异却不会叫他如意;想要先行避退再来,却又被此两人缠的没有一点机会。 就在这般的僵持中,众人脚下的平静轨迹,猛然间在此刻暴射出巨大得水柱,这些水柱之中,一道道透明而尖锐的冰刃隐藏其中,铺天盖地的射向半空中的那团魔气。 那魔气的力量全都来源于时七本体,现在魔气遭逢此难,时七本身亦是不好过,体内血气翻涌,不可抑制的吐出一口血来。 见到这出乎意料的情况,时七终是收敛起的所有的旁的心思,定定的看了眼趁此机会攻势越发凌厉的两人,强压下心头的躁动,与被反噬的痛苦,轰然一拳砸向脚下,强光乍起。 阵法内的那些玄妙轨迹被时七全力而为的一拳砸出了无数道细碎的缝隙,且还在持续的加深。 用上了十成的功力却只造成了这些缝隙,这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一幕,使得时七拧紧了眉关。 不单是时七注意到了阵法的异样,在场的其他人也全都看在眼里,苍麒随意的扫了眼脚下,余光微微向后倾斜,瞥见景黎状似无意的看向了某一点,几不可见的抬了抬下巴。 注意到这边动静的闻人异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在打什么主意,但目光却不着痕迹的顺着他们两人的视线望了一眼,落到某一处时,心中蓦地一动,眸光一闪,注意到在场诸人所站的位置之后,一个念头不由的从脑海中冒出。 而这一个念头,在发现景黎有意隐藏了身形,且苍麒有意遮挡住时七的视线时,越发的肯定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们目前的目标是一致的。 隐约猜到了景黎的计划,闻人异手掌一握,提枪纵身而上,一虚一实两柄长-枪一动,便有刺耳的鬼啸狼嚎之声传出,阴气阵阵。 “就让我看看,你们所有的能耐。”时七双掌缓缓收拢,紧握,唇边,竟是浮现出一丝笑意来,只是那眼瞳深处,却是开始有着冰冷寒意涌出来。 冰冷如刀锋般的声音,在场中扩散开来。 “但你们……只有一招的机会。”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时七双拳猛然怒轰而下,重重的砸落至脚下的阵法之上,接着,低沉的声音,在在场每一个的耳边吐出。 “破!” “!——” 环环相扣的阵法,在此刻剧烈的颤动了一下,所有人都是能够感觉到,一股极为奇特的波动,突然以为时七中心,呈环形般的爆发开来。 这种爆发出来的能量,并非只是单纯的流于表面,而是渗透到了每一道轨迹之中。 景黎惊讶的盯着脚下的光圈,感受着脚下阵法之中散发出来的能量脉冲,再然后,眼中的惊讶,渐渐的转化为一丝惊愕。 因为他们脚下所踩的阵法,竟然是在短短一瞬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黯淡起来。一股荒芜腐朽的气息在眨眼间蔓延开来,将每一道轨迹里所蕴含的灵力,毫不留情的吞噬殆尽。 就连整个天空,都开始呈现出一股衰败将倾之势。 一股股黑气从那些裂隙中不断的冒出,将原本的纯粹染上污秽,拉入深渊。 雷霆震怒效果过后,重得自由的黒虎长啸一声,蹿到主人身边,随着它的啸声,那些蠢蠢欲动的黑气越发的活跃起来。 眼看着阵法将破,一道数十丈长的光线犹如长蛇般延伸而出,瞬间抵达时七脚下,随后大盛的灵光犹如火山般的喷发出来,向着时七扑去。 时七冷笑一声,而后狠狠一拳击向了光壁。 “!——” 绚丽的光壁碎裂。 忽有一道人影蹿了出来,对着时七门面一□□将过来。 电光火石间,时七松拳为掌,硬生生接下来了这一枪,从指根到虎口,乃至小臂,都因为这股冲击力而微微颤抖着。 就在此时,一人暴掠而来,瞬间出现在时七身前,万千雷霆之声乍响,一柄雷光闪烁,雷蛇缭绕的银白色长剑,以一种极为冷冽的姿态,刺入时七眉心。 “噗!——” 灰黑色的人影又是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而其气息,也在这一瞬间,肉眼可见的萎靡了许多——这一击,着实重创了他。 捂在前额的左掌,犹带着颤抖。 时七的目光,在场中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左前方的那一道年轻的身影上,眼神中,终是浮现出了一丝的忌惮之色。 竟然,能够伤他至此……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眼见苍麒一剑重创了对手,闻人异落在时七身上的目光,不由带上了一丝热度,眼中隐隐有光芒闪动,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的借此时机出手。 就在三人再一次缠斗之时,众人脚下的阵法,突然传出雷鸣之声,定睛看去,就见不久前还张扬的不可一世的黑气早已不知去向,那一道道玄妙轨迹上,发出一圈又一圈的灵光,以一种极其惊人的速度从最外圈开始,向着中心点源源不断的涌来,最后尽数凝聚在阵法的某一处位置。 阵法内的几人也被这番动静波及,身形随之晃动起来。 伴随着灵气的暴涨,方才被苍麒所伤的眉宇越发的深刻,时七几乎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忍耐力忍了下来,看不出表情的脸上,已经青筋暴起,达到了临界点,偏偏眼前的两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如狂风骤雨般连绵不绝,不给他一点喘息的余地。 