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世界之我心安处》 001 农庄的一天（上） 清晨6:30，伊兰农庄中间的一幢两层小楼在薄雾中静静矗立，二楼卧室的闹钟准时响起，伊兰其实早几分钟就已经醒了，但还是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这时设定的鸡鸣式闹铃响起，她习惯性地瞥了一下床边的向日葵钟面，伸出手按了一下，闹铃停了，向日葵花盘收拢了，瞬间清净了。然后她按部就班地起床、穿衣、洗漱、下楼，走到一楼餐厅和机器人阿悠打个招呼。早餐是阿悠准备的，一管黄瓜口味综合营养剂和三片云兔熏肉。吃过简单的早饭，伊兰就带着阿悠出门去巡视农庄。 一天开始了。 农庄的面积不大，按照伊兰上辈子的算法，大概有两千亩左右。伊兰应该是个穿越人，记忆中的前世卒于地球公元历二十一世纪，一生挺平淡，上学工作结婚生子，当然生活总有不如意处，但总算没有大波折，就这样过了一辈子，死亡是因为健康原因。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闭眼后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全然陌生。 当时她极度惶恐，所幸那是一个孤儿院，只有一个女院长，二三十个年岁不等的孤儿，其他就是机器人辅助管理和照顾小孩子。她变成了佟伊兰，时年十七岁半，已经选好了农业种植作为从业方向，等满了十八岁离开孤儿院，政府就会给她安排租种一块地。 她在孤儿院呆了半年时间，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佟伊兰的记忆尚在，短短的十七年乏善可陈，左不过是孤儿院冷清且规律的生活。什么差错也没有，似乎在某一日的清晨起床就多出了在地球历经一世的记忆。那记忆太过清晰逼真，历历在目，让她以为她是个忘了喝孟婆汤的魂灵附了佟伊兰的身，浑浑噩噩茫然间过了两月后她又觉得自己大概本就是佟伊兰，只是做了一个超长超真实的梦，梦中在一个叫地球的外星域历练了一生。 如此纠结彷徨，孤独恐慌地捱过了半年。她常常沉思，琢磨自己的异世经历，当然她绝对不敢向院长请求医疗，甚至不敢怀疑自己脑域出了问题。她即将面临离院择业的关口，生存的压力重过一切，那段时间即使孤僻忧郁些也不算太异样，更何况陪伴最多的还是机器人保育员，也就这样驳杂着记忆悄悄地开始了生命的新旅程。 联盟政府批准她的土地租种申请，给她安排了这块地，因为她并没有在申请表上为承租地预留名称，就默认了她的名字为农庄名字。头一年免承租费，第二年交一半的承租费，第三年就要正常交费，这是对孤儿院的福利。孤儿院在二级行政星爱琴星上，而伊兰的土地在农业资源星莫斯星上，从爱琴到莫斯要坐民用航空舰，费用对伊兰也全额免除，并且伊兰还获得了孤儿离院资助，可以维持头一年的基本生活开销。 如今是伊兰在莫斯星农庄的第二年，她已经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她的作息非常规律，每天7点左右沿着农庄最外围慢走，锻炼身体，同时跟踪查看作物生长状况。走完一圈，然后到自己的菜园里看一下，顺便采摘一些蔬菜，中午回到住处自己做饭，下午就把田间和菜园的情况记录总结一下，然后上星网学习农业知识，顺带了解外面世界的社会常识。晚上将中午多做的饭菜加热，晚饭就简单对付过去了，然后就上床休息。第二天周而复始，日日如此。 基本上伊兰没有任何社交活动，她也不需要。她最近的邻居在五公里开外，根本望不见。莫斯星是一颗农业资源星，属联盟政府所有，非私人星球。资源等级为二级，属于比较中等的，地理气候差异较和缓，适合蔬菜谷物种植。整个星球主要从事一个行业：农业种植和养殖。莫斯中心区是这个星球唯一的行政管理中心，兼具了农业技术指导、农机升级维护、农产品检疫评估、农产品交易、农产品委托加工、农庄后勤管理等功能，同时还设有星球资源保护机构和星球航空港等。伊兰也只有刚到莫斯星的时候才在中心区停留了半天，办理了登记事项。第一年收割后把谷物卖给政府是通过星网完成的，由农产品交易处自行派出运输机处理，完全不需要伊兰出门办事。 星球上所有的土地和洋流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农庄和渔庄，都由政府出租给申请经营者，虽然每一个年满十八的联盟公民都有权利申请，但排除专长兴趣能力的综合考量，政府会优先安排弱势群体，而伊兰无疑就是弱势群体中的一员。政府的其他一些福利政策也大大缓解了伊兰初来乍到时的窘迫，两层小楼属于农庄的基础设施，可以自己出钱翻新扩建，但伊兰一个人已经够住了，暂时不必要。农业机械包括在承租费中，只需另出升级维护的费用，但此项支出并不多。种苗和养料可以根据农庄的大小在一定额度下免费领取，超过额度就要收费。机器人阿悠也是农庄的标准配置，同样只在升级维护时收费。所以伊兰第一年虽然过得战战兢兢，但开支倒不多，第一年不需要投入，生活费也有政府资助，收成就全被伊兰存起来，用做第二年的日常支出和交租。今年是第二年，只需交一半的租费，还是够的。伊兰担心的是明年，按照租约，伊兰要全额交租了，加上一年的生活费，压力会比较大。 伊兰轻叹了口气，注视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菘菜，长得就象地球上的白菜和卷心菜的综合体，叶片白色脆嫩，包裹成团，模样壮大，都到伊兰的腰部高了。菘菜是普通营养剂的配料之一，价格不贵，但胜在需求量大，最重要的是种植容易，没有什么精贵要求，很适合伊兰这样的初始从业者。 走过菘菜地，就是土蘋区，叶子圆圆的，已经带出点紫色，沿着藤蔓铺满一地。伊兰在阿悠身上捣鼓了两下，阿悠的机械臂上伸出了一根探针插入地下土层，种植系统提示十天后采收，并且自动预约了挖蘋机。土蘋只要地下的块茎，皮薄易撕，也是普通营养剂的配料，种植程序简单，唯一的麻烦就是每三年要换地轮种，所幸伊兰眼下也操心不到这个。 这两种蔬菜是伊兰农庄唯二的主营作物，当初在中心区农业技术指导部推荐的品种中选择这两样，完全就是因为她在农业这块没底气，自然选越容易越好，这些常见品种对于一般的种植系统就可以周全了，如果换成精细作物就需要高级些的种植系统，那就要自己付钱升级，还在政府救济状态下的伊兰是肯定不会选的。 走完一圈下来，日头正好，伊兰羡慕地瞟了一眼阿悠，机器人真好啊，早上出门啥样，现在还啥样，她自己倒是有点气喘了，不过比起当初刚来时要好太多，那时一圈下来她两腿能打颤。没办法，生活的压力就像悬在头上的大刀，不由她不认真对待。田里的作物是她目前的安身立命所在，即使她再不懂农业，再无法适应新生活，她也得伺候好它们。 农业种植不是伊兰的强项，事实上，从独立生存开始，伊兰盘点自己技能，就郁闷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强项。孤儿院管吃管饱管必要的基础教育，但伊兰性情郁郁，常有忧思，喜欢独处，连星网都不太爱上，活得就如同在山洞中的土拨鼠，兴趣爱好专长技能一概没有培养，对外头的世界实在了解不多。而伊兰凭空多出来的前世记忆中，地球却是在科技上远不如如今的联盟时代，导致伊兰畏手畏脚，把自己定位在土老帽这个阶层。不过时日长了，那在地球上的一生纵使平淡如水，多回忆几遍，也让她在清贫艰难的生活中多了一丝豁达和坚忍，不再如初来莫斯星时那般手足无措。 她时常安慰自己，狼孩还能融入文明社会呢，藏族同胞还能从奴隶社会直接飞跃到社会主义社会呢，她这种看似穿越的情况不过就是开始新生的时候没有格式化旧版本，固然要受旧版本影响，但总寄望着能被新天地新时代裹挟着一起前进的。更何况，地球上父系传承都几千年了，泸沽湖还保留着母系呢，用在她身上，万一跟不上高科技联盟风风火火的节奏，容她静悄悄地生存总是可以的吧。 前世的记忆依然深刻，独居生活无人陪伴，闲暇时她就翻出记忆细细咀嚼。于她，只要身体无碍，前世今生的困扰也就一日日消减。她的心态渐渐摆得很正，最重要的还是当下，她得让自己吃得上饭，顺顺当当养活自己。 她是农业新手，没经验没本领，上辈子没种过地，如果不是因为外婆家在农村，她根本连韭菜和禾苗都没机会辨清楚。而这辈子她只有在孤儿院学习的丁点基础农业学理论知识。 她借鉴了上辈子玩家庭养花的心得，信奉实践出真知。苗圃中买回来一盆花，度娘说喜阴或喜阳，心里还是茫然的。搁阳台上天天晒着不管或扔在客厅沙发角落里自生自灭，隔三岔五想起来就给点水，过一段时间看它绿意盎然郁郁葱葱还是蔫蔫哒哒枯黄败落，那时候就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喜阴什么叫喜阳。 事情做过才叫经验，知识用过才叫本领，这么着给自己打气，咱不懂没关系，走，每一天到田里走一遍，看着它们从种子开始，发芽展叶，抽茎结实。过了一茬后，别的不说，种菘菜和土蘋算是似模似样了，记忆中孤儿院里头学的种植知识倒也没有那么虚幻了，也算理论联系到了实际吧。 002 农庄的一天（下） 这里头幸亏有阿悠。阿悠是个方脑袋的机器人，长相属于粗放型，隶属农夫一代，偏重实用性，只有农业管理和辅助家居功能，没有人类陪伴功能。伊兰听说高端的机器人可以和主人情绪化互动交流，甚至外貌上也可以换上拟人的生理皮肤。阿悠显然是原生态的机器人，身上就是一层泛着银光的金属皮。 阿悠是个好帮手，伊兰巡视田间的时候遇到需要注意的地方让阿悠记录在系统的种植日志里，碰上松土浇水施养料或者播种收割的日子，阿悠也会提醒，它的芯片中植入了智能化种植系统，将作物的实际生长情况反馈给系统，条件成熟就会自动触发相应的农业机械，所以伊兰并不需要田间劳作。 真正的种植高手会利用经验，根据作物种类、产出要求以及一些气候条件来修改设定的标准程序。再完美的系统，哪怕设计的预案再细致周到，也不可能囊括全部偶发因素，这时候就需要用到人来应变。不过伊兰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她完全信任阿悠的种植系统。与其说她带着阿悠巡视作物，不如说她陪着阿悠，如果不是因为她不怕苦不怕累地坚持每天走一圈，阿悠只需按照系统设定的种植流程在需要的时间节点跟踪作物的生长态势就可以了，阿悠完全没有必要去田间地头每天走一圈，可以说是伊兰拖累了阿悠。 伊兰在住处不远的地方给自己留出了两三亩地做实验田，也是她的菜园子。总是菘菜和土蘋，品种有些单一，她计划着明年再种些别的，所以在菜园子里试种了好些蔬菜，甚至还有一些水果，先积累一些经验，种出来的东西还可以自己吃，一天到晚吃营养剂她习惯不了。 虽然营养剂成分全面，完全能达到人类的能量摄入需求，还有很多种的口味可以挑选，但这么一管嗞溜吞下肚，太过轻省便利，肠胃却得不到满足感，伊兰宁愿自己做饭吃。大米在这里是有的，当然官方名称不叫大米，品种还挺多，都属于粟类，相当于地球上的禾本科植物。其他一些蔬菜瓜果也有看上去象地球植物的远亲。 伊兰起初在星网上农学课程时，发现这里的植物尽管变了模样，底子却还隐隐地类似地球，她心底总是暗暗疑惑，也许这里和地球有些关联？及至果蔬见得多了，心里的激荡倒也平缓下来了。可不是，天南海北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还有长得相似的呢，说不定脸谱就那些，人人不过在框架内微调。放植物身上也同理，能长出来的也许就算在定数内，异星异时空什么的就略调整呗。伊兰已经放下对植物长相的纠结，她更关心怎么让它们长势喜人，好让自己日子红红火火过下去。这时候接近中午，她在菜园里寻摸了三个拳头大的葫芦瓜，准备回去炒着吃。 回到住处，一楼左面小单间就是厨房，这年头，厨房的用处不大，最多是存放各类营养剂的地方。因为做饭的人少，做饭太麻烦，有时间都干别的去了，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是有人愿意自己下厨，可那叫特殊爱好或者叫体验生活。伊兰不行，自有了前生记忆后，再麻烦也改不了想实实在在吃饭的心。 厨房小归小，通风排气的功能还是有的，她拾掇了一张桌子出来，再从星网上购买了一些可加热器具，当成锅碗瓢盆使用。真的锅也有卖，可她买不起。这商品吧，一旦需求量少了，就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干脆停产，要么做得极其精致，当成艺术品卖天价。联盟时代的锅是高端产品，它是为了满足极少部分高雅人士的厨艺修养而存在的，不贵不足以体现它的价值。 所以伊兰就只有冲着一只锅的价格惊叹一声，然后皱着眉头在星网上乱逛一通，拿出上辈子在大学宿舍煮面条的劲头，再开拓一下思路，其实化学实验课上的烧杯如果一开始不拿来做实验，买回家隔水蒸个蛋羹，虽然心理感觉怪异了点，功能上是完全达标的。这么一想，豁然开朗，找了一些价格亲民的容器，艰难是艰难了点，但到底把厨房置办了起来，再买些米油，甭管味道怎样，五脏庙算是得到了慰藉。伊兰这里还有个便利，莫斯星是农业星球，基本食材是管够的，也省了一笔星际运输费。哪怕就是营养剂，这里的农产品委托加工厂也有，还友情价卖给本星球的农庄主。 伊兰做了一条鱼，鱼是本地渔庄出产的，再炒盆葫芦瓜，留出一半晚上吃，一半中午吃。吃完收拾好，把阿悠招过来，查看一下种植系统，确认明天没有什么重要任务，就上楼了。 二楼卧室旁边一间是客房，她从来用不到。另一间算作书房，连着阳台，她通常在里面上星网读书。伊兰上辈子性子偏内敛，她很早熟悉了地球的信息网络，但似乎脱节得也早，不自拍、不推游记、不开拓朋友圈，更遑论去摇陌生人，她只在网上做三件事：看新闻、发邮件、买东西，聊天都少见，上这个博那个谱去抒发自己感慨更是从来都不做。这习惯也影响了她此刻在星网上的活动，乏味固定，她通常先去莫斯论坛上兜一圈，看看本地有些什么新闻，如果要买东西，就去星际大卖场，然后就去星网课堂，阅读农学知识。 星网课堂是面对全联盟公民开发的基础教育课件，天文历史地理无所不包。伊兰在孤儿院学的就是这个，还可以在星网上测试成绩，伊兰测试合格后才有资格向政府申请从事农庄经营。来了莫斯星后，知识还在，但总是心里发虚，所以仍坚持多看几遍。即使不看农学类的课程，其他星际史、宇宙结构、语言学之类的课程也是好的，可惜伊兰理解起来很吃力。 联盟里没有一个星球叫地球，而今年是联盟统一历法星历的38795年，是伊兰辗转从爱琴星到莫斯星的第二年，她完全找不到上辈子的家乡，但她很清楚一点，她的地球经历不管是南柯一梦还是实实在在有过，如今都已是虚妄。她在十七岁的某日清晨突然携带了地球一生的记忆，从小及大，从生到死，有家人有温暖，使得她经常怀念、感慨、遗憾，更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对比、失落，但她还是习惯性地要活下去，哪怕只有一个人，哪怕寂寞无比，她仍然尊重生存的本能。当然，她不是天命论者，不会因为丁点特殊就大喇喇认为自己是天降大任来征服联盟的，她只想好好过日子。 天色见暗，伊兰从星网上退出来，吃过晚饭后，和阿悠道声晚安，她就准备休息了。这是她一天中最难熬的时间，无事可做却还没有睡意，于是她查看一下自己的账户余额，盘算一下开支，再想想租约满三年后自己何去何从，然后迷迷蒙蒙地睡去。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003 上学要趁早 伊兰准备去上学。 她的农庄经营得还算稳当，但正常交租后扣除生活费，就存不下多少钱，以后的生活万一有个变动，手头没钱，抗风险能力不高。更何况，如果有钱的话，她还可以去其他星球旅游观光，也算是开开眼界。这样算下来，她就要租一个更大的农庄，规模大起来，收益会更好。她在莫斯论坛上了解到，要租个万亩以上的农庄，除了有农庄经营经验，还要通过中等农业教育课程，经验她勉强算有，但中等课程就要去学校里学了。 联盟共有十所综合性学校，分布十个星区，学制均为七年，涵盖所有科目的中等教育。而高等教育则是由研究所承担，对伊兰来说，那太遥远，无需关注。爱琴星和莫斯星都隶属于图朵星区，图朵大学是以星区名字命名的，其他九所大学也是如此。伊兰想考的就是图朵大学的农业系。 她仔仔细细地阅读着农业系的招生简章，试图找出能够减免学费的条件。七年的学费可不是小数目，至于生活费的问题，她现在连想都不敢想，等考进去再说。学费确实迫在眉睫，交不起学费，就没有考的必要了。直接就老老实实地守着农庄，等做满十年，节衣缩食说不定就能攒下七年大学学费了，可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虽说大学对所有公民开放，不限背景不限年龄，但谁好意思一把岁数了去上学。就象好多大人都不会游泳，但他会送孩子上暑期游泳班，自己可不敢去，即便鼓得起勇气，也拉不下那脸，想想掺和在一群娃娃中间，教练的年纪说不定还比自己小，空长了个子，悟性还比娃娃低，谁好意思？ 伊兰如今十九了，明年去上大学的话起步也在二十，她也是因为孤儿出身，政府养活她到十八，提供条件让她得到基础教育，然后优先安排她这样的孤儿工作，让她自己能养活自己，已经是尽了社会本分了。一般搁正常人家，孩子十六七的岁数就差不多在星网上测试基础水平，通过了赶紧报考大学，伊兰这时候已经是起步晚了。再等存够钱才去，那得等多久，让那些学生叫人同学呢还是阿姨呢？ 伊兰想好了，要上学就趁这两年，读不上她就死心，老老实实守着农庄，一点点攒钱，有生之年能去个不拘远近的别的星球穷游一番，这辈子就算过得去了。这两天她全身心地埋在星网上研究图朵大学网页，终于被她发现一条类似勤工俭学的政策。缴费有困难的学生可以在报考时提出为校方服务的意愿，同意成为学校支持的组织团体的后勤服务人员，满足招募要求的新生将会视工作量得到学费部分减免。虽然不是全部减免，但好歹也是希望。其他也有各类奖学金的政策，伊兰只是略瞄了一眼就没有了想法，她就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学习基础比较差的普通人，哪有青睐她的奖学金？ 接下来的时间，伊兰调整了作息时间，将每天的田间巡视改成三天一次，其余的时间都泡在星网上反复巩固相关的基础教育科目，吃过晚饭也不睡觉了，再接着复习。因为中等教育注重专业性，所以各系的考试内容都重点考查与专业有关的知识，其他的基础教育科目只要在星网上测试合格就行。伊兰无限感激十七岁前的老实本分的性格，按部就班把该考的都考过了，不然光宇宙物理学和机甲概论之类的课程就得死死拦住她这辈子考大学的梦。 星历38796年5月30日，伊兰再次从头到底地检查了她的入学申请书，确保没有错误，才按了提交。五分钟后，收到图朵大学的回复：感谢佟伊兰同学报考图朵大学的农业系，请于星历38796年6月15日10:00登陆图朵大学星网考场参加入学考试，期待您的加入。伊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光是填写申请书，她就耗了不少心思。 她在申请后勤服务一栏陈述得满满当当，先是回顾了自己的出身，再表达了一心向学的强烈愿望，同时摆出了艰难窘迫的现状，顺利带出了希望获得校方最大限度的减免学费的要求，并表明愿意为之勤勤恳恳地为校方服务，她甚至在特长这栏无奈地填上了两千亩农庄经营经验和手工做饭才艺，还拍了农庄全景和她的一餐午饭作为佐证。 考试日，伊兰吃了两管营养剂，又蒸了馒头，夹着云兔烤肉片吃下去。她不敢太过改变平日的早餐习惯，怕肠胃有影响，但又觉得营养剂没有饱实感，这么重要的日子得对自己好点，就加了两馒头。考试总共五小时，亏得伊兰这几年一直翻来覆去地拜读农业学的基础教育课程，总体感觉会答的要比不会答的多。伊兰退出星网考场时，静静地在座位上坐了三分钟，这一刻，纵然考分未知，但尘埃已落定，她能做的努力就这么多，接下来就只有听凭天意了。 等待结果的日子总是纠结而漫长，伊兰为了排遣烦躁的情绪，开始每天往田间跑。正好菘菜要收割了，她拖着阿悠远远地站边上，看着收割机将菘菜一颗颗摘下、包装、码到运输机舱里。等翻土机开始整地时，她听到了通讯器上的提示音，按捺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进查看，瞬间呼出一口气，不是图朵大学的消息，而是莫斯中心区询问三年租月期满后是否续租，7月底前必须给出明确答复。因着还有时间，伊兰想等待入学考试结果出来后再决定续租的事。 7月4日注定是一个高兴的日子，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伊兰终于等到了图多大学的入学通知邮件，上头说恭喜佟伊兰同学通过入学考试，加入图朵大学农业系，并且热忱欢迎您为学校服务。伊兰目光炯炯地盯着为学校服务这几个字，不由咧开嘴傻笑，她急忙往下看，学校提供了两个工作机会，一个是学校的厨艺协会助理，具体是协助清洁厨房和管理厨具，并辅助会员开展厨艺交流活动。嗯，明白，把厨房看做实验室，这个岗位就是实验室助手，专攻打杂。工作时间为每周周末一次共六小时，可享受50%的学费减免。另一个是学校z区餐厅的营养师助理，每天工作两小时，每周五天，可享受95%的学费减免。伊兰哪里懂得营养学，但学校提供这个机会，她肯定毫不犹豫地接受，95%免掉了，这可是大好事。反正是助理，到时候人家叫做啥就做啥。可惜这两个工作机会只让选一个，不然生活费也可以负担一部分了。伊兰先快速给学校回复，敲定了餐厅助理那个岗位，然后皱着眉头上图朵大学网站了解一年的基本生活开支。 吃住行全要钱，只有穿可以寒酸点没关系。这三年她交了田租，除开生活必要开支，没有省下多少钱，再预留出图朵大学的星际航行费，她第一年的大学生活费就显得紧巴巴，即便第一年混过去了，没有进项，第二年又该怎么办呢？难道再去找一份临工？能否找到也是个问题，即便找到了，工作学习两不误又是个问题。伊兰咬着嘴唇，盘算又盘算，也想不出好办法，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把能办的事情办了吧，农庄的事慢慢准备着结束。伊兰给莫斯中心区回了一封邮件，表明不再续租了。 她写到一半，想到了一个主意，如果能继续经营农庄呢，每年的生活费她就可以赚出来，唯一的难处就是她要去上学，一切种植事务得靠阿悠，不过这几年她也没有给阿悠出过啥建议，只是挑选了作物品种，完全按阿悠的种植系统来执行。如果继续经营目前的品种，应该是没问题的……吧。莫斯论坛上她潜水的时候，还看到某家伙吹嘘他的星际旅游经历呢，那人可是一走就大半年。伊兰越想越兴奋，她删除了原来的邮件稿，回复说愿意继续经营农庄。想了一想，又把准备去图朵大学农业系上学的事老实交代了一通，说了自己的出发点是为了以后拿到文凭租更大的农庄，继续为莫斯星服务，还说了自己不在时对农庄的种植计划会周全安排，并且每年七八月的假期都会回来照看，并且保证升级阿悠，使他开通星际通讯功能，方便实时远程操控。 邮件发出后，伊兰居然紧张起来，一时坐立不安，不停地查看通讯器。政府办事效率就是高，在她以为今天不会得到回复，蔫搭搭走到厨房准备做饭时，回复来了。莫斯中心区同意伊兰的续租请求，要求伊兰每年必须有至少一次在莫斯星的停留记录。伊兰兴奋得当场跑出去没头没脑乱窜了一通，临了还不过瘾，扯着阿悠硬是熊抱了一回。 新学期在九月开始，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伊兰进入了忙碌的准备期。先是预定了八月底飞到图朵卫一星球的航班。图朵星区的行政星是图朵主星，图朵卫一是图朵主星的一号附属星球，它的主要特色是教育和旅游。图朵大学就在图朵卫一上。从莫斯星到图朵卫一的单程航班费用可真贵，一下就花去了伊兰两个月的生活费。弄好后，伊兰赶紧联络莫斯中心区，准备给阿悠升级，顺便要求农机维护。然后在阿悠的种植系统里制定了详细的一年种植计划。忙完这些，她开始整理菜园，里面的试种植物品种杂乱，规模太小，不适合阿悠管理，她将菜园翻成平地，纳入阿悠的田间体系。等这些都做完，转眼已经到了八月，伊兰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除了少量的衣服，她就是孑然一身。 在无事可做的最后半个月里，她经常登陆星网，重温营养学的基础教育课程，作为一个未来的学校餐厅营养师助理，她心怀忐忑。这是一份至关重要的工作，失了它，她恐怕就无力承担学业。此时她纵然茫然无措，也要拿出十二万分的重视和努力，好好学习营养学。 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伊兰把自己做的饭菜都吃光，厨房收拾整齐，然后把多余的营养剂塞进背包里。转身面对阿悠，认真地说：“拜托你，谢谢你。” 阿悠一贯地面无表情。 伊兰垂下眼脸，无声轻叹，嘟囔着说：“我会回来的。” 预定的飞行器来接伊兰去航空港，她在半空中俯视着自己的农庄和变成小点的阿悠，发现自己开始把这里当成她的家。 004 图朵大学欢迎您 从莫斯星到图朵卫一的航程乏善可陈，全程都在休息舱内，航空舰给每个休息舱都提供了足够的营养剂和沿途风光视频。伊兰开始还很有兴致地观看，没多久就看腻了。外面一片漆黑空旷，偶尔有星球一闪而过。她打着哈欠，关闭视频，将后半程睡过去了。 图朵卫一的航空港繁忙而热闹，可能因为开学季的关系，从舷梯一路走过来，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年青人，有些认识的就互相问候致意，也有一照面咋咋呼呼老远就扑上来拥抱的，显然就是分别了一个假期的好朋友开学重聚的兴奋模样。 伊兰默默地跟着人群往前走，航空港集散大厅里立着一面巨大的显示屏，写着：图朵大学欢迎您。伴随着柔和的电子女声介绍，一幅幅校园景色呈现在显示屏上。她注意到有很多学生径直走过，嘻嘻哈哈地攀谈，并不理会，这些大概就是已经熟门熟路的老生了。她往前靠近显示屏，驻足观看了一会，在显示屏的下方有一排房间，写着：图朵大学新生报名处，不时有人推门进去，然后门上显示“请稍等”字样，等门上切换成“请进”字样，就又有人进去。伊兰依葫芦画瓢地进了一扇门，里面很小的一个单间，一个长相很好看的男人面带笑容地说：“欢迎您，新同学。2号迎宾机器人很荣幸为您服务。请扫描您的身份编号，谢谢。” “……”伊兰楞了一下，原谅她最近的上学经历还是在上辈子久远的青葱年代，她一时没习惯过来，没想到这里报名都使上机器人了。她很快反应过来，将手腕上的通讯器对准机器人手里的身份识别仪，这个动作她熟，进出星球通关时都要刷一下。 “佟伊兰同学，您第一年的学费经减免后为两千五百星元，若无异议，请付款，谢谢。”好看的机器人笑吟吟地说了第二句话。 伊兰瞪着眼睛，觉得这机器人真不讨喜。按道理不该说些热烈欢迎的场面话吗，这也太直接了。她低头将通讯器点开，戳到个人账户一栏，已经有一笔图朵大学的学费支出正等待付款，点击了同意付款后，就听到机器人继续说道： “佟伊兰同学，您的学费已支付。欢迎您正式加入图朵大学。请注意查收邮件，阅读新生注意事项。您的报名流程已顺利结束，离开本房间后请从指示通道至停车坪七号站台，搭乘新生校车，车班次为gy3，终点站即为您的宿舍区。祝您在图朵大学学习生活愉快。再见。”说完，机器人还体贴地打开了房间的出口通道门。 伊兰无语地走出去，心底一阵吐槽，这活计确实只能由机器人来干，高效迅速，毫不拖泥带水，难怪新生一个个进去很快，整个过程就是身份验证加付款，能不快吗。走上停车坪，果然看到自己要搭乘的那班校车，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伊兰找了个空位，过不多久校车就起飞了。 新生们明显都非常年轻，大部分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全都好奇地盯着外面看，倒也没有人注意伊兰。图朵大学很大，几乎占据了大半的图朵卫一星球，剩余的小半地区就是旅游风景区。从空中往下看，一大片一大片的各具特色的建筑夹杂在树木河流中，伊兰目不转睛地看着，惊叹着学校的大手笔。 校车终于下降落地，面对中规中矩的g区宿舍指示牌和后面的几十幢高层宿舍楼，伊兰觉得自己已经感叹无力了。她学着别人一样查看自己的通讯器，果然发现学校将房间号发过来了，g区76幢44层14室，挺有特色的号码。眼看大家陆续离开，伊兰也边走边找自己的宿舍楼，心里想着学校这么大，等安顿下来后一定要打听打听平日的出行方式。 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宿舍，用通讯器在房间门把处刷了一下后，房门自动打开，伊兰迫不及待地进去四下检视了一番，这是一个单人套间，有卧室、客厅、洗漱间和厨房。虽然面积不大，家具也简单，但很干净，最惊喜的是还配备了一个基础版的家政机器人。 伊兰把背包里的衣服挂到衣橱里，路上带来的营养剂放到厨房里，她还可耻地把航空舰上没吃完的免费营养剂都打包回来了。算下来，即使四五天不做饭都没有问题。厨房非常小，空荡荡的，但伊兰非常满意，她一开始以为宿舍里只有床呢，没想到自已还能独门独户。 简单洗漱了一番，伊兰点开通讯器仔细阅读学校的邮件。三天后开始为期一月的新生军训，地点在图朵卫二的驻军基地，图朵卫二也是图朵主星的附属星，据说地理气候条件比较恶劣，有军队驻扎，负责拱卫行政星。每个新生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军训，军训成绩不合格则要在毕业前完成补训，否则不予毕业。 伊兰不由重视起来，星网上图朵大学论坛已经有新生在开始打听往届军训内容了，回复不多，可能老生都还顾不上搭理这茬。少量的回复中有幸灾乐祸型的，“去吧去吧，好玩着呢。”或是好心鼓励型的，“妹妹放心，每个人都可以通过的。”都没透露什么实在内容，伊兰快速浏览了一下，也不去白瞎纠结了，到时候见招拆招就是了。 另外一封重要的邮件来自学校z区餐厅，希望伊兰在正式开课后就开始工作，上班时间固定在星期一到星期五的下午五点至七点，另外特地注明餐厅位置在z区，如果离伊兰的住处远的话，建议她务必自备交通工具。伊兰赶紧打开地图一查，心就凉了半截，这不是一点点远，而是很远很远好吗。原本她还寄望校内班车网络能发达些，上下学就搭班车得了，现在看样子有点玄。班车倒是对学生免费服务，可问题是班次不多，而且下午五点就结束了。难道真要她买悬浮车？她完全没预算过啊。 大概学生就没有不买悬浮车的，毕竟校园太大了，走哪哪远。在学校论坛的迎新页面上就有一家学生专用悬浮车商店，进去一看，各种款式档次的车型应有尽有，伊兰看了一眼自己的账户余额，咬咬牙，定下了一辆行驶里程较少的二手车，车型属于经典成熟版的，比基础版的新车价格低一点，而性能要更好一点。付款后，约定明天去取车并考驾照，商店提供新手免费培训。 做好这件事，伊兰都不忍心查看自己的最新余额了。默默地叹了口气，她决定试试和阿悠的星际联络通道。还好，她很顺利地调取了阿悠的种植系统数据，显示农庄的作物一切良好，并且再过两个月土蘋就可以采收了，这意味着又有一笔收入。伊兰不禁捂脸，她现在是靠机器人养活了。尽管现实是如此令人难过，她仍然庆幸不已，只要农庄经营顺利，她就能熬过这七年。 其他的邮件分别是来自农业系的课表安排和一些学生组织的募新活动。军训结束后休整两天就正式上课，课程全部安排在上午，下午是自由时间，学生可以完成作业或者参加各种训练和科研活动。伊兰草草看过一遍，决定开学后看情况再考虑下午是否出去再找份工作。一天忙碌下来，她累极了，吃过营养剂后早早就上床睡去。 第二天一早，简单梳洗后吃过两管营养剂，伊兰就出门了。她所在的44层有30间，不过这时候都静悄悄地房门紧闭，看来伊兰是早起的。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伊兰注意到负一至负五层是车库，画着悬浮车的标志，而一楼除了大厅外还有很多房间，有器械训练室、机器人管理的便利店、学生活动室等，除了便利店，其他房间都需要向大楼智能系统预约后使用，甚至学生还可以租借大厅举办活动。昨天伊兰尽顾着找房间，一时都没注意这些。 走出大楼，离校车站还是有些距离的。大概真的很早，一路上都没碰上多少人。又等了好一会，才有第一班校车开来。悬浮车店在a区，a区相当于学校的行政管理区，所有的学生团体也都把办公室设在那里。从伊兰的g区到a区，花了一个半小时，到z区只有更远，看来没有悬浮车是万万不方便的。伊兰到了店里后，就有机器人店员迎上来客气地说道： “您好，亲爱的顾客，机器人p3很高兴为您服务，请出示您的身份编号，确认您所需的服务种类。” 伊兰刷了自己的通讯器，心里想着这年头，黑户肯定没活路。 “佟伊兰女士，谢谢您的惠顾，您购买的悬浮车已经停在一号训练模拟室，请走这边。” 到一号模拟室，一辆暗黄色悬浮车停在正中央，伊兰强忍着要上前摸一下的冲动，听机器人p3介绍，它先给伊兰传过来一份悬浮车的使用指南和相关交通规则，确认伊兰已经了解，然后播放驾驶视频。伊兰上车，按着p3的指示将车子切到模拟状态，跟着视频按了几个按钮，其实很简单，跟傻瓜机似的，只需选择速度、输入目的地，按启动就开始了。随后p3说道： “佟伊兰女士，恭喜您已完成新手培训课程，获得悬浮车驾驶资格。根据悬浮车交易规则，您的车辆在出店前须进行使用者身份绑定，请确认使用者的身份编号。”伊兰只好又刷了一遍通讯器。 “佟伊兰女士，您的车辆已绑定，现在您可以驾驶。本次服务已结束，请将您的车辆切换至正常驾驶状态，输入您的目的地，从模拟室出口驶至训练场，您可以在训练场免费行驶三圈，然后请您沿训练场出口离开，祝您一路顺风。” 伊兰看着p3，实在无法想到这就结束了，没人陪着她先试驾一程？哪怕来个机器人陪驾也好呀。她硬着头皮，绷紧了神经，飞了三圈，后来发现没她什么事，她就是一坐在车里的摆设。悬浮车有智能路线选择和行车避让功能，完全不用她操心，她除了欣赏沿路风光，甚至还可以打个盹休息一下。虽然钱花出去真心疼，但却是挺值的。有了车，以后去哪都方便。伊兰一路美滋滋地，中途还改变了了路线，到处瞎逛了一通。 回到楼里，还是没碰上什么人，估计这会儿新生都出去了。她随便吸完营养剂，因为心情好的关系，她就开始盘算收支情况，看看是否要置办些做饭家什，毕竟营养剂也要花钱，自己做饭虽然贵，但吃着舒服。在网上留连一会后，激荡兴奋的心情渐渐平复，理智又回来了。算了，食材这么贵的星际运输费，还是先吃一段时间的营养剂看看再说吧。 其后两天伊兰一直泡在学校论坛上，争取多了解情况。中间又出去了一趟，开着她的宝贝悬浮车到处溜达。回来的时候，她终于遇到了她的对门邻居。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萝莉，长相甜美，一看就是热情开朗的样子。小萝莉正要出门，看见伊兰，就带着笑容叫了一声：“学姐，你好。” 伊兰也转身笑道：“你好。” “我是资源发展系新生，名叫龙薇儿。”女孩礼貌地伸手。 “我是农业系新生，佟伊兰。”伊兰注意到女孩楞了一下，但她当做没看见，也礼貌地回握了女孩的手。真是一个有教养的好孩子，龙薇儿很快掩去讶色，甜甜地说道：“佟学姐，我有事出去，回头见。” 伊兰笑笑，开门进去后，笑容就有点挂不住了，年纪大的学生真尴尬啊。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龙薇儿对她的印象可不错，觉着这个姐姐朴素沉稳，气质温和。 军训出发那天早上，伊兰在电梯里又遇到了龙薇儿，她笑着招手：“佟姐快来，电梯要走了。”还热情地帮伊兰介绍其他人，大家也都挺友好地打招呼。伊兰话不多，站一旁笑眯眯地听着大家兴奋地议论即将到来的军训，心里却是紧张多过期待。 005 跳海去军训 图朵卫二的迦南基地掩映在苍茫深林中，此次军训的新生共计六万人，将会分驻两地。一半在山南营地，一半在山北营地。军训采用向下扣分制，每个新生起点都是一百分，在执行任务中达不到标准要求的就按规定扣分，军训结束分数在50分以上为合格，否则就判为不合格。 伊兰快速吸溜着营养剂，腾出一只手在黑色背包里拎出一件作战连体服，这时休息舱的显示屏上已经结束了对军训制度的介绍，开始了作战连体服的穿戴演示。这衣服防水防火防利器，还自动调温，人手一件，军训期间必须全天候穿着。伊兰顾不上去纠结睡觉脱不脱的问题，按着视频的要求将自己的外套快速脱下，换上连体服，然后把外套装进自动压缩袋中，扔到背包里。 “图朵大学的新生请注意，军训考核从此刻开始。迦南基地网已覆盖各位通讯器，请随时接收指令。最后，希望明年不会见到各位。”休息舱内的合成男声话音刚落，伊兰的通讯器就传来了提示音，她低头一看，抓起背包就急速奔出。 指令上显示：三分钟内找到四号甲板的十号舷窗集合。感谢她上辈子胆小怕死的绵软性格，她习惯上坐公交车就找安全锤，上飞机就找逃生门，所以她居然在刚刚按要求检视背包物品的时候没有错过紧接下来的战舰介绍。那张立体图在显示屏上只被讲解了几十秒。不过很快她就不敢确定了，一直跑在她前面的几个人居然在通道口各奔东西了，那可是和她的休息舱挨一片儿的同学。无奈人人都在快速奔跑，她也没法拖个人问，加上也不敢，新生在战舰内禁止交头接耳，禁止喧哗。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按自己想的路线前进，这么多人方向都不同，休息舱在一起不一定表示同一个集合地。 等她喘着气憋红了脸地找到十号舷窗位置，目测已经站了二十几个学生，面对面分成两列，人人都是黑色紧身作战服加上黑色背包，一个军人在队列上首笔直站立着，神情阴郁，脸是黑着的。伊兰在人少的那个队列末尾站好，快速打量了对面的学生一眼，有男有女，有几个胸口剧烈起伏，象她一样还喘粗气的。倒没有人对她露出明显的同情神色，让她心里宽慰了不少，这就说明她没有迟到。 又等来了几个人，军人严肃地开口说道：“十号舷窗位置共三十人集合，有两人超过规定时间。”他顿了一下，伊兰刚庆幸地想着：不是我，就听他继续说道，“战舰目前位于营地附近的水域上方，你们的任务是：跳下去，找到自己的营地。注意在途中接受进一步指令。” 紧接着他示意排在最前面的一个男生：“你，出列，向前一步。”随着话音，舷窗打开了，露出了白白的天空。 “跳！”男生犹豫着，转头看向军人。那军人竟然飞起腿，二话不说地踹向男生的屁股。只听到“啊－－－”就没有然后了。 军人面无表情地看向第二个男生：“你，上前，跳。”这个男生倒是干脆，直接往下跳了。这个没有发出惊叫，让伊兰觉得惊恐跳动的心脏稍许落在实处，尽管如此，她手脚都在微微发颤。 有个女生在轮到时哭丧着哀求：“长官，我不会游泳。”那军人神色不动，严厉地说道：“你自己挑，还是我扔你下去？”女孩可能被吓惨了，居然一回头自己跳下去了。那声尖利的“啊－－－”简直要刺穿所有人的耳朵。 伊兰慌乱地想到她也不会游泳。她上辈子只能在泳池的浅水区扎个猛子漂一会，等换气的时候必须站起来，而更不幸的是她这辈子都没机会游过。然后又胡思乱想，这是军训呢，最多死整学生，不会真的整死吧。军训开始时可没说生死不论，这时代人的生命是非常珍贵的。看着前面的学生一个个往下跳，马上就要轮到她了，她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诡异地产生了一个想法：背包里应该有降落伞吧。虽然她没看到，但应该会有吧。 全身僵直地听到“跳！”的命令，她啥也不想，闭着眼睛，直接把自己栽出去了，耳边似乎听到尖叫声。时间无限缓慢，思维却无限清晰，她第一反应就是刚才的尖叫真难听，她丢了大脸了，比那些年龄小的学生还不如。接着想降落伞该打开了吧，可她不敢睁眼看，只是觉得在急速俯冲，心脏马上就要破开胸膛，她最后的想法是祈求赶快停下来，不管落在哪，让她早死早超生吧。 上天没有错过倾听她心底的呐喊，让她突破了水面。毫无章法地扑腾了好几下后，听到远处似乎传来声音：“别慌了，这水是不会沉的。”伊兰茫然片刻，然后醒过神来，发觉真的不会沉下去，她试了下，无论什么动作都不沉，相反，要把自己的身体整个浸没在水中还挺困难。这不是死海吧，伊兰差点就想埋头喝口水尝尝了。等她想起来要谢谢刚刚提醒她的人，早就认不清哪个了。还是有好心人的，伊兰感觉挺暖心。 头上是战舰，从水面上这么看，其实也不觉得很高，不断有人在远处落下来。伊兰收到了最新指示，大意是说下午四点前找到自己的宿舍床位，然后可以休整两小时再吃晚饭，找不到的人没饭吃。望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大陆，伊兰只好卖力地往前游。 一开始大家还散得比较开，因为大方向相同，人群就慢慢聚拢了。一路上，不停地有人从后面超过伊兰。伊兰只会用双手向后刨，配合着两腿往后蹬，这是她依着身体的本能瞎琢磨出来的，姿势难看，速度又慢，还费力。沿途倒是欣赏到了眼花缭乱的各种泳姿。不仅有变着花样游的，还有人踩水的。 游过半程后，大家都纷纷拿出营养剂补充体力。伊兰看到有个学生两脚相互一点，一扭腰就可以仰面躺在水面上，然后把背包抱在胸前，掏出营养剂悠哉悠哉地吃，脚上打着水还能继续前进。她羡慕地看着人家，象个狗熊一样笨拙地翻了个身，学着人家的样子拿出营养剂吃。不翻身不行啊，背包防水没错，打开就进水了。她边吃边无奈地看到好多人从身边游过，还听到一两声暗暗的嗤笑。谁让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吃呢，碍人路了，一群人都得绕过她。吃完，再接着游，游到后面，只剩下机械的动作了。她尽力地跟着，就怕一旦泄了气，就再也跟不上。 当她扑倒在沙滩上时，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了。半边身体在水里，半边在岸上，象一条濒临脱水的鱼，只是无意识地张嘴喘气。眼角的余光瞄到有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伊兰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军训不合格就拿不到毕业文凭，拿不到毕业文凭就不能租大农庄，租不到大农庄就迟早饿死。这样想到第三遍，她才竭力站起来。迈开步子，那几乎就是行尸走肉的感觉。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她走完了剩下的路程。 双眼迷离地看了一下房间号，确认没错，推开房门，里面六张高低床，有人或坐或躺，只剩下靠墙角的高低床上铺还空着。伊兰径直走过去，嗯，床铺编号是她的，她忍不住心中咆哮：“这该死的高低铺。”不过，此时的她已经疲惫至极，失去对身体的自主控制了，她以为只是心中抱怨，却是嘟囔出来了，而且大家都很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所以大家都听见了。 其余十一个人本来在休息，就这样被她惊动了，全程围观她跌跌撞撞冲进来，又笨手笨脚爬上床。她随手扯下背包，拉过一条被子，把自己裹住，就面向墙壁睡去。可怜她的下铺，本来在床上靠坐着，看到她颤巍巍的动作后一动不敢动，最后还一脸便秘样地瞪着她垂落下来的一缕半湿长发。 “同学，同学，醒醒，醒醒，你没事吧，没事吧。”伊兰在睡梦中感觉有人使劲拍着她的肩膀，她恼怒地想着什么闹钟设置成了这样烦人的复读机模式，还给不给人活了，然后一个激灵醒过来，想起这是在军训，赶忙转过头，睁眼看到了一张五官精致的脸，清丽羞怯的容颜上带着很真挚的关切。 伊兰揉揉迷糊的眼睛，拥被坐起来，抬手掩着嘴唇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感觉好点了，才对着女生摆开了一个最友好的笑容：“谢谢，我没事。”说完顺势看了一眼房间，就惊住了。六张高低床，两面墙各三张面对面，问题是男男女女都有，还只有五个女生，除了她自己和站在她床前的漂亮女孩，还有两个在对面下铺坐着，另外一个坐在隔壁的下铺。那些男生也是两两坐在下铺，这时候只有她盘腿坐在上铺。 她一时反应不及，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她找错地方了。反射性地瞄了一眼房门，蹙紧眉头，又低头查看自己的通讯器上的指令。女孩显然会错了意思，以为伊兰责怪自己吵醒她，连忙解释道：“同学，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所以……” “没事没事，真的谢谢你叫醒我。不然真的睡过头了。”伊兰连声道谢，赶紧顺着爬梯下了床，女孩微微一笑，挨着另外一个女生坐下了。伊兰看看自己的下铺，没有人坐，隔壁却挤着三个男生。她犹豫了一下，走到女孩身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能坐你旁边吗？”女孩友善地朝旁边挪了挪，伊兰坐下后，一时居然没人说话。 “嘀嘀”、“嘟”、“咚哩个咚”……各式各样的提示音想起来，众人纷纷低头看向通讯器。“下午六点在餐厅准时晚饭，每人三支营养剂。明天早上五点营地广场集体训练，迟到者罚跑十圈。每个宿舍十二人为一个小队，选出队长一名，军训期间以小队为单位活动。”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谁提议先吃饭，饭后再来选队长，于是一伙人自觉排队去餐厅，伊兰跟在队伍里，倒是松了口气，有队长就好，小队活动更好，她只要照吩咐做事，争取50分以上合格就行。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是白长了岁数，体能要比这些少男少女差多了，还是听话做事就好。 餐厅的营养剂没啥味道，伊兰几乎吃不完，但还是硬撑下去了，她不确定吃剩下会不会扣分。 回到宿舍，大家开始讨论选队长的事，先每个人自我介绍，交换联络号。 “李天翔，十六岁，地质勘探系。”一个男生说道。 “罗浅浅，十六岁，星际语言系。”是个娇小的女生。 “方文嘉，十七岁，人类学系。”这是一个气质很干净很舒服的女生。 “迟璇，十七岁，医学系。”就是叫伊兰起床的那个漂亮女孩。 “东方芸，十七岁，舰艇指挥系。”伊兰张大了眼睛，瞪着坐在迟璇旁边的女生，这个专业女生是非常少的，不过她似乎完全无视大家的特别注目。 “佟伊兰，二十岁，农业系。”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她，伊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多关照。”说完，自己都羞愧了，虽然只是习惯性的一句客气话，但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请这群十六七的少年们担待她这个大龄青年，她实在尴尬。 “咳，乔伊，十七岁，舰艇指挥系。”这是个深目高鼻的英俊少年，说来也巧，他们小队居然有两个同专业的学生，还是听上去那么拽的专业。 “霍斯北，十七岁，机甲设计系。”他是伊兰的下铺，看上去很冷峻。 …… 一圈介绍完毕，乔伊自愿担任队长，大家略微洗漱后，各自上床休息。霍斯北不知是出于嫌弃还是绅士风度，在伊兰爬上铺的时候离得远远的。伊兰假装没看见，自顾自蒙头睡觉。她完全照顾不上少年人的别扭心态，这一天实在太累了，面向里睡着前，她模模糊糊地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有打呼噜的恶习，听说有些人在疲惫或者睡觉姿势难受的情况下会不自觉地打呼噜，她不确定啊。 006 紧急集合 伊兰被通讯器的振动惊醒，她将闹钟设置在四点半，每个宿舍分男女两个公用洗漱间，她怕起晚了和人挤。轻手轻脚地挪下地，在洗漱间里打开属于自己的喷雾器，对着脸糊了一通，又换到漱口档，朝口腔喷了一通。将睡得乱糟糟的长发盘起，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大房间依旧静悄悄的，大家在沉睡，她一时没地方可去，只好傻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伊兰是美的，至少可以称得上秀丽。在农庄的时候日子过得清苦却安宁，日日与忠诚的机器人阿悠相伴，少有外界纷扰，她的眉间消了郁气，心性逐渐坚强从容，面部表情舒展很多，只不过她一个人独处，很少有笑容。上了学后，知道自己再免不了要接触旁人，受那前世的记忆作祟，人情世故方面无师自通，总是下意识地见人就带出三分笑，别人看着眉目可亲。 可伊兰却不太关注自己的长相，因为照镜子时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感觉自己也曾历经一生，合该满怀沧桑，如今过得也十分困窘，而面貌上却如此明媚动人，瞧着镜中的自己就有些违和。 其实时日愈久，上辈子的经历也愈遥远，细节更是渐次模糊，所有的记忆最终都只沉淀出美好两个字。只不过印象中那已然过去的一生越是美好，反衬出这尚在努力奋斗的一生越是艰辛寂寞，至少现阶段看起来如此。尤其在家人亲缘方面，两世对比，实在相差甚远。她纵然平静接受现状，却仍放不开执念。她其实过得不好吧，才会在花朵般的年纪失去了揽镜自照的兴致。 叹了口气，生命确实神奇，如果记忆可以格式化，她倒是宁愿在拥有前世记忆时选择初始格式化模式即刻抹除，而不要在拥有后进行内存清理模式，随着时光流逝不由自主地从清晰到淡忘。因为怀念总是让人感伤。心理年龄大，既不容易合群，自己也鄙薄自己在装嫩，而实际从生理年龄上看自己就是这么嫩，怎一个愁字了得。 伊兰甩甩头，为了阻止无事可做的自己再胡思乱想开去，她准备再洗漱一遍打发时间。刚喷了一脸水雾，就听到三短一长的警报声。 “该死的。”伊兰脸色一变，不管身在哪处时空，考验人的手段总是一样经典。她来不及多想，返身入屋，挨个叫唤：“同学，起床，起床。”女生都在上铺，她伸长手臂去推人家，男生的话就拍人家床沿。 “嗯……”恼怒的鼻音，这个一听就有起床气。伊兰可顾不上理会，直接一通狂拍，然后换下一个。 “谁啊？”要命的罗浅浅，还迷糊着呢，居然问谁，而不是问怎么了。伊兰扯着她的被子叫唤：“集合啦，集合啦。”人在着急的时候总是像复读机一样用同一个音调说同一句话。 转到自己下铺的时候，刚拍了两下，霍斯北就腾地坐起来了。黑暗中，伊兰高亢的音调刚开了个头，就只好吞进去，讪讪地下了八度：“起……啦。” “怎么回事？”另一头传来问话，听上去象是乔伊的声音，看来这位彻底清醒过来了。 “c级警报，紧急训练集合。”伊兰回答道。 “嗵”一声，伊兰扭头一看，似乎是唯一睡上铺的那个男生，叫杰克来着，他直接跳下，奔门口跑。 “哎，别急，才响第一遍，还有四分钟，可以洗个脸。”伊兰只觉得自己从复读机变身成唐僧了，特有一种喊人下雨收衣服的代入感。不过人那反应真没话说，根本不顿一下，直接从正门转到洗漱间的侧门，下一刻，男生洗漱间的紧急感应照明灯就亮起来了，从虚掩的门缝中隐隐透进房间，这下就象被按了个启动键，所有人立刻都动起来了。 “能否请你让一下？”清清冷冷的声音礼貌而疏离。伊兰脸一红，她刚才一直挡在霍斯北的床边，人家没法起身。“真不好意思。”她赶紧挪开，守到房门口等着，想起一件事，马上又开口：“大家别忘了叠被子啊。”她发誓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唐僧过。 “啊，我已经下来了。”又是罗浅浅，急得声音都变调了。伊兰作为女生，很能体会大部分女生对上铺的怨念。更何况，无论洗漱简化到了多少秒，女生总是可以多用那么几秒的，伊兰自己就在今天早上差点洗了两遍脸，虽然是为了打发时间，但对洗两遍脸这件事本身她没觉得怪异，她完全能接受。所以她看罗浅浅慌乱的样子很是心软，连忙安慰：“没事，你先去洗脸，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叠。” 其实真没什么可介意的，所有人都不允许带私人物品，基地发给每人的背包都统一放在一处。每张床上就一条同款式的被子，因为作战服时刻穿在身上，所以还不是贴身盖着的，就一个装点门面的形式。伊兰也不是热情的人，她只是看着罗浅浅不忍心。 “哎，谢谢，谢谢。”罗浅浅的声音欢快起来。 “佟……”迟璇正要推开洗漱间，这么一下就迟疑着回头了。伊兰明白过来，忙道：“快去，我也帮你叠。” “谢谢。”她二人急忙往洗漱间冲。 伊兰噌噌地爬上去，三下两下叠好了一床，发现隔壁的方文嘉也叠好了自己的被子，堪堪爬下来，她的动作太优雅，让伊兰忍不住着急，只好低声说道：“大概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洗漱。” “好的。”方文嘉细声细气，却没有慌张。 等伊兰又爬上床叠第二条被子的时候，有些男生从洗漱间出来了，伊兰抓着机会又叫了一声：“叠被子啊。” 有人怪叫一声，又扑回床铺，整个房间一片混乱。伊兰踩着爬梯正要下来，听到一声“谢谢。”她有点傻，是洗漱回来的东方芸。 “额，我……可能爬错床了……吧。”一句话被她说得一波三折，不经别人的同意就帮人整理，可是不太礼貌，赶紧解释道，“我是帮迟璇叠被子。”解释了，感觉更糟。 “我来。”东方芸利落地爬到隔壁迟璇床上，一边叠一边问，“还有谁？”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伊兰就发现了东方芸是个面冷心热的爽利女孩。 “还有我。”有个男生插话混说。 “去。”有人笑骂。 等方文嘉从洗漱间里出来，第二遍警报声响起。在队长乔伊的带领下，一伙人朝营地广场发力狂奔。灯光大亮的广场上被分出了很多小区域，10个小队为一区，由一个士官统带。伊兰等人在自己位置站定的时候，广场上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位置有人，有些区块的士官孤零零地站着，连一个学生都没有。伊兰那区的士官脸上也是阴沉沉的，但至少看上去好得多。 第三遍警报声结束，还有人不断飞奔过来，当然越急越乱，整队人走错位置，硬着头皮顶着两边士官吃人的目光重新站位的也有。广场上鸦雀无声，气氛压抑。 终于有一名士官站出来讲话：“今天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天，我相信这句话对你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适用。在紧急训练警报声结束前没有到达自己指定位置的人沿着广场跑十圈。所有个人卫生不达标的人跑五圈。两项惩罚措施实行累加。”他有意停顿了一下，话音中带着一股调侃，“现在，我有义务解释一下个人卫生不达标是什么情况。”他手中操作了一下，广场上的一面大显示屏亮起来，出现了很多小方格，竟然都是学生宿舍房间内部的情况。 “放心，我们不会监控你们在宿舍内的作息生活，因为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出现的画面是此刻各位房间的真实场景，只是作为一项证据，体现公平惩罚，保留到各位军训结束，扣分申诉阶段完成后即销毁。”所有人听得拔凉拔凉的，居然还要扣分。 “编号a1204小队，请看他们的房间。”其中一个小方格被放大铺满屏，伊兰只能用这四个字评价：不忍直视。所有床铺的被子都是卷的，各种形状都有，有两个上铺的被子居然搭在床边一路垂了下来。其实真的走进房间，效果也不至于这么凄惨，但在几万人的广场上，被巨大的屏幕这么特地一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震撼人心了。床架子上的使用者编号也非常清晰，基地方保留了最后一丝人性，没把人头像一并暴露，要说在编号旁拉个人头像，技术上完全能到位。 那个士官又充满恶趣味地拉出了几个房间，强迫所有人欣赏了一回，话音一转道：“当然，也有个人卫生达标的小队，这点，应该让你们足够欣慰，说明榜样离你们并不遥远。这是编号a0034小队。”a0034，不是他们的编号，伊兰定睛一看，果然很齐整，要命的是手法还统一，这是一个人干出的活还是恰巧兄弟姐妹组队啊。 “唔，勉强达标的也有。编号a1836的小队。”这是伊兰熟悉的编号，他们的房间整体还是很干净，除了被子的叠法不够一致之外，其他都还好。只是所有的床铺都给了特写，这感觉和黑灯瞎火中帮人叠被子完全不一样，后者只不过互帮互助完成任务，前者却像被几万个评委打分，真的是众目睽睽无所遁形。伊兰一边脸红着，一边万分同情前面那几个被拉出来示众的不合格小队，这心理阴影得多重啊。 在吃完早餐原地暂歇的空档，罗浅浅特地挨到伊兰旁边，真诚地感谢道：“佟……同学”，伊兰听着别扭，赶紧说：“叫我伊兰就好。” “哎，伊兰，真的谢谢你啊，要不然我现在就和他们一样还在跑步，好惨呐，十五圈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早餐。”其他人也跟着道谢。伊兰客气地表示大家是一个团队，也请大家原谅她早上不得已的莽撞行为。大家想起早上的一室混乱，又好笑又庆幸。 007 猪队友 伊兰等人没有高兴多久，立马不给喘口气地就进入到了被狠狠操练的悲惨时光。 按士官的话说，军训训练的是个人强健的体能、坚韧的意志、和队友之间的互助友爱精神。前两条没问题，怎么狠怎么来，怎么挑战人体承受极限就怎么练，咬牙撑下来坚持完成训练目标的都算过。第三条本意也是好的，落实下来就挺折磨人，具体来说折磨所有队员且重点折磨队长。 针对这条，扣分制度规定，如果军训结束后小队中有一人不合格，则队长扣三十分，其他队员扣二十分。听上去离扣满五十分还有点距离，但架不住零零总总的扣分项目多，一个小队要有这么一个人拖累着，实在不经扣。而且变态的是队长一经选出，不得以任何理由卸任，否则直接没分。更加变态的是万一队长不合格，小队其他成员一律不合格。这扣分制度相当于实行了整队的绑定，简直就是*裸的连坐，而且事先完全没有提醒过。 据说有个别胆大的学生就组队方式提出了疑问，士官们给出的答案是系统随机组队，这个没办法，成长过程中总会遇到各样人各种事，不可能件件对自己绝对有利，要学会解决问题而不是抱怨天意。再说队长确确实实是大家伙儿自个选的，所以相互必须要有担当。别让队长灰心丧气撂挑子，那就等于给自己下绊子。这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说出来，于是大家就安静了，理确是这个理。 那句精典永流传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伊兰觉得，诠释的就是可怜的乔伊队长此刻逡巡在她自己、罗浅浅和方文嘉身上的眼神。为什么没有东方芸和迟璇？因为东方芸很强，体能比普通男生还要好。迟璇看着美丽又柔弱，却出乎意料地不掉队，更可贵的是从不叫苦叫累。那为什么拖后腿的是她们仨呢？主要是罗浅浅有点小娇气，方文嘉秉持优雅至上，而她资质太普通。 她们仨还是有区别的，从乔伊盯着谁看的时间多就知道，罗浅浅能把得住大方向，乔伊一催促，她能努力压榨潜能跟上大部队；方文嘉分得清轻重，真落后多了，不用人催，她自己就撇开从容的步态撒大丫子跑了，这两人都有余力。只有伊兰，从头至尾一脸坚毅不放弃，但压阵的总是她，要说她在农庄的时候每天也坚持走一圈，可和军训真不可同日而语。她是真努力，也是真不行。 野外负重训练50公里后，天已经墨墨黑。伊兰几乎是被东方芸和迟璇搀扶进餐厅的。正常的饭点早过了，因为她，全队放慢了速度。还好，基地对学生不是太苛刻，只要完成了训练项目，多晚都管饭。伊兰苍白着脸，凭着仅剩的一丝意志力维持着坐姿，连抬手拿营养剂的力气都没有。罗浅浅看她不动，拿起营养剂递到她手里，伊兰扯出一抹笑容，吃得极慢，她连谢谢都说不动了。 今天他们小队轮到使用营养舱按摩的机会。伊兰以前只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见识。把连体服和内衣分别扔进指定洗衣机，伊兰躺进去，舱盖自动闭合，营养液浸没全身，微微地震动。四十分钟后，伊兰被结束提示音叫醒时，觉得手脚又有力气了，呼吸也顺畅了。这真是个好东西，伊兰羡慕地摸着营养舱外壳，要是天天能泡，再苦的训练她都不怕。可惜舱位不够，大家只能轮流使用。 后面几天更加糟糕。对伊兰来说，每天都在进行铁人十项运动，回去还没有营养舱帮助恢复体力。她感觉越来越机械化。该吃的时候，吃不下也要努力往嘴里塞进去，该训练的时候喘着粗气也要咬紧最后第二名，她几乎整天不说话，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训练上。乔伊很照顾她，能搭把手的地方绝对安排人陪在她左右。所幸她坚持下来了。 就在大家适应训练节奏时，新任务来了。每个小队，带上配备的物品装备，从现在的山南营地出发，按照各自的指定路线穿越山林，时限最多二十天，到达山北营地，在那儿最终休整返校。完不成任务的小队直接判为不合格。唯一可安心的是这片区域专供学生军训用，所以沿路不会有危险的野兽伤人。 等乔伊带着大家领回配备物资，所有人都傻眼了。每个小队配备了一顶简易的便携式洗漱营帐，由队长携带。每人的背包中只有一把匕首、一个定位仪、一个睡袋、一根绳子、一瓶外伤修复液，其余就是浓缩营养剂。一般成年人每餐用两到三支营养剂，可以挑着口味来，浓缩营养剂的话每餐一支就差不多了，口味就没得选择。基地发给学生每人50支，按一日三餐算，只能坚持到第17天就没了，看来基地并不希望学生拖拖拉拉地用足20天。 背包鼓鼓囊囊的，实际东西并不多。最后享受了一次营养舱的福利，伊兰他们休息一晚后，在天色蒙蒙亮时朝着山北营地的方向出发了。 每个小队指定的行走路线不同，不多久伊兰他们附近就没有其他小队的身影了。一行人走在树林里，脚踩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伊兰感觉很享受，比起前几天暗无天日的训练，这样的体能消耗她完全能承受。该走什么路也不用她操心，乔伊和男生们都商量着办了。乔伊是个有责任心的好队长，他让女生走中间，男生前后护着。晚上睡觉排班守夜伊兰也没问题，乔伊和她排一组，共六组，每组一个半小时，大家都自觉轮换。 按这个速度走下来，只要他们不迷路，估计就不用担心营养剂不够的问题。大家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没有像刚走进森林那会儿还有点紧张。每天晚上露营的时候她还会和迟璇她们在附近溜达，欣赏野景，吐槽一下营养剂一成不变的口味什么的。 第七天的中午，他们遇到了一条河。 实际上算不上河，顶多是一条比较宽阔的山涧溪流。就是有点坡度，水流很急，目测水深过膝，河底的大石头小石头被冲刷得圆溜溜的。乔伊领着勘探系的李天翔沿着上下游走了一段，选了一个稍微平坦的位置，准备趟过去。 有人提议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要不，队长，我们先吃午饭再过河吧，吃饱有力气。”乔伊同意了，大家就地坐下来吃了营养剂，又休息了一会才起身。罗浅浅还探手伸进水里，玩耍了一会。大家手拉着手，李天翔第一个，乔伊排第二，东方芸第三，然后就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这样拉着。 脚底下的石块很光滑，伊兰紧跟着前面的男生，走得非常小心。队伍前头的三四个人已经上岸了，伊兰排在第七位，还有几步路也要上岸了。这时听到“啊”的一声惊呼，伊兰扭头一看，是方文嘉滑了一下，问题是方文嘉前后都牵着别人的手，一个叫林钰，一个叫姬芮，两个男生条件反射般地使劲想把方文嘉拉起来，一只手用力，另一只手就没法掌控好，林钰另一边还拉着伊兰呢，姬芮拉的是迟璇，这下就像打翻了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一串。 林钰不错，虽然事出突然没有拉起方文嘉，但在他也滑进水里时当机立断松开伊兰的手。伊兰这头还好，靠岸比较近，只差了几个身位，晃了几下坐进水里，被岸上的人一个接一个拉起了。 苦的是队伍尾部的几人。还在河中央呢，两边都没有着力点，滑一个就全进水里去了。伊兰手脚并用爬上岸后，拨开贴在额前的湿发，抬头赶紧看河里，方文嘉已经被仰面冲出一段，可能她一开始两只手都被人拉着，反而没法使力，任着水流冲下去。林钰摔在水里，一手死命拉着方文嘉，另一手在水底乱抓，想扣住水底的石块借力，但徒劳无功。姬芮最惨，被方文嘉带着滑倒后，发现后面的迟璇也被他拖倒，他一边不敢放开方文嘉，另一边反手抵住迟璇，试图阻止迟璇的冲势。结果自己被冲得更快。 霍斯北排在队伍最末尾。这时，他整个人都侧扑在水里，脚尖抵在小石块缝隙中，左手巴在水底撑着，右手恰巧抓住了迟璇的背包。迟璇却是面朝下摔倒的，措手不及下接连呛了好几口水，手脚一阵扑腾，结果霍斯北没扯住她人，把她的背包倒扯下来了，迟璇被一路往下冲。 这水位高度游泳是游不起来的，水流却是越往下越急，没借力的地方身体根本稳不住。霍斯北反应很迅速，见状立刻松开背包，撑着的左手一使劲，整个人任由水流快速往下带，经过迟璇边上时，伸手一把搂住，两人又被水冲了一大段，霍斯北的脚不停地在水底碰触，才堪堪卡上一块大石头，阻了往下冲的势头。两人调整身体，慢慢稳住了。 008 结网去捞人 伊兰在岸上看得胆战心惊，一群人沿着河岸往下跑，方文嘉林钰姬芮他们被冲得更远。他们的前面是一大片开阔的浅滩，水声哗哗的，完全没有阻隔的大石头。李天翔急得大叫：“必须拦住他们，下面可能是瀑布。” 乔伊和另外两个男生纷纷跳进水里，想跑过去帮忙，但没有走几步就滑倒了，一屁股坐进水里。东方芸甩出一根绳子给最远的乔伊，李天翔眼疾手快，把刚下水就滑倒的杰克和商铮给拉住了，三人无奈上岸。 罗浅浅急急忙忙也翻出自己的绳子，问道：“能用绳子把文嘉他们拖起来吗？” “恐怕不行，距离远，绳子太软，扔过去就冲开了，他们很难抓住。”东方芸蹙紧眉头答道。 “用树枝，”伊兰指着旁边的一棵树道，“我们砍些树枝当拐杖，走在水里可以保持平衡。” “拐杖？”罗浅浅疑惑地看向伊兰。伊兰一囧，联盟估计没有拐杖一说，谁还用这个，腿断了可以再生接骨，方便得很。人老了不灵便了，出行就用悬浮车，再不然还可以扶着机器人。她顾不上解释，乔伊和杰克他们倒是明白了，找两棵树麻溜爬上去，拿出匕首，捡了粗细适中的树枝就砍断扔下来。李天翔和商铮守在树下，把树枝上的嫩丫和叶子全都削掉。 东方芸扭头看向河中，这时林钰抓着方文嘉的背包肩带，姬芮一手拖着方文嘉，一手似乎在水底攀住了什么东西，稍稍停顿了一下，可惜还是跟着水势磕磕绊绊往下冲。一路上，林钰和姬芮一直在努力用手脚扣抵住石缝，时而停顿一下，时而又往下冲，总是不能顺利稳住站起。另一处，迟璇背抵大石头坐在水中，霍斯北已经站起身来，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段绳子，看向方文嘉三人。 “你们别动，稳住，我们来拦住他们。”东方芸冲着霍斯北大喊。 伊兰急乱中想到了一个主意，翻出自己的背包，拿匕首把绳子割成好几段，又对罗浅浅说道：“把你的绳子也照样子割，割完给我。” 她头也不抬，手指翻飞地快速给各段绳子打结，完全没有任何技巧地打个死结把一段段绳子纵横连起来，只听东方芸问道：“还需要吗？” “要，再给我两根树枝。”伊兰简短回答，手中不停。罗浅浅赶忙把男生弄好的树枝捡两根过来。等男生那边弄好时，伊兰的简易渔网也结好了。两边两根树枝穿插在网孔里，网孔大得象脸盆，没办法，要再细密时间花得更多，只要能兜住人阻住他们的冲势就行。 “呆会儿，我们到他们下游，用这个拦住他们。”她把两边树枝分开往地上一插，指着展开的渔网对大家说。 乔伊点头，一群人在李天翔的带领下快速往下游跑。幸亏这片浅滩很长，超过方文嘉等人的位置后他们又远远跑了一段，估摸着差不多了在岸边找了一颗树，把绳子一头绕在树上绑紧，一头李天翔绑在身上，他拄着树枝先下水，站定后，乔伊一手扶着拉出来的安全绳，一手拄着树枝，往河中央走去。他和李天翔腰间还互绑着一根绳子，经过李天翔时，李天翔把渔网一头给他，两人站在水中，对着方文嘉三人冲下来的方向展开立起渔网。杰克和商铮也是如此，他们就在乔伊和李天翔的后面靠紧站着，以防三人的冲力太大，做个策应。 伊兰东方芸罗浅浅留在岸上紧张地盯着，还要不时分心看一下迟璇和霍斯北那边，他们可千万要稳住。粗陋的渔网到底还是把方文嘉他们及时兜住了，水中一堆人跌跌撞撞，终究都站稳了。伊兰等人松了一口气。等大家互相拉扯着上岸，又派人折回迟璇那处，还是老样子，绑着绳子接力，递给他们两人树枝拄着走，都安全上岸了。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女生这边迟璇还好，靠在东方芸身上坐着休息。方文嘉的情况很不好，吐出几口水后，直接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罗浅浅守在方文嘉身边，幽幽地看了一眼兀自流得欢快的河水，低声抱怨着：“看着挺美的呀，怎么就这样了呢？” 伊兰默默地把渔网拆开，割断的短绳一根根理好，分三份，一份放自己包中，另外两份给东方芸和罗浅浅，带着歉意说道：“断了。”东方芸摇摇头表示不要紧。 “伊兰，这次多亏你。”队长乔伊倚靠着树干休息，缓过神来开始表扬伊兰。 伊兰闻言一愣，赶紧谦虚道：“没什么。”她不过想了一个小点子，真正出力的是大家。 “伊兰，你懂野外探险？”杰克好奇地问道。 伊兰愕然，有点跟不上杰克的思路。 “我在探险家网站上看到过手工结网的教程。”杰克解释道。 伊兰摇头坦白道：“我不懂，刚刚乱弄的，”她讪笑一声，“很粗糙。” 正说话间，迟璇突然叫起来：“我的背包掉了。”大家一时面面相觑，隔不久方文嘉也哑声说道：“还有我的。”几个男生立即沿着下游找去，最终也没发现踪影。 “如果不介意的话，用我的吧。”霍斯北把自己的背包递给迟璇。林钰和姬芮也都把背包给方文嘉。乔伊皱着眉头看几人互相推让，开口说道：“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这次是我没有带好队。”李天翔也插了一句，满心懊恼：“都怪我，没有选好地方。”说完要把自己的背包递出去。方文嘉连忙说道：“都是我不好，我连累大家了。”一群人都在自我批评。 乔伊示意大家停下来，接着说道：“从哪里过河都会滑，庆幸的是我们都安全过来了。这事不说了，现在要紧的是要清点一下物质，我们每人还剩下三十支营养剂，丢了两个背包，算下来可供全队继续使用八天。现在我们走了近一半路程，所以营养剂应该不是问题，就是睡袋缺了两个。”他一时想不出办法，说不下去了，看着大家。 这时罗浅浅转头看向伊兰，眼睛扑闪扑闪的：“伊兰……”。 伊兰瞬间很大压力，无奈地说道：“别看我，我没办法。”说完，觉得不对，显得太无情了点，犹豫着说道，“要不……”，按道理她应该大方地说把自己的睡袋让出来，可实在说不出口，她不敢直接睡地上，话锋一转道：“我把睡袋割开吧，铺开就能睡两人了，我们可以不盖，反正衣服保温。” 霍斯北一听，把递给迟璇不要的背包收回来，拿出匕首就把睡袋嗤嗤割开了，然后放好匕首，还把背包塞回迟璇手里。 伊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神在迟璇和霍斯北的身上来回打转，不会吧，虽然她感觉这次军训是粗放了点，宿舍不分男女，但这样……也太粗放了吧。霍斯北感觉到伊兰的视线，微皱了眉头，瞥了她一眼，拿着睡袋看向一群男生问道：“谁和我一起睡？” 嘎，想错了，伊兰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然后听姬芮和林钰抢着说道：“我，我。”伊兰这下撑不住了，完全笑场。一群人全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伊兰好不容易硬是收住笑容，正色道：“你们继续，继续讨论。” 乔伊开口总结了一下：“我们男生分两个睡袋给迟璇和方文嘉，其余全部割开，大家正好一起睡宽敞点，同意吗？”男生表示都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倒是霍斯北，大家讨论的当口一直皱眉盯着伊兰，伊兰挺尴尬，小毛孩真不大方，不就刚刚想歪了点吗，至于老揪着吗。 009 我还没有漱口 一行人走到第十天上头，伊兰感觉有些不妙。前两天翻越了一座大山，可是通讯器上的线路图显示他们此时的位置离落水的那条河流的直线距离并没有相差多远，这说明他们离山北营地还有一半距离。他们的营养剂只能吃到第十五天，还有五天能顺利走完剩下的一半路程吗？ 偷眼观察队长乔伊和地形勘探员李天翔，都一脸认真地在走路，倒没有什么忧虑的表情，伊兰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尽管如此，一路上，伊兰还是下意识地四下观察植物，试图找到一些认识的食材。只是除了自家农庄上种过的几种蔬菜，她对植物的所有知识都来自星网的基础教育课程。植物学教程她也学过，因为和农业学密切相关，她还翻来覆去地看过好几遍，但再逼真的立体图示再详细的讲解都无法代替对实物的直接认识。 由于分心旁顾，她经常走走就不由自主地慢下来，在东方芸第三次收脚不住撞上她的时候，忍不住问她：“伊兰，怎么啦，累了吗？” “没有。”伊兰转头歉意地笑笑。 乔伊在队伍前头看过来，大声说道：“再坚持一会，走过这一段我们就吃午餐。” 说是午餐，也就是一支营养剂。大家围坐一圈，很快就吃完了，然后四散开自由活动一会。伊兰捡段小树枝，一路走一路低头拨弄着地上的花花草草，还真的发现一株疑似土蘋的植物。说疑似，因为外头野长的东西总不如自家亲手种的要让人放心。 伊兰蹲着，对着藤蔓茎叶左看右看，心里已经*分确定了，还有一二分不踏实是考虑到土蘋也有变种，不过即使是变种，最多口感上有点涩口，外观上有点歪劣，达不到标准要求而已，没听说过有毒的。走这一早上才见到一株让人眼熟的，要是这么走过路过错过就太可惜了。她顺着藤蔓一路扯，没拔起来，心里蛮高兴，茎叶已经这么粗壮，根部结块茎的可能性越高。 她掏出匕首围着底部松松土，再使劲拔，就拔出一串土蘋，有大大小小四五个。捡了一个最小的，对半剖开，先辨辨样子闻闻气味，觉得没啥问题，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轻轻舔一口，感觉差不离。把其余的土蘋拍掉土，装背包里，该回去集合上路了。 下午的一路伊兰走得累很多，这些天下来背包里的营养剂越来越少，背着也轻松多了，现在塞了土蘋后又变沉了。本来体力没别人好，这下真的是越走越慢。路上还尽顾着观察其他植物，找到土蘋后她信心大增，想着肯定还有别的能吃的野生食材，只待有心人去发现。 看一会四周，又忧愁一会，找到了怎么吃呢？生吃，她没试过。蒸炒煎炸，不说油盐调料，就是盛具容器都没有。最要命的是她可不会在野外埋锅造饭的技术活，连生火都不会。要不然利用光线聚焦原理试试看？匕首能行吗？ 伊兰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横突出来的一根枝桠，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一步，感觉撞到人了。她回头一看，霍斯北双手微抬，搭在她背包上，呈自我保护状，还一脸怒意。伊兰心中不爽，她又不是故意的，但习惯了与人为善，她还是微笑着道歉：“不好意思。” 霍斯北也不说话，只嫌弃似地和她对视了一眼，又瞄了她的背包一眼。伊兰心道真没礼貌，好歹说个没关系吧。她回身拨开枝桠的时候，到底忍不住动作大了点，听着树叶被弹得刷刷响，才感觉舒畅了。 终于到了傍晚露营的地方，伊兰赶紧把背包放下，揉揉发酸的肩膀，趁着天色还亮，不死心地抓紧时间四处转悠了一圈。发现一些灌木植物的小果实，她不认识这些植物，又没勇气尝试，只好万分遗憾地回到宿营地。 男生已经把他们的睡袋铺在地上，连成一个大通铺，正三三两两地坐着说话。女生也在不远处放置好各自的睡袋，方文嘉和罗浅浅看样子还没有回来，东方芸坐在一棵树底下削着树枝，迟璇陪在一边看着。伊兰把自己的睡袋铺好后，看着背包里的土蘋直发愁。这要是不吃掉，明天可还得背着走，可想吃也没法吃啊。她哀叹一声，也不去管它了，拿出匕首迎着光线对着几片枯叶可劲照，半天也没啥动静。 那边有男生喊了一句：“大家过来，吃晚餐了。”其实就是边吃边听队长发言总结。 伊兰想了想，从背包中多拿两支营养剂，半道上先递给迟璇一支。迟璇和方文嘉自从背包被冲走后，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是乔伊分给她们，反正营养剂全队统一调配，谁给不都一样？伊兰是想给自己的背包减轻些负累。方文嘉已经在男生这边，她赶紧抢在乔伊前面把营养剂递出去了。 乔伊注意到伊兰的举动，冲她笑笑，转头对大伙儿说道：“今天我们走了不少路，大家都累了。待会吃完了大家赶紧休息，晚上值守还按顺序来。明天大家早点出发。”伊兰和乔伊一组，这次排在最后。晚上几乎可以睡一整晚。大伙吃完，互道晚安就各自休息了。 黑暗中，姬芮和霍斯北静静地守在营地前面。半晌，姬芮抬手看了看通讯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霍斯北说道：“下一组是谁？时间差不多了吧？” “乔伊和佟伊兰。”霍斯北回答道，也看了下通讯器确认时间。 姬芮打着哈欠，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那我把队长叫起来。”他直接走向大通铺。 霍斯北拿起放在身旁以防万一的匕首，也跟着站起，犹豫了一下，轻轻走向女生休息的地方。 伊兰在睡梦中被人拍醒，眼睛恍恍惚惚地眯开一条缝，渐渐看清黑暗中一个人影半蹲在她身边，一手不停拍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搁在他自己曲起的腿上，手中的匕首在夜色中泛着暗哑的银光。她先是木木的，突然一个激灵猛地坐起，瞪大了眼睛看向对面。 霍斯北被伊兰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眼见伊兰有张嘴大叫的趋势，一把蒙住她的嘴巴，压低着声音恼火地说道：“是我。” 伊兰听出了霍斯北的声音，也终于看清了霍斯北凑近过来的脸。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两秒，伊兰被霍斯北捂得有点呼吸困难，生气地说道：“放手。” 霍斯北其实没有听清伊兰模糊的话音，只觉一股热呼呼的气息喷在他的手心，他迅速抽回手，下意识地在衣服上擦了几下。 伊兰瞥见霍斯北的动作，简直要气炸了，下一刻完全不过脑子地听见自己带着满满的恶意说道：“我还没有漱口。”然后看见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和贴在衣服上僵直的手，才觉得稍稍圆满了。她跟着从睡袋底下摸出自己的匕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匕首尖故意朝向霍斯北的方向，来回翻转着匕首，状似在仔细端详，好一会才没好气地抬眼盯着霍斯北问道：“什么事？” “守夜。”霍斯北恶声恶气地回答，直起身就走。 伊兰盯着他的背影，从鼻腔里轻轻哼一声，手脚并用爬出了睡袋。她迎面走向队长乔伊，“嗨，伊兰。”乔伊轻声而友善地和她打招呼。 伊兰微笑着回了一声，转头朝男生大通铺那边看了一眼，恰巧看见霍斯北躺下睡觉的动作，心中一阵嘀咕，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样大。 伊兰和乔伊两人坐下，一时无语。伊兰倒是微微后悔起来，自己都多大人了，和个孩子置什么气啊。不说是一个队伍中的队友，再说军训结束后大家就各奔东西，图朵大学这么大，还不定能见面呢，相识一场总算是个缘分，没必要在这几天功夫里和个孩子冲突闹矛盾。 冷静下来平心而论，霍斯北也没做错，值夜拿个匕首很正常，顺手拿着来叫她换班也很正常，是她自己不经吓。人家捂她嘴是怕她吵醒其他人。人家擦手吧，是过分了点，不过换成她，想到谁要是清早没刷牙就把唾液涂她手上，她能直接拍飞了人家。唉，她还故意恶心别人。算了，明天瞅个机会给他露个和善的笑容，这事就轻轻揭过去了。瞧霍斯北的面相，伊兰直觉他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怎么啦？”乔伊在一边问道。 伊兰才反应过来她不自觉地叹出了声，急忙摇头道：“没什么。” “如果觉得背包沉，可以把营养剂拿出来给我们背。”乔伊原本是不准备说这句话的，作为队长，人人的负重一样，他不该特别照顾哪个，那也是对队友的不信任。但考虑到另外两个女孩子丢了背包之后，他觉得照顾一下体力明显最弱的佟伊兰也理所应当，毕竟可以使整个队伍提速。 “也没多少营养剂了，我可以的。”伊兰挺感激地说道。她猜测可能乔伊察觉到了晚餐时她拿营养剂给方文嘉和迟璇的真正用意，真是个仔细敏感的好人，伊兰心中感叹着，这里的少年可个个是人精。嗫嚅了半天，她到底没有问乔伊营养剂够不够的问题，毕竟还有几天，也许能及时到达终点呢。 天色渐渐亮起来，乔伊把同伴们都叫醒，营地开始变得热闹。伊兰走回自己的睡袋，跪坐了半刻，感觉有点犯困。她捏了捏自己发酸的脖颈，把长发散下来，胡乱用手指梳了几下，又狠狠地按了按额头和太阳穴。 “早安，伊兰。”伊兰抬头一看，是迟璇，正笑意盎然地朝她挥手。 “早安，迟璇。”伊兰不由得面带笑容地回应，随即注意到迟璇身后正走过来的霍斯北，少年冷着脸，手中拿着两管营养剂，大概是要给迟璇和方文嘉的。两人视线撞上，伊兰马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她自己都觉得透着一股特别明显的谄媚讨好和乞求和解的意味。迟璇从伊兰的神情中察觉背后有人，就回头看去。他们两人简单攀谈了几句，霍斯北把营养剂递到迟璇手中，就转身走了，眼神都没搭理伊兰。伊兰撇撇嘴，把头发盘好，快速整理好自己的睡袋。 010 原始食材撑到底 第十四天中午，乔伊示意大家停下来休息。开吃前，乔伊犹豫了一下，神情肃然地对大家说道：“我们的营养剂只能坚持到明天。但是，我们无法在后天一早到达山北营地。也就是说，从后天开始，我们没有营养剂了。” “大概要饿几天的肚子？要是一两天的话，也许撑得住。”杰克挠着头，苦恼地说道。 “没有运动或许可以，但这样一刻不停地走路，一天下来，体能消耗很大的，绝对撑不住两天。”商铮很冷静地分析道。 “要不晚上也走，争取快点到。”姬芮迟疑着建议。 “不行，太黑看不清，容易出事。”李天翔断然否决。 “从现在开始，我们省点吃，一天两支营养剂，能行吗？”东方芸问道。 “于事无补，省下来的营养剂只能多坚持半天而已。”林钰直接摇头。 “那一天只吃一支呢？”罗浅浅不确定地看着大家。 乔伊看着大家，其中迟璇和方文嘉又着急又歉疚，他皱紧眉头开口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们每人一天用一支，可以多坚持两天。按照常理，离目的地越近，碰到其他小队的机会也越大，如果……幸运的话，可能得到帮助，也许就能撑到目的地。大家要辛苦了。”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伊兰拉开背包，抱出了一个土蘋，又拿匕首切开，抬头对傻看着她的众人说道：“这个也许能吃，但生吃味道一般，最好煮着吃，烤着吃也行。” “这……真好啊，有东西吃了。”罗浅浅真是可爱，对她居然这么有信心。 “这是什么？”迟璇好奇地问道。 “几天了？”这么不可爱的声音永远只能属于霍斯北。 伊兰不满地望了他一眼，说道：“我前几天在路上发现的。这个叫土蘋，能保存十天左右。营养剂用它作配料。” “伊兰是学农业的，她说能吃就肯定没问题。”想不到是东方芸第二个支持她。 伊兰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连半吊子都算不上，老老实实地开口说道：“可能有三个问题：第一，我一直找不到把它弄熟的方法；第二：即使弄熟了，没有其他调料，味道也不会很好；第三，大家吃惯营养剂了，突然吃这个，不知肠胃是否能适应？” “伊兰会厨艺？”方文嘉两眼发亮，惊喜地问道。 重点不是这个吧，伊兰好笑地看着方文嘉，摇摇头说道：“我……不会。只是专业的关系，对食材关注了点。”她怎么敢说会厨艺呢，想到锅具她就忍不住牙酸，温度压力加热方式连出锅装盘全都有标准，整个就是精密仪器，她一个挣扎在贫困线下的人哪有机会近距离瞅过这种高端产品？ 乔伊大手一挥：“不管怎样，我们可以试试。谁知道加热方法？” “我来吧。”霍斯北双手一撑，从石头上轻松跃下，“帮我找些落叶枯枝。” “我试过用匕首反光了，好像不行。”伊兰好心提醒道。 霍斯北轻飘飘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匕首上有特殊涂层。”他把一小堆枯叶拢起来，迎着光线调着自己的手腕。两三分钟后，枯叶开始冒烟串小火苗了。 “霍斯北，你怎么做到的？”迟璇惊讶地问道。 “通讯器的表面可以调成镜面模式，只是一个不太常用的功能。”他的语气很温和，接着说道：“我学机甲设计的，因为专业的关系，对材料性能比较感兴趣。” 伊兰觉得这后半句绝对是故意的，看来这孩子对她怨念颇大。她当时就不该说没漱口，把这孩子得罪惨了。 “接下来怎么做？”大伙的兴致越来越高，一堆人围着看。 伊兰捡来几根树枝架在火堆上，把土蘋直接搁树枝上，她只会这样，再好的方法没有了。“等吧。”她说。 一伙人一边吃营养剂，一边眼巴巴地瞧着，不时添跟树枝进去。土蘋的外皮开始爆裂的时候，伊兰把它扒拉出来，手忙脚乱地剥开一条缝，露出白白软软的内瓤，散出一丝清香。可惜实在太烫了拿不住，只好用匕首挑了一块出来。大家都紧盯着不说话，伊兰吹了几下，就要往嘴里送。 “别吃。”“等等。”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来。乔伊就蹲在她身边，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伊兰心里很感激，队友还是挺关心她的。她笑着说道：“没事的，我以前吃过土蘋。不过野外的东西，我有点不确定。所以这次我先吃，你们都别吃，要是一下午没事，我们晚上再做，大家都可以尝尝。” “既然这样，我和你一起吃。其他人先不要试。”乔伊作了决定。伊兰想想没反对，让乔伊试试也好。土蘋对他们来说就是原始食材，平日习惯了精细加工的营养剂，希望千万不要有消化不良的问题。 一下午，大家都特别关注她和乔伊两人。东方芸和罗浅浅一前一后围着她，好像只要她倒下来，立刻就要伸出手扶住的样子。而她一直紧盯着队伍前面的乔伊，祈祷他别有啥不舒服，她可担不起。 傍晚露营的时候，乔伊总结了一下：“我觉得没问题，晚上大家都试试吧，先少吃点，慢慢习惯，不难吃。明天要麻烦伊兰教大家多找点土蘋。” 伊兰很高兴：“不麻烦，应该的。”其实她最高兴的是终于可以把背包中的土蘋清空了。 接下来，伊兰带着大家一路走一路寻摸土蘋。毕竟人多力量大，虽然土蘋不是漫山遍野地长，倒也每天都能挖到一些。配着一天一支营养剂，他们又生生坚持了三天。 第十八天，他们的营养剂全部用光了，就分外惊喜地遇上了别的小队。 “兄弟们，有营养剂吗？”对方的队长神情比他们还要惊喜，上来连寒暄都没有了。 看着对方比他们还要萎靡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把土蘋拿出来，离午餐时间还早呢，就把土蘋烤上了。分三四个人看火，和对方聊天交换情况，其余人纷纷散开再多找一些土蘋。 罗浅浅抱着一个土蘋，一屁股坐到伊兰身边，长长叹了一口气，哀叹道：“伊兰，你觉得还有什么能吃的？我看到土蘋就想吐。” 伊兰也跟着叹了口气，无奈地答道：“我也想吐啊。可其他的植物，我不认识。” 东方芸在旁边凉凉来一句：“能吐好，至少还是饱的，总比饿着好。”说完还往另外一个小队指了指。 罗浅浅起身跳起来，扑向东方芸，大叫道：“你太坏了，说什么吐不吐的，你叫我以后还怎么吃土蘋嘛。” “是你先说吐的。”东方芸一边笑着回敬，一边利落地躲到方文嘉背后，迟璇又来拉架，一伙人笑闹成一团。 “大家保持体力，不要进行不必要的动作。”那边厢商铮居然一本正经地神来一笔。 一伙人全笑开了。 山北营地监控指挥室内，几名士官观察着显示屏。 “今天到达营地的队伍多吗？把他们的经历回看一遍，赶紧打个分，越到后面回来的人越多，可要忙死了。” “就是，这段路，什么路障都没给他们设置，走得还这样慢。” “小家伙们年纪小，也算可以了。已经回来的那些队伍里还是有些让人刮目相看的表现。” “哟，这些队伍可惜了，挺接近了，但今天到不了，明天到的话分数可要多扣一些。咦，这两支怎么回事？这时间就要吃，这是早餐呢还是午餐？还走不走啦，就这表现，不给他们多扣一点都对不起他们。咦？哈哈！” “怎么啦？说呀。” “刚回看了一下，敢情这两支队伍刚碰上，一支饿惨了，另一支提供友情帮助，请他们吃土蘋。” “土蘋？有意思，让我也瞄一眼。” 于是，一群士官就聚集在一起，盯着显示屏的其中一个小方格看。有人指着伊兰的小队说道：“把a1836的队伍路线从头快进回放一遍，挺有趣的。” 当他们看到队伍涉水遇险的场景时，忍不住大笑，一条水位不高的溪流居然能被他们弄得如此凶险，跟着看下去又不由叹服，原来这队人饿了这么多天了，也亏他们扛得住。 另一头，乔伊和李天翔忧心忡忡地私下里讨论什么时候能到达营地，罗浅浅他们一边吐槽着土蘋的味道，一边满地里乱挖，而伊兰终于忍不住将视线调向小动物，不认识的植物她真不敢下手，但动物们，就她所知，剥皮去内脏后大部分都能吃。她挤到乔伊身边，斯斯艾艾地开口道：“乔伊，你说，我们能吃小动物吗？” 四周瞬间安静了片刻，伊兰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营养剂里含有肉类配方。” “啊，伊兰，你怎么不早说？我都吃了三天的土蘋了。”杰克大叫。 “伊兰，你终于想到别的吃的了。”罗浅浅惊喜得不得了。 一伙人到底还是没有吃掉小动物。伊兰提议的时候已经下午，乔伊的意思是另一队的体力还很差，不适宜太剧烈的运动，等他们吃一天土蘋，晚上休息好了，明天两队一起出力，正好他们可以好好计划一下。 第十九天，一早起来，男生们知道要抓动物，一个个都很兴奋。一路上各种腾挪跳跃，闹得不亦乐乎。不知谁指着远处的建筑说道：“快看，山北营地。” 他们终于在第十九天的中午到达了目的地。 011 幸福的开学第一天 伊兰躺在图朵大学自己宿舍的床上，懒懒地吸溜着营养剂，想到罗浅浅在军训结束后发誓再也不要吃任何含有土蘋的营养剂，脸上不禁浮起一抹笑容。他们小队在这次军训中顺利过关，获得的分数都不错，大家也互相很有好感，约定有机会在图朵大学再见面。不过，马上就要开始正常上课了，各有各的忙，这么大的学校，真要见一面不是那么容易吧。 她轻吁一口气，随缘就好。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的了。她得好好看看课表，准备一下那份z区餐厅的工作。 星历38796年10月3日，新生正式开课第一天。按照农业系的课程规定，一年级的学生上午全部在一起上课，下午自行完成作业。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作业量很大，有个人作业，有小组作业，还要在星网上参加各种虚拟比赛。二年级的课程安排大致也是如此。三年级和四年级时上午还是大课，下午主要在各个老师的研究课题中实践学习，确定自己以后的专攻方向。五六年级开始细分专业，上午上专业课，下午就在专科项目组中实习，七年级就要独立完成自己的课题。 伊兰开着悬浮车找到自己的教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她在农业系新生中的学号是d35，学号代表着综合排名。这届农业系新生共有三百人，对于这个冷僻的专业，人数算不少了。学生排名时每五十人为一个档次，分别为a、b、c、d、e、f，每一学年重新排名，排名靠前的学生可以优先获得各种比赛和实习机会，特别是就业和更高教育的优先推荐，排名对学生也算是个激励机制。伊兰的学号说明她在新生中属于中下游水平，不过她表示很能接受。 座位根据学号顺次分布，其实上课时虚拟全景，也就是说无论坐哪个位子，获得的物理感受都是无差别的。这样做无非也是为了激励学生，一年坐下来，前后左右都看熟了，第二年的时候出现了新面孔或者自己被调换位置了，对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警醒或鞭策的作用。 伊兰找着自己的座位坐下来，第一堂课只讲了一些农业系的基本情况，以及各位授课老师的视频介绍，伊兰顺带认识了几个同学。下午没啥作业，所有的新生都被安排参观系里的实践基地，伊兰很高兴地了解到参加各项目组的实践活动是可以拿到报酬的，当然遗憾的是一二年级的学生还不用实践。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开心，这相当于三年级以后的生活费有着落了。参观结束后，同学们早早就散了。 伊兰记挂着去z区餐厅的事，怕回宿舍耽搁时间，第一天上班也不知道路上要花多少时间，就直接赶去了。 越飞进z区，伊兰惊叹的次数越多。瞧她看见了什么。城市，一大片的建筑，方方正正的高楼大厦伴搭着白墙黑瓦的类似徽派建筑，小桥流水般婉约的庄园四周分布着耸立云霄的哥特派碉堡。居然还有层层叠叠的宫殿群，为什么一半是明清风，一半是伊斯兰风，更加为什么建筑外墙都用金属，她简直忍受不了扭成麻花状的纯金属高塔下伴生着一幢幢竹木吊脚楼。飞过这片宏伟巨大眼花缭乱的城市群，伊兰才觉得缓过气来，太挑战她平庸的审美观了。她想这一定是建筑系吧，有可能是实践基地。今天农业系的实践基地也是挺全面挺混搭的，山川林地平原湖泊，应有尽有。 城市群过后是险恶的崇山峻岭，然后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怪模怪样的岩石群，还有草原，端的是风吹见牛羊的意境。只是在悬浮车飞速掠过的残影中，她没有看到牛羊，她看到的是一群奥特曼。伊兰的见识比刚走出孤儿院那会儿要开阔不少，这是机甲吧。她兴奋地贴在车窗上，只来得及看到奥特曼们猫腰走路的滑稽样子。可能在找什么东西，她心里想。 一路上惊讶的次数太多，以至于悬浮车自动降落在停车场上时，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就到了，眼前一幢半球形穹顶建筑，看上去很普通。不过停车场很大，看来还是有人来用餐的。 伊兰原地静立，平复了一下心情，通讯器上的时间显示才四点半，离正常上班时间还早了些。她想了想，还是拨了z区餐厅的联络号码，简短地向对方说明了情况，就走到门口耐心等着。 五分钟后，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走出来。 “佟伊兰？”他挑眉问道。 伊兰点头，刚准备开口说话，他就伸出手来：“我叫耶里，z区餐厅的营养师总管，欢迎你来。” “你好，耶里先生。”伊兰也赶紧伸手回握。 “跟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情况。z区餐厅，负责机甲战队的营养餐。我们图朵大学的机甲战队了解吗？哦，还不了解，没关系，学校目前拥有十五支战队，每个年级都有两三支，由各系的精英学生混编组成，他们全住隔壁y区，来这里训练方便。每支战队一般三十人，主要是机甲操作系的孩子，当然还有一些别的系，反正都和机甲有关。这些你以后就会熟悉的。” 耶里先生脚步不停，边走边说道：“看到这道门没有？你不能去，那是重力模拟场，机甲战队训练的地方，你体能d级吧？我看**上这么写的。进入重力模拟场的最低要求就是体能c级，否则身体会受到伤害。记住没？别去。” “来，参观一下我们的厨房，你要在一个月内熟悉所有锅具的用法。放心，我让小沈教你，他是我的徒弟，人很耐心。他现在还没到。我们先说些一下你的工作内容吧。等你学会使用锅具后，你要按照我的方法将食材处理好，这是营养剂各种配料的前期处理。别怕，我开始会给你些简单点的，咱们慢慢上手。” “你的工作时间是下午五点到七点，你有十五分钟的工作餐时间，我们这里提供工作餐，是我们自己做的特殊营养剂，给机甲战队的那种，相信我，绝对比外面卖的要好。机甲战队的训练时间不固定，通常训练结束就要补充体能，餐厅得全天候为他们服务，不过向他们配送营养剂由配餐机器人服务，不用操心。” “哦，有时候他们会来点庆祝什么的，需要特别的大餐，我的意思你明白吗？不是营养剂，是特别的大餐，真正的饭菜！这个也不要紧，他们会提前预约。咦，小沈来了？小沈过来，这边。伊兰，我这样称呼你没问题吧，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伊兰不由自主地摇头，她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一路就在听耶里滔滔不绝地说。耶里给伊兰和小沈相互介绍后就走开了，小沈是个很温和的年青人，先领着伊兰吃了工作餐，又闲聊了几句，才开始介绍z区餐厅情况和各种锅具用法。 原来所谓重力模拟场的那道门，还有特殊的讲究。它不仅仅是一道门，更有点象哆啦a梦里头的任意门，当然没那么神奇，任意门可以通向任何时空地点，它通向的是一处学校利用空间技术专门开辟出的外星域，称为重力模拟场，其实是机甲战队用来训练星空行走的训练场。而伊兰沿路经过的城市、山川、沙漠和草原等都是一个个各具特色的机甲实地训练场。 小沈还特别提醒伊兰，她现在是新手，最好不要手动驾驶悬浮车，如果误进了训练场空域，是一件非常糟糕危险的事情。因为机甲战队的实战演练有时会携带虚拟武器，不至于击落悬浮车，但受到莫大惊吓是肯定的。学校智能导航系统给出的自动驾驶路线上在z区这段设有防护罩，绝对安全。 今天伊兰的震撼注定是一个接一个。 她一直知道厨房用具很高端，但从不知道居然高端到那样一个变态的程度。小沈要了她的联络号，给她发过来一大堆资料，说道：“这些是各个厨具的说明书，构造图、使用方法和保养要点都在里面，这里的每一种厨具我都会讲到，资料你也拿回去多看看。我们这里要供很多人用餐，碰到赛季训练的时候每餐都好几百人，所以器具都注重容量，样子不够精巧，但种类还是齐全的，基本功能也都能满足。”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就象在说这些都是大路货，不够典藏版。伊兰的眼睛都要直了，光清洗就分了十七八种模式，水位、温度、压力、光照、振动旋转方式都作了规定，终端还有具体指标衡量仪，不达标的自动回到进口处重来一遍。一台清洗机功能强大，但外表美观简洁，全身清爽光滑，如果这些还不够精巧，那她前世家里用的那个乌黑的烙饼铛算什么？打铁铺手工打磨的生铁块焊上两挂耳，焊点还是鼓起的，那个算什么？原始工具吗？ 她原先没机会见识过厨房，但因为早先知道厨具都高度智能化，本来她是抱着前世到麦当劳上班的心态来z区餐厅的，想着肯定要学会操作各种功能按钮，但她心理建设的高度显然远远不够，这不是在处理食材，这必须得拿出炮制药材的态度来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地好好学习。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小沈，听他细细讲解，看他实际操作，忍不住疑惑地问道：“沈大哥，我看这些都自动的，即使要选择不同的模式，机器人也可以做的，为什么……” “为什么需要我们是吗？”小沈笑着接下话头，回答道，“因为厨艺是一门复杂的艺术。不仅提供能量，还给予人类的机体快乐愉悦满足的感觉。我这么说，你可能还无法体会。看这台蒸锅，从头至尾可以一键完成，但一个营养师是不会这样做的，在预蒸完成后他会根据指标，有时候是气味或者表相决定下一步的操作，以达到最佳的营养和口感的平衡。这些基于很细微差别的取舍，机器人无法做到，这也是为什么每一个营养师都有自己的一套经验手法，对每一种食材都有与众不同的理解。” 伊兰听明白了，就好比明明一台全自动洗衣机，偏偏有人喜欢分步洗，自己设置浸泡时间，稍微不同点颜色就分开洗，完了又搁一块漂洗，追求的是最佳洗衣品质。总而言之，所有的营养师或者扩大到象她这样的厨艺从业者，都必须拥有实验室仪器分析工程师的技能，同时还拥有宫廷御厨首领大长今的修养。 等她晕乎乎和小沈告别，坐上悬浮车回去的时候，她还不断回味着今天的一切，感觉世界好高远，真是不停歇地刷新着她的认识。 手里还抱着几支特制营养剂，那是小沈给她的早餐和午餐，他是这么说的：“耶里师傅认为，在z区餐厅工作的人员吃过了咱们自己做的营养剂后，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降低格调再去吃普通营养剂的，不然容易串味，对工作不利。”她好喜欢耶里先生的格调啊。 真是幸福的一天。 012 雄鹰战队要挑食 一晃两年过去了。 伊兰升入三年级。这两年她过得非常充实，而且取得了一些进步，学号更新到c11了。每年假期她都回去，莫斯星上的农庄照常经营着。头两年靠着农庄经营的产出支撑着日常生活费用，日子过得的确紧巴。 三年级开始就好很多，每天下午在农业系实践基地的轮岗实习有些报酬。在耶里先生的建议下，她参加了星网上的初级营养师考试，还好运地通过了。因为有了职称等级，她在z区餐厅的工作不仅让她学费全免，还额外获得了相应补贴。 她的压力小很多，学习工作都适应下来了，神色间更趋轻松平和，对人亲切和气，在同学邻居间人缘很不错。 图朵大学迎来了传统的四校机甲友谊赛。联盟中，图朵、岚若、德波尔、缇拉星区相邻，四所大学之间经常有校际交流活动。机甲友谊赛每年在四校中轮换举办，今年的东道主是图朵大学。 z区餐厅骤然忙碌起来。耶里先生今年又招募了一个一年级新生，名叫于飞，食品系的男生。照顾到新生初来乍到，于飞顶了她的班，而她的工作时间往后挪，安排到晚上七点至九点。这样对她也好，她的农业实践课要上足一下午，结束后正好有充裕的时间赶到餐厅。 一队机甲掩藏在岩石群中，另一队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呈合围之势。伊兰坐在悬浮车中，若无其事地斜了一眼，感慨了一句，机甲少年们备赛的激情可真高，这么晚了，还在训练。如今她上下班见得多了，对机甲再无起初的大惊小怪。 这时，通讯器响起来，伊兰皱眉一看，随即点开，虚拟投影屏中耶里先生的全息头部影像立刻显现出来：“伊兰，你在哪里？”他四下一瞄伊兰周围，还没等伊兰回答，就接着说道，“你在路上？还有多久到餐厅？于飞那里出问题了，雄鹰战队忘了预定营养剂，于飞说今天备用的存量都订光了，没他们的份。这些死小子，只知道训练，从来想不到训练后要补充能量，以为张嘴就能吃着啊？真该让他们饿着。” 耶里先生气冲冲地说了一通，还是没给伊兰插话的机会，大手一挥，继续说道：“伊兰，你知道配方，也跟着小沈做过，你去做给他们吃，处理好的配料冷库里都有，没问题吧？” “我……好吧。”伊兰犹豫了一下，就应下了。耶里先生和小沈已经下班回家了，他们都住在校外，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于飞刚上手没多久，还在学习处理食材，确实只有她了。看见耶里先生放心地准备下线，伊兰想到一件事，急忙说道：“耶里先生，等等，我拿不到营养剂包装管。”平时伊兰做配料，小沈做成品，营养剂包装管属于易耗包材，专门码在一个小间里，由小沈负责保管。 耶里先生皱紧眉头，好半天才心疼地说道：“用碗装。”深吸了一口气，嘱咐伊兰，“你看着他们吃完，就马上收走。”又嘀咕着，“这帮死小子，要敢弄破我的碗，看我赔不死他们。”说完，才捂着胸口下线了。 伊兰想着耶里先生万分舍不得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厨房里的碗几个月都用不上一次，按耶里先生的话说，只有真正的饭菜才配得上它们高贵典雅的样子，拿来装营养剂，可不得心疼死他？ 脑子里过了一遍做营养剂的流程，其实配料都齐全，只是一个按配方调糊的过程，就好比冲一杯芝麻糊，芝麻粉、糖、水都有，依次加入、混合搅拌，注意水温、用量什么的，就成了，倒也简单。伊兰调高了车速，往餐厅飞去。 厨房里，于飞已经急得团团转，看见伊兰一进门，马上惊喜地迎上来说道：“佟姐，你来啦。雄鹰……” “耶里先生已经通知我了，”伊兰打断他，说道，“我换上工作服，马上开始。一共需要几份？什么口味的？” “他们有二十个人，口味？我去问一下。” “告诉他们，最好只挑一种，我们现做，不方便。” 于飞点点头出去了，伊兰迅速换好衣服，准备开工。刚打开冷库，“叮叮”通讯器响起，于飞的声音接进来：“佟姐，他们要五种口味，行吗？” 伊兰默了一下：“你跟他们解释一下。” “解释了，可是……” “我出来和他们说。”伊兰叹口气，机甲少年们都是精英惹不起啊。 伊兰出了厨房一进餐厅，就看见于飞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张圆桌边上，看样子正试图说着什么，而一群少年坐着，有斜靠着，有趴在桌上的，一个个汗水淋漓，样子挺狼狈，其中一个不耐烦地和于飞在争执。餐厅里还有不少人在用餐。 伊兰快步走过去，笑着给于飞解围：“各位同学好。” 少年们齐齐抬头看她，一个红头发少年吹了一声口哨，痞痞地说道：“美女好。” 伊兰不由怒了，美你个头，你们全家都美女，她两辈子都没遇到这样一个上来就轻佻的人。本着万事和为贵的想法，她还是维持着笑容，保持着温和的语调说道：“刚刚小飞说你们需要五种口味的营养剂，实在非常抱歉，因为存量用光了，我们要现做，每一次只能做一种，大家能不能暂时委屈一下？” “不能，即使美女来说也不行。”红发少年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就要五种。” 伊兰忍住了脾气，继续解释：“五种不是不可以，只是要等很长时间，我看大家刚训练完，需要马上补充体能，不如先选一种吧。” “既然知道我们训练完就要补充体能，怎么不多准备一些，要现做？”另一个声音冒出来。 伊兰一看，这孩子趴坐着，满脸地不耐，估计体能消耗挺大，心里一软，好声好气地说道：“你们没有预定……” “没有预定是我们的错，”又一个人抢过话头，愤愤不平地开口，“但别的战队也有这种情况，怎么就能正常用餐，轮到我们，不仅要等着现做，连口味都受限制？” “没有提前预定的战队，一般都在训练开始前会补下订单，我们每天都额外备下存货的，所以没有问题。但你们战队训练完了才想起下单，恰巧存货都被订光了，只好现做。”于飞急忙解释情况。 “这么说，都是我们的错了？”红发少年挑着眉头，斜睨着问道。 伊兰最怕这种情况，吃饭的时候顾客和饭店起了争执，最后争的焦点已经不是菜上晚了上少了或是上错了，而只是一口气。饭店再点头哈腰赔小心都不管用，那一口气上来，就是免单白吃双倍赔偿都梗着脖子说不行，那不仅仅是一口气，那就是脸面和尊严。以前她只做顾客，要碰上这种情况，她挺能理解同为顾客的心情，谁没事爱闹啊，再说还没吃饱呢，实在逼急了才饿着肚子争权益的。可现在她等于站在苦逼的饭店方，能怎么办呢，人家再闹都只能求和解，更何况闹着要吃要喝的可不是普通的顾客，他们可都是机甲少年，学生中的精英，联盟未来的希望之星。 要是伊兰在地球上学那会儿的学生食堂，你来晚了，对不起，且饿着吧，谁叫你自己错过饭点？食堂不是为你一个人开的，成百上千的学生呐，人家都按规矩来，怎么到你就出状况了？哦，天天一样的菜？没得挑？挑什么挑？就这样，有吃就不错了。现在的学生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娇气？有鱼有肉有蔬菜，就差没把水果煮里头了，还嫌单调？上学干什么来了，上学是揣着爹妈的血汗钱来刻苦努力的，可不能混天胡地想吃想喝！ 伊兰只能遥想着食堂大爷大妈拎着饭勺的英姿羡慕了一番，对上这群天之骄子，她哪敢真饿着他们，说得狗腿点，气坏了他们都是一种罪过。为什么z区餐厅要全天候开放？还不是为了随时伺候他们。为什么耶里先生再心疼他的宝贝碗，还是拿出来装营养剂？还不是他们最重要。她平了平自己的气息，和颜悦色地说道： “这段时间战队训练得比较多，存货准备不足也有我们的错。如果你们坚持五种口味，我们马上就去做，请你们耐心等一等，好吗？或者我可以做好一种先端出一种？” “瑞恩，可以了啊。别为难人家了，婆婆妈妈地，你们不饿吗？”隔壁桌有个女生冲着红发少年喊道。伊兰转头看过去，好一个美人，一头金黄的波浪卷发披散着，双手抱胸，斜靠着椅背，一条腿翘在另一条腿上，却完全没有不雅的调调，坐在一群少年中，反而透着一股舍我其谁的女王范。 “丽塔，吃你的，别瞎掺和。”红发少年瑞恩不满地瞥了眼邻桌美女，环视了一下他的兄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正色对伊兰说道：“两种口味，香桃味和苦咖味各十支。” “好的，一刻钟就好。”伊兰松口气，总算是个明理的孩子。她不放心地又提醒了一句：“我们的营养剂包装管没有了，端上来的时候我用碗装好吗？你放心，碗非常漂亮。” 瑞恩眯眼看看伊兰，这次倒没反对。伊兰带着于飞离开，经过邻桌时侧头对丽塔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用口型轻声说道：“谢谢。”丽塔一愣，随即也毫不吝啬地给了一个笑容。丽塔那桌马上响起夸张的吸气声，被丽塔一斜眼给镇压了。 伊兰快手快脚做好了二十份营养剂，一一放好到碗里。碗是碧绿带花纹的，又配了瓷白色的匙勺，看上去比管状营养剂要赏心悦目多了。她转头看着机器人的配餐箱就叹了口气，配餐箱又深又长，一次可以装很多营养剂，却不适合装碗。想了想，又拿出两个黑褐色的木托盘，这是耶里先生做正餐时他自己上菜用的标配物件，正好十个碗装满一托盘，然后和于飞两人一前一后端出去。 013 憨厚少年的眼力 伊兰领着于飞一走出去，就感觉吸引了很多视线。可不是，餐厅里所有就餐的人员都是自己到大门边上的配餐机器人那儿确认取餐，然后在配餐箱出口拿到营养剂的。哪有厨房人员端着盘子出来过？还俩。伊兰走前头，厨房女仆装，粉蓝色丝带高高束起发髻，粉蓝色长袖套裙收腰及踝，外罩一件小碎花荷叶边围裙。于飞跟后头，厨房男仆装，深蓝色长袖长裤套装，外罩一件竖条纹直边围裙。 伊兰目不斜视地走路，心里啧啧着，她和于飞就是上菜小妹加小弟，这规格，在吃饭基本就是吸溜营养剂的联盟时代，她都替瑞恩他们感到幸福。只是耶里先生太讲究格调，那个木托盘实在厚重，再加十个精贵的碗，死沉死沉的。 一路分花拂柳般穿堂而过，好不容易走到闹事的机甲少年跟前，伊兰以目示意瑞恩偏偏身体让出空隙，她直接把托盘放桌上，呼出一口气，才笑着说道：“麻烦久等了。”接着，一个碗一个碗地端到他们面前摆好，于飞一看伊兰的架势，也跟着有样学样。 于是，几乎整个餐厅的人都看着这一桌，只见伊兰和于飞两人象穿花蝴蝶般围着雄鹰战队，殷勤服务。摆好碗，伊兰笑吟吟地抱着托盘站一边，于飞也默不作声地和她站一块，她脆生生地来了一句：“请慢用。” 一桌少年都被震住了，大家瞧瞧精致的碗勺，再互相瞧瞧，谁也没动。伊兰心底暗笑，要的就是这效果。谁让你们搞特殊了，让大伙都瞧瞧。还是瑞恩反应快，朝同伴们一点头说道：“开吃，饿惨了。”埋头就要舀起勺子，顿一下，抬头对伊兰说道：“你们……” 你们什么，你们不用站这儿伺候了，你们回厨房干活吧，伊兰断定哪一句他都说不出口。这年头，人虽然也讲出身高低，可都是暗搓搓地，明面上可都平等着呢。有权有势的人家，用管家佣人的很正常，可全都是机器人。下属自然有，但人家那可是公事公办，贴身伺候的可没有。高级餐厅普遍用机器人，要是用真人服务员，那必须是超vip客户才能享有的。瑞恩他们自己没订餐，还特多要求，还超vip服务，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压力山大吧。 伊兰笑眯眯地，感觉自己就像晃着大尾巴的狼外婆。她端着一副特不好意思的表情解释着她不走的原因：“碗比较易碎，你们慢慢用，用完我们就收走，今天真是对不起了。” 瑞恩盯着伊兰，伊兰持续微笑。瑞恩垂下眼脸，沉声说道：“大家快吃。” 一群少年闷闷地快速吃完，每个人碗底留了不少营养剂糊糊，个个都垂头盯着碗底，伊兰看着替他们饿得慌，也不知道吃饱了没有？也是，用勺刮特不象样，留着吃不干净显得没教养，再来一碗绝对没胆量，推开碗吃完就走显得特大爷，吃完不走干坐着显得你还琢磨着为难人。真是做啥啥不对。 瑞恩绝对是聪明人，缓和了脸色，摆上了笑容，十足真挚地说：“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的款待。” 话外有音啊，这就记恨上了，也太小心眼了。伊兰赶紧笑得比瑞恩还真诚，说道：“你太客气了，哪有什么麻烦，款待更说不上，让机甲战队吃饱吃好是餐厅的固有宗旨，我们只是做了自己份内的工作，能为雄鹰战队服务实在是我们的荣幸。今天慢待了，还请你们谅解，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瑞恩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若有所指地说道：“真正客气的是你。” 这还有完没完了，伊兰赶紧打住：“没事的话，请允许我们把碗收进厨房。” 瑞恩还真能屈能伸，不等伊兰动手，自己就把碗放进托盘里，还大大方方地添了句：“不好意思，没吃完。”伊兰看他一眼，这回倒没有笑得过分，只是顺口接道：“没事，我做得太多了。”免了对方尴尬，算是各让一步海阔天空。少年们见状，纷纷自己把碗递过来放托盘上，气氛看起来和乐融融。 邻桌美女丽塔还在，等伊兰端起托盘转身正好面对她的时候，笑着促狭地朝伊兰挤挤眼，伊兰好笑地朝她摇摇头。 正走半道上，一个声音扯出来：“哎，等等。”伊兰没在意，继续走，这个声音急起来：“等等，等等，我也要吃。”这下，伊兰只好停住了，然后把跟在后面的于飞也挡住了，两人转向发声处。一个浓眉大眼的卷发少年站了起来。 长得多憨厚一孩子，为什么没有眼力介呢？伊兰心里哀叹一声，面上又堆起笑容，问道：“请问，有什么我们可以为你服务的吗？” “有，有，我也想吃。”他挠挠头，完全不搭理旁边扯他衣角的同伴。 伊兰下意识地瞄了眼他的同伴，好像有点眼熟。 “我没吃饱，还可以再要吗？”卷发少年一脸渴望地望着伊兰。 伊兰把视线转向他，礼貌地答道：“当然可以，你预定了吗？” “没有，可以现做吗？我不介意等的。”卷发少年很有诚意地说道。 “好的，请问你需要几份？什么口味？”伊兰干脆地答应，眼角余光还瞄到他同伴讶异的表情。 “哦……”卷发少年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好运，惊喜了片刻，才回神说道，“我要甜橙味的，啊，等一下。”他转头看向一桌的同伴，声音洪亮地问道：“你们吃饱了吗？还要吗？” 伊兰觉得卷发少年真可怜，他的同伴们明显想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有一个人对卷发少年说道：“阿熙，我们都饱了，要不我们走了吧，回去休息了。” 少年阿熙硬是没听出话味来，兀自坚持道：“你们都饱了啊？那我可就要一份了，甜橙味的。”他朝伊兰点头确认。 伊兰笑了笑，说道：“好的，一份甜橙味，我马上做。营养剂管没有了，用碗装可以吗？” “可以，我喜欢用碗装。”阿熙喜滋滋地，实诚得让伊兰不忍卒睹。 “你确定可以？”伊兰又问了一遍，等少年大力点了头，才接着说道，“好的，请你放心，我会洗干净的。”说完，看也不看阿熙的表情，转身就进厨房了。 伊兰瞧着换班时间差不多，让于飞先回去。于飞见今天的情况特殊，怕伊兰一个人忙不过来，主动要留下来帮忙。伊兰自己也是从一年级过来的，哪里不知道新生还在适应阶段，坚持着让他回去，该休息休息，该准备明天上学就准备，没道理陪她耗在这里。 她很快做好一份甜橙味的营养剂，依旧装在碧绿花纹碗中，原样配上瓷白匙，搁木托盘上，端出去了。 少年阿熙乖乖地翘首相盼，他的一桌子同伴们居然都陪他等着，阿熙看见伊兰过来，一脸欢喜的样子，似乎毫不介意这个碗先前还被人用过。伊兰还是照样把碗端到他面前摆好，说了句：“你慢用。”一抬头，就撞见一双冷冽的眼睛，透着怒意，紧盯住她。她退后一步站好，抱着木托盘等着，面上不显，心里却在疑惑，这谁啊，瞧着对她似乎挺大意见的，她从来没得罪过谁啊。思路这么一转，她忽地就想起来了，可不是霍斯北嘛，小毛孩长高长大了，难怪第一眼没认出他来。 伊兰端端正正地站在阿熙的斜后面，看着阿熙一小口一小口舔着营养剂，心里有点发急，这速度，要耽搁多久啊，厨房里有很多事等着她做。最近备赛期间战队训练多，营养剂消耗大，每天要处理的食材配料很大量。她忍着不催，这卷发阿熙肯定很少有机会用碗吃饭，瞧他满足又珍惜的神情，跟小孩子吃棒棒糖时一个样。 她思维发散地感慨了一番，一花一世界，各花各有好。就她上辈子那块地界，科技水平和这块比起来拍马也赶不上。可说到碗，啥碗没有，再普通的人家别的不一定有，碗肯定有的，碎了还欢天喜地念声岁岁平安，这样看起来，真说不上谁比谁更幸福。 她记得上辈子小时候小伙伴们爱攀比，那时候人纯朴大气，还没意识到要比谁家有钱，只比谁的家乡好。一人说，我家乡好，处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另一人不甘示弱地说，我家那块都是大工厂大烟囱；剩下一人弱弱地来一句，我家那里鱼米之乡，我爸小时候家里没吃的，就去田里抓黄鳝螃蟹吃。要说谁好，住破瓦房的人肯定看着高楼好，苦于找不到工作的人看见大工厂会满怀希望，花好几百才吃着个把大闸蟹的人肯定对穷得只能吃螃蟹的人无以言表地羡慕嫉妒恨。 自打某日清晨她有了上辈子地球记忆，这么些年来伊兰一直生活在战战兢兢谨小慎微中，为什么？因为她原本在孤儿院活得憋屈闭塞，猛然发现疑似她上辈子的地方比起联盟更落后，这下越发没底气。因为农庄外面的世界方方面面都要她仰望。只在这一刻，她才恍然发现，她曾经拥有的东西里头，至少有那么一样，她完全连眼角余光都想不到分一缕的，是这里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喜爱的。这一刻，她心底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才由衷地松动那么一指指。她，也不是差到极点吧。 伊兰从前上学时练就了一门开小差神功，她原来那块的学生几乎人人都会，那就是面上纹风不动，心思天马行空。这会儿，阿熙实在吃得太慢，她就不自觉地使出了这门本事。她内心的想法早已从一只碗的两种待遇飘到了她在这世界安身立命的大问题，外表上却还是一脸微笑，谦谦有礼。餐厅的人有出有进，有看戏旁观的，也有说说笑笑的，于她，这些嘈杂热闹不过成了一道背景，她自巍然不动。 看在阿熙同伴们的眼里，自然而然就被理解成了无声的抵触。有人催着阿熙：“阿熙，吃好了没有？快点啊。”卷发少年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角，极其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碗底的糊糊，才抬头对伊兰说道：“我好了，你做得真好吃。” 伊兰的思维还在四处游荡，一时没收回来，过一刻才反应过来，礼节性地随口应了句：“谢谢。”她上前把碗收好，又瞥到霍斯北阴沉冰冷的表情，亏他们还一起军训过呢，见面装不认识不说，还摆脸色，军训那点事早过去多久了，过后不是大家都没怎么样嘛，如今倒像仇人似的。伊兰也没吭气，端上托盘就走了。她回厨房加足马力，才堪堪在下班前完成所有的工作。 从这天开始，伊兰不仅做配料，还在晚上当班时做成品，小沈给她备足了营养剂包装管。耶里先生以餐厅的名义给所有战队群发了一份温馨提示，大意是希望大家以身体为重，不要忘了在训练前预定营养剂。如果忘了，也没关系，临时用餐的话还可以给配餐机器人下单，原则上随下单随吃，特殊情况请等待半小时。这半小时就是给伊兰现做的缓冲时间。自那以后，再也没有突发情况要做好营养剂盛碗里端出去的事情发生，耶里先生总算对他的宝贝碗放下心来了。 014 三十人聚大餐 机甲友谊赛如火如荼地开展，对伊兰来说这只是意味着每天的工作量增多，要准备的营养剂增多，再有就是z区路上各训练场的奥特曼们密度比以前大而已。她仍旧四平八稳地三点一线，去农业系上课，去餐厅上班，回宿舍睡觉。 伊兰从没有想到她还会再做一回上菜小妹。事情是这样的，这时已经学期结束四天了，耶里先生安排好餐厅的事情，就和家人旅行去了。假期里，留校训练的机甲学员不多，小沈一个人足够照看餐厅。于是小沈就在机甲友谊赛结束后，赶在假期开始前这一段清闲空档抓紧时间出门旅行，只待假期里回来上班。于飞则是一放假就回家了。原本伊兰也要回莫斯星，偏偏小沈因为交通原因要在路上多耽搁几天，所以伊兰放假头几天得帮他顶班。 前三天挺顺的，基本没什么事，也没什么人训练，来的一路上都空荡荡的，她就是看家做个样子而已。 这天下午，悬浮车驶进z区没多久，她后面就跟上来几辆车。这种情况很正常，她只是略微诧异了一下，今天居然有人来训练。又走了一段，后面的车超她前面，没过多久，后面又有车来，她也没多想，按着自己设定的速度走。后车居然没有超车，伊兰习惯了上班路上碰到机甲队员呼啸而过，这时不禁大赞后头这人性子稳当。大家像个车队一样都到了餐厅停车场。 一脚跨出来，就见到旁边的一辆车里跳出一个高壮的大男孩，一头卷毛，两人视线相对，男孩扬起笑脸，挥挥手，热情地招呼道：“嗨！你好。” “你好。”伊兰记得他叫阿熙，端着碗吃营养剂吃得极慢的那个家伙。 “今天是你做饭吗？太好了，我们订了大餐。” 伊兰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他们在哪里订了大餐？她刚要开口询问，后面一辆车停下，走下来的竟然是霍斯北。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伊兰，视线在她的车上转了一圈，就侧头对阿熙说道：“时间还早，要不要先到重力训练场玩一会？”阿熙连声说好，两人往前走去。 伊兰故意磨蹭了一会，等他们走远一段才辍在后面跟着进大门。人和人之间是要讲缘分的，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说的就是这个理。有人萍水相逢，甫相处就如鱼得水，也有人磁场不对，一见面就针锋相对，这种事强求不来。伊兰原本也没指望霍斯北对她多友好，他是少年精英，她不过是打工谋生的普通学生，这样对面相逢假装无视冷脸相对，其实也没差什么，大家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 她走进大门，发现大厅里的沙发上坐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红头发的还朝她打了个招呼：“嗨，美女！真是太巧了。”伊兰憋着气看过去，马上记起这是雄鹰战队的瑞恩。今天是什么日子，机甲精英聚会吗？ 仿佛要印证她的猜测，瑞恩笑容满面地对她说道：“看来今天又要麻烦你了，我们晚上有个聚餐，已经预约了。” 伊兰笑笑，点个头，不置可否地说道：“我先去厨房。” 进去后，她马上翻看配餐系统，什么都没有。想了想，又打开点菜系统，顿时撑不住了，上面只有一条记录，还是一个星期前的： 机甲队员聚餐请求 人数：三十。 下拉一排菜单。伊兰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她平时根本用不着查看那个点菜系统，耶里先生一年到头没有几次做饭的机会，一直在做营养剂好不好，即使有人要吃正餐，都会郑重私聊耶里先生，她和于飞从来都不需要关心那个点菜系统。 再看下去，耶里先生果然知道这次聚餐，而且都安排好了。每一道菜后面都有准备进度：已完成，冷库保鲜，即日小沈负责加热。伊兰不禁呼出一口气，光是解冻加热，她应该还是可以应付的。 她考虑了一下，先拨了耶里先生和小沈的联络号。没通，有时航空舰途径某些星域时信号不好也常见，上次小沈请她顶班就说得非常急，信号时强时弱。伊兰没办法，换好工作服就准备开干。 加热没什么，菜本来就是熟的，只要热了就能吃，即使没有按耶里先生一波三折的加热流程走，她估计这群人也吃不出来。最烦的是搭配的餐具，什么菜配什么盘，耶里先生讲究得要死。她随便装盘马虎过去肯定不行，因为每一道菜在耶里先生心目中都是一件艺术品，必须得存照留念。这不，点菜系统中每一道菜都有装盘规定，而且在完成进度后还有一栏：成品。那就是存照的地方。 伊兰老老实实地清点整理餐具。还好，聚餐用的是自助餐形式，不然她每个菜装盘后还得分菜，那可是三十份，想想就不寒而栗。光是三十套碗碟刀叉，一一摆放好也是一个大工程。现在好了，一人一个大盘子，什么碟子啊杯子啊刀叉啊，都各堆一摞，由着他们自己拿。 她把事情都在心里过一遍，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先准备饮料，把各种水果蔬菜从冷库里拿出来，按耶里先生的说明配方榨汁混合，一会儿就五颜六色地做了七八种，装在透明扎瓶里煞是好看。然后开始一道道菜解冻加热，其实很快，一两分钟一道菜，伊兰就只要端着盘子在出口处接着，偌大的操作台上不多时就摆满了菜。最后就是十来种小点心，还是解冻加热。做完后，再对一眼菜单，没有遗漏，才放心地带着个家政机器人往餐厅走。让机器人挪开椅子，餐厅中间拼好长条桌，铺上漂亮桌布，旁边再摆几张桌子，也铺好桌布，准备放置盘子刀叉。 “需要帮忙吗？” 伊兰转头，看见丽塔正站在餐厅门口，一脸笑容。“不用，谢谢。”伊兰很感激地回答。 “别跟我客气，沙发上坐着一帮弟兄，都闲着呢。”丽塔特豪爽地指指门外。 伊兰不由笑起来：“真不用，机器人在做事，我只是看着。”她没说待会儿她得自己上菜，说了也没用，总不能让来吃饭的人自己进厨房搬吧。她一边盯着机器人布置桌椅，一边找了个话头寒暄起来：“你也来聚餐啊？” “是啊，明年在蒙特星有一个全联盟学生机甲创意大赛。这次机甲友谊赛后校方在各战队抽调了一些人员，组建参赛队伍。今天的聚餐就是队员碰面，吃吃喝喝顺便聊聊。”丽塔耸耸肩，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伊兰很喜欢丽塔毫不做作的样子，敬佩地说道：“女孩子学机甲很少哎，你真厉害。” “哈，是不太多，不过我可算不上什么，艾杜大学还有一支女子机甲战队呢，她们个个都厉害。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丽塔。” “佟伊兰，你可以叫我伊兰。”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丽塔去大厅找队友联络感情，伊兰折回厨房，先把整理好的盘子刀叉小心翼翼地搬出去，一一摆放好。然后一道道菜准备往外搬。掂起厚重的木托盘，她心中又哀叹一回。真该建议耶里先生升级配餐机器人系统，允许它们托盘子！不过，也就想想而已，耶里先生做好饭菜后可都是他自己慎而重之端着的。她象个小蜜蜂采花蜜似地来来回回不下二十次，才算搬完。别看厨房和餐厅就差一道门几步路，这一趟走死她了。 四下里环顾餐厅，伊兰自己都挺有成就感的。她拉开餐厅门，对着大厅里三五成堆的人群扬声说道：“各位，晚餐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始了。”然后侧身站在门口，摆出了一副迎宾小姐的样子，等候大伙儿进来。 大家甫一进来，就响起接连不断的惊叹声，伊兰瞬间就觉得刚才的辛苦值了。丽塔直接掉头，大声惊喜地问道：“啊，伊兰，都是你做的。你才是真厉害！” 伊兰尴尬地摇摇头，说道：“不是我做的，是耶里先生早就做好了的。”她不敢再说下去，耶里先生都走了四五天了，这早是多早？按她自己对饭菜的要求，冷库里拿出解冻的饭菜能有多好吃。怕他们想深了影响食欲，她匆匆地说了句：“大家慢用，有需要请随时吩咐。”就遁进厨房了。 厨房里还剩了许多先前榨蔬菜水果汁用剩的边角料，直接扔了可惜，她寻思着可以挑几样做盘炒三鲜。又去冷库存货系统翻了一下，机甲友谊赛时采购了不少肉类，比赛结束后外校的战队一下子走光了，本校的队员也因为期末考核减少了训练，营养剂的需求量骤减，有些肉类快要超过保质期了，她拿了块当天过期的云兔肉，准备捏几个肉丸子，反正今天得扔掉，不如吃掉呢。 她压根儿不怕吃坏肚子。给机甲队员做营养剂，对食材配料的要求非常高，保质期设定得非常短，很多东西还能吃，就坚决不要了。伊兰没少干这事，开始被营养剂折磨得有这想法的时候还只敢眼馋没敢动手，后来耶里先生鼓励她考初级营养师，建议她空下来用一些边角料和快过期的食物练练手，她才真正地吃上饭了。 前几天闲着没事拿过期的面粉做了馒头冻着，这会儿正好拿出来当主食，有菜有肉有馒头，伊兰好心情地为自己忙活开了。厨房的活计如今难不倒她，伊兰熟练地几下里就做好了。乐滋滋地享用完晚餐，她准备眯个小觉。要不是非得回农庄去不可，假期留下来在餐厅工作其实是件很享受的事，没什么活，还可以天天尝试做各种各样的美食。 015 我敬你一杯 “嘟嘟”，餐厅有人请求通话。伊兰按下厨房里的通讯屏，那头丽塔好奇地瞄了一眼伊兰四周，向伊兰招手道：“伊兰，出来啦，我们来聊聊。” 伊兰瞅着丽塔背后热热闹闹的场面，有点犹豫。丽塔连连催促，伊兰想到今天来聚餐的人里头只有丽塔一个女孩子，猜想她可能感到有些无聊，就答应出去陪她一会。 丽塔快步走过去在厨房门边守着，等伊兰一打开门就上前拉着手说道：“走，我们先拿杯饮料，找个地方坐着聊。这些男生实在太吵了。”她边抱怨边指着饮料问道，“你要哪种？” “随便好了。”伊兰不在意地答道。 “哦，那就这种吧，行吗？”丽塔两眼闪亮。 “好啊，我都没问题。”伊兰微笑地对热情的丽塔说道。她接过丽塔递过来的杯子，礼貌性地抿了一口。下一刻，就不对了。一股辛辣酸涩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她抬手捂住喉咙，胀红了脸，含着饮料，瞪大了眼睛看着丽塔。 丽塔惊讶地问道：“你没尝过？” 伊兰摇摇头，终于困难地将饮料咽了下去，一时说不出话来。丽塔看着她的窘样，哈哈大笑道：“我开始也这样的。”好多人都转头看向她们俩。 丽塔同情地轻怕她的背，给她顺气，带着歉意说道：“我真不知道你没尝过，我以为你自己做的，肯定知道。刚刚你选这种，还说没问题，我还佩服你口味重呢。” 伊兰忍不住要翻白眼了，这傻姑娘，谁口味重呢？她好半天才缓过来说道：“我只是按耶里先生的配方做的，自己没尝过。”又苦笑着看那一杯子饮料，可怎么办？几乎还是满的，这里可不作兴浪费食物，拿了就得全吃光，不能剩下。可是要她全喝完，等于要她的老命啊。 丽塔给她出了个主意：“别急，我给你拿杯别的饮料。你一口把它灌下去，再喝点别的，就压住那股味道了。我刚刚就用这方法的。” 伊兰想想也是个道理，慢慢小口啜着喝，那就是把痛苦历程拉长。等丽塔拿了一杯饮料过来，她鼓足了勇气，把原先那杯辣味饮料一气吞下，也不管味道不味道的，放下杯子就接过新的一杯，二话不说就喝了一口。这是……苦的。前头硬吞下的辛辣刚回味过来，从火辣辣的喉咙直扑口腔，再混合满嘴巴的苦味，伊兰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嘴巴连连咳嗽，差点把杯子给摔出去。 丽塔忙忙接过杯子，连拍伊兰的背，因为急，还拍得过重了点，口中一迭声地问道：“好点了吗？好点了吗？” 伊兰连咳嗽带拍背，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扶着丽塔的手借力，才堪堪稳住身形。好半天，喘着气平复下来，方一抬头，就见瑞恩顶着一头张扬的红发，站在几步开外，一脸揶揄，还朝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她气不打一处来，转了脸去。周围看她的人可真多，每个人还都笑意盈盈，唯独那个霍斯北，站在附近，冷着一张脸。两人视线相撞，他还微不可察地蹙眉，转头看别处，那样子就像伊兰污了他的视野。伊兰闭了闭眼，心情不好的时候真不想看到他的臭脸色，刚刚如果不小心把饮料洒他身上就好了。 想到饮料，后面那杯苦的还在呢，被丽塔放在桌上。她心有余悸地朝杯子瞟了几眼，忍不住怀疑嘀咕，这一杯杯口味这么奇特，是耶里先生的配方古怪还是她的做法有误，心中不由有点发虚。 丽塔在一旁关心地问道：“伊兰，你好些了吗？怎么你反应这么严重？” 这姑娘的用词让伊兰很无奈，她虚弱地回了一句：“丽塔，你后面给我的那杯是苦的。” “啊？怎么会，我是要给你甜的。”丽塔朝放饮料的地方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伊兰，可能颜色比较接近，我拿错了。你等等。”没等伊兰有所表示，又噌噌地去倒了一杯回来。 “伊兰，你尝尝，这杯一定是甜的。” 伊兰看着黄湛湛的液体，没敢接。她沉默了下，幽幽地对丽塔说：“丽塔，你要是对我有意见，你可以说的。” “噗，伊兰真风趣。”瑞恩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伸手接过丽塔手中的杯子，“丽塔，可能伊兰刚受了刺激，喝不下这么多，给我喝吧，正好我的已经喝光了。” 呸，你才受刺激了呢。伊兰心中恼怒着，看见丽塔一挑眉，正要发作，又忙息事宁人：“丽塔，现在我真的喝不下。”丽塔才没有作声。 三人站一起，还没开口说话，那边有人在喊丽塔。丽塔朝伊兰歉意地说道：“我过去看看，马上回来，我们再聊。”又瞪了一眼瑞恩，才过去了。伊兰看着丽塔的背影，没出声，等瑞恩先说话。 瑞恩轻笑，彬彬有礼地说道：“我叫你伊兰，这么称呼不介意吧。我听丽塔也这么叫你。” “不胜荣幸。”伊兰淡淡地说道，她等着瑞恩的后招呢，他看上去可不像心胸宽广的人，指不定还在怀恨那次营养剂事件。 “瑞恩。” “嗯？”伊兰不解地看他。 “我的名字，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哦。”伊兰不动声色。 “那么，我们就算认识了。来，伊兰，我敬你一杯，谢谢你今天的辛苦。”他手举杯子，笑容灿烂。 伊兰定定地看住他，瑞恩一直笑着。她心里吐槽，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记仇呢。伊兰无奈地拿起一旁的那杯苦水，瑞恩看见她的动作，笑意加深，豪气地说道：“我先干为敬。”一仰头把饮料喝光了。 伊兰叹口气，准备把苦水全部喝光，最多再咳一遍，幸运的话还可以喷瑞恩一身，结果瑞恩显得特好心地来一句：“你随意。”她默不作声地啜了一口，真苦啊。然后瑞恩心满意足地说声：“失陪。”就干脆地走掉了。 之后接二连三来了几个人，端着饮料都说要感谢伊兰，伊兰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只觉得全身都泛着苦意，拿眼一看，丽塔和几个人围着，看样子在谈正事。她想趁空档溜回厨房算了。 这时，卷毛少年阿熙朝她走过来，伊兰看看自己杯中的液体，还有小一半，大概可以一大口喝完。阿熙神色间很是高兴，冲着伊兰就大声说道：“嗨，我听大家叫你伊兰。” “是的。”伊兰都懒得笑了。 “你好，伊兰。大家叫我阿熙。你今天做的饭菜真好吃。” “不是我做的，是耶里先生准备好的。”伊兰瞥到霍斯北正跟过来。 “那也要谢谢你，我喝饮料敬你吧。”阿熙举高了杯子。 伊兰不吭气，跟着一仰头把剩下的苦水全喝完了，还歪歪头，朝阿熙亮了亮空空的杯底。还别说，居然喝习惯了。 阿熙见状，把自己的饮料也全部喝光，咧嘴一笑，开心得露出两排白牙齿。他转头发现霍斯北站在一边，欢快地说道：“阿北，这是伊兰，你也来敬她吗？” 霍斯北不说话，瞥了伊兰一眼，侧头转向阿熙，开口欲言。就是这一眼刺激了伊兰，她的心气腾地上来，心道她这么大个人杵他面前，他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一次两次地慢待轻视，她也是有尊严要脸面的。她忽地展颜一笑，走到放饮料的地方，看着黄色装苦味饮料的那个扎瓶就豪爽地往自己的空杯子里倒，不就想看她笑话嘛，她还真让他们失望了，现在她对这味道蛮适应。给自己倒了五分满，冲霍斯北晃晃，咕嘟咕嘟全喝光了。而后偏头问阿熙：“不知这位怎么称呼？”下巴朝霍斯北的方向抬抬。 阿熙连忙介绍：“他是我的机甲搭档，霍斯北。我们都叫他阿北。” “哦，很高兴认识你。你不喝吗？”她故意拖长了语调问道，然后注意到霍斯北手中并没有拿杯子，立即笑着说道：“我给你倒一杯吧。”没容他开口，就取个杯子瞅准了她最先喝过的辛辣的那种饮料，倒了满满一杯，笑得象朵花似地走近递给他。 霍斯北眸色深沉，并没有伸手接。两人僵持了不过两秒，伊兰自己就怂了，这孩子脾性大，惹不得。她讪笑着朝阿熙说道：“看来你的朋友不喜欢这……”还没说完，手上一沉，霍斯北抓住了杯子的另一侧，伊兰一愣，没敢放手，他可是精贵的机甲少年，万一喝不惯，可不是她的错？ 这时候她开始后悔了，他们聚餐，她出来掺和什么劲？他们让她喝饮料，无论给她喝什么，说到底都是她亲手做的，哪怕她喝得吐血，那也是他们好意，她自己活该；可她一个餐厅工作人员，强迫着机甲少年喝一种刺激性强烈的液体，要是喝出毛病来，她拿什么来赔？更何况，她心里头还打着鼓，这样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她不小心把配方弄混了？ “这个味道不好，很辣的。别喝了。”她放低姿态，好言好语地劝阻。霍斯北没听她的，手上一用力，就把杯子夺过去了，然后就象她一样，咕嘟咕嘟全吞下去了。 伊兰盯着他下巴脖颈处因大力吞咽而不停起伏的动作，都傻眼了，她就知道这小破孩不能惹，这下把他惹毛了吧。她紧张地观察着霍斯北的反应，他拿着空杯子，瞪着她，也不说话，脸却迅速地变红了。这其中滋味伊兰自己清楚得很，她忙接过霍斯北的杯子，转身随便倒了一杯饮料，反正不倒她尝过的那两种苦味和辛辣味的饮料，其他的应该没问题。 “你怎么样？快喝点别的压压味。”伊兰急步走回霍斯北身边，把杯子递过去，他不接。伊兰苦笑不已，这害怕兼不确定的感觉她也有过，之前丽塔给她新饮料的时候她就没敢接，她急忙澄清道：“你放心，这个绝对没有怪味，不辣也不苦。” 霍斯北神情怪异地瞧向她，似乎要确认她说的话，伊兰又连声保证：“真的不骗你。”他才接过去喝了几口。 伊兰一直盯着他，没咳嗽但也没说话，脸还是红的，她暗自猜测他对辣味饮料的耐受度要比她高，但还是不放心地说道：“你能说话吗？喉咙有问题吗？说几句试试吧。” 霍斯北被她催得受不了，才张口说道：“没问题。”声音听上去挺暗哑。 伊兰听着和先前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心里暗暗叫苦，这啥饮料啊？别真的是她做错了，她一想到这，心里就七上八下地悬个不停，只叮嘱了霍斯北一声：“我厨房里还有事，得进去看看，你多吃点菜，看看会不会好点，别再碰这种饮料了，哦，那种黄黄的也不要喝，太苦了。”说完就撇下他，还有傻在一边的阿熙，冲进厨房去了。 016 不要一脸假笑 按着耶里先生的配方，伊兰又原样做了一份，一种种尝过，确实是有辛辣的和苦的，她才拍拍胸脯放心下来，不是她做错的就好。话说回来，这几种食材居然能混成这样的怪味，耶里先生别是在做试验吧。今天她的味蕾可糟了大罪，伊兰哈着舌头，喝了好几杯水，才算把她的味蕾拯救了回来。 把辣的苦的两种留下来，还有一种口味很怪的也留下来，其他的饮料装托盘上端出去给他们续添上，幸亏饮料可以在聚餐时无限量供应，不然她多做的这份就得自己买单，那可要心疼死她。 丽塔看见她出来，跑过来和她说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伊兰抽空往人群中搜寻，瞧见霍斯北站在一个角落和人聊天，不巧他也望过来，两人视线隔空相撞，伊兰刚要绽放一个善意的笑容，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慰问之情，就见霍斯北撇开头去，连身体都有意侧转了，留一个后背给她。这冷遇伊兰不陌生，军训时他半夜握着匕首叫她起来守夜，生了误会后她也想和善地笑一下，把两人的小龌龊圆过去，他也不屑搭理她。伊兰一僵，顺势转头把收不住的笑容给了丽塔，两人聊了一会儿后，她不放心地又朝霍斯北那里瞅了一眼，确认他和别人聊得热乎，才暗地里松口气，她不介意他的态度，只关心他的嗓子。这小破孩，快把她吓死了，能说话就好，伊兰放下心来，就把这事撂开去。 聚餐终于在晚上九点结束，丽塔问她要不要帮忙收拾，连瑞恩都很绅士地表示可以帮忙。伊兰连忙摆手推辞，碗碟这样精贵，她怕他们越帮越乱。再说这本就是她的活，哪能真不识趣让吃饭的人留下来帮忙做事？一群人走光后，她才吁出一口长气。一个人加个机器人好一番收拾后，才把餐厅和厨房恢复原样。其中最花时间的却是清洗餐具，每件都是耶里先生的宝贝，可不能随便粗鲁对待。 等伊兰走出餐厅，已经很晚很晚。停车场空荡荡地，她快步坐进悬浮车，放松地靠上椅背，疲惫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稍缓了一会，正准备开车回去，通讯器的提示音响起，竟然是小沈请求通话。“沈大哥，什么事？”她问道。 “伊兰，我刚到航空港，明天就可以到餐厅上班，你这几天还好吧？” 伊兰把情况简单说了几句，小沈非常感谢伊兰，两人又寒暄了一番就挂断了。她想了想，去星网上查了一下明天到莫斯星的航班，正好下午有一班，反正她宿舍里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直接可以走人，于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直接定下了明天回莫斯星的航班。 她闭上眼，想着不多久就能回到自己的农庄，即使没有人守候等待，也还有阿悠，那里就象一个静悄悄的港湾，无声地包容她。伊兰心里升起一种温谧的感觉，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热闹忙碌过去而独剩一人后全身心疲乏孤寂上涌的时刻，有一个家可以回去的感觉该是多么温暖静美。 通讯器的提示音又一次响起，不是视讯请求，只是一条文字信息：“你怎么了？车子有问题？” 伊兰惊愣地盯着屏幕上的联络人名字，一时没动弹。 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车外看，并没有什么人，停车场寂静空旷，让她心中不知怎地生出一丝寒意，不知那人在何处窥视她，她咬咬嘴唇回了一条信息过去：“你在哪里？” “你的左后方，我马上过来。”对方回道。 伊兰回过头，隔一会儿发现很远的黑暗角落里驶出一辆车，静静地滑向她。她皱紧了眉头，盯着自动驾驶的按键，心中摇摆不定，在开车立马遁走和安静等待后续的两个念头之间纠结了一番，终于大着胆子一把拉开车门，默立在车旁。 那辆车很快停在她身边，夜色中高瘦挺拔的年青人从车上出来，几步绕过车头，站到伊兰面前问道：“车坏了吗？”语气出乎意料地很平和，只是嗓子仍有些低哑。 伊兰不搭腔，径直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霍斯北的声音淡淡地：“刚从重力模拟场出来。” 伊兰没作声，她记得前面来的时候他的车就在她车附近，可不是停在刚刚他来的那个角落，照他这么说，他这是走了几步又特意回来训练，那他得多勤快？ “你的车真坏了？”霍斯北又问一遍，隐然有些关切的意味，但听上去很怪异，为什么要加个“真”字呢。 伊兰累了半天，本来绷紧了神经等他行事，现下见他神态并未如何恶劣，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顿时有点打不起精神和他虚与委蛇。“没坏。”她简短地回答，转身去拉车门。 “那你怎么……” “睡着了。再见。”伊兰一把拉开车门，迅速按下按键，悬浮车立即升空，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她没敢往下看霍斯北，更怕呆久了勾起他对那杯饮料的惨痛回忆。 没多久，后面的车就跟上来了，伊兰暗地焦急，她毫不犹豫地调高了车速，结果发现它总能维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伊兰也没办法，也许大家同路，她自我安慰着。出了z区，又走了大段路，后面的车还是死咬在她后面。伊兰这下心中又气又不安，今天恐怕不能善了了，她就知道这个人不能惹，灌他一杯子火辣辣的饮料，他能忍到现在大概是看到餐厅当时的人多，不好发作吧，等大伙散了就猫黑躲着揪她呢。伊兰迅速想着对策，跑肯定是跑不过的，今天跑了，假期回来不还得碰到，还是认错吧。伊兰可不想她的餐厅工作因此受到什么影响，若是他一不高兴去投诉什么的，她损失不起。 她让悬浮车降落下来，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最好那辆车从她头上飞过，别搭理她，但也知道基本上不可能。果然，车随后就稳稳当当停她边上，霍斯北又走出来了。 伊兰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揪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双手在脸上乱糊了一通，收拾好了情绪，才推开车门，摆上最诚恳的表情，主动说道：“霍斯北，今天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让你喝那杯饮料。我……，唉，要不，下回我做一杯更难喝的，你让我喝回去？”她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再放低。 夜色中，霍斯北背光而站，伊兰辨不清他的表情，半晌，才听到他说：“你还能做出更难喝的？” 伊兰心里哀叹一声，他果然记恨上了。她为难地说道：“你要是还不解气，要不，你自己说说看，要我怎么做？”说完，又小心地加了句：“我能做的不多。” 霍斯北嗤笑一声，看似考虑片刻，沉声说道：“有件事正好提醒你。” “你说。”伊兰松口气，肯谈就有和解希望。 “别作弄阿熙。” “……什么，我什么时候……”伊兰都傻眼了。 “上次阿熙要求吃营养剂，你装在碗里的那次。”霍斯北语气里透着恼意。 伊兰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有那么一件事，这事都过去大半年了，他居然还替别人耿耿于怀。她低声下气地解释道：“厨房里碗不够，我才拿别人用过的给他，洗得很干净的。”说这话时，确实有点心虚，厨房里怎么会碗不够？今天三十个人都够，那天才用二十个碗，她当时只是不想再费事从库房里拿一个罢了，再说哪家饭店不是前一波客人走了，洗巴洗巴干净后给下一波客人用。 “不是这个问题，是你嘲笑阿熙没见过世面。”霍斯北冷声冷气地说道。 “我没有……”伊兰说不下去了，其实有点的吧，当时她可怜阿熙连碗都那么宝贝，明明吃过了，为了个碗，还要再吃一次，她嫌阿熙平白耽误她厨房的活，心里对阿熙是有点不以为然。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是真的对人友好，就不要一脸假笑。” 伊兰气得浑身发颤，心中却一片苍凉。他居高临下义正言辞，她居然连辩驳都不能。她遇人三分笑，独自求生，是给别人善意，更是给自己伪装，能笑出来才让自己觉得生活多几分美好。扪心自问，在这里，她是真的没有把谁当过真，不过是有缘相逢无缘再见罢了。见就见了，对人有礼，也是疏离，只是一场我对你客客气气而请你别来为难我的等价交换罢了；别也就别了，不会想念，没有怀念。她实实在在过每一天，临睡前会回想自己的农庄、布置的作业、餐厅的工作、还有账户余额，却从来不会是遇到的人。她是真的对人淡漠，但并没有想要伤着谁碍着谁，这样待人处事的生活态度不够端正吗？ 霍斯北紧紧地盯着她，良久，她难堪地偏头避开他的视线，耳边是他清清冷冷的警告：“机甲队员的尊严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笑话的。” “……我知道了。”伊兰垂下眼睑，轻轻地说道，为着她的工作，她不欲争辩，再心酸也得应下。 她拉开车门，启动车子，霍斯北依旧跟在她后面。伊兰默默地看他跟了一路，暗暗警醒自己，以后这个人不能惹。 第二天，她搭上了回莫斯星的航班。那里，有她一个人的家。 017 随队营养师 培养皿里的小棵植株根须繁茂，叶片却萎落了。这是伊兰培育了十天的心血，却还是失败。最糟糕的是这已经是第三次尝试了。在育苗基地的实践项目从一开始就困难重重，现在离项目结束时间所剩无几，她却丝毫没有进展。第四学年共有六个实践项目，前五个都顺利通过了，最后这一个却卡住了。 她愁眉苦脸地看着培养皿，只有再换培养液了。看来今天又要在这里通宵不眠了。她抬手看了下通讯器，显示时间为晚上六点，要抓紧时间赶去餐厅，不然又要让于飞替她多顶一会，这个月次数多得她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上了悬浮车，把速度调到最高，她躺下来休息，路上一个小时可以稍微补眠一下。等于飞的视讯铃声传过来时，伊兰揉开惺忪睡眼，发现车子马上要到停车场了，急忙回道：“小飞，我到门口了，你准备下班吧。” 她走进大厅，迎面就碰上了于飞。“佟姐，小苗长得好吗？”于飞关心地问道，他隔三岔五帮伊兰顶一会，知道伊兰的项目进展不顺。 伊兰懊丧地摇摇头。 “没事，说不定过两天就好起来了。”于飞见状安慰道，“我按你的方法蒸了花卷，给你留着，你尝尝看，给个评价。” 伊兰笑起来，于飞也开始拿边角料练厨艺，经常让伊兰试吃。“好的，谢谢啦，路上慢点。”她挥挥手向于飞道别。转头看见沙发上坐着几个机甲队员，看样子刚训练完在休息，霍斯北和阿熙也在其中。伊兰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就进了厨房。 