又一次避让过穿肚而过的枪头,却被闪着冷光的剑刃刺入了左肩。 几乎是瞬间,时七便拧起了眉头,闷哼一声,无视于流血的伤口,与苍麒硬抗了一招后,不可抑制的向后疾退了两步。 只是这一次,苍麒却并未立时追来,就连闻人异也不曾近身。 时七直觉有异,但这更快的,是另一个人的动作。 忽然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 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腾空飞了出去,就在他缓缓落下的同时,四周的昏暗和腥风血雨就好像是被点燃了的纸张一样,渐渐燃烧殆尽。 视线里最后的色彩,是拨地而起,直冲云霄的深红色火焰,如莲花般,一朵朵绽放,危险而妖冶。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79章 第三百七十九章 异火与异火之间也不尽相同,闻人异虽然知道景黎身上也有异火,但真货还是第一次瞧见,偏这第一次,就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和九幽冥火不同,张扬到了极致的艳红铺开十里,印染了整片天空。 闻人异盯着绚丽的火海片刻,忽然觉出不对来。 在魔界,他也曾对时七用过九幽冥火却失败了,这其中固然有他重伤不济的缘故在内,但凭当时时七的应对来看,确实是不曾被伤到分毫;而现在……会这般轻易的被制住吗? 即使红莲业火有净化之效,以时七的身手,景黎不该这么容易得手,而且……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景黎所掌控着的这红莲业火,和他的九幽冥火,有些不一样。 异火可遇不可求,闻人异在远古传承里为了得到九幽冥火,也是费劲了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到手,是以完全没有想过,这世上还存在着景黎这种异火在身还没令其认主的异类在。 “只是这样还不够。” 闻人异双眼一瞬不瞬的直视着肆虐的火舌,沉声道。“你的异火困不了他太久。” 时七被他与苍麒纠缠了这许久,身上损耗定然不小,但仅此就认为他黔驴技穷,太过乐观了。 景黎略有些意外的瞥了他一眼。 正如闻人异所说,要是就这样就能给时七发便当,那他们也不用和对方纠缠这许久了。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到只凭这样就能将人解决——开玩笑,合体期修士要是能被他们三个金丹期灭了,估计合体期也不值钱了。 要杀他难,但如果只是将人困住,却很有可行性。 无视了丹田内因为听见闻人异的话而不忿自己被小看了的火凤,景黎双手翻飞,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将那个冗长的手印完成。 闻人异皱眉看了他一眼,对于毫无变化的阵法产生了一丝疑虑,但这一丝疑虑并未存在太久——苍麒动了。 卷带起的疾风所产生的风刃甚至还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细痕,宛如白练。 “轰!——” 在凌厉的剑锋直指深陷火海中的男人的同时,头顶之上的天空,轰鸣的雷鸣却是猛然响彻而起,乌云翻滚,而后一道粗约丈余,长逾数丈的粗壮雷霆,直接撕裂了天际,快若闪电般的对着下方的时七爆轰而去。 这道令人叹为观止的雷霆速度极快,几乎是瞬息便落下,毫不留情的对着时七的天灵盖狠狠的轰了下去。 头顶是雷霆万钧,前面是肃杀剑意。 时七毫不迟疑的选择向后疾退。 然而就在他移动的那一瞬间,时七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一道道的黑气夹杂着深紫色的雷电,配合着周围的火焰,从视觉上看起来倒是颇为的震撼。 从闻人异所在的角度,很轻易的就能看见时七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能算做脸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即使被他强行忍住,但那确实存在,并非他眼花。 骇人的雷霆,直接带着轰隆隆巨响声,如同暴雨般的倾泻而下,没有一点偏离的将下方的时七给劈了个结结实实。 闻人异瞳孔猛然一缩。 刚才…… 饶是合体期修士被这样的雷霆劈了个结实,也难以全身而退。 刚才,在雷霆即将落下,长剑即将刺进咽喉的千钧一发之际,身体比大脑更快的做出了反应,时七没有一点迟疑的向后疾退,就在他身体晃动的那一瞬间,一个又一个的细小的黑色口子自时七身体周围出现,然后犹如虫卵一样,极快的分裂,将时七的所有退路都堵了彻底。 在这上面栽过一回跟头的闻人异在看着这些黑色口子的第一时间就认出,这些是什么东西。 这些数不清的细小的空间裂隙不像通道一样可供人穿梭行走,但裂隙中的狂暴能量一直存在,就算是时七不甚碰到了,也要被割下一块肉来,更何况这满目满眼,时七根本避无可避。 联想到刚才景黎结的那一个无比冗长却看不出有什么效果的手印……原来是为了这个么…… 粗壮的雷霆劈中了目标后,溢出的那些狂暴的雷电之力,几乎全部被时七周围的那些细小的黑色口子所吞噬,让里面的能量越发暴虐。 