这个新的学年开始后，伊兰除了更忙碌，仍旧三点一线地过她的日子。和霍斯北当然也会不时遇到，她权当无视，不与他有视线接触，尽量降低自己在他眼中的存在感。被他那样指着鼻子当面骂过，说不难受是假的，当天回去她就把他的联络号给删了，还将他备注成拒绝往来户，这样她的通讯器就会自动屏蔽掉来自他的一切视讯信息。回头想想自己还挺幼稚的，但她也没准备恢复他的号码，她不得不承认心底里是真怕这个人再给她难堪一回。 摇摇头甩开这些不愉快的回忆，她快手快脚忙起来。一直到八点左右，才算把营养剂配料都处理好，尝了尝于飞做的花卷，感觉太硬实了。伊兰自己动手做了一拨，明显要和软很多，于是给耶里先生他们每人留了一份。 自从知道有了营养学或厨艺方面的证书，餐厅的工作可以给更高的报酬，她就琢磨着再考一个初级点心师的证书。这一年里她经常利用快过期的食材做一些小点心，于飞在她的带动下也对做点心产生了兴趣。两人互相试吃，做得略好点的就给耶里先生和小沈留着求评价。 九点正，她换下工作服准时下班，赶回育苗基地，还得配制新的培养液，再试一回。 几天后，伊兰还泡在育苗基地，焦灼地观察培养皿。耶里先生的视讯接进来：“伊兰，假期有安排吗？” “没有，不过我要回家的。耶里先生，您有事要我做吗？” “哟，这是你的小苗吗？”耶里先生朝伊兰手边的培养皿努努嘴，现在厨房里所有人都知道了伊兰的痛苦。 “是啊。”伊兰无奈地点头。 “看起来不错，你一定会过关的。”耶里先生好心地安慰着伊兰，接着正色说道，“伊兰，这次蒙特星的机甲创意大赛需要一个随队营养师。比赛赛程一个月，如果不影响你回家的话，我想推荐你。” “我？我不行的。”伊兰非常意外，下意识地摇头。 “别对自己没信心。参赛队伍的营养师要由我们z区餐厅负责，小沈随队次数多，不过他最近家里事忙，你知道的，年青人嘛，婚姻大事很重要的。于飞还没有营养师证书，所以只有你最合适。” “可是，我只有初级证书。”伊兰为难地说道。 “足够了，你需要做的就是和主办方负责饮食的部门接洽，保证我们的队员吃饱就行，事情很容易。另外，这一个月的赛程服务，校方会支付报酬，对了，你说比赛后需要回家是吧，那就直接从蒙特星回去，交通费也由校方出。怎么样？” 伊兰只考虑了一会儿，就答应了，这份临时工作听上去不错，不影响她回莫斯星，还能去蒙特星见识一下。“好吧，谢谢您的推荐。” “伊兰，我知道你会答应的。现在我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出发前领队会通知你的。”耶里先生笑呵呵地下了线。 又隔一天，伊兰收到领队周教官的通知，让她加入战队群，和队伍认识一下。 随后，参加机甲创意大赛的队员发现在临时组建的比赛战队群里出现了两张新面孔：陆寻，随队医师；佟伊兰，随队营养师。 伊兰上线没多久，就听见丽塔大声地招呼：“伊兰，真的是你吗？我简直不敢相信，真是太令人惊喜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去蒙特星！” “丽塔，我也很高兴，能为你们服务。”伊兰回道。 “咦，你的声音为什么这么低沉？你设置过啦？还是原来的声音好听。” 星网上必须实名登陆，当然在没有特别要求的大众论坛允许用昵称，以保护自己的*。相貌和声音则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在真实的基础上略作变动，只是保真度必须不低于80%。伊兰除了参加农业系的同学群，其他地方都不太去，所有的设置基本都没有变动过。声音低沉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泡在育苗基地，睡眠严重不足。不过她也没有解释，只是轻笑了一下。 “伊兰，星期六我们要在草原跳舞，你来看吗？”丽塔问道。 “草原跳舞？” “就是那个草原训练场，跳舞是我们的一个训练项目，你来吗？” “不行啊，我最近比较忙。”伊兰婉言谢绝道。 丽塔立时有同感：“是啊，我也是哎。又要比赛训练又要期末考核。睡觉的时间都拿来用了。” “我也是。” “伊兰，昨天我隔壁学姐告诉我，睡觉太少会变丑。”丽塔开始歪楼了。 “只少睡一点儿，不会的。”伊兰安慰道。 “啊，可是我少太多了。我机甲理论学得不好，昨天才睡五个小时，我恨死这门课了。” “丽塔，你依然比我幸福。”伊兰忍不住喟叹。 “什么意思？” “我昨天没睡。” “这么紧张？在忙什么？” “我一个实践项目恐怕会挂掉。” “伊兰伊兰，我爱死你了，听你这么说，我心里痛快了。” “……丽塔，你确定这是你爱的方式？” “伊兰，我是说，听到你和我一样有不幸的遭遇，我心里平衡了。” “丽塔，谢谢你让我发现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伊兰很喜欢丽塔，不由开着玩笑。 “伊兰，你总是如此风趣。”一个男声插进来。 “瑞恩，你来干什么？不知道随便打扰别人讲话是不礼貌的行为吗？”丽塔不满地说道。 “两位美丽的女士，恐怕你们还不知道群里有私聊的功能吧。”瑞恩调侃道。 “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来，浪费大家的时间了。”伊兰马上道歉。 “没有关系，我是开玩笑的。我相信大家很乐意听到你的声音，毕竟，我们心里都平衡了。”瑞恩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人笑起来。 伊兰很尴尬，说道：“我还有事，不打扰大家了。” “伊兰，等等，每天最好上线来看看，周教官会把出发信息发布在群里。”瑞恩提醒道。 “好的，谢谢，再见。”她匆忙下线了。 此后一段日子，她仍旧折腾着她的培养液，然后一路飞奔去餐厅，再一路飞奔回育苗基地，经常弄到凌晨时分才回宿舍眯一会儿。临睡前，习惯性地连线阿悠的种植系统，然后再看一遍账户余额，最后上战队群扫一眼，不过几乎从不开口，偶尔遇到丽塔在的时候会简短地道个晚安。 凌晨还在线的人本来也不多，这天她从育苗基地回来，已经凌晨三点，上了战队群，公告栏上没有任何新消息，她准备下线了，这时响起一个声音：“伊兰，明天周教官可能会发布比赛行程。” 伊兰手一顿，盯着闪烁的霍斯北的头像没说话。她注意到此时群中只有他们两个在线，霍斯北用的是群聊频道，她没有办法阻止他说话。 “伊兰？” “谢谢。”伊兰随即点了退出按钮。 在育苗项目临近结束的最后几天，她的小苗终于生根发芽，看上去正常了。伊兰大大地松了口气，要是真的挂掉一个项目，哪怕不影响最终毕业，她心理上也过不去。心情放松了，她一边忙着写项目总结，一边登陆同学群，主要看看同学之间的进展情况，随手也点进战队群。 “伊兰，今天来得好早啊。”丽塔大呼小叫地说道。 “丽塔，你好。”伊兰分心答道，眼神还浏览着总结内容。 “还有一个星期我们就要出发去蒙特星了，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丽塔提起比赛就很兴奋。 …… “伊兰，在忙吗？” “啊，不好意思，丽塔，刚刚在写东西。” “你的实践项目怎么样？过了吗？我的机甲理论刚考完，险险过关。” “恭喜你，我的项目也差不多了。” “那太好了，我所有的考试都结束了，现在每天训练，你呢？” “我还有一门。” “太棒了，伊兰你肯定能过的，明天星期六，我们提前庆祝吧。” “丽塔，容我提醒一句，在一个还没有考完试的人面前提‘庆祝’两个字，是在拉仇恨。”伊兰无奈地说道。 “我也没考完。” “我还有两门啊。” 一下子好多声音冒出来，伊兰一惊，发现她和丽塔又用群聊频道了，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 018 我不太会说话 假期开始第一天，伊兰准时等在宿舍楼前，学校有专车来接她去航空港。上车和周教官、陆医师交谈了几句，他们在星网上已经彼此见过，初次见面也不是特别陌生。周教官是个很和善的老头，笑眯眯的，很好说话。陆医师看上去很年青，人也很温和。周教官给了她和陆医师讲了一些赛制情况，沿路又一个个接参赛队员。 丽塔上车的时候看见伊兰就眼睛一亮，然后老老实实地向周教官问好，才一屁股坐到伊兰身边。“伊兰，我们可以去蒙特星玩了。” 伊兰好笑地摇头：“不是去比赛吗？” “是啊，不过比赛中间可以抽空逛逛嘛。” 两人轻声交谈着，气氛很是愉快。又陆续上来几人，霍斯北和阿熙也在其中。霍斯北向周教官问好后，朝陆医师点个头，看她一眼，走到后面去了。伊兰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想起一件事。她把霍斯北黑号了，可她现在是随队营养师，把队员的信息屏蔽掉，恐怕不妥。心底叹息一声，到底正事要紧，趁着丽塔和其他队员打招呼的时候，悄悄恢复了他的联络号。 没几秒，一条文字信息发过来：“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 伊兰说不出是啥感觉，这人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军训救迟璇那一出就表现得果决勇敢，又肯为朋友仗义执言，如果伊兰自己有这样一个朋友，在她被别人嗤笑时为她说话，为她斥责别人，伊兰不知道会有多暖心。他平日里看着不太言语，伊兰即使冷眼旁观，也知道他对别人尊重有礼，明事理知进退。现在居然还放下身段，向她主动道歉。她膈应着他，不过是因为他无意中戳痛了她的孤寂，可她过得艰难，却不是他的错。这样一个冷肃寡言却担得起正直善良的人，比她年龄小，眼前一片坦途，还比她待人诚恳，比她态度磊落。 伊兰觉得自己被他衬得太挫了，她回了一句：“没关系，我脸皮厚。”她原本只想说没关系，但觉得霍斯北自我批评得挺诚恳，她干巴巴这几个字显得态度生硬，于是又添了后半句，这样就能特别充分地表达自己的不介意。 伊兰随即想想这句话恐怕会被他理解成自我解嘲，不是真心和解，又跟着发了一条：“一笑泯恩仇吧。”这句话用得不是地方，他俩充其量只有点小纠葛，没啥大事，但明眼人一瞧就特清楚她想化干戈为玉帛的诚心，她也就腆着脸用了。她回过头去，恰好看见霍斯北抬起头来，两人隔空相视，他嘴角微弯，神色柔和，伊兰一笑，坐正身体，心里大大放心，和霍斯北这样的人哪怕做不成朋友，和平相处也要比冷脸相对的好。 航空舰足足开了三天。伊兰和陆寻上舰就开始了工作，陆寻给队员体检，教他们调息缓解紧张的情绪。伊兰拿出了一副保姆的做派，顿顿操持饮食。不过其实就是一个派发的动作。机甲队员路上的营养剂都是餐厅提前预备的，并没有用航空舰上的免费赠品。为了怕队员不知节制，周教官特地叮嘱伊兰不要把三天的量一次给足，一餐一发。伊兰也因此和所有队员都混了个脸熟。 最难弄的就是丽塔了。队伍中就只有伊兰和丽塔两个女生，丽塔空闲时就爱找上伊兰聊天，她初见时的女王范不知扔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和伊兰越熟，就越爱撒娇。“伊兰，我不喜欢这个味道，我要吃那个。”她还抱着伊兰的胳膊直晃荡。 “丽塔，那个你已经吃了两顿了，该换了。”伊兰试图说服她。 “不行，伊兰，我只爱吃那个。”她晃得伊兰头晕。 “丽塔，你轻点声，旁边人都在休息。快点吃了吧，就这个。”伊兰继续苦口婆心。 “他们哪里在休息，都等着吃呢。伊兰，我真的只爱那个。”丽塔越说越可怜。 “丽塔，你博爱一点吧，别因为一支营养剂歧视另一支。”伊兰头大如斗。 “怎么能博爱呢，做人要专一。“丽塔一脸的正义凛然。 伊兰无奈地揉揉眉心，循循善诱道：“你要是太专一了，那我的花卷、鲜肉包子、蒸年糕该有多伤心啊，它们要失去你了。” 丽塔倏地瞪大眼睛：“那些是什么？” “是我会做的点心，原来还想假期过后到学校去做给你吃，看来没机会了。”伊兰笑出来，故作无辜。 “啊，伊兰，我要吃，我必须要吃你做的点心。”丽塔急忙说道。 “那现在听不听我的？” “听。”丽塔毫不犹豫地表决心。 “那这一个月听不听我的？我给你吃啥就吃啥，我不让你吃的你坚决不吃？”伊兰继续问道。 “好吧，可你一定要做点心给我吃，所有你会做的点心都给我尝尝。”丽塔也会得寸进尺了。 “丽塔，我比较拿手这三样，其他的都做不好。” “好吧，开学就做。” “一诺千金，绝无悔改。” 总算把丽塔安抚住，伊兰盯着丽塔把营养剂吃完，丽塔还要跟着她说话。“别影响我工作。”伊兰一瞪眼，把丽塔赶回了休息舱。 阿熙已经等在舱外，伊兰把营养剂递过去的时候，他红着脸接过，略显扭捏地小声说道：“伊兰，丽塔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也尝尝你做的点心？” 伊兰惊愣了一下，这人真是直白得少有，想到他那惹不起的搭档，她立马答应了下来。阿熙很高兴地朝伊兰咧嘴一笑，也许有点不好意思，接过营养剂后一转头就躲进休息舱了。 伊兰走向下一个，她记得是霍斯北的舱位，他和阿熙紧挨着，不愧是搭档，走哪都成双入对。舱门虚掩着，露出一丝缝，她轻轻地敲了两下，听到里面说道：“请进。” 小小的舱室里无桌无椅，只有一张单人床，霍斯北坐在床边，正抬头望着她，床上还摆开了一些小零件。伊兰没敢多瞧，那样感觉不礼貌。舱室随着她走进来显得骤然逼仄，她在门口站着，没往里走，伸出手把两支营养剂远远地递给他：“你的晚餐。” 霍斯北坐着没动，只是略带歉意地看向堆在腿上散开的一具机甲模型。伊兰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走到他身前，把营养剂送到他手里。“谢谢。”他的语调比以前要轻柔一些了，态度很友好。伊兰有些受宠若惊，想了想，决定把刚才那件事向他报备一下，免得他以后知道了误会她同情施舍阿熙。 “刚刚我请阿熙开学后尝尝我做的点心。”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 “我听见了。”见她不解，霍斯北说道：“门没关死。” “哦。”她傻乎乎地回头看了一下门，才发觉这是一个多么愚蠢多余的动作，定定神接着继续解释道，“我是想告诉你，我是真心实意的。” 霍斯北闻言脸色有些古怪地瞧了伊兰一眼，默默不语。伊兰牵着嘴角笑笑，准备离开。 “可以算我一份吗？”他突然开口道。 “啊？”伊兰诧异地注视他，心里暗暗叫苦，自己都是用快过期的食材练手，和于飞两个互相试吃，耶里先生是知道并理解的，如果大张旗鼓地做了给朋友吃，就好像说不过去了，更何况用的还是快过期的食材，少少地做点给一个吃就罢了，请这么多人都吃快过期的东西不好吧。如果自己买单花钱拿厨房里好的食材，借厨房的锅做给他们吃，她倒不是舍不得花这个钱，只是餐厅从没这规矩，不知耶里先生同意吗？ “好的，只要你不嫌弃。”她硬着头皮答道。这是和解的第一步，不能马上打人脸，反正时间还早得很，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不会。”霍斯北竟然笑了笑。 伊兰僵笑着走出去。一边恨自己嘴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请丽塔吃点心，一边又胡乱想着，霍斯北这人可是看得出假笑的，她刚刚这幅懊悔心虚的样子大概被他看穿了，要不就及时坦白难处吧。她走到门边回头正欲开口，一见他望住了她，似在等待下文，不知为何更加心虚，临时改了口：“晚安。” 晚什么安，她对自己恨铁不成钢，这是晚餐时间没错，可航空舰上没事做吃得早，离真正睡觉休息还早得很，再说吃过晚餐后大家通常会溜达一下聊个天消个食，还会再碰面的好不好，多么拙劣的一句掩饰啊。可她确实是说不出口那样的话，其实我的点心是拿当天过期的食材做的，请你们不要介意。她真的说不出口，现在只希望和丽塔的对话没多少人听到。万一以后大家更熟了，都这样开着玩笑对她说想尝尝她做的点心，她会吃不消的。 抱着这样的心理，走到瑞恩那间时她就暗暗忐忑，大概瑞恩和丽塔隔得远，不知道这回事，不然一上来就会打趣搞怪，伊兰可没忘记聚餐时他和他的伙伴们一杯接一杯借着感谢的名头灌她满肚子苦水的事情。这会儿瑞恩对答正常，伊兰松下一口气，听着瑞恩一口一个：“伊兰美女。”也没有发作，只在临走时回了一句：“我美不过你。”惹得瑞恩哈哈大笑。她在心里直叹息，可惜说的是句大实话。 019 联盟通用礼 蒙特星是机甲的起源地，从最初的人工机械臂到如今的无障碍流变机甲，蒙特星发展了三百年。但像所有的文明起源地一样，之所以称为起源，是因为终究不是巅峰不是终点。就像最初的一朵浪花，引领着后发而至的波涛，自己却湮灭在海面下。山河流转，星辰变化，蒙特星如今只是艾杜星区的一颗普通二级星，没有大型机甲工厂，没有首屈一指的机甲学校，可它在机甲发展史永远占据了浓墨重彩的第一篇，所有机甲爱好者都会将它视为心中圣地。 正因为如此，全联盟的各种学生机甲大赛都会放在这里举行，以缅怀先辈荣光，以塑造自身传奇。可以这么说，所有的机甲精英最初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伊兰听着周教官的一席话，连她这个门外汉都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更何况这三十个图朵大学最优秀的机甲少年。她看见他们乍然绽放的神采和努力握紧的拳头，心想，周教官的赛前动员会开得真不错。他们中的人，若干年后，也许会被全联盟口口相赞，也许会让人高高仰望。而伊兰相信，以后想到自己曾有幸站在这些人的旁边，她一定会与有荣焉。 战队投入了紧张的赛前准备中。因为常年主办学生机甲大赛的缘故，蒙特星具有最完备的比赛场馆和配套设施。全联盟共有十所综合大学，蒙特星给每所大学都安排了固定的住所，里头包括了训练馆、休息室，最让伊兰惊喜的是居然还有一个设施齐备的大厨房。伊兰只要每天提前预算好本队的营养剂种类数量，报备给住所的机器人管家，主办方就会准时送达。而机甲队员平时所用和高强度训练后所需的营养剂品种不同，伊兰在餐厅工作时早已很清楚。她只要按着周教官的训练计划去调整就行了，工作内容其实相当轻松。 周教官每天带着队员不是研究各个参赛队伍的战术安排，就是加紧训练；陆寻给队员每天做日常体检，或者在训练时旁观。算下来就是伊兰最轻松，每天也就是计算一下营养剂总量，然后分发一下，还不用分到每个人手里，只要在餐厅放在一处，每个人自取即可。她总算理解了耶里先生为什么不亲自来，本来她还疑惑来着，这样重要的赛事耶里先生居然随随便便把完全没有经验的她派了来，这确实是太轻松不过的活计了。而且还能拿钱，路费也包了，这钱拿得她都心虚，因而一直想有机会为战队服务得更周到些。 她每天闲着无事，又不好意思在队员面前瞎晃荡影响他们训练的心情，就把注意力转到大厨房去了。这样好的厨房摆着应该不是干看的，肯定是让他们用的。果然，她了解到有个别的参赛队伍竟然奢华到营养剂混搭营养餐，而做营养餐的食材在一定的额度内由主办方承担。伊兰瞬间心动了。 她是知道营养餐的，考初级营养师的时候还特地和耶里先生请教过。就介于营养剂和正餐之间，这是耶里先生的原话，比营养剂不方便，比饭菜格调低。按伊兰的理解，那就是盒饭档次，还是那种饭菜不分，所有东西都煮成一碗糊糊的盒饭。对了，就有点象她拿给阿熙吃的那碗营养剂糊糊。 营养餐的配料基本和营养剂比较接近，有个固定的框架，两个做法差不多，居然用碗装，所以不得耶里先生的青眼。真要说比营养剂好的地方，那就是外头卖的和自家做的区别。营养剂就是那外头卖的，基本就那么几种；营养餐则是自家做的，可以根据家人的口味喜好身体状况添添减减。严格来说，他们大学z区餐厅的特供营养剂实际上就是按自家的配方做了营养餐，装营养剂管里供给自家学生吃。 伊兰豁然开朗，她可以把自家餐厅的营养剂做出来，装碗里就成营养餐，拿给大家吃，原本就是吃惯的，队员身体不会有不良反应。而且，边角料她完全可以做成饭菜给自己吃。她立马行动起来，决定也象别的参赛队伍一样，主办方的营养剂也要着，自己也做着营养餐，一起混搭，队员们还可以换换口味，丽塔抱怨这里的营养剂都抱怨两天了。 伊兰刷刷地订了食材，主办方还是很有诚意的，额度定得高高的，他们这么点人，她又不准备每顿都自己做，所以不用担心超出额度。趁着他们在训练的时候，她就在厨房折腾了一下午，又快手快脚炒了几个菜，蒸了米饭。想了想，再捏个面团，回头做花卷试试看，要是好的话她就在所有比赛项目结束后最后一顿做给大家吃，也算完成对丽塔阿熙和霍斯北的承诺了。 在队员训练完成去泡营养舱的时候，她把营养餐一份份摆在餐桌上。这里的碗没有z区餐厅的精致，毕竟属于配套设施的一部分，有这档次已经非常不错了。 周教官和陆寻并不和队员一起用餐，他们陪着队员训练，然后队员去泡营养舱恢复体力，他们俩就各忙各的，时间也搭不上，再者反正吃饭就是拿支营养剂吸溜，哪里不一样，通常伊兰把营养剂送到他们房里就好了。 伊兰拿个大盘子，像装快餐一样，每样菜都分了点，搭上米饭，一人一盘子，再加一支主办方的营养剂，端给两人去了。周教官挺诧异，听伊兰说做营养餐的时候顺手做的，请他尝尝，笑呵呵地点点头表示感谢。伊兰把话原样给陆寻一说，陆寻难得地多说了几句，也是感谢，要知道他平时基本没废话的。 送完饭，伊兰折回餐厅，队员们还没有到，她进去厨房清理操作台。刚收拾完，就听到外头有声响。她走出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丽塔扑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嘴里还高声说着：“伊兰，我爱死你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伊兰被抱得动弹不得，好容易丽塔松手，她才有机会说道：“今天我做了营养餐，是我们自己餐厅的口味，大家尝尝看。”伊兰把丽塔按在座位上，瞪她一眼，说了声:“赶快吃。”就躲回厨房了。 她刚准备自己开动享受美味，就听见周教官在外头餐厅里说道：“伊兰在吗？”她心下一惊，莫非吃出问题了？连忙出去瞧瞧。周教官看见伊兰，快步过来，没等伊兰反应过来，居然也像丽塔一样，给了一个扎扎实实的熊抱，还吧唧一下亲了她的脸颊，又顺手捋几把伊兰的头顶，非常慈爱地说道：“谢谢你，孩子。”周教官虽然一向和善，但和善成这样还是挺少见，还独独只对伊兰这样。一干队员们不明原委，都呆愣住了，周教官转过身来，瞧了一眼餐桌上摆在每个队员面前的营养餐，回头又抬手轻拍了两下伊兰的肩膀，说道：“不错。”然后清咳一声，径直出去了。 伊兰整个人僵在原地，忽听瑞恩问道：“伊兰，你对周教官做什么了？”神情中充满八卦的意味。她没好气地顺口就接道：“你才对周教官做什么了。” “哈哈哈……”瑞恩爆出一阵大笑，还指着伊兰促狭地说道：“伊兰，我不会告诉周教官你使劲擦脸了。” 伊兰又怒又尴尬，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脸颊上还没拿下来呢。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周教官刚吃完饭，不知擦过嘴没有？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转身走人。还未进厨房就听到背后一声：“伊兰。”回头一看，陆寻拿着一个空盘子向她走来。 伊兰接过空盘子，盘子很干净，看得出来陆寻在自己的盥洗室冲洗过了，她不由好感大增。 陆寻靠近一步，微笑着看向伊兰，伊兰以为他要说感谢的话，哪知他微倾身体，虚抱着伊兰，拿脸颊轻轻贴了贴伊兰的脸，然后很有风度地退后一步，真挚地说道：“非常谢谢你，让我尝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伊兰知道，拥抱贴脸是一种常见的表达友好的方式，陆寻做起来如此绅士，这完完全全是一个充满善意的举动。伊兰遂压下了心中的一丝不自在，也微笑着回答：“你太客气了。” 等陆寻出去后，瑞恩立马冲着伊兰挤眉弄眼：“伊兰美女，这样不好哦，你区别对待。” 伊兰气恼地说道：“你吃不吃啦？” “吃，当然要吃。”瑞恩作怪一笑，“吃完我也要感谢你。” 大家哄堂大笑。伊兰怒气冲冲地瞥过头去，眼角余光扫到霍斯北并没有笑，手扶在碗边神色淡然，坐在一旁的阿熙却笑容憨实，伊兰刚心想就霍斯北正常，不会笑话别人，却见霍斯北抬眼，两人视线对撞，他嘴角微微拉开露出一抹笑意。伊兰郁闷地转身进了厨房，合着这人玩面瘫没成功，起先阴在心里笑话她。真论起来，她平日交际不多，只在开学季系里的迎新会上才会和新老同学行行这种联盟通用的见面礼，这次被周教官猛然的热情弄局促了，大伙儿也没实在恶意，伊兰自己却觉得有点小小地丢脸。 020 机甲创意大赛开幕 三天后，全联盟学生机甲创意大赛正式拉开帷幕。这是一场对全联盟直播的重大学生赛事。伊兰作为参赛队伍成员，有幸跟随周教官参加了开幕式。 没有她想像中气势恢宏的场面，也没有机甲华丽炫目的走步表演，所有的参赛队伍逐一亮相，简短介绍过后，最终以一曲《遥远的星空》结束，只有曲调，没有歌词。据说这首永恒经典的乐曲永远不会有官方歌词，因为歌词要留待后人，以此证明梦想永不停歇。 伊兰和陆寻跟着周教官，排在队伍的前面。等着出场亮相的时候，她很紧张。她从没有上过镜头，这是要给全联盟看的，要是她撑不住闹笑话怎么办。陆寻在一边听见她不停地吸气呼气，侧头轻声对她说道：“别紧张，很快就过去的。”她感激地轻轻嗯了一声。 当结尾曲《遥远的星空》响起，全场的灯光暗下，浮起宇宙太空的全息影像，伊兰犹如身处浩瀚的星空深处，耳边是低沉悠远的曲调，无奈、悲壮、希冀、不悔，如叹如诉，身边掠过一个个星球，那是一场等候了亿万光年的短暂相逢，却又注定永远别离。伊兰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记忆中那颗蓝色星球，曾经依稀有家的味道，如今却无迹可寻，此生注定无缘重逢。 黑暗中，右手被轻轻握住，微微扯了扯，又迅速松开。伊兰知道陆寻在提醒她，她收住心神，双手握拳，用力忍住突如其来的感伤情绪，不让自己的气息声显出异样。终于最后一个音调缓缓平息，灯光亮起，队伍开始下场。她垂着眼睑，却一直不敢太过低头，因为流泪附带了一件尴尬事，五窍相通，她的清鼻涕也快流下来了。刚到场下，陆寻就微微侧身，半挡着伊兰，将他脖子上的三角领巾扯下递过来。 今天开幕式机甲队员都统一穿机甲训练服，周教官身着学校的教官服，陆寻穿的是图朵大学给教辅人员出席正式场合的礼服，样式简洁大气，但搭了一条花式繁复的领巾，伊兰自己穿的是学生正装，一条及膝长裙，啥也没搭。她也不客气，主要是已经迫切到没法客气的地步了，接过来低下头在脸部随便抹一下，就捏着鼻子狠狠拧了一下。总算清理舒畅了，她才顾得上不好意思，尴尬地没敢抬头。 耳边听到陆寻轻轻的低语：“音乐总是拥有激动人心的力量。”口气随意，却似在宽慰开脱。伊兰感激又害臊地抬头，陆寻目露关心地在她脸上逡巡一周，轻笑道：“没关系，不必还我，我还有。”伊兰攥紧了被她弄脏的领巾，真心地感动，同时也非常羞愧，估计陆寻特嫌弃这领巾才断然不要。 “伊兰，”丽塔从后头窜过来，“开幕式……你哭了？”最后半句音调募地扬起，非常高亢。 伊兰真想捶着丽塔的头叫她姐姐。她呆住傻眼的表情落在陆寻眼里，换来他一个无可奈何的耸肩，两人面对面，视线相对，同时失笑。刚刚两人之间唏嘘安慰理解感动的气氛全被这个傻大姐赶跑了，陆寻非常同情地看一眼伊兰，很不厚道地呵呵笑了两下，那眼神似乎在说：“抱歉，挡不住了，你自己面对吧。”而后他温文尔雅地朝丽塔点点头，就快步走开了。 丽塔迷惑不解地打量着伊兰，又叫起来：“伊兰，你要这个干什么？这不是陆医师的领巾嘛。” 伊兰简直要叫她祖宗了，她担心后面的队员估计都听见丽塔的话了，只好开口解释道：“我向陆医师借来的，刚刚太紧张，身体有些不舒服。” “啊？”丽塔一脸迷茫地张着嘴巴。 伊兰忙一把扯住丽塔：“快走了，我们堵在这里不好。” 下场的时候队伍不需要排列整齐，大家都三五成堆地松散了。霍斯北和阿熙结伴走过来，阿熙兴奋地向伊兰和丽塔打招呼，霍斯北神色平和，却不开腔，只略略点头，目光似有若无地在伊兰脸上停留，眉头微蹙。伊兰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引得他的目光又在领巾上停顿一下，不过也没说什么，拉着阿熙走开了。 接下来就是一场场紧锣密鼓的比赛，丽塔总算进入了正常的比赛状态，不再乱缠着伊兰。伊兰觉得轻松多了，在比赛的间隙仍旧会做营养餐犒劳队员，顺手做些饭菜给周教官和陆寻，自己也趁机享用美味。碰到自己队伍有比赛的日子，她就预定营养剂，然后跟着陆寻坐在后勤人员区观看比赛。周教官忙着录下视频作点评，回去后可以给队员温故总结。陆寻和伊兰则是纯粹地观看，陆寻见伊兰不太懂，就常会讲解给她听。 “这是军方已经淘汰的第三代常规机甲，只有在教学时还会用到，变化形态简单，不灵动，非常考验操作者的手速技巧。这套规定动作两个队伍都同时做，主要看是否衔接流畅、动作整齐度和完成时间长短。待会儿两队还会自选动作，就要考查他们对机甲的理解和掌控。” “无论规定动作或是自选动作，都属于静式考核方式，虽然都可以从动作的整齐度中看出一支战队的默契程度，但都不及变式考核。变式考核需要战队在随机抽取到各种场地后迅速对环境作出应对，变化阵型，通过迅捷的走位保持队伍的一致性和完整性，遇到特殊情况，甚至需要就地改装机甲，以适应阵型和环境。” 伊兰听得大约明白，就像古代的铁甲骑兵一样，有一身好装备，但自身素质要好，能做各种高难度动作，还要和队员配合好，能一起排兵布阵，这样战斗力才高，朝着对方摧枯拉朽般碾压。她随即想到，霍斯北这人原来还挺重要的，他是机甲设计师，不得已改装机甲时他肯定要挑大梁。 “学生的学习机甲上通常有一对搭档，各有所长，一人专攻指挥，一人专攻操作。但所有的机甲战士对这两个方面都必须学习，如果其中一人受伤，另外一人必须确保有能力继续操纵机甲战斗。在静式考核中，指挥官的作用不大，最多是保证机甲的动作不要和队友产生时滞，考验更多的还是操作手的能力技巧。但在变式考核中，指挥官的能力就体现出来了，他要分析自己在全队中的位置和作用，和队友的下一步动作，迅速做出反应，还必须了解搭档的能力极限，保证他的命令可以得到最恰当的执行。” 这就象坦克了，一个人驾驶，另一个人到处乱瞅找目标。伊兰表示明白。“没有一个全队的指挥官吗？”任由各机甲凭着不怎么靠谱的默契度自由发挥？伊兰对这一点有些疑惑。 “当然有，总指挥就是队长或者是他的搭档，他们的机甲是全队的领导核心。”陆寻很耐心地回答，“你看现在的每支队伍只有十五台机甲，如果由一个思辨分析能力强大的人统一指挥，似乎也可以做到，是吗？但这只是主办方限于场地作出的比赛规则，真正的战斗中一个编队的机甲要比这个多，随时组队的情况也有，队长不可能对每台机甲都很了解，他只是把控策略，而每台机甲的指挥官就要分解策略，完美地体现自己的机甲在策略中的定位。“ “再说，战斗如此残酷，它不是一台机甲的战斗，但谁能保证下一刻不会只剩下你自己？所以每台机甲必须要懂得自己把握局势，自己操控自己。”陆寻悠悠地叹息。 伊兰瞥他一眼，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至少是一个听过故事的人。她聪明地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既然机甲战士都学过指挥和操作，为什么不是一台机甲一个人呢？”伊兰都快化身好奇宝宝了。 陆寻轻笑：“有的，联盟很多顶尖机甲团都是一个人操作一台双人机甲，他们都经过严格的训练，能够胜任繁复快速的手部操作，并且自行判断外部环境，迅速做出最佳应对。” 他点点自己的脑袋，继续说道：“现在还有一种脑波控制的单人机甲，这种机甲的应用人群非常狭窄，对操作者的精神力和体能要求极高。因为除了几个一直需要变换控制的按钮由手部操作，其他的命令都是由脑波直接控制，操作者的脑子还要不断分析环境作出反应，这样对精神力的损耗极大，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胜任。而且机甲经脑波控制，各种高危动作一想就做，对人的身体承受度考验更大。联盟规定使用脑波机甲的人不得小于三十岁，人脑机能发育一般在三十岁到三十五岁之间渐渐趋于稳定，那时候经过严格训练的机甲战士才被允许测试精神力，通过者才能使用脑波机甲。一般精神力鉴定机构甚至推荐体能天赋不够的人延迟使用脑波机甲，防止身体承受不住极限动作而受到伤害，进而影响脑域。所以目前为止，手操的双人机甲还是主流。唔，里头也宽敞些。” 伊兰被逗笑了。“陆医师，你懂得真多。”伊兰由衷地感谢道。陆寻外表温润，很有教养，平时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一般不多话，这几天伊兰和他熟悉了，接触下来原来是一个很亲切随和的人。 “机甲是每个男人心中的梦想。”陆寻说这话时神情悠远。 伊兰不知如何接口，只有微笑着。陆寻随即豁达一笑：“我天赋不够，而且做医生很好。” “是啊，如果人人都是机甲战士，我都不能想像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一定很冰冷。”伊兰心中浮想着两个奥特曼在大街上贴脸拥抱，然后手拉手逛街的样子就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回陆寻被逗笑了。伊兰和他边看比赛边聊天，很是融洽。 021 顶个人头去替赛 赛程已过半，图朵大学战队有胜有败。所有比赛项目结束后，才会根据队伍的分场赛成绩的总和作一个综合实力的排名，当然，单项实力也会有排名榜。目前，图朵大学处于中游水平，没有单项垫底的，也不是所有项目稳稳领先。 大概和历届成绩差不多，周教官也不着急，整天还乐呵呵的。队员心情也还不错，按丽塔的话说，我们的优势项目坚决不放弃，我们的劣势项目努一把力。这姑娘的比赛心态放得很正，完全能吃好喝好不紧张。赛程中间主办方很人性化地给了一天的休息调整期，而且下半程一开始图朵大学正好有一次轮空机会，算下来还有四天才有正式比赛，有人就寻思着去蒙特星其他地方兜一兜。 周教官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休赛第一天亲自带着大伙儿到蒙特星最大的机甲纪念馆参观，还领着去了一个看上去很荒芜的地方瞻仰缅怀了一通，据说那是第一条人工机械臂的制作作坊。所有的队员都神情激动，包括陆寻。只有伊兰一路上都很淡然，惹得丽塔频频侧目：“伊兰，你不激动吗？” “激动啊，激动得什么也表达不出来。”伊兰挺认真地回答，有时候她还挺怕这姑娘。 霍斯北恰在身边，闻言侧头意味不明地看一眼伊兰。伊兰低头，又被他看出来了。 第二天，队员们嚷嚷着再去其他城市看看。周教官想想，蒙特星一直举办比赛，安保措施绝对信得过。学生们趁休赛期间逛逛，也是非常普遍的。他大手一挥同意了，指派陆寻和他们一起去，他自己去看别人家的比赛。伊兰没去，周教官和陆寻各有正事，她毕竟算是后勤服务人员，怎么只顾玩，住所没人看家怎么行，再说她还要管着伙食呢，得保证大家回来有饭吃。 丽塔挺失望地跟着大部队出去，周教官和伊兰站大门前送行。周教官对着大伙说道：“大家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伊兰干站着也不好，跟着说了句：“大家早点回来吃晚餐啊。”引得瑞恩一阵大笑：“知道了，管家婆。” 伊兰想着大伙肯定会玩得很晚，做营养餐不合适，订好了营养剂，又少少地订了些食材，准备做点小点心，趁机圆了丽塔的念想，顺便给其他人尝尝，反正还有三天才比赛，饮食上有一点小小的变化倒不太要紧。 她碾粉和面，拌肉馅，各捏了七十个花卷和鲜肉包，又熬了一大锅蔬菜汤，忙活了一天，然后自己都禁不住懊恼了，一开始做菜就收不住，这架势和做营养餐没啥两样了。因为做了新花样，总有点求表扬的小心思，她忍不住来来回回地往门口跑，希望大伙早点回来。 已经过了正常的饭点了，门外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伊兰觉得她自己先吃有点不好意思，只好继续等着。她心想周教官看完比赛总会回来的，到时候两人可以一块先吃，就又盼着周教官回来。 夜色渐深，最晚场次的比赛都应该结束了，可是周教官还没回来。伊兰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又怕周教官有别的正事在忙，不敢轻易去打扰。她想了想，给丽塔发了视讯请求。 “丽塔，你们要回来了吗？”伊兰总觉得丽塔的背景有点古怪。 “伊兰，周颀出事了，我们在医院。”丽塔神色惊惶。 “谁？出了什么事？要紧吗？”伊兰急忙问道。 “周颀，瑞恩的搭档。一辆悬浮车落地时失控，撞断了他的腿。” “啊？”伊兰惊呼，忙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 “正在接骨。周教官也赶来了，我们都等在外面。” “我要不要过来？” “不要了，这里挺远的，我们晚些会回去。” 伊兰切断视讯后，不禁替周颀担忧，她从来没有想到悬浮车也会失控，她以前上车了就睡觉，现在想想就后怕。 她实在挨不住饿就先吃了，忍着不睡又等了很久，终于听到门口有响声，快步迎出去，只见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伊兰不好多嘴探听，只先问道：“周教官，你们吃过了吗？”一向笑眯眯的周教官锁紧了眉头，摇摇头。 “大家先吃晚餐吧。”她赶紧说道，把蒸着的包子花卷拿出来，又一人一碗蔬菜汤摆上，加一支营养剂，现宝的心情也没有了，还隐隐担心食物不对他们的胃口。 “咦，陆医师没回来？”她发现少了一人。 “陆寻在医院陪着周颀。”周教官解释道。 “那我要不要给他们送吃的？”伊兰问道。 “不用了，陆寻自己会安排。”周教官摆摆手。 伊兰看他们心情不好，赶紧避进厨房。她刚刚瞅见瑞恩一脸担忧的样子，心下十分同情他。听陆寻说过搭档的关系，又真实体验过霍斯北维护阿熙的情景，她对机甲搭档的认识更为深刻，那不仅是一般意义的学习伙伴，还是互为依靠的战友，可以想象瑞恩此时一定很着急他的搭档吧。 伊兰出来收碗的时候，丽塔压低着声音对她说：“真好吃。”这姑娘，难得地也知道要融合周遭压抑的气氛了。她把厨房清洁好后，准备回房睡觉，心里在寻思着明天央丽塔带她去医院探望周颀和陆寻，尽尽心意，顺便给他们送点食物。 “伊兰，睡了吗？周教官请你过来休息室。”丽塔发来视讯。 伊兰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会儿已经很晚了，他们还不睡，难道商量事情中要夜宵？她过去后发现所有人都在，而且还用一种很奇特的目光打量她，连丽塔也是。伊兰其实是个心思很灵敏的人，很快就觉出异样，不由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瞧，莫非她身上有什么不对？她还没换睡衣，仍是原来那身，衣服挺齐整，没什么古怪。 “伊兰，你体能什么程度？”周教官问道。 “哦？喔，d级……吧，有些不记得了。”伊兰不好意思地答道，猜不透周教官的意图。 所有人都一脸菜色。伊兰扫一眼，周教官很为难，丽塔很同情，霍斯北很严肃，瑞恩很……着急？她没说话。在不明白情况的前提下她通常都以静制动。 “训练，明天就开始。”瑞恩咬牙切齿地说道。 伊兰莫名其妙，他们训练叫她来干嘛？ “伊兰，周颀受伤，后面的比赛至少有两场不能参加。瑞恩缺了一个搭档，我们想让你暂时接替周颀的位置。”周教官说道。 “我？可是我不懂机甲。”伊兰意外极了。 “没关系，你只需要坐在周颀的座位上就行了，其他的瑞恩会做。” “这样啊，这不符合比赛的规定吧？”伊兰疑惑地问道。 “我们让你代替周颀就是为了符合比赛的规定。一支战队，必须满三十人才能上场，否则必须放弃参赛资格。这是为了保障比赛双方公平而制定的规则。如果没有你上场，图朵大学此次的比赛就此中止。” 这样严重啊？伊兰几乎要答应了，转念一想，又问道：“陆医师不是更合适吗？”至少他是男的，对机甲比她有爱多了。 “他不行，只有学生才能参赛。”周教官摇摇头答道。 “好……”她看见霍斯北皱眉的样子，硬生生吞了下个音节，犹豫着问道：“和我体能有关系吗？”刚才周教官还首先关心这个问题。 “这正是我要重点强调的事。操作机甲的最低门槛是c级体能，你是d级，虽然不需要你操作机甲，而且场上比赛时间不长，理论上应该关系不大，但你必须要适应机甲的各种动作，所以从明天开始，由瑞恩带着你训练，你们正好磨合一下，你会比较辛苦，有问题吗？” 伊兰看一眼瑞恩，他居然面无表情，只盯牢了她。“好吧。”她毫无负担地答应，不是什么大事，不就坐在他身边顶个人头吗？瑞恩更悲惨，一个人得干两个人的活。 第二天一早，伊兰下楼，按着老规矩先去摆弄机器人管家的订餐系统，今天她要跟着瑞恩上机甲训练，估计没时间做营养餐，看来只能订营养剂了。 “你在干什么？还穿这身？”身后是瑞恩气急败坏的声音。 伊兰皱着眉不开腔，有这么说话的吗？她穿啥关他什么事？ 瑞恩反应过来，扬声喊道：“丽塔，你借她一套训练服。” 伊兰方才缓下脸色，原来要穿训练服，她倒没想到这茬。 她乖乖地跟着瑞恩走到训练馆，周教官也在。瑞恩指着场地中央的一台机甲说道：“我们今天用这台机甲训练，这是下一场比赛的机型。”说完，不知摸索了哪里，机甲的舱门开了，瑞恩一跃两手一撑就上去了，然后对着伊兰喊道：“上来。” 伊兰看看舱门，挺高的，她肯定够不到，底下又没有踩脚攀爬的地方，于是为难地看着周教官。周教官上来在机甲外壳上摸了一把，就有两个横杠伸出来，伊兰踩着攀上去了，抬头就见瑞恩闭了眼睛，似乎有些颓丧。周教官在下面叫道：“瑞恩，下次记得帮伊兰按下舷梯。” “知道了。”瑞恩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坐好，我们开始了。”瑞恩操作着机甲起步走。 022 失重综合症 伊兰好整以暇地在机甲里坐着，欣赏着瑞恩快速繁复的指法，别看瑞恩平时老不正经的样子，做起正事来还是非常认真的。他在里面忙碌着，伊兰透过视窗能看到机甲正伸胳膊抬腿，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在机甲里头，不由张大了眼睛满心好奇。 周教官在下面给瑞恩发了一个视讯：“瑞恩，做得不错，一步一步来，照顾着伊兰。我接到陆寻的消息，周颀的情况还算稳定。我先去医院看看。” 瑞恩又走了几步，开始跳跃了。瞥一眼伊兰，她还是坐得挺稳当。当然这是机甲的设计好，不然机甲跳着，座位上的人也象个皮球一样上下弹跳，超人也受不了。 瑞恩开始下蹲，来个扫堂腿，伊兰也挺平静。收势起身，再双手平举。伊兰渐渐看出兴味来了，比赛场上旁观机甲表演的时候，她还觉得机甲的动作挺憨拙，坐在里头看着瑞恩的举动就知道让机甲作出这样的动作是件很了不起的事，看样子好像是在让机甲打拳。有套路有招式，再加上无坚不摧的外壳，人不就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吗？ 一套动作下来，伊兰坐得好好的，也没妨碍瑞恩。瑞恩有些放心，没事就好，能参赛就好，他自己累点就累点。冲伊兰点点头，他有心情开玩笑了：“美女，还不赖，我们来点刺激的。” 保险起见，他还是打刚才这套动作，只是速度加快了。伊兰坐着不吭声，她觉得有些胸闷。瑞恩一个下蹲，正要摆出扫堂腿，听见一声尖叫，手指一颤，扫堂腿没扫成，机甲差点不稳摔趴下。他急忙快速动作，让机甲两手撑地，这动作使得驾驶舱朝前下倾了一个角度，又听到旁边一声痛苦的闷哼，他也顾不得做其他动作，机甲稳当后他急忙侧头瞧去，伊兰手捂着胸口，两眼紧闭，面色青白。 “你怎么了？”瑞恩急叫。 伊兰感到机甲停下来了，才慢慢缓过来：“我心脏难受。” 瑞恩紧盯着伊兰的脸色，眼中颓唐不已。 “瑞恩，你们怎么了？”视讯中是丽塔大呼小叫的声音。 “她承受不住二级速度。”瑞恩声音很低落。 “啊？”丽塔沉默了。 伊兰觉得好受点了，看着瑞恩的样子挺过意不去。“再试试。”她说。 瑞恩闻言一愣，忽地露齿一笑：“好的，美女。” 还是那套动作，还是那个速度。伊兰有了准备，在瑞恩作势下蹲的时候，一手捂住胸口，一手蒙住嘴巴，把一声尖叫忍成了闷哼。外面的队员看见瑞恩的机甲一顿，又接下去做动作。虽然速度慢点，平举转身踢腿都挺流畅，丽塔喃喃地说着：“伊兰行的。” 接着，机甲一个沉身蹲马步，蹲是蹲下来了，左手臂却挥出去了，整个机甲就以蹲马步冲拳的姿势直直往前倒，左手触地的时候左腿一软，幸亏右手及时以拳支地，机甲就以运动员在起跑线上等着发令枪响时的那个准备动作颤巍巍稳住了身形，然后就定住不动了，一分钟两分钟过去，机甲硬是没直起身来。 “瑞恩，怎么啦？” “瑞恩，伊兰怎么样？” “伊兰，你怎样？” 一群人在场边大呼小叫，好多人纷纷请求视讯，瑞恩和伊兰没一个接的。按道理，机甲在训练时，人是不可以靠近的，就怕有个万一。这时候大家也顾不得了，呼啦啦准备围过去。这时，机甲慢慢站起来了，然后舱门打开，大家齐刷刷仰头往上看。半晌，瑞恩从里面探出头来，声音冷得冻死人：“给我找架梯子。” “瑞恩，伊兰怎么样？”丽塔大声问道。瑞恩凉凉瞟一眼，拒不回答。 霍斯北转头奔去机甲仓库开了一台机甲出来，阿熙二话不说，自然跟着搭档一起。霍斯北把机甲开到瑞恩面前，微眯起眼，看见伊兰的头无力地搁在瑞恩的肩膀上，瑞恩一改往日痞样，脸色阴沉，似乎满身火气，正在喷薄而出的临界点上，他全身僵直地坐着，硬扭着脖子撇在另一个方向。霍斯北把机甲的机械臂双手合拢，缓缓平伸到瑞恩的舱门口，瑞恩朝着他的机甲默看一眼，抄起伊兰，艰难地弯下了身体，挪到舱门，一步跨到机械臂上。 伊兰的手脚软绵绵地搭落着，她的长发飘散开，显见是昏迷了。瑞恩虽说抱着伊兰，倒不如说硬捧着一样物件，而且目视前方，看也不看伊兰一眼，更不用说帮她调整一下仰头的姿势，脸上绝对是一副一有机会即刻就把伊兰有多远扔多远的嫌恶表情。机械臂缓缓降落，很稳当地放到了地上，瑞恩横抱着伊兰一语不发，走出训练馆。丽塔急步跟在瑞恩身边，只敢看着，没敢问。熟悉瑞恩的人都知道这是瑞恩要爆发的前兆，谁也不敢这时候惹毛他。 瑞恩一路走到伊兰房门前，沉着脸，全程不睬跟在身后的大堆队友。霍斯北追上来叫住他：“瑞恩。”声音一贯的清冷，隐约透着一丝焦急。 瑞恩把伊兰往丽塔身上一掼，也不管丽塔接得住接不住，对丽塔说道：“把她扔水里，她吐了。”然后大踏步往自己房间走去，砰的关门声隔老远都把大家镇了一下。 丽塔简直要抱不住伊兰了，霍斯北见状二话不说就接过来，低头迅速瞟了一眼。丽塔握住伊兰的手腕朝门锁扫了一下，门开后，霍斯北小心把伊兰放床上，扯过被子搭她身上，对丽塔说道：“麻烦你照顾她。”也不四处乱瞧，转身就走了，其他人跟了一路，围着房门口面面相觑，霍斯北出来后随手把门一关，招呼着阿熙，大家跟着也就散了。 伊兰醒过来的时候，丽塔坐在她房间里，正在给她脱衣服，把她吓了一跳。然后她就从丽塔口中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尴尬地赶紧把丽塔请出去，让这么一个美丽的姑娘呆在气息污浊难闻的房间里是一种罪过。她勉力爬起来把自己打理干净，呆呆地坐在床沿边，觉得这活大约干不下去了。她这样差的体能，根本没法上机甲，周颀又一时好不了，大家明天都得打包袱回家。 “伊兰，你感觉怎么样？”是陆寻的视讯，样子看上去比昨天带领大伙出去玩时疲惫了不少，也不知谁通知他了，队里真是多事之秋，一个两个都得找上他。 “我没事了。”伊兰披头散发，双目无光，语气虚弱，一看就知道还没缓过来。 “你把你的身体感受说一遍。” 陆寻细细地瞧了一眼，其实说没什么也真没什么。她这是典型的机甲初学者的不适症状。头晕、胸闷、泛呕，机甲快速旋转或体位骤然变化引起的失重综合症。这其实和伊兰坐海盗船或者坐车下坡时感觉整颗心悬空了的症状差不多。也是为什么机甲操作或者进行重力模拟场训练规定的最低门槛是c级体能的原因。体能好的人可以扛过去，即使一开始不舒服也能很快适应过来。体能差的人反应就很大，练还是练得出来的，要训练到适应的地步无非更辛苦而已，但往往天赋的差距决定了同样的训练量花在不同的人身上未来能达到的高度不同，所以机甲只能属于精英。 “伊兰，我现在在医院，一时赶不回去。”陆寻正色说道，“你听我说，你目前的体能并不适合机甲快速的运动，站在医生的角度，我不赞同你参加比赛，并且我已经明确向周教官反对过。周教官的意思是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不愿意参赛，他会向主办方提出弃赛请求。” 伊兰想到周教官笑眯眯的脸还有队员们参观机甲纪念馆满怀憧憬的神情，就觉得很不忍心。这一路下来，大家都挺熟了，相处也很愉快，虽然没有和谁倾心相交，能伸把手她也情愿。 “陆医师，你说周颀什么时候好？你有办法让我撑到他好起来吗？”伊兰问道。 “周颀目前的情况还可以，乐观的估计是你也许只要代替他两三场的比赛。不过我的建议是专心休养，接续断骨不是几天就能恢复如初的事，特别是对一个机甲队员，不能因为一时的逞强埋下以后的隐患。所以如果你决定代替他，就要做好参加后续所有赛事的最坏打算。”陆寻轻叹，“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你适应机甲，那就是训练，训练到你的身体习惯为止。但这个过程比较痛苦，而且现在时间也不够。” “我不需要操作机甲，只要坐在里面，能不能……呃，你给我配种药，让我上了机甲就睡到比赛结束？”伊兰眼睛一亮。 陆寻失笑道：“你还真不关心自己的身体。这个方法违背医生的职业道德，我绝对不会做。而且，它并不能彻底消除你的不适，有人睡觉中也会呕吐，一旦有这种状况发生，事情只会更糟糕。” “那我只能训练了？”伊兰苦着脸。 “你还可以放弃。”陆寻劝慰道，“不会有人责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伊兰沉默了一会，“我想再试试。”她轻声说道。 伊兰吸口气，走下楼到休息室，队员们果然都在那里，一个个愁眉苦脸。 丽塔关心地问她：“伊兰，你好点了吗？” 她点点头，看向瑞恩。瑞恩瞟她一眼，黑着脸低下头去，一身郁气。她向他走过去，还没靠近，瑞恩就觉察到了，大喝一声：“别过来。” 伊兰惊住了，顿时吓得没敢动。瑞恩板着脸，还抽了几下鼻子。伊兰明白过来了，这事是她不对，据说她吐了他一身，他还不嫌弃地送她到房门口。其实她不知道的是瑞恩嫌弃她了，而且特别嫌弃，只是丽塔当着她的面没好意思说瑞恩态度极端恶劣。 “瑞恩，对不起。”她瞅着瑞恩没应声，赔着笑脸道，“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会这样。我……已经洗了三遍澡，没味道了。”她说着往前又走了一步，将心比心，她能理解瑞恩看见她的那股犯腻劲，所以很是低眉顺眼。 “你还说，你知道我洗了几遍？七遍，七遍！”伊兰一开口，就把瑞恩点爆了。 有人噗嗤笑出来，瑞恩气势汹汹地全场一横眼，转头嫌恶地冲伊兰说道：“你还来干什么？该哪去哪去！没见过你这么渣的人，你以前不是挺横的吗？显摆自己会做菜，故意给哥几个难堪，我还记着呢。上机甲怎么不横了？你多大的人了，还学尖叫，还叫得这么难听!三岁小孩都比你强。白长了一张美女的脸，吐出的东西有多脏，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的机甲，毁了我的衣服，毁了我的房间。我看见你就难受，你这样的人纯粹就是在浪费粮食！” “瑞恩！”霍斯北和丽塔都忍不住站起来，出声喝住瑞恩，然后转头俱都担心地望向伊兰。 伊兰呆站在原地，脸色青红交白，尴尬、气愤、忍耐、伤感不一而足。她眨眨眼，把泪意逼回去，瑞恩嘴巴这么毒，能把她那颗老于世故的心骂酸涩也不容易，难道是一个人过久了，心里承受能力也弱了？ 她努力平静下来，克制地对瑞恩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给你清洗你的衣服，你的机甲，还有你的房间。”她转身欲走，又停住，回头说道：“我本来想告诉你，我想再试试。当然，我太差，让大家失望了。” 一室静默，她拉开门。 “等等，”瑞恩叫住她，气咻咻地注视着她，“是你自己说的，要再试试。” 伊兰不解地望向他，半晌，忍住气问道：“你愿意？” “训练会很苦，到时候别哭爹喊娘。”瑞恩依旧板着脸，口气很不耐，话中的意思却明显和缓了。 “我……不会。”伊兰苦笑着，她没爹娘。 “去吃，下午进离心舱。”瑞恩一推椅子，准备去餐厅。 伊兰刚想问离心舱是什么东西，就听霍斯北冷声说道：“瑞恩，我想你应该向伊兰道歉。” 伊兰诧异地望着霍斯北，没想到他会为她说话。霍斯北无声看她一眼，目光中竟然有一丝抚慰的意味。她转头又看向瑞恩，但见瑞恩一挑眉，凝目盯向霍斯北。他二人隔桌而立，沉默对视，气氛陡然有点压抑。 伊兰站在门边，急在心里，霍斯北这人，每次都充当正义的化身，一开始对她冷淡，为阿熙斥责她，现在也肯为她不平，说实话她很感激的，但不是要看场合嘛。瑞恩是此次战队的队长，又是他的学长，霍斯北为她和瑞恩闹矛盾不值当，回头有他穿小鞋的时候。她连忙插科打诨道：“没事的，我脸皮厚，抗压。”说完，还应景似地对两人笑了笑。 丽塔先笑场，气氛随即轻松起来。瑞恩看向伊兰，露出一丝痞笑，很光棍地说道：“伊兰，我向你道歉。” “我没生气，我也向你道歉，弄脏你真不好意思。”伊兰也客气地回应。她转头再看向霍斯北，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这人生气了吧，唉，都得顺着毛捋。伊兰心中叫苦，准备找个机会向霍斯北放低姿态示好致谢，这事她做得不地道，但站在她的立场，她只能打圆场。 023 恐怖的离心舱 午餐吃过营养剂后，瑞恩让大家想休息的休息，想训练的训练，反正现在的短板在伊兰这儿，其他人的状态水平怎样反而不是特别重要了。他扯着伊兰，把伊兰推进离心舱，交代了一声：“我把转速调低档，你先试试五分钟。”就把舱门关上了。 伊兰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渡过了她有生以来最生不如死的五分钟。这个有生可以包括她上辈子。她打赌，她小学六年级玩过的过山车即使给她带来了永恒的恐怖回忆，在这里也成了过眼云烟。她愿意回去坐一千遍过山车，如果这还不足以抵赎她在离心舱里的痛苦，她愿意再加五千遍海盗船，和十万遍旋转木马。时间似乎永无止境，她的心脏跳出来又被摁回去，再跳出来。她清醒地听着自己失控尖叫、崩溃哭泣、最后嘶哑着嗓子哀求出去。 瑞恩本来坐在监控室里，看着伊兰在离心舱里开始还能趴在舱壁紧闭双眼，后来就哭起来，越来越撕心裂肺，他频频看时间，觉得这时间过得真邪了门地慢，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啪地一关监控器，摔门出去，抵着墙壁立着。 隔了一段时间，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他闷闷地抬头一看，一群人呼啦啦过来。 丽塔赔着小心，弱弱地说道：“我们跟陆医师来看伊兰。”看来伊兰早上的呕吐昏迷把大家伙儿给吓到了。机甲队员启蒙训练时都接触过离心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陆寻当先而立，径直推门，侧头对瑞恩略带不满地说道：“伊兰在里面？你怎么不看着监控？”然后长驱直入，发现离心舱还关着，但处于训练程序已结束，舱门可开启的状态。他一扭头看向身后的瑞恩，瑞恩避过他的视线，闷声说道：“我调了低档五分钟，应该好了。” 陆寻一把拉开舱门，只见伊兰毫无声息地俯趴在舱底，他伸手触到她的肩膀，传来一声暗哑的泣声：“出去。”他顿住，转身对队员们说道：“你们先出去。” 瑞恩磨蹭着没动，霍斯北也没动，丽塔也没动。陆丰不容置疑地再次说道：“她让你们出去。丽塔，麻烦你帮我找条毛巾。”丽塔答应了一声走出去，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出去了。 陆寻轻轻地说道：“他们都出去了。我是医生，你别把我当人看。”片刻后听见舱里传来一声闷哼，似低笑，似哭泣。丽塔把毛巾拿进来后，又被他摇头请出去，然后他把毛巾伸进去放到伊兰头边，问道：“还有力气自己擦脸吗？” 只见伊兰动了动手指，然后一点点抬起手臂，微微侧头，把毛巾整个糊脸上了。陆寻轻笑，索性曲膝坐在舱外，对伊兰说道：“你慢慢来，我等着。” 伊兰在脸上摸摸索索一阵，然后用手肘支着，缓缓撑坐起来，默默看着陆寻。她头发散乱，眼睛红肿，脸上惊惧未定，泪痕犹在，陆寻看了直叹气，他把手递过去，说道：“出来吧。” 伊兰扶住陆寻的手臂，被他半拉半拖给扶了出来。她双脚虚软得厉害，甫站起胸口又犯闷，开始打噎。陆寻直接将她扶进旁边的盥洗室，伊兰扑到水池边就吐了，将肠胃里的东西尽数吐完才觉得心里清爽些，似乎身体也有点力气了。这个过程中，陆寻一直扶着她，轻拍她的背部。伊兰默默地将秽物冲掉，拿湿毛巾抹了脸，才直起身，低着头难堪地说道：“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你知道离心舱旁边为什么有盥洗室吗？就是给你们呕吐用的。”陆寻的声调很寻常，让伊兰自在了不少。 “我很差，是吗？”伊兰的表情非常沮丧难过。 “不，你在进步。”陆寻语气坚定，不像是在安慰，他看着伊兰不解的眼神，说道，“早上你吐了，还晕倒，现在你坚持了五分钟，没有晕倒，虽然吐了，但吐过之后力气恢复得要快些，说明你的身体在习惯在适应。” “这样的训练他们都经历过吗？” “这是必修课。他们刚上机甲的时候，都要进离心舱。” 伊兰沉默不语。 “还要继续吗？”陆寻问道。 “我能吗？”伊兰苦笑。 “你的身体能，你的意志需要问你自己。” 伊兰迷惑地望着陆寻：“我以为你会让我放弃。” 陆寻笑笑，直言道：“苦头都吃过了，这时候放弃比较不划算。” “谢谢你。”伊兰由衷地说道，不过是相识不久的两个人，他却愿意坦然给出他的意见和想法。 “你先躺到营养舱里恢复身体，正好可以考虑一下是否继续的问题。记住，你始终有放弃的权利，没有人会因此而谴责你。如果还是要继续训练，那么牢记一点，确认每一次训练后的不适症状要比上一次减轻，否则立即停止训练。明白吗？” 伊兰轻轻点头。 “我待会儿还要回医院看周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随时联络我。”陆寻仔细交代道。 他扶着伊兰出去，和瑞恩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伊兰泡过营养舱出来，整个人已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了。她走到休息室，果然一群人都在里面。 丽塔对她粲然一笑：“伊兰，好点了吗？”和上午的问话一模一样。伊兰心中不禁想，这个美丽的姑娘也一直如此训练吗？眼前笑容这样豪爽英气，背后的训练却满载痛苦狼狈。不止她，在座的所有人大抵都一样吧。 她脑海中不由记起第一次见到瑞恩的时候，他们刚训练完，有个少年就趴在桌边耷拉着一头湿发。那时，她居然没有满足他们的要求。放到现在，别说他们只要五种口味，哪怕他们要求一百种，她都愿意做到天亮。 “瑞恩，接下来训练什么？”她故作轻松地看向瑞恩。 瑞恩的嘴巴微张着，没合拢，过一会儿才撇撇嘴说道：“美女，你不放弃？” 伊兰微微一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想坐在你的机甲上看看风景，毕竟机会难得。” 瑞恩惊愣片刻，眼睛一亮，却又带着调侃笑道：“我不胜荣幸，只怕你没有机会。” “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也许我可以呢。”伊兰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坚定的意味。 “好吧，有一个条件，麻烦你实在要哭的话，就哭得好听点。”瑞恩又开始毒舌了。 伊兰摇头轻笑，并不计较瑞恩的话，她认真地说道：“我也有一个条件，离心舱训练的时候让我自己走出来。” 瑞恩大笑，说道：“你怕被围观？” 伊兰坦诚地回答：“我怕我给你们留下恐怖的回忆。” “你留给我的回忆还不够恐怖吗？”瑞恩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伊兰无奈地说道：“相信我，我可以给你更恐怖的回忆。” 瑞恩难得正经地沉默了，半晌，凝视着伊兰，说道：“你可以放弃的。” 伊兰看向瑞恩，其实他是最希望她能坚持的人吧，他是队长，缺席比赛的又是他的搭档，他希望带领战队继续参赛直到搭档回来并肩作战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是，他提醒她可以放弃。伊兰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该再犹豫。训练吧，就当自己再死一回，陆寻的话让她有些底气，她毕竟一次比一次表现好。 离心舱又坐了三回，这三回瑞恩生生地逼着自己看完全程监控，并且信守承诺，只守在门口，让伊兰自己缓过来，无论等多久都耐着性子，待伊兰吐完酸水，他送她去泡营养舱，路上还能安慰伊兰，遭受非人折磨的不是她一个，而是他们两个。可喜的是，伊兰最后一回不吐了，离心舱一停她就能晕陶陶地自己爬出来了。 晚上，一切收拾妥当，伊兰到底楼大厅机器人管家的系统中预定明日的营养剂，正好瞥见霍斯北和阿熙准备上楼休息。 “霍斯北。”伊兰忙喊住他，顺带露出了一个笑容。 霍斯北盯了她一眼，转头对阿熙说道：“阿熙，我待会上去。” 阿熙“哎”应一声，没急着上楼，先对伊兰笑着招呼：“伊兰，晚上好。” 伊兰自是要礼貌地回应：“晚上好，阿熙。” “你跟着瑞恩学长训练，感觉好点了吗？”阿熙很关切地问道。瑞恩带伊兰进行离心舱训练时，其他人都自行机甲训练，大家分头行动。 “好多了，谢谢你。”伊兰很感激。 “伊兰，阿北，那我先上去了。”阿熙说道。 伊兰看着阿熙上楼，视线转向霍斯北，他刚刚在伊兰和阿熙寒暄的时候一直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并不插言。 “谢谢你。”伊兰说得诚心诚意。 “……什么事？” 伊兰僵着笑容，瞅着霍斯北的脸色细瞧，他表情挺正常，语气也无异样，令她一时猜不透他的意思。他这是仍旧在生气，他帮她仗义执言时她却退缩拆台，所以故意这么说，以此迂回地表达他的谴责呢？还是他做好人好事习惯不留名，早就没将之前的事情放心上了？ “先前在瑞恩面前，谢谢你帮我说话。”伊兰更加诚恳地说道，将道谢理由讲得很详尽。 默然片刻，霍斯北接道：“不用客气。”他的神情淡淡，不过语调挺温和，“我只是就事论事。” 伊兰目光狐疑地在他脸上溜一圈，心中嘀咕，还是没听出来他是否介意，也不知道他是真大方谦和还是小赌气抱怨。霍斯北和她对视着，目光很清澈，她不由讪然，感觉说不出的怪异，那情形就等于她发自肺腑地道谢，结果帮忙的人来一句：“我帮的是理，不是你。”当下感激还是感激的，就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表错情的小惭愧。她将自己的笑容拉大，干巴巴地再次说道：“真的非常谢谢你。” “……真的不用客气。” 伊兰有些噎，再说下去就要无限循环了。她打量着霍斯北的表情也不像在随口敷衍，语气很端正，是在一本正经地回应她。心就更塞得慌，不管有啥没啥，她都决定必须得就此打住。 “那……晚安？”伊兰微微扬了尾调，好似在征询霍斯北的意见，谈话能否结束了。 霍斯北嘴角拉出一个极清浅的弧度：“晚安。”用的是平调，声音比前两句柔和。 伊兰暗地里呼出一口气，这事过了。她维持着笑容，点头，转身。 “还不休息吗？”霍斯北在身后问道。 伊兰诧异回头，赶紧解释道：“我要订餐，很快就好。” 霍斯北微微颔首，转身上楼。 伊兰往机器人管家处走去，半当中回望，霍斯北已经转过楼梯拐角，她这下才大大松口气，暗暗腹诽霍斯北居然还有气场这东西。她不习惯欠人情，现下算是得到他谅解了，心中松快地放下了这件事。 024 你只要不出声 转眼到了休赛期的最后一天，已经没有时间再试离心舱了，瑞恩带着伊兰直接上机甲。还是最初的那套动作，瑞恩战战兢兢地启用二级速度，随时准备着伊兰会尖叫呕吐，结果伊兰除了有些胸闷，居然没晕也没吐。瑞恩接着提速到三级，这是学生机甲比赛的常规速度，开始前他还恶狠狠地对伊兰说道：“这个速度你要是不行，我就把你再扔回离心舱。” 伊兰撑住了，她背靠座位，紧闭双眼，捂住嘴巴，面色发白，但实实在在撑到了最后一个动作。瑞恩简直是狂喜，尽管伊兰爬下舷梯的动作抖抖晃晃，看似腿脚无力，他也满意了，还好心地先行下了机甲，站地上接了她一把。把伊兰送到营养舱泡完一遍，瑞恩又拉着恢复如初的伊兰上了机甲，连续使两遍三级速度，伊兰的状态倒越来越适应。 午餐时分，伊兰和瑞恩先到了餐厅，其他人还没有过来。两人取了营养剂，伊兰自往厨房里去。 “美女。”瑞恩叫住她，“里面有事？最好快点。” 伊兰心想瑞恩恐怕有训练计划，遂摇头说道：“没什么事，只是进去看看。” “抓紧时间，我们还要训练。”瑞恩交代道。 伊兰例行到厨房巡视一圈，这些天都向主办方订营养剂，她自己没有开伙，厨房纤尘不染，她略略看过，很快出去。餐厅里仍旧只有瑞恩一人，坐在偌大的餐桌一角，显得形单影只，倒没有了在人堆里的狂拽样，伊兰一闪念，缺了搭档的他看上去挺孤苦。 瑞恩抬头看见伊兰，当即笑道：“哟，动作还挺快。”他一张口，哪里还有刚刚独坐一角的凄清样？当下就把伊兰的同情心给打没了，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是不着调的，说话内容即使在夸人，还是批判式的。 伊兰顺势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下午怎么训练？” “上午你表现不错，下午我准备带你出来见人，我们和队伍磨合一下。”瑞恩还是在夸伊兰，说出的话却令伊兰越发堵得慌。 伊兰没接话，默默吸着营养剂。 短暂的沉默过后，瑞恩忽道：“美女，谢谢你肯代替阿颀上场。”这回他的语调很正常，神情是认真的。 伊兰盯着他瞧好几下，确认他说的是真心话，微笑道：“图朵也是我的大学。” 瑞恩突地笑出来：“美女，集体荣誉感我们都有，你直说就行了，何必这么委婉？” 伊兰瞪视着瑞恩，埋头吸了一口营养剂，没吭声。她现今觉得机甲精英们于机甲操作上天资卓越，于言语交流上可能都有些短处，怎的一个两个说话都让人极其憋闷？ 瑞恩却是误会了伊兰的表情，以为她沉默寡言是在为上场惶恐，现如今再不情愿，伊兰也是他的临时搭档，当即曲指扣了两下桌面，伊兰闻声抬头，他扬扬下巴说道：“美女，明天你跟着我上场，只要你和今天差不多，我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们能撑过比赛。” 伊兰琢磨这话的意思有些别扭，什么叫他不会有大问题？不该关注她有没有大问题么？她气闷地又吸一口营养剂，鼻腔里轻嗯一声。 瑞恩瞟她一眼，继续说道：“放心好了。” 伊兰瞅瞅他，这句话说得中听，她暗想瑞恩虽说话里话外埋汰人，但总而言之还是在鼓励她，不由欣慰了几分，含笑点头道：“我会尽力。” “不用，你只要不出声就行。”瑞恩痞笑道。 伊兰登时气得又狠吸了一口营养剂，不搭茬。 “怕什么？没有我们过不了的比赛，我们绝不会垫底。”说着，瑞恩也猛吸了一口营养剂。 伊兰却笑了，敢情瑞恩也在悬心，说这么多无非在自我安慰给他自己壮胆罢了，她心气瞬间平了：“我没有怕，比赛有你们呢，我正在练习不出声。”受了瑞恩这么多气，她小小地回了个软钉子。 瑞恩不意伊兰也会顶人，自伊兰吐他一身后，许是心虚抱歉，她对他的态度称得上恭谨温顺，训练时让干啥就干啥，绝无二话。这时他呆愣片刻，瞅着伊兰直发笑，意味不明地说道：“美女，你行。” 伊兰望着他，笑得极温婉，两人和和气气脉脉无语含笑对视间，门口处机甲队员鱼贯而入，瑞恩转头去和大家打招呼。 “伊兰，上午怎么样？”丽塔拿着营养剂，坐到了伊兰身边。 “比之前可能好点。”伊兰说得分外谦虚。 “她还行。”瑞恩插话道，在众人面前倒是不吝夸赞。他合掌拍两下，示意大家安静，扬声说道，“各位听好，下午一点，我正式回归，大家一起训练。”说完，朝伊兰一甩头：“美女，走人，我们抓紧时间再练一次。” 伊兰依言起身离座，恰与取了营养剂走过来的霍斯北迎面对上，他很有礼貌地侧让一边，朝伊兰轻轻颔首致意。伊兰露了一个微笑回应，快步跟着瑞恩出门。 下午一点，瑞恩招呼大家一起做集体操。伊兰坐着，一边欣赏着机甲队列的动作，一边听他们在队频里交换指令信息，可能有了分心的事物，并没有很强烈的不适感，总体而言，干坐着等到比赛结束是可以了。 伊兰以为训练到此结束，却不料瑞恩在队频里说道：“我们进入下一阶段训练项目，要求所有机甲之间的距离拉大一倍，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动作的流畅性和稳定性。现在开始。” 伊兰正襟危坐，开始神游太虚。她发现如果自己心里头想些别的事情，不要老把注意力集中在机甲上，时间就过得很快，不舒服的感觉也要减轻很多。瑞恩眼角余光一扫伊兰，手中兀自忙着，忽然机甲往上一跃，又快速下蹲。队频里就响起一声短促的惊叫，声音高亢又马上被人捂住嘴巴。几乎所有人都身形一顿，只听瑞恩在队频里轻笑一声：“大家听见了吗？这个训练项目就是伊兰的尖叫。希望大家能够习惯，记住我的话，任何时候必须保持动作的流畅性和稳定性。兄弟们，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 “瑞恩，你太恶劣了。”伊兰忍无可忍，不满的控诉脱口而出。 “伊兰，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我的形象，而是你自己的。”说完，瑞恩就来了个720度快速旋转。速度已经达到四级，学生机甲的最高速度。伊兰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然后死命捂嘴。机甲的动作平缓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还好吧？”瑞恩问道，语气中尽是调侃之意。 “放心，死不了。”伊兰虚弱地回答。 “那我们继续。” “你不让我泡会营养舱吗？” “比赛中间没有营养舱。”瑞恩正色说道。 “好吧，继续。”伊兰无力地点头。 又进行了一连串的动作，伊兰有了心理准备，一直捂着嘴，即使难受，也不让自己出声。 “你偶尔可以放下手的，现在的动作又不急，不需要尖叫。”瑞恩看一眼紧张防备的伊兰，嘲笑道。 “瑞恩，有没有人对你说过，其实你很恶毒？”伊兰放下手，现在的动作的确能承受，她也有心思回敬瑞恩了。 瑞恩故作无辜状：“我只是在说实话。” 伊兰沉默了一下，问道：“瑞恩，你在训练时从来没有失控尖叫过吗？” “有的。”瑞恩笑道，“刚开始离心舱训练时我叫过。” “啊？你也会？看不出来。”伊兰有些惊讶。 “我叫是因为不满，时间太短不过瘾。”瑞恩洋洋得意地说道。 伊兰忍不住斜他一眼：“你就是个变态。” “哈哈哈，”瑞恩爆出大笑，促狭地说道，“伊兰，说话小心哦，大家都听见你在骂人。” “什么意思？队频你一直开着？我以为只有你下指令时才开。”伊兰气急。 “伊兰，我是队长，我的通信频道当然要一直保持畅通。” “那你还跟我闲聊，你不怕影响其他人吗？” “影响其他人的是你的尖叫，我怕比赛时他们被你冷不丁一吓给摔倒了，这不正在训练吗？你看，我让他们各自保持安全距离，就是防止大家撞一堆。”瑞恩调侃道。 伊兰气恼地没接嘴，无奈地想着这是实情。瑞恩的机甲随后快速曲膝，她心里没准备，闷哼了一声。队频里霍斯北清冷的声音响起：“瑞恩，你和伊兰说话的时候，b2和c3两个动作她没叫。” “哦，听见小霍的话没？我们应该多聊聊天。”瑞恩嬉皮笑脸地对伊兰说道。他还真听进去了，一路和伊兰乱扯。两人不知怎地说到美食，伊兰对这个话题比较有说头，加上她也想有意识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就卖力向瑞恩介绍着各种食材。 最后瑞恩让大家停下来时，似笑非笑地对伊兰说道：“今天你荼毒了所有人。” 现在伊兰和他话赶话已经渐成习惯，立刻接了下句：“其中有你的一半。”两人眼瞪眼，结束了训练。 025 舍命相陪上赛场 星历38800年7月20日，伊兰想她应该永远记住这个日子。这一天，她作为滥竽充数的那一个，跟随着图朵大学机甲战队走上了全联盟学生机甲创意大赛的赛场。回首一望，周教官和陆寻站在战队的后勤服务区，周教官眼含鼓励，陆寻面带微笑，支持的意味也很明显。她转头，深吸一口气，轻声对身边的瑞恩说道：“瑞恩，等会上了机甲，要不你把我打昏吧？” 只听瑞恩压低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什么也不用干，就坐着，还想让我浪费力气打昏你？”隔片刻，又坚决地对伊兰低语：“对自己有点信心，我带着累赘都不怕，你还怕当累赘？” 伊兰轻哼一声，这人永远不能好好说话，总能膈应死人。既然这样，她也就放开了。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尖叫呕吐昏迷嘛，反正他们都经历过，糟心的是两个人，不是她一个。 想了想，又轻声叮嘱了一句：“待会我要是撑不住呕吐晕倒，你别太在意，保持镇静，别影响其他人。” 瑞恩听了不由侧目，恨恨地说道：“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要你说？告诉你，上了机甲注意控制一下面部表情。” 伊兰一下紧张起来：“我们在机甲里的情形外头能看得到？” “放心，看不到。”瑞恩好心给她解释道，“机甲的动作一摆出来，懂的人就知道你在里面操作了什么，盯着里面看你手指干嘛？我只是让你别弄得太惊悚了，影响我比赛的心情。” 伊兰撇头不理，这人一句话不难受别人，他自己就难受了。大家伙儿走到自己战队的准备区，伊兰就在众目睽睽下踩着舷梯攀上去了，先上去的瑞恩还探出驾驶舱外提了她一把。幸亏每个参赛队伍都有独立的准备区，不然就要丢脸到其他星区了。 和他们同场表演的是艾杜大学女子机甲战队。瑞恩他们的运气算好也不好。机甲起源地蒙特星就在艾杜星区，艾杜大学对机甲的重视可想而知，多少满腔热血的机甲少年宁愿放弃自己星区的大学，不远万里地来到艾杜大学。其学生机甲战队之多，全联盟的大学里算头一份。因为主场的关系，艾杜大学此次获得了两个参赛名额，分别为男子战队和女子战队。 出于先天生理差异，女子战队的实力比起男子战队来说要稍逊一筹，这也是图朵大学战队幸运的地方。不幸的是艾杜大学女子战队声望非常高，比他们受关注多了。只有艾杜大学有专业的女子战队，就是那支让丽塔倍加推崇的战队。几乎所有拥有机甲天赋的女孩子都被吸引在艾杜大学，也因此，几乎所有联盟内著名的女机甲师都毕业自艾杜大学。 比赛时，两队各站一边，排成五乘三矩阵，泾渭分明。上来就是一套规定动作，再然后自选动作。所有的动作都是练过的，伊兰心里也有准备，整场下来没有异常。只是她啥也没看见，因为她一直是闭着眼睛的。特别的现场感受也没有，因为她一边悬着心，一边想着自己的农庄来分散注意力。 两队的成绩平分秋色。赛后点评比赛视频时，周教官说了句：“我们表现不错。”看，教官都挺通情达理的。只有瑞恩，不满地说道：“我们可以表现得更好。” 是啊，连伊兰都看出来了，他们的战队比赛时总有一股束手束脚的感觉，特别是做到一些快速低蹲位时，全队都挺拘谨。瑞恩长叹道：“我们有了心理阴影。” 这些天和伊兰朝夕训练，再说最恶毒的冷嘲热讽都给过了，他对伊兰说话毫不顾忌，指着伊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怎么能就差那么多呢？” 伊兰下场后，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又泡过营养舱了，人比较精神，这时有力气回了一句：“人家再好，那也是你对手，你不能参赛时他们平白得利，我再差，也算是你队友，你不能参赛时我舍命相陪。” 瑞恩听了，怔愣一会，居然恬不知耻地说道：“你倒挺会吹捧自己，你的命呢？不活得好好的，还得瑟着呢。让你上我的机甲，我才叫舍命相陪。你尖叫吧，我害怕耳聋，你不叫吧，我害怕速度没到位。你知道那种忐忑不安的感受吗？” “忐忑不安算什么？你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感受吗？”伊兰怒视着瑞恩。 瑞恩嬉笑着：“你这就生不如死了？那我们平时的训练算什么？” 伊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没来由地失落伤感起来。“我不是你们。”她撇开头去，撞上霍斯北黑黝黝的眼睛，又低下头。她还记得霍斯北以前说过，机甲队员的尊严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笑话的。他们是天赋卓越的机甲队员，她就是那随便什么人，她生不如死的体验放在他们身上不过家常便饭，她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哎，美女，别走啊，还有时间，我们再训练一回，下一场比赛一定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瑞恩一把扯过她，又去训练了。 下一场比赛对手是老朋友缇拉大学，双方一直进行友谊赛，彼此知根知底，好多队员还相互熟识。也许找到了友谊赛的气氛，也许知道了伊兰在场上的忍耐度，也许从上场比赛中总结了经验，这次图朵大学战队发挥出了自己的水平。 伊兰整场没发声，充当布景板，瑞恩也当她不存在，专注地一个人忙活。伊兰挺佩服他的，少了搭档，还能把活包圆了，难怪能当上队长。这次比赛图朵大学以微弱优势胜出。丽塔一等到伊兰从机甲上颤巍巍爬下来，就扑上来紧紧抱住喊道：“伊兰，你真棒。” 伊兰听了当然很感动，总算有人看到她的辛苦，但还是很谦虚地说道：“我什么都没做。”惹得瑞恩在一边直翻白眼。 静式考核项目又进行了一场，结束了。伊兰没拖后腿，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到比赛结束。接下来的是变式考核项目。周颀吵着要上场，医院没让，硬是限定他最早后天出院，也就是说伊兰只要顶完第一场变式考核项目，周颀下一场比赛就可以正式回归。 瑞恩听到这消息后非常高兴，又有点苦恼。高兴的是周颀总算要好了，能回来参赛了。苦恼的是事情有点超出他的预计，他原本没打算伊兰要上变式考核项目，关于阵型的排布他是一点都没有向伊兰提过。当然，说穿了，伊兰也不需要知道这些，她所要做的还是乖乖坐着抵个人数就行了。 关键是变式考核和先前的几场静式考核不同，环境变化多端，出其不意，说不上会遇到什么地形，队伍要随机应变，作为队长，瑞恩不仅负责自己这台机甲，还得负责调派全队。他最怕伊兰会冒出什么幺蛾子，这样想着，看向伊兰的眼神就闪烁不定，不过最后也没啥好方法，只好宽和地对伊兰说道：“你上场后，还像原来那样，保持淡定。” 伊兰点点头就跟着上场了。他们抽到的是城市巷道地图，从a点出发穿越障碍物到达b点，所需时间越短，得到的分数越高，规定时间内不能到达，就判为任务失败。 一开始挺好的，瑞恩一条条发着指令，还操作着自己的机甲连蹦带跳。伊兰觉得很有意思，以前去餐厅上班的路上经过很多训练场，经常看到机甲在里面乱窜，那时候没啥感觉，最多看上去象奥特曼版的大型游戏。现在自己亲身坐在机甲里，在街道楼宇间快速穿行，才有一种特别真实的感觉，机甲不是人类的玩具，也不仅仅是赛场上走秀表演的道具，它真的和这里的人类生活息息相关，可以是代步工具，也是攻防利器。 伊兰正在浮想联翩时，第一束射线出现了。刺眼的白光划过伊兰的眼际，瑞恩手指翻飞，机甲腾挪跳跃，险险避过。伊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惊叫出声。瑞恩口中不停与队友交换信息，努力保持队型并稳步推进，伊兰眼角余光又瞥到一束白光自她这侧激射而来，她不由大喊：“瑞恩，这边。” “你闭嘴！我看到了。”瑞恩恼怒地回答，“你什么都不用管。” 伊兰没有反驳，机甲的避让速度很快，她的心跳加速，有点透不过气来。射线很快密集起来，瑞恩的速度越来越快，伊兰眼前的街景以一种眼花缭乱的姿态不停翻转，她闭上眼睛，仍然觉得满目白光。 她全身僵硬地坐着，耳边瑞恩的声音似乎已经成为了渐渐远去的背景音，只有自已拼命压抑的粗重呼吸夹杂在汩汩的血液奔流声中，伴随着一下一下疼痛的心跳。 “我们飞出射线保护网了，美女，”瑞恩这时才有空侧头看向伊兰，随即拔高声音叫道，“伊兰，伊兰。” 伊兰觉得瑞恩的声音又回来了，她睁开眼睛，对上瑞恩着急的目光，“好了？”她虚弱地问道。 “嗯，没事了，我们飞出射线保护网了。”瑞恩松一口气，回头边操作机甲，边又重复了一句。 “飞？”伊兰才注意到眼前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天际似与自己齐平，她无意识地喃喃说道，“你会飞？” “当然，不会飞的机甲能叫机甲吗？”瑞恩嘲弄道。 伊兰这时才想起她在z区出入时偶尔瞥到过机甲在半空中盘旋，但她没想到有一天她自己会坐在一台飞行的机甲中，翱翔在高空中。“真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伊兰极轻地自言自语。 “嗯？”瑞恩没听清，不过也没在意，说道，“准备好，我要俯冲了。控制你的音量。” 伊兰闻言紧抵椅背，一手抠着大腿，一手捂着嘴巴，牙齿还咬紧了嘴唇。失重的感觉如此折磨，又如此漫长。血液奔流的声音又在耳膜内激荡。 好像过了无限长时间，心脏才慢慢好受起来。但过不多久，又开始产生了一种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了的感觉。伊兰不敢睁眼，就这样听着自己鼓槌般的心跳声，每一分每一秒地煎熬着。 026 被打了饿昏了 “我们快到了，”瑞恩结束了指挥，带着轻松调侃的语气说道，“美女，这次表现不错。” 没听到回应，瑞恩转头，无奈地说道：“喂，没必要这样吧，把手放下，你想捂死你自己吗？” 伊兰慢慢睁开眼睛，呆滞地望向瑞恩。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容易，你不是想坐在机甲上看风景吗？趁最后这点时间看看吧，没事了。”瑞恩难得地不毒舌了，语气中居然还带着安慰哄骗小孩的意味。 伊兰看着瑞恩没说话，放下手，慢慢平复自己的气息。 “你，”瑞恩一皱眉，大声说道：“松开你的牙齿，你嘴唇流血了，自己找东西擦擦。” 伊兰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有一丝刺痛，她嘴角微微拉出一个弧度，刚想说没事，就脸色剧变，只见前面的地面突然大片塌陷，楼房急速下坠，她冲口大喊：“瑞恩！” 几乎同时，瑞恩转头，急速抬升机甲，粗鲁地咒骂道：“该死的！” 伊兰几乎看不清东西，在一片灰尘迷雾中，各种古怪形状的泛着暗哑银光的金属片漫天飞舞。在机甲一连串的翻滚中，她的意识终于陷入黑暗，只残留最后一丝不甚相干的疑惑：这里的房子都是金属做的吗？ …… 瑞恩在队频里简洁地发布了最后一道指令：“全队注意，已顺利到达目的地，任务完成。”队频里短暂沉寂片刻后，响起一阵吐气欢呼声，他稍等了一下，说道：“小霍，待会借用一下机械臂。” “她怎样？”霍斯北话语简短，听着很冷硬。 “昏了。”瑞恩答得甚不在意，声音听不出喜怒。 紧接着，队频里就传来几声清脆的啪啪声，似乎有人在拍打脸部。丽塔叫起来：“瑞恩，你在干嘛？” “把她弄醒，她必须得自己走出赛场，不能被人抱着出去！”瑞恩随口答道，顺手关了队频。 伊兰清醒过来的时候，瑞恩正皱紧了眉头使劲摇晃她的肩膀，她头晕得厉害，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哀哀说道：“别摇了。” 瑞恩停下来，双手仍然搭在她肩膀上，仔细盯着她瞧了一会，才说道：“醒了？快出去吧，小霍要不耐烦了。” “嗯？”伊兰神志还迷糊着，没听明白。 “来吧，美女，任务结束了，我扶你出去。”瑞恩拉着伊兰的手臂，把她从座位上拽起来。 舱门打开，一台黑色的机甲肃立在他们边上，两根机械臂平搭在他们舱门口。瑞恩率先跳上去，把手伸向伊兰。伊兰倚靠着舱门，略低头就能看见机械臂下的地面，她心慌得紧，连忙将视线往上抬，越过瑞恩，越过黑亮冰冷的机械臂，背后是机甲驾驶舱的位置，特殊的视窗阻隔了她的视线。 “快点。”瑞恩略带不耐烦地催促。 “瑞恩，我恐高。”她靠紧了舱门，双腿虚软无力。她真的有点点恐高，四楼阳台栏杆都不会轻易靠近。 瑞恩低声咒骂了一句，恼火地对伊兰说道：“你是要我现在把你打昏，等下去了再把你打醒？” 伊兰咬着嘴唇，痛得心都骤然一缩，才想到之前瑞恩说过她的嘴唇破了，此时可能正好咬在伤口上，一痛之下力气倒有些了。“我还是自己爬舷梯下去吧。”她可怜兮兮地看向瑞恩。 “早不说？现在小霍的机甲都搭上来了，你又要折腾？快过来。”瑞恩脸色不愉，坚定地伸着手，完全一副命令她过去的样子。 伊兰往瑞恩身后瞧去，她现在脑袋昏沉，没意识到那机甲里头是谁，只知道她再磨蹭下去真就劳动不少人了，大伙儿还等着她一起下场呢。她犹豫着把手伸向瑞恩，瑞恩一把握住，感觉他使了大力让她撑住。她不敢往下看，瑞恩将她的手臂扯紧，让她靠着他，对她恶狠狠地说道：“别往下看，这么点高度，摔下去也死不了你。” 等彻底落地，瑞恩才稍稍放松了力道，瞥一眼伊兰，仍一脸苍白，嫌弃似地说道：“就你事多。” 伊兰身心虚弱，没顾得上回话。 丽塔跑过来拉起伊兰的手，关心地问道：“伊兰，瑞恩没打疼你吧？”气得瑞恩把伊兰往丽塔身边一推，大步离开了。 “嗯？”伊兰不太明白，也没力气问详细。 “哦，没事就好。”丽塔不好意思地将话题转开去，“你真棒，这次多亏你了，下一场周颀回来了，你就不用受罪了。” 伊兰无力地笑笑，尽量让自己不压在丽塔身上。 一出场外，周教官和陆寻就迎上来。周教官第一时间走到伊兰面前，轻轻拥抱了一下伊兰，说道：“谢谢你，伊兰。”伊兰一下觉得眼睛酸涩，心中暖意融融，自己的辛苦得到了认同回报。 “我只是坐着。”她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周教官很和蔼地拍拍伊兰的肩膀，满脸鼓励赞许。他还要赶着去处理别的事情，又表扬了两句，就先走了。 陆寻走过来，细细地观察了一下伊兰，温和地问道：“还好吧？” “我没事。”伊兰微笑。 “都过去了，你真不错。”陆寻同样夸着伊兰，安慰道，“回去用营养舱恢复体力，吃东西的时候注意不要沾到嘴唇，很快能好的。” “嗯。”伊兰感激地点头。 陆寻又看了一下其他队员的状况，赶回医院去接周颀。 大家坐悬浮车回住所，队友们讨论着今天的任务过程，又猜测下一场会抽到的地图，一路上欢声笑语地很热闹。伊兰只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风光，放松下来后她感觉异常疲惫。车到了住所门口，她在座位上等了一下，瞧着活力四射的队员们一个个先下车，而后才起身。 霍斯北从车子另一头走过来，伊兰停在原地没挪动脚步，扯着嘴角善意地笑笑，想让他先行，现在她身体疲软，脚步虚晃，动作磨蹭，不能挡着别人。霍斯北却盯着她朝车门微扬下颌，那意思很明白，让伊兰先走。伊兰遂也没再礼让，这会子站着她觉得一阵阵体虚发飘。她一脚跨下车门，眼前发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身后一只手臂迅疾伸过来扶住她，她抬头一看，霍斯北面露关切地注视着她，微微蹙眉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伊兰闭了闭眼，其实她很晕眩。她仍试着把手抽出来，想着要自己走回去。霍斯北却不松手，反而手上微微使力，坚持搀着她，温声说道：“我扶你走。” “不用。”伊兰勉强推辞道，“我自己进去。” “我扶你。”霍斯北坚定地重复道。 伊兰脑仁突突地疼，头晕眼花时有人在面前唱反调，还一遍两遍地，有这拉扯的功夫，她都可以进门了，偏她没有力气，推脱不开。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前头走的队员。瑞恩回身走过来，盯住伊兰问道：“你又怎么啦？” 霍斯北冷声说道：“瑞恩，她不对劲，让陆医师回来。” “不要……麻烦陆医师，”伊兰闭目，难受地开口阻止，“我只是饿了，没吃早餐。” 瑞恩气得好容易忍住了咒骂，对霍斯北说道：“小霍，把她扶进去，我去拿营养剂。” 伊兰全身乏力，还是没能推开霍斯北，半挂在他身上，被他搀进了屋，瑞恩飞快拿了一支营养剂，动作粗暴地递到伊兰嘴边，恶声恶气地说道：“快吃。” 伊兰接过营养剂，还记得朝霍斯北感激地牵牵嘴角，霍斯北扶着她坐下才松手直腰，只是眼睛仍盯着伊兰。非但他如此，周围一圈队员个个都如此，神情俱都紧张不安。伊兰蜷缩在沙发上，已经顾不上被围观的窘迫，微阖着眼慢慢把营养剂吃完了。 瑞恩挥挥手，让队员散去休息，他自己和丽塔、霍斯北三人没离开。观察了一会伊兰，语气不耐地问道：“好点了没有？” 伊兰觉得没有那么晕眩了，轻轻点头。 瑞恩就提高了音量开骂：“你还是营养师吗？你都能把自己饿昏？” 伊兰默然片刻，幽幽地说道：“我更怕吐你一身，被你从机甲里扔出去。” “你没吐过吗？我是这样的人吗？”瑞恩气得手指发颤指向他自己。 “瑞恩，你恶毒又呱噪。”伊兰大胆地说道，此时她正虚弱着，又帮着队伍撑下了比赛，谅瑞恩也不会对她太过分。 丽塔扑哧笑出来。瑞恩紧盯着伊兰，忽而笑开了：“有力气骂人了，美女？丽塔，陪她去营养舱呆着。”说完，转头就走了。 霍斯北朝伊兰瞧两眼，冲丽塔点点头，没其他言语，也跟着走了。 伊兰泡了营养舱后直接进房间休息，一晚上没出来，第二天早上起来才觉得整个人又活过来了。后面的两场比赛伊兰都没去看，她一个人窝在住所里休息，连营养餐都不想做了。她啃着营养剂，看着战队的直播视频，心里还在不可思议地想着，自己竟能为他们做到这样一个地步，一开始答应顶班是却不过情面，后来没放弃是骑虎难下。伊兰吁口气，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过去了。 027 回家的路上（上） 比赛结束了。这次还是艾杜大学的男子战队蝉联第一，而图朵大学战队保持了往届的水平，位列第六。周教官带着大家登上回程航空舰，除了少数几个人自行在艾杜主星中转回家外，大部分人要在图朵主星中转。而周教官会继续航程，直接到图朵卫一回校汇报。 因为周颀伤势新愈就坚持上场，陆寻会陪着他回家，为他联系当地医院，安排后续诊断观察事项。瑞恩作为周颀的好朋友兼搭档，也不放心地要跟去，他准备后面的假期都陪着周颀过，只打算在开学前顺路回家一趟。 “伊兰，这个假期都过了一半了，我妈天天问我什么时候到家，真是的，回家又没什么事做，好无聊啊。”丽塔和伊兰闲聊抱怨道。 伊兰笑笑，她想阿悠了。 “伊兰，要不，和你家里人说一声，你跟我一起吧，我妈妈会在图朵主星接我，反正你现在回家也住不了多久，我们索性出去玩。”丽塔出了一个主意。 伊兰摇摇头说道：“谢谢你，丽塔。等下次有机会吧，我得回家。” “她急着回家哭鼻子呢。”瑞恩走过来取笑。 伊兰低头没吭声。 “不会吧，真打算回家告状啊？我可没怎么着你，你要怪就怪周颀，可不能赖我头上。”瑞恩故意大惊小怪地叫道。 “我不会。”伊兰敛眉掩饰了情绪，抬头牵出一抹笑容说道。 瑞恩定睛注视着伊兰，摇头笑道：“美女，开不起玩笑，不可爱啦。”耸耸肩，走开了。 回程的心情总是很放松，大家串串门聊聊天，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图朵主星。队员全都是图朵星区的，很多人下来，挥手向周教官告别后，准备在图朵主星中转回家。丽塔和伊兰拥抱道别，找她妈妈去了，陆寻和瑞恩也陪着周颀走了。 莫斯星只是一个偏僻的二级农业星，和图朵主星之间的航班不多，当天没有，要第二天清早才有。伊兰在星网上查了一下，周围的旅馆住宿一夜的费用很高，她就歇了这个念头，想着在航空港大厅找个座位坐一晚上。 “伊兰。”有人在叫她。 她循声望去，霍斯北和阿熙向她走过来。“你们还没走？”她微笑着打招呼。 “嘿，阿北家就在这里。我家在戈瑞斯星上，今天只有半夜一点的航班了，阿北非要送我。”阿熙嘴上说着，脸上却很高兴，“对了，你呢？” “我家在莫斯星，要明天早上六点才有航班。”伊兰老实答道，她觉着这些没什么不好说。 “啊，比我等的时间还长呢，那你现在要去哪？”阿熙问道。 伊兰摇摇头：“时间不多，去哪里都不够，我就在这里随便逛逛，很快就等到了。” “和我一样心急回家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天，休息一下。”阿熙热情地建议。 伊兰并不想和他们在一起。她犹豫了一下，看看霍斯北，他一直站在旁边听着，也没插话，也没打断阿熙。这就是无所谓了？伊兰想着不能泼阿熙冷水，否则指不定霍斯北又得找她一回，就点头答应了。三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 阿熙先感谢了伊兰在比赛期间做的花卷鲜肉包，说他第一次吃到这几种美味的点心，伊兰自是礼貌地客气。然后阿熙就象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他的家乡。原来，戈瑞斯星也是一颗资源星，出产的却是金属矿石，上面的植物大多不能作为食材，有的甚至还有攻击性。生活物质基本从别的星球送过去，阿熙在上学之前吃得最多的就是营养剂，很少有机会吃点心。 伊兰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可怜的孩子，难怪听到她要给丽塔做点心时那样直白地插一脚。她还真的暗地里笑话过，心虚地瞄了一眼旁边的霍斯北，她诚心诚意地对阿熙说道：“阿熙，开学后有机会我再给你做点心吃。不过，我用的都是餐厅里马上要过期的食材，你别介意。那些也都是好的，只是做营养剂的食材要求非常新鲜，保质期设定得非常短才不要的。我经常试吃，绝对没问题。”说完又瞄了一眼霍斯北，他没啥表情，伊兰想着提早坦白了也好，免得事后知道他又来打抱不平。 “好啊，太谢谢你啦，我妈妈要是能吃到就好了。”阿熙又高兴又遗憾。 这些人为什么总提妈妈呢？伊兰笑笑，没应声。 阿熙又说：“伊兰，你喜欢石头吗？” “啊？”伊兰一时跟不上思路。 阿熙挠挠头，憨笑道：“我们那里什么都没有，最多的就是金属和矿石。有一种石头，亮晶晶的，在光线下看里面五颜六色，我们小时候经常玩，我妹妹还拿它做了一串项链，你喜欢吗？我回去后捡几颗大的，模样好看的，开学后拿给你。” 伊兰目瞪口呆地看着阿熙，他说的是钻石吗？或者是玛瑙水晶吗？阿熙见伊兰没表示，急忙解释道：“只有这个石头没有用，才能随便拿，其他的矿石都有管制，我拿不到。”说着，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拿没用的东西送人，多不好，就有点垂头丧气了。 伊兰赶紧说道：“我喜欢的，非常喜欢。”语气稍显急切了点。 阿熙重又开心起来，保证一定拿几颗最漂亮的送给伊兰。然后开始聊别的话题，机甲比赛啦、学习情况啦。伊兰不断点头附和着，开始还能和阿熙一句接一句，后来就有点累了，只能嗯嗯啊啊几下。 这孩子真能说，她看一眼霍斯北，这两人怎么着就能走一块去了？她随口就问起了机甲搭档的事，又勾起了阿熙的新话题，他向伊兰介绍学校里怎么给新生配对的，有自选的，有随机的，有指定的，有磨合不成拆伙的，有拆伙了又觉得不错的，还把他知道的其他外校的情况给伊兰通通说了一遍。 在阿熙滔滔不绝的讲述中，伊兰听到了好多人名，楞是一个也没记住，头有点炸疼，她没睡好就有这毛病，更何况几天前她还在机甲上差点去了半条命呢，回程的航空舰上也休息得不舒服。 霍斯北一直默默地坐在他们旁边，期间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递给伊兰和阿熙一人一杯子。伊兰接过一看，居然是果汁，这年头，果汁在农业星上也就罢了，在其他地方算是很难得，关键是死贵。她看一眼，没敢喝，自从尝过耶里先生的配方饮料后，看见这些五颜六色的液体饮料，她就存了心理阴影。 “甜的。”霍斯北简洁地说了两个字。 伊兰抿一口，真是挺甜的，“谢谢。”她对霍斯北说道。 那边阿熙大概说得太多了，嘴很干，咕噜咕噜一气灌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霍斯北见状把自己的那杯递过去了，阿熙没好意思立马就接，只看着霍斯北。 霍斯北说道：“我没说多少话，这杯我没动过，你喝吧。”阿熙才接过去，这回他慢慢地啜饮品味了。 伊兰差点笑喷了饮料，幸亏她第一口已经咽下去了。这两人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照霍斯北这么说，换别人听了肯定要拐个弯，你讽刺我话多是吧，也就阿熙，心思纯正，一通到底。两人一个话多，一个话少，其实说话都直，难怪能合伙搭档。想想霍斯北那晚追着伊兰说的话，噎了伊兰多少天。 霍斯北斜了一眼伊兰，伊兰忙努力地收敛了自己的笑意，表示自己没看笑话。霍斯北的眼神倒挺平和的，估计没放心上，阿熙自己也憨厚地笑了几声，经过这一出，三人的气氛随意起来。 三人又拿出营养剂，算是把晚餐解决了，然后霍斯北带着伊兰和阿熙在航空港周围小小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可逛的，购物都从星网上走了，谁浪费精力设个店面？他们很快又转到原地坐着，大家聊了一会，连阿熙都快找不着话题了。时间终于差不多了，伊兰也没事做，就和霍斯北两人把阿熙送到登舰口，一番道别后，只剩下他们两人。从登舰口回到大厅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到了大厅，伊兰转身面对霍斯北，说道：“你要回家了吗？再见，假期愉快！”她自觉说得挺合礼仪。 “你就在这里等？”霍斯北问道。 “嗯，再过几个小时就到我的航班了。再见！”伊兰礼貌地回答。 霍斯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转身走开了。 伊兰有点诧异，这人真是，场面话都不说就走了，这性格，只能配阿熙。不过她也没说什么，了解了他的脾性，知道他人还是不错的。 她就一个人坐着，后半夜有点难熬，没人说话，特别容易犯困。大厅里走来走去的人还是有，只是越来越少，都是行色匆匆的赶航班的旅人。为了排遣困意，她索性连上了阿悠的种植系统，盘算着这次回去该安排哪些事。可是脑子就像一团浆糊，抹也抹不开。伊兰叹了口气，又连上了星网，想找找什么有趣的论坛混过时间，只是平时也不太看这些，在星网上兜兜转转，人更是疲累。 028 回家的路上（下） 头脑浑浑噩噩中，伊兰感觉有人坐到了她身边的位置。她随意一侧头，先愣了一下，再眨巴了两眼，有点反应不过来，然后揉揉眉心，是太困了吧。 “嗨。”是霍斯北的声音。 她先是傻傻地也跟着“嗨”了一句，接着有些清醒了。“你还没走？啊，你落了东西啦？”她迷茫着还往四周左右看了看。 “没有。”霍斯北皱眉看着她。 “那……哦，等家里人来接？” “不是。” 伊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完全接不下去。这该不是又来找她谈话吧，她反省着自己，先前对阿熙没什么不对吧。脑袋昏昏涨涨的，象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一样，根本转不过来，她索性不猜了，等他先说。 霍斯北耐性比她足，沉默着坐在旁边，一直不开腔，那架势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来随便歇个脚，给人感觉他会坐很久。 伊兰很无奈，她回想着三人刚才的情形，可能哪里惹到他不高兴了。她思忖着她和霍斯北两人早就讲和了，霍斯北还帮过她说话，搀过她走路，总体而言最近对她挺友好，莫非这回关系熟络了，他不好直接斥责，碍着情面希望她主动自我批评不成？ “那杯饮料，我没笑阿熙。”不管有啥没啥，她先低个头吧，两人干坐着真难受。 “嗯？”霍斯北的表情有点愣怔，那就不是这个原因了。 “那个石头，你要是不愿意让阿熙为难，我就不要了。”尽管她特好奇阿熙说的那种石头，但这是小事，伊兰觉得让一步买个清净没问题。 霍斯北眯起了眼，盯着伊兰没说话。这到底是不是啊？伊兰困惑了，再换一个吧。 “我说给阿熙做点心，是真心的，但我真的只能用那些食材，它们都是好的，都……只是快过期，不是真过期。”伊兰越说越心虚，一定是这个原因了，他当时不说，怕是不想浇灭阿熙的高兴劲，搁这儿等着呢。“对不起，我真的不是要作弄阿熙，我自己也吃的。”伊兰万分诚恳地对他说道。 霍斯北的脸色已经全黑了。果然是了，伊兰低下头去，等着他说。再有什么令人难堪的话，受着就受着，他说完也就走了，这人心不坏，就是耿直了点。 可霍斯北一直不说话，伊兰觉得头疼，不是说说的那种，是真的生理上的感受。半夜里不能睡觉，要硬撑着熬时间已经够折磨人了，她还得变着法子向人道歉。霍斯北老不搭茬，她皱起眉头也不说话。 “你不舒服？”隔一会儿，霍斯北终于开口了。 伊兰摇摇头，心里求他快点骂完走人，她就会舒服多了。 “我去给你拿杯饮料，还是你饿了？”霍斯北语声里有丝关切。 伊兰疑惑地看向他，骂人前还关心别人饿不饿？ “你来干吗？”她头昏脑胀的不好使，竟然直接就问了。 “哦，”霍斯北微微扭头，避开她的视线，“我出门旅行。” “旅行？”伊兰没想到会这样，刚刚他们分开的这点时间他已经回家一趟，然后一口气不歇就出门？还是他压根没回家就要旅行？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伊兰随口问了句，“刚刚没听你说啊，几点的航班？” “六点。” “这么巧，跟我一样。”伊兰虽然诧异，但总算放下心来。 霍斯北微微一笑，盯着他自己脚下的地面没说话。 伊兰本来顺口要问他去哪里，看他这样子，大概不愿多讲吧，反正是人家的事，伊兰就咽下话头没问下去。 两人大部分的时间在沉默。后来，霍斯北走开去，回来又递过来一杯饮料，伊兰抬头看向他，他笑着说道：“可以提神，味道还不错。”然后摇摇自己手里的那杯，表明尝过了。 伊兰默默接过，说了声谢谢，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 “困吗？”霍斯北主动提起话头，他也困了吧。 “嗯，有点。”伊兰诚实地回答。 “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我看着时间，或者我带你出去走走。”他提着建议。 两个主意都不好，但找点事做，时间就过得快，“我们走走吧。”伊兰说道。 两人到处兜了一圈，没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东张西望看稀奇，霍斯北目视前方直通通往前走，步速不慢，跟赶场似地，伊兰一边跟着，一边腹诽，她这是在用脚丈量土地面积，比坐着还累些，这时她心里悔死了，早知道这样，她就该订个房间，哪怕价格再贵呢，不是学校刚给了随队营养师的报酬嘛，她还支付得起住宿费。长夜漫漫，真的很难熬，旁边还有个人，让人深觉不自在。 “我去租辆悬浮车，带你看看图朵主星的夜景吧。”两人转到了航空港外面，正站在一家悬浮车租赁馆门口。每个航空港都有这项业务，方便外星球的人来出差旅游。 伊兰木愣愣看着霍斯北，这个太扯了吧，何必为了熬时间摆那么大阵仗？“不要了，别错过航班。”她找了个借口推脱。 “来得及的，还有差不多三个小时呢。”霍斯北想到就去做，推门就进去了。伊兰没料到会这样，等跟进去阻止的时候他已经快手快脚向看店的机器人租下了一辆。伊兰心里叫苦不迭，哪有这样的人啊，做事没有计划，说个风就是雨的。 霍斯北拉开车门，示意伊兰坐进去。见伊兰还在犹豫，放缓了声音说道：“没事的，一定不会错过航班。”伊兰才满面无奈地坐上去。一路上，霍斯北话不多，但看得出来，他很想尽心地沿路介绍，伊兰一边感念他的好意，一边心里着急，只好叮嘱他：“不要开太远了，还要赶回去呢。” 就这么着，睡意倒消了不少。偏偏霍斯北看她兴致不高的样子，以为她还在犯困，对她说道：“你在车里睡一会，我转到自动驾驶，已经设好了路线，按这个速度和距离，回去时间足够，你不用担心。” 她怎么能不担心，自从周颀的事发生后，她对悬浮车再也不敢盲目信任了。伊兰不好直接拒绝他的好意，只好说道：“车子绑定了吗？没有的话换我来驾驶，你睡一会？”正好等他睡着的时候把车开回去。 霍斯北扭头注视她，语声轻柔地说道：“我没事，你睡吧。” 伊兰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谁家请人睡觉象请人吃菜一样推来推去的，他们两个就是在犯傻。再说了，哪个姑娘半夜三更地敢在一个成年男子的车上睡着？霍斯北虽然是个正直的人，相识也有几年了，但毕竟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好吧，她又没病。 伊兰不再说话，默默看着窗外，状似在欣赏夜景，只是沉静的脸容上没有半分对外面景致由衷的兴趣。霍斯北看她一眼，沉吟片刻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车子提速，过不多久开到了一片海滩上。 海滩上静悄悄的，四下里一片黑乎乎，周围没人，就他们一辆车。霍斯北把车窗打开一条缝，海风呼啦一下灌进来，伊兰还能听到风声中夹杂着海水拍打岸边的浪潮声。霍斯北侧头关切地问伊兰：“冷吗？” “不冷。”其实伊兰的心都提起来了，不知道霍斯北要出什么幺蛾子。 “小时候，我家人经常带我来这里玩，很好玩的。”他语气中带着开心的怀念。 “哦。”伊兰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四周黑黝黝阴森森，她看不出哪里好玩了。 霍斯北没觉出伊兰的心思，兀自轻笑了一下，说道：“可惜现在是晚上，看不清楚，白天看起来很美。” 伊兰又“哦”一声，心里想着怎么提醒他早点回去。 “你可以躺下休息一会，车里还算宽敞，我就在外面。”说完，霍斯北就下车了，在车子五六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面对着大海，好像在享受海滩夜景。 伊兰傻眼了，他是真的铁了心要她休息，所以特地拉她到一个僻静角落，还是其实想自个儿吹海风怀念往昔顺带把她拉来？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办法，总不能偷着把车开走，把他独个撂这里。再说也不一定偷得走，万一霍斯北在租车的时候申请租期内绑定使用者，她就没法把车开走。即使开得走还牵涉到还车手续，伊兰深觉想不下去。 她在车里装模作样呆了几分钟，想着他吹海风也该够了，拉开车门也下去了。霍斯北听到动静转头看着她，问道：“怎么，睡不着吗？” “嗯，不困了。”伊兰无奈说道。 “冷不冷？”霍斯北好像只会问这几句。 “不冷。”心里正着急上火呢。 “那……坐一会儿吧。”他拍拍身边的沙滩。 “时间够吗？”伊兰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够的，放心吧。”车头灯在海滩上射出了一条笔直的光带，他他坐在光带外，隐约可见他脸上挂着微笑。 伊兰只好依言抱膝坐下。两人都不说话，默默地听着海风和海水的声音。她觉不出一丝夜色的美，反而在心里很是担忧涨潮一般在什么时候。可这话不能问，不然太破坏霍斯北的兴致了，那是明晃晃的打脸。她偷眼朝霍斯北瞥去，他直视着前方，不知在沉思还是在陶醉，伊兰气闷地垂头趴在膝盖上，暗悔她上车那一步就踏错了，夜里上别人的车乃是大忌，如今她丧失主动权，只能干等着，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必须要出来看夜景，那也得由她来开车，交通工具万万不能掌握在别人手里，不能让自己落个寸步难行的地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伊兰锁紧眉头，决定最多再给霍斯北五分钟，过后必须严词要求回航空港。主意定下，心里的焦躁略微减轻，也许周围太安静，也许海水规律的拍岸声很催眠，伊兰慢慢地竟然睡着了。 她是被霍斯北拍醒的，霍斯北用的力气挺大。一开始他守在伊兰身边，其实他也困了，可他不敢闭上眼睛，怕真的会错过伊兰的航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轻拍伊兰的肩膀，伊兰没醒，他心一软，想着最多回去的时候开快点，就又等了一段时间。后来他是真的急了，手上用的力气就大了。 伊兰睁开眼，起初眼神还是没有焦距地迷茫着，霍斯北的唤声夹杂在海风和潮声中显得很遥远，飘渺得不真实。她呆傻地注视着霍斯北，片刻后猛地醒过神来，急道：“我睡着了？”不等他回答，蹦起来就跑。两人一前一后奔进车子，霍斯北将车开得飞快，中途偷觑伊兰一眼，伊兰脸色很急，只是沉默着。应该在生气吧，他心里不安地想。 “别急，很快就到了。”霍斯北放低声音安慰伊兰，有点心虚。 伊兰努力压抑着怒气，她特别恨自己没脑子，谁会在等航班的时候不老老实实候着，跑到外面绕着星球看夜景？只有她！霍斯北脑子里装的什么她管不着，可她脑子里不能装浆糊，她碍于情面，居然跟着抽风。这趟赶不上，她得再等三天，耽误农庄的事情不说，滞留在图朵主星三天的费用就不菲，她急得根本不敢看时间。 终于到了悬浮车租赁馆，霍斯北和机器人在办还车手续时，伊兰忍着没有拔腿就跑，她总算还记得霍斯北说过他的航班也是六点，做人不能太绝情，这时候她跑了，开学后不好相见。等霍斯北办完手续，两人一路狂奔，后来霍斯北就伸手拉着她跑，到登舰口的时候，航班已经播放最后一遍登舰提醒通知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上了航空舰，看着也在微微喘气的霍斯北，刚想欣慰地说总算赶上了，突地就想起他们俩不一个航班，马上急道：“这是去哪里的？你上错了还是我上错了？” “别急，是去莫斯星的。”霍斯北指一指显示屏。 伊兰放下心来，笑容刚展开一半，立时又替他着急：“你上错了，快点下去。” “来不及了，舱门关上了。”霍斯北的声音很冷静。 “那怎么办？”伊兰无法理解他怎么能这么淡定。 霍斯北看她一眼，垂眸说道：“我改签一下，先去莫斯星。” 伊兰点点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她喘着气同情遗憾地“哦”了一声，然后就慢慢品味过来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霍斯北，半晌问道：“你原本要去哪里？” 霍斯北没吭声，好半天才敌不过伊兰执着的眼神，说道：“旅行。”言简意赅，再无二话，还是没说他的目的地。 伊兰差点想当着他的面上星网查查六点有没有其他航班。她是不是被他卖了，正帮着他数钱数到了半道上？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可被贪图的？霍斯北这人心眼正，不是坏人，他说话直，应该不是假话。搭错航班改签的事不很常见吗？ 伊兰看向霍斯北，淡淡地说道：“先休息吧。”然后自顾自进了休息舱。她几次都点上星网想去查证航班信息，最终长叹一声下线了。不管怎么样，都不是她的事，她原来怎么样还怎么样，只管自己回家就行了。躺到床上，放空了思维，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到自然醒后，伊兰也不想开门出去，拿起营养剂把自己喂饱后，打开舱里的显示屏，发现已经走了大半程。沿途风光片没啥好看，就是黑漆漆的太空中掠过几颗星球，再来就是途径星球的简短介绍，可她耐性十足，一直看下去。 看得差不多又要睡过去的时候，霍斯北的视讯请求来了。伊兰没接，纹丝不动地继续看风光片。隔半个小时，霍斯北的请求又来了。伊兰还是没接，但她也看不下去了，心情有点烦躁。再隔十分钟，霍斯北又来请求了。伊兰怒了，如果她真的在睡觉，这样隔三岔五地被吵醒，还不得气死？ 她吸气吐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接起视讯。 “伊兰，你还好吗？”那头霍斯北一脸着急。 伊兰心中一软，人家是怕她有事。再说了，冷不丁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可能想找她了解情况吧。 果然，霍斯北在那头说道：“你睡了很久了，一直闷在里面也不好，不如出来和我说说莫斯星吧。” 伊兰开门出去，霍斯北已经等在门边，上上下下看了她几遍。伊兰只好给自己找借口：“前几天有点累，不小心睡多了。” “现在好点了吗？”他的语气真挚关切。 “好多了。”伊兰顺口答道，视线闪躲到了别处，毕竟有些莫名心虚。 “饿吗？”霍斯北问道。 伊兰摇头，不寒暄这些了，赶紧进入正题，她好心提醒道：“莫斯星很偏僻，航班不太多，你下一站想去哪里的话，最好提前安排好，不凑巧的话要等很久。” “我知道。”霍斯北微笑着说道。 伊兰看看他，知道就好，她就不操心了。 “莫斯星有哪里好玩的？”沉默片刻后，霍斯北问道。 伊兰哑然，她也不太了解呀。前三年，她啥也没有，就龟缩在农庄里伺弄土蘋和菘菜，后面上学了，每年才回去一次，哪里去过其他地方。 “我很少回去，不是很了解。”她实话实说，不能瞎掰一通，他一到莫斯星，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那，你以前不在那里？”霍斯北思路还是挺敏锐的。 伊兰心底暗叹，一句解释之后总牵连出无数句解释。她点点头：“我上学前才搬去的。” “你学农业，莫斯星很适合你。”霍斯北看她没有要深讲的意思，很聪明地止住了话题。 伊兰一愣，心想霍斯北这么说，大概已经知道莫斯星是颗农业资源星，想来他已经初步了解过了。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些学校的事，伊兰借口还想再休息会儿，躲回了自己的休息舱。 029 夜半繁星照我家 终于到了莫斯星。两人随着人流默默地下舰，到了航空港大厅，伊兰几次欲言又止。她很想自己掉头走开，两人各奔东西，但始终说不出“再见。”他们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是队友，尽管不是正式的，但到底有过同仇敌忲的情谊。前不久霍斯北还请她喝过果汁，坐过悬浮车，两人同了一路，路上还聊得挺友好。结果她自顾自回家，把他孤零零一个人撇在陌生星球的航空港，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总要把他安排好，至少知道他能安排好自己，才能放心离开吧。伊兰无奈开口道：“你定了怎么走吗？几点航班？”她打算最多也陪着他等，等到他的下一站航班来了，送他上舰，她再回家，好歹全了这份同学道义。 霍斯北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通知家里人来接了吗？” 伊兰皱眉，他管那么多干嘛？她摇摇头：“我自己会回家。”再次问道，“你的航班定了吗？” 霍斯北脸色一沉，说道：“你自己回家？这里现在是半夜。”这趟航程在图朵主星的凌晨六点出发，到达莫斯星时正值午夜十二点，她清楚得很，才特别不好意思这时候把霍斯北撇下。 她还想追着霍斯北问他的打算，他已经一把拉起她的手：“走吧。”他大踏步往外走。 伊兰急步跟上。“去哪儿？”她满头雾水地问道，一时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悬浮车在哪里租？”霍斯北拉着她走出航空港，左右四顾。 “这边，”伊兰下意识接道，旋即急喊，“哎，你想去哪里呀？你别乱跑，这里的航班真的很少，你错过了就要等很久，不要租车了，这里都是农庄，没有多少好玩的地方。”这回是伊兰反过来拉着他，试图阻止霍斯北头脑发热的举动。 霍斯北没搭理伊兰，任由她在旁念叨，订了一辆车后，拉开车门，对伊兰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伊兰张大了嘴，愣了片刻，立马反对道：“我不要你送，你自己都不熟悉这里，我陪你等航班吧。” 霍斯北轻笑：“你可以指路。”不由分说地把伊兰推进了车。 “怎么走？”他问道。 伊兰一贯不喜拉扯，就这样又一次被迫上了车后，心里有些气恼，生硬地说道：“我不要你送。” 车里的气氛一时僵持，伊兰透过车窗望着外面，四周空旷寂静，夜色正深沉。她心一软，霍斯北终归是出于好心，于是缓了声音说道，“我陪你等吧。” 霍斯北轻声说道：“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不由分说就开动了车子，漫无目的开出一段后才转头微笑道，“去哪里？我把你送到了就回来，不会麻烦你的。”这种情形下，硬是回航空港就没必要了，一般人推辞两下就会报个住址索性回家。 伊兰低着头，既有被人强势作主的恼怒，也有泛着涩意的感动。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送她回家，也从来没有人提点过她晚上独自回家不安全，她一直是一个人走这条回家的路，原本没觉得怎么样，此时经他这么一说，她居然感到她那颗一意要向小强学习的心没来由地脆弱了几分，难过了几分。 霍斯北见她不说话，坦言道：“我回图朵主星，已经查过了，今天上午刚过了一班，所以最早要三天后才有航班。我先送你回家，这几天就在莫斯星到处看看。”他盯着伊兰，见她没应声，顿一下后特意说道，“我以前没来过，正好算是旅行，真的不会麻烦你。嗯，走的时候就不来向你告别了。”霍斯北很少这样对人长篇解释过，这时娓娓道来，语气刻意放得轻缓，隐隐透着无奈。 “伊兰农庄。”伊兰抬头说道。 “嗯？”他目露不解。 “我的农庄。”伊兰伸手，把驾驶路线终点设成了自己的农庄，好心好意要送她回家的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推拒就不是矫情，而是无情无义了。 “伊兰农庄。”霍斯北跟着低声念了一遍，笑着问道：“你的？” “不算是。”伊兰完全泄气了，没多说。 霍斯北“哦”了一声，语气轻快，显然误解了什么。 一路沉默。到了农庄的时候，都快到半夜两点了。伊兰下车后继续沉默，她不知该说什么。感激是一定的，但是毫无心理准备地把自己的窝点暴露在人前的那种不喜也是浅浅有一点的。 霍斯北四下里一瞧，周围很安静，都是农田，眼前一幢两层小楼没有灯火，静悄悄地融在夜色中，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伊兰，你家人都睡下了，你快进去吧，我等你进去就走了。” 伊兰往前走几步，回头看去，满天繁星下霍斯北静立在车旁，目送着她，甚至在她望向他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微笑。今晚夜色清亮，他的微笑和善意都不容她忽视错认。她顿住脚步，暗自叹了一口气，半夜三更的，让人家不辞辛劳地送回来，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然后再让人家黑灯瞎火地自己摸索回去，连门槛都不让人踏进，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她折回身，说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进来坐坐吧。” “不麻烦吗？”霍斯北闻言有些受宠若惊，他很快应道，“谢谢。”夜色中，他的眼神明亮而欣喜。 伊兰打开门禁和照明系统，率先进去，然后带着歉意对跟进来的霍斯北说道：“地方很小，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已经一年没回来了，恐怕很脏。我先去大概收拾一下，家里什么都没有，一时找不出吃的，你别介意。” “你一个人住？”霍斯北紧紧盯着她，脸上惊疑不定。 既然说开了，伊兰倒无所谓起来。“是的。” 霍斯北猛然握住她的手腕，很严肃地说道：“为什么？” 伊兰真心无奈，但那也不是不能对人说的事。“我是孤儿。”她轻声回答。 她完全不想面对霍斯北此时的眼神，那种惊讶、不可置信、沉重的歉意和毫不掩饰的痛惜。伊兰敛下眉，被人明明白白同情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我得去收拾一下，你先坐。”她挣脱霍斯北的手，转身去找阿悠。 幸亏阿悠有辅助家居功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做清洁工作，因此房子看起来没人气，倒不是特别脏。她先到厨房看了一眼，又想叹气，什么储备食材都没有，想了想，就在星网上迅速订了几样，都是莫斯星的农产品，再加一些营养剂，一早就能送到。如果霍斯北那时候还没走的话，可以做给他吃，总要有个待客的样子。 说到待客，她马上想起了锅碗瓢盆。这些年，因为在餐厅工作的原因，对餐具的门道也很清楚，耶里先生给她介绍了一些购买便宜餐具的地方，也因为她是真的要把莫斯星当做住一辈子的地方，有时如果幸运淘到便宜的餐具，她也会掂量着购买，让阿悠签收，完全就把这里看做自己真正的家一样尽心尽力地一点点布置。她把储藏室打开，吁了口气，两副碗碟还是有的。 随后她直奔楼上，自己的卧房书房先略过，径直到客房查看，里头空荡荡的，除了必要的简单家具就再无其他。床是有的，被褥却没铺上，原本刚来时小楼里都配好的，因为没人住这间，她就收了起来。这会儿连忙找出来，指使阿悠快速拿去消毒干燥。伊兰又去客房的洗漱间检查一番，添上必要的洗漱用具。 收拾妥当后下楼，见霍斯北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里，没到处乱晃，只是抬首望向她时脸上的表情沉默又复杂。伊兰自己这时候已经完全走出伤感的情绪了，她正在发愁对霍斯北的安排。 “我这里很简陋，不过有间客房，可以住人。这里全都是农庄，只有航空港旁边的行政中心那里有一家旅馆，你也可以去那里住。你自己选。”她说道。 “住这里可以吗？”霍斯北的声音中带着小心翼翼。 伊兰笑道：“当然可以。”她早有心理准备，这会儿离天明也没几个小时了，让他在客房小眯一觉，稍稍休整一番，等明日再客客气气把他送走，她也算尽到了地主之谊。 “谢谢。”霍斯北说道，语调前所未有地轻柔。 伊兰差点要打寒颤，她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客气回道：“应该我谢谢你送我回家。” 霍斯北定睛瞧着她，不知怎地再次听到回家两个字，他觉得刺心。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脸庞，触及她背后空落光洁的客厅墙壁，不大的客厅里一目了然，即使他们已经在里头，也掩不住那股久未人居的寂寥和空旷，伴随着鼻尖隐约的尘气，让霍斯北心头更是说不出的难受，又见她与寻常无异，言笑晏晏，那种难受感更是闷紧了在胸腔里发酵。他迅速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轻声说道：“伊兰，你不用这么客气，是我麻烦你了。” 伊兰头疼，她感觉和霍斯北的语言循环怪圈又要开始了。她忍不住微微吸气，如何能不明白霍斯北此刻分外的小心是为了什么，她停顿了一会，索性坦然说道，“你别同情我好吗，我其实过得挺习惯的。” 霍斯北默默地凝视着伊兰，良久才仿佛很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来，我带你上楼，已经很晚了，我们早点休息。” 030 莫斯星的三天（一）：吃饭须干活 伊兰心里存着事，清早向日葵闹钟一响，就起床了。隔壁客房静静地没丝响动，她轻手轻脚下楼，把一楼略收拾了下，订购的营养剂和食材就到了，然后就在厨房里忙开了。 面食什么的来不及做，只熬了粥，煎了蛋饼，配上云兔烤肉，再加营养剂。把早餐摆在餐桌上，刚转身，就看见霍斯北斜倚在餐厅门口，表情沉静，和她相视时却迅速浮上笑容。 “早安。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还习惯吗？”伊兰摆出主人的样子殷勤相待。 “早，我睡得很好。早上做这么多，辛苦吗？”微笑的霍斯北比平时冷肃的样子要亲和多了。 “不辛苦，我平时回家都自己做。来，坐啊。你尝尝，如果不合口味的话还有营养剂，不过，营养剂是普通的那种，可能你也会吃不惯。”伊兰说话中带着歉意，得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霍斯北尝了一口蛋饼，对伊兰说道：“非常好吃。”停了一下，可能觉得自己的话语太简单，主动又说道，“如果阿熙在这里，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你和阿熙的感情真好。”伊兰羡慕地说道。 “能做搭档的都会成为朋友。”霍斯北温言解释道。 “我了解，就象瑞恩和周颀。周颀受伤，瑞恩担心得要亲自护送回家，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霍斯北闻言看向伊兰，微微一笑。他没接话，伊兰顾忌着食不言的餐桌礼仪，也没有主动提起话头。两人默默地吃着早餐，一会儿气氛就有些尴尬。她埋着头慢慢喝粥，心里在想吃完早餐就能把霍斯北送走了。 “伊兰，你这次代周颀上场，身体怎么样？”霍斯北忽然开口问道，好似在找话题。 伊兰一愣，抬头见霍斯北捏着勺柄，手腕微动轻轻搅着粥，下意识问道：“烫吗？” 霍斯北摇头，轻笑道：“很好喝。” 伊兰暗道这个人倒是不介意吃饭说话，看不出他这么随和。想到他先前的问题，不禁失笑道，“我当时真的时时刻刻想放弃，那个离心舱训练开始真的适应不了，不过现在没事了。” “没事就好。”他笑容清浅，目光澄澈，语气很欣慰。 “谢谢。”伊兰感激地说道，有些好奇地望向霍斯北，“你们一直这么辛苦吗？瑞恩说的是真的吗？那些我觉得生不如死的训练对你们来说都已经习以为常？” “不是的。”霍斯北很认真地看着伊兰说道，“你从没有接受过适应训练，还要你马上上场，对你一定是非常痛苦的体验，是我们为难你了。而瑞恩说他习以为常，那是因为他已经接受了很多年的训练。你，很好。” 伊兰望着他，展颜一笑，说道：“谢谢你的安慰。那时候我一直有个可笑的念头，如果有一天你们开着机甲来救我，我差到连跟着你们逃命的能力都没有。” “不会有这一天。”霍斯北坚定地凝视着伊兰。 “啊？当然，我希望我福大命大，不需要任何人来救我。”伊兰开着玩笑。 霍斯北也笑起来，随即轻柔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开着机甲来找你，我的机甲会尽量不让你难受。” 伊兰怔住，心下感动，霍斯北说话直白，撇开他言外之意认定她很差的事实，这份心意真朴素，她真诚地说道：“谢谢你，我相信。”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吃早餐。这回都没有再说话，很快两人吃完，伊兰极力阻止了霍斯北要帮忙收拾的好意，将他请回客厅沙发坐着。 她快手快脚拾掇完厨房，出来见霍斯北安安静静地坐着，寻思着委婉地提醒他该回去了。“你这两天准备怎么玩？我真的对莫斯星了解不多，给不出好的建议。”她开口道。 霍斯北犹豫了一会儿，问伊兰：“你说这里都是农庄，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农庄吗？” “好啊，”伊兰觉得这个完全不是问题，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遂笑道：“我的农庄很小的，你可能刚上车就发现马上要下车。” 霍斯北笑笑，表示无所谓。他拉开车门，随口问道：“你需要每天都看一圈吗？” 伊兰点头：“是啊，我一般每天都会沿着农庄走一圈。” 霍斯北闻言停住，对伊兰说道：“那我们走一圈吧。” “这……会很累的，而且要走很久。”伊兰愣住了，这一圈下来，磨蹭到中午，她可不得准备午饭？ “没事的，你不怕累，我也不会累。”霍斯北坚持道。 伊兰无奈领着霍斯北走，田垄不是很宽，有了霍斯北就没有阿悠的位置，只好舍弃了阿悠。其实阿悠有固定的采样时间，根本没有必要跟着伊兰走，伊兰只是放不下老习惯。 霍斯北看到土蘋瞠目结舌的样子逗笑了伊兰，她连忙点头：“你还记得军训的事啊？我因为自己种才知道可以吃，你们当时吃得都害怕了吧？”伊兰的笑容如此明媚闪耀，一时怔忡了他的眼。 他掩饰似地低咳了一下，说道：“那时你偷偷把土蘋藏在背包里，撞得我很疼。” “有这回事吗？”伊兰侧头想着，“我忘记了。”她顺势开玩笑道：“我只记得你拿着匕首叫我起来守夜。” “我不是故意的。”想到以前的事，霍斯北又好笑又尴尬，“你也没吃亏，你拿着匕首对我比划了。”两人聊得越多，他的语气越轻快。 “你记得这样清楚？”伊兰状似苦恼地说道，“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小气？” 霍斯北笑看伊兰，没有说话。片刻后，才温言说道：“伊兰，我以前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不要生气。”表情非常诚恳。 伊兰瞥他一眼，叹息着说道：“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这人还真是心地善良，听了她的出身后就时刻可怜她。 “我知道。”霍斯北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脸皮厚。” 伊兰瞪视着他，他居然还会开玩笑？霍斯北看到她满目不可思议又噎住发作不得的样子，立时大声笑起来。伊兰撑不住，自己也笑出来。两人气氛渐好，东拉西扯聊些学校的事情，伊兰间或给他介绍土蘋和菘菜的种植过程，有说有笑地沿着农庄走完了一遍。 回到住处，临近中午。伊兰让霍斯北去休息，她自己准备做饭。霍斯北拦住她：“伊兰，不用这样辛苦，我吃营养剂就可以了。” 伊兰笑道：“我总是不太习惯营养剂，只要在家，我都是自己做的，并不单单为你做。” 霍斯北闻言讶然道：“你这样的习惯，真是……” “奢侈吗？其实还好啦，莫斯星上到处都是农产品，食材不算贵，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它虽然偏僻，却也有可爱之处的。” “我已经知道了。”霍斯北轻声笑道。 霍斯北原本要帮忙，伊兰硬是把他赶出厨房了，他什么都不会做，只会越帮越忙。正在忙碌的时候，听见霍斯北在客厅喊她：“伊兰，你的机器人有门禁系统吗？” “有啊，怎么了？”伊兰走出去，看见霍斯北和阿悠面对面站着。 “我帮你改进一下门禁系统，好吗？” “一直是那样的，没必要吧。”伊兰疑惑不解。 霍斯北温言解释道：“你一个人在家，需要特别注意安全。这个门禁系统不严密，如果有人刻意入侵，你根本挡不住。” 伊兰张口结舌地说道：“入侵？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哪里需要入侵？再说，周围没什么人啊。” “就是因为没什么人，一旦遇到危险，你连寻求帮助的机会都没有。这个门禁系统必须改进。”霍斯北越说越严肃。 “这个，我不懂的，阿悠主要是种植机器人，我每年都会申请升级它的种植系统，其他的我没管过，也不懂。” “我懂的，你放心吧，不会弄坏你的机器人。你叫它阿悠？” “是啊，它一直帮我看家。”伊兰很亲切地摸摸阿悠的方脑袋。霍斯北看见伊兰对一个粗糙的机器人这样喜爱的样子，眼神中有丝不忍。他敛下心神，轻柔地说道：“我这两天就会完成改进，我吃住在这里，麻烦你照顾我，就当是我的感谢。” 伊兰看着他，没敢问他的话外之意，傻笑着点头答应。心中却在嘀咕，他这是走之前都住这里了？今儿不打算走了？看着霍斯北开始摆弄阿悠，她也插不上手，只好老实去厨房继续困惑为难。不管怎么样，到了饭点，午饭总是要给他吃的，伊兰叹息一声，接着做饭。两人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客厅，都挺忙碌。 吃过饭后，霍斯北继续忙着，伊兰给他准备了果汁，她看他在航空港两次都买了果汁，估计他挺爱喝，特地又上星网订了几种水果，还多买了些食材，他还要住两天呢，伊兰想到这茬就有些愁苦，偷偷瞥了霍斯北好几眼，他正蹲在客厅中仔细地检查着阿悠的各种零部件，神情专注，看在伊兰眼里就是很认真地在以工代酬，支付着食宿费，而且因为太过聚精会神，压根儿没察觉伊兰偷眼打量他的视线，更不用说意识到伊兰心中的小九九。伊兰自己就羞愧了，当面赶人的事情她委实做不出来，再说霍斯北已经住了一宿了，事事都规矩，她暗叹一声，就当请了同学回家来玩。 一下午她无事可做，就坐在沙发上看着霍斯北忙活，可怜的阿悠都快被霍斯北拆散了。霍斯北偶尔抬头看她，她顺势就露个笑容，再朝果汁望一眼，霍斯北就会微笑回应，伸手拿过杯子喝两口，也不多话，继续分拣着阿悠的零部件。伊兰瞅他两眼，垂眸暗道，霍斯北是个工作认真的人，随之汗颜，我是个待客不真诚的人。 天色将暗，伊兰一下午的犹豫不定终于收起来了，人家都已经勤勤恳恳干了半天的活了，没法再纠结了，这时候说啥都苍白，赶紧给人管饭才是正理，她起身说道：“你先忙着，我去做饭。” “吃营养剂吧。”霍斯北抬头说道，中午他就这么说，晚上他又这么说，眼神表情确然很真诚，恐她劳累，不是假客气。 “没事，很快的。”伊兰笑道，霍斯北越卖力干活任劳任怨不求饮食福利，她越不好意思苛待他。更何况，她扫了一眼霍斯北手底下的零部件，真心希望他也能把阿悠很快弄好，她的玉瓶儿现如今攥在他手里呢，这么着，伊兰又给自己找了个给霍斯北做饭的理由，当下就没有一丝怨念地进了厨房，顺带着对他晚饭后还住下的不争事实认下了。 031 莫斯星的三天（二）：散步须撩发 直到晚上阿悠都没有组装起来，伊兰想说又不敢说，她真怕霍斯北把阿悠弄坏了。霍斯北看她一眼，仿佛明白她的忧愁，笑着说道：“阿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语气中带出轻柔的安抚意味。 “好吧，”伊兰只好姑且相信，实在不行，她还能把阿悠送机器人维护中心去恢复默认系统，遂放心地说道，“我出去走走，你继续忙吧。” “外面已经暗下来了，你去哪里？”霍斯北扔下阿悠，问道。 “晚饭吃太饱，我出去散散步，不远的。”伊兰照实回答。 “我陪你。”霍斯北把散了的阿悠一阵迅速收拾，堆在角落，就跟着走出来。 “你，就这样不管了？”伊兰真的很担心阿悠的前途。 霍斯北笑道：“我晚饭也吃得很饱。” 伊兰无语微噎，他是客人，她只有迁就，没有催促他做事的道理，于是只好领着霍斯北沿着楼前的小径慢慢地走着。这两天朝夕相处下来，她已经习惯了霍斯北的沉默寡言。两人一路无语，她也不觉得尴尬，没有刻意去找话题，反而感觉挺自然。 伊兰在心中自顾自地盘算着，等霍斯北走后，菘菜就可以收割一茬，这次她可以陪着阿悠了，不然一直是阿悠在忙活。几年农业系读下来，她已经看好了几种简单易种的作物，要不要趁这段时间加点别的品种？年年种土蘋和菘菜，哪怕一直在互相轮换着地方，对土质的保养也不好，但她又考虑到开学后没时间亲眼看着新品种生长，心里到底是悬着的。到时候真有个什么事，她一时半刻又赶不回来，把收成毁了，她都没地方哭去。 “伊兰，看着路。”霍斯北拉了她一把，她太靠路边了，容易闪脚。 “没事，这里我闭着眼睛走都没关系。”伊兰笑道。 霍斯北不赞同地说道：“还是要小心点，走吧。”拉着伊兰的手没放开。 伊兰垂目瞥一眼两人握住的手，隔一会儿，仿若无意般抬手指着菘菜地，说道：“你看，再过几天我的菘菜可以收割了。” 霍斯北顺着视线望过去，转头问伊兰：“会很忙吗？” “不会，都是阿悠在管，我只是看着。”伊兰摇头，又不放心地说道：“你一定要把阿悠复原，没有他，我绝对不行的。” “相信我。”霍斯北无奈地又保证了一遍，试探性地问道：“你很喜欢这个机器人？” “阿悠啊，”伊兰满面笑容，抬眼望向夜空，语气悠远：“他就像我的家人。” 就是这样一句话，似攫住了霍斯北的心脏，让他疼得说不出话来。他默默凝视伊兰，半晌，牵起她的手，低沉地说道：“走吧，你放心。” 伊兰暗叹着瞄向两人的手，他握得也太紧些了，她试图往外轻抽，他又使劲拽住。偷瞧他一眼，清亮的夜色中，他的侧脸显得十分冷峻。这个人，典型的面冷心热，她不过感慨了一句，他又把她同情上了，还做得这样明晃晃的。 伊兰被霍斯北拉着手往前走了一段，觉得浑身不自在，提议道：“我们回去吧。”转身的时候，霍斯北自然地松脱了她的手。伊兰赶紧抬手拂着头发，让手不闲着，走两步，趁说话的时候微微往旁边挪了半步，让她和霍斯北之间留出一个空档。 一回去，霍斯北就把阿悠从墙角扒拉出来，默不作声地忙活开了。伊兰在旁边看着，终于忍不住说道：“天晚了，要不，别忙了，我也没催你，不是还有两天嘛。实在不行，行政中心那里有机器人维护服务。” 话音未落她就知道说错了，只见霍斯北抬头恼怒地看她一眼，说道：“我可以的。”缓了缓，他接着说道，“时间还早，我睡得一向晚，正好再做一会，你先去休息吧。” “是还挺早的。”伊兰讪讪笑着，以前在这里她最怕打发晚饭后睡觉前这段时间，了无睡意闲得发慌。她对霍斯北点点头说道，“我去楼上书房待会儿，你也别忙得太晚了。”想想觉得不好意思这么使唤霍斯北，去厨房给他榨了果汁，端出来搁他身边，才上楼去了。 她到书房拖了一把椅子摆阳台上，坐下来仰望星空，感受着记忆中熟悉的宁静，才真的觉得回到家了。昨天半夜带着霍斯北回来，一通忙乱后就直接扎到了床上，今天又忙做饭又陪着他参观农庄，都没时间自己清静一下。此刻，她安坐在自家阳台上，清风拂面，星光闪烁，远山寂静，想着楼下还在霍斯北手里折腾的阿悠，有家真好。 感怀了一通，她忙收回心神，家里有个外人，要操心的事多。她上星网兜了大卖场，看看还有什么可买的食材。霍斯北看起来饭量不小，按量按顿地买，恐怕不太够，今天光果汁她就榨了三杯给他。这次即使买多了也不怕，保鲜不是问题，再说她自己要住将近一个月，等他走后她一个人把剩余的食材慢慢吃掉，总不会浪费。伊兰买得兴起，索性又把莫斯星各家农庄的特产都筛了一遍，挑了几样果蔬肉类，又选了一些鱼，明天做鱼吃。人家来一趟不容易，回去后好歹能说出一些莫斯星的特色农产品。 完成购物后，伊兰理了理开学后要做的事情，马上就要升入五年级，她要选哪个细分专业，种植好呢还是农产品加工好呢，两样都挺好，她还没有思量清楚，于是上了图朵论坛拜读往年学长们的经验之谈，多少是个借鉴。 “伊兰，”霍斯北走进书房，问道，“还在忙？” “嗯，没有，闲着没事上星网。”伊兰回答。 霍斯北也拖了一把椅子到阳台，离伊兰隔不远坐下，说道：“我明天再帮阿悠看看。” “我没催。”伊兰笑着说道。 霍斯北轻嗯了一声，并没多话，也点开通讯器去上星网。伊兰没管他，低头继续拜读学长的评论。读完一篇后，抬眼休息一下，看见霍斯北专注的样子，心里升腾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人相处得这样随意了？ 霍斯北似乎感觉到了伊兰的视线，抬头笑笑，说道：“再有一会就好了。” 伊兰愣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说道：“不是，我没有话要说，你忙。” 霍斯北嘴角含笑，低下头似是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资料，然后下了星网，抬头望向伊兰。 “我真没有话说。”伊兰喃喃辩解道，她今天心思不纯，老想着怎么请他出去，偷窥了他多次，这一回终于被抓现行，却解释不清越描越黑。 看出伊兰的尴尬后，霍斯北主动开口说道：“伊兰，正好阿悠已经拆开了，你有没有想过帮阿悠换一个外表？这个我也可以做。”他问得有点忐忑，怕伊兰会多想，接着说道，“很多人喜欢把机器人的长相弄得有个性些。” “你嫌弃阿悠长得难看？”伊兰惊讶地瞪着霍斯北。 “不是，”霍斯北急忙否认，“我只是顺便问一下，你对阿悠还有什么要求，我可以一道做了。” “你这样厉害？你不是学机甲设计的吗，对改装机器人也这么精通。”伊兰惊叹道。 霍斯北被伊兰这样一夸，居然脸红起来，解释道：“原理相通的，我懂得不算多。” 伊兰看着霍斯北禁不住笑起来，他一直是很清冷的样子，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还显得特别孤傲，竟然也会有脸红害羞谦虚的时候。霍斯北心思剔透，一看就知道伊兰在笑话他，佯作恼怒地盯着伊兰，过一会儿，才特别无奈地说道：“你到底要不要改？” “不要。”伊兰连忙回答。 “很容易的。”霍斯北以为伊兰嫌麻烦。 伊兰笑笑，说道：“我知道可以把阿悠变得好看些，一开始我也觉得阿悠长得，嗯，太方正了些。可是，我现在习惯了他的样子，换成别的摸样，我就会觉得它不是阿悠了。”说着说着，语气不禁怅然又怀念，接着说道：“以后我要带着他走的。” “走？去哪里？”霍斯北本来蹙眉听着，这时急切地问道。 “等我毕业了，我就可以向行政中心申请租一个更大的农庄，阿悠当然要跟着我。”伊兰解释道。 “这是你以后的打算？”霍斯北微笑问道。 “嗯。志向很小吧，你呢？”伊兰看向他。 “没想好。”霍斯北摇摇头。 伊兰抿嘴一笑，不再作声，一百五十岁的平均寿命，如今正青春年少，未来不知有多少可能，谁会象她一样追求平平，这辈子只想换个大农庄守在莫斯星就心满意足了？她抬头看向天际，繁星点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有幸再到哪些星球去一游。 沉默片刻后，霍斯北有些为难地开口：“伊兰，你是不是对阿悠的感情不一般？”他没敢说不正常。 “嗯？”伊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听明白。 霍斯北注视着伊兰，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有些人和机器人相处久了，产生了感情，就会把它们当成平等的生命对待，那是一种心理疾病，叫机器人依赖症。如果治疗得早的话，可以通过注射药物和心理干预的方式治好。” 伊兰起先认真听着，后来越听越怒，什么叫心理疾病？什么叫机器人依赖症？敢情他还想给她注射药物，还心理干预？还要治疗得早，难道她明天就不行了？这人果然不会说话，刚觉得好点又给人呛声，她就不该收留他还好吃好喝供着。 “你，晚安。”伊兰懒得跟他说话，霍斯北这人冷不丁就能冒出一堆话噎死人，她怕她在自家放得开，脾气上来和他吵起来，能把他当场赶出去，做出不礼貌的事情。 “别走，伊兰。”霍斯北一把拖住她，焦急地解释道：“我没说你得病，我只想提醒你注意。” 伊兰闭了一下眼，他越说越二楞，她都听不下去了，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力持镇静地反问道：“你看我象要得病的样子吗？” 等了半天，他居然没有说话。这下伊兰真的生气了，霍斯北这人她约摸也了解了，不大会说谎，不想说假话的时候他最多不说，他现在这态度就表示他觉得她真有病了。 “我没病，”她极其恼火地对霍斯北说道，“我清楚地知道阿悠是个机器人，我没有把它当成平等的生命，我没有依赖它，没有它我活得不好，但不会活不下去。你去治疗别人吧。”说完，甩开霍斯北的手，转身就要走。 “伊兰，对不起，我不会说话，我只是担心你。”霍斯北抓着伊兰不放。 又来了，每回把人气完了再说自己不会说话，回回以为道个歉就能了事？伊兰第一次还被他感动了，还自我反省了，这一次却没感觉了。“明天把阿悠原样装好，我不要你改了。”她郑重地对霍斯北说道，心里是真怕他对阿悠已经动了手脚了，到时候弄出个四不像来，她看着难受使得闹心。 “我只改它的门禁系统，不改它的样子。”霍斯北低声保证着。 “不行，什么都不要改，我要它和原来一模一样，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直接把它送机器人维护中心。”伊兰坚持道。 霍斯北一直沉默，紧紧盯着伊兰，手上却不松开，良久，才说道：“……好，和原来一模一样。” 伊兰放下心来，看着霍斯北低声下气妥协的样子倒有点过意不去了，遂放缓了语调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技术，阿悠现在挺好的，没必要改进。” 霍斯北没说话，紧锁眉头，笑意勉强，伊兰真冒火了：“你什么眼神？你真以为我得了机器人依赖症了？”他看她的样子就象已经确定她得病了，为了怕刺激到她，百般容忍退让。 伊兰索性不走了，自己坐回椅子上，让霍斯北也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平心静气地对他说道：“我不大清楚你说的机器人依赖症，但我确信自己没得上。”顿了一下，盯住他看，见他很认真听的样子，就继续说道，“阿悠是我唯一的机器人，我经常和它远程连线，看看农庄的情况，如果他的样子变来变去，我都不能确定是不是我的农庄了。” 这个解释看来打动了霍斯北，他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是我想多了，你不要生气。” “我知道。”伊兰点点头，“你不会说话。” 两人都笑起来，气氛算缓过来了。隔一会，霍斯北犹豫着说道：“那明天我把阿悠的门禁系统……” “改吧改吧，错过了未来机甲设计大师的改造，阿悠会后悔的。”伊兰取笑道。 霍斯北神色瞬间柔和起来。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后，伊兰倒不好立即说要休息，免得让霍斯北误会她心里还在为刚才的小争执气不顺，于是仍然安安静静地上星网消磨时间，霍斯北瞅她几眼，见她神情平和，便也放心地陪在一旁上星网，气氛又和先前一样，安宁静谧。又过多时，伊兰瞧着时间差不多，起身道晚安。两人在各自房门口分手的时候，霍斯北叫住了她：“伊兰。” 伊兰抬头看他，目露询问。 霍斯北走过来，轻轻拥抱，低下头微微贴了一下伊兰的侧脸，低声道：“刚刚对不起，晚安。”然后后退一步，微笑着看向伊兰。 伊兰全身都僵硬了，她听见自己说：“晚安。”进了房间她才喘出一口气来，心里不断吐槽着，这什么通用礼节，不管初次见面，感谢道歉，还是晚安早安的，全都能用上。大睁着眼睛数了几百只羊，才算睡着了。 032 莫斯星的三天（三）：完工须回家 第二天，早饭过后，伊兰忙着签收食材，捣腾午餐，霍斯北忙着改造阿悠。两人吃过午饭后，霍斯北把仍旧散着的阿悠一扔，向伊兰建议道：“我们逛逛莫斯星吧。”伊兰虽然心下嘀咕霍斯北到底什么时候把阿悠组装好，但经过昨晚那一出，她不敢表现出很担心的样子，免得霍斯北又怀疑她得了机器人依赖症了。她心想霍斯北难得来一次，是应该多逛逛，于是也没反对。 两人开着悬浮车一直兜兜转转，果然全都是农庄，伊兰对别人家种的东西挺感兴趣，霍斯北就把车速调慢，后来就变成了伊兰向霍斯北科普农业知识，霍斯北一直很有耐心地倾听。开到人家的渔庄附近时，伊兰就不太说话了。霍斯北侧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伊兰只好坦白道：“我不懂水产品。”霍斯北转过头去，仍旧开车，嘴角却一直噙着笑容。 伊兰不由讪然，心下腹诽看着这样清高的人还是脱不了俗，会笑话别人。 等两人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伊兰递给霍斯北一支营养剂，说道：“你先垫一下胃，我去做饭。” 霍斯北一把拉住她：“不要做了，我们就吃营养剂。”这回态度要比昨天强硬，目光灼灼，非常坚定。 伊兰很不情愿，在吃上她一点都不想委屈自己，不过转念一想，的确很晚了，于是折中地榨了果汁。吃过营养剂后，两人一人一杯果汁，霍斯北继续在客厅折腾阿悠，伊兰则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果汁一边上星网，她不想承认她真正的目的是当监工，现在她其实很怀疑霍斯北的能力，这么久了还没有弄好，不过她嘴上是不敢说的。 总算看到霍斯北开始组装阿悠了，结果做到一半霍斯北停工了。伊兰想催又不好意思催，只见霍斯北很干脆地把阿悠堆到墙角，坐到伊兰身边说道：“明天再做。” “哦。”伊兰笑笑，应了一声，瞟着半截阿悠，暗想幸亏这两天田里没啥要紧事，不然阿悠散了架，她得急死。 “明天全好了。” “哦。”伊兰又瞟了阿悠一眼，很怀疑就冲霍斯北这工作效率，明天能来得及吗？ 霍斯北注视着伊兰，她很安静地坐着不怎么吭声，却让他无端妥协让步：“我今天赶一下。”说完就准备站起来，伊兰只好拉住他，假意客气道：“我不急。”霍斯北仔细打量她的面部表情，伊兰冲他微笑，他回以一个温煦的笑容，也就真的没再起身，仍旧坐着，两人也不交谈，各自上星网。伊兰在心里哀叹，这人也太实诚了，他要是再坚持一下，她也就顺水推舟让他去干活了。主人总是要客气一番的，看来霍斯北于这些俗套的人情来往的道理不是很通。 隔一会，霍斯北问道：“伊兰，出去走走吗？” 伊兰差点说好，话到嘴边硬是改了口：“不要了。”她微笑道，“吃太饱，有些走不动。”说完，想咬自己的舌头，她的理由特可笑，昨晚吃太饱要散步，今晚吃太饱就不愿挪动，太自相矛盾了。她赶忙又添了一句：“我正在看资料。” 霍斯北没勉强她，笑道：“我也有些资料要看。”说完果真安静坐一旁不吭声了。 伊兰低着头假意专心阅读，她哪敢再和霍斯北出去散步？霍斯北老是会提醒她注意脚下，接着就会拉着她走，她总不能一直撩自己的头发。但霍斯北行事得体，即便拉手也是出于善意，神态清朗，伊兰还真没法说什么。 两人各自在星网上流连，室内非常安静，隔了好一会，霍斯北默默站起来，到墙角把阿悠拖出来又捣鼓上了。