而这,并不是结束。 恰恰相反,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头顶的天空之上,轰隆作响的雷霆疯狂的降下,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仍未见减弱,那层层叠叠的乌云,也没有一点消散的迹象。 无休止的雷蛇不断的劈下,落到了正下方的时七的身体之上。 “!——” 红色的火焰中的人影,永远被雷光所缭绕。 时七整个人几乎被劈成焦炭,身上的衣裳早就破烂不堪,只堪堪还留有几条破布条,身上更是传来一阵阵高温灼烧后的焦气。 到了现在,时七要是在猜不到眼前的几个小辈打的什么主意,他也白活了这几百年。 想要他就此束手就擒? 痴人说梦! 劈啪作响的雷霆中,时七紧闭的双目陡然睁开,,赤红着双眼,刺眼的精芒自瞳孔中闪过,用力提住一口气,硬扛着雷霆异火的双重伤害,双臂猛然发力,将身侧的一道细小的口子撕裂开,孤注一掷的跳了进去。 失去了目标的雷霆与异火静了一瞬。 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才有一个声音止不住惊叹道,“他这是自己上赶着去送死吗?” ——终于恢复了身体自主权的端木少烨一边伸手活动者颈部关节,一边开口。 以时七的能力,平时撕裂个空间抄个近道或许还没什么,但是在这种几乎被雷劈火烧岛就剩了半条命,体内魔气所剩无几的时候,还一头钻进了被雷霆祸害过的空间缝隙,这可真是……..太好了! 心眼不比针眼大多少的端木少烨巴不得对方进去后就被狂暴的能量能搅个稀巴烂,神魂俱灭。 异样的沉默被打破后,其余人终于有了反应。 “就差一点……”能清楚看到时七头顶的血条已经少了大半的景黎不无可惜,如果能够将时七给抓住,带回宗里,那才是真的好呢。 时七的身体已经出现局部麻痹了,要是再能坚持一会,不愁不能将人擒下。 错失了良机,放走了一条大鱼的景黎很有些泄气。 如果能再迟上片刻…… 一只手忽然覆上头顶,不轻不重的揉了揉。 “无需多思。” 景黎怔然的抬起眼,“师兄……” 趁着那头师兄弟二人说话之际,端木少烨偷摸着溜到自家主上身边,撺唆后者趁那边两个还没发现之际溜走——共同的敌人消失,他们之间的矛盾就又被提到台面上来了。 端木少烨完全没有去九华宗被一群大佬问审的意愿,想来他家主上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他一心想脚底抹油,尽快开溜;闻人异却在此时微微拧起眉来,他当然没有被人兴师问罪的被虐癖好,但如果就这么离开,等于是坐实了之前时七往他身上泼的脏水。 要说他对九华宗多有归属感,有多么热爱宗门也不至于,但眼下仇烨霖那边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以后来自魔界的麻烦不会少,要是再同时招惹上九华宗,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再者,九华宗毕竟是他自出生以来,难得的一个尚算清净的地方。 就在他这么迟疑的一息之间,再想离开,已经晚了—— 森冷的剑意划破空气而来,在脚边炸开。 * 在人迹罕见的森林深处,有着一座极端庞大的山脉,山峰呈现枯黄之色,其上并没有丝毫的葱郁点缀,远远看去,一片荒凉弥漫。 在一处天险上方,两道人影凌空而立。 “……并非此处。” “如此看来,还需重新推演一番……” 忽然,其中一人耳朵微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斜眼睨了一眼远处—— 蔚蓝色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不多时,一只焦黑带又血迹的手,自裂隙内探出,片刻后,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从里面跄踉而出。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三个小辈给弄到这般地步的时七才跌撞着走出,没走一步就有一口血不受控制的咳了出来。 时七合上双目,静静喘息了一会,内视了一番,才重新睁开眼来,眸色是少见的暗沉。 他此次伤得极重,须得尽快闭关才行。 注意到远处的两个人影,时七不由皱起眉,他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易再横生枝节,还是尽早离开此地微妙…… “咦?” 凌空立于天险之上的一个人影左眉微挑,侧过脸去。 亢金龙顺着同伴的目光扫了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认识?” “唔……”明堂意味不明的注视着远处那道狼狈的焦黑身影,他从那人身上感觉到了属于那白毛的灵力波动。 从此人的形容来看,不难猜出两人之间是敌非友。 “还真是走到哪都能招惹到人。”明堂不甚在意的笑了一声,“罢了,我就替他将麻烦除了吧。” 也免得那白毛随时要被一个合体期的仇家找麻烦。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380章 第三百八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