伊兰注视着他埋头苦干一声不吭的样子非常尴尬，她是特别想催，可真没催，只好暗地里嘀咕霍斯北是个敏感的人。她想，一定是她整晚坐在这里看着，又不主动和霍斯北交流，让他倍感压力了。按理说，现在也不早了，即使没到睡觉时间也应该放松身心休闲，她其实该把霍斯北招呼过来，陪着友好地聊聊天，或者像霍斯北之前提议的那样出去散个步，才是正确的待客方式，不过此时她真心急阿悠，也知道不能和霍斯北客气，他心眼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是会当真的，她要是喊一声让他别做了，他铁定又把阿悠撂下了，于是纠结地看了霍斯北几眼，厚着脸皮说道：“我先上楼了，你早点休息。”匆匆就走了。 仍旧坐阳台上欣赏星光，周围太静，她慢慢地有点困了，可是客人还在忙活，主人自顾自休息，就说不过去。迷迷蒙蒙地以手支头撑着，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霍斯北总算上楼了。 “伊兰，困了吗？怎么不去睡？”霍斯北走过来问道。 “等你，好了吗？”伊兰真的感觉非常困倦。 “好了，明天再演示给你看。”霍斯北看上去也不精神。 “谢谢你。”伊兰勉强撑着精神说了句客气话。 霍斯北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把伊兰从座位上拉起来。自打经过他们手拉手一路狂奔赶航班这一遭，他似乎总在不经意间和伊兰牵手。伊兰盯着霍斯北，复又垂下眼睑，想着如何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但不能太伤他面子，毕竟他一直在帮她干活。这事她有些心虚，让客人加班加点劳累了，也因此伊兰迟疑了一下，没生硬地抬手撩头发。所幸统共没几步路，两人就到了房门口，他主动松了手，却和昨晚一样拥抱贴脸，轻声道晚安，做得彬彬有礼，拥抱也是虚的，毫不出格。伊兰略僵一下，这回很快就不惊诧了，神情淡定地道声晚安，就进去睡觉了。 第三天一早，霍斯北拉着伊兰给她讲解改进后的门禁系统。伊兰听了一堆，深感头疼，耐着性子听完后对他说道：“你跟我说说我怎么进来，怎么出去。” 霍斯北盯着伊兰，几无声息地叹口气，表情挺挫败，说道：“这个和原来一样。我没有改变你的使用习惯。” 伊兰心里暗想，他改了两天，除了看到他把阿悠拆了又装了，实在看不出其它高深的地方，等他走了，还是送阿悠去维护中心保养一下。脸上却还是带出笑容来，人家到底是一番心意，她得领着，于是又大力感谢了一通。 然后准备午餐，伊兰做得很丰盛，霍斯北明天就走了，算是践行，她在农庄里几年都没有一个客人，他是头一个，甭管他是否搭错航班误打误撞来了莫斯星，总之他送了她回家，来了之后积极主动帮她干活，也甭管能力怎样，心意是可贵的，伊兰懂得念他的情。 她在厨房忙碌时，霍斯北一直靠在门口看着。伊兰先是瞅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她也就没管他，顺口说道：“你去坐一下吧，很快就好。” “我没事。”霍斯北摇摇头没挪动，依旧靠着门框，说道：“伊兰，我帮你吧。” “真不用。”伊兰挺无奈，“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外面田里散散步，只是别走远，很快要吃饭了。” 霍斯北闻言嘴角微翘，过一会儿，他问道：“伊兰，平时你一个人做些什么？” “哦……我一般起床后会带着阿悠到外头走一圈，然后做午饭，下午看些资料，然后做晚饭，再然后休息。”伊兰一边忙活，一边报着自己一天的流水账。 “好像一直在做饭？”霍斯北轻笑。 “是啊，回学校就吃不到了。”伊兰随口答道。 她将蒸锅的程序停下，才注意到刚才静了好一会，一转头，见霍斯北还在门边，撞见她的视线后脸上又迅速地浮起笑容，伊兰不禁心头一动，刚刚她怎么着了，又让霍斯北忧郁地同情她了？不过她面上没露出分毫异色，还略带命令式地说道：“过来帮我一下，把这两个碗端出去。” 霍斯北的笑容拉大，脚步轻快地进来，听着伊兰吩咐做事。伊兰瞧着他在餐桌上摆碗，神情竟然十分愉悦，不由无语，暗道这人还真喜欢做事，大概和她一样，不习惯欠人情，总想尽点心意还清。 两人吃饭时交谈不多，饭后伊兰收拾厨房的时候，霍斯北没听伊兰的话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而是又靠着门框看着，伊兰有些受不了，他不折腾阿悠了就开始把注意力转向她，他这是在门口等着领活干还是要做监工？偏又没多少话，沉默凝视的样子让她心里不得劲，有些发渗，伊兰不得不开口问道：“我做的饭不合你胃口？” “不是，非常好吃。”霍斯北脸上露出微笑，语气很柔和。 伊兰放下心来，建议道：“下午我陪你出去逛逛吧，昨天只看了一半。” “好。”霍斯北的语气越发柔和。 他话一向不多，伊兰见两人的聊天接不下去，遂也不管他，任由他看着，她自顾自收拾。 等厨房整理干净，霍斯北很顺手地就拉上了伊兰出门。伊兰看霍斯北脸上没啥欢快的表情，没敢使劲抽手，还好几步路到门外的悬浮车那边，他就松开了手。 霍斯北明显兴致不高，伊兰觉得沿路风光和昨天看到的景致差不多，难怪他这样，瞅着天色也差不多，说道：“回去吧，今天你还要早点休息，明天要赶航班呢。” 霍斯北沉默着把悬浮车设定成自动驾驶，飞回伊兰农庄。 伊兰顺口就聊起来：“几点的航班？” 霍斯北没吭声。伊兰一下急起来，不是还没订吧。他避开问题沉默的时候，妥妥地就有了别的主意。 “你订了航班没有？”她换了个问题。 霍斯北还是沉默。 “莫斯星就是这样，其实看一眼就够了。”她委婉地劝道。 “你家人一定在等你吧，假期只剩一半了，开学后又要分开很久。”伊兰打出亲情牌。 “伊兰，我确实要回家一趟。”霍斯北很歉疚地望着伊兰。 伊兰松口气，肯说话就好，要回家也好，霍斯北再这样住下去，伙食负担加重不提，她农庄的很多事情也没空处理。 霍斯北继续说道：“我等你菘菜收割完再走，我可以帮忙。” 伊兰听得心一沉，她急忙拒绝：“我不忙的，都是阿悠在做。再说菘菜收割还要好些天，别耽误你回家。” 霍斯北看她明显焦急的样子，眼神微黯，低声说道：“你一个人会很辛苦的。” “不会的，我习惯了。”伊兰脱口而出，发现霍斯北愈加目露不忍。她苦笑，霍斯北真是同情心过剩，必须要把他的心态纠正过来，不然一天到晚被他这样看着，她自己都觉得生活没有奔头了。 于是她坐直身体，正色说道：“真的不骗你，我虽然一个人，可是我一直懂得要安排好自己的生活。我没让自己饿，也没让自己冷，你看，我其实过得还不错，你们吃那种难吃的营养剂的时候，我还可以自己做饭，我从来不会亏待委屈我自己。”她开个玩笑，试图缓解车中压抑的气氛，可霍斯北压根没有啥表示，还是一脸沉痛。 伊兰叹了口气，坦然说道：“我并没有介意自己的身世，以前不太提起，只是大家聊天时没讲这个，其实我不忌讳的。以后如果有别的人知道，他们象你看我一样，觉得我可怜，我也能理解。” “伊兰，我不是……”霍斯北急切地开口解释。 “还不是？”伊兰笑着打断他，说道：“非要等菘菜收割完再走，觉得能帮我一点，心里才好受？那个根本不需要我自己动手，不然上学的时候我不在又怎么过来的？要相信阿悠的能力。你别看我，我没有机器人依赖症。” 说得霍斯北忍不住笑起来。伊兰觉着气氛差不多了，就试探着说道：“现在把航班订了，免得没有了。” 霍斯北默默看了伊兰半晌，点开通讯器上星网。伊兰心下轻松起来。 订下航班后，伊兰不放心地追问：“几点？” “早上九点。” 伊兰点点头，能说得这么具体，那是真订上了。她笑着说道：“还可以给你做早饭吃。” 033 莫斯星的三天（四）：身世也可聊 车中又是一阵静默，隔半晌，霍斯北觑着伊兰心情不错，大胆地问道：“伊兰，你还有别的亲人吗？远一些的。” 伊兰不由看他一眼，她说不介意聊身世，他还真的打破沙锅问到底了，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说，遂爽快地答道：“没有，我一直在孤儿院长大，哪里有别的亲人。” “你没有见过你的……”霍斯北表情又惊讶又痛惜。 “没有。你以为什么？殉职军人的遗孤？”联盟军人牺牲后，其家人如果也因故离世，未成年孩子没有监护人时，政府就会担起收养教育的责任。孤儿院这样的情况很多，难怪他想歪。她怅然想到，如果她是军人遗孤，她接受教育期间的一切学费生活开支都由政府支付，以后工作也会安排，境况会更好，可惜她不是。 “我是被人放在孤儿院的。”说得自己都有些心疼，脑海中闪过十七岁以前的生活片段，幼年的她似乎总在孤独沉默，偶尔见到陌生人来访，就会眼巴巴地瞧着。 “我十八岁离开孤儿院的时候，院长给我看过我的收养记录。上面写的是自愿放弃。”她苦笑。这样的情形有是有，但相对少多了，根据放弃理由的轻重程度，监护人要承担一定的惩罚措施。 联盟发展到如今这地步，每个人的出生都是可追溯的，不是野地里一生，再野地里一扔就可以交代过去的。每个新生命的诞生都弥足珍贵，想想联盟有那么多边缘星球等着人去开发探索，再多的人往广袤的边缘星带纵深处铺进都嫌不够用。 如果不是遇到突发情况，所有人生孩子都必须去专门医院。不怕危险呆家里生随你，死生自负，且拉着直系亲属一起去监狱做客。要是冷不丁大街上出现一个婴儿，政府领回去分分钟就从基因库里找出几十个匹配度高的疑似亲属，再要不了一两天就将真父母揪出来召唤到法庭追究责任了。 但人生百态，总有真的无力抚养的情况发生，这时也可以自愿放弃孩子的监护权，让渡给政府。根据悲情程度不一，接受惩罚，然后把孩子放孤儿院，父母可以暂时自个儿过日子去。说暂时，是因为等孩子长大了，还有知情权，可以选择是否要知道亲生父母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还可以选择是否要继续控告他们的遗弃罪，并追加成长期间缺失父母关爱的精神伤害赔偿。 如果孩子告了，父母得再接受一次惩罚，而且这次要严重多了，那是苦主主张自己的先天权利。要是孩子讨要赔偿，父母得尽力满足。这样之后，这段孽缘才会在法律层面结束。哦，还有，因为有天然的血缘羁绊，以后父母的遗产孩子或多或少也有份。 当然，精神层面还有后招。有些孩子成年了仍旧过不去心中的坎，时不时地回来串个门，那父母也得受着，这种情况豁免在私闯民宅罪之外，全联盟都知道那是被你们遗弃的可怜孩子，给你们再多膈应也必须忍着。 这样一来，主动放弃监护权的真不多，很多有的也是钻法律空子，在艰难的时候让政府代管一阵，回头表示后悔了再接回来。政府知道这种情况也不吭声，你送孩子过来我就接着，你把孩子接走我也不拦着，总不能真让孩子难过，做这种事的人也少，政府还负担得起。 象伊兰这样被放弃到十八岁必须离开孤儿院的时候还没有被接回去的很少，所以离院前夕她终日凄惶忐忑，怀疑自己的脑电波自不知名的地球历经一世后穿越时空虫洞而来，在联盟时代继续新生，当时她表现得那样沉默抑郁都没有引起任何怀疑。院长只以为她太过感伤，问她要不要知道亲生父母的情况，只要她想，院长就会向政府申请开放他们的信息给伊兰，被伊兰拒绝了。 “你，恨他们吗？”霍斯北说得很低沉。 伊兰看他一眼，她怎么觉得霍斯北的难过要比她多。“不恨，”她摇摇头，叹道，“如果不是艰难到极致，又怎么会放弃？” 霍斯北愣住了，他想不到伊兰会这样豁达。“那你想过要找他们吗？”亲近父母是孩子的天性，哪怕怨过恨过后总忍不住想回头靠过去，哪怕再招骂呢。 伊兰沉默了一下，轻轻说道：“我和他们今生没有缘分。” 霍斯北扭过头去，没有再看伊兰，他觉得呼吸都在疼痛。 伊兰知道霍斯北误会她的意思了，以为她面上淡然，实则心里极苦，自伤身世。她也不好解释，其实感觉已然活过一辈子，她看得很开，亲情缺失就缺失吧，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再说她从来没见过给了她生命的那两人，根本没有多余的感情去对他们心心念念，所有放不下的感情寄托都要有样具体实物才有凭依之处，她那对生理学父母，连块包婴儿的裹巾都没有留给她，她拿什么睹物伤神，时时硌在心间磋磨？犹如流水之于底石，没有那块石头，流水哪会留下印记，情感宣泄过了也就过了，只是剩下空空落落的遗憾罢了，多深刻的心痕是没有的。 两人默默地坐在车中。良久，霍斯北说道：“伊兰，对不起。”他恼恨自己提及伊兰的伤心事。 伊兰瞥他一眼，故意凶巴巴地对他说道：“别到处乱说，每个人都来要我说一遍，我吃不消。”不等霍斯北回答，又接着说道：“你把车速调高一点，我们快点回去，今晚我必须要吃饭，昨天听了你的话，吃了营养剂，我睡觉时都感到饿。” “好。”霍斯北语声柔和。 回农庄吃过晚饭后，两人照旧到阳台上星网。霍斯北没一会儿下了线，看见伊兰没搭理他，等了半晌说道：“伊兰，我有事和你说。” “说吧。”伊兰随口一答。 “你先下线，我有正事。”霍斯北皱着眉头，很不满伊兰心不在焉的样子。 “好的。”伊兰依言切断了星网，规规矩矩地坐好，正视着他。 “你一个人在家，不要晚上出去散步。”霍斯北的声音很严肃。 伊兰点点头说道：“好的。”她一般白天在农庄走一圈，晚上确实没精力了。 “其他地方白天也少去，我们都看过了。” “好的。”她家里没有悬浮车，她靠两条腿也走不到哪去。 “有什么事可以联络我。”霍斯北顿一下，强调道，“随时。” “好的。”客气话要说，临走前不能下他面子，真有什么事他们之间隔的可不是距离，是光年，黄花菜都凉了好几茬了。 “回程航班订了吧。” “好的。”伊兰顺口说道，然后声音不由拔高起来，急问，“你还没订？” “我还没有，你已经订好了？让我看看哪一天，是不是在图朵主星中转？”霍斯北表情挺讶异的。 “你说什么航班？我问你，你明天回去的航班订了吗？”伊兰被他搞糊涂了，她只心急他明天回不回去。 “下午已经订了。我说的是你开学返校的航班。” “这个啊，现在还太早了，不急。”伊兰放心了。 霍斯北蹙眉凝视，说道：“现在没事，可以上星网查查。” “你刚刚让我下线的。”伊兰说道。 霍斯北微微噎住，放低声音说道：“那我帮你查查。”说着就要上线。 伊兰急忙阻止他：“真的不用，还有很久呢。我现在定不下来。” 霍斯北没理她，自己上了星网，浏览一番后，抬头问道：“莫斯星到学校有直达的航班？”语气略微失望。 “是啊，虽然不多，但是总有的，我回去就搭直达航班。”伊兰如实回答。 霍斯北抿唇，低头又细看了航班情况，接着问道：“月底前有两班，你选早一点的那班，回校时间比较充裕，后面的太赶了。” 伊兰为难地说道：“我现在没法订下来，要看这里的事情多不多。”其实每回返校她都搭月末最后一班，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当然要多呆几天。 霍斯北微微蹙眉，半晌才点头道：“订下了通知我。” “好的。”伊兰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他们又不是一条航线，通知了也不能一起走，根本毫无意义。 两人又东拉西扯聊了些别的，伊兰说要休息了，霍斯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拥抱贴脸道晚安，各自歇下。 伊兰一早爬起来做早餐，两人用过饭后，霍斯北就要出发了。伊兰客气地说要送他到航空港，霍斯北硬是拦住了。伊兰遂也没坚持，站在门前看他上车。 霍斯北拉开车门，顿住身形，回头望向伊兰。伊兰下意识展颜一笑，就见他转身走回来。没等伊兰开口问他忘了什么，霍斯北张开双臂抱住伊兰，在她背后轻拍两下，俯首低声耳语：“伊兰，自己小心。”然后根本不和伊兰对视，返身上车，车子猛地窜上半空，一个急弯就远去了，速度快得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 伊兰定定地站在原地，肩臂处似乎还能感到他的体温，她脑子里诡异地想着，还有贴脸呢？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慢慢地绽开一丝苦笑。 过了九点，伊兰正牵着阿悠巡田，霍斯北拨来视讯，说他登上航空舰了。 “一路顺风，假期愉快。”伊兰早就收拾好纷乱的心绪，此时笑容满面，说话得体。 虚拟投影屏中的霍斯北笑意清浅，语声温润，报过行程后也不急于挂断视讯，继续聊道：“伊兰，现在在做什么？” “我和阿悠在外面。”伊兰笑答，“不多说了，你在舰上休息一下。”她切断了视讯，不知为何长叹了一口气，远眺天际，转头宠爱地摸摸阿悠的方脑袋，自言自语道：“阿悠，我们继续。”放眼望去，半人高的菘菜长得茂盛，一片兴旺景象，伊兰的心情骤然飞扬，还有不少事要忙呢，这些都是收成。 034 不依赖机器人不走近你 霍斯北隔天就说他已经到了图朵主星。伊兰接完视讯，该干嘛还干嘛。其后每天，霍斯北都会连线伊兰，有时会问菘菜收了吗，有时问伊兰做了什么菜，有时问阿悠还好用吗，有时没有话说了，就看着伊兰，问你好不好。 伊兰习惯了霍斯北每天的视讯，后来霍斯北默默凝视她的时候，她扛不住那种溺死人的眼神，于是接起来自己找话题，今天说土蘋长得不错，明天说新一轮菘菜苗种下了，再后天说新试了一种果汁配方。每天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总结一句，我挺好的，你呢？然后霍斯北会微笑着说他也不错。伊兰再来一句，好吧，下回聊，手脚极快地就切断视讯，然后一个人坐着愣怔一小会儿，大大叹口气，继续忙自己的。 霍斯北一直催问她的回程航班，伊兰实在受不了他的念叨，对他说已经订下了30日启程，他才放过这个话题。他没提自己什么时候回校，伊兰也没多嘴问。 一个人的生活虽然有点寂寞，但挺惬意。伊兰还是老样子，每天早上绕农庄一圈，以前用走的，自从知道了自己和机甲队员的体能差距，她开始每天慢跑，自己的身体总要顾惜，就像她自己忧虑的那样，万一有啥事，不能连逃命的体能都没有。下午上个星网，晚上就先看星星后睡觉。除了霍斯北每天固定在她看星星的时候给她视讯，基本上她的生活和以前几个假期没什么两样。 日子太悠闲，无聊的时候她去查了机器人依赖症，一查吓一跳，还真的有不少人得这个病，特别是象她这样孤身过日子的人。对自己的机器人特别忠诚，多老型的版本都不换，有人甚至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找已经淘汰的零件来修理，也不愿意换更新更好的机器人。机器人必须淘汰的时候哭得活不下去，带着机器人东躲西藏，免得被机器人强制报废中心找到。一旦报废了，啥样别的机器人都不要，宁愿一个人过日子。 这年头，没有个机器人伺候过日子，其实挺困难。别的先不说，就说家居和购物这两块，和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难道自己还真的能天天打扫屋子不成？即使有这个心，有这个时间，也没有妥当的工具，一般工具都直接附载在机器人身上了，即使不搭在机器人身上，工具也是设计成和机器人接口的，和人的身体不搭呀，根本使不上手。再说购物，基本上星网购物，人难道不做别的事了，天天蹲家门口守着等签收？ 所以说，一旦得上了机器人依赖症，只能祈祷这个机器人别报废，要是报废了，人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曾经兴起个替代疗法，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外壳，里头给换成全新的，有人确实治好了，一辈子任他用这个摸样的，就没什么大碍。可有人治不好，人家一眼就看穿了是个替身，病情反而更重了。 后来又说凡是机器人依赖症患者，根本原因是缺失了同类的关爱。同类是谁？人呗。就有很多热忱的公益机构给患者送关爱和温暖。基本都送不出去，人家对自己机器人忠诚得很，根本不搭理人。这算是好的。极坏极个别的情形是关爱送出去了，患者把忠诚从机器人身上转到人身上了，但他对机器人形影不离的生活习惯也转移到人身上了，可哪个活人能受得了分分秒秒地被另一个人扒拉在身边不放手，那就稍微地退一退留点距离吧，然后机器人依赖症患者的病情又加重了，整个心灰意冷，碰到偏执点的不仅伤害自己还伤害送关爱的人，谁让你给了别人希望又不能一直给下去呢，结果公益机构也做不下去了。 得了这个依赖症，通常是自己过得糟心，别人看得糟心。难怪霍斯北当时那么着急。伊兰将症状一罗列，发现自己好几条都能对得上，就冲她不愿意换掉阿悠的样子，就已经赶上需要自我警戒的边缘了。星网上说了，反思和警醒是早期预防机器人依赖症的最佳途径。一旦发现自己痴迷上了某款机器人的样子，让它陪伴你的时间每天连续超过八小时，最好的方法是给它换个样子，可以是同样的功能，但摸样必须改变。霍斯北根本就是按这个思路在给她进行早期防御。 她好气又好笑，可她没法告诉他，她喜欢阿悠是真的，不愿意换掉阿悠的样子是真的，没钱换也是真的，如果给她一个比阿悠更新款的农夫三代种植机器人，她会很高兴让阿悠退役呆储藏室的。心里又一阵感动，这个世界上有个毫无关系的人愿意仅凭着浅薄的情谊和善良的天性为她忧心。 日子一晃到了该启程返校的时间，伊兰挥手告别了阿悠，登上了去图朵卫一的航空舰。那天，霍斯北总算改了固定的视讯时间，在她堪堪进了休息舱之后就给她发来视讯，问她上舰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面带笑容挂断了。伊兰自是一路睡过去。 终于到了图朵卫一，她走下航空舰，立时就感受到了和莫斯星截然不同的气氛。正逢开学季，到处是人潮涌动，还有很多新生摸样的人边走边张望指路标志。远远地又看见了大厅中央那块“图朵大学欢迎你”的显示屏，当时她还驻足看了很久，现在她根本就是目不斜视地走过，伊兰暗笑，时光当真倏忽而过，她竟然是要上五年级的老生了。 “伊兰。” 在航空港的门口，霍斯北正一脸笑意地望着她。她停下，先是惊讶，后来笑容就不自觉地浮起来。霍斯北走过来，非常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愉快地说道：“走吧。” 走了几步，伊兰抬起手，撩了下被风吹起的头发，顺势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她侧头笑着问道：“去哪里？” “我开了悬浮车来。” “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找到了霍斯北的车。非常流畅的线条，伊兰以前见过，但从没有近距离仔细看过，以她对车子的不关心不喜好程度，也能看出是一辆极好的车。 霍斯北把车子设成自动驾驶状态，终点选择g区伊兰的宿舍楼，抬头笑问伊兰：“对吗？” “对的。”伊兰还是微笑，心里却另有一番滋味。他应该只跟过她一次吧，就是骂她假笑那次。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他记性可真好，地址完全正确。 “路上累吗？”霍斯北凝视着伊兰，关切地问道。 “有点。” 霍斯北蹙起眉，说道：“那我把椅子调一下，你先靠着休息。” “不用，就是睡得太多了。”伊兰连忙阻止。 这下把霍斯北逗笑了：“你一向睡得多。”这话不甚客气，犹如亲近的朋友之间随便打趣。 伊兰不好意思地笑笑，两人随意聊着，就到了伊兰的楼下。在电梯口，伊兰停住脚步，开着玩笑道：“你要跟我上去？这里可没有饭给你吃。” “我送你上去。”霍斯北笑道，他心情正好，没觉得一直送女生到宿舍房间有什么不妥。 伊兰带着霍斯北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很无奈地说道：“好久都不住了，会有点脏。” 霍斯北笑笑没说话。伊兰只好开门，然后侧身让霍斯北进来。她自己并没有急着把家政机器人拉出来收拾房间，而是就靠门站着，视线专注地观察霍斯北的反应。 霍斯北一脚跨进来，习惯性地四下环顾，脸上露出一种惊诧的表情，随即很快掩饰了去，回头很温和地说道：“伊兰，你休息一下，我带你出去吃。a区有家餐厅，提供饭菜，口味很不错。” 伊兰垂下眼睑，心里确认两件事，第一件就是霍斯北见过女生的房间，而且是有显著女生特性的房间，第二件则是霍斯北吃a区昂贵的餐厅是件很平常的事。她不动声色，语气平和地说道：“今天我真的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伊兰，你不舒服吗？”霍斯北转身走到伊兰面前，神色有些紧张。 伊兰摇摇头，说道：“只是累了。” “那你去休息，我在客厅里等着。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去。”霍斯北温言道，许是和伊兰在农庄同住了三个日夜，他的态度熟络而自然，没有觉得他在伊兰休息的时候等在外面客厅有什么逾距。 伊兰无言地看着霍斯北，目露歉意。 霍斯北渐渐皱眉，两人默默对视。片刻后，霍斯北低声问道：“伊兰，你怎么了？” “我想休息了，你自己去吃吧。”伊兰声音很平缓，却透着一股坚持。 “我等你。”霍斯北脱口而出，半晌见伊兰不应声，无奈地问道，“那你饿了怎么办？” 伊兰看他一眼，笑笑道：“航空舰上有免费的营养剂，我没有吃完，拿回来了。” 霍斯北愕然的眼神有那么一刹那让伊兰难过，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做这样的事。“你不是吃不惯营养剂吗？”他反应过来，还试图劝服伊兰。 “饿的时候也会吃的。”伊兰笑着说道，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冷然。 霍斯北没说话，一直注视着伊兰。伊兰微笑着看向霍斯北，心里头想着他是否能看出她此时一脸假笑。两人面对面站着，隐隐地犹如对峙一般。 “伊兰，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找你。”霍斯北退让了。他走出门外，回头看伊兰。伊兰当着他的面关门，轻声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对不起。” 035 我想让你高兴欢喜 霍斯北不会再有机会进来，他不住这幢楼，没有人带根本进不来。伊兰看着她住了四年的房间，如初来时一样，空荡荡的，一目了然。只有基本配置，没有任何个人添置，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她苦笑一声，把家政机器人拖出来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也洗漱过后，然后蒙头就睡。 其实压根就睡不着，于是起来把航空舰上的营养剂掏出来，吃饱了之后再睡。还是睡不着，把通讯器打开，连上阿悠，农庄没什么事。再连上星网，去同学群兜了一下，和大家打招呼，讨论一下马上要进行的细分专业。又给耶里先生和小沈于飞他们报备了她到校的消息。折腾了一番下来，把通讯器设置到免干扰模式，倒到床上再睡，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已是第二天，头昏得不行，完全就是睡太多的典型症状。明天才正式上课，今天却无处可去。她一点都不想打开通讯器，生怕接到霍斯北的讯息，所以连星网都上不了。无所事事时特别难熬，她只好把家政机器人拖出来，又仔仔细细清扫了一遍屋子。然后再没什么可做的，只好坐在客厅里发呆。呆着呆着，头歪在沙发靠背上，又朦朦胧胧地眯了一觉。醒来头更疼了。 她以前有个坏毛病，遇到什么困难压力时就先睡觉，她的逻辑是心情差，不能让身体也跟着差，睡觉有助于补充体力。睡得天昏地暗，再也睡不下去时，就会自我安慰，这困难压力即使还在，至少给她留了这么多睡觉时间，说明还是能过得去的，然后起来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气，该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吧，反正这世界照转我照活。 如今她又使上这个睡觉疗法了，已经到了实在不能睡的地步了。她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冲了个澡，打开门，直奔地下停车库找她的座驾。她要出去兜个风，算上航空舰上的时间，她这两天大部分都在睡觉，憋闷死她了。 一眼就望见了她的车子，一个假期把它扔在停车库，暗黄色的车身显得暗淡了不少，伊兰正要拉开车门，停靠在旁边的一辆车里走下一个人，“伊兰。”霍斯北的声音有点低哑，隔着他的车看向伊兰，神情似乎挺疲惫。 伊兰拉门的手顿住，心下暗叹：来了，麻烦终是避不过。她望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很想问他守了多久，嘴唇微动，却不敢问，最好的方法就是当做不知道。 霍斯北走过来，轻声问道：“休息好了吗？” 伊兰点点头，心情有些复杂，这只是她昨天拒绝他的托词。他问得如此诚恳，是体会不出她的意思还是故作不知？ “去哪里？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去。”他问得很妥帖。 伊兰又暗暗叹了一声，他实在是个很敏锐细腻的人。可是既然明白她保持距离的心思，为什么不就此退去？伊兰心中苦恼，面上扬起礼节性的笑容，只照实说道：“睡得实在太多，想随便走走。” 这话听在霍斯北耳里，就和冷淡的拒绝挂不上边，至少是朋友之间平和的交流，他骤然笑起来，面容一下子明亮了许多，柔声问道：“可以一起吗？” 伊兰望着他，他的目光带着期盼，小心翼翼的探询和真真切切的包容，她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了。他陪着她在莫斯星的三天匆匆而过，她从不得不接纳他这个包袱到心急火燎盼他订票回家，期间各种烦恼，烦恼着招待他的伙食，烦恼着被他拆散的阿悠，可是……这却是这些年来她的农庄最鲜活生动的三天，也是她在莫斯星上最不寂寞的三天。她不能在孤独的时候享受了人家的陪伴关心，事后翻脸不认人。顺其自然吧，朋友做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霍斯北这样的优质青年当得上良材美玉，哪里需要肖想企图她这样平庸的人。 伊兰想通这一层，轻轻点头道：“好。” “你的车，还是我的车？”霍斯北的声音也愉悦起来。 “你的。”伊兰看他一眼，大大方方地说道，“我还没有彻底醒过来呢。” 霍斯北笑出声来，很绅士地帮伊兰拉开车门。他设了自动驾驶状态，随便选了一个远远的地址。伊兰看在眼里，也不反对，她只当自己和熟悉的朋友一起出游兜风。心态放正后，她笑着起了一个话题：“今年你们系新生多吗？”这话题很寻常很安全，她也顺便聊聊农业系的新生，再谈谈学习情况，时间就差不多了，可以让霍斯北调头送她回去。 却不想霍斯北摇摇头：“不太清楚。” 伊兰噎住，停了一下，见霍斯北没有再多说两句的意思，只好自己接口道：“我们系听说有不少新生，可能要比往届都多一点，大家说农业系要兴旺了。”说着，她笑了起来。 霍斯北轻笑，却没有接话。两人笑完之后，车中有一两分钟的安静。也难怪，他对农业系不了解，接不下去。伊兰叹息着正寻思换个新话题时，瞧见霍斯北转头望向她，她头皮隐隐发麻，冲口而出道：“你今天训练吗？” “不用。”霍斯北瞅着伊兰，微笑道，“还没开学。”这后半句就是解释。 “哦，”伊兰点点头，“那你明天训练？”说完立时觉得自己的智商真低，连忙补充道：“明天就开学了。”她傻笑着将视线转向窗外，哀叹着自己被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同化了，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愿听下去。 霍斯北却不怎么介意伊兰无厘头又可笑的逻辑，一本正经地答道：“明天不会训练，我们战队先聚一下，讨论新学年的安排。” “是吗？”伊兰讪笑，非常想闭眼，她的问题很傻气，明显是没话找话，他的回答却很正规，稍嫌详尽了点，他们之间的对答让她很错乱，她得理理思路，重新捋顺聊天的节奏。 “伊兰，你今天要去z区餐厅吗？”这回换霍斯北起头。 伊兰虽然欣慰霍斯北也愿意主动分担闲聊话题，但真不愿意他这么问，一听上去就是前面一段话的翻版。“不用。”她顺口答道，硬生生地把“还没开学”这后半句压在舌尖，咽了一下口水，换成了：“明天开学后才去。” “嗯。”霍斯北点点头，带着歉意说道，“伊兰，明天晚上战队聚会，我没空去餐厅。” 伊兰眨巴眨巴眼睛，悚然而惊，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特特这么说？他要是有空去餐厅的话想干什么？霍斯北语意含糊，她也含糊地笑笑，这会儿是她接不下去。 悬浮车又开出一小段，霍斯北再次侧头凝望伊兰，伊兰冲他笑了笑，心想他要换话题了。只听霍斯北面带担忧地问道：“伊兰，你之前一直睡觉，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伊兰松口气，不提餐厅就好，她真怕他说“我训练完后过来找你“之类的话。只是霍斯北的新问题让她心虚不已，她开了个玩笑：“你又想说我得病了。” “不是，”霍斯北急忙解释，“我只是关心你。” 伊兰怔住，愣愣望着霍斯北，迅即低头，他的直白猛然击中她的心房。 “我知道。”默然片刻后她轻声说道，因为知道，才尤其贪恋孤寂生活中的那一丝暖意。那一刻，她很明白自己被感动了。他是第一个陪她回家的人，他是第一个明明白白说关心她的人。 霍斯北将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她垂下眼睑，几次想抽手，却几次犹豫，这会儿在车里，没一丝风，她撩头发是否太多余？之前霍斯北牵过她的手，不是在狂奔，就是在走路，伊兰不是没有意识到就是意识到后只顾着纠结如何抽手，彼时并无多大感觉。而此刻车中静默，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她的触觉及其敏感。霍斯北的手很温暖，是那种干燥清爽的温暖，手指微曲触及她掌心，指尖似捏了一簇小小的火焰，一直烧到她的心中。两人一个低眉端坐，一个凝眸深望，小小的车内空间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静静流淌。 良久，霍斯北才打破沉默，低声唤道：“伊兰。”气息氤氲，似有极清浅的尾音一直留在耳边。 伊兰的心居然嗵地乱跳了一下。霍斯北叫她名字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一次伊兰听出了异样的柔软，缠绵悱恻不外如此。她强自按捺住心神，假装镇定地抬头：“嗯？”下半句准备用来刹住暧昧气氛的“什么事”就没机会说出口，霍斯北眼中的恋慕毫不遮掩，伊兰猝不及防，视线似被他粘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僵着脖子扭头看向窗外，脸上烧热。 霍斯北见着伊兰这样的反应，脸也微红，心中似有花朵层层绽开，俱是喜悦。他轻轻瞥向伊兰乖乖放在他掌中还没有借故抽走的手，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手掌更收拢一些，一秒两秒过去，他没有感受到伊兰抽手的劲道，笑容愈加灿烂。轻咳一声，他扯了个话题，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说道：“伊兰，阿熙回来了，他给你带了很多漂亮的石头。” 伊兰犹自沉浸在慌乱尴尬中，呆片刻才听清，一下子调回目光：“真的？”她眼睛发亮，喜笑逐开，那样子是真开心。 “你没有见过就这样喜欢？”霍斯北有些诧异地看着伊兰。 “嗯，我想想就觉得高兴，如果以后有机会，真想到戈瑞斯星上看看。”伊兰说得兴高采烈，有些夸张，一半是真喜欢，还有一半是为了掩饰之前的紧张错乱。 可她悠然神往的样子引得霍斯北微微皱眉，他闷闷地开口道：“昨天阿熙带着石头来接你，你会不会很高兴？” “当然会啦。”伊兰脱口而出，一脸喜意，那些疑似钻石啊。 霍斯北注视着伊兰，松开了手，转过头去，默不作声。 伊兰扫视自己空落落的手，也不吭声，望着窗外的风景，心道这样也挺好，什么都不用说，谁都不用难堪。 只隔一会儿，霍斯北语带怅然地叹息道：“以后我也去戈瑞斯星上看看。”他的手掌不着痕迹地重又覆上伊兰的手背，眼中一半是懊恼一半是温柔，对上伊兰迷惑不解的眼神，微笑道，“帮你捡石头。” 伊兰的心又不争气地嗵嗵乱跳了两下。她听见自己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垂死挣扎，故意曲解道：“你不舍得阿熙送给我漂亮石头，想自己随便找几块给我，是吧？”她自己憨笑了两声，故作大气地说道，“阿熙说戈瑞斯星上还有很多，以后我可以自己去捡。” 霍斯北深深注视着伊兰，默然片刻，低声说道：“伊兰，我不舍得阿熙送给你漂亮石头，想我自己找了送给你。” 伊兰傻住，目瞪口呆地望着霍斯北，心漏跳了。他们的话几乎一模一样，侧重点却大相径庭，可怕的是她居然听懂了。她的视线有些痴愣，又一次被霍斯北的目光粘连了。 “伊兰，我只是想让你高兴欢喜。”声音彷如轻叹，如轻羽拂过心尖，抬眼处说话的人神情认真专注。 “……我知道。”伊兰听见自己喃喃低语。 036 黄昏的期待 开学第一天，上午同学们聚在一堂上大课，老师讲了五年级的学年安排后，很体贴地让大家有空去系里各个旮旯转悠，开学初这段时间的下午是各专业的实践基地的开放参观时间，大伙儿可以去实地观摩，也可以找学长交流，了解各专业的实践项目和自己的兴趣爱好之后，必须要选定方向，作为今后两年的学习主攻目标。 伊兰对待学业从不马虎，跟着同学们的车队去了，仔仔细细了解情况。只是这一天她尤其友好，以前未语三分笑，那是看见人之后的反应，这天心情出奇地愉快，眉梢眼角都蕴满笑意，无论对人还是对着庄稼。她占着姑娘的身份，态度亲和，对别人的劳动成果又是笑眯眯，一副由衷欣赏的样子，很能赢得学长们的好感，学长们对她的问题非常耐心，回答得尤为周到详尽。 参观一下午后，她离开农业系，开车前往餐厅。不知怎地，越接近z区，心情越发荡漾不宁，似乎总在隐隐期盼，偶尔身后越过一辆车，心都不由自主提一下，然后盯着人家呼啸而过的车尾缓缓吐出一口气。幸而今日刚开学，去训练的人很少，这一路统共只遇到两三回，每回她都止不住呼吸加快心率不齐。 大多数的时候，路上很静。看在她眼里，沿途见惯了的各训练场都不同往日，非常顺眼，它们一片片地铺陈在暮色中，辽阔沉寂，明明空无人烟，却笼罩着一种淡淡的静静的暖意。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颜色已浅淡，如同遥远记忆中的袅袅炊烟晕染开来地一般，让人安稳踏实，心向往之。 这样的景色伊兰其实很熟悉，前四年几乎日日走这条路，实在见多了，开始也是惊叹过的，后来就变成了普通的布景。今日一切外物未变，变化的只是她的情怀，心有暖意才会处处显得祥和，心有期待才会处处勾起悸动。伊兰是明白这道理的，不由叹息一声，对自己很是没有办法，只是即使叹息，也不过是噙着笑意从鼻腔中长长呼气而已，心头却不压抑，反而很舒展愉悦。 停车场只有稀稀落落的几辆车，伊兰停在于飞的车旁，四下里瞧两眼，竟有种浅浅的失望，她很快收回目光，走进餐厅和于飞换班。 头一天上班很轻松，没多少活要做，伊兰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处理好食材，然后就无所事事。她为了打发时间，指使着机器人接连收拾了厨房两遍，自己却是心不在焉神思不属。到了九点，连个视讯也没有，伊兰一边换下工作装，一边暗道，霍斯北真实在，说了没空就真的没空。 经历了自黄昏开始的这一场自作自受的心乱如麻，到这会儿伊兰总算平静了。她出了餐厅，快步走向停车场，心里开始回忆下午见过的两个实践基地的情况，盘算着明日再去参观两个。 及至望见自己的车时，伊兰不由自主顿住了脚步。整个露天停车场一片空旷，唯有她的车旁边并排停着一辆车，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具体的样子，但是下一刻，有人推开车门走下，直直向她走来，那颀长挺拔的身影却是伊兰最近眼熟的。 她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笑，只觉得这半晚隐秘的期待尘埃落定，真正踏实了，值当了。霍斯北越走越近，步子越跨越大，伊兰努力收回嘴角拉开的弧度，摆正表情。 “伊兰。”霍斯北含笑站定在她面前，专注地打量她，而后倾身过来，环抱贴脸，动作一气呵成，只不过停留时间有点长：“晚上好。”他的声音清冽中带着柔和，溢满愉悦的笑意。 “晚上好。”伊兰佯作镇定地说道，脸有些红，所幸夜色中瞧不大出来。 霍斯北已经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笑问：“今天过得好吗？” 好像不是很好，伊兰心道。但她脸上挂着盈盈浅笑：“很好，你呢？”说这话时她刻意端出平稳的语调，只是不太成功，声音显得稍嫌细弱，不够扎实，听着就和寻常的语气有所不同，无端绵软了几分。 “我……也很好。”霍斯北说话间停顿了一下，目光熠熠，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说到后面犹如一声喟叹的尾调，透出终于得见的欣慰喜悦。 什么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就是了。明明只是你好我好的应酬虚词，伊兰却能听出他这日必定也是坐立不宁等到此刻的。她垂下眼睑，避开他的视线，却看到地上两人靠得极近的一双影子。伊兰不自在地抬起头，微微吸气，扯着话题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要忙吗？” “不忙，战队的聚会已经结束了。”霍斯北答道，其实正式的讨论确实是完成了，训练计划也安排好了，不过这时候他的队友正按着老惯例在a区聚餐联络感情，他借口有事提前溜了，一路风驰电掣赶到z区餐厅停车场，坐在车里等了一个小时，原本可以算好时间再晚一些过来，只是他心急，生怕错过伊兰的下班时间，宁愿早早过来守着。 伊兰瞥了他一眼，心里猜的和实际情况出入不大，昨天说来不了，那就是战队的聚会没那么短，今天却来了，不是特意挪了时间就是找了借口开溜，但凡一个人得另一个人如此看重，排在一切事务的首要位置，甜蜜也罢，烦恼也罢，心里总潜藏着几分被人捧高的骄傲自得，伊兰不能免俗，眼瞧着霍斯北说到聚会时略带局促狼狈的笑脸，想到她就是他忙中也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有些飘然欲醉。她定了定神，轻声说道：“下回忙的话，不要跑来跑去。” 霍斯北轻笑一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微微扯动她的手，柔声说道：“走吧。” 从他们站的地方到车子有几十步路，霍斯北牵着她，走得并不快，伊兰低头瞧着地上两人不断拉长的影子，有点恍惚，他们居然如此亲密，假期之前他们连点头之交都称不上，他在她的通讯录中甚至是拒绝往来户。 “累吗？”霍斯北关切地侧头问道。 她笑着摇摇头。夜风吹过，她的一缕长发拂过脸颊，掩了半边眉眼，正欲抬手间，霍斯北已侧过身，伸手将她的头发轻轻撩至耳后。伊兰轰然脸红，呆愣地望着他，忘了挪动脚步。 霍斯北站在她面前，一手紧紧地握着伊兰的手，另一手拂在伊兰脑门，两人有三四秒的时间视线胶着，相顾无言，她瞪大了眼睛，惊诧万分，他直直地看着伊兰，强作淡然。片刻后他垂眸轻咳，收回了手，仍牵着伊兰，低声道：“走吧。” 伊兰不出声地跟着霍斯北，心里却很狂乱，霍斯北居然帮她撩头发，莫非她以前经常借着撩发甩开他手的意图被他察觉了？她忍不住抬眼偷觑他，却不想霍斯北也正好看过来，笑意莞尔，伊兰讪讪一笑，心里为自己羞愧，她刚刚想抬起的是空着的左手，没想到要用被他牵着的右手，没多久的功夫，她自己的立场已经悄悄地改了。 两人走至车边，伊兰犹豫了一下，其实很想问他，准备送她多远？更想告诉他，不用送她回宿舍，不过霍斯北什么也没说，她就没好意思开口，如果会错了意就太尴尬，毕竟出z区的这段路是同一条，这时候也已经很晚，万一人家只是过来看一眼后陪着走一程，然后各回各家呢？ 他们两车并排开着，过了z区，霍斯北没有拐向y区方向，而是继续四平八稳地陪着伊兰。 伊兰在车中翘起嘴角，他真要憨实得过分，往y区走了，她不会见怪，但失落和惊讶是必定的。如今这样虽然俗套，她却抑不住心喜。 不过她毕竟还是懂事的，当下拨视讯给霍斯北：“你不回去吗？” “我送你。”霍斯北含笑回答，言语极简洁。 “不要了，你回去吧。”伊兰劝道，她感受到他的心意就够了，真要让他一路送回去，再返回他自己住处，耽搁到半夜不说，还影响他明天上课的精力。 “要的。”霍斯北只是微笑，态度却坚定。 “你明天还有课呢，回去太晚不好。”伊兰继续劝道。 “没关系，刚开学，课程不是很忙，我送你回去。” 伊兰无奈，他们一人开着一辆车，她既没办法把他赶回去，只得让他继续跟着。只是挂断视讯后，她一个人在车中侧头想了想，忍不住抿嘴笑，霍斯北好像真的不太会说话，刚刚他的意思听着就像课程不忙才有空送她，等以后课程忙了就不送似的，道理确实如此，可有时候说话太实诚了，不够讨人喜欢，让人有些纠结呢。就好比对着一个胖瘦适中的姑娘劝吃饭，若是说“你身材匀称，多吃点没事。”即使是事实，人家姑娘听了也舒心不到哪里去，可能反而谨慎地不肯吃了，可是若说“你瘦成这样，赶紧多吃点。”人家姑娘会嗔一句“我哪里瘦了？”心里不知道有多乐，抓起筷子能大快朵颐。这就是说话的艺术，而显然霍斯北对这项技能不过关，刚刚他要是说“没关系，课程再忙我也扛得住，你最要紧。”伊兰明知道他夸张了，也会更窝心，可惜他实话实说，效果有那么一点打折扣。伊兰笑叹一阵，心里做好了准备，以后在这方面对霍斯北不能指望过高。 行到半道上，她忽然想起这情景有些似曾相识。这是霍斯北第二次在夜里跟着她从餐厅回宿舍，时隔一年两个月。伊兰回想着当日经过，油然而生一种玄幻的感觉，他第一次那会儿可真像在押解她，再往车窗外瞟一眼，他的车安安静静地陪在身边，保驾护航的架势十足明显。伊兰不禁抿唇又是一笑，人生真是奇妙，谁会想到事情会这样峰回路转？同一条路，同样两个人，只不过中间发生一些事，前后的心境就大不同。第一次她受霍斯北冷脸苛责还一路押送，嘴上不敢说，心里极生气，甚至坏心眼地希望他回程不顺利，最好车坏在半路，深夜流落在荒郊野外，让他担惊受怕挨饿受冻。这一次她却担心他回程太累，为他明日上课着急，心态真正迥异。 伊兰笑着呼出一口气，心想她以前暗地里的坏心思千万不能让霍斯北知道，不然太伤人了，更何况他的冷语敢直接说出来，她的恶意却藏在心里嘀咕，怎么比都是她口角没占上风，心思还落了下乘，以前的事不提也罢。她不禁回想着和霍斯北以往的点滴交集，笑着叹了一声，他和她居然就成这样了。 车驶进了g区宿舍楼下的停车库，霍斯北下来走到伊兰跟前，注视着她，询问道：“伊兰，现在很晚了，我送你到门口好吗？”他问得谨慎，再不像前日那样直接跟上去。 “不用了，就几步路，没事的，”伊兰不假思索地摇头，“你快点回去。” 霍斯北眼中略有失望，不过没有勉强，只笑道：“那我看你进电梯就走。” 伊兰一笑：“再见，路上小心。”转身就走了。 霍斯北愣住，随即嘴角泛出笑意，长手一伸，拉住了伊兰的胳膊。伊兰微讶，转头看着霍斯北，有些不解。霍斯北手中微微用力，将伊兰扯过来，照例拥抱贴脸，附耳轻笑：“伊兰，晚安。” 伊兰被闹了个大红脸，低声道：“晚安。”霍斯北这才松手放开她，她一路走进电梯，感到分外别扭，霍斯北在她背后一直视线相随，让她紧张得如芒在刺，很怕自己会左右脚勾绊摔一跤。 进了电梯转身，瞧着霍斯北站在偌大的车库中朝她微笑，周围静悄悄地，了无人声，伊兰忽地升起一种古怪的歉意，好像不让他送到门口，把他阻在车库，任他站在一大堆车中，似在欺负他一样。 是夜，伊兰洗漱完毕，过了正常的睡觉时间也不敢让自己合眼，她估摸着霍斯北回去的路程，差不多的时候给他拨去视讯：“你到了吗？” 霍斯北却是皱起眉头：“伊兰，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一时睡不着，顺便问问你到了没有。”伊兰扯了一个小小的谎。 “我早就到了，你放心。”霍斯北漾起一丝笑意，神色极柔和，“早点睡。” 伊兰躺在床上，直想叹气，今天她矫情了，下回坚决不能让霍斯北送她回来，她都独来独往四年了，那条路闭着眼睛都能摸回来，哪用得着这么娇气让人一路相送？霍斯北跟她跑这么一趟，完全没必要，反而弄得两个人都疲惫不堪，心情是愉悦了，身体却耗不起，这种姑娘家的虚荣心满足一次就够了。 037 种植基地的实验田 伊兰在农产品加工和农业种植两个专业之间摇摆不定。两个专业对她以后拿文凭租大农庄都没有影响。只是伊兰知道在莫斯星上，很多的大农庄其实都有能力自己初加工，否则所有的果蔬鱼肉都原生态地运到外星球，多不现实啊。只有她这样的小农庄才会直接卖给莫斯中心区，由莫斯中心区来进行后期处理。如果她选农产品加工专业，对以后大农庄的管理是有利的。可农业种植她经验还欠缺呢，更何况一开始她本来就是冲这个来上学的。 霍斯北看她左右为难的样子，直接对她说：“选个轻松点的。” 伊兰一瞪眼，特别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来上学不是为了轻松的，是来学东西的。” 被他意味不明地一声轻笑，他现在私下里对着伊兰全然不见以前那样冷傲的样子了，越来越随性。伊兰泄气说道：“哪个都不轻松。” 种植实践项目开始后，专业课就在种植基地大楼里上，每个学生都会被基地分配一块实验田，比她的农庄小不了多少。伊兰特别眼馋那些有山林的实验田，她现在的农庄小，是一块平地，如果换成大农庄，肯定会有沟坎坡林，地形多变，作物的选择也更多样，这时候多学点经验肯定有用处。每相邻的两块实验田中间设了一个观察点，有点象伊兰农庄的小楼一样，两个学生合住一幢楼，学习生活设施都齐全，方便学生长时间跟踪评估作物生长状况。 很多选种植专业的学长介绍经验时一致推荐住在观察点里，往返宿舍不划算。要知道实践项目总结时需要拿出各种数据，可不象伊兰在自家农庄里跟着种植系统按部就班地操作，到时候成熟了拿出去产品就行。实践项目的目的就是要观察生长数据，然后通过数据能设计或优化该种作物的种植系统。所以说数据才是最重要的项目考核指标，一朵花如果要在半夜里开蕾，学生就得在半夜里采集数据，这时候人睡在宿舍可赶不上趟。不忙的时候回宿舍休整是没问题的，全看作物生长情况而定。 伊兰如果选了种植专业，她估计要在观察点蹲点，宿舍只能偶尔回去一下。而且种植基地离餐厅的距离更远，她每天来回餐厅路上花的时间要更多一些。 如果选农产品加工专业，农产品加工基地就在以前上基础大课的教学楼旁边，到餐厅上班的路是走惯的。好处是可以接触到联盟内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农作物，学习它们的加工处理方式，对开阔眼界增长见识是很好的。坏处就是选择这个专业的学生人数非常多，这个专业就业前景广，不象种植专业只能去农业星。加工嘛，可以是初加工，也可以是深加工，那就不受地域限制了，哪个星球都用得上。营养剂加工厂就是学生毕业的好去处，军方后勤部更好，往深里讲，要是继续接受教育的话，药物制剂高等研究院还招收农产品加工的学生呢。 伊兰反复比较，最后看一眼两者的申请人数，终于决定遵从初衷，选择种植专业。她今年的学号排名在c初段，硬是选择农产品加工的话，到时候人数太多，分到她手里的项目就有可能是几种冷门植物的初浅加工方式，纯粹从学术角度来探讨，和她的农庄经营一点都不搭，她就亏大了。伊兰想过了，种植专业好啊，以后能自己优化种植系统。她以后的农庄种植的作物肯定得走大众路线，这样才能保证产出稳妥。所以农产品加工就算了，普通农产品的加工在莫斯星都有技术指导服务，她不用发愁，再说，学会了去做营养剂也没啥吸引人，她已经会做了。 她就这毛病，选不定时两头都千好万好，心里有偏向时就找各种理由把不要的那头贬个千百回，试图强制说服自己选得没错。所以一番心理建设后，她很快把种植专业的申请递出去了。 隔天，往宿舍里拿了几件衣服后就赶往种植基地了。 种植基地大楼里稀稀拉拉地没有几十人，伊兰挺高兴，总算可以上小课了。其实也就是教室小了点，布局和上大课时一模一样，还是一样的座位，一样的虚拟全景。不过因为人少了，同学间热络起来更快。本来四年下来，没说过话的也混了个脸熟，现在小教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亲近了不少。大伙当场在同学群里头设了个分场，取个名叫种植圈，大家纷纷去种植圈占了个座。 第一堂专业课老师给大家介绍了实验田，个人按兴趣选一块，地里还有上一任学长留下的植物，回头要自己去铲成裸田，培地后把选定作物的苗种上。全程都由学生自主安排，遇到难处时可以在上午上解惑课时问老师，允许种植失败，但必须要有数据，如果从失败中发现关键的种植要点，失败都能得个考核优胜的成绩。 大伙都很高兴，三五成群地指着实验田分布地图讨论，感情好的决定选相邻的，正好可以一起住，学习上还能互帮互助。正好人也不多，好说话，想调想换的都可以商量。老师走后，教室乱成一锅粥。中午前必须给老师个准信，下午就可以奔赴新战场了。 伊兰看着实验田分布图，她当然倾向于有山的地了，想想在自己的田里有座山，该是一件多么让人心潮澎湃的事啊。她看中了一个带平原带山林的实验田，手指要点上去了，就听一男生大声嚷道：“兄弟们姐妹们，我看中了sk－4块，求大家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势必要和我女朋友住一块。我女朋友sk－3，求大家成全。”大伙哄堂大笑起来，都纷纷开玩笑说一定要把鸳鸯拆散。伊兰苦着脸，把手指头收回去了，她看中的就是sk－4块。 视线又来回扫了几遍，谁叫她手慢，好几块都这样被别人给定了。其实地都差不多，没看前任学长种得都不错嘛，再说种植失败也不要紧，只要态度认真数据齐全就能过关。所以大家到最后对实验田本身并不看重，看重的反而是环境和邻居，跟挑住宅似的。人家好得蜜里调油，非得做邻居，伊兰还能好意思横插一脚？话说，她以前忙着自己的事，和同学们一直保持着普遍友好但不特别亲密的关系，这时候才发现小团体还挺多的。 伊兰无奈之下，就看向了最偏远的的一块地，当然还有山，这是必须的，就是有个很大的湖泊，有湖泊就得下点鱼苗什么的弄点水产品，但这个和种植专业有点不搭，所以大家都没下手。这个湖泊很大，由两块实验田分管，观察点就设在湖泊边上，背后是两座相连的山，也是两块实验田各一座，景色很幽静。还有坡地，有块平原。伊兰想了想，没得挑了，就这块吧。反正莫斯星上也有湖泊渔庄，说不定她以后的大农庄也有地方养鱼呢。心随意动，手指就飞快地点下了。她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显示在地图上，她邻居的名字就先跳出来了，把她吓一跳，以为她看中的地又被人抢走了。 邻居叫端木昇，她约摸有些印象，下意识就朝他看去。人家也看到跳出来的伊兰的名字了，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看来端木昇也知道她。 一阵纷纷扰扰之后，大家都选定了实验田，把结果交给了老师，这事就定了。老师手一挥，去吧，先把观察点收拾收拾住下，再往自己地头走走，过两天交个种植计划，没问题就培土开种。端木昇走过来对伊兰说道：“一起走？” 伊兰含笑点头，这算得上今后两年的邻居兼同学了，时间长了关系好了，自己不便的时候让邻居帮忙记录个数据也是常有的事。和邻居搞好关系，这是学长的经验之谈。 两人各自开着悬浮车一前一后找过去。真远啊，伊兰一路开一路叫苦不迭，这让她去餐厅上下班花的时间起码再加上小一半。进了楼里一看，下面以客厅为中心分成左右两半，餐厅厨房储藏室占一边，仪器室占另一边。别的都不怎么大，就仪器室很大，还有种植机器人在里面。二楼有两个卧室，门对门，中间隔着一个公共学习室。上星网记录数据写总结都在里头。卧室是套间，带卫浴洗漱。 总体而言，两人都还算满意。端木昇挺有风度地让伊兰先挑房间，伊兰就指了靠自己地近的这间。端木昇笑笑，两人各自打扫屋子，家政机器人只有一个，端木昇还是让伊兰先用。伊兰也没客气，总要有先有后，快手快脚打扫好自己的卧室，就把家政机器人推给新邻居。端木昇做了一件事，让伊兰瞬间对她好感倍增。他扫完自己的卧室后，不声不响地提溜着机器人把其他地方扫了一遍，弄得伊兰很不好意思。 等他扫完了，她就更不好意思了，她得去餐厅上班。这条路线今天头一天走，她要提前些去，万一陌生路上有个什么情况，她也可以有充裕时间对付。 “我有事要先走，刚刚太不好意思了，麻烦你了。”伊兰说道。 “不麻烦，就是给自己住的地方清理一下而已，你什么时候回来？”端木昇很友善地问道。 哦，门禁系统两人共用，是得知会他一声，不然荒山野岭的，半夜三更有人摸摸索索地在住处走动，还不得把人吓死？ “大概要十点以后了，我在z区餐厅有份夜班的工作。”伊兰如实答道。 “那路上小心。”端木昇态度非常友好。 038 我见青山多妩媚 伊兰一路飞奔去餐厅，到餐厅的时候倒稍显早了点，她进去和于飞聊了会天，于飞准备今年考个初级营养师的证。她自己呢，打定主意要考个点心师的证，两人互相督促，于飞更是经常向她讨教经验。 于飞下班离开后，伊兰开始处理食材。现在刚开学没多久，机甲队员的训练才刚刚组织起来，用不着大量准备，不到八点她就把当天任务完成了，然后开始用边角料做些小点心。她忙得满手面粉的时候，霍斯北的视讯来了。 “伊兰，在忙吗？”他满面笑容，看背景好像不在餐厅。 “不忙，在做点心。”伊兰扬起白乎乎的手给他看。 “这两天我们的训练在下午，晚上有个同学生日，正在庆祝，今天不过来餐厅了。”霍斯北很歉意地说道。背后似乎还有人大声叫：“小霍，快过来。” 伊兰笑笑：“好啊，玩得开心。” 两人切断了视讯，伊兰侧头想了想，她的生日从来不过，都不太记得了。 霍斯北的训练就餐时间和她的上班时间并不是一直配得上，有时候他训练完了走了，她还没开始上班。机甲战队一般在准备比赛前才会在晚上加训，像以前的机甲友谊赛和创意大赛前，他们几乎天天晚上加训。最近刚开学，也没什么比赛，他总在下午训练，根本碰不上伊兰。有两天他耐不住想念，特意来停车场等着伊兰，可没说几句话伊兰就要进去上班。等伊兰下班的时候，他来停车场见她也不合适，没说两句就得回去，毕竟那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当然还是要送伊兰回宿舍，也被伊兰坚决拦住，两人住的g区和y区相隔非常远，送完伊兰他自己再回去就是深夜，开学头天晚上让他送一次，伊兰自己都累得慌。他还有课程有作业，哪能这么浪费时间。自从伊兰跟着他们去了一趟蒙特星后，她才知道他们平时训练有多辛苦，体力可不能随便浪费在路上。 这样算下来他们也只能每天视讯一下，霍斯北是个作息很严谨的人，每次和她视讯都是在晚上八点左右，两人通话内容基本也固定，忙吗，不忙，你在干吗，我在干吗，然后就挂了。伊兰呢，每次要么说在做点心，要么就是做营养剂；换霍斯北呢，选项也简单，组装机甲，或者画机甲图，再不然就是拆机甲。他不是很会说情话，最情意绵绵的表现就是在例行问候结束后含笑默默凝视一阵，然后无奈说道：“我想见到你。”伊兰第一回听到心扑腾乱跳，轻嗯一声就切断视讯，怕霍斯北瞧见她满脸飞霞，过不了两回就淡定多了，面上含羞带怯微笑凝视回去，心里还有闲功夫嘀咕他们每天视讯不等于每天见面么。 唯有周末他们才能在一起，他们的约会颇具学生特色，霍斯北带着她满校园兜风。整四年读下来，校园即使再大，基本上也都熟悉了，其实并不能带来多少视觉上的新鲜体验。只是风景的美丽从来不在于它本身有多美，而在于肯看它的人心情有多好。伊兰在开学初的几个周末里整天有霍斯北陪着，两个人扎扎实实地把校园逛了个遍，特别是平素不太走动没留意过的那些角落，视线所及之处再荒僻的地方都赏心悦目。 有时候，霍斯北会找一个清幽雅静的地方停下车，然后和她手拉手慢慢走路，他们之间话不多，大部分时间纯粹在欣赏风光。不过霍斯北每一次都会问起她的农庄，他其实完全不懂农作物，只会问长高长壮了没有，伊兰就会给他比划菘菜有多高，土蘋叶子有多大。他提两句知道农庄运作正常就会转开话题，从不主动提起阿悠。渐渐地，伊兰心里明白，他在不露痕迹地关心她的生活，但还是防着她对唯一的机器人阿悠过度上心。 两人相处时霍斯北还练出了一门手艺活，每当在野外，风吹起伊兰的长发时，他会伸手帮伊兰捋顺，从一开始的生硬笨拙到后来的轻柔自然，他统共也就用了三四回，而伊兰也从开始的屏气凝神逐渐过渡到后来的默默习惯。他们在地质勘探系的深坑矿井边上那次，兜底而起的回旋风特别大，将伊兰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霍斯北帮着她拂了两次无果后，索性胳膊一伸将她拢近，抬手按在她脑门上压着她的头发，伊兰被他带得靠在他身前，眼瞅着几步开外骤然落空的石坑，耳听着旷野中呼呼的风声，比风声更近的是霍斯北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当时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有些恐高。”霍斯北怀着歉意，将手掌移到她眼前蒙住，叮嘱道：“不要往下看。”在坑口只小站了一会，就扶着她的肩膀往回走。这是霍斯北唯一一次选址错误，伊兰坐进车中时连瞅了他好几眼，所幸其他的观景点都没有那样让人悬心。 有一回，霍斯北折回车中取营养剂，伊兰站在一棵树底下等，霍斯北走过来的时候有些愣忡，伊兰和他隔着一段距离，眼瞧着静立不动的霍斯北，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会突然浮出一句话：“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明明周遭没有青山，连个稍微冒高点的丘陵都没有，只有一大片布满小碎石的滩涂，她与霍斯北在滩涂两侧遥遥相望而已。 伊兰微笑着止住了思绪，脸有些烧热，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闲情逸致，一天什么正经事都不做，陪着一个人消磨时光。在以前的周末，哪怕不用上课，不用到餐厅上班，也没应酬交际活动，即使缩在宿舍中，她也是要多看些学习资料的，连睡午觉都比漫无目的闲逛好，那毕竟在养精神不是？在她拥有的东西不多特别是存款不多的前提下，浪费时间被她视作浪费她仅有的资源，那是万万不能做的事，可是反观这几个周末，她早上被霍斯北接出去，不到天黑不回窝，大把的时间都虚耗了，心里居然还是乐陶陶的。 伊兰暗忖她最近一定变幼稚了，行事没谱，难怪能把霍斯北莫名其妙地比作青山。他像青山吗？伊兰正在调配各样面粉比例的动作一顿，歪头把霍斯北和她实验田里那座山并在一处想象比较，嘴角不由翘起，哪儿跟哪儿都不搭，不过说话不灵光这点上勉强可以算同类。这小游戏把伊兰自己逗乐了，她出神地又想了一会儿，忽地笑叹一声，若是远观，霍斯北和那座山都静默着，其实气质上有点可比性，至少都挺高洁冷峻的。 胡思乱想花的时间多，伊兰这回的点心就做得不甚满意，留给耶里先生和小沈求评价，估计讨不到好词。她努力地吃掉两块后，迅速收拾厨房。九点正，她下班一路飞奔回去，进入农业系的种植实践基地后，感觉特吓人，一丝人影车影都没有。伊兰往她的实验田方向开去，远远就瞧见她的观察点小楼上一扇窗户透出柔和的光亮，在一片暗色中显得非常醒目。“端木昇还没有睡呢。”伊兰心道。到达楼下，都快十点半了，她轻手轻脚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洗漱睡觉不提。 第二天清早，伊兰打开房门，抬眼就见对门也开了，端木昇走出房间，两人相视一笑，互道早安。伊兰注意到了一个细节，端木昇在楼梯口自然地侧身，让她先行，因为不刻意，更显出教养风度。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到了厨房她才想起昨天从餐厅拿回来的营养剂搁在车子里，转身正待出去拿，端木昇已经从保鲜柜里拿出两支，伸手就递给她一支：“伊兰，先吃我的吧，我们这个地方太偏，快递比较不方便。” 伊兰连忙谢绝，笑着说道：“谢谢，我有，忘在车里了。”她对端木的好感再次暴涨，他为人真是细致，言行极妥帖，送她吃的，还怕她尴尬，给她找了个理由。这四年读下来，同学们一起上大课，她和端木昇的座位隔得远，没怎么说过话，偶尔迎面碰到只是各自微笑点头致意而已，了解不多。原本她还在担心新邻居不好相处，现在看起来端木昇人不错。 伊兰奔出去把餐厅发的一袋子营养剂拿回厨房，端木昇顺手帮她拉开保鲜柜，很和气地说道：“我的放在下层，你可以放上层。”伊兰点点头，把自己的营养剂整齐码在上层，心里又是大赞，下层总是比上层取放不方便，端木昇真是谦谦君子。 吃过早饭后，端木昇交代一声：“时间还早，我出去走走。”伊兰尽管讶然，还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照她的性子，第一次从观察点到基地大楼上课，肯定要早点出发，她原本打算吃过早饭就要走，又觉得大家既然同住，又是同路，她不等端木昇独自行动，似乎不太妥当，只好耐心等着。 “伊兰，我们走吧。”端木昇到外头溜达了一圈回来，温文尔雅地解释道，“劳你久等了，我早上有散步的习惯。” “好习惯。”伊兰笑道。 端木昇开车走前头，伊兰后面尾随，到基地大楼的时候，时间刚刚好。伊兰这时挺佩服他，做事特别淡定，瞧这时间算得真准，坐定后还有三分钟盈余，恰好可以和其他同学打个招呼后就能上课。第二堂课的座位不像第一堂课时随便坐，基本上固定了，同住的两人总是一块来的，座位很自然地挨一起，她和端木昇两人当然也在一块坐下。 老师讲了些种植计划的重要性，就把他们赶回去巡查自己的实验田，摸清情况才好计划不是。她和端木两人又扑哧扑哧赶回去，随便吃过营养剂后，下午两人分头行动，各自在自己的地盘上兜圈子摸底。 伊兰已经算过从观察点去餐厅的路程大概要花一个半小时，这意味着下午五点半她就得出发，她从实验田收工回来，小楼里很安静，端木应该还在巡田。她想了想，给端木发了个视讯：“我走了，晚上十点半左右回来，以后星期一到星期五都这个时间。” “路上小心。”端木看样子正在半山腰。 下午时间不多，她记挂着去餐厅上班，只是开着悬浮车走马观花粗略看了一遍她的那座山和其他坡地，哪像端木，似乎是走上山去观察的。伊兰羡慕地想着，她的这位邻居一定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 039 你们住一起 一转眼伊兰搬去观察点已一周，作息时间已经重新调整过，总体而言比以前要劳累一些，尤其是下班路程长，晚上睡觉时间得往后推。不过她自我感觉能撑得下来，以后习惯了会更轻松些。 周五晚上她忙完一切，临睡前例行对下周的工作和学习做了个大致的安排。 种植计划要在下周五提交给老师，端木昇据说都已经有思路了，她的却还没有完全想好。现在她晚上全部被餐厅的工作和路上来回时间占满，只有下午可以自由支配，实验田摸底工作迟迟没有完成，严重拖延了种植计划的制定。 她和端木昇共有的那个湖泊挺麻烦，不仅要养鱼，还要种水生植物，又不能真的一切为二，各管各的。两人商量了一番，由端木去找资料选鱼苗，水生植物这块由她来提建议，以后就一起协作，实行共管，前任两位学长也是这么做的。他们约好下个星期一结伴去巡察湖泊，然后各自出计划。 伊兰皱着眉头盘算事情，发现时间不够用，下周有两份计划要做，田里湖里山上都要继续排摸，看来只能把星期六星期天都算上，她准备利用周末学端木昇一样好好探一探自己的那座山，主意打定后猛然想起霍斯北大概明天会接她出去玩。 伊兰看了一下时间，这么晚去打扰霍斯北恐怕不太妥当。她和霍斯北每晚的视讯内容太固定，餐厅工作时间也不好说太多，聊两句你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之类的话题就结束，导致她一直没想到要说学业上的变化，迄今为止霍斯北还不知道她已经搬到观察点常驻。而周末两人出游已是心照不宣的固定项目，明天霍斯北必定会去她宿舍楼下接她的。伊兰犹豫了片刻，决定明天早上视讯给他，这个周末不能陪他出去了。 星期六伊兰一早起床，吃完早餐后，端木昇下楼了。 “早安，伊兰。” “早安，端木。” “今天这么早？”端木笑着问道。 “我要上山看看，前一次看得不仔细。”伊兰不好意思地解释着，笑道，“你也很早啊。” “我今天要回宿舍。” 两人聊几句，端木就进了厨房取营养剂。伊兰刚要出门，霍斯北的视讯请求就过来了，她心里咯噔一下，今天她起得早，原本估摸着时间打算到山脚下再视讯给他，却不想霍斯北也很早，估计他出发去接她前给她告知一声。 “伊兰，起床了吗？我马上就到你楼下，今天我们去校外。”霍斯北笑容满面，看背景好似坐在悬浮车里。 伊兰脸上一僵，暗呼不好，正想开口说话，端木站在厨房门口叫道：“伊兰。”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端木笑一笑，交代道：“我走了，今天和明天我都不回来睡，你一个人住要小心，晚上关好门。” “好的，我知道了，路上小心。”路上小心这句是跟端木学的，他经常在她去餐厅上班时这样叮嘱她，她顺口也还回去了。 “呆会儿进山仔细点路，不是很好走。”端木想了一想，善意地提醒了伊兰一句。 “我会注意的。”伊兰笑道。 “对了，星期一我直接去上课，你恐怕要一个人过去。”端木真是仔细。 “好的，没问题。” “那我走了，再见，周末愉快。” “你也一样，再见，路上慢点。” 端木走了，伊兰回过头来，准备接着和霍斯北说事，愕然地发现霍斯北黑沉的脸色，一脸恼怒地质问她：“刚刚是谁？” “端木啊，我的新邻居。”伊兰还没有转过弯来，她觉得和端木的对话挺正常得体，她没有站在霍斯北的立场上品品味，当然和一个说完，紧接着和另一个说话，根本没有那个时间让她细想，提及端木，她还一脸喜滋滋地准备告诉霍斯北她的实验田不仅有座山，还有半片湖呢。 “你们……住一起？”霍斯北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目光炯炯地盯牢了她。 “是啊。”伊兰快口接完就知道不对了，立马要解释：“事……”霍斯北的影像在虚拟投影屏上倏然消失，他切断了视讯。 伊兰喃喃地说着：“事情是这样的。”然后就一脸苦笑。叹口气，她往回拨霍斯北，他长时间不接，最后竟然拒绝。伊兰蹙起眉头讶异，在她印象中，霍斯北行事坦荡磊落，故意拒接视讯不像是他该有的行为。伊兰忍了忍，再连拨几次，还是拒绝，而且视讯请求一发过去就被直接拒绝。她紧抿着嘴唇，实实在在也生气了。他根本不给别人说句话的机会，就这么武断。 她往回拨他视讯就说明她有未尽之言，霍斯北这么聪明的人哪怕不听她说，也该明白这事有误解。伊兰后来不拨了，平了平气坐下，等霍斯北自己回过神来。 此时霍斯北正在伊兰楼下的车库中，肃着脸坐在车内，整个人处于莫名郁愤中，伊兰的视讯请求提示音不断响起，他摒声听了一会儿，想到她那句“是啊”，还有那抹没心没肺的浅笑，抬手就拒听，并且手指一点，将伊兰的联络号设成暂时拒绝状态。然后启动车子，一层一层地快速兜转，五层兜遍都不见伊兰的车。他咬紧牙关盯着停车库的出口，怒气冲天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她搬出去和别人一起同住了。 霍斯北记性好，听力也好，刚刚端木的话每一句都没落下，这会儿正在脑海里一遍遍盘旋。那男声还挺好听，口齿清晰，他听得也清晰，说的是今天和明天都不回来睡，言下之意说明同住有段日子了，之前就是每天回去睡。那人走了伊兰就变成一个人住，说明极有可能统共只有他们两个人住一起。星期一那人会直接上课，身份就是图朵大学的学生，他让伊兰一个人过去，看来之前那人早上还送伊兰去上课。 霍斯北极想不通，上个周末他还到伊兰的宿舍楼下接了她出去玩，这件事只能发生在这周。他努力静下心来，回想着他和伊兰这周每晚的视讯，没见一丝端倪，尤其是昨晚，伊兰说的是她正在做点心，言语神态没一丝异样。可是她刚刚亲口承认了和别人同住，他突然产生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说不清为什么，开了车子飞速地离去。 十分钟过去，伊兰觉得这段时间足够一个人脑子清醒，冷静看问题了。她又发送了一个视讯请求，结果还是立即被拒绝。她的火气也腾地上来，她又没有对他做什么，还追着解释了，再说即便她和男生一起住怎么啦？她宿舍那层三十间，所有人都是一起住。除了对面的龙薇儿，她两隔壁全是男生，大家不是照样友好睦邻相安无事？门一关，大家各成天地，有什么好介意的？霍斯北自己的情况也差不离，他还不是和左邻右舍一起住？只有心思不正才会往歪里想。 伊兰一怒之下，索性把通讯器调成暂停状态，拒绝一切视讯信息请求，然后开着悬浮车，直奔山脚下，把悬浮车一停，一个人进山了。 正事总归要做的，她在山下深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通常一个人没做真的亏心事，而只是因为言语不慎被人误解，心里负疚感其实不那么重，因为有底气嘛。伊兰也是这样，她觉得这事没什么，过后说开了就好，霍斯北愿意听她说，那她就说，他要是暂时不愿意听，那就等愿意的时候再说吧。 甩甩头，抛开这件事，她专心地探查山上的植被。想到老师说的，现有田里的植物都是前任留的，要扒拉成裸田才能播自己的种苗，那山呢？山怎么整成裸山？对了，还有湖呢？里头的鱼都捞出来变成裸河？听上去都不太可能，回去得问问端木昇。 她这两天才知道她有幸和学霸同住，人家学号是a打头的，而且数字特别靠前，难怪看端木做事不忧不急成竹在胸。伊兰以前和他说不上话也是情由可原的，她费了老大劲才将排名往前提，座位顺势挪前一点，可还是和端木隔了半个班的差距，她又不是特别热情喜欢扎堆的人，这段距离够他们打个照面认个脸熟，再热络就不能了。可现在不一样，学霸就住她隔壁，她打定主意以后有问题都先找他问问，这么好的学习资源不用，那是可耻的浪费。 她一边想事一边观察，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近中午，拿出营养剂吃了补充体力后，继续往上爬。 临近黄昏时候伊兰才到山顶，站在山尖尖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油然生出一个想法：这要是我的该有多好，这一辈子算是值了。随即又自嘲，置办田产宅子永远是她埋在骨子里的渴望痴念。 一直以来她对自己的人生规划非常明了，读书毕业，回莫斯星换一个大农庄，攒钱，自己买一个农庄，从此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固定的落脚点，这一生就大致圆满了。 这样一座山，这样一片田，大概所值不菲，不知她要攒多少年？伊兰叹息着宽慰自己道，攒不够也没关系，莫斯星也很好，她已经住惯了，若是莫斯行政中心一直允许她租营农庄，几十年住下来和自己买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040 山路和心路 伊兰在山顶思绪起伏了半天，才惊觉再不下山就要全黑了，她慌慌张张地下山，没到半山腰就黑透了。下山急不得，偏偏她开始害怕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总觉得有脚步声在四处合围，还有那些微微摇晃的树枝，在暮色中勾出了张牙舞爪的憧憧鬼魅姿态，白天静谧悠远的景致到晚上全成了潜在角落里窥视的阴影。她肩膀处特别沁凉，激灵灵地绷紧着，生恐下一刻有一只手搭上来。伊兰越走越急，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是我的山，这是我的山。”似乎这样就能得到信心和安全感。 慌里慌张之际，伊兰撞上了一根横探出来的细枝条，疼其实一点也不疼，就是太出乎意料，特别是她心中还正在紧张地疑神疑鬼，当即“啊”的一声失控尖叫起来，心嗵嗵狂跳，及至看清楚后才喘出一口粗气，壮着胆子往前走。走了一段后前头忽地扑啦啦窜起一团黑影，在伊兰头顶前方“嘎”地叫了一声，拍打着翅膀飞走，她的心一滞，全身一凛，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一大步，头上似触到了一样东西，当下又大叫一声，比先前还要凄厉。抚着炸麻的头皮猛然回头，鼻尖处是一根树枝末梢，黑黝黝地在她眼皮底下轻颤。 伊兰心跳如擂鼓，脑中空白了几秒，才僵硬着脖子转身继续走，没走几步脸上有温热液体淌下，她居然……哭了，实在吓狠了。先头还知道擦擦，后来想到这里只有她一个，没有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多狼狈都不要紧，也不擦了，就让泪珠自己掉落，泪痕自己风干，她只顾着睁大眼睛努力注意脚底下，别的地方压根不敢多瞧。还别说，哭了之后，害怕恐惧的心理居然小了很多，有种类似于“我就这样了，只有命一条，爱拿不拿”的那种光棍感觉，接下来纵然形象不佳，称得上连滚带爬，毕竟一路没摔也没磕地到了山脚下。 上了悬浮车，伊兰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一眼背后的山，它依旧沉静地矗立在夜色中，勾勒出比夜色更暗的廓影，刚刚可怖的下山过程犹如一场幻觉。伊兰呆呆地想着：这哪里是她的山，它是它自己的，过两年就换学弟学妹来照管它。然后想到心心念念的农庄也不是她所有的，是租来的。连霍斯北带给她的温暖感觉，也不会是永久的，最多两三年，毕业之后就会各奔东西。她基本上守着莫斯星终老，而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们就像两根直线，偶尔相交，渐行渐远。 此刻，伊兰的心情无比灰暗，她所能想到的全是消极面。她苦涩地意识到在这世界她根本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确实抓住过，以后回了莫斯星后说不定就和上学前三年一样独来独往，龟缩一隅，恐怕不被人爱，也不被人恨，没人惦记。说句实在的话，今天她要是真的不慎失足死在山里了，也不会有人马上发现，至少在星期一端木回来前不会有人起意找过来，她就这样静悄悄地离世，几天以后才被人发现，那样子会有多难看。伊兰不由自主发挥想象，全身一抖，鼻子忍不住酸了，她悲哀地觉得这极有可能就是以后她一个人守着农庄过日子的结局。一生的孤寂换来的不过是旁人的几声唏嘘，那她还这样费力吧唧地拼搏干什么？结局早已注定，何必要走过程？ 想到幼年的佟伊兰跟在机器人保育员后面眼巴巴苦望着孤儿院大门的可怜样，再想到她以后和阿悠相依为命的凄凉，生而被弃，老而不知何去。孤寡之人通常命运多舛，没人替她操心，一切全赖她自己维系，她其实挺累的。在这个受尽惊吓却只能一个人扛的夜晚，在黑暗寂寥的荒郊野外，在车窗封闭不必顾忌旁人的车内，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宣泄而出。她趴在车里，想到的全是生活的诸多不易，想起自己的日子捉襟见肘，整天盘算开支，活得瑟瑟缩缩，学费生活费还有待去挣出来，不由悲从中来，越哭越难过。这样肆意地不顾形象地涕泪四流是她从没有试过的，所有压抑的情绪一旦有了契机突破理智克制的阈值，就汹涌磅礴一发而不可收。 到后来，终于哭累了，没有了眼泪，心神耗尽脑子也转不动了，她自动停住了抽噎，两眼呆滞地望着星空，什么也不想，就那样傻愣愣一直看着，从满天繁星到星光渐隐，鱼肚初露，草木森林又开始显露出勃勃生机。 天亮了，夜色带来的抑郁渐渐消退，明亮的光线让心境转换过来，伊兰终于扭了扭僵硬的脖颈，不错眼地盯着车前活泼地随风摆动的一株红色小野花，不可思议地想着：我是害怕得疯魔了吧，我是情绪崩溃才哭成那样的吧。昨天晚上的想法太不对，每个人生下来都要死的，因为注定死的结局就不要过程是不对的，那谁还生下来，反正要死的。可大家都活下来了，传奇一生也罢，平庸一生也罢，讲得不就是个过程嘛，人一辈子过得不如意也没多要紧，不如意的人多了去了，谁敢说事事如意？不盖棺不定论，有时候盖棺了也定论不了，有些人风光一生，死后还被批判的呢，平安健康就是福，其他别强求。再说，最不济这不还有后代可指望吗？后代好了，人这一辈子也能交代过去了，往高里讲，对人类这个种族的发展也作出了丁点贡献，这就是大部分人活着的意义。她以后要是能找个实在人结婚生子，那最好，以后要是没缘分找不到，自由自在也挺好，怕寂寞就去孤儿院收养一个孩子，给他爱给他家，让这世界少一个孤苦伶仃的人多一份温情，如果嫌这样麻烦就力所能及捐点小钱，她顶个好人的名头也算活得有意义。再往低处讲，哪怕她不做好人好事，就独个儿安安份份过日子，成功养活自己，不去侵占社会资源，那也是一种意义。 伊兰总体而言，还算是个理智通透的人。昨夜将经年累月郁积着不为外人道的愁苦尽数发泄一通，尽管精神消耗很大，身体也非常疲倦，心头却无端通畅些了，又经清晨朝气蓬勃的景色一激励，自我再排遣开解了一番，一颗心渐渐踏实安稳下来。她暗自告诫，以后她一个人独处绝不多思多想，千万不能放纵自己一昧朝苦处想，情绪崩溃之下看啥啥都悲切，那种情况下就该让自己直接睡觉，如果天老是不亮，一直黑着，在阴郁环境的暗示带动下还不定自己会将这人世想得多悲苦，其实熬过自己作自己的这一出，现在世界还和平着，她的生活还稳当着，过三年她就拿毕业文凭，再然后就换大农庄攒钱，红红火火的好日子在后头，没啥过不去的坎。 做完心理建设，伊兰长长吁口气，暗骂自己胆子太小，几根树枝一只鸟都能把她吓成这样。过后又自我安慰几句，有人还被吓傻的，还有屁滚尿流的，她只是哭一场，算是好的了，再说她几年都没哭过，适当疏导一下也是好事。伊兰捋了一把脸，定定心，开了悬浮车回观察点。仔细地洗过脸后再冲澡，依旧头昏脑涨，眼睛都是肿的。她庆幸端木今天不回来，不然她连房门都跨不出去，出门就是去吓人。吃了营养剂后，她准备先睡半天，恢复一下精神，下午再到坡地那里查看。林妹妹要是种她这片地，估计也只能抑郁一会会就要撸起袖子干活，伤春悲秋太耽误事，她得抓紧时间休息，抓紧时间巡地。 熬夜了或是哭过了，即使困得要死累得要死，一时半会是睡不着的，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几通，也没成功睡着。看着通讯器，终究忍不住，霍斯北要是后来找她了，她还原样对他，昨天晚上是她自己惊吓过度，把独自艰难度日的苦楚顺势发泄了一通，不关他的事。他要是没有找她，那就正好趁此了断，两人本来就不像一路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时间越短痛苦越少。这段不在她计划内突如其来的情愫就当是生活中的乱麻，理顺后有助于踏实过日子。 她点开了通讯器，跃进眼帘的就是霍斯北连串的视讯请求，从昨天下午开始，到了晚上密密麻麻一堆，凌晨也有，一小时一次，他居然通宵没睡？伊兰先是瞄着头一条视讯请求的发出时间，估算了一会，心里暗哼一声，霍斯北居然没道理地持续生气了大半天才想到要找她，看不出他脾气挺大。而后瞅着一排视讯请求有些担忧，他这样不休息对身体可不好，机甲队员的训练很辛苦的。再后来不由咧开嘴笑，想到自己昨晚的害怕，有人同时也难受着，她就平衡多了。过不久又嘀咕，他这人对这些门道看起来很精通，该不是预先设置好然后按时间批量发出来的吧？ 通讯器的记录显示从凌晨开始出现了文字讯息： “伊兰，你在哪里？车库没有你的车。” “伊兰，你在哪里？ 好几条，伊兰觉得这绝对是批量发出的，遣词造句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一句少一句的问题，就不会说点别的。 伊兰一边抱怨，一边皱眉，他去过她宿舍楼下的车库了，昨天早上就说在那，该不是一直等在那里吧，伊兰一惊，又想到不会真有这么傻的人，才稍稍安心。 她犹豫一下，发了一条长长的文字讯息回去： “我选了种植专业，实验田附近设一个观察点，因为要采集数据，所以会常驻。观察点是一幢小楼，两人合住，为期两年，你听到的人是我的新邻居，也可以称为室友，因为卧室门对门，只离了几步远。我们一起上学，一起下课，座位也在一起，有一个湖泊我们共同管理。如果你能接受，我很欣慰，如果你不能，我很抱歉。” 讯息发过去了，伊兰觉得自己的遣词造句也不咋地，实在太幼稚，充满了一种赌气似地挑衅，可是发出去就追不回来了。她紧紧地盯着通讯器，果然回复很快就来了： “伊兰，我想和你说话。” 同时还有视讯请求。伊兰没去管那个，她现在这副尊容见不得人。她回了一句：“现在不行，我忙。” 隔一会儿，那头回过来问：“什么时候可以？” 伊兰叹了口气，下午她的眼皮能消肿吗？她考虑片刻，回道：“下午吧，等我视讯。”黄昏也算下午，那时候她应该可以恢复原状了。 马上那头来一句：“我想见你。” 伊兰差点骂人，怎么见？路挺远的，她还能不能视察她的田地了？明明一个视讯可以讲清的问题，偏要见面说。伊兰没回答，她正考虑怎么挤出时间呢。 那边马上又来一句：“伊兰，我真的想见你，我们需要沟通。” 伊兰心里有些堵，霍斯北这口吻显得他准备理性地解决问题，反衬得她再不给他见面，就好像无理取闹似地，起初是谁在无理取闹？转念一想，他现在平心静气了，知道要沟通，也是好现象。长长叹口气，她写道：“我下午回宿舍，到了再联络你。”她在心里哀叹上午睡觉补出来的体力不能用在她的视察工作上了。 “你给我观察点地址，我过来。” 伊兰真不想理他，越来越得寸进尺，他还给不给她留余地了，她所有的窝点他都要知道，上次给他知道了宿舍楼层房间，这次还想来观察点。经过一夜的情绪宣泄，伊兰此时处于身心困乏松懒的状态中，换言之，她现在不大能将自己拘得和平日一样稳当得体，再换言之，她还在一种名叫肆意张扬情绪外放的余波中，目前她比较放得开脾性，于是她恶向胆边生，回了一句：“我怕你受不了刺激。” 那边估计沉默了一会，才发过来一条：“伊兰，对不起。伊兰，我想见你。” 伊兰已经没法生气了。她问：“昨天晚上你睡了没有？” 那边沉默，只说：“伊兰，给我地址，我过来。”伊兰就知道这样，他从来不太说谎，不想说的时候就缄默或说别的。她起身，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自己的脸，寻思着他过来的话路上应该要花不少时间，到时候肿泡脸应该会好不少吧，要不她也可以过去，只是可能会被很多人看到，人家看她这样明显哭过的样子和霍斯北站一块聊天，明天他们两人就得上图朵论坛被人八卦。让他过来吧，他不过来一趟，以后还会缠着她要过来，早点过来说开了，让他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大家还有课呢。 那边不见她回答，又开始说：“伊兰，对不起。” 伊兰连叹气都不会了，人家道歉好几遍，她不能再得理不饶人了，遂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观察点地址发过去。那边再无讯息骚扰她，她琢磨着现在抓紧时间睡觉还来不来得及？ 伊兰在客厅沙发上等着，慢慢地困劲上来了，将睡未睡间，门铃响了。她一个激灵醒过来，急得想冲上楼去看看自己的脸，但只走了一步楼梯台阶后又下来了，这时候看了又怎样，什么都改不了，模样丑点就丑点。她叹一声，走过去开门。 041 我不能按你的要求做 第一眼瞧见霍斯北，他眼睛中隐约带着血丝，伊兰大吃了一惊，他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刚想开口说他，就被他紧紧抱住了。 “对不起，伊兰，对不起。”霍斯北在她耳边低声道歉，为自己不问情由的猜疑愧疚。 伊兰快要透不过气了，她使劲推开霍斯北，狠吸了几口气后才说道：“你进来。”话出口，才听出自己的声音很暗哑，昨晚到底哭得放肆了。 霍斯北听到她的声音就诧异地盯着她瞧，愧疚之色更重，伊兰不自在地侧过脸去，暗道他可别想岔了，她把自己弄成破锣嗓和他没直接关系。她赶紧难得主动地去拉他的手，将他扯进来，省得他杵在门口当一尊忏悔凝望的雕像。 伊兰闭着嘴巴，直接拉着霍斯北在一楼各个房间转，她不是不想说话，嗓音太难听，敲打的效果就打折扣，更何况一楼没啥好介绍的，看看格局就明白房间用处，用不着费心说道。 看完一楼，伊兰把霍斯北咚咚牵上二楼，指着端木的房间，这时候必须要说话，不然刺激不够大，她的心气平不了，她沙哑着嗓子说道：“这是端木的房间，不用推门，他不在家。”接着穿过学习室，指着自己的房间说道：“这是我的房间，我给你看，里面没人。”她还真就推门了，侧身站房门口，方便霍斯北看进去。 霍斯北顺势往里瞧一眼，转头又看向伊兰。伊兰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还真看，还真疑心上了。她虽然心知肚明霍斯北看她的房间不过是顺着她开门的动作下意识的行为，但架不住这行为刺眼，当即冷着脸说道：“看过了，走吧。”说完就越过霍斯北，准备走他前头，领他下楼。 霍斯北伸手把她捞进怀里，也不说话，就那样环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伊兰最受不了这样，他不开口却一副求宽恕的样子比他说一百遍对不起还更能酸涩她的心。 过了一会儿，伊兰站不动了，她自己真正地到了疲倦的极限，霍斯北昨晚也没睡，估计也差不多了。看也给他看过了，说也给他说过了，霍斯北的歉意也摆出来了，至此，她认为这件事整明白了，她抬头对霍斯北说道：“我感觉我必须要休息了，你能撑着回去吗？” 霍斯北摇摇头，眉心微拧，语气柔和地说道：“别说话了，你去休息，我在楼下等你。” 那怎么行，楼下都没有睡觉的地方，他这副样子，她看着都难受。“要不，你设成自动驾驶，在车里一路睡回去？”说这话的时候，伊兰都唾弃自己，她早不这样干了，居然怂恿霍斯北去做。可不是没办法吗，两人都需要休息，这里又没有别的房间。 “你不要开口，我去车里休息，等你醒了我再上来。”霍斯北转身要下楼。 伊兰无奈地拖住他：“你睡我的房间吧，我去车里，我人矮。”霍斯北反手拉住她，不许她下楼，她忙补充道：“你别介意，这里的被褥我才用了五天。”的确是五天，昨天就没用上，但对他这样的精贵人来说五天是不是也难以忍受，伊兰惴惴地看向他。 霍斯北默不作声地拉着她进屋，直直走向床的方向。伊兰急了，连忙说道：“你要做什么？这样不行的，端木万一回来看到会吓死的。” 霍斯北先是捂向她的嘴巴，大概是不让她多说话，无奈她真怕了，扬着沙哑的声音说得又快又急，霍斯北听完了全句，愣怔了一下，然后咧开嘴巴大笑起来。伊兰没笑，她完全不明白霍斯北怎么能笑出来呢。 霍斯北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拿手搓巴了几下伊兰的头发，轻轻说道：“不要再说话了，嗓子会疼的，你在这里睡，我在车里等，我的情形比你好，几天不睡都试过，你别担心。”说完就放开了伊兰，大步出去了，还帮她把门带上。 伊兰神色复杂地坐着，听话辨音，霍斯北说几天不睡都试过，那就是他昨晚确实没睡，他虽说乱生气，但事后还急着联络她一整夜。她心里暗骂自己，感动吧感动吧，到时候有你受的。又想起他那句“我的情形比你好”，难道她的情形比他糟不成，他已经够糟了，那她得多难看。她想去照镜子，终究没敢，反正他早就看见了，她就不糟自己的心了，迷迷糊糊地真就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时，伊兰迷茫了一阵，幸亏闹铃一刻不停地响着，她才能快速清醒过来，她先前怕自己睡得太死，让霍斯北干等着遭罪，就特地用了闹铃，狠狠心给了自己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再短的话她怕闹铃也叫不醒她。冲了个澡洗了脸，伊兰精神些了，不过眼皮还是肿的，她暗叹一声，以后再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哭了，太耗体力，让身体脱水疲累不提，还有碍观瞻，精神损耗也大，老半天了头脑还是充胀的，太受罪了，有事和自己好好说，没必要吓别人还害自己。 伊兰下楼后刚走出门，霍斯北立即从车里下来。伊兰直皱眉，他到底有没有眯一会？打个盹也好啊，怎么她一现身就察觉了？ 她略带薄怒地看着他，刚要开口说话，又被他轻轻掩住嘴巴：“别说话。”然后用手指描着她的眉眼，掩饰不住的疲倦神色，却充满温情。 伊兰眨巴眨巴眼睛，推了他一下，他这样，她都不能好好看东西了，又在心里黯然一下，他这样，以后要她放手，她该多难受？ 霍斯北深呼吸了一下，准备开谈：“伊兰，我和你说话，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别说话知道吗？” 伊兰瞪他一眼，他不跟她说话，她就不用开口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而且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还要说什么？ 霍斯北把她拉进车中坐下，开始审问她，头一句就冒出来：“你昨天哭了？”他这是关心伊兰，明明心头压着事，但可以缓一步问，先要确定她好不好。 伊兰体会不到霍斯北的心意，只恨得牙咬咬的，女孩子八岁以后就不能这么直接问，本来不哭的会被你问哭，太伤脸面了。“你把我骂哭又不是一次两次，得意什么？”她还是要开口膈应他一下。其实昨晚她是走夜路吓哭了，和霍斯北没关系。以前霍斯北嘲讽她假笑，她也只是对着自己辛酸，对着他生气，神经粗壮得很，哪里可能会哭？说实话，她在霍斯北面前没怎么太示弱过，唯一的一次还有缘由，那是因为她灌了他一大杯辛辣饮料，心虚得很，事后还得了他的道歉，反倒是霍斯北，和她相处时从起初的冷淡疏远到现在的和软亲近，变化不少。 霍斯北深吸一口气，暗责自己做事莽撞，把伊兰气哭了。他侧身过去把她抱住，满脸歉意。伊兰不满地又推了他一下，这姿势会闪掉腰。 片刻后，霍斯北想起正事，接着盘问：“他叫端木？”伊兰和人同住这件事是他气急之下想岔，这是农业系的安排，跟他和阿熙搭档两人练机甲差不多，只不过她同住的人是个男生，这点比较棘手。 伊兰又急了，心道端木没招你惹你，人家根本不认识你，你用这种口气算怎么回事？她要开口说霍斯北，被他一把捂住嘴巴。 “我知道了，我不问这个。”霍斯北放缓声音说道，人名不重要。你知道什么了？伊兰真想啐他。 “你能不能现在换专业？”霍斯北很认真地问她，伊兰本来就两头选不定，说明另一个专业也是有吸引力的，学生中途换专业也不是没有，更何况农业系的专业划分才刚开始，不会拖累学业进度。而伊兰闻听之后气得把脸撇过去了，换什么专业，什么能比她以后的饭碗重要，苦巴巴讨生活的人是她，又不是他，他还指手画脚上了。 霍斯北把她的脸扭过来，叹气说道：“不能换专业的话，换个人同住总是可以的，你找个女同学一起，端木这里我去说。”霍斯北认为他该给伊兰撑腰，这里头总要牵动她好几个同学，万一操作有困难，他可以帮着一起出主意，端木那里自然由他出面陈述理由比较有说服力。 伊兰却是想霍斯北还要找端木了，都不怕被人笑话，人家是品学兼优的学霸，有传言说端木家里有一颗农业资源星，他为了继承家业才来读农业系的，她算哪根葱，如果一定要和男同学共享观察点，她能找上端木，还要感谢人家不嫌弃她。可这大段话她现在出于嗓子的原因不方便说，只好悻悻地开口：“女同学都和男朋友住一块了。” 霍斯北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你们专业男女朋友住一起？” 伊兰生怕刺激不到他，又强开口道：“差不多都这样。” 霍斯北已经忍不下去了，差不多都这样，那伊兰和那个端木会怎样，他俩现在的情况明显被伊兰自己归在差不多这类。他气恼地明说道：“伊兰，我绝对无法忍受你和那个端木住一起，别说两年，就是两天也不行。” 伊兰话赶话，不怕死地陈述事实：“我们已经五天了。”声音虽然低哑，但配上她不甘示弱的眼神，听着语气就很欢快。 霍斯北瞪着她，咬死她的心都有了，恶狠狠地说道：“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告诉我？那时候事情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居然瞒着我这么多天？” 这什么话，伊兰也不能忍了，扯着嗓子就嚷：“我告诉得着你吗？我们都见不到面。” 一句话说得霍斯北泄了气，他又抱住伊兰：“对不起。” 伊兰还是推开他，他也反应过来了：“我们见不着面，不是还每天视讯吗，你为什么不说？” 伊兰说实话心虚了，她一开始从学长口中知道要两人用一个观察点，压根没把这个当回事，分享学习设施走哪都挺正常。不是还有宿舍吗，这只不过是个观察点，虽然是个需要长住的观察点。选地的时候她只顾着找心仪的地块，完全没考虑过邻居这回事，后来端木和她一起进屋的时候，她是有点小尴尬，但人家风光霁月的样子，她那别扭劲摆出来就显得自个心思龌龊了。 更何况几天住下来，人家是真君子，他们有限的几句对话就是礼节性问候，再不然就是说句路上小心，其他的话题完完全全是关于种植计划和湖泊管理的学术探讨。生活上各管各的，营养剂你一层我一层地分开，人也是你一间我一间地分开住。她从餐厅下班回来，端木早就进屋了，就只是早上起床后门对门打个招呼，两人衣服都穿得齐整，洗漱间都在自己房内，根本没有尴尬事。换个角度看，她就是住进了一幢带着学习功能的小型宿舍楼，只不过楼里就容纳两个学生而已。 霍斯北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完全没放心上。努力地压抑了自己的怒气，缓了缓语气说道：“伊兰，我知道这没什么，可是你要站在我的角度来看，如果我们的位置对换，我和一个女同学这样住，你会难受吗？” 伊兰还真低头考虑了一下，开始她肯定膈应的，但是如果换成端木和她相处的样子，她侧头想了想，她应该能接受，特别是这个女同学和她一样有悲苦的身世，需要自己操持生活，又有一副懒惰的性子，暂时有了一个就不会去搭理别人。 她抬头，望着霍斯北满面无奈隐忍的表情，缓缓摇了个头。 霍斯北勃然大怒，“好，好，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伊兰垂下头，她能怎么办？种植专业她必须读下去，换邻居根本做不到，即使做得到，端木也没招惹她，她和他住几天就满天下说要换人，要端木怎么面对别人疑神疑鬼的目光。这种事你别想解释，越解释人家越呵呵，她又要怎么面对端木的目光？人不是这样做的。别说一个霍斯北，就是一百个霍斯北来说，她都不会改主意。她以后还是要自己生活的，霍斯北能替她活吗？昨天晚上她那样崩溃，他能替他哭吗？ 她不敢再想下去，再这样想，她又要觉得生活毫无希望了。静默了一下，她说道：“霍斯北，如果你不能忍受，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吧，我不能按你的要求做。”说完，她就拉开车门下去了。 伊兰其实希望霍斯北能走下来，即使他抱怨一大通后不甘心地说这事算了，她也是能理解的，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就那样一脸责怪地盯着她呢，她都能主动揽错，好好道歉。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她也愧疚，姿态上一定放得低低的，任说任骂。伊兰一直等在车门边，结果霍斯北始终没下来，三五分钟过去，车内外都是静悄悄的，然后车子猛地升空，迅速开走了，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她傻愣愣地站着，脑子里可笑地想，这就结束了，还没怎么开始呢。边想边走回去，结束了也好，小孩子玩一场过家家的游戏，如今做正经事去了，她大一些，早就学会不计较了，这个时间点刚刚好，大家都不怎么累。 上楼后她先去照镜子，不是先头说好的吗，有事和自己说说话，这才多长时间，她就来找自己说话了。镜子中的人表情消沉，肿眼皮还没能消下去，一副尊容赶巧正合了失恋的模样。伊兰狠狠地抹了把脸，暗骂一声，多大的人了，泪腺还没发育好，好容易为自己哭一场，累了自己还能让别人得意，这狗血淋的。然后上床，蒙头就睡。 042 捉刀的好人 隔天上完课，回到观察点，端木欲言又止地看着伊兰，他的感觉真是敏锐，伊兰在课间休息时一直半低着头沉默地看学习资料，他就能察觉伊兰情绪低落。伊兰对端木的迟疑故作不见，她知道端木要说什么，下午本是他们约好去巡察湖泊的时间。不过她现在没心情搭理任何人，简单给他交代一声，今天不去湖泊了，改明天，然后自己巡地去了。在外头，她吐出一口气，点开了通讯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沉着脸和端木去上课、下课，接着一起看湖泊，全程都沉着脸，她努力过，但强颜欢笑都困难。她知道可怜的端木受气了，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冲着他正在不自觉地拆散一对鸳鸯，这对鸳鸯中的一只还是她，她觉得他受点低气压是应该的。晚上临睡前，她手贱，仍旧点开了通讯器，还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第三天，她恢复了良知，摆出正常表情对待端木，不过看得出来，端木不敢和她说话了，通常都是先小心翼翼看她一眼，觉得没什么，再端出一副肃穆正经的样子和她快速说完，他以前说话对人很友好，总是眼含几分温润的笑意，如今面对她，就像在面对老师一样尊重。她没空研究端木的心理变化，一门心思地挂念着餐厅，其实是餐厅的停车场。她去得很早，在那里等了十分钟，下班回去时又磨磨蹭蹭了二十分钟，害得一些晚训的机甲队员以为什么女鬼在飘荡，特地多看了她几眼。有个人认出是她，大概人家以前见过她，热心地上来问她是不是车坏了，要不要搭个顺风车。她支支吾吾把人撵走了，还大着胆子又晃荡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生。 第四天，她对端木进一步友好了，开始对端木笑了，把端木惊悚得差点拿不稳营养剂。她暗地里撇撇嘴，你担了这个名总要多少应个实，虽然可怜的你一点都不知情。今天她没啥耐性了，课间休息时间就不管不顾地点开通讯器，啥也没有，然后十几分钟里刷了好几遍。端木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忍不住偷眼打量她，大概觉得她这几日行为诡异，一天一个样。她就冲他笑，笑到他抽着嘴角转过头去，然后低头再刷，还是什么都没有。 第五天，她的种植计划还没着落，可是今天就要交了。她是黑夜中睁开眼，然后慢慢才想到的。急得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洗漱，一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天亮上课就要提交计划。她悄悄地在学习室里煎熬了又煎熬，越急越是啥想法都没有，脑子是空白的，她除了分几次巡过地，种啥东西完全没想过，怎么做计划？后来想起邻居端木是个学霸，她犹豫了又犹豫，大着胆子敲了端木的门，如今被人说心思龌龊她也认了，她半夜敲门的行为委实更龌龊。 端木倒是很快就开门了，他没开灯，可她仍然能辨认出他穿的是睡衣，脚板还是光着的。端木语调很急，问她什么事，恐怕以为她半夜遭了啥横祸。她心一横，就对端木说了实话，她没法完成种植计划，她寻求他的帮助。 端木没说话，砰一声关了门，想来他是个有起床气的人，不过他教养好，那一声并不如何震耳欲聋，只比寻常音量高上一点点。端木真是个好人，以后她会向全联盟宣扬他的好心，只要别人肯听。她以为上帝的窗也对她关上的时候，看见了端木房门底缝中透出来的一丝光，睡觉开什么灯，肯定是起床了，她大气也不敢喘地守在端木的门边。他的动作还挺快，三五分钟后居然衣裳齐整地出来了，她那时候觉得世界都亮堂了，也有了心思想别的。别的心思就是揣测端木在军训期间，应该从属于那支紧急训练警报时因个人卫生达标而被特别嘉奖的小队，他动作绝对干练。 端木的效率可真高，只说了三句话就拯救了她，第一句是：“做了多少？”，语气不甚客气，没有以前那样彬彬有礼，但伊兰已经非常满足了，一个凌晨四点起床给她代写作业的好人，其一切瑕疵都可以忽略。她懦懦坦白：“什么都没做。”端木居然没有大叫，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他的第二句说：“把你地块的资料给我。”她诚实地回答：“只有一点点。”他还是很淡定，上了星网兀自捣鼓，伊兰全程不敢出声，终于等到端木开口，他说了让她获得新生的第三句话，就只有一个字：“给。” 她充满感激地望着他，有了勇气说出另一个事实：“我还没有做水生植物的计划”。端木是多好的人啊，他竟然轻描淡写地说：“我做了。” 她能想到的唯一实实在在的感谢就是把自己从餐厅拿的营养剂取了一支，双手恭恭敬敬地送到端木面前做早餐。可端木没有接受，他好到了做好事不求回报的程度，虽然他不求回报别有原因，他说：“那个已经摆了七天了。”多么细致的观察力啊，这几天她觉得自己哪怕不是失恋也是失意，应该没胃口吃东西，营养剂应景般地吃一半留一半，大多都剩着呢。 不过她必须让端木感受到她万分诚恳的谢意，于是小心地解释了一句：“我自己做的，保质期有半个月。”端木是个有原则的人，还是摆摆手没接受，只说道：“你自己吃，我再去眯一会。”她几乎是点头哈腰地将端木目送进了房间，自己蹑手蹑脚下了楼坐在沙发上，等端木醒来一起去上课，期间赶紧把端木写的东西看熟，即使里面有好几处让她惊艳赞叹，她也没敢发出一丝响动，生恐影响楼上的端木休息。 那天，种植计划顺利上交，只是她一天之内的情绪波动太大，直到平平安安睡下几分钟后才想起点开通讯器，还是什么都没有。她已经习惯了，翻个身睡得又香甜又安稳。 第六天，新一轮周末到了，端木又要出去，跟她说晚上可能不回来。他用的是可能两个字，没说一定，他觉得她有些害怕一个人在家，不敢把话说死了。她挺感激他的，明明有事要出去，还拿这种话来安她的心。她对他说她也要回宿舍，晚上肯定不回来。端木这才放心说：“我也不回来。”多好的人啊。 她一路开回去，虽然没有注意外面的风景，但总觉得会不会在某个角落有一辆线条很流畅的车等着，结果什么也没有。她把悬浮车停在车库，特地在五层车库都兜了一遍寻找一个好的停车位，都没有发现好车位旁停着一辆线条很流畅的车。她在宿舍呆了一天，即使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如果有个人要进来她也不怕难为情的，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临睡前她已经失去了查看通讯器的坏习惯了，她没点开，她到了第七天的早上起床的时候点开的，还是什么也没有。 第七天，端木还是不回观察点，但是她要回去了。她把家政机器人拉出来清扫了一遍，这个步骤其实做反了，她应该在昨天进屋时就做的，而不是在临走出门时做。不过有什么关系，有些事做过了就行，效果不重要，主要是免得以后想起来因为没做过而后悔。她已经尽力打扫过了，屋子就这样空空荡荡美也美不起来，实在是有心无力了。出门前，她点开通讯器，很平静地把霍斯北的联络号黑了。在地下第五层找到自己的座驾时，她觉得真亲切，外形很稳重很憨厚，她就只有一个念头：等姐以后有钱了，把所有流畅的线条都整成梵高大爷喜欢的那种。 第八天，端木回来了，他们一起上课下课，下午开始下地干活，准备把地扒拉成裸地，让上面的野草去光光，腾给他们以后的小苗。她已经不会患得患失地查看通讯器，上面让人无端纠结这么多天的名字再也不会跳出来碍她的眼了。 接下来的日子伊兰过得按部就班。 端木给她捉刀的那个种植计划被老师同意了，老师还赞许地看了她几眼，勉励了好几句，可能觉得以伊兰这个学号排名做到这地步是用了心思的。老师嘛，基本都差不多，对优等生主要看成绩，对普通生首先看态度，态度认真了可成绩死活提不高，那就不怪你，怪给你基因的人。 在老师眼里，伊兰就属于普通生，肯努力，但成绩总在中段，这个种植计划改变了老师对伊兰的看法，这孩子长得端正，心思也端正，愿意上进也有能力上进。他还记得这孩子交计划时一脸惶恐加忐忑的样子，看来对自己没自信，这种孩子必须得多夸，还得当面夸全班夸才能提升自信，所以他真的这样做了。伊兰听着脸红，她头埋得低低的，这孩子谦虚不张扬，惹得老师又夸了几句。 回去的路上她没敢看端木，到了观察点，走到端木面前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 “我给你做计划时用到的参考资料，你看一下，免得穿帮。”端木上星网给她划拉过来很多资料，伊兰感激涕零地说道：“谢谢。” “以后不明白的早点问，别等到最后一刻，会吓死人。”自打她请端木代写作业后，端木对她说话就不像刚开始同住那两天态度温和礼仪周全，现在他对她言语间随意多了，果然坏事要一起做，关系才能快速拉近。他交代得很周到，神情也平和，可见没有被真正吓到，多淡定的一个人啊，还可以随便问，对人真热忱，她等于多了台学习机。 “哎。”伊兰现在对端木是诚惶诚恐地尊敬，学霸确实是用来仰望的。 实验田的进度到了犁地阶段，当然不可能让伊兰亲身上阵，她用的是种植机器人加犁地机。犁完地，还要晒几天，都忠实地照着端木的种植计划来。原先山里的树和湖里的鱼都可以保留，但要自己摸清情况，免得以后和自己种养的混起来。湖里的鱼她不担心，有端木呢。这山里的树得自己统计，所以每天下午趁着晒地的空档，她带着机器人上山，端木也是如此。因为有端木近距离比着，她有压力，所以一点儿也不敢懈怠，每日除了上班上课外，其他时间都全身心地扑在实验田上，有的没的一概不想，进度倒和端木差不多。 她的日子又恢复到了前四年的状态，学习充实，工作踏实，周末休息哪儿都不去，老实呆在观察点，闷了就出去巡田，一天天很平淡，但是绝不会浪费时间。到餐厅上晚班也不会在停车场左顾右盼，工作时间也不用分心接视讯，总而言之，她恢复常态了。 043 特种机甲研究馆的舞伴 这天下课了，伊兰和端木两人准备回去，被老师叫住了。她第一眼就往端木那里瞧，可能种植计划的事泄露了，心中立即决定，到时候一力兜着，决不让端木难做。 事情却不是这样的，她白担心一场。渔业养殖专业的学生要去学农业机甲，以便深海捕捞。老师就决定将种植专业的唯二的两个拥有湖泊的学生送去搭个顺风车，一起把农业机甲学了。时间不长，差不多三周就成，先来堂理论课，再上机操作，能使着机甲下河摸鱼就行。 伊兰唯唯诺诺地听着，到后来只听到机甲机甲的回声，完全没听清老师说的话。老师走后，她抬眼望向端木。端木如今和她相处多了，看这表情就知道她又有问题了。 “没听清楚？” “嗯。” “不用多清楚，明天跟着去上课就成。” “在哪里上课？”伊兰只关心这个问题。 “特种机甲研究馆。”只要不在机甲设计系就成。 半夜，伊兰睡不着，爬起来上了星网，把学校的特种机甲研究馆扒拉出来，仔仔细细阅读其介绍。原来机甲发展到如今这地步，除了作为武器对付外敌的军事机甲一枝独秀之外，还有了其他的一些小众化的应用领域。特种机甲的主要目的还是利用机甲的坚硬外壳保护人类在比较恶劣的环境中从事生产经营活动。 其实说穿了和军事机甲一样，对付外星生物上阵杀敌，不能使唤机器人吧，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情况机器人哪能胜任？光想想就不靠谱，还得人自己上，但无法直接用人类血肉之躯体，就给人披上一层机甲弄个保护层，归根结底，所有机甲的训练都是要保证人披上机甲后动作的流畅性。 在非军事的人类其他活动场所，也存在着很多复杂多变的恶劣环境，如海洋、地下熔岩、深山矿脉等，让机器人覆上机甲的材料后当然也可以抵御恶劣的环境，但机器人的程序永远无法代替人脑，机器人无法及时完美地处理各种突发状况，而人类自己却可以，所以就有了人类穿上一套机甲后到恶劣环境中活动的想法。这种想法就催生了特种机甲的发展。 特种机甲倒是不挑人，它们不需要激烈对抗，只要安安静静工作就行，因此剧烈快速的体位变化带来的机甲不适症对操作者的影响要小很多，只要不是特别体弱的人都够得上操纵门槛，象伊兰这样的d级体能也可以上特种机甲，但是操纵特种机甲还是要经过特定动作训练和失重训练。这类机甲不像军事机甲需要练什么上蹲下跳回马旋风踢等格斗术，大部分是惯常走路，加上特种机甲工作时必要的职业习惯动作，再有就是一般速度的飞跃俯冲，机甲也是要赶路的，对不？那就需要一些失重训练，这种训练的其中一种方式就是伊兰试过的离心舱训练。 特种机甲的发展并不像军事机甲那样轰轰烈烈。 一个原因是需求量少，只能用于特殊行业，产品的市场基础不广，哪像军队中，哪个星球没有驻军部队，哪个驻军部队没有机甲编队？一个机甲编队人人一台，所以不管机甲研究所还是机甲制造商都爱奔着军事机甲去。 另外一个原因是会操纵机甲的人只要自身资质过得去，都不大情愿上特种机甲。机甲启蒙时的失重训练给人的体验是非常不愉快的，伊兰都用上生不如死这样严重的形容词了，起初练几回就吐几回，这种现象放在大多数人身上非常普遍，需要个人有股坚强的意志挺过去。试想一个人只要体能过得去，经过了那样的训练后，他会愿意选威风凛凛的军事机甲还是不尴不尬的特种机甲。都受过这样的苦了，当然奔着发展前景更有利的军事机甲去了。所以一旦熬过了失重训练，能达到军事机甲最低体能要求的人就不太情愿选特种机甲。到最后，操纵特种机甲的人就变成了退役的机甲战士。也有体能等级一般的人选择特种机甲，限于体能天赋，他们经过再苦的训练也只能适应机甲常规作业，却无法适应机甲战斗，那么只能在特种机甲上屈就了，这部分人通常在特殊行业内工作，比方深海养殖业，就需要农业机甲潜入深海区观察鱼群生长发育状况和捕捞。 一大早，农业系的渔业养殖专业共有三十八人，加上不得不打酱油的伊兰和端木两人，凑足四十人，一行人集结后乘校车赶往特种机甲研究馆上课。理论课只上一个上午，然后三个上午的入门级失重训练，最后两周的实务上机操作，包括地面行走、潜水、水中漫步、飞跃俯冲等农业机甲的特定动作训练。 理论课没啥问题，上得很顺利，来回路上也平安，没遇上什么人，伊兰那颗没来由惴惴不安的心也落定了。她对后面的失重训练有点害怕，毕竟以前心理阴影太重。但也有安心，她那次好歹还熬过来了，应该这次特种机甲的入门级训练她可以应付过去吧。 她担心的是端木，不知道端木的体能等级，要是好点的话还容易习惯，要是不幸和她一样的话，第一次的感觉就太可怕了，要不要预先提醒他一下呢？可那个训练即使有心理准备，没经历过的人永远想象不出有多可怕。她看着端木一如既往淡定的样子，忍下了话语，端木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做任何事都非常靠谱，还是不说吧，再说她也不知道入门级的失重训练是不是离心舱呢，不去随便吓人了。 可她就是只乌鸦嘴，不幸被她猜中了，这次入门级的失重训练指的就是离心舱。考虑到他们大部分人的体能一般，第一次离心舱训练设定了最低转速档，时间为两分钟，比伊兰的第一次训练要求还低。尽管如此，伊兰仍然亲眼看到了第一个学生出来的时候奔进盥洗室吐得一塌糊涂。其他人脸色突变，开始担心忧虑，只有伊兰很赞这个学生，多好的身体素质啊，第一次居然能自己跑进去吐，可不像她第一次直接趴舱底了，最后还让陆医师扶着去盥洗室吐的。 特种机甲研究馆一共给他们开放了两个离心舱训练室，学生分成两队，她和端木两个一人一队，都排在各自队伍的最后一位。她跟着自己的队伍在监控室排队等候的时候，看着一个个学生出来后几乎没有不吐的，勾起了她心中的惨痛回忆，也非常担心另外一个训练室里的端木。 终于轮到她了，她给自己壮壮胆，眼睛一闭就进去了。五分钟的训练她都熬过来了，没道理两分钟的过不去。这次训练果然比以前的恶心感觉要小很多，她自己走出来，没去盥洗室，本来想去漱个口，想到这么多人在里面吐，就没法去了。施施然回到队伍中，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监控室坐着的教官倒是对她赞许地点了头。 上午一共要进行两次离心舱训练，中间允许休息一个小时，让大家缓解一下。 两队学生全部完成第一次训练后，教官简单交代了几句后让他们自行去休整。路上，她看端木脸色苍白，只是担心又同情地瞧着，没敢搭话，她是有经验的，不舒服的时候真不想交谈。他们一行人几乎都脸色青白，沉默寡言。 休息室里头已经坐着一堆人，伊兰到门口时下意识朝里望了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霍斯北。他估计也没有想到，目光很愕然，顿了一下，把头转开去了。伊兰一时发懵，僵着脸跟着队伍找了个空位坐下，那感觉却特别糟糕，霍斯北那一眼那一转头让她很刺心，比起以前他讥讽她假笑时还难受，原来她最终还是这么不受人待见。 “你没事吧。”端木在旁边问道，气息有点弱，不似平日里表情闲适。 “我还好，你呢？”她看向端木，控制着不让自己往霍斯北那个方向瞧去。 “不是很好。”端木轻笑了下，说道：“看不出你还挺厉害的。” “你也不错，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伊兰很真诚地说道。 两人时不时聊一句，伊兰忍不住抬眼，看到霍斯北神情正常地和同学在交谈，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温煦笑容，和他平日一贯的清冷样有些不同。伊兰暗地撇嘴，原来他还会接地气。再溜了一眼，他周围一圈人中包括好几个女生，小团体谈天说笑的气氛正浓，她顿时什么心情也没有了，垂着头，心不在焉地和端木说着话，端木大概不太舒服，讲了几句后就没开口，他们这群人刚经受了痛苦的训练，大家没什么精神，个个都很蔫搭搭。 那群人就轻松多了，欢声笑语地，话题一个接一个，和伊兰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隐隐地听过去，像是在提什么聚会，餐厅之类的，有个女生的声音特别清脆大方：“我缺个舞伴呢。”一伙人嘈嘈杂杂的，有人在笑：“霍斯北呢，他也没有舞伴，正好。”霍斯北立即答应了：“好，到时候我接你。” 在伊兰听来，他接话时中间都没有打个顿，说得好听点就是不假思索，说得难听点就是迫不及待。她静静地坐着，没啥表情，心道今天她又被狗血淋了一身。过片刻，她抬头幽幽地看向霍斯北，直勾勾盯了几秒。霍斯北他正在和人说话，似是感应到她的视线，微微偏头，目光和她对撞，表情一滞，随即转过头去。 伊兰垂下眼睑，满意了，她把那盆狗血洒回去了，让霍斯北在高兴的时候添点堵。他这样的情节真也罢，假也罢，现在她只管当真，好不容易她走回正轨，决不能让别人搅得心绪不宁，她自己的日子总要照过。 她把通讯器点开，读起了端木给她的资料，这次种植计划给了她深刻的教训，人家端木在短短的时间里捣鼓出一篇让老师称道的计划，平时积攒的功力有多深厚？而她遇事就只能敲人家的门求助，以后莫斯星的大农庄有些什么问题，她也找人求助不成？伊兰深觉自己不足的地方太多，得抓紧时间学习。 这样一寻思，心就静下来了。等端木提醒她再去训练时，她发现那群人已经走了，究竟什么时候走的，她没有注意到，这样真好。 后面的两天离心舱训练她没有碰到过霍斯北。端木的情况倒是越来越好，最后一天失重训练出来他居然还能有说有笑。伊兰对上他真是倍感压力，这人为什么学霸得全方位无死角呢。 农业机甲的课程训练进行了一周，星期六早上端木按老惯例又走了，到星期一直接回来上课。伊兰不需要去餐厅，回宿舍也没什么事，实验田正在培地，也还不忙，她索性就呆在观察点潜心向学，饿了就吃营养剂，读资料累了就开着悬浮车到湖泊上空兜一圈，一天过得很充实。 044 农业机甲学习中的路遇 星期天她原本也打算这样做，但收到了一封陌生的邮件。看时间是前两天就发出的，只是伊兰现在不太查收信息，没有及时发现。邮件来自图朵星区伦理道德局，询问她是否愿意继承亲生父亲的部分遗产，如果愿意，就由伦理道德局向法庭申请强制遗产分割，如果不愿意，就要签署自愿放弃协议。而无论哪种情况，伊兰必须在两周内亲自或者委派律师去一趟伦理道德局。行程开支由伦理道德局垫付，无论伊兰是否继承遗产，最后此部分费用都从遗产中扣除，不需伊兰操心。伦理道德局请伊兰尽快安排行程，他们好给伊兰预定航班住宿。 伊兰久久不语。她关掉了通讯器，又去爬了山，毕竟胆子小，黄昏前就回来了，吃了营养剂后就洗漱睡觉。半夜里却醒了，自从那个种植计划事件后，她半夜里经常会醒，然后眨巴眨巴眼睛，在黑暗中等待，慢慢地又会睡着。她自己为此找过原因，大概是吓怕了吧，她以前从来没有过到期交不出作业的经历，所以短时间内有了心理障碍，总睡不踏实。 这次醒了之后，一时很难再睡着，她就爬起来上了星网，一查，真有伦理道德局，在行政星图朵主星上，也管这档子事。呆呆地坐了半晌，发回去一封邮件，询问对方星期六星期日是否办公。然后关了通讯器，在黑暗中等了很久才睡着。 隔天又是和同学们一起去特种机甲研究馆。他们要开始上机操作了。第一次上机挺简单的，先熟悉一下操作按钮，然后学走路。操作按钮没几个，比伊兰在瑞恩机甲上看到的要少很多，熟悉了就抬腿摆手开步走。一人一台机甲，这个比起失重训练轻松多了，而且很有意思。 大家基本上第一次接触机甲，心情都非常雀跃期待。走路时很闹了一些笑话，有扑通摔地上的，也有同手同脚走的。端木真真是个学霸，一会儿就走得很好了。伊兰开始时动作比较僵硬生疏，可毕竟也在瑞恩的机甲上看了不少机甲动作，虽然那时她自己完全是干看着，但因此对机甲多了一丝亲切熟悉，少了那层敬畏感，知道这东西经摔，就她这种程度完全可以随便折腾，所以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按照教官说的几个步骤放开了手脚随便按按钮，完全不涩涩缩缩，渐渐地动作流畅了起来。 等机甲会走了之后，她越来越有兴趣，她也能操作机甲了，这在以前是完全不敢想的事情。想想等她学会了后开着机甲下河捞鱼的情景，会多让人不可思议。有了这门技术，她以后的农庄里还可以搭点水产品，多美好的前景啊。于是用了心，兴奋点也来了，按着农业机甲的动作指导教程一项项摸索，还会挥手、转身、双手叉腰、单脚跳了，一个早上在机甲上玩得不亦乐乎。 下来后，她还自个高兴着，惹得端木频频侧目。渔业养殖专业的同学和她同读了四年书，本来都认识的，上一周还一起接受机甲训练，无形中相处亲密了不少，有些男生就凑过来对伊兰大加赞扬。伊兰的表现让他们刮目相看，还有些自叹弗如，谁也没想到看上去那样明丽端秀的女孩子居然在离心舱训练时那么平静，他们可都是狂吐。今天伊兰把机甲弄得手舞足蹈，明显玩得很嗨，他们可还在战战兢兢走路呢。 伊兰人缘一直不错，对谁都很随和，挺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就有些男生开始嘻嘻哈哈地叫起了“女王”。伊兰自己很不好意思，她可不是天赋好，她先前算开过小灶的。 回来后，下午就把田里的事归整归整，有什么疑问照样先问端木。端木最近都夸她学习态度端正了。她当时心里头还腹诽，她一直都很端正的，种植计划不能如期完成是这几年里唯一的一个意外，不过她现在的确更认真了。 也是常住观察点的缘故，天天被眼前这山这水这田瞅着，不认真负责点都感觉对不起它们，餐厅的工作又是一贯做熟的，除了路上累点也没有什么好费心。旁的也没什么事，点心师考证还远着呢，急也急不来，这都是平时手艺经验的积累，也不用特别怎么样。所以她现在算是心无旁骛，满腔精力都扑在实验田上了。 伦理道德局的回信很快来了，说周末两天都可以接待伊兰，请她速速定下行程。从图朵卫一到图朵主星的航班特别多，一天都好几批，航程也短，十个小时就到了。伊兰默默算了下时间，最终决定星期五餐厅下班后直接走，坐深夜航班，在航空舰上睡一觉就到了，星期六办完事再坐深夜航班回来，这样周日上午她就能到校，还可以休息一下，不会影响下个星期的农业机甲训练。 这个星期的上机训练安排了三天地面行走和两天空中飞行。地面行走只算正常走路的话，并不难，到最后所有人都会了。如果说要走得有姿态有花样有变化，比如说踢腿弯腰下蹲跑几步什么的，那么个人水平就参差不齐了，表现在速度、动作连贯性、领悟力上都有差异。不过也不打紧，对他们要求本来也不高，只求对机甲熟悉，基本动作能会就可以了，走不快、只会用一种步态走路都没关系，只要能走就行，又不是去逃命，走那么快还加个华丽的s弯也没啥大用。 地面行走没问题了，开始空中飞行。同样地，要求也不高，能按按钮将机甲弄上天，慢慢地飞几圈，再缓缓降落就行。这次不在特种机甲训练馆了，把同学们拉到了z区的草原训练场。伊兰看着可亲切了，她基本天天打那经过，不过也挺无语，空中飞行训练的两天里，她早上搭校车和同学一起来一起回，晚上自己开悬浮车来回上班，想想可真累。 空中飞行训练时有些同学开始出现失重不适症，但因为速度不快，症状不算严重，就是胸闷呕心、面色青白而已，只有一个娇小的女生有点犯呕的样子，但也没真吐出来。伊兰完全没事，自打经过瑞恩在城市巷道比赛场玩命飞行的调教，她就淡定得多，这个速度她好得很。当时她对机甲会飞还感到不可思议，现在她也能悠哉悠哉地开着机甲飞了，虽然速度不快。 伊兰又象行走训练时一样，别人还处于失重不适的难受状态时，她开始探索新花样了。教官都说了，这是学习机甲，安全上不用担心，即使操作不当一头扎下来也摔不死你，最多把机甲磕破了，那也不用你赔。 她非常放心大胆地练，来一个四十五度倾斜，另一侧再来一个，把机甲弄得像一只蝴蝶在扑闪翅膀，一开始看得大家悬心，后来动作流畅了，就觉得这样飞挺调皮可爱的。第一天的飞行训练结束前，她又自创了一种飞法，将机甲螺旋式往上飞，圈子兜得很大，速度也慢，生理上完全没有不适感，然后慢慢将圈子缩小，拐弯弧度变小后，还是没有严重晕眩感，然后再加速，一直到自己隐隐有呕心的感觉时才将速度弧度固定下来。 大家飞得各式各样，有四平八稳老老实实的，有跌跌撞撞惊险四出的，伊兰就在一群机甲中螺旋上冲，还没挤占多少空间。她在机甲中抬头望天，眼前空阔辽远，顿时有一种“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般的豪情，然后独个儿傻笑，视野中看到同学们的机甲，在草原上空就像一群大蜻蜓在可笑地玩闹，心情也无端地放松起来。 下了机甲，大伙都挺兴奋，说说笑笑地走向训练场边上的校车。迎面走过来一群人，穿着机甲训练服，伊兰没去仔细看，只和旁边两个女生说着话，其中一个女生今天状态不好，如今脸色还很差，伊兰和另一个女生正轻声安慰着她。 “伊兰。”有人叫她，声音很熟悉。 她下意识转头望去，看见阿熙顶着一头卷毛在那憨厚地笑，阳光下笑容特别灿烂，他身边并肩还有一人，脸色沉静。伊兰的心噗通乱了节奏，她定定神，只盯着阿熙，冲他绽开了笑容，打招呼道：“阿熙，好久不见。”她没去搭理阿熙旁边站着的那个人。 “好巧啊，伊兰，你来干什么？”阿熙停下来和她说话，他身旁的人也陪着站定。 “我来学农业机甲。”伊兰照实回答，两个女同学看见她碰上了熟人，和伊兰点个头就先往前去了。 “农业机甲我也开过一回，很简单的。”阿熙很开心遇到伊兰。 “是啊。”伊兰心里还是高兴碰上阿熙，他送过她美丽的矿石呢，但这时她只想快走开。 “对了，上次给你的那些石头，你串成项链了吗？”阿熙开始话唠了。 “还没有，不过就这样看也很漂亮，谢谢你。”伊兰感谢完就想找借口离开了。 “女王，女王殿下，快走啦。”渔业养殖专业那个最爱开玩笑的男生把头探出校车大声喊过来。 伊兰扬声回答：“马上就来。” 阿熙一下笑出来，打趣道：“他们叫你女王？” “开玩笑的。”伊兰不好意思地说道，“阿熙，再见。”说完就朝车子走去，自始至终她没和那人正面对视过。 回去的路上，本来还算可以的心情蒙上了阴翳，她默默听着大家说笑，心里特别憋闷，哪怕明知不应该再去介怀，仍免不了丝丝涩意。她能感到霍斯北在她和阿熙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她，但他全程沉默，连个招呼都没有。 星期五的飞行训练要求上升和俯冲，教官开着机甲先来了一段演示，他登上机甲后迅速拉升，空中飞了一段后又急速俯冲，然后再重复，远远看上去机甲就像打飞漂的小石头一样。农业机甲很多用在深海作业，这动作就适合出水入水。教官让大家在不难受的基础上尽量加速，如果难受的话慢一点缓一点也可以。 草原上划出很多跑道，一条条很宽敞，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还一条隔着一条，每人占一条跑道练上升俯冲。伊兰先用慢速，把动作连熟了，身体没什么不适，再一点点加速，一直到自己恶心的时候才把速度定下来，然后按这个速度重复练习。这种训练对心脏的负荷考验要大些，结束的时候伊兰有点不舒服，她应该将速度降低些的，没看旁边跑道的女生一直慢悠悠地画着抛物线吗。其实农业机甲出水入水也用不着很急，鱼群要是跑了还可以在水里追的嘛，伊兰觉得自己好高骛远了。 校车启动回去的时候迎面又来了一辆校车，伊兰没关心也没乱看，她在调整呼吸，得让自己休息好了，回去还有一大堆事情呢。 晚上九点，她从餐厅下班，上了悬浮车后直奔航空港。 045 伦理道德局 再次来到图朵主星的航空港，已是星期六的上午十点了。航空港大厅里人群涌动，熙熙攘攘，和初来时感觉不一样。伊兰找到航空港外那家悬浮车租赁馆，在门口略微停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几个月前霍斯北拉着她深夜租车看夜景，不过只片刻，她就甩头压下那丝黯然，推门进去租了一辆车，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办正事要紧。 下午一点，伊兰准时来到伦理道德局，接待她的是一位很严肃的中年人，旁边陪着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自称是法律顾问。 一行三人来到办公室坐下。中年人主管开口说道：“佟伊兰女士，很高兴你能来这里，有关你亲生父亲……” “对不起，我已经放弃对亲生父母的知情权。”伊兰不等主管说完，就打断他。 中年人主管顿了一下，盯着伊兰看了几秒，点点头继续说道：“好的，我理解，关于他的遗产……” “对不起，我放弃继承权。”伊兰又开口打断他。 中年人微微蹙眉，很认真地对伊兰说道：“女士，我认为你应该在确定放弃或继承前了解一下有关遗产的情况，然后再慎重考虑。毕竟这是你先天应有的权利。我这里有专门的法律顾问会和你详细解释，供你咨询。这也是我们伦理道德局对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谢谢您的建议。但是我并不关心遗产情况，我已经慎重考虑过，我决定放弃继承权。”伊兰很清晰冷静地说道。 中年人看了一眼旁边的法律顾问，似乎微微叹了口气，试图说服道：“女士，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你决意放弃继承权，就必须要签署自愿放弃协议，协议一旦签字，日后若有反悔，你也不能通过法律途径追回你的损失了。” “我愿意签署自愿放弃协议，现在。”伊兰很坚定地说道。 中年人和法律顾问对视了一眼，对伊兰点点头：“好的，女士，我已经充分了解你的意愿，请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开始。” 伊兰仔细地读了协议内容，其实很简单，上面有她的公民信息，然后说明放弃对亲生父亲遗产的继承权，因为她特意表明放弃知情权，所以父亲的名字情况一概没有在协议上出现。伊兰觉得没有问题后，又特意问了一句：“除了遗产继承权，我们是否还有其他的权利义务关系需要理清？”得到法律顾问明确的否定回答，她才认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伦理道德局的主管和法律顾问也作为见证人各自签下了印章。 事情很快办完，伊兰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停了一下，又折回身来，对中年人说道：“请问，我现在可以签署另一份自愿放弃协议吗？我放弃对我……生理学母亲的财产继承权。” 中年人闻言惊愕片刻，然后说道：“女士，你应该慎重考虑。” “现在可以吗？我不想第二次来这里。”伊兰问道。 “原则上可以，但是我强烈建议你再考虑一下，女士，你还有足够的时间。”中年人露出了一丝不忍的神情。 “我已经考虑清楚，请再给我一份自愿放弃协议，谢谢。”伊兰坚持道。 中年人叹口气，朝法律顾问轻轻点头。 伊兰还是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一遍，两份协议内容相容，只是把父亲改成了母亲，在签字前伊兰谨慎地问法律顾问：“在我……生理学母亲存世期间，联盟法律有无规定我应该对她负有什么义务责任？比如赡养之类的？” 法律顾问看她一眼，摇摇头答道：“女士，请你放心，你对你亲生母亲没有任何责任义务。” “谢谢，我明白了。”伊兰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中年人和法律顾问又都盖了章，协议正式生效。 等事情办完，伊兰开着悬浮车回到航空港，把车还了之后，才下午五点，当时怕办事时间长，她要求订深夜航班回去，现在时间尚早，可她哪儿都不想去，就在大厅里坐着等。 周围声音鼎沸，而她却孤寂无比。她就一个人坐在那，等着时间慢慢流淌。渐渐地，人少了，声音轻了，她抬头静静看向她和霍斯北曾经坐过的那个角落，空荡荡的。后来就有人坐了其中一个，那人频频看着时间，然后站起来快步离开，根本没有看那个座位一眼，他不知道那个座位上曾经经历过的情景，他不知道那里曾经是她心头温暖回忆的起点。伊兰鼻子一酸，想到今天签的那两份文件，再看着那座位，只觉诸般虚幻，眼眶些微潮热，她低下头，双手蒙脸，闭上了眼睛，手心中就沾染上两点濡湿。 此刻她极端颓丧，埋在掌心中的脸似哭还笑。放弃真不是太难，大家都能轻易做到。这世间有一个人，给了她身体发肤血脉，却从头至尾放弃和她的渊源，原先她以为他有多难，却原来还有遗产可继承。或许难在别处，可是她既没有兴趣探究，他也没有意图告知，这一生再没有机会认识，连陌路都已走到尽头。他做绝，她也不赖，离开孤儿院时，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断然拒绝知情权，如今她干脆利落地放弃继承权，舍弃最后一缕血脉羁绊和先天权利，他们这一对至亲之人真正做到尘缘斩尽两无挂碍。 当伊兰意识到她沉痛的是这件事本身折射出的人间辛酸世情无奈，而不是那个人的离世，心里就越发难过，原该亲密的人与人之间竟然可以无缘至此，淡漠至此，她连这一刻的短暂伤心都掺杂别思。 “孩子，需要帮忙吗？”一个老人拍拍她的肩膀。 她抬起头，老人的眼神善良温和，充满关切，她牵起嘴角笑了笑，轻声说道：“谢谢，我只是……有点困。” 老人望着她片刻，和蔼地说道：“没事就好，保重。” “嗯，保重。”伊兰喃喃地说道，望着远去的老人背影，揉了一下脸，因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的关心，她被拉出了感伤的氛围。甚至怕郁郁寡欢的样子再次引起旁人注意，倒也不敢低头捂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了，不然那样子落在人眼里不是啜泣就是忧伤，太打眼了。她默默地坐着，思维放空，心里逐渐好受了不少，今天这一趟糟心事给她的情绪冲击慢慢地平复下来。 登舰前，伊兰往那个角落再次望了一眼，周围行人脚步匆匆，她平静地收回了视线，这里的座位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坐，哪一个座位不是日日有新故事更替发生？很多事过了就是过了，当时经历过温馨过已是大幸，不能计较太多。 走下航空舰，图朵卫一的航空港里人少了许多，毕竟开学季已过，此时来来往往的大部分是游客模样，人人脸上轻松愉悦，似乎唯有她一脸倦色。她走出大厅，顿时眯了眯眼，外面阳光灿烂，正是一片好时光，不自觉地就吁出一口气，怎么着都算办完一件事了。 伊兰在半道上临时改变主意，折回宿舍。上周没有回去，这周趁着还有点空闲需要回去打扫。宿舍内果然有一股灰尘气，伊兰勉强撑着精神让家政机器人清扫一番后，自己也洗漱了一下。从星期五到现在都一路奔波，在两个星球之间打了个来回，根本没机会打理自己，身上粘腻得很。她看着镜中的脸困顿不已，神色暗淡。在航空舰上休息得很差，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却没睡着。此时眼睛又酸又涩，喉咙也干痒，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舒服的。 伊兰真想在宿舍睡一觉再回观察点，但洗澡之后一时还没睡意，二来她也怕真睡着了，这一觉怕短不了，万一睡过头，今天就只能留在宿舍中，明日就要起很早才能赶得及上课，她又不像端木那样性子淡定行事稳妥，总觉得太赶容易出纰漏，所以她想趁现在还能坚持的时候赶紧回去。 开到后半段路，困意就上涌了，她强撑着才没有睡着，时刻警醒着自己，开车一定不能睡觉，如果在车上睡着了，不安全不提，就怕到了观察点还睡在车上，今天端木不回来，没人叫醒她的话，她可不得一晚上睡车里？明天机甲训练课还怎么上？ 总算看到观察点的小楼了，伊兰揉揉眼睛，有了点精神。楼前停了一辆车，她不由疑惑，难道端木提早回来了？等车子靠近停过去时，她看清楚了，是霍斯北那辆线条流畅的车。许久不见，也早歇了那点暗暗的期盼，她乍一眼很意外，然后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木然地坐了会儿。 隔着车窗，她能看见霍斯北下车疾步向她走来，整个人明朗干净，和周遭清雅的山光水色很搭调，不像她，从里到外，从心情到外表，都透着一股灰败。 伊兰机械地推开车门跨了出去。 霍斯北和她面对面站着，目光沉默地逡巡在她脸上，半晌唤道：“伊兰。”他的声音轻缓，随着这两个字吐出，他的眉宇舒展开来，嘴角也牵出一抹柔和的弧度，“你回来了。” 伊兰不知他要干什么，没有回答，静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霍斯北朝她靠近了一步，她下意识倒退一步拉开距离，身体都快抵着车子了。霍斯北的眼神微黯，低声又道：“伊兰。” 伊兰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宿舍休息，这样一出一出的，实在让人累得很，她耐着性子等他开口说正经事。过了一阵，霍斯北似乎还没想好如何措辞，伊兰无奈开口催道：“有事直说吧。”声音有点干涩。 “你……很累？”霍斯北蹙起了眉，视线在她全身打转。 伊兰偏头避开，淡淡地说道：“如果不是很紧要，下次再说吧，我要进去了。”说完，她就绕开他往前走。 霍斯北伸手把她拉住，伊兰低下头，她现在真的没有精神听他说什么，她的脑袋完全没有办法转动，从星期五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睡过觉。 霍斯北苦笑一声，低声说道：“伊兰，你比我狠心。” 046 杀过来逮人 伊兰抬起头来，疲倦的神色中带着迷茫，谁比谁狠心？霍斯北微叹一声，一把将伊兰拢过来，俯首贴着她的耳旁道：“我一直等你来找我，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在意我，可是我等不住了，只好自己来找你。”语调里透着十足的恼意和些微的怅然。 伊兰沉默地听着，心中在想她啥时候得上幻听的毛病了，这两天累得过分，当着人家的面做起白日梦来了，他不是对她早就视而不见了吗？ “伊兰？”霍斯北见伊兰迟钝木楞，不由松开她查看，神情担忧。 伊兰回过神来，涩声说道：“霍斯北，等我睡醒再说好吗？” 霍斯北蹙眉端详着她，见她脸色憔悴，把心中的疑惑按捺下去，轻嗯一声，拉着她走向小楼。 “你坐吧，我上楼休息一下。”伊兰将霍斯北领进客厅后说道，她不怕霍斯北走掉，想走的人拉不住，强求没用。 霍斯北有话想问她，可看到她困倦的样子又不忍心问，点点头，放她上楼了。 伊兰给自己闹钟设了三小时，沉吟一下又改成两小时，现在是正午时分，两小时足够他想清楚要不要走掉，别一时心血来潮串错了门。锁上自己的房门后，她睁着眼睛等了一会，就睡过去了。 被闹铃弄醒后，她全身还松懒困乏，在床上小赖了一会，不过她很快就想起了楼下的霍斯北，起床急速地冲了个澡，然后闭了闭眼，打开房门下楼。楼下静悄悄的，她心里越来越苦涩，但只一个楼梯转角过后，她就看到了霍斯北。他端坐在沙发上，闻听脚步声抬头，脸上浮起了笑容，起身迎向她。伊兰无意识地咬着嘴唇，有丝微疼。她朝他走过去，站到他面前，犹豫着说道：“刚刚的话我没听清。” 霍斯北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拉大，上前抱住她，贴着她的鬓发轻声说道：“我一直等你来找我，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在意我，可是我等不住了，只好自己来找你。” 伊兰的脸贴在霍斯北的胸前，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觉得室内特别安宁。她的嘴角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她只是想让他说明来意，他却实诚地把之前的话一字不改地重复了一遍，可是……很悦耳。 “伊兰，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霍斯北低叹着问道。 “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去找你。”伊兰这话说得极拗口。 霍斯北却听明白了，噎住了，只觉得他这段日子患得患失心情烦躁纯粹自作自受，伊兰没体会到他的等待，而且还朝另一个方向想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找你。”伊兰继续呐呐说道。 霍斯北拉开她，又气恼又无奈地盯着她，片刻后才泄气说道：“先把我的联络号加好。”他确定他是在自作自受，伊兰的确不知道他的住址，她又是那种别人不戳一下自己不会主动的消极惫懒性子，他就该在她把他黑号后直接杀过来逮她，白白等那么久。 伊兰低下头，不吭气地把他的号码恢复了。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黑掉我的联络号，听到了吗？你已经是第二次了。”霍斯北极严肃地看她。 “嗯。”伊兰低头答应。 “走吧。”霍斯北拉着伊兰的手往外走。 伊兰不肯走，问道：“去哪里？我才刚回来。” 霍斯北停住脚步，蹙眉问道：“你这两天去哪里了？” “你怎么知道是两天？”伊兰抬头问道，心里泛开一丝窃喜。 霍斯北瞪着她说道：“昨天我也来过，还去过你宿舍那边。你都不在，你去哪里了？” 伊兰没说话。 霍斯北忍了忍，拉着伊兰的手仍旧往外走：“车上再说。” 伊兰停在车旁，不肯上车。霍斯北只好说道：“你不是说不知道怎样找我吗？我带你去我的宿舍，还有我平时常去的几处地方。你要记住了。” 伊兰抿了抿嘴唇，她不想去，吵架了他走掉，然后让她可怜兮兮候在他的地盘等，她做不出来。再说了，看到这辆车，想起那句“我来接你。”就越发膈应了。 霍斯北看着她的表现，急了：“我的地方你从来想不到要去，你到底……”他说不下去了。 伊兰低声问道：“阿熙住在你一起吗？” “他的石头已经全给你了，”霍斯北有点气急，旋即一想，竟笑开了，柔声说道，“你怕他知道？” 伊兰没吭声，这只是个借口，不过她确实也没准备好跟着霍斯北在他相熟的同学队友面前招摇。 霍斯北看她一副坚决不肯走的样子，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不去，你信不信我明天让餐厅的所有机甲队员都知道，还有那个端木。”说到端木时他语调都变了。 “又关端木什么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伊兰皱起了眉头。 霍斯北紧抿着嘴唇，放缓声音酸酸地说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让他知道。”看伊兰又要分辩，忙拦住她道，“不提他了，你去不去？”他没忘记上次就因为端木，他们才冷战这么久。 “我不去，万一你有舞会什么的，去忙吧。”伊兰这话说得甚酸，她也顾不得风度，径直扭过头去，心里其实是真难过的，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就有舞伴了。 霍斯北愣了一下，然后笑容就一点点扩大了，他拉过伊兰抱在怀里，很愉悦地说道：“你在意？你真的在意？” 伊兰很生气，一把推开他，这种行为特别不好，你拿一个人当问路石去试探另一个人，既幼稚又无情，伤了两个人。 霍斯北又拉过伊兰，轻声解释道：“那天战队训练，我过去比较晚，请了其他同学去接的。”不过人家姑娘大方，说声没事就自己开车过去了。 伊兰低着头，他那是真去了，心里瞬间打翻了五味瓶，她晦涩地说道：“你回去吧，路上比较远，明天大家都要上课。”这时候才下午，天光大好，她这话明显是推诿之词。 霍斯北忍着笑，继续解释道：“那个舞会是我们机甲设计系每年都有的活动，是阶段演示项目，每个人都要参加，用的是自己做的机甲模型，主要为了比较模型的功能参数。逐个展示比较花时间，所以一对对展示，我们就称为舞伴。”他盯了伊兰一眼，补充道，“两架模型同时上场的话需要稍微注意双方表演动作的协调性，大家一般都拼车过去，可以在路上商量一下，适当调整自己模型的套路顺序。” 伊兰心塞得不行，机甲设计系装什么艺术素养，明明白白起个名叫机甲模型展示会怎么就不行？她白纠结了这么久，还不如一场真舞会呢，霍斯北就有把柄在她手里，现在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好半晌，她才郁闷地开口问道：“那你们不是没商量成？”说这话时，她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纯粹就是接话，而且因为不好意思，隐约还透着几分真实的关切，毕竟是演示，细节上有点瑕疵总归不美。 却不想霍斯北一声轻笑：“后来在会场，趁着没上场之前商量过的。” 霍斯北笑得揶揄，她能听出来，一下就觉得自己问得不妥当，而且听了他的话后越发郁闷，心道你一本正经解释什么呀，我又不要知道你们怎么有商有量了。她不自觉地微恼道：“在特种机甲研究馆，我那时候看你，你躲什么？”她那一眼当时以为是给霍斯北添堵，原来堵的是她自个，平白暴露出她那股子酸意。霍斯北如果神情大方自然点，说不定她也能磊落些。 说起这个，霍斯北也噎得慌，他哪是躲？他是看不下去。“你那时坐在端木身边，又说又笑，看我就很冷淡。”他尽量平和地陈述，话声中仍然带出了一二分责怪。 “哪里又说又笑？端木那时很难受，根本没说几句，咦，你怎么知道那是端木，你没见过他啊。” 霍斯北一把捂住了伊兰的嘴巴，无奈地说道：“别说了，我们说别的。”他只要一提端木，伊兰总是维护，而且说得比他还多。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担心了。他决定了，以后要无视端木，这样伊兰才不会过多关注。 “现在可以上车了吗？”他转开话题，拖着伊兰上车。 伊兰其实不想去，转念一想，他们这样应该是和好了，如果她一直不关心他的情况，也许真让他介怀，半推半就上车了。临走还不放心地叮嘱他：“你远远地给我指一指就行，我最近挺忙的，不一定真能去找你。”得先打好预防针，她真是不能去，他住的地方肯定有很多机甲队员。大家约摸都认得，太不好意思了。 霍斯北听出她话中的推脱之意，只轻哼一声，看她一眼。片刻后，又问道：“你这两天去哪里了？” 伊兰非常无奈地看着他，他想知道的事情永远要追问不休。“我去图朵主星了。” 霍斯北猛然转头盯着她，然后把车调了个向，很生气地说道：“不去了，你回去睡觉。” 伊兰一下心里暖暖的，急忙说道：“我没事，航空舰上睡过的，刚刚又睡过，再睡的话晚上反而睡不着了。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宿舍呢。” 霍斯北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你这里太远，待会儿送你回来就很晚，你今天要早睡，我下次带你去我那边。” 伊兰想想有道理，本来她也没多想要到他的宿舍，碰上熟人就尴尬了。但她也不想带他回观察点小楼，客厅太小，只一张沙发，仪器室倒是大，但总不能让他和种植机器人呆一块，就想到了一个地方，说道：“我带你去看我们的湖。” 霍斯北闷闷地说道：“有什么好看？我已经看到了。”他昨天来找伊兰，顺势就把周遭大概巡视了一番。而且她用了“我们”，不用想也知道指的是谁，令他听着逆耳。 伊兰还是扭着他去了一个地方，是湖岸边一块空地，正好有一块很平坦的巨石，可以做凳子。两人坐下，伊兰指着湖对岸说：“我和端木一人一半，他的在对面。”霍斯北看着特别宽阔的湖面，才觉得满意些。不过他马上就听到伊兰的下一句，“端木人很好，湖泊都由他管，我听他的做就行了。”他转头盯视着伊兰，没接话。 伊兰还很高兴地说道：“我这些天在学农业机甲，以后可以下河摸鱼。” 霍斯北想象着伊兰和端木两人在河底摸鱼的情景，想不下去了，闷声说道：“农业机甲学不会也没关系，以后我帮你。” “饿吗？”霍斯北不想继续谈端木，转个话题问道，“你中午回来就睡了，之前有没有吃过？” “吃过了。” “航空舰上的免费赠品？”霍斯北皱着眉头问道。 伊兰迟疑地看向他，试探地问道：“丢脸吗？” 霍斯北揪着她的脸颊，不满地说道：“想什么呢，那个太差，吃不饱的，我车里有营养剂，我去拿。” 伊兰拖住他，连忙说道：“我真的不饿。” 霍斯北才作罢。隔一会儿，拧着眉问道：“去图朵主星有急事？要这么赶。” 伊兰摇摇头，反正他知道她的身世，告诉他也无妨，就说道：“我去签署一份文件，自愿放弃我……亲生父亲的遗产继承权。他，过世了。” 霍斯北讶异，旋即默不作声地伸手环抱住了伊兰，良久才低低地说道：“伊兰，对不起，我没有陪你一起去。” 只这一句，伊兰就觉得够了。有个人想在她孤零凄惶的时候陪伴她，只这一番心意，伊兰就觉得未来的日子并不独独是清寂的。她将头靠在霍斯北肩上，两人静静看着风景。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可以是人世间很亲密的两个人，却这样生死不想见，甚至连名字都不得知。”伊兰注视着湖面低声说道，其实这时她感慨多于感伤，对自己能撞上这种人间悲催事很有些迷茫不解。 霍斯北却是心中抽疼，他默默地将伊兰的左手执起来，贴着他的右手掌心，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交叉着握住，无言地凝望伊兰。 伊兰定定地和他对视片刻，忽地展颜一笑：“我没事。”声音非常柔和。 这天霍斯北呆到很晚很晚才回去。路太远，伊兰早早催他走，明天都有课呢。但霍斯北想等端木回来，顺便跟他聊聊，让端木清楚明白他和伊兰的特殊关系，后来听到端木今晚不回来，又急上了，他怎么放心伊兰一个人住在荒山野岭，磨磨蹭蹭依依不舍地走了，在小楼上空盘旋了好几圈，心中发苦，这两年的日子让他怎么过？ 047 兄弟们给个捧场 星期一的机甲训练课上，伊兰一直处于一种诡异的亢奋状态。其实昨天她没休息好，霍斯北走得很晚，她又隔了好久才睡着，总体休息时间是不够的，但也补回来大半，今天只是微微的疲倦。人看起来还是精神的，就像运动员，吃睡都不能太饱，否则就乏力了。比正常量少一点点，身体就自己吊着精神，做事有火头，伊兰就处于这种状态。她想到水中机甲训练就觉得有趣兴奋，想到霍斯北又不自禁心情松快。 端木都看了她好几眼，以前还不相熟前，两人也上课照面，他印象中伊兰是那种很会做人的人，笑意温婉，言语有礼，和人的距离刚刚好，不远不近，系里有啥事情同学们会想到通知她，私下里小团体聚会却不会巴巴骚扰她。自从两人同住一个观察点后，他就觉得他看走眼了，这人有点神神叨叨的，没完成作业居然能干出半夜把人叫起请捉刀的骇人举动，老师面前又特别乖巧，私底下脸色却阴阴晴晴的，最要命的还是个潜伏的怪力女，离心舱训练她居然没吐，上周的机甲拉升俯冲训练时他特地注意过，速度快得比谁都猛，就这身体素质她还装娇弱，除草培地时一副手足无措相骗他主动自愿出了大力。今天不知又怎么了，感觉刚捡了好东西，一个人在那偷着乐。 伊兰可不知道端木在腹诽她，她今天要开着机甲入水了。这个星期的水中训练项目安排了水中漫步、水中悬定、水中游泳和水中飞冲。今天是水中漫步，和地面行走动作差不多，就只是要多体会并适应在水中的压滞感。伊兰身体在机甲里头完全没有感到水压，但机甲行走的动作做出来就没有地面动作流畅，总是涩涩梗梗的。这就是还没有体会到水压对机甲的作用。看看同学们也是，一个个走得跟僵木头跳尸似的。大家想着不是有水压吗，那动作得有力点才能抗压，抬腿太软就来踢腿，水中伸手象拂袖般无力，那就挥出去，这种思路下所有人都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的，还一卡一顿。 伊兰怎么走都不如意，后来灵感一现，太极拳不就是想象着抱个球在空气中滚吗，那动作做起来叫一个行云流水，那是顺势而为。在水中不也要顺势吗。她就没在动作的力度上多加码，而是调整其柔度，怎么调？控制动作节奏，拉长每个动作的按钮时间和间隔时间，慢慢地手部动作缓下来，机甲的水中漫步动作却自然起来了。她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了，这可是她自己想出来的，瞧她在某些方面也是厉害的不是。 她总算体会出来了，为什么瑞恩的手部动作时快时慢，优雅得想翻花一样，可机甲在外面看起来腾挪闪跃，一直迅捷如电？动作规则步骤都是一样的，可每人做出来给别人的感觉不一样，有些明显僵硬生涩，有些就自然随意？那是因为每人手操的节奏快慢有差异。为什么机甲队员一直要训练，训练的不仅是足以匹配机甲高速运动的体能，还要是如何支配机甲动作的感觉。你得替机甲想到，这就是感觉，就象五禽戏一样需要细细体味；想到了你还得替机甲做到，这就得调整自己的手部动作，使得你的感觉和机甲的动作一体化，就像人剑合一一样。 伊兰心中的武侠豪情瞬间爆发，她上辈子是经过经典武侠小说的熏陶的，那些美如诗的名字，那些美如诗的剑法，在那个拼命写作业考试的青葱时代，谁读了心里不冒丁点玄幻的泡泡呢？她盯着自己的手指，还挺细长灵巧的，这次手部的先天条件不错，只要能摸索出自己的手法，她也能是个机甲高手。她有种一朝通透的醍醐灌顶感觉，敢情同一首乐曲由不同的人演奏出来感觉不一样就是这道理，那就是对乐曲的理解和个人指法的差异啊。回头得向霍斯北显摆显摆，她对机甲的领悟可不差。 霍斯北恢复了和伊兰每晚的视讯沟通，而且吃一堑长一智，聊天内容不再局限于你现在做什么我现在做什么这种覆盖时段太窄的活动内容汇报，他将增进相互了解的范围扩大到一整日的学习和生活动态。当晚霍斯北问她今天农业机甲学到哪了，她果然竹筒倒豆子一样呱呱说开了：“……我一开始不会走，总是不自然，后来就一直练。”伊兰故意卖了个关子，突出她的不容易，为后头她的领悟力做铺垫。 谁知，霍斯北轻笑一声，真就安慰上了：“没事的，这个很简单，你把手部动作调慢一些就可以。” 伊兰噎住了，这个很简单吗？她想了那么久，感觉自己的发现就是惊人创举，正想和霍斯北分享共勉，万一他平时就是老实巴交苦练却缺乏灵感呢，她也好提点一番不是，有时候外行的视角往往比内行更开阔更有创意，结果人家轻描淡写就说出来了，完全没把问题当问题。 “还有别的不会吗？”霍斯北对伊兰抱着歉意，她前两周学农业机甲时两人还没和好，他就错过了指导她的机会，不知道她有没有跟得上进度，他总是忘不了伊兰跟着他们去蒙特星比赛赶鸭子上架的凄惨样，觉得伊兰应当是有些怕机甲的。现在和好了，就特别尽心尽力。 “没有了，今天只学这个。”伊兰说得垂头丧气，看在霍斯北的眼里就是她今天没学会，有些心疼的时候还纳闷上了，她同学怎么就叫她女王了呢，她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没有女王风范，然后就开着玩笑问上了。 伊兰觉得霍斯北的思路转换还挺快，看来这些问题真挺幼稚，在他眼里不值一提，遂意兴阑珊地回答：“可能离心舱我没吐吧，他们都吐了。”霍斯北点点头，这个说得过去，接着想到当时她还有力气和端木说话，指不定在安慰别人，就忍忍没应答。 隔天是水中悬定，农业机甲还要观察数据呢，老跑来跑去惊动鱼群怎么办，得会杵着当柱子。这个不是说把开关吧嗒闭上了就行，洋流运动还不得把机甲顺势拉走。机甲操作者要在里头按着几个按钮，力图保持机甲外部受力均衡，这样机甲可以固定在某处。难的是外部的力不是总一个样的，波浪还时大时小呢，得随时跟着外力的变化调整，其实要比水中漫步难上一些。特别是调整的过程中按钮切换，有时就使得机甲身形微动，动一点免不了的，幅度当然是越小越好。所以伊兰给自己总结的就是两个字“轻”和“快”。指法要轻，间隔要快。 现在她看机甲的眼光变了，不是说把规定的按钮动作死记硬背一板一眼地操作就可以了，她总是在努力琢磨手操的节奏和韵律，目的就是为了让机甲的外部动作表现得更人性化。 后两天的游泳、飞冲都是如此，她边学边思考，不停摸索着手法，教官每次收队时都对她和颜悦色，每逢这时她总是低头装谦虚，其实心里早就咧开了嘴，虽然比不上霍斯北，她也是个有悟性的。再说和霍斯北比什么，人家专门吃这口饭。当然也尽量不要和端木比，端木学得也挺好，只是她想想她以前开过小灶就挺挫败，他们两个不在同一起跑线上，但达到的程度都差不多。 最后一天的连贯动作相当于训练成果检验。教官把以前学过的东西都串起来，让他们开着机甲在地面走一段路，然后飞上天，盘旋几圈后俯冲入水，在水中游一段，悬定一段时间后再漫步，最后飞冲出水，拉升后俯冲停到固定位置。 训练分上下半场，上半场自己把这套动作练一遍，略休息后逐个考核。这次训练拉到z区的一个综合地形训练场，有陆地有湖泊，这种训练场z区有好几个，机甲队员来训练的最多。这天星期五也不例外，他们周围几个场地都有人在训练，看得出来那些人比特种机甲学员的花样好看多了。 同学们一边做着最后的练习，一边偷眼瞧着别人羡慕，人家可是正规机甲，多有型，哪像他们的农业机甲，憨头憨脑的象条胖头鱼，什么动作做起来都透着一股傻劲。被他们羡慕仰慕的这些人呢，刚好遇上星期五综合症，时不时地停下休息的大有人在，然后就注意到了这群操纵着农业机甲的傻土冒。大家都是练机甲的，谁认不出那是农业机甲，只一眼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农业机甲新手训练，鉴定完毕。他们就当个乐子瞧，这些人的动作勾起了他们初学机甲时的可笑回忆。 伊兰没注意到隔壁有人瞧热闹，她正抓紧时间练习呢，待会儿要是考核不通过，她脸上过不去。这两天霍斯北就没句好话，天天念叨着学不会不要紧，以后他给她抓鱼去，敢情断定了她能力差。她也不开腔，今天就拿成绩说话。 伊兰练了一会觉得没啥问题了，大家闹哄哄的，虽然地方够大，但架不住每个人各做各的，我要俯冲入水时他正要出水，我想水中漫步时他恰好挡前头悬定呢，使不开手。她索性按着她以前考试的小诀窍，临考不做练习，免得给自己过多压力，就停下来了，爬下机甲透个气。机甲当然靠训练场边缘停着，她正看同学们练习看得起劲，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叫过来：“美女，好久不见。” 一回头，瑞恩朝她挤眉弄眼眯眯笑，她也笑起来：“瑞恩，你好。”确实好久不见了，自打开学就没见过。 “美女，你也能上机甲了，没把你教官气坏吧？”瑞恩张嘴就没好话。 伊兰最近心情好，气量大，知道他就这样德性，没跟他计较，正正经经地说道：“我在学农业机甲。” “怎么不练了？晕了吐了还是哭了？看着不像啊。”瑞恩的话能气死人。 “我练好了，待会儿等考核。”伊兰老实回答。 “哟，又拽上了。”瑞恩嘻嘻一笑，回头朝旁边几位看热闹的同伴说道：“兄弟们，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徒弟，真徒弟，完全是我拉拔起来的，第一次体验上的就是我的机甲。等会她考核，兄弟们给个捧场。”他同伴们就嘻嘻哈哈地吹口哨。 伊兰尴尬得不行，就她这水平，瑞恩还嚷嚷地满天下注目。她气恨地瞪瑞恩一眼，正待走开，瑞恩又叫住她：“美女，争气点，别下师傅我面子，你就给我这种程度的乐子就行了。”他一指伊兰的训练场那边，有台机甲本来要俯冲入水的，结果不知道手里错按了什么，在水面上居然停住了，那么快的冲势啪地停下，就像一个人猛地一屁股坐地上一样，让别人都替他的尊臀揪心，还溅起满天水雾，原来在湖泊周围打转的机甲纷纷下意识逃避，其实你逃什么，机甲又不怕水淋，这就是机甲新手的通病，结果乱哄哄成一锅粥。 瑞恩一边狂笑，一边作势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美女，就这程度就好，超过了我实在扛不住，争气啊。” 伊兰气得直接走开，不搭理他。 048 洗脖子等我掐 下半场考核开始，气氛就拘谨了。男生先来，最后是伊兰她们三个女生。笑话是闹过的，有个男生出水时先没飞上来，趴在水面上象船一样开了会儿，才飞上天的。别人都憋着笑，要是单独拎出来看，也挺好的，人家以为这是考核的其中一个动作，但前头看了那么多遍，就知道这男生出错了。伊兰没笑，在水面上开机甲她从来没练过，教官也没提过，这是多么有创意的行为呀，她的湖泊这么大，她完全可以这么开着去照管她的水生植物，还外加游湖，就是估计人在机甲里头的坐姿比较别扭。 学霸端木的表现一直是可圈可点的，整套动作下来让人看了真舒服，那胖头鱼一样的机甲也不冒傻劲了，散发着一股优雅从容意味。这就是风姿啊。端木跳下来的动作也潇洒，整个人还是云淡风轻的，不像有些没自信的同学下了机甲后畏畏缩缩地用眼神不时打探教官的脸色，他一路坦然行到教官面前，表情如常，遇到教官微笑赞赏的眼神，表情还是如常，并无一丝自得，这就是风度啊。 伊兰对端木是越来越敬仰，他这样的表现怎么就不去学机甲呢，要是他像瑞恩一样练习的话，绝对不比那气死人的红毛孔雀差。转念一想，人家据说是拥有私人星球的真土豪，拼死拼活地练机甲干什么，上战场吗？然后就想到了霍斯北，以后可怎么办？不过他是学机甲设计的，进研究院要妥当安全些，不会真进军队亲身上阵的。她的思维已经完全发散开，没注意到前面的女生已经上场了。 女生上场后，隔壁训练场的说笑声就大起来了，看得出那女生的压力蛮大，动作有点生硬，俯冲时颤巍巍的，感觉机甲在发抖。伊兰被别人的哄笑声拉回了心神，一看马上轮到她了，前面女生动作也快差不多了，就准备上机。最后一名女生目送着伊兰，眼中可怜兮兮，这位失重反应最大。伊兰宽慰地对人笑笑，她明白这害怕滋味，不过除了苦练来强迫自己适应，就没有别的办法。“我们都会过的。”她轻轻说道，安慰别人，顺便给自己打气。 伊兰的整套动作坐下来也挺流畅，特别是前面有一位比着，她的表现就显得突出了。如果说端木的胖头鱼机甲动作很优雅，那么伊兰的胖头鱼机甲就完完全全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憨厚劲，看起来就觉得肥肥美美优哉游哉的，挺自得其乐的样子，总体不错，当然这句话要说在瑞恩的捧场前头。 瑞恩说的是实在话，他和他的同伴们确实捧场了，在伊兰从水中飞冲出来拉升到一定高度，刚准备做最后的俯冲动作然后停落的时候，隔壁训练场的几台机甲齐齐上冲，和伊兰面对面，伊兰吓一跳，手一抖，就把转身的动作给忘了，直通通冲人家隔壁场地俯冲去了。 训练场之间没啥阻隔，本来就是巨大的一块场地划线分出几个区域，大家训练时都挺乖觉，预约的哪块就用哪块，从不串场给别人惹麻烦。伊兰前面没有任何障碍物，很顺利地冲人家场地俯冲过去，而且她是从边缘开始的，当然最后的落地点会是人家场地中心了。 只见她一路过去，所向披靡，瑞恩他们早就两边一散让开了，他们没想到伊兰会这样，当时就没有要伸手拉一把的念头，再说俯冲速度快，要拉难度也大。在场地里头正常训练的机甲队员都久经考验了，这种程度的偷袭行为要躲避是不成问题的，而且一看就是农业机甲新手，说实话破坏力也有限，大家嘻嘻哈哈地跳开，有好奇心重的还贴在伊兰旁边飞，看着像护航，实则是近距离看好戏。这机甲明显出错了，慌不着调的，估计要摔个狗啃泥，他们场地中心可不是平原，而是一个巨石阵，这摔进去，想想就牙酸。 伊兰是慌了，她可不是因为闯了人家地盘才慌张，她冲进去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考核通不过了，多可惜呀，都最后一步了，能不能求教官再给一次机会，胡思乱想的时候手就停了，按着什么就一直按着不放手，根本没想起要主动控制机甲的速度和高度。 然后醒过神来就看到自己奔一堆大石头去了，一眼就知道方向正正好，脑子里有一霎那是空白的，她要死了。这时候她把教官说的摔不死理论给扔脑后去了，满眼都是恐惧。一瞥眼看到她旁边还有几台机甲伴着她飞，咦，这么多人都一起死？这念头一起她就知道不靠谱，没听过机甲队员在训练场群体死亡的，接着脑袋就清醒了，要死也得先掐死瑞恩，免得他再祸害别人。 经过这么一吓一醒一仇恨，脑子就极灵活了，先做了一个拉升的动作，不行，角度太小，避不过了，就索性侧着机甲斜插进巨石阵，这阵里头巨石分布得不均匀，她险险地擦着一块石头飞过了，惊得鸡皮疙瘩都起了，然后瞅到空当比较大的一个地方，用扑棱翅膀的方式左突右突地挤了过去，绕着大石头就螺旋式升空，终于窜出了巨石阵，在上空茫然地盘旋了两圈。 她没找着自己的训练场，旁边一台机甲心思真通透，抬手给她指了一下，她远远望过去，是有一个湖泊。心怀着感激，再加上现在也不急了，反正这次考核黄了，她该谢谢人家的指路之恩，于是把机甲的后部并拢，凑成一个鱼尾，侧身甩尾，两手摆身边像个鱼鳍，也同时招摇了几下，整体造型就是一条小肥鱼在欢快地扭身抖尾巴。表达完自己的友好之意，她一提速，就朝自己的场地飞去，可气的是瑞恩几个还守在场地边缘。一边一队，象在列队欢送她一样。 她一落地，瑞恩几个也落地了。机甲的停靠地离教官挺远，她还没有走过去向教官求情，瑞恩的声音就传过来了，他人还在机甲里头，开了驾驶舱，探头出来大声对伊兰喊道：“美女……” 伊兰气不打一处来，瑞恩不搭这个腔，她气性好，隔段时间她自己就替瑞恩开脱了，也许他没想到她水平菜，本身是无心的。可是瑞恩千不该万不该在她气头上还试图笑话她，本来她心里还在为考核成绩着急，她一下气冲脑门，就大喊回去：“瑞恩，你这个死变态，迟早有一天我要掐死你，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她怕瑞恩听不见，特地扬起了声音，否则太不解气了。说完她就快步找教官去了。 伊兰不知道的是她快出名了。瑞恩是坐在机甲里头的，训练期间队频都开着呢，瑞恩毒舌归毒舌，机甲操作技术是实打实的一流，不然他也不能在周颀受伤期间带着伊兰这个拖后腿的还能参加比赛，他走哪都是队长，队长的联络频道对整个机甲战队开放。伊兰嫌不解气，特地放大了声音喊出来，有耳朵坐在机甲里头的都听到了。 那个给伊兰指方向的小伙是个热心肠又爱热闹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贴着伊兰看好戏了。他改不了自身骨子里的八卦本性，刷刷地就上了星网。但凡八卦的人都爱记录并分享八卦，他贴着伊兰还干了别的事，把自己机甲上的记录仪对准了伊兰，所以伊兰从俯冲进场被他发现开始的一系列机甲动作都被记录下来了。 本来这事还不到他去分享给别人的程度。到伊兰弄个鱼尾巴，很明显对他友好的时候，这事已经达到了勉强分享的程度，不过可能是小范围传播，主要体现他的助人为乐的精神，所以他一直跟着伊兰身后，对准了伊兰的机甲。 谁会想到只是一个普通的结尾部分，又能如此精彩呢？伊兰爬下了机甲，气急败坏地冲瑞恩喊的这句话多经典呐。放伊兰以前，也就电视剧听过几耳朵，人家威胁用的，但伊兰自己从来没讲过，没适当场合用。今天就特别适当，她脑子都不过，直接就冲口而出了，原本就是挺平常一句话，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但在这里，至少在图朵大学里，这句话没流行过，掐死人家还嫌人家脏，要人先洗脖子，这是多霸道多有范啊，死变态也概括得好，这必须得速速分享。 小伙动作很快，给了伊兰的背影一个特写，然后悄悄联络了和瑞恩一起列队的同伴，要他把记录仪上的那部分复制一份给他，当时他们就在训练场边缘，美女在她自家训练场的表现指不定被他同伴上的记录仪给拍到了。他本来不过抱着一试的想法，有前头部分当然好，编辑编辑就有始有终，比较完整有信服力。没有也没关系，有了这句话压轴其他就是锦上添花。结果给了他意外之喜，他的同伴本来就是奉瑞恩之命给伊兰捧场的，自然从一开始就面对着伊兰，记录仪当然也拍下了伊兰的考核动作，以及被他们惊吓到的场面。小伙两下里一编排，故事就完完整整地呈现了。 再说伊兰这边，一路走一路思考怎么求得教官的同情，等到了教官身边，她已经调整好了面部表情，从气愤填膺到可怜无助，她瞥一眼同学们，个个张大着嘴巴象看怪物一样看着伊兰，怎么能俯冲到别家去了呢。最后一个女生独自站在待考区，伊兰没结束，她就开始不了，眼神挺无奈的，还带点惶恐，伊兰平日的训练表现比她强，伊兰都这样了，那她呢。 “教官，对不起，我能再考一次吗？”伊兰特别可怜地求恳。 教官瞥她一眼，他可真好，大手一挥说道：“不用，你过了。” 伊兰高兴地语无伦次，可劲地说道：“谢谢，谢谢。”她喜滋滋地坐下，和端木搭话。端木问她刚才怎么回事，伊兰这时已经把瑞恩抛在脑后了，反正自己考核过了，狠话也说过了，就大度地不和他一般计较了。她也学教官的样子大手一挥，连道：“意外，意外。” 她不知道说这话的同时，那热心小伙已经把整个故事都编辑好了，还负责地配了几句旁白解说，比如介绍个故事发生背景什么的，还着重讲解了鱼尾造型，最后给伊兰的那句话配上了字幕。一切弄妥当，最后一个女生也学伊兰可怜兮兮的样子被教官放过，同学们集合，搭校车还没驶出z区的时候，伊兰的故事已经放上了图朵论坛。 049 图朵论坛的八卦帖 星期五中午大家边吃午餐边聊天边上星网，再混个下午就有两天休息时间，大家挺轻松自在的。有人在图朵论坛发现了热心小伙的帖子，一下喷笑了，自然呼朋唤友地来看，一顿饭的功夫就置了顶。热心小伙多有成就感啊，一直看着排楼数，就看到了一条评论：“这不是我们家女王吗？” 原来这是渔业养殖专业那个最爱开玩笑的男孩子。通常爱开玩笑的人比较亲近八卦论坛，他刚考核完，想放松下，边吸溜着营养剂边浏览论坛，就看到了这则帖子，第一眼就觉得怎么这么熟悉啊，第二眼就知道了这讲的是他们考核的事，他甚至没等看完就知道这台机甲是伊兰的，只有伊兰冲到了人家地盘上，当时可把大家惊得目瞪口呆，印象还新鲜深刻着呢。他太敬服伊兰了，居然能说出这么匪气的话，就与有荣焉地把伊兰在农业机甲学习时的变态表现大加赞扬了一番。不过他也算有同学爱的，硬是忍住没泄露伊兰的名字。 热心小伙一看到这个评论，当机立断给帖子换了名字，从“发生在综合训练场的一件趣事”这样的普通命题换成了“女王来袭”这样惊悚的大标题。 渔业养殖专业的男孩哪能独乐乐？他在种植专业也是有朋友的，当即给他朋友推荐了去，这朋友一看，哟，佟伊兰啊，这么厉害，平时可看不出来，也就在评论里感慨了几句，大致说这女孩我认识，对人挺亲善的，能让她说这话的人必定做了大不敬的事。就这句引发了无数的猜测，热心小伙一看情形不对，怕队长揍他，连忙把同伴叫来加评论，洗白瑞恩。 周颀也被拉来，就为搭档大大说好话，说瑞恩是第一个把女孩拉上机甲之路的人，半师半友，他没敢提机甲创意大赛，那就把伊兰替赛的事情给曝光了，他自己也得卷进去，他只隐晦地把伊兰吐过瑞恩一身，但瑞恩毫不计较的事情提了提，最后总结这是他们的相处方式，他们俩就爱这样嬉笑怒骂。 在周颀看来他说的是实情，一点也没有掺水，也说不上抹黑谁。他搭档瑞恩说话风趣，难得伊兰能和瑞恩你来我往在同一频段上。可种植专业的同学看了，觉得不对呀，佟伊兰没有和谁嬉笑怒骂过，她对人很有礼貌，星期五也没多大事，在种植圈里私聊一番，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同学们对伊兰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且明眼人都看出她是被突然冒出的隔壁训练场机甲吓坏了，你吓了人家，被人家骂两句没什么嘛，而且骂得这么有水平，听着让同专业的人就舒坦。他们农业系本来就是个冷门偏僻的系，人少住得还远，平日里冷冷清清地遗世独立，就这还要被人冤枉。于是就纷纷上去说话，什么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种地的人，最近被分在山凹凹里住着，没机会招谁惹谁；什么女孩子挺好的，天天种地，在学霸的熏陶下，日渐有种开启副学霸模式的趋势，老师都不吝赞扬过。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虽然一直没提伊兰的名字，但慢慢地所有人都知道这女孩是农业系种植专业的。农业系一贯冷门，如今有个话题，学长学弟学妹们纷纷加入吐槽农业系。其他系的人对农业系不太了解，也感兴趣地听着。种植专业的实践项目怎么回事，经过学长们兴致勃勃地现身说法后，很快大家就把观察点的事弄清楚了，这就更热闹了。和学霸朝夕相处，你种田来我耕地，和机甲队长有渊源，伊兰的那句“我想坐在你的机甲上看风景”也被扒出来了。这都是孽缘啊，够大家无事时腻想一番打发时间。 到下午伊兰结束了田间工作，准备去餐厅上班的时候，图朵论坛上已经在开始八卦女王的选择了。这里头几个疑似当事人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瑞恩被大家拉着忙训练，其实大家怕他发火，用训练来阻止他上星网，只要挨过今天，周末大家各自散去，瑞恩就找不着他们发火，过了两天帖子就会沉寂，瑞恩怕是永远不会知道。端木学霸从不爱去图朵论坛，种植专业的同学们关注力主要在伊兰，只是说伊兰被学霸感化了，没觉得这里有学霸什么事，也就没特地提醒端木去瞧一眼。伊兰当然也不上图朵论坛，她可忙着呢。 她一路还挺高兴，这三周的农业机甲训练她通过了，这可是凭她自己的能力通过的，她也算能操作机甲了，农业机甲不也是机甲吗，想想上个假期里随队参加机甲创意大赛时的那些狼狈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如今她也进步了，以后她的大农庄里有个湖泊她也不愁了。 自从星期天和霍斯北和好后，这个星期他们虽然天天视讯，到底没有见上面，连在机甲训练场偶遇都没有，不知道今天他有没有空到餐厅来，她心想，明天他要是提出要她去他那边，她就勉为其难地去了吧。 她心里盘算着事情，来到了餐厅。推门进去是大厅，很多人挺脸熟的，这几年在餐厅上班，日日进进出出，大家即使没有正式讲过话，也基本认得。更何况她还和三十个优秀机甲队员一起去过蒙特星，有点交情。有些参加机甲创意大赛的队员看过帖子后就知道是伊兰，这时候恰巧在大厅遇到，个个脸色古怪地看着伊兰，别伊兰真和瑞恩队长有点什么不得不说的事情，瑞恩这人大家都知道脾性，能让人吐一身还不追究，这事听上去就不简单，当时训练的时候大家看着没什么，论坛上这么一扒拉就觉得可能真有什么。 伊兰是个敏感的人，她察觉一些人看她的目光有古怪，也挺不自在的，心里嘀咕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她还记得霍斯北说她如果不去他那边，那他要宣扬得全餐厅都知道，他该不是已经开始宣扬了吧。 现在餐厅又开始忙起来了，一年一度的四校机甲友谊赛又要备赛，这次去缇拉大学，时间定在三月之后，各战队都加大了训练强度，营养剂的需求量也大了。伊兰一进厨房就忙碌开，没过多久霍斯北的视讯就过来，伊兰皱皱眉，这个点不是他们固定通话的时间，他知道她头一个小时要忙些，通常在八点以后才会和她通话。不过还是心情很好，接起来就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霍斯北仔仔细细地看她，马上就明白了她肯定不知道帖子的事，于是也没提，只温言道：“伊兰，我要进重力模拟场训练了，九点之前不会结束，你今天回宿舍还是观察点？” “我回观察点吧。”伊兰说道。 “那你路上小心，我明天早上来找你。” “不要了，你不是说带我去你那边吗，你给我地址，我过去找你好了。” “这个星期算了，你刚考完，还是多休息吧。”霍斯北无奈说道，这时候他不能带伊兰去他那，那里出出进进都是机甲队员，他不想让伊兰被别人指指点点。 “啊？好吧。”伊兰顺水推舟，她本来也没多想去，不过是顾及霍斯北的感受而已。 “路上小心，我进去了。”霍斯北不放心地又叮咛一遍。 伊兰心情一直很好，其实两人每天一通视讯，基本也就是问问彼此的情况，每天内容都差不多，但伊兰就是心情舒畅。 八点多，她忙得差不多的时候，又有视讯过来。一看是丽塔，她最近机甲训练应该也挺忙的，怎么有空过来聊天？接起来就听丽塔噼里啪啦地说道：“伊兰，你太厉害了，你的机甲水平不错啊，对瑞恩就得这样。伊兰，你和你那学霸住哪里呀，想想好浪漫呀。”伊兰听得满头雾水，隐约觉得丽塔说的应该是今天上午机甲考核的事，她就更纳闷了，莫非当时丽塔也在，可是没看到人，她就糊里糊涂地问道：“丽塔，你说的什么呀？” 丽塔在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大叫道：“伊兰，你还不知道？人家都叫你女王了，你今天上午机甲考核的事上了图朵论坛，你快去看看吧。” 伊兰上了图朵论坛，一看，气得快吐血。除了她的名字没有泄露外，其他的都不是秘密了。连她的长相都是，虽然正面因为距离远的关系不是很清楚，但背影给了个大特写。把无辜的端木也拖下水了，她都不知道怎样面对端木。她的性格属于谨小慎微型的，特别不喜欢暴露自己的信息，可是现在全图朵大学都在八卦她，还猜疑她左右逢源。 强自按捺住怒火，她把厨房的收尾工作做好，也不做点心了，点上瑞恩的联络号就发视讯请求。瑞恩倒是很快就接起来了，开口就来一句：“美女，想道歉啦？没有用，我气量很小的。”还嬉皮笑脸的。 伊兰气得直发颤，恶狠狠地说道：“一个小时，我给你一个小时，把帖子删了，公开道歉，否则后果自负。”说完就挂断了视讯。 隔不多久，瑞恩拨过来：“美女，你要公开道歉？心意我领了，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怕不够吧，总要让人穿身好衣裳，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让大家欣赏我的魅力。” 这时，伊兰反而平静下来了，她盯着瑞恩说道：“瑞恩，我曾经很感激你对我的指导，哪怕你骂我骂得很难堪。今天的事我也只当你开玩笑，即使我被你们吓得要死，我也不怪你们，只怪自己没能力。可是你发帖子，让全大学的人来八卦我的*，就太过分了。我说的是真的，一个小时之后我要是再看到那个帖子，我……虽然没有办法，但必然奉陪到底。” 说完，就要切断视讯，瑞恩皱着眉头叫住她：“伊兰，什么帖子？” “你还装，你自己上图朵论坛。”伊兰气得朝他大喊，挂断视讯后难压怒火，鼻腔里重重地喷着粗气。 她气愤地坐在厨房里，过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可能还真错怪了瑞恩，他不至于这么无聊吧，把她和他的对话记录下来，让全图朵大学来欣赏他自己被人骂的场面，还把他自己也八卦了去。上面瑞恩的脸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机甲标志却很明显，而且她说的话中明明白白喊了他的名字，底下的评论可是把瑞恩扒得很清楚，历年得过什么奖都罗列上了。他应该不会自恋到利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宣传出去吧。 伊兰转念一想，那也必定是瑞恩队里的人干的好事，她的同学们可没这个本事将她俯冲到人家场地上的经过都拍下来。瑞恩是队长，所以还得他来负责。她又仔细看了帖子，心情平静下来后，看问题就不尖锐了，不得不说帖子本身对她没啥喜恶，相反那些旁白什么的还说她好，听上去不像反讽，其实就是个八卦贴。但评论就越来越离谱了，还搭上端木，伊兰就不能忍了。这让他们还怎么住一个观察点，旁人的眼神都那么怪异。幸亏目前为止，端木还没有被明显扒出来，只说有这么一号人。 伊兰到下班也没等到瑞恩的消息，说实话她只会说狠话，具体也没办法，只好气呼呼地走了。一路回去，端木的房间还亮着灯，她心虚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悄悄地回自己房间，洗漱过后，准备睡觉。 瑞恩的视讯拨过来，看了伊兰一眼，先道歉：“伊兰，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扰你休息。”语气很端正，一反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 伊兰轻哼一声，问道：“怎么样？”她其实知道八成和瑞恩无关。 “是我队里的一个人发的帖，他本身没有恶意，我代他向你道歉，对不起。”瑞恩表情倒是挺认真的。 伊兰一撇嘴，不满地说道：“我不要道歉，我要删帖。” “已经删除了，你可以自己去看。” 伊兰瞪着瑞恩，好半晌说道：“那这事就算了，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这下她可以放心了。 瑞恩这时才笑了笑：“谢谢你，伊兰。我个人还是要向你道歉，对不起，以前的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知道我说话就是这样，嗯，有点不着调。今天我也没有恶意，让你受到惊吓是我的不是。” 他这样干脆地认了错，伊兰倒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了：“我没事，我说不计较就不会再计较了。” “伊兰，你的技术真心不错。”瑞恩放松下来，又开始恢复调笑了，本性难移，拖了一句：“和你们同学比较的话。” “不用你夸。”伊兰看他这样，又有点薄怒。 “嗯，有件事，就是你要求的公开道歉，不是我不想，而是如果这样的话，又给了别人看热闹的话题，你看……”瑞恩为难地看着伊兰。 “不用了。“伊兰闷闷地说道，她本来就没真的想过，能删帖她就满意了。 “对不起。”瑞恩目露歉意地说道。 今天他的态度还算诚恳，对不起也说了好几遍，伊兰觉得不好再咄咄逼人了，说道：“好了，我不生气了。” 瑞恩才道了晚安，挂断视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伊兰倒下就睡，睡得挺安心。 050 她是我女朋友 星期六，端木老样子，一早就走了，到星期一早上才会回来。伊兰在客厅里等霍斯北。 霍斯北很快就来了，伊兰拉他到沙发坐下，埋怨道：“以后不要这么早来，你昨天训练太晚了，要多休息。” 霍斯北笑笑，揪揪伊兰的头发，说道：“有没有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 “我不出去。”伊兰连忙说，语气稍急了些，马上解释道，“这个星期机甲训练挺累的。” “哦，那也好，不如你带我去看看你的实验田。” 实验田看起来很大，但悬浮车兜一圈很快就结束了。霍斯北看着远处差不多的田地，就问伊兰：“那些是你同学的吗？” “是啊，”看到霍斯北朝前继续开，连忙阻止道：“别去。” 霍斯北转头看向伊兰，不解道：“怎么啦？” “那是别人的。”伊兰找了个理由。 霍斯北闻言挑眉看她，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刚刚端木的，你怎么就看了？” 伊兰哑然，他又扯上端木了。也是，能看端木的田，为什么不能看其他同学的田？叫她怎么回答，跟其他同学关系不好？那跟端木关系就好？当然不能这么说，不然霍斯北能炸毛，那说什么？怕碰到其他同学？为什么怕？ “我们先回去吧。我带你进山，里面景色很不错的。”伊兰放软了声音，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霍斯北。 霍斯北调了方向，由着伊兰带路。车子停在山脚下，两人手拉手进山。伊兰指着四周的树木，一一介绍，哪些哪些是以前的学长种的，哪些哪些是自己种的。霍斯北一直很耐心地听着，偶尔帮伊兰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 伊兰说累了，停歇了片刻，然后仿若无意般闲聊道：“你平时上图朵论坛吗？” 霍斯北一下笑出来，伸手把伊兰捞进怀里，狠狠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说道：“你知道啦？谁告诉你的？” 伊兰一看他这样，就明白他也知道了。本来她想试探一下，如果霍斯北从头至尾不知情，那她就不提了。“丽塔说的。”她无奈地答道。 “别担心，论坛上每天都有新鲜事，很快就过去了。”霍斯北低声安慰道。 “你……别介意，上面乱说的。”伊兰注视着霍斯北说道。评论上真是说什么的都有，连她自己看了都不舒服。 霍斯北心里瞬间熨帖了，低下头轻轻贴了一下伊兰的脸颊，柔声说道：“我知道。”一开始队友让他看帖子，他只是皱眉，又觉得伊兰可爱，本来也没有什么，后来的评论他越看越生气，什么这边双宿双飞，那边比翼高飞；什么不如两边都收了。气得他肝疼，当时就想联络瑞恩，让他把帖子删了。他一看就知道这必定是瑞恩的队友无聊干出来的，只是考虑到正是风头浪尖时，他不宜横插一脚，让八卦的人又平添话题才作罢。 瑞恩和伊兰之间的相处模式他从头至尾都看在眼里，当然不会介意。那个端木他已经介意过了，心里也明白端木和伊兰只不过是同学关系，最多算是好友。他和伊兰冷战期间，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让自己淡然处之。可这么多人乱说乱猜，还有好事者支持端木，他心里的无名火突突的，恨不得把这些多嘴的人一个个揍了。 看着伊兰轻言浅语的样子，他油然觉得周围的景致真是很美，两人相偎相依，在静悄悄的山林中，成就了一副最美的画面。 良久，霍斯北才轻轻放开伊兰，笑着叮咛道：“以后不要这样凶。” “我凶吗？”伊兰瞪着霍斯北反问道。 “嗯。表面看上去很温顺，实际上把你惹毛了，你就张牙舞爪。”霍斯北一本正经地回答，眼里全是笑意。 伊兰忍不住把霍斯北捶打了一通，两人笑闹一阵后，霍斯北一手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部，替她顺气，问道：“今天我看帖子已经删除了，你去威胁瑞恩了？” “你怎么知道？”伊兰诧异地问道，不过她可没那本事威胁别人，最多不过是控诉。 “这是你能干出的事。”霍斯北笑着说道，一边还把伊兰的手抓得紧紧的，防止她再打过来。他没敢说伊兰早几年半夜里冲着他比划匕首这件事让他印象极端深刻。 伊兰手不能动，只能气呼呼地看着霍斯北。霍斯北好整以暇地瞧着伊兰，继续问道：“你弄出个鱼尾巴干什么？”语气里透着好笑和无奈。 “旁边的机甲给我指方向，我就谢谢他。”伊兰老实回答。 霍斯北哭笑不得地看着伊兰。机甲队员对农业机甲也都知道点儿，主要应用在深海养殖上，为了观察时不至于惊扰鱼群，机甲的模样弄得跟条鱼似的，地面作业时还算正常，到了水中可以把两脚并拢，展开蹼片，就象一条鱼尾巴。伊兰在飞行当中把自己的机甲整成了一条胖头鱼，还摇头摆尾好几下，还特特冲着别的机甲，这事就没人干过，虽然看得出来她是为了感谢别人指路才表达这样的善意，但当时看帖子的人就没有不喷笑的。 霍斯北自己也笑了，当时他还想这个机甲里头的人真搞笑，估计人比较憨拙，他不知道这是伊兰，根本没往那儿想，队友让他看，原本无可无不可兴致缺缺地瞟一眼，只是在视频一开始看到农业机甲时，因为伊兰最近也在学农业机甲，他才略感兴趣耐着性子往下看的，照他平日压根儿就不上图朵论坛读八卦。视频情节继续往下走，紧接着他就瞄到了从机甲上爬下来的身影，只一眼他就认出是伊兰，然后就听见了那句匪气十足的话，当时他愣了，完全没想到伊兰能这样彪悍，不过她本来就这样，平日里都收着爪子装温顺呢。霍斯北心里就温柔地软成一片，怎么看都觉得伊兰可爱，骂别人也可爱，连那条胖头鱼也憨头憨脑的异常可爱。 可是自己觉得是一回事，要听别人评头论足就不舒服了。星期五大家都在一起训练，笑过之后就有人感叹道：“这姐姐可真奇才，真霸气。”人家没说坏话，言语中还挺欣赏的，他就难受上了，说不出的怪异。大家兴致勃勃地准备把伊兰的信息扒拉出来，看那些小道消息看得津津有味，他气得脸黑了一晚上。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地阻了阿熙脱口而出的话，他的战队就该人人知道伊兰了。 “以后让机甲变形要注意场合，这种造型只适合水中。”霍斯北认认真真地嘱咐着，他不喜欢伊兰弄出这样可爱的造型对别人示好。 伊兰有些不解，教官没这样说啊。霍斯北微微避开她的视线，有点脸红，垂目说道：“你向他打招呼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发帖子的人。”从位置角度就能辨别出来。 伊兰深吸了口气，气恨地说道：“我要去掐死他，你去不去？” 霍斯北不由大笑，拧拧伊兰的脸颊，很肯定地说：“去，过两天。” 伊兰不过是一时狠话而已，反正贴子删了，她再躲两天，就风平浪静了，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值得人家一直挂在嘴边。可她不知道，霍斯北从一开始就有这念头，你要八卦，八卦谁不好，偏要八卦他家伊兰，真是欠教训。 他做事有分寸，也没有阴着来，不是正在备战机甲友谊赛嘛，战队和战队之间也会有模拟对抗训练。这天，恰好霍斯北和瑞恩的战队碰上了，两队在训练场上你追我赶，霍斯北带着阿熙撵着那小伙的机甲跑，一点也没留面子地把对方机甲揍趴下了，直接揍地上对机甲里头的人没多大影响，霍斯北用的是一招连环踢加转轮手，把那机甲摔得在空中抡了几圈又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轱辘后才踏踏实实趴地上。 小伙下场的时候眼前还闪着金光，他冲霍斯北就来一句：“小霍，阿熙，你们怎么就冲着我的机甲打呀？”他口中埋怨，心里头却实在没想到霍斯北是故意的。 霍斯北训练的时候一贯很严肃，面上没啥多余表情，冷声道：“不好意思，最近新练了一招，手痒了。”这也是他一贯的语调。 这是机甲队员常有的事，新学会了个动作，到处找人试试手，一是显摆，二是看看效果。小伙是个豁达人，确实没往心里去，就是摔得有些昏，所以有点急：“那干嘛只盯着我呀？”其他人也可以给他练的嘛。 霍斯北看他一眼，说道：“你太慢。” 噎得小伙说不出话，自认倒霉，只好自怨自艾地走开了。过一会，阿熙到一旁去了，瑞恩就走过来，他站定在霍斯北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霍斯北。霍斯北挑眉，却也不说话。 瑞恩说道：“我已经揍过他了。”也不说别的，只看霍斯北的反应。 霍斯北依旧冷着声：“我揍我的。” 瑞恩噗地一笑，叹了一声：“真没有想到。”霍斯北没作声，瑞恩继续道：“美女……” “她有名字。”霍斯北打断了瑞恩。 瑞恩顿一下，妥协似地说道：“好，好。”看一眼霍斯北，笑开了：“她和你什么关系？你每次都挺维护的。” “她是我……女朋友。”说到最后三个字，霍斯北通的脸红了，目光很认真地盯着瑞恩，语调却不自觉地带出了缱绻意味。 瑞恩张开结舌地望着霍斯北，半晌后说道：“她眼光不错。” “我也很好。”霍斯北居然绽开了一丝笑意。 瑞恩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我喜欢。” 051 初级点心师考核 霍斯北帮她去修理人的事情伊兰不知道，她现在忙得不行。实验田里的植物陆续进入生长期，各种生理数据都要采集。每天上午上完课，下午就带着种植机器人趴田头观察。 端木已经用水下探测仪统计完了湖泊里的原有鱼类数量，新的水生植物和鱼苗都已经在湖里播下，也开始需要观察数据了。用水下探测仪器勉强也可以，但是那个针对的是一片区域的总体状况波动，要跟踪观察特定采样对象获得个体数据还得开着机甲亲身跑鱼面前。端木做了那么多前期工作，湖泊是两人共管的，伊兰也不好意思不出力，数据观察工作就由两人共同分担。两人商量着给系里打了申请，要两台农业机甲，很快机甲就领回来了，还是胖头鱼那款。 自打有了机甲，她天天磨着端木下河。因为老师交代过，他们初学机甲，谨慎为要，要下河必须两人一起下，万一其中一个有什么事，另一个可以及时知道去求助。这个其实和霍斯北他们的机甲里头坐两人是差不多道理，只是农业机甲实用为主，又不需要观察敌情，一个人操作就可以了，所以都是一人位的。 端木做事很有计划性，他对伊兰说，咱们已经去过一次了，下一次最好隔两天。伊兰就不停烦着他，找各种理由势必要再观察一回，其实她就是觉得新鲜，她刚学成农业机甲，那股兴奋的余波还没过去。端木磨不过她，现在也养成了习惯，每天挤个时间陪伊兰下河。不过一开始确实没啥必要跑那么勤，后来鱼类迅速进入生长期，就变得必要了。伊兰还得意地对他说，看我英明吧，不忙的时候先把技术练熟了，忙起来一点也不着慌。端木回头想想，还挺有道理的，现在他们俩开机甲下河跟个熟练工似的。 当然霍斯北也不知道伊兰已经和端木下河好多回了，他也忙得很，每天都训练，知道伊兰开始观察数据也忙，只想着伊兰每天趴田头辛苦。他一直记着要帮伊兰下河摸鱼这件事，也问过伊兰，可惜问得太早，那会儿伊兰说鱼苗才刚下呢，他就把这事先放放，准备他机甲友谊赛回来再办。 两人各忙各的。伊兰除了观察数据外，还多了一件事，她要考点心师了。这个和当初考初级营养师不同，初级营养师是在星网上考的，考处理食材的方法，考营养剂配方和应用，偏理论知识多些；而初级点心师属于厨艺范畴，要当场做出来，由厨艺大师尝过点评后给分。先做指定的三种点心，再考一种自己创意的点心，两项分数总和达标的就给证。 因为要现场做，就有了考点。图朵卫一主要是教育和旅游，没设考点，离伊兰最近的考点就在图朵主星，那里有个厨艺协会，就是初级点心师的发证单位，伊兰准备去那里考。初级点心师的要求不算高，指定点心的其中两种在考前就公布，剩下一种现场公布。伊兰现在经常练手的就是这两种了，她还要考虑自己的创意点心。在餐厅厨房里完成每天的工作量后就忙着尝试各种点心的做法，和霍斯北的每日视讯也长话短说。 在一个星期六的中午，霍斯北和战队一起前往缇拉星区参加机甲友谊赛，赛程一个月。星期六他们都没有见面，伊兰那里太远，跑个来回，时间就太紧张了，两人只好依依不舍地视讯告别。隔一个星期，伊兰考初级点心师的日子也到了。 还是星期五的深夜航班，伊兰预约到的考试时间是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日的早上，考完下午就搭航班回学校。回到观察点恐怕都要深夜了，不过那也没有办法，能够预约到周末，她就该偷笑了，考初级点心师的厨艺爱好者还是很多的。 考试流程可真怪异。星期六下午考三个指定点心，当场给分，过了就住下来。由厨艺协会安排食宿，不要钱，等着第二天考创意点心。要是没过，就直接回去吧。伊兰路上一个劲地祈祷自己能过，不然她订好的返程航班她就得改签，她可不想这么麻烦。 厨艺协会的门脸甚至比上次去过的伦理道德局都要好得多。人家伦理道德局挺低调，厨艺协会则不然，大气奢华，极尽显摆之能事。伊兰不由咋舌，现今除了要在厨艺这行业混口饭吃的厨师，只有有钱人才有空有闲爱厨艺，普通人都吃营养剂去了，弄得厨艺都高大上了，一个民间组织的门面装潢都把正规政府部门远远甩在后面。不过它民间归民间，却在全联盟都有连锁分会，发的证书是全联盟都认可的，就连军部招高级军官餐厅的厨师，据说也要有厨艺协会颁发的厨师证。 伊兰的面前几米开外摆着好几张沙发，一溜坐了五个考官。他们神态闲适，偶尔相互轻声聊几句，手里头端着饮料，杯子一看就是那种贵死人的高档货。伊兰一边操作着磨粉机，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当他们是五颗大白菜，别去理他们。”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底下，这别扭劲就别提了。她就只是考个初级点心师，需要摆那么大阵仗吗？原先她还以为会给个厨房，备好材料，进里头做完了端出来给考官尝就行了，哪料到他们还要围观做点心的过程。伊兰暗自腹诽，这多不好呀，万一谁有个家传秘法，可不得泄露了？ 幸好她在餐厅做了这么多年，不然光这些五花八门的仪器就能愁死她。如果她一直龟缩在莫斯星，没机会接触这些正规的做饭家什，她这一辈子也能做出点心来，但永远也别想考个证。这样一想，还是初级营养师好，考理论，总给没机会见世面的穷人一个机会。 伊兰打定主意以后再接着考中级营养师，那个对食材的本源更注重，考试内容涵盖植物生理生态变化和各种材料对人体的健康体能的影响。等她把实验田实践项目完成后，她再努把力，去考中级营养师，可不比厨艺协会吓死人的考试方式要轻松？ 心里头乱七八糟地想着事，也算个排遣压力的方法。手底下忙活着，两道指定点心她在餐厅厨房已经练了很多次，虽然这次用的机器不一样，更精致更小巧，但原理总是通的，她也不怕弄坏，考试规则上没说损坏考试用具要赔偿。 很快两道点心做好了，她抬头看一眼面前五个考官，人家没啥表示。伊兰失望地想着，不是要品尝后给分吗，这不趁热吃，待会口感就不好了，分数也高不了。 定定神，接下来做当场指定的第三道点心，伊兰在走进考试房间前才拿到点心题目，这年头经典的点心可不算多，她之前做足了功课，上星网把联盟内排得上名号的点心都浏览了一遍，还去高端餐馆的网页上看了人家罗列的菜单，自己给自己圈了个可能的考试范围。 她把能在z区餐厅厨房里头试做的都做过一遍，有些配料厨房用不上没采购的，她就和耶里先生商量了一下，自己上星网采购了一些。耶里先生很好商量，只要不影响餐厅的正常工作，伊兰考点心师他也是很鼓励的，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这样伊兰就着厨房的边角料和快过期食材，再自己少量采购一点，把她罗列出来的点心大概都做了一遍。别说是一点点配料，可老贵了，和她在莫斯星买农产品的友情价绝对差距巨大，把她心疼死了，为了考这个初级点心师，她算是下了血本了。 她做点心的手法都是自己在星网上看来的，再私底下琢磨琢磨，平时和耶里先生也会聊一聊，没经过正儿八经的厨艺训练。据说来考证的人大部分都上过厨艺协会的培训课。那课程太贵了，一般人想都不要想。但也有个好处，它教出的学生，操作手法是完全按照它的标准流程，在这一点上，考官们根本不会为难，他们只要看考生的熟练度，再尝口味好坏就行了。 伊兰不一样，只动手了没一会，考官就看出来了，进过厨房，可能会做饭，对各种仪器挺熟的，但没上过自家协会的标准课程，是个野路子。这种情况也常有，不是对自己极度自信就是有各种原因没法上课，其中没钱上是最主要一条，考官们自己也知道自家协会的课程费用是脱离了联盟的主流物价水平的。看伊兰的样子，不象自信心爆棚的样子，那就是自己有了点机会接触到厨艺，到这惴惴不安检验自己水平来的。 有些考官就同情上了，这年头一普通女孩攀上这兴趣爱好，可不容易，她手法虽然不是很标准，但厨艺本来就是个人修养品味的体现，怎么能像个标准零件一样千篇一律呢，有创新有出格才有新境界，待会儿口味要是好的话就不在手法上为难她。有些考官就不以为然了，你来考我们的证，就得按我们的评分标准来，在仪器熟练度上算你过，在流程步骤上得扣分，呆会儿再看你的点心卖相和口味。 伊兰不知道考官们已经在不动声色地打分了，她做好第三道点心后，又看了考官们一眼，人家没指示，她就拿了五个碟子，将三样点心分了五份，装盘子上端过去，给他们一一摆好，说了声：“请慢用，谢谢。”就站在边上，充满希冀地盯着他们。有两三个考官没说什么，但冲她点点头，有个很美丽的女士还对她微微一笑。 伊兰这个动作让考官们印象大好，其实旁边有个机器人能托盘子，有些考生使唤机器人惯了，做好点心后就让机器人端上来。考官们一般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头会不舒服，你对自己做的东西不爱惜，叫个机器人就给拿出来了。要知道厨艺是一门优雅艺术，讲究的就是情趣和格调，沾上机器人就平庸了，你让机器人打扫厨房应该，你让机器人托你的菜品就证明你自己不在意，拿你不在意的东西给别人分享美味，那就不是美味。这一环只是个恶趣味的试探环节，试探考生对厨艺的内心不为人知的喜爱程度，不算分数，但能使印象好的更好，印象差的更差，印象一般的稍许改观一下。 伊兰压根儿没想到这茬，机器人她也看见了，但人家的机器人她没敢乱动，再说自己端盘子她又不是没干过，总不能让考官自己排队上来吃。她无意中的举动给她拉了印象分，本来想严格要求的考官在扣分的合理范围内略略给她放了水，原来要扣五到十分的就给她扣五分。 考官们挥手让她出去等，他们在里头边尝边打分。伊兰内心忧虑着，不知明天还能不能接着考。隔一会儿，考官们出来，安排机器人领她去住宿。没给伊兰点评说分数，伊兰也不在乎，能住下就行，说明还有希望。 052 会使小性子了 厨艺协会的食宿条件很不错，它自己有幢楼，专门接待外客，平时学生来上课，休息住宿都可以。伊兰考完住下后，天色还早，吃过营养剂，就无所事事了。心情放松之下，她想起霍斯北那天晚上带着她游图朵主星赏夜景，忍不住独自抿嘴笑。他如今在缇拉大学训练比赛，时间不固定，伊兰不好主动去打扰，就等着他有空时给她视讯。 霍斯北的视讯晚上接进来，照例严词叮嘱她：“晚上一个人睡，要特别小心，别出去散步。”伊兰没告诉他她上图朵主星考点心师的事，她想考过了再报喜讯，霍斯北这会还以为她在观察点呢。 伊兰先关心了两句霍斯北那边的情况，然后问道：“你上次带我去过的那个图朵主星海边沙滩，在哪个位置呀？我记不得了。” 霍斯北愣一下，马上追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又上图朵主星了？出了什么事？” 这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敏锐，她就随口一句，他就能推断得差不离。伊兰还试图抵赖：“我哪儿也没去，就是忽然想到了，想上星网了解一下，那晚我什么都没看清。” 霍斯北的表情柔和下来，含笑凝视着她，估计以为伊兰想他了，他说道：“以后我带你去，想去多少次都陪你。” 伊兰就嗯一声，没敢问下去。两人又聊了一会，不多久，伊兰刚要准备说再见，霍斯北就来了一句：“伊兰，你给我看一下你的四周。” 伊兰暗恨，这人可恶起来真可恶，明摆着不相信她的话，她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好，不过要稍等一下。”然后遮着通讯器，奔进了盥洗室，站在冲淋头下面，对着霍斯北语调很正常地说道：“我刚准备洗漱休息。”说着她把通讯器朝冲淋头晃了几下，接下来就绷着脸看霍斯北的反应。 霍斯北一开始没看清，后来明白过来是个冲淋头，立时联想到伊兰之前说的要他稍等一下正准备洗漱的话，脸突地就通红了，伊兰说再见，切断视讯的时候他也没反应。 伊兰再也绷不住脸，自己在冲淋头下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经过这一出，她也不想出去逛了，一个人早早地睡下。 周日早上的考核项目，伊兰早有准备。她做的是小笼包，本来是要做大包子的，但以前考试考惯了，喜欢去揣摩出题老师的喜好，准备创意点心时也禁不住揣摩上了。厨艺协会的人说穿了就爱现小资情调，她给个扎实的大包子不合适，那就做精巧的小笼包。 以前她就捣鼓过各种面粉，把它们按比例混一混，整出的小笼包面皮又薄又有韧劲。馅是关键，餐厅厨房里做营养剂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肉类果蔬，伊兰调了不只一种馅，有肉的，有菜肉的，还有纯蔬菜的，看着她自己都叹气，从来就没有过蔬菜小笼包的，这不是想多些种类让考官挑嘛，谁知道他们爱吃什么样的。她用了心，连面皮里头都搀了蔬菜果汁来调色，力求小笼包精致可爱，如果口味上实在迎合不了考官，至少要在长相上讨喜点。 共有五个考官，每一款小笼包至少要五个，她原先准备了六款小笼包，这下要做三十个，不过做一个其实和做五个花的精力是一样的，量少了还不好处理食材。有了昨天的经历，她继续把考官们当成大白菜，自己专注地做了起来。 自己创意点心所需的食材提早就报上去了，考试的时候给她准备得很周到，一样不落。小笼包蒸的时候，她没事做，干等着和考官大眼瞪小眼特尴尬，她就按着餐厅厨房干活的习惯把操作台收拾干净了，还是没敢用机器人。幸亏只是做个小笼包，工作量没厨房大，不然自个儿收拾嫌费力。 小笼包出锅的时候，操作台已经干干净净，五个大盘子一溜摆好，伊兰小心翼翼地分到每个盘子里，皮薄有汁，弄破了卖相不好看。端过去给考官，还大着胆子一一提醒道：“各位……老师，”她一时想不出啥妥当的称呼把这五个年龄性别都不同的考官给拢起来，索性就称老师，估计他们平时也会上培训课，这么称呼总没错，接着说道：“我这个小笼包皮很薄，里头有肉汁和蔬菜汁，吃的时候先咬一小口，不然会很烫。”她没敢说不然汁水会喷你脸上。这时候她觉得她有可能选错了创意点心，要是哪个考官真被出其不意地喷着了肉汁，还不恼羞成怒把她打出门？ 伊兰放下盘子，没等考官示意就主动到外头等，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心里头就象猫抓一样，成败在此一举，总要让她的来回交通费和平日的配料采购费值回来不是，不然她得心疼多长日子。 这次等待的时间有点久，伊兰开始胡思乱想，该不是有人被烫着了吧，又埋怨自己一回，只想着把小笼包做成艺术品，没想过小笼包的吃相能让人狼狈，这太不符合厨艺协会爱**炫拽的格调了。 终于等到考官们出来，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开口道：“佟伊兰女士，经过两次的考核，我们一致认为，你的能力符合厨艺协会对初级点心师的要求。” 伊兰愣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考过了，哎，说这么委婉干什么，直接一句“你过了”不更让人迅速高兴吗？伊兰情不自禁吁了口气，连说谢谢。不是考试时间，气氛就轻松得多，谁都看得出来伊兰很紧张考试结果，厨艺协会的考核能让人这么在意，考官们也很熨帖。那个美丽的女考官就对伊兰微笑说道：“佟小姐，你的创意点心很别致，味道也很好，你不介意厨艺协会也试做吗？” 伊兰当然连说不介意，还客气地说这是她的荣幸。事实上她没法介意，考试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有视频记录，她的做法根本就不是秘密。再说了，来考初级点心师的人能有什么私房菜不能示人的，水平还菜着呢，人家这么说绝对是赞扬你，她最多占了个别出心裁，心思奇巧，回头换有经验的点心师做，上手就比她的更好看更好吃，毕竟对食材的了解上伊兰就远远不如他们经验丰富。 回去的路上，伊兰迫不及待地查看通讯器，个人信息的资格栏上已经加了初级点心师，备注：评定机构为联盟厨艺协会图朵星区分会。她禁不住傻乐了好久，在图朵主星的航空港大厅里，还特地跑到以前和霍斯北一起等航班的座位上，独个儿喜滋滋地坐了一下，才登舰回去。 这天霍斯北的视讯来得比较晚，那时她刚下舰走上自己的悬浮车。伊兰以为他训练很晚，就关切地对他说道：“以后训练得晚，就不要每天都视讯，你要早点休息，我这里没事的。” 哪知霍斯北老实，目露歉意道：“缇拉大学的战队邀请我们出去玩，刚刚回来。” 伊兰闻言顿时觉得自己表错情，微微有些不乐意，心想今天她在路上奔波，换平时她该睡了，他居然是因为出去玩才这么晚联络她，也不怕影响到她，加上本来确实有些累，因此故意淡淡地应了声，埋怨地横了他一眼。 霍斯北犹自不知死活地四下里一瞄，皱眉问道：“伊兰，你在车里？你那边应该很晚了，你还在外面？有事吗？”搭着他清冷的嗓音，象极了家长在盘问晚归的自家孩子。 伊兰就更不乐意了，她老早就发现霍斯北其实是个很强势的人，就比如她随便在哪里，他都想问个清楚明白，昨天如此，今天也如此。可是他去哪里，她从没有刨根问底，给他的自由度满满的。本来很高兴地想把点心师考过了的事情告诉他，这下也不敢说了，就怕节外生枝，这么晚了还得受他说教一番，他必定会责怪她为什么不等他比赛回来让他一起陪考。伊兰奈何不了他，心中有点小置气，假意挑衅道：“我也有同学请我出去玩，刚准备回去。” 霍斯北脱口而出：“谁？” 伊兰很想翻白眼，没好气地接道：“很多个，你让我先说谁？” 霍斯北被噎得不轻，好半晌才说道：“这么晚回去，我不放心，你同学为什么不送你回去？” 伊兰扑哧一笑，心就软了，说道：“骗你的，我在田里观察数据。”心里想着，这也是骗你的，怕你着急。 霍斯北满脸无奈：“伊兰，数据少点就少点，你那里太偏僻，赶紧回去，到了和我说一下，让我放心。” 伊兰赶紧道：“不要了，我回去就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她才刚开车出发，还要很久才能回到观察点，那时候再一通视讯，霍斯北马上就能知道里程不对，田里观察数据也是假的，他还得接着问个不休，就不让他担心了。 伊兰一个人坐在车里，心里泛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从什么时候起，她也会对人使小性子了？ 053 躺在水面看星星的可行性 隔天伊兰就把点心师考核通过的消息告诉了耶里先生，然后耶里先生很快帮她向学校申请加工资。现在，伊兰在餐厅的工作不仅让她学费全免，而且初级营养师和初级点心师的两项行业资格使她的报酬提高，在学校的生活费和其他日常开支都有了。因为餐厅发营养剂，她还不用操心食物开支，因此光凭这份工作，她都可以有结余了，更何况还有农业系的实践补贴和农庄的收成，她乐颠颠地开始了存款计划。她的梦想只有两个，一个是存够了钱，把联盟各星区都兜一下，第二个就是自己买个农庄，不需要很大，就象实验田那样就好，有山有水有田有宅，她这一生就圆满了。 她每天都心情很好，即使忙，也觉得忙得有奔头。这段时间，大部分机甲队员去了缇拉大学，餐厅的工作很轻松，她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实验田上，以后她可就指着这本事优化种植系统，管理她的大农庄。 前头骗霍斯北说，深夜去田里观察数据，结果后来真的做了好几回。在周末的晚间，带着个种植机器人，坐在田头，看一朵花静悄悄地开，抬眼就是漫天星光，关心她的人远在天涯，可是不久就会回来，她心里竟是无比的踏实和满足，这里也有她的美好时代。 她和端木两个仍然经常下河，有一回两人要观察鱼类在夜间休息状态的生理数据，端木还特地等她从餐厅下班回来。两人在黑咕噜咚的夜里潜进水下，然后找个地方悬定，观察了两小时。上来的时候她已经过了最困倦的点，突发奇想就让机甲仰躺在水面上看星星。这还是她在机甲考核时受到那个出错同学的启发，她老早就想试试。不过她这举动可把端木吓坏了，以为她机甲出故障，一迭声地在两台机甲的通话频道问她：“伊兰，你怎么啦？” “没事，端木，你也试试看，这样看星星很有趣呢。”她笑道。 端木围着她飞了两圈，见她仍不起身，遂也真就在旁边仰躺下来，抱怨道：“这椅子硌人，真不知你怎么想的。” 机甲仰躺，他们在里头坐的样子就往后翻了九十度，的确挺怪异，但是这样在机甲里头躺水面上看星星可不多见，回头得问问霍斯北，椅子可不可以改成自动坐正状态。 “走啦，回去了，早上有课。”端木招呼她。 她心里腹诽，端木一定是个实在人，和浪漫完全搭不上脉，他压根不懂得欣赏星空的美丽，没奈何跟着就回去了。 在她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霍斯北终于回来了，星期六下午一到校，简单洗漱一番后，马上联络伊兰：“伊兰，我回来了，现在过来找你。” 伊兰知道他今天要回来，但想着他回来得先休息，两人明天见面就好，于是自己抽空回了宿舍打扫，听了这话忙道：“我在宿舍这边。你今天不要过来了，先休息一下吧。” 霍斯北根本不搭她这茬，只说道：“等我。”就挂断了。 伊兰笑眯眯地叹口气，加快速度一通收拾后，有点坐不住。好容易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跑下去接他，没有她带路，他连电梯都不能坐。 霍斯北没啥变化，只是满脸倦意。伊兰一见他这样，就絮叨着埋怨上了：“叫你不要过来，这样多累，待会儿你坐一下就回去休息，我也要回观察点那边。” 霍斯北只笑着看她，并不说话，进屋后才紧紧抱住伊兰，徐徐吐出一口气。伊兰也不说话，任他抱着。良久，两人才分开，伊兰又要赶他回去休息，他只是摇头道：“我在沙发上坐一下就行。” 伊兰无奈地看着他，比赛完就搭航空舰回来，下来后回宿舍不休息，又开悬浮车过来，能不累吗？看他的样子在航空舰上一定没有休息好，迟疑地说道：“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去床上躺一下，今年我很少回来睡，刚刚收拾过的。” 霍斯北居然没有推辞，直接进卧室躺下了，伊兰又不好收回刚刚说出口的话，干瞪了一会，只好给他轻轻带上门，自己退回沙发上坐着等。这一等，就等得伊兰心急如焚。天色都暗下来了，霍斯北还没醒。她本来打算收拾完宿舍就回观察点，这下回去要很晚了。 后来她肚子饿了，偏生没随身带营养剂，只得下楼到一楼大厅的便利店里买了几种口味，自己吃一支，其他都留给霍斯北醒来吃。卧室还是静悄悄的，伊兰不忍心催，就耐着性子再等，还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惊动他。她对上星网闲逛也不热衷，等着等着就歪头睡着了。 “伊兰，伊兰。”是霍斯北的声音，幸亏她睡眠浅，一叫就醒了。 “你醒了。”伊兰仔细地打量霍斯北，他睡过一觉后精神了不少。然后她再一看时间，就惊讶地坐正了身体，竟然已是半夜十二点。 “你比我还能睡。”伊兰免不住抱怨了一句，看见霍斯北歉然的目光，又说道：“我到楼下买了几支营养剂，你先吃掉，赶紧回去再休息。” “伊兰，你最近好不好？”吃完营养剂，霍斯北还磨蹭着不肯走。 “挺好的，你呢，比赛怎么样？” 两人喁喁聊着，时间已到了一点，伊兰再次催他回去，她自己是回不去了，只好明早再说。 “伊兰，我不回去了。”霍斯北把伊兰抱在怀里，轻轻说道。 伊兰靠在他胸前，眼珠子乱瞄了一阵，没应声。室内太静谧，很久之后伊兰居然鬼使神差地低声说道：“以后你不走，我也不会走。”那句话更好听的版本是什么来着，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随。生死谈不上，但她愿意把他们俩的将来静待他来选择。 霍斯北收紧了双手，将下巴搁在伊兰额头低喃道：“伊兰，我不会走。” “那你现在回去啦。”伊兰抬头笑看霍斯北，把方才情意缱绻的气氛给破坏了干干净净。 霍斯北没好气地扯了扯伊兰的头发，解释道：“夜深了，没几个小时就要天亮，我回去后还要来找你，路上太浪费时间，你去床上睡，换我在沙发上睡，明天一早我送你回种植基地。” 伊兰摇摇头，坚持说道：“你在这里我睡不好，也怕你睡不好，回去吧，明天大家都起晚一点。你不要说话，没得商量。” 霍斯北看着她，半晌才无奈起身：“为什么每次妥协的总是我？” 伊兰笑了，很无辜地说道：“本来我想妥协的，结果你先妥协了，你每次都比我快一点点。” 霍斯北又气又恨，一把扯过伊兰，把她的头发揉得象一团鸡窝，才肯走了。 隔天霍斯北过来，脸色还是不愉的，拉过伊兰就开始细细盘问，昨天时间短，他只是问了大概情况。 “你很多次都在晚上出去观察数据，不知道不安全吗？” “都没有人，有什么不安全？再说，花要在晚上开，我有什么办法？” “换朵花不行吗，找朵白天开的。” “我观察这朵很久了，不能换的。” “花不都一样，怎么就不能换了？” “人不都一样，要不我把你换了？” “你……什么都敢说。”这个话题上霍斯北完败。 “鱼长大了吗？什么时候要用机甲？我来帮你。”霍斯北换了个话题，免得她又说出什么戮心的话。 “还不算大，不过已经用上机甲观察数据了，你放心，我会的。”伊兰老老实实回答。 霍斯北半晌没说出话来，他才走一个月，她就自己用上机甲了。“你怎么用的？”本来他要问和谁一起用，但临时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 “就这么用啊，我发现农业机甲不难呐，教官都有教过的。你不用担心，老师让我和端木一起下水，如果有什么事，相互都有照应。我和端木差不多每天都去一下，已经很熟练了。”伊兰对机甲正是感兴趣的时候，一提起就叽叽喳喳地讲起来，未尝没有要显摆求表扬的心态。 霍斯北觉得自己没法再问下去，再问下去他不是气自己就是把伊兰再气一回。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们现在回你那边，你把机甲开出来给我看看，我来教你，以后有什么问题，你找我。”别找端木。他忍着把最后一句吞了音。 “我没有问题，哦，是有一个问题，我有一次让机甲躺在水面上看星星，可是座位不能调整，人就很不舒服，端木也这么说，有办法使座位调一下吗？” 霍斯北觉得自己快吐血了，伊兰话中的信息量太多，他都不知道该先拣拿一个来责问。“你让机甲躺水面看星星，和端木一起？在晚上？不是要观察数据吗？星星也是数据？” “对呀，我们是去观察鱼类休息的生理数据，当然要晚上了，在水底呆两个小时，黑乎乎的，我和端木动都不敢动，怕惊醒了鱼，出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那时候的星空真的很美，我就躺下来看了一会，端木也试了一下，美中不足的是椅子不舒服。后来没多久，端木就拉我回去休息，第二天有课。”伊兰也怕霍斯北乱想，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霍斯北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问呢，她说得越清楚，他越难受。想想两个人在黑暗的水底呆了两个小时，既然一起，就不会离得太远。出来还一起躺水面看星星，还觉得很美，还嫌椅子不舒服，还拉回去一起休息，第二天还一起上课。想起她昨天硬是把自己赶回去了，可是她和别人却时时刻刻成双入对在一起，再想起前面那个帖子里有人羡慕地说他们两个是你种地来我耕田，他就越发受不了。知道他们是同学关系没别的，可是理解归理解，感受归感受，他真的连听听都难过，更不用说还会自行发挥想象呢。 他一直沉默，没甩开伊兰的手，也没看伊兰。伊兰叹了口气，上前环住霍斯北，解释道：“我和端木一起用机甲，是老师要求的，是为了安全。我知道你会不舒服，如果你的搭档不是阿熙，而是一个女孩子，我也会天天和你闹。一开始选地的时候确实没有考虑邻居的问题，是我的不对，当时没想到这么多，本来就没有心思又怎么会介意？军训的时候我们男男女女都上下铺，离得更近，不也没什么吗？” 霍斯北心道怎么没什么呢，他就是因为伊兰在他上铺，每天即使无心也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不知不觉才记下了她这个人，后来因缘际会才一下子那么轻易就上了心。可是这些话他只能腹诽，心里再急也不敢说出口，就怕点醒了伊兰，以后她有样学样，现在她每天和端木门对门住着，光是早晚打招呼都要比别人多亲近几分，要是有意识地再去多看端木两眼，端木长得又不赖，据说还是学霸，看在眼中都是优点，两年住下来不知演变成什么样，他简直想象不出那后果。 伊兰体会不到霍斯北的烦恼，还在那里兀自说道：“端木是个很好的人，可是你，是我心中不一样的人。我不会想念别人，我会想念你。”伊兰自认为这是她说过的最煽情的话了，她不想让他心中有根刺，如果以后他们必然要分开，她希望理由是无法阻挡的天意，而不是这些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的误会。 霍斯北反手抱住她，很久才闷闷说道：“我希望阿熙是个女孩子，好让你知道我现在的感受。” 伊兰瞅了他两眼，神情认真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有让我难受的机会，”她顿一下，垂眸说道，“希望你那时候象我现在这样愿意给我解释，我能接受的。” 霍斯北怒视着伊兰：“乱想什么？” “那你还乱想吗？”伊兰特别可怜地盯着他。 霍斯北低叹一声，语带不满地说道：“我要补偿。”伊兰不解，霍斯北继续说道，“假期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那怎么行，你要回家的。”伊兰不意霍斯北的思路一下跳到假期，下意识就劝阻道。 “我会安排好的，在莫斯星呆一个月，回家呆一个月。”霍斯北坚持道。 伊兰犹疑了一下，“这样不好吧。” “那我们回莫斯星一个月，处理好农庄的事情后，你再跟我回图朵主星一个月，有空我带你去海边。”霍斯北期待地看着她，这条建议更过分，等于两人整个假期都粘在一起。 伊兰只觉得头很大，她怎么能和他一起回图朵主星？让她那一个月住哪里？难道跟他回家吗？她想都不想就摇头：“假期里我必须呆在莫斯星，农庄有很多事要忙。”看着霍斯北一副不肯放弃又隐约失落的样子，心里一软，解释道：“我不是不让你和我一起回莫斯星，假期本来就不长，你走来走去也会累，你家人也会担心你，我们开学不是很快又见面了吗？” “我和你回莫斯星一个月，再自己回家一个月，你也不要说话了，没得商量。”霍斯北盯住了伊兰强硬地拍板定下方案，他人比伊兰高，此刻俯首正色说话，犹如在下最后通牒。 伊兰一时不敢和他争，他刚刚还在气头上呢，反正离假期还有一段时间，她慢慢说服他。 054 穿新衣约会要不得 伊兰最终也没有时间去说服霍斯北，她更忙了，霍斯北也很忙。机甲友谊赛后，离假期就只有两个多月。霍斯北除了坚持正常训练，还要忙期末考核。其中一个主要的考核项目是机甲各种形态变化的无障设计，是个小组项目，因为他之前参加机甲友谊赛的关系，很多前期工作落在了其他组员身上，这时候回来了，就要担起责任来。他从缇拉大学回来后还和伊兰在周末两天都见了面，再后来就只能见一天了，实在前期进度拉下太多。 伊兰有一次闲聊时听他提起过，很诧异地问他：“你的搭档不是阿熙吗？你们分开了吗，怎么不一个组？”霍斯北就向她解释，他和阿熙不是一个专业，他学机甲设计，阿熙是机甲操作系的。在同一年级的机甲战队里，他俩是搭档，一起训练，但平时上课学习都是各管各的。伊兰点点头，难怪她学农业机甲时离心舱训练那次遇到霍斯北，仿佛并没有看见阿熙和他在一起。小组项目司空见惯，伊兰听了一耳朵就过去了。 她自己忙得昏天黑地。专业课要准备考试，这个倒不打紧，考过肯定是没问题的，只不过是成绩一般和很好的区别。关键是她实验田的作物要进入收割期了，植物的生理生态数据波动大，现在她几乎一有空就盯在田头。这些数据很重要，六年级的种植实践项目就要根据五年级的观察数据调整种植系统，她必须不能错过记录任何一个数据点。餐厅的工作占据了她晚上时间，幸亏有端木，在她上班的时候会帮她盯一下。所以端木偶尔没空时，她也尽量帮端木观察记录他的数据。 植物生长可不管你星期六星期天，有时候霍斯北好不容易抽空过来，她也只能拖着他去田头陪她，还顾不上和他说话。刚歇口气，没容霍斯北张口，就急急拉着他去端木田里。 “这不是你的田吧。”霍斯北跟着伊兰看过实验田，一眼就认出了。 “端木的，他今天出去了，我帮他记录一点数据。”伊兰头也不回地观察着抽出来的穗芽，指使着种植机器人采样。 没有啥回应，伊兰自顾自忙着。 “你什么时候忙完？”霍斯北终于忍不住问道。 “哦，再有一会就好了。”伊兰随口应着，手中不停。 霍斯北默默地守在一边看，期间似乎走开接了一个视讯，然后过来说道：“伊兰，我得走了。” “这么早？”伊兰倒是诧异了一下，她紧赶慢赶的，还没忙完，他就要走了，他们还没说上话呢。转头一想，霍斯北也忙着呢，这一来一回的，路上就耗去了小半天，他自己还有项目没做完，还要训练。 她面上就带出了歉意，对着霍斯北软语说道：“今天正好事情太多，我下次陪你一整天好不好？”霍斯北微叹口气，想上前抱抱她，看到她仍蹲在那株碍眼的植物面前，只扭着头和他说话，顿了一下，就无奈地离开了。 晚上，伊兰把当日的数据整理好，复习了一下专业课，霍斯北还没有视讯来，她猜想今天大概见过了，所以不通话了吧。伊兰失望地洗漱睡觉，可一时睡不着，心里把明日要做的事排了排，突地冒出一个念头来，立时兴奋起来。她想了想，主动给霍斯北拨过去，霍斯北很快接起来，伊兰眼尖地瞄到他背后的架子上摆满了机甲模型，原来他宿舍是这样的，看不出也挺乱的嘛。 伊兰心里暗笑，对他说道：“明天你过来吗？” 霍斯北很高兴伊兰联络他，又欣慰又苦恼地说道：“我明天有事，项目截止期快到了，明天要赶一赶。你早点睡，下个星期我过来看你。” “好吧，下次见。”伊兰笑眯眯地挂断了，她敢打赌霍斯北不知道她说的下次是什么意思。 隔天周日，伊兰因为昨晚睡得早，起来倍儿神清气爽，她先往田头兜一圈，下午就没事了，出个门晚上回来正好能赶趟再观察一回。她回到住处屁颠屁颠地收拾了自己一通，仔仔细细地照了镜子，唔，没有黑眼圈泡眼皮，皮肤也不干燥。平时她也不打理自己，说实话也不知道其他女孩怎么打理，她对自己的要求就是干净自然就好。左右看看，没有不妥，从自己有限的衣服里翻翻拣拣，找了一条长袖束腰连衣裙来穿。 平日里在田头，她都穿着系里发下的工作服，同学们戏称为农夫装和农妇装，都是灰色长袖长裤长靴，紧身束腰扎袖，方便干活，系里知道女生爱干净，还给农妇装配个大罩兜，一发好几身，上课下田全穿着，根本用不上自己的衣服。种植专业的同学嫌难看，吐槽的时候说到养殖专业的服装就歇语了，人家是蛙人服一样的，靴子不是靴子，是脚蹼鞋，方便水中作业，见过一回之后就把大家笑得不行。 伊兰前几年手头不宽裕，光想着能混过吃喝就谢天谢地，根本顾不上穿着。幸亏有正式的统一校服和系里的常日校服，碰到重要场合，比如系里开个迎新会什么的，约定俗成一律穿正式校服，平时上课基本上就是系里的常日校服，再不然和农妇装轮换着穿，倒松了伊兰好大一口气。去餐厅上班也有工作服，私人的聚会什么的，反正她和同学也没亲近到那个地步，一般也没有，所以不大操心服装的事。当然，遇到假日，大家穿上自己的服装出去游玩聚餐，但也有学生嫌麻烦一年到头穿校服的，所以伊兰这样也不打眼。 女孩子天性中总有爱美之心。伊兰对容貌不是很在意，一半原因是她的心智已经过了这个臭美的阶段，知道生活不易，肚子永远比脸面更紧要。另一半原因是她知道自己长得挺过得去的，反正不会拉低平均水平，也就不特特操心了。对容貌已经是这副随便的态度，对穿着就更不经心了，反正有钱了自然能穿好的，没钱眼馋再多也是枉然。 早两年她拿到第一个行业资格初级营养师证书后，餐厅的报酬提高，她稍稍能缓口气，也给自己添置了几身，那也是因为好多年没换新的了。孤儿院时不提，在莫斯星农庄近三年她就没给自己买过衣服，都用旧衣服紧巴巴撑着，来上学前才咬牙买了两身，准备到学校替换穿的。后来因为有校服的关系，这两身衣裳穿的机会倒不多，假期里反倒多些，就这样一直凑合过来。她自己都看不过眼去，她也是个女孩子好不好，被生活的艰辛压迫成这样，连衣服都不敢买，她在憧憬自己的梦想时实在没想到这一层，所以在生活重担稍微轻点的时候她一气给自己买了几身。 和霍斯北相处后，起先忙着吵架和好，再忙着实践项目和初级点心师考证，心思倒动过一些，早两年买下的那几身衣服确实也旧了，就是没时间上网看。直到初级点心师资格考出来，餐厅工资又往上涨一些，她还有种植实践项目的补贴，开始计划存钱，心头才又活泛起来。一个女孩子没有出门约会的衣服，该是多悲惨，灰姑娘还给了双有时限的水晶鞋呢。这么一想，前阵子趁着点心师考完后的高兴劲就给自己添置了几身。女孩子买东西都知道，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她看自己哪儿哪儿都需要，要不是默念着存钱存钱，她险险没刹住车，也是几年来被压迫狠了。 这时换下农妇装，穿上新买的连衣裙，镜中的姑娘也有了明眸皓齿的颜色。将长发盘起又放下，又盘起又放下，伊兰皱着眉哀叹，她不会打扮自己。就这样吧，霍斯北连农妇装都看惯了，还在意这个？然后朝镜中的自己展颜一笑，真正是女为悦己者容，她想不到自己还会有为装扮愁苦的一天。 看看自己左转右转的时间都快够去田里再兜一圈了，伊兰没敢再磨叽下去，开上悬浮车就出发。霍斯北以前一直说要带她去他宿舍，结果发生了帖子事件后没去成，但地址早就告诉了她。存了要给他一个大惊喜的心，伊兰也没给他通气，准备先摸去他楼下。 第一次开这条路线，真还是挺远的，比她去餐厅还要远些。霍斯北来一趟真不容易，好几回端木走没多久他就到了，那得要起多早，昨天还白来了一趟，都没说上话。伊兰想想就觉得自己很不好，她从来都没有主动要去了解霍斯北的情况，他的家人、朋友、学习情况，她一概不问，她知道她在害怕。 因为对未来的种种不确定，因为怀疑他们有一天终归陌路，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不想多去了解。可是既然舍不得放下，既然决定将未来交给他抉择并且不怨不悔，是不是也应该对他再好一些，至少不能把他对她的好视做理所当然坦然接受，至少不要让他觉得每次妥协的都是他，至少不要象昨天一样让他兴冲冲而来却一个人落寞而去。 伊兰一路谴责着自己，一路期待着见到霍斯北欢喜的样子，时而蹙眉时而微笑，后来醒过神来，想着幸亏车中只有她自己，不然有人看到她的样子，那得多惊怖？她自己不由笑开了，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 来到他楼下，伊兰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库，准备先找一圈，先看看他的车在不在。停车场里的车还是蛮多的，伊兰自己的宿舍楼以前也这样，逢到期末考核阶段，大家出去玩得就少了，停车场的车就多了。伊兰在里头兜兜转转，一时没发现霍斯北的车，想想自己真傻，本来时间挺少，还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车库，找不到车就得问霍斯北在哪里，找到车了还是要让他把她接上去，左右都得拨他视讯，真傻透了。她把车停好，准备拨他的联络号。 伊兰不知道此时正有一颗天雷朝她滚滚而来。她只是在抬手拨号之前无意识地朝前望了一眼，她要是预先知道，就绝对不会扫这一眼。就这一眼，她约摸看见从入口那个方向缓缓开进来一辆车，然后又是无意识地定睛一看，就认出了霍斯北的车。这辆车她经常坐经常看，当然远远地也能凭感觉确定了。她一笑，停下了拨号的动作，起了玩闹之心，准备看他上楼之后又把他叫下来。 霍斯北的车在另一头停下，不久他就走下车，唔，今天他也没穿校服，还挺少见的，不过他穿什么都好看。伊兰在车里隔着车窗偷看，自己在心里傻乐。 然后她就看见霍斯北绕过车头，到另一边打开车门，走下来一个女孩子，远远地看不清长相，但光是着装仪态，就能看出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女孩，她手中似乎还抱着一个袋子。霍斯北等她下车后，很绅士地关上车门，接着很自然地从女孩手中拿过袋子，女孩似乎对他说了什么，他也说了什么，然后女孩就笑了，样子很开心，两人并肩朝电梯走去。 伊兰一直注视着，等他们上去很久后，她还坐在车里。她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裙，自嘲地笑了笑，在她以前，谁要是赴宴或面试相亲时特特穿上新衣裳，那必定被人暗地里笑话土老帽，她可不就是个土老帽。 启动车子的那瞬间，理智回来了，对她说，直接问个清楚吧，这么小一件事，不定就是同学或普通朋友一起顺个路。也许两人同一幢宿舍楼，霍斯北让她搭车回来，她自己和端木还住对门一起上下课呢。可心底有个很委屈的声音说，她从没有搭过端木的车，霍斯北以前说过没载过别人。理智又说，坐一辆车怎么了，人总要出去走动走动的，总要有个交往圈，平时载个朋友有什么好稀奇的，你自己和同学不也说说笑笑，和其他实验田的邻居不也串个门聊个天的。另一个声音又委屈上了，他在她面前从来都穿校服的，一不见面就换上自己的衣服了，还衣冠楚楚，他潜意识里在介意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介意在她面前的穿着。理智又说了，不过就是一件衣服，也就你这小性子，值得翻来覆去地想。人家不过是随手一拿，穿上就穿上了。然后那个声音就更委屈了，可我不是随手一拿，我是挑了很久的，根本挑不出来好吗，根本就是来献丑好吗。 她启动了车子，直接回去。上地面之后就腾空，过不多久视讯请求来了，她一看是阿熙，心下奇怪，他能有什么事找她，压下了乱纷纷的心思，接起来问道：“阿熙，什么事？” “伊兰，看你右边。” 伊兰奇怪地往右看去，有一辆车和她并排着开。 “伊兰，你看见我了吗？刚刚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你怎么来这里啦？” 伊兰现在没啥心思聊天，找个理由搪塞一下：“我随便兜兜校园。” “啊，这样啊，我以为你来找瑞恩的。刚刚在车库里出来的时候，我在你后面，一开始没敢认，本来想对你说瑞恩不住这幢楼。” 这什么跟什么嘛，她随意和阿熙聊了几句，两人在岔路口分开了。 回去的路上伊兰很难受，已经不是为今天这件事了。原先她没注意到霍斯北的穿着，他除了机甲训练服，在她面前就一直是校服，有什么好在意的？但是车库这件事让她看见了他另一面，他穿衣很有品位，他和别人可以言笑晏晏，他身后有朋友有家人，而她什么也没有，甚至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她一直知道他们之间差距巨大，但这巨大的反差仅仅凭着一件衣裳就毫不留情地撕褥开，而且意识到他一直可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时，那种残酷的尴尬难堪和心灰意冷就一直噬咬着内心。其实她并不在意那个女孩，无论是普通同学还是好友都无所谓，她在意的是随便拉一个女孩出来，和霍斯北站一起，看着都要比她般配。 她是在努力的，努力地增长学识能力，不独独是为了改善生活，也是为了以后和他前行时有一点点底气，不至于输给别人，不至于让他难做。甚至，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到头了，她也愿意默默走开，因为这已经不是谁的对错了，红尘中人情世故本就是如此现实。可是现在，就是这样的一段路，她都怀疑自己是否真有勇气去走一走。 她不由苦笑，努力了，也堪堪只能吃饱穿暖而已，有中等教育程度的女孩子全联盟都是，她再努力，也不能明日就去翻云覆雨，她能努力到的极限也不过是以后能自己买个小农庄而已。她和他方向如此不同，毕业后几乎注定各奔东西，她，还要走下去吗？ 伊兰知道自己的心态很不对劲。她就像一只气球，打足了气，兴致高昂地看着白云飘飘的天空，觉得世界美好极了，还没有奔赴新征途，忽地被根树枝挂住了，然后气一点点泄走，颤巍巍勾在树梢，觉得终有一天地上烂污的泥塘才是归宿。她现在看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回去后按计划还是去了实验田，该观察什么就观察什么，只是没有激情了。 等到霍斯北晚上和她视讯时，两人照例互相汇报交流一天的活动情况，霍斯北只说在忙小组项目，没提其他。伊兰微笑地听着，也没多嘴问，然后互道晚安。她数了几百只羊后仍然睡不着，闭着眼睛放空了思维，很久后才有了一点模糊睡意。 055 衣服背后的现实差距 霍斯北在几天后老时间给伊兰拨视讯，伊兰在厨房里刚忙活好正事，拿边角料在调果蔬汁呢。霍斯北按例问过忙不忙之后，含笑问道：“今天和阿熙闲聊，阿熙说星期天看到你在我楼下，是真的吗？”他盯着伊兰，表情喜悦期待。 伊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头笑一笑，答道：“是真的，都到了车库了，看见阿熙的车，吓得逃走了，结果他还是认出来了，我就对他说随便兜兜，他以为我找瑞恩。” 霍斯北一下笑出来：“你逃走干什么？阿熙迟早会知道的。这么笨，你走出一段不会折回来吗？” “时间太紧了，我回宿舍半道上临时想起拐过去的。”伊兰一只手叮铃咚咙地搅着果蔬汁。 “以后来之前先通知我，我来接你。”看得出来霍斯北很高兴。 “知道了。”伊兰展颜一笑。 切断了视讯，她把那杯果蔬汁一仰脖喝了下去，呸，什么怪味，这配方太怪异了，下回调杯好的。 星期五晚上，伊兰在餐厅厨房忙活一阵后，赶在霍斯北的老时间前面主动给他拨过去，交代道：“明后天我都要在田里观察数据，你不要过来了，太浪费时间，你忙你的。” “没关系，我看看你就回来。”霍斯北微笑着回答。 “我要忙一整天呢，抽不出空来陪你，你何必白跑一趟？现在这样不也是看见了？”伊兰笑笑。 “那我星期天去找你。”霍斯北微微蹙眉，似乎有点为难。 “不要了，最近田里事多，星期天我也要忙，过一阵子就好了。”伊兰声音温温婉婉的。 霍斯北盯着她不吭声，伊兰笑着看他一眼，说道：“我要做事了，明天再聊。” 星期六一早端木走后，她套上农妇装巡田去了。记录完自己田里的数据，她转到端木田里去帮他看一下。霍斯北的视讯来了：“伊兰，你在哪里？我到了。”他一身校服，正站在小楼前面。 伊兰叹口气，蹙起眉头嗔怪道：“叫你不要来，我在忙呢，端木田里。” 霍斯北一脸的笑意就僵在那里，任谁一大清早冲上门去被人明显表示不欢迎都不会高兴到哪儿去，更何况霍斯北还是忙里抽空硬挤出时间来的。“你忙，就是为了端木？”他声音极淡，压抑着心头的不舒服。 伊兰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每天去餐厅的时候，端木会帮我，所以星期六他不在，我也该帮他，只是顺手而已。” “顺手忙得和我说几句话都不高兴？”霍斯北望着伊兰，话语中到底带出了几分薄责。 伊兰的表情很无奈，他们总可以吵起来，这才多久，又要吵了。她再次解释道：“我没有不高兴，只说你这一趟过来不值得，很远的。” 霍斯北没作声，半晌才缓缓说道：“我在这里等，等你忙完了，你过来吧。” 伊兰很为难：“有好几个点要采样记录呢，我脱不开身，恐怕要一上午才能结束。” “我等。”霍斯北干脆说道，神色坚持，却没有说要到田里找她。 伊兰看他一眼，切断了视讯。以前她在田里时，他会陪在田头，哪怕她忙得顾不上和他说话。可是这次，跑了那么远过来一趟，都近在咫尺了，他宁愿站在咫尺之外。 她知道她应该回去，他的郁气就会消了，可是她已经没有前行的勇气了。她还有耐心等他主动走开，却失去勇气主动让他留下了。她抬头望天，天色如此灿烂，她心中却一片灰暗，她苦笑，象她这样别扭的性子，谁会喜欢？一件衣服就能把你打败，她在心里自嘲。 大气的女孩子不会在意外物，根本就不屑和谁比穿衣打扮，真比起来也不怵，只要有颗强大的内心，穿什么都能靠自己撑起一片天。不够大气的女孩子也不怕和谁比穿衣打扮，最多带点小酸意，消遣自己有内涵，这事也就过去了。所以一般情况下，女孩子和随便谁对上穿衣打扮这种事都无所谓，反正各有千秋各有好，但是，唯独不能和喜欢的男朋友比，这念头一起，搁哪个女孩子身上，都无法坦然处之。 这世间有一条颠簸不破的真理，对女孩子来说，甭管骨子里矫情不矫情，如果是不相干的男生穿得比她好，不过是瞟一眼或者不瞟一眼就走开的事，根本不会过心留意，如果是成婚的丈夫穿得比她好，要是自己一手替他打造的，那就喜滋滋，要是他自行打理出来的，那准气不过，踢一脚让他即刻出门去给老婆买漂亮衣服，谁让你敢穿得比我好？但是，碰上喜欢的男朋友穿得比她好，没有哪个女孩愿意体验灰姑娘的心情，而这男朋友还明显地照顾着她的感受，故意不穿好衣服，天天一身校服来去，这种感受越发没法说。更何况，这不只是一件衣服的事情，衣服背后代表的是差距，而不论什么样的差距，即使在纯真的感情面前庸俗得不值一提，却实实在在从属于具体的生活，它再俗不可耐再微小，昭示的却是可能无法同步的将来。 伊兰低下头静默地记录数据，似乎只有认真做事才能不去想这些让人难堪且难过的现实。终于有条不紊地把早上的工作量完成后，她开着悬浮车回去。霍斯北的车果然还停在楼前，他下车迎向她，等着她开口。 “吃过了吗？我屋里有营养剂。”她语气如常。 “没有别的话？”霍斯北盯着她。 “要说什么？中午了，饿了吧。”她走进屋子里。 霍斯北没动，站在她身后问她：“伊兰，我什么时候惹你不高兴了？”语气充满不解无奈。 伊兰心中有一丝疼痛，所有的感情损耗都是从这样的话开始的。 “没有。”她回头强笑道。 霍斯北上前来，站定到她面前，很认真地对她说道：“伊兰，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你不高兴，我希望你告诉我原因，我会等。上次你说你也愿意妥协，只是每次我都快一点，这次我想你比我快一点。你有话随时可以联络我，但别再黑掉我的号码。下午我还有事，现在要赶回去，明天大家都忙，我不过来了。”他轻轻拥一下伊兰，默默等了一会，转身开车离去。 伊兰静静站在原地，看着霍斯北的车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才转身回屋。真正的分手通常都是从冷静地告别开始的。 她不高兴的原因是什么？她甚至没有不高兴，只是灰心沮丧而已。她要怎样妥协？舍不得才会妥协，她连舍不得的底气都没有。她不会黑掉他的号码，只会等他黑掉她的。够别扭吧，伊兰苦笑，这死破性子。她坏就坏在对人情世故太通透，没有勇往直前的胆量，太容易瞻前顾后，太容易退缩，索性从一开始退缩也就不烦恼了，偏偏还克制不住贪心，还舍不得拒绝。 霍斯北当晚没有联络她，星期天晚上倒是拨过来了，语调很正常。“忙吗？”他问道。 “还可以。”伊兰的语调也挺正常。 霍斯北看着她，过半晌说道：“那……晚安。” “晚安。”伊兰回答。 其后的星期一到星期四，霍斯北还是在老时间拨通视讯，两人的对话基本固定：忙不忙，还可以，你呢，我也还行，回去路上小心，知道了。然后就挂了。 星期五，霍斯北额外加了一句：“明天要我过去吗？” “不要了，还是挺忙的。”伊兰摇头。 霍斯北点点头，星期六他果真没有过来，星期天也是。他的态度毕竟和先前不同，以前伊兰也说忙，但他想要过来的时候会强硬地坚持过来，现在伊兰不要他过来，他真就不过来。伊兰知道霍斯北在等她开口，但她既然灰了心，就想着得过且过自然冷却，再提不起勇气招惹他了。 他们这样过了三个星期。每天视讯，在同一个时间说一样的话，却没有要见面。后来，他不是每天视讯了，隔好几天才会一次，只说他正在准备期末考核比较忙。 离假期越来越近了。端木当初制定种植计划选植物的时候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时间卡得正正好。他们一起完成水生植物的采收和数据整理工作后，各自田里的作物也都可以收割了，两人在假期倒数第二个星期里忙碌不休。幸好湖里的鱼不需要管，从鱼卵期到成年后自身排卵期的生理数据在之前就已经采集完闭，让它们继续呆在湖里就可以了。 假期前最后一个星期，星期一考完最后一门专业课，伊兰觉得瞬间轻松，居然没有任何事做了。有些同学比较不幸，事先没有做好计划，种下的植物还没到采收期，只好在假期里继续呆在实验田里等着。端木已经开始订航班，准备提前回去。伊兰也有点心动，星期二就有到莫斯星的航班，可惜餐厅还要上班到星期五，不过下一个航班就在星期六中午，刚刚合适。订航班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恍惚还记得霍斯北说过要陪她回去的话，最终还是微微怅然，付款订下了自己的航班。 056 我不能陪你回家 养殖专业的同学在最后的星期三集体举行一个鱼群捕捞活动，庆祝这一年的实践项目结束，特地邀请了端木和伊兰这两个编外人员。伊兰对此很期待，她从来没有体验过深海捕捞。 机甲在深海养殖业里主要用于观察和捕捉鱼类样本，真正的大范围鱼群捕捞另需借助网鱼器械。养殖专业的这次捕捞活动其实只是一个形式，在深海里玩机甲才是真的，这也是他们年年的特色。 伊兰和端木带着机甲欣然前往养殖基地，那旮旯比种植基地更远。伊兰头一回去，立时心生羡慕，同学们都是两两住在渔舰上，天天都能欣赏海阔天空的美景。大家一声吆喝，齐齐开着机甲飞上天，在海面上自由自在徜徉，心情都舒畅很多。他们玩出了花样，在空中排着队，一个个俯冲入水，谁出了洋相，就会被同学们在队频里大声笑。 海水和湖泊果然不可同日而语，伊兰开着机甲潜在海中，象进入了一个奇幻世界。一个同学盯上了一条大鱼，在队频里一说，大家四面八方堵截过去，围着那条倒霉的大鱼欢快地戏耍了一番。 “端木，伊兰，你们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吧，上去抱一抱。”养殖专业的同学鼓动着提议道。 “好，”端木显然也玩得很开心，爽快地答应，“伊兰，我先来。” 这是老规矩了，两人无论在田里还是湖里一起干活，端木都是当仁不让地排在前头。 伊兰笑着看端木上前，机甲贴着鱼肚子摸了一下，被硕大的鱼尾巴抽中机甲后背。 “端木，没事吧？”她好笑地问道。 “没事，你上去小心些，这条鱼不太配合。”端木提醒道。 伊兰不敢去摸鱼肚子，她趴到鱼背上一起游。估计大鱼被同学们堵得很冒火，甩着尾巴乱扭，在包围圈中迅猛地冲撞。伊兰玩得兴起，急速地变化指法，试图巴着鱼身不放。一人一鱼纠缠着，同学们帮她压阵，在队频里七嘴八舌地出主意让她把鱼压制住。 “端木，女王一个人抱不住，你去帮帮她，两人合围就可以，我们以前碰到凶悍的鱼，都这么采样。”同学建议道。 端木笑着应一声，从鱼下方靠过去，伸出机械臂。他和伊兰的两台机甲近身贴靠着大鱼，在鱼身剧烈的扭摆中费力地保持一致运动，好一阵后两双机甲手才顺利地交握，大鱼终于被他们合抱住。 同学们在队频里笑得前仰后俯：“端木，女王，快放手，鱼快被你们卡死了。” 两人闻言齐齐松手，同学们也不为难这条鱼了，将它从包围圈中放出去。 “你们平时都这样吗？”伊兰好奇地问道，养殖专业好似比种植专业有趣多了。 “也不是，平时用采样器发射过去，再自动收回就好，动作特别猛烈的鱼才需要近身采样。端木，伊兰，你们俩不错，我们有人头一回手拉上了，鱼跑了。” “说的就是我们俩。” “还有我们俩。” “你们都没有我们悲催，我们俩把鱼弄伤了，拖上岸就死翘翘。” 一群人在对频里嘻嘻哈哈地自爆糗事，随后又结伴去找新的乐子。伊兰跟着同学摸到了浅滩地区的海底，还捡起了一个硕大的贝壳。他们在海里几乎玩了一整天，才恋恋不舍地上来，有了这经历，她就算没白学农业机甲。 晚上，大家在海滩边继续庆祝，伊兰向耶里先生请了假，准备明天早上去餐厅把今天晚上的工作时间补回来，现在机甲训练几乎都停了，也没有什么工作量，耶里先生很通情达理地同意了。 大家在海滩上玩得很兴奋，有谈笑聊天的，有高兴疯了唱歌的，还有开着机甲乱走的，到最后所有人都登上机甲，每个人都要走上几步，再摆几个滑稽的姿势给大家展示。机甲队频里全是笑声，大伙儿玩着玩着开始集体走步，乐得疯魔了，这是伊兰玩得最兴奋的一天。 伊兰在机甲里头跟着大家乱走的时候，霍斯北来了视讯，她习惯性地接起来，正待开口说话，队频里就传来了声音：“女王，你怎么停下了？快走啊。” 因为只顾着接视讯，她操作机甲的手部动作停了，她的机甲就突兀地静止在一群疯玩的胖头鱼机甲中。伊兰赶紧摸索着按钮，还没关掉队频，队频里又传来很多声音： “兄弟们，停下停下，女王不喜欢这个，我们换一个。” “让女王来，我们跟着女王。” “女王，女王。” 伊兰终于摸到队频按钮，简单地说了句：“我有事，稍等。”就把队频关上了，欢笑声哄闹声一下子消失，机甲驾驶舱内骤然安静。 虚拟投影屏中，霍斯北的表情淡淡地，目光沉静，他没开口。 伊兰轻声说道：“可以说话了，我把队频关了。” “你在机甲里，我打扰到你了吗？我可以过会再拨过来。” “不用，你说吧。”伊兰心想，霍斯北的话可真客气。 “伊兰，我不能陪你去莫斯星了，我……家里有点事。”霍斯北眼中流露出歉意。 这是意料中事，伊兰掩下心中黯然，微笑道：“没关系的。” 霍斯北在那里沉默了一下，问道：“你考完了吗？准备什么时候走？” “考完了，已经订了星期六的航班。”伊兰照实回答。 “我也考完了，订了……明天的航班。”霍斯北有些为难地开口。 伊兰稍愣，霍斯北明天居然就走了，她很快回过神来：“好啊，假期愉快。” “伊兰，我明天一早走，不能过去看你了。”其实现在霍斯北站在餐厅停车场里，他原先以为伊兰在餐厅上班，想亲自告别。 “好的，旅途愉快。”伊兰还是一脸带笑。 “伊兰，你自己路上小心，到了莫斯星后通知我。”霍斯北欲言又止地注视着伊兰，最终还是挂断了视讯。 伊兰默然独坐，觉得胸中莫名钝痛，霍斯北不是一个肯无限制容忍迁就的人，莫名其妙受到她冷遇，就此走开也是常理，这不正是她退却后必然的结果吗？ 她深深吸口气，把队频扭开，特意扬声，很欢快地说道：“各位，我回来了。” 这一个晚上，伊兰玩得很疯很累，回到观察点，那几百只羊一只都不用数，直接就睡着了。 星期四，她洗洗刷刷就去了餐厅上班，只偶尔愣怔的时候算着时间，霍斯北该在航空舰上了吧。 星期五，端木也走了，晚上伊兰下班回到种植基地，觉得特别冷清，车子开回住处时，整幢楼都是黑漆漆的，不像以前她这个时候回来，端木通常还没有睡下，窗户里透着光亮。她摸进楼，洗漱完后忽然想到霍斯北应该早就到了图朵主星，缓缓地闭上眼，他并没有视讯过来交代一声。 星期六一早，伊兰搭校车前往航空港。学生可真多，伊兰来的时间稍早了些，没办法，校车的时间固定不由人，她在熙熙攘攘的大厅里找了个角落坐下，安安静静地等着自己的登舰时间，不知为何，眼前人来人往，她却有种越热闹越孤寂的感觉。 终于她的通讯器接到登舰通知，她起身往前走，半道上和一个女士面对面碰上，两人俱是一愣，那个女士旋即微笑：“佟小姐。” 伊兰迅速绽开笑容，面前这位是厨艺协会那位女考官，她连忙打招呼道：“老师你好。”她不知道这位考官姓什么，就这样含糊称呼着。 “我姓秦。”女考官的仪态真好，不愧是喜欢厨艺的高雅人士。 “秦老师好，我正准备登舰。”换平时，伊兰肯定乐意和这位亲切随和的考官聊聊厨艺，但现在她时间不够。 “哦这样，我来接孩子，我孩子刚上图朵大学。” 伊兰微讶，竟然这么巧，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整个图朵星区就一所综合大学，大部分孩子们都集中到图朵大学了。 女考官继续说道：“佟小姐，很高兴能遇见你，下次能联络你吗？你的考试申请资料上留下了联络号，我很喜欢你对厨艺的态度和技巧。” “当然可以，我也很高兴有机会向您请教厨艺。”伊兰客气地应答。 两人寥寥数语后随即道别，伊兰加快脚步登舰。 莫斯星的黄昏一片祥宁，伊兰甫下舰，视线扫过空旷的航空港大厅，心头就泛起了熟悉的归乡感觉。她熟练地预订班车接送服务，然后独自走到航空港的停车场等着。假期里她会一直呆在农庄，没必要租辆悬浮车回家，虽然等班车确实麻烦，不过来去也就两回，比租车两个月的费用要便宜多了。 “伊兰，你到莫斯星了吗？”霍斯北拨来视讯，他算好了伊兰的到达时间。 “刚到。”伊兰浅笑，掩去了诧异之色，她没想到霍斯北这时候会联络她。 “路上顺利吗？”霍斯北温言问道。 “很顺利。” “现在在哪里？” “还在航空港。” “你那里天黑了吗？” “没有，很亮。” 霍斯北默默凝视着伊兰，半晌叮嘱道：“伊兰，我家里有事，不能陪你回去，你一个人在家，晚上要注意门禁，不要出去散步。” 伊兰含笑点点头：“知道了。” “有事联络我。” “好的。” 霍斯北的表情歉然，低声说道：“照顾好自己。” 切断视讯后，伊兰的心情没来由地低落，偌大的停车场只有她一人，暮色已四合，显得她很凄清。过了片刻，她暗自苦笑，以前那么多年，哪一次假期不是这样回来的，只不过去年被霍斯北送回来一次，她就开始变得脆弱了感性了，觉得独自等班车都茕茕孑立了。 伊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一进门，就给了阿悠一个大大的拥抱：“阿悠，我回来了。” 阿悠不会说话，连面部表情都没有，他的系统中只有种植和家政功能。 伊兰却不介意，贴着阿悠冰沁的金属脸部蹭了好几下，然后拿手去摸刚刚贴脸的地方，笑着自言自语：“阿悠，你捂不热。” 此后伊兰在莫斯星的日子还是和以往的假期一样，悠闲而单调，每天牵着阿悠巡视农庄，她再没有接到霍斯北的视讯。 057 爱琴星孤儿院的捐赠 八月头上，伊兰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视讯请求。她起先没接，紧跟着对方来了一条文字信息：佟小姐，我是伦理道德局的法律顾问，敝姓闻。 伊兰略皱了眉，接起来问道：“闻先生，请问有事吗？” 这位闻先生就是上次伊兰去图朵主星签署自愿放弃协议时陪在一边的法律顾问。他先和伊兰打了招呼，接着说道：“佟小姐，你上次签署了关于对你亲生母亲财产继承权的自愿放弃协议，由于联盟公民对其自身财产的日后归属享有先天知情权，伦理道德局已按正常工作流程通知你亲生母亲，她已完全知悉你的意愿。”他停了一下，让伊兰有时间消化他的话。 伊兰沉默片刻，然后问道：“她知道我的情况？” 闻先生摇摇头，说道：“鉴于她并没有在你十八岁之前向孤儿院签署直系血亲领回协议的事实，在法律上她无权得知另一个成年人的*信息。我们不能将你的名字或者其他情况透露给她，只是将你放弃财产继承权的意愿按法律流程通知她。” 伊兰微微点头，听着闻先生继续说道：“你亲生母亲知悉你的意愿后，委托伦理道德局捐赠一笔款项给你的孤儿院，并且注明你是这笔款项的唯一全权所有人。” 伊兰皱紧了眉头：“什么意思？” 闻先生说道：“我必须要向你解释清楚唯一全权所有人的法律内涵。也就是说，你拥有对这笔款项的一切财产权利，它就是你的私人财产，不可侵犯。你可以自由使用支配这笔款项，包括放弃捐赠、另作安排。只有你同意之后，捐赠才会成立。” “可以退还给她吗？”伊兰问道。 “不可以，每个联盟公民都拥有支配自己财产的权利，包括有条件捐赠，我们不能阻止她行使权利。” “那联盟法律就允许一个公民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随随便便什么人指定为那什么所有人？”伊兰一下子怒气横生。 闻先生顿了一下说道：“联盟法律规定，在捐赠过程中，作为被指定和被信任的捐赠款项执行者，其中就包括唯一全权所有人，每个联盟公民都有配合的应尽义务。” 伊兰真想骂人，一堆烂屎砸中头。她作了个深呼吸，然后尽量平缓着语调问道：“我该怎么做？” “我们首先需要知道你对这笔款项的支配意愿。你可以慎重考虑一下，款项数额很大，共计三百万星币。” 伊兰愣了一下，三百万星币是什么概念？她头一年入学时为了将学费减免到两千五百星币，坐卧不宁忐忑了两个月等学校的回复，只带了两身换洗衣服去学校，每天晚上去餐厅上班，不得不买了二手悬浮车后几乎身无分文，日夜焦急地盼着阿悠这边的土蘋采收期。 伊兰咬了一下嘴唇，开口道：“这笔钱全部捐赠给孤儿院。”说实话，她怕自己想太多。 闻先生认真地说道：“佟小姐，我建议你再慎重考虑清楚。你不需要现在就决定，我明天再等你的回复。”说着就要下线。 “闻先生，”伊兰急忙叫住他，“我真的已经考虑清楚，我愿意让孤儿院获得这笔钱，这是我的慎重决定。”她就是怕自己心动。 “你，确定？”闻先生犹疑问道。 “我确定，绝无更改。”伊兰连忙点头。 闻先生沉默片刻后，说道：“好吧，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们尊重你的意愿。你需要到孤儿院，由伦理道德局、孤儿院和你三方签订正式捐赠协议。” “我还要赶到爱琴星？”伊兰恼怒地扬声问道。 “是的，届时我也会去。”闻先生说道。 “我出不起路费。”伊兰气极了，她不想花这个冤枉钱。 闻先生愣一下，旋即神色复杂地看着伊兰说道：“捐赠款项执行人的一切用于协助捐赠的费用都从捐赠款里支出，不用担心。”这个女孩刚刚眼睛都不眨地放弃了三百万巨款，却连路费都出不起。 伊兰才稍稍气平，说道：“我想尽快结束这件事，我很忙。”她只有这个月可以抽空出来跑一趟爱琴星，开学后就没时间了。 两人约定了时间，闻先生表示会安排伊兰的行程，就挂断了。 伊兰抬头仰望天空，好像这段时间她流年不利，糟心事接踵而至，良久，她才徐徐吐出一口气，拉上阿悠，到地里再走一圈。 八月十日，伊兰启程前往爱琴星。到达爱琴星是在第二天的下午，航空港内人潮涌动，十分热闹。伊兰默默地站在大厅内，不时有人擦肩而过。她四下环顾，已经记不起来当初的印象。那时她刚十八岁，满心惶恐，全然陌生，在航空港内连问路都不敢，自己无头苍蝇似地转悠了两圈才找到登舰口。航空港是什么样的，她根本没看清，只记得很大，大得让人心慌，有很多人，而她只是孤零零的一个。 “佟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闻先生快步走过来，打断了伊兰的思绪。 伊兰笑笑，打个招呼，两人简单寒暄过后，一起前往孤儿院。一路上，伊兰都很沉默。她记得离开孤儿院时，是院长派人开车送她去航空港，她也是一路沉默着离开的。 孤儿院在一个偏僻幽静的地区，环境优美，门口还贴着铭牌：爱琴星儿童之家。明面上，孤儿院都称为儿童之家。伊兰静静注视着，没有任何表情。她这些年从来没有刻意回想过孤儿院的样子，离开的时候她总以为不会再有机会回来，哪知却又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迎上来，自我介绍说是院长。伊兰对他笑笑，问道：“原来的院长……” “哦，露丝院长已经调离好几年了。”男院长说道。 伊兰微微颔首，恰是物是人非。一行人往办公室而去，路上，在一片宽阔的草地上，有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在玩耍，一个保姆机器人候在一边，孩子咯咯咯的笑声远远传来，伊兰心头却泛上寂寞的冷意，她抬眼望天，将泪意逼了回去。 捐赠协议签得很快。 “佟小姐，谢谢你对儿童之家的支持和帮助。”男院长很真诚地谢道。 伊兰摇摇头说道：“这不是我的捐赠。”看着那院长还要感谢的样子，她岔开话题请求道：“我能否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请说。”男院长客气地说道。 “方便的话，我想看看我以前住过的房间。”伊兰轻声说道。 “这个，”男院长似乎有些为难，说道，“房间已经有孩子住了。” “我只是看一眼，不动里面的东西，可以吗？”伊兰低声恳求。 “当然可以。”男院长微笑着回答。 孩子们的房间都在一幢楼内。孤儿院挺大，像个花园，树木花草错落有致，伊兰在路上有点茫然，在男院长的指点下才看到树木掩映中的楼房。进了里面，她默不作声地直上三楼，走向走廊最尽头的那个房间。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已经淡忘在孤儿院的生活，此刻却诧异地发现原来她还把自己房间的位置记得这么清楚。 “孩子在外面玩，佟小姐可以到里面坐一下，我们等在外面。”男院子善解人意地替伊兰开门。 伊兰朝他和闻先生点点头，推门进去。房间不大，却很干净整洁。一件粉红色的小外套搭在椅背上，看来住的也是一个小女孩。没有什么摆设，只有床和桌椅。伊兰在屋子中间小小的空地上默站了一会，走到床边坐下，然后习惯性地望向窗外。小小的风铃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伊兰不由会心一笑，那样旧的一个风铃，居然还没有被风吹坏。窗外是一棵大树，从伊兰这个位置看过去，树顶的枝叶沙沙地轻摇。好像长高了一点呢，伊兰心里想。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恍惚回到以前，她那时也经常这样孤独消磨时光。直到门口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她才醒过神来，默默起身，拂平了坐痕，回头再看一眼空空的小床，不知何故，一股酸意直冲鼻腔。门外男院长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伊兰，说道：“佟小姐……”。 伊兰扯开一抹微笑，说道：“谢谢，我们走吧。” 走下楼，在过道口遇上保姆机器人带着几个孩子回来，他们向院长问好，然后好奇地盯着伊兰和闻先生。两队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伊兰回头，看见有两个孩子也回头望过来，眼中闪着希冀和失落的目光。伊兰的心瞬间被撞得生疼，她僵硬地把脖子扭过来，心中浮起一个念头，等她有钱了，她拿三千万砸到那个女人身上，让她转赠给孤老院。走到孤儿院门口时，她的怒气已经渐渐平复，心里暗骂自己，你个傻蛋，有三千万干啥不好，便宜别人干嘛。一会儿就泄气了，她这一辈子也别想有三千万。 到门口和男院长道别后，她和闻先生坐上车。闻先生办事很靠谱，知道莫斯星的航班不多，给她安排了旅馆住宿，订的也是几日内有效的回程航班。他将伊兰送到旅馆，自己则搭当日的航班回去了。 058 生病不要紧 伊兰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住上旅馆，那次考初级点心师住的厨艺协会接待处不算。她走进房间，好奇地打量一番，发现也没什么了不起，跟厨艺协会的布置格局没什么两样，顿时失去了兴致。晚上，吃完营养剂后，独自坐在房间内，倍感无聊。她的回程航班要两天后才有，就盘算着明后天租个悬浮车去爱琴星逛一逛。虽然她没什么兴趣，但总要打发掉时间。 可她没逛成，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她自己睡着不知道，迷迷糊糊间只觉得特别渴，特别热，第二天中午时分才慢悠悠醒转，就知道自己不对劲了，当时还很愕然，在她记忆中从小到大就没有生过病，认识的同学中间也没听过哪个要上医院，最多象周颀那样出了意外事故受伤才去医院治疗。记得她小时候在孤儿院过得抑郁，到莫斯星头三年也是少吃少穿，艰苦的日子里都也活得好好的，现在宽裕一些，不缺吃穿了反倒娇贵起来了。 伊兰躺在床上，起先意识比较清醒，还能分析自己的病因，估计她是被那三百万给活生生怄出病来的。她不动心，但知道这件事后满肚子都是气，凭啥不是她的钱，要她去跑腿办手续捐赠，非要让她眼红一回清高一回郁怒一回？偏还无处发作，把自己刺激得体温飙升。 屋中静悄悄地，她全身乏力，想去医院，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这个费用应该不能算在那什么协助捐赠里头吧，好不容易才刚刚开始存钱，还没两三个月，就要填窟窿去了，也不知道够不够。没大听过什么人生病，那但凡医院收进一个病人，人家得要多少钱呢。这心思一起，她就想扛过去，感冒发烧的，换她上辈子就是常见小毛病，不是说多喝开水多休息吗，她硬撑着起床，摸出了营养剂，勉强吸了一支，就倒回床上再睡。 半夜里醒过来，人更昏了，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嘴唇干得起皱，身体里面发冷，手臂上却烫，甚至这股热烫蔓延到了床边的方寸空间，连她露在外面的脸颊都感受到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脑中昏乱，不时闪过各种片段，一会儿是孤儿院那两个孩子的眼神，一会儿换成了自己小时候巴望孤儿院大门的样子，然后又变成了长大后孤零零独坐床头萧索的身影，还有她带着阿悠在日头下满心期待土蘋苗快快破土的画面。 伊兰觉得心里冰凉，今夜她昏睡在一家陌生旅馆的房间内，无人知晓也无人关心。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盼着自己能扛过去，明天就能起来活蹦乱跳，她还要赶航班回去，在农庄里躺个十天半月慢慢养身体没关系，出门在外可千万不能有事。伊兰半昏半醒，哀切地想着她过得可真糟糕，都被人家砸钱了，还被砸出病来了，她居然一点点办法都没有，肆意欢脱从来没有过，每天只挂念着吃穿，弄到自己没件衣裳都自卑，连上个医院都害怕。最后迷迷糊糊间竟隐隐浮起一个念头，就这么着吧，爱病到啥地步就啥地步。 不一会儿，她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告诉自己她得找人求助。她模糊地盘点着相识的人，孤儿院的院长？不，她本能地排斥这个想法，离了孤儿院这么多年后，如果最终她只能回头找孤儿院的人，她宁愿不找，靠自己死扛过去。闻先生？他如果还留在爱琴星，倒是有可能会帮她，只是他办完事已经回图朵主星了，她不再是他协助的唯一全权所有人。伊兰在黑暗中惶恐地发现她不知向谁求助，最后她脑子里冒出霍斯北的名字，那也是她起了求助的念头时第一个就跳出来的人名，只是随即意识到他俩差不多闹翻了，才没有深想下去的。此刻，她再次想到他，心里知道若是这时候让他过来，他肯定会过来的，图朵主星到爱琴星有多远？伊兰想不出，但她知道两地的航班很密集，往返很容易的。也许现在视讯过去，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这个念头深深地蛊惑着伊兰，让她忍不住摸索着点开通讯器，但是眼睛半开半阖地看到霍斯北的联络号时，她却迟疑了。只是一场小感冒，她仗着他的好心同情就把人家路远迢迢地召来照顾她，她是否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本没有任何义务帮她的。伊兰颓然地闭上了眼睛，心道扛吧，身体有自我恢复功能，高烧过后会自己退烧的，她睡一觉就好了。 过几秒，她睁开眼睛，虚弱地抬手，点向旅馆的服务系统，低哑地说道：“我不舒服。”然后真地闭目，放任自己继续睡觉了。 伊兰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房间变了模样，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旅馆把她扔出来了，随即一想，要扔也不会扔到这样的房间里，布置得真温馨，看着很舒服。她打量了一阵，看不出究竟来，就躺着等。 隔了不久，有人进来，开口就说：“您好，女士。”伊兰立即知道这是个机器人，对她这样年龄的人张口就是您，也就只有机器人了，他们对谁都是您。 “这里是爱琴星三区医院，医护机器人w3很高兴为您服务。请出示您的身份编号。”机器人的态度真是千篇一律地恭敬有礼。 伊兰木愣愣地，没想到居然是医院。她把通讯器对准w3扫了一下。 “佟伊兰女士，您的身份已验证。您在爱琴星三区医院接受药物注射服务，服务费用由联盟公民的基本保险账户支付，请您确认。”伊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在她的个人账户里是有这么一个分账户，她曾经上星网了解过，每个联盟公民出生就绑定的，由政府根据每人的社会贡献和健康需求每年划拨，当年她缺学费时还曾经动过心思，只可惜这个账户只能用来支付医疗费用。 在孤儿院时她只有健康需求，社会贡献等级为零。后来她以孤儿的社会受助人员身份承租了农庄，莫斯星是政府所有的农业星，其上一切产品都主要供给社会福利机构或者政府采购部门，因此伊兰就有了一定的社会贡献等级，等她上学后，学生的身份让她在健康需求方面的额度进一步调高。这些年来，她的基本保险账户里头每年都会划进一笔钱，数额不定，只是她从来没病过，没机会用上那个账户，也不知道账户里头的钱够不够支付这次医疗费。 想归想，还是点开通讯器，到基本保险账户里头，居然有了一笔待付款，收款方显示的是爱琴星三区医院，整个费用是五十星币。她嘘了一口气，朝w3刷了一下，默等一下，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她头一回动用这个基本保险账户，不知道流程是否顺利。没有异常提示音，说明付款成功，伊兰又嘘了一口气。 “佟伊兰女士，谢谢您的付款。您现在的生理体征已经恢复正常人类水平，确认健康，请您出院。”机器人的声音流畅自然，语速平稳。 伊兰闻言不由无语地看了一眼w3，这也太无情了，付了钱就让出院，不过她知道和个机器人也说不了什么，坐起了身，下床后试着走两步，感觉和平时差不多。她心里挺宽慰，这五十星币花得值，病得要死要活的，居然一觉醒来就好了，也不知道她被注射了什么灵丹妙药。 出门还有惊喜，医院悬浮车等着送她回旅馆，悬浮车司机倒是个真人，伊兰向他一了解，果然是旅馆的人发现她在发烧昏睡后连通了当地医院，医院悬浮车把伊兰接走，再负责把伊兰送回去，费用都包括在刚刚已支付的医疗费中。这种事不时发生，人出门在外免不了有个不舒服或者意外，旅馆都做惯了的。 伊兰一算时间，她肯定错过了航班，立时发急。到了旅馆，表达完自己的感谢后，她回房就上了星网，查到下一班在后天，她的票仍有效，才松下一口气，不然这一趟就亏大了。 夜深人静，伊兰躺在床上，庆幸自己没有惊动霍斯北，她这病起得急，真进了医院要不了一天就好了，用不着把自己看得多娇贵，没得惹人笑话。这一夜不像昨夜病中那样惶恐昏乱，她也秉持着理智的观点，绝不在黑夜里单独一人无休止地忧郁，前路艰辛怕什么，路在脚下就能走出来。她在星网上下了那首遥远的星空，当成催眠曲听着入睡。 其后她一直呆在房间里，哪儿也没去。身体即使好了，总觉得提不起精神，人也恹恹的，没有心思出去逛，无事可做时就琢磨着开学后优化种植系统的事，之前生病虚弱的时候有点痛苦哀怨的想法也就罢了，身体好了必须积极起来。 隔了一天她终于顺利登舰回了莫斯星。 059 跨越光年来看她 这次爱琴星之行差点让她错过菘菜的采收，回来后她马不停蹄地陪着阿悠收割菘菜。毕竟才病好，虽然她什么也没有干，只是陪阿悠站着，看收割机采收包装，但也觉得疲累。等收割完了，又翻地晒土播种，一轮忙活下来，日子进入八月下旬。伊兰订好回校航班，开始将农庄规整规整，准备过些天返校。 八月二十二日，伊兰吃过晚餐早早休息。这几天她精力不济，做饭的兴致缺缺，又临近回校，索性在网上订了一些营养剂凑活着对付了。每天睡得也早，晚上吃过营养剂，不到七点她就上床，生过一场病好像有点亏空，她得趁这段时间好好养养，不然回了学校，餐厅实验田两头跑，她怕撑不住，哪头她都不能放的。 伊兰很快睡熟，通讯器的提示音响起来，起先她并没有及时醒来，提示音持续不断，她终于迷迷糊糊睁眼，一看是霍斯北。伊兰沉默地盯着不停闪烁的视讯请求，坐起来先把头发拢整齐了，才接起来。 “伊兰，你……怎么了？”霍斯北刚说两个字，瞧清伊兰的样子后，立时就变了脸色。 伊兰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怎么一惊一乍的，她轻声问道：“有事吗？”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瘦了？”霍斯北盯着她，语速急切。 “瘦吗？”伊兰下意识地伸手抚上了脸颊，说道：“我没觉得。” 霍斯北的目光逡巡在她脸上，半晌缓声说道：“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刚刚睡下。” 霍斯北不由蹙眉问道：“伊兰，你那边应该还早，这时候就睡，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表情充满焦虑。 伊兰淡淡地笑着摇头，解释道：“没什么事情做，所以才早点休息。” 霍斯北默然片刻，忽地说道：““我订明天的航班到莫斯星。” 伊兰一愣，连忙阻止道：“你不要过来，马上要开学了，我已经订好回校的航班了。” “你订在什么时候？”霍斯北忙问道。 “月底。” “那还早呢。”霍斯北松口气，不知怎地，这一刻他突然作出去莫斯星的决定后，心情一下飞扬，脸上露出轻快的笑容，“我明天过来，到你那边应该在深夜，你等着就好，不要来接，我们住几天一起回校。” “不要……” 伊兰话还没说完，霍斯北就打断道：“有话等我过来再说。”他干脆地切断了视讯。 伊兰呆愣愣地坐着，他还要来？她以为他们就这样慢慢地渐行渐远。 第二天起床后，伊兰还有点糊里糊涂的，直到下午，她才真正反应过来，赶紧给霍斯北准备客房，又上星网采购了几天的食材，把住处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就着先送到的食材动手做了一两样小点心，准备当做隔天的早餐。现在她基本七点就睡，他今天深夜才到，明天她不一定有精力做早餐，趁现在有空就先做了。 到了黄昏，她搭上预定的班车前往航空港，先去租辆悬浮车，放在停车场。一切准备妥当，她到大厅坐下，还不到八点，她却困了。 莫斯星的航空港人总是很少，空旷寂静，只坐了一会她就昏昏欲睡，脑子里还不时苦恼地想着，以后要怎么办呢？这样分分合合，他总是放手后又追逐，她总是不舍得走开，这世上只得他一个肯跨越光年来看她。 时间到了十点，伊兰实在撑不住了，站起来在大厅里转圈，转累了坐下，还只到十点半。过一会儿，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开车到外面兜兜吧，时间过得快些。起身才走了几步就失笑，她想起去年霍斯北带着她在等航班时去逛星球看夜景，那时还觉得他不靠谱，仅仅一年，她居然不自觉地有样学样了。这样坐坐站站几番折腾，伊兰的困意倒去了不少，于是又耐着性子坐了下来，开始琢磨自己的种植系统。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熬到十一点半的时候，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下去了，盼着他快到，又开始惶恐为难，他到了之后拿什么态度去对待他呢？十一点五十分，心跳开始加速，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差不多三四个月了，假期里近两月，学校里两个月，他每次问她要不要他来，她每次说不要。她双手揉着眉心，暗暗唾弃自己，作吧，可劲作吧，迟早有一天作不死你。 她其实是想他来的，不然也不会不带一点犹豫地来这里等着他。伊兰叹息一声，对自己很是无奈。 十二点，她的心定下来，航空舰应该已经到了，他和她马上能见面。伊兰起身走到大厅的角落，静静等待。过不多久乘客都会下来，大厅里走动的人要多起来，她站得偏远些可以看清全部乘客，不会错过他。 她看见霍斯北了，他在人群中，她却一眼就看见他。他身量挺拔，容颜清俊，大步而行，行走间却环顾四周，原来也在期待她。两人视线遥遥相对，伊兰仍未想好对他的态度，可是显然已经忘了这回事，脸上已经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霍斯北眼睛一亮，脚步顿住，身后的行人脸色不虞地绕过他，他也浑然不觉，遥望着角落里的伊兰，不知为何，与图朵主星相比明显简陋不少的莫斯星航空港大厅此刻让他觉得无比温馨安宁，缘何夜深人不寐？他翘起唇角，疾步向伊兰奔去，未等她出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 伊兰骤然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脸贴着霍斯北的胸膛，耳听着他的心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她舍不得放手。 良久，霍斯北才轻轻松开伊兰，细细打量，随即心疼地说道：“为什么这样瘦？出什么事了？” 伊兰微笑摇头，隐约竟有一丝委屈泛上心头。她敛眉垂目，暗自叹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外头难过了，心里是想要被他关心安慰的。“我们先回去。”她说道。 霍斯北见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轻声责怪道：“不是让你不要来接吗？天黑了还在外面跑，不知道不安全吗？” “我过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伊兰下意识回答。 霍斯北侧头望向她，眼里溢满笑意，抬手揪揪她的发梢：“这么早就出发？” 伊兰笑着没应声，略有尴尬。两人手牵手上车后，伊兰问道：“你假期还没有结束就走，家里人不担心吗？” “没关系的，已经说过了。”霍斯北满含歉意说道，“伊兰，我说好要陪你回来的，但这次家里有事，对不起。” 伊兰看他一眼，心下诧异，原来是真的有事，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借口，连忙问道：“那现在……？” “其实没什么，我大哥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心情不好，我陪他出去散心。平时他很少回来，我们不大见得到面。”霍斯北解释道，他犹豫着吞下了后面的话，近两个月不给她视讯，不知道她会不会怪他？他其实一直在等她主动联系，后来实在等不到，每天夜深独处时按捺不住很想视讯给她，就怕听到她冷语让自己灰心难受，更怕自己忍不住会撇下他大哥半道上跑来莫斯星，于兄弟情分上没法交代，才索性不联络伊兰的。 伊兰不好往深里问霍斯北家中的私事，她点点头表示理解。霍斯北也够操心的，陪一个散完心，又要探望另一个。他挺不容易，到处奔波宽慰别人，想到这一层，心里不禁升起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她也是被关心的一个。 “伊兰，你有事吗？能告诉我吗？”霍斯北紧紧地盯着伊兰，极关切地问道，脸上俱是担忧。 伊兰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亲生母亲捐赠了一笔钱给孤儿院，要我做唯一全权所有人，我前些天走了一趟孤儿院，可能累到了。” 霍斯北静静地听完，问道：“你妈妈来找你了？”语调中隐隐地有一丝欢喜。 伊兰定定地望着霍斯北，微微摇头。霍斯北无言地侧身抱住她，伊兰被他的动作引得鼻腔酸涩，连忙低下头去掩饰。 车中的气氛一时有些低沉，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霍斯北在伊兰背后轻拍了两下，似在安慰一般。伊兰埋头调整好表情后，挣开他的怀抱，强笑解释道：“我不是为自己伤心，我只是……看到那些孩子，很难过。” 霍斯北不出声地牵住她的手，合在他掌心之间，专注地望着她，半晌很郑重地说道：“伊兰，以后你和我在一起。” 伊兰愣住，旋即心头悸动，默默地凝视着神情认真一脸肃容的霍斯北，嘴角渐渐弯起。无论这一句话中掺杂了多少的同情，她极其珍惜十分感激这份纯粹至诚的心意。 片刻后，伊兰扯开话题问道：“路上累吗？” “不累，”霍斯北笑道，“就是觉得太慢，想早点看到你。” 伊兰不好意思地扭头注视着窗外，嘴角的弧度却是一直没有收住。视野中黑沉的夜色因为身边有人相伴，居然没有一丝冷寂之意，反而让她觉得非常安宁。去年假期，也是这样的午夜时分，霍斯北送她回农庄，如今他仍是不远万里而来，和她一同回家。 两人也算久别重逢，自有很多话题，一路喁喁聊着回到农庄。待到下车，伊兰微微仰头，夜空中繁星满布，她不由望向霍斯北，他面带浅笑，眼神清亮，大步过来牵起她的手，催促道：“快开门，已经很晚了，你要赶快休息。” 她垂眸微笑，去年此时，霍斯北进来时客气有礼，今年却没有半分陌生拘束。 060 各怀心思各烦恼 第二天，伊兰忘了设闹铃，结果没能及时起床，霍斯北敲门才把她惊醒，急得她手忙脚乱梳洗一通。 霍斯北一身神清气爽，斜倚在客房门口，样子极悠闲，见到伊兰后视线在她身上快速溜一圈，微笑道：“早安，伊兰，是不是没睡好？” “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伊兰道谦，“你饿吗？” 霍斯北含笑摇摇头，牵起伊兰下楼，伊兰急忙进厨房准备早餐。 “伊兰，我能帮忙吗？”霍斯北跟进厨房。 伊兰无奈地转身交代：“不用，出去等着吧。” 她将点心蒸上，一转头看见霍斯北立在厨房门口，与去年一模一样，越发无奈：“你这样，我很有压力的。”她直言道，“一般我们在厨房做饭时不太愿意被人看。” 霍斯北自到了莫斯星，心情一直都很畅快，顺着伊兰的话好笑地问道：“为什么？” “会影响工作效率。”她略带埋怨。 霍斯北盯着她笑：“慢一点没关系，我不饿。” 伊兰无语地瞅着他，只好放任他继续守在门口，很多时候她也拿霍斯北没办法。 两人吃过早餐后，霍斯北按着伊兰的老习惯，牵着伊兰准备陪她去巡田。伊兰拦住了，昨天他们回来那样晚，她想霍斯北一定累了，再说农庄的事情基本已经忙完了，现在田里都是新苗，阿悠定期采样观察就好。两个人依偎在客厅沙发上，聊着聊着，霍斯北觉得气氛差不多了，水到渠成可以说正事，于是开始询问：“伊兰，在学校里你为什么对我那样冷淡？” 他问得直接，语气认真。伊兰本来正说到她参加养殖专业的深海捕捞活动，听了之后，眨巴眨巴眼睛，一时不知怎样开口。霍斯北一直说她瘦了，可能病过一场，加上去孤儿院心情起伏太大，路上劳累，回来马上忙活没有及时调养，她真是比以前消瘦了。这时，霍斯北看着她，明显瘦削的下巴，略带忧郁的眼睛，还一副嗫嚅着不说话的茫然样子，心都揪成了一团，把她扯过来摁进怀里，气恼地说道：“我哪里不好？我改。”生自己的气倒多过生她的气。 伊兰低头喟叹，他真没有哪里不好，她支支吾吾了半天，霍斯北还是不肯放过，只好说道：“我有一个周末去找你。” 霍斯北见她终于肯说了，就凝神往下听，结果伊兰停顿了。“嗯？”他蹙眉盯着她。 伊兰斯斯艾艾地开口：“我在你楼下车库看到你了。”说完抬头看他。 “你看到我了，我没有看到你，怎么不和我说？”霍斯北直觉这就是原因。他试图回忆，但时间太久，都不太记得了。 “你和一个女生在一起，我觉得不方便打扰，就先走了。”伊兰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话中充满了酸意。 “女生？”霍斯北侧头回想，他很少和女同学来往。 伊兰看他这样，似乎还记不起来，真不知他故意装傻还是平时来往的女生太多，正在想哪一个，就不满地提醒他道：“她坐你的车，你还帮她拿东西，你们一起上楼。”越说越生气了。 霍斯北终于想起来了，正要对伊兰解释，抬眼看到伊兰这样的反应，心里竟充满了欣喜，故意说道：“那个女生是和我一起做小组项目的，我们俩一组，也恰好同一幢宿舍楼，所以有时候难免一起进出。她人很好，我去机甲友谊赛时，项目都是她帮我做。那天我们一起去实验楼取机甲模型。” 伊兰看着他，原本她不很在意，哪怕他们就是好友一起出去玩，她觉得自己也应该要理解，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社交圈。但听在耳里，却意外地难受。 她知道霍斯北一直介意端木，这番话竟与她之前解释她和端木两人的情况如出一辙，恐怕其中也有他故意说还给她的意思，可是心里头就是知道实际情况应该也差不了多少，霍斯北并没有故意夸大。“难免”是种什么情况？那就说明他们一起经常进出的概率很大，这种结伴而行的事情是真的，那女生人很好，至少在霍斯北的感觉中很好，也是真的。 更何况她还亲眼见到了，那天实在看不出霍斯北对别人有多疏远，有说有笑，和他平日清冷孤傲的模样大相径庭，他对除她之外的女孩一样可以亲切随和，换个人其实对他也不难。这样想着，伊兰神色黯然，勉强牵出一抹笑容，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做饭。”就站起身来要去厨房。 霍斯北一看她这样，心里越发欢喜，忍下了马上进一步解释的冲动，点点头说道：“好，我出去走走。”说完真就出门了，他怕压不住就要拉开的笑容，在伊兰气头上惹恼她不好，但是他很高兴伊兰为此生气，而且她不问清楚事情因由，随意揣测擅自采取不当行动，确实需要小小惩罚。 他回头望着伊兰的背影，显得很无精打采，有些不忍心，张口想叫住她，只慢了一瞬，就见伊兰进了厨房。霍斯北稍顿片刻，仍抬步往外走。去年来时，他见到田里长着高高壮壮的菘菜和叶片繁茂的土蘋藤蔓，整个农庄显得非常兴旺，此时一眼望出去，地里全是一行行幼苗，只高出地面一点点，有一种幼苗甚至才刚刚抽出三四片叶子，幼苗的间隙下露出了褐色的土壤，但是非常干净整齐，看上去就知道田间管理很用心。霍斯北默默地站在田垄上，过片刻，转身往回走。 伊兰在厨房里低头做饭，一抬头又见霍斯北靠在门口。 “伊兰，别生气了。”霍斯北神色温润，声音非常柔和。 他立在门口说这句话，说完后露出一个微笑，眉眼一挑，“嗯？”表情充满了安抚和包容。看在伊兰眼里，那就是不管有错没错先过来低头认下求和的模样。即便她心中愁闷，也不禁好笑，她撇开头去，说道：“帮我摆碗筷。” 霍斯北立时笑出声。 两人用饭期间，霍斯北一直在观察伊兰，她言语不多，似乎仍然介意，他有些无奈还有些喜悦。之前他也苦恼于自己对端木的无端敌意，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是那样气量狭隘的人。伊兰说的都对，他们只是恰好住一起，然后两人互相帮衬着料理实验田，完全很合情合理的事，可是他一听到端木的名字就难受。现在发现不单他这样，伊兰自己也这样，他们其实彼此在意对方。 吃过饭后，伊兰还是沉默居多，霍斯北暗道伊兰的反应比他还大，他和同学的关系还不如她和端木呢，同一幢宿舍楼是真，但楼层隔那么远，平时不在上课时碰不到，哪里像她和端木一样门对门。更何况，他和同学分一组，也就是后来一段时间接触多一些，谁叫考核项目马上要提交了，大家都着急上火，就多了些碰头商量呢，还不如她和端木你帮我，我帮你，从开学就在一块呢。 霍斯北果断地不再想下去，越想越闹心，她和端木还得一年呢。他暗暗又向伊兰瞟一眼，上次因为端木的事他们两个冷战了一个月，他妥协了，这次因为看见他和女同学在一起，她冷淡了他三四个月，她在意他更多。霍斯北垂眸暗叹，看不出伊兰气性也大，再等半天，她若是还不消气他就向她再解释一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那样短，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就再次冷战了。 伊兰不知道霍斯北的想法，她看见他在一旁检查阿悠，觉得事情说开了，她反而更难过了，而他把事情说明后只是轻描淡写浑然不觉，只以为这是一件小事，完全不知道她内心真正的苦处。对他来说，也许只是陌上少年正风流，心里那根弦触动了，就你侬我侬，所有的争吵置气都是甜蜜的烦恼。可是，对她来说，一件事如果未来不可期，当下所有的付出就带着几分不安。 她是曾经对他说过你不走我就不走的话，但心里头还藏着下一句，你走我不留，因为她没底气没资本留人。可她不能很直白地对他说：咱们两个不合适，我们很可能没有未来，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你去找合适你的人吧。她说不出口，第一她自己就舍不得，第二她也怕吓坏他，他们刚交往一年，你就让人考虑未来是否能长久，换言之是否有婚姻的可能性，说实话她怕他到时震惊茫然的表情会刺痛她自己的神经。 其实反过来，如果霍斯北此时让她考虑婚姻，她自己也得一蹦三尺远，说不定还得用一种怪异的眼神观察他是否不正常，这件事还远着呢。但是有句话很对，一段感情如果最终不是以婚姻为目的，说得浅白通俗点，就是耍那啥，说得文雅些，就是在游戏。起初朦胧之际，谁都不会想那么远，互相起了好感就不知不觉渴望走近，人人都会做，但凡负责的人，有心的人，在感情走下去的某个阶段迟早会想到如何长相厮守。伊兰只是世情通透，想得过早而已，但是一旦看清走不远，该收手时就收手，免得越陷越深，这才是对彼此都好，不是吗？ 两个人各怀心思，想的完全不在一处，客厅里很沉默。伊兰站起来，对霍斯北说道：“我去休息一下。” 霍斯北看她一眼，心想应该让她多休息，昨天回来太晚了。于是点点头放她上楼。 伊兰确实累，心里累更多一些。最近事情多，身体弱了，心绪也不稳定，她倦极睡去。 她还是被霍斯北敲门敲醒的，打开门，霍斯北凝神一看，她还没有消气。伊兰默不作声地准备做晚饭，被霍斯北拦住了，伊兰也没什么心情做饭，两人吃了营养剂，坐在沙发上。她觉得他远道而来，情理道义上都不能老撇下他和阿悠呆一块，就东拉西扯地说话，可是终究觉得无趣，于是恹恹说道：“我把航班改签一下，我们提早回校吧。”免得两人在这里无事可做无话可说相处尴尬。 霍斯北闻言盯住她看，突然就笑开了，揉着她的头发揶揄道：“这么生气？那就是一个同学，比端木还不如呢，你也能气这么久？你在意我和我在意你一样多。”他说得肯定又满意。 伊兰扭头不理他，心中说不出的复杂难受。 霍斯北叹口气，轻轻拥着她，附耳低语道：“伊兰，我是真的喜欢你。” 061 喜欢你的理由 伊兰的心瞬间犹如鹿撞一样，混着酸涩甜蜜，五味掺杂。“为什么呢？”她低声问道，她总觉得霍斯北对她的这份爱护中同情可怜她的境遇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不知道，”霍斯北闭目想了想，笑道，“我一开始挺怕你的。” “啊？”伊兰抬起头来，再没有想到会这样。应该是她怕他吧，他有时说话可真能堵心，特别是初相识那会儿，那句假笑让她整整一学年见到他就低头绕道走。 霍斯北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伊兰的发丝，语气中充满了怀念：“你记得军训吗？你在我上铺，你头发上的海水都滴到我床上了。” “有吗？”伊兰有点奇怪，她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不过她知道霍斯北可不是无中生有的人。 “有，”霍斯北促狭地笑了起来，“我那时候觉得你可能……不拘小节。”他继续绕着伊兰的发丝，那时候的头发可不是这样松散柔顺的，一缕缕的湿哒哒粘在一起。他避无可避，又不好失了涵养把她的湿发塞回她自己床上，只好眼睁睁看着发梢处的海水滴落到他床架上，再溅到他的被褥上。 不拘小节？伊兰这下顾不得伤怀了，怒瞪着霍斯北，他说话其实和毒舌瑞恩有一拼，都能噎死人，有这么说姑娘家的吗？哪个姑娘喜欢不拘小节这个词？说大大咧咧都比这个词显得率真。“这样你就怕了？不就几滴海水吗？”她嗔怒道。 霍斯北腹诽道，那不是几滴，那几乎是一长串。他笑着又说道：“后来你拍了一宿舍的床。” “你又怕了？”伊兰斜看他一眼。 霍斯北忍不住拧了一下伊兰的脸颊，答道：“嗯，没怕，只是被吓醒了，当时觉得你挺……咋呼的。” 这个词更不舒服，还不如不拘小节听上去文绉绉的。“我是在叫大家起床，你就这么不禁吓？” “你试试看睡得正好时旁边有人大呼小叫，那时候我才认识你一天，对你的声音还不熟悉。”霍斯北语带调侃。 伊兰横一眼霍斯北，看来今天他要数落她的劣行。“还有呢？”她忍着气问道。 “你冲我笑时不安好心。”霍斯北说着抱怨的话，脸上神情却很温柔。多么久远的记忆，他们居然相识那么早，原本没什么特别感觉，等他心中放不下伊兰时，再细细回想，所有的细节都成了最温馨的回忆。 “什么时候我不安好心了？我能对你笑是你的荣幸。”伊兰恼道，还不安好心，她是大尾巴狼外婆吗？ “我落水那次，我叫你守夜的第二天，你都笑得古怪。”霍斯北又拧了一下她的脸颊。 伊兰瞠目结舌，霍斯北的记性也太好了。 “我知道你笑我从水里爬出来狼狈，但守夜第二天，你笑什么，明明前一晚你还在戏弄我。”这一直霍斯北很好奇的地方，如今找着了机会就问，就是那个晨光中的笑容，真正是笑颜如花，和善得不可思议，和前一晚她的恶劣形成了绝对的反差，让他迷惑不解，也让他记到了现在。 伊兰嘀咕着，她可不是笑他落水狼狈，她是因为想岔了以为他要和迟璇共用睡袋才笑得怪异的，至于守夜，“你不知道我在求和解吗？”伊兰气恼地问道，居然被他看成不安好心，难怪他当时都不搭理她的友好表示。 “原来你求和解是这样的，那你现在对我笑一下。”霍斯北故意打趣道。 伊兰回了他一记捶打，被霍斯北捉住了手。他也不怕她恼，笑嘻嘻地继续说道：“后来在餐厅又遇见了你，你捉弄瑞恩和阿熙。其实之前在停车场看见过你几次，只是你没有认出我。”他的语调中带着埋怨。 “我没有看见过你。”伊兰为自己辩解道，不过看见了认不出倒可能是实情，头两年她忙着适应学业和餐厅工作，还要关心农庄，经常来去匆匆，哪会分心留意旁的人？那一回他就坐在阿熙身边，她也是因为他眼神不对盘，下意识搜罗自己得罪过的人才回忆起来的。“我也没看出来那回你怕我了。”她不满地嘟囔。 “心里打鼓的。我知道你捉弄起人来不动声色，我怕阿熙象我一样吃亏，不过阿熙没觉出来。”霍斯北低笑。 “我哪里捉弄人了？你怎么吃亏了？”伊兰气咻咻地质问道，她最是循规蹈矩，除了霍斯北认为她捉弄人，其他同学都没这方面的抱怨。 霍斯北也不说话，直接拿手蒙上她的嘴巴，眼含笑意。 伊兰愕然，旋即想起当日情景，不由满脸通红，她就不该贪图一时解气，没遮没拦说实话，估计霍斯北要记一辈子她没漱口就涂了他一手口水的糗事。 “现在知道了？”霍斯北取笑道，将手移到伊兰头上揉两下，顺势叮嘱道，“以后不要捉弄人，有些人会记住。” “比如你，后来就没给过我好脸色。”伊兰脱口而出。 霍斯北瞧着伊兰半晌，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我记住了。” 伊兰被他噎得不轻。 霍斯北摇头失笑：“你没有怕过，不是吗？”他继续说道，“战队聚餐你又捉弄我一次，拿一杯最难喝的饮料让我喝。” “我自己也喝了。”伊兰心虚地辩解道。 “你给自己半杯，给我倒了满满一杯。”霍斯北含笑看着伊兰。 伊兰呐呐说不出话来，她只确定一件事，千万不能在霍斯北面前做坏事，他把细节都记得牢牢的，分毫不差。 “我当时以为你过来就是让我喝，所以才回敬你的。”伊兰小声解释道。 霍斯北神情无奈：“我过来是想把阿熙带走，我看你不是很喜欢喝。” 伊兰望着霍斯北，心里在嘀咕，他当时虎着脸，那表情实在看不出来有多善心，不怪她想歪。 “后来我想，你总是随便捉弄人不好，我不会和你计较，但别人说不定会生气，既然我们认识，我就应该提醒你一下，免得你以后吃亏。”这是聚餐当晚霍斯北在停车场等伊兰时给他自己的理由。 伊兰生气了，其实直到现在她仍然有点介怀：“你那是提醒吗？你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了，有你这么不计较的方式吗？” 霍斯北很无辜地看着伊兰：“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太会说话。” 伊兰气恨地说道：“那你就别说了。” 把霍斯北惹得一阵发笑，手却不肯松开伊兰，他接着说道：“后来我一直想向你道歉，不过你看见我就无视，你还黑了我的联络号。” 伊兰完全不想理他了，在霍斯北嘴里没听出一句好话，哪知他又冒出一句：“你这次就做得很好，不理我三个多月，居然没再黑我的联络号。” 伊兰咬着嘴唇，这是在夸人还是寒碜人？她反问道：“要是我再黑了呢？” “没什么影响，最多我找你之前不通知你，反正不管在学校还是在这里，我都知道地址。”霍斯北无所谓地笑笑，但眼神却持续盯住伊兰，那样子就是暗含警告。 伊兰第一次发现霍斯北也挺无赖的。这厢，霍斯北继续回忆：“我们去参加机甲创意大赛……”他笑着停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伊兰心想，这回能得上几个好词了吧，他以前说过她不错的。 “你有点可怜。”霍斯北脸上还真的有种不忍的表情，“我心疼。” 伊兰本来恼羞成怒了，听到他的后半句，就心软了，那段日子她骑虎难下，不得不跟着瑞恩训练，其实是受了大苦头的，霍斯北当时确实对她挺照顾，为她和队长瑞恩对上，她不舒服也是他第一个发现。 “可是，我帮你，你不领情。”霍斯北说起这事，有点薄恼地刮了一下伊兰的鼻子。 伊兰讪笑着偏头躲开，强辩道：“我道歉了的。”霍斯北冷哼一声，伊兰眼睛闪闪发光地望着他，好奇地问道：“我如果不道歉，你会怎么样？” “不理你。”霍斯北毫不犹豫地说道，看一眼伊兰，又慢条斯理地添了后半句，“……一段时间。” 伊兰呼地笑出来，歪着头问道：“一段时间是多长？” “你想多长？”霍斯北没好气地揪揪她的发梢，故意凶道，“以后你做错事不道歉，就会知道了。” 伊兰张口结舌望着霍斯北，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般人遇到这种问题不应该趁机甜言蜜语嘛，他倒好，趁机警告，她噎了一下，低声嘟囔道：“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没想挑衅。” 霍斯北轻笑，扯过伊兰抱着，叹息道：“能有多长？”语气很是无奈，透着一股子不甘心。 伊兰却听得心中有丝窃喜，靠在霍斯北胸前低头抿唇笑。 “那你在图朵主星，真是出门旅行才陪我阴差阳错地回了莫斯星，还是一开始就谋划好的？”这个问题埋在伊兰心头很久了，以前不好意思问。 霍斯北笑而不语。伊兰坚持要他回答。他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临时起意的。本来是要送阿熙上舰再回家的，碰到你之后，就想送完阿熙也要半夜了，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呆在航空港里，所以就想送你上舰后再走。但阿熙走了，你和我没话说，我怕你不愿意我送你，所以走开一些看着你。后来就……舍不得了。反正我没来过莫斯星，趁机旅行也不错。” 伊兰默默听着，想起当日情景，原来他真是有意护送她，心中一片暖意。 只听霍斯北继续说道：“去年和你在这里的三天，”他停顿了很久，似在回忆，“我很高兴很高兴。”声音渐渐低下去，和伊兰脉脉相视片刻，深吸一口气，笑道：“伊兰，轮到你了。” 062 人群中独独多看你一眼 伊兰装傻：“轮到我什么？” 霍斯北凝视着伊兰，半晌缓缓问道：“我想问你，你……喜欢我吗？”他吐字清晰，问得直截了当。 伊兰避开了他的视线，霍斯北却也不催，一直等着她回答。 沉默片刻后，伊兰怅然说道：“喜欢的。” 霍斯北的眼睛瞬间亮得如星光一样，轻笑道：“我一直知道的。” 伊兰满腹欢喜惆怅转为愕然，半晌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霍斯北，恼怒地说道：“你知道什么？” 霍斯北只是满目缱绻，含笑凝视，神情却是笃定。 伊兰泄气地低下头去。 霍斯北见到她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拍拍她的背，似在安抚。伊兰抬头，无奈地对他说道：“以后我不折腾自己了，我折腾你。”这刹那间，她想通了，未来的事何必现在操心，虽说行一步看百步，但是人生从来就不是计划，不然不会有际遇和缘分这一说，她随性为之,努力就是。更何况在这个联盟法律建议的最低结婚年龄为三十五岁的时代，婚姻其实还很遥远。既然他喜欢她，她也舍不得不喜欢，何苦要缩手缩脚连尝试都不敢，他们一起并肩前行，将来如何也许要看造化，但是现在违心，那么连将来都没有了。 霍斯北闻言惊愕，转眼又是惊喜。他这次来见伊兰，发现她一直神色恹恹，眉宇间掩不去疲累轻愁。本来他在担心她被她母亲的事情伤到，还担心她被农庄的工作累到，如今她又有力气张牙舞爪，正是他最熟悉的样子，温婉中藏着狡黠，服顺中偶尔会冷不丁挠出一爪子让人哭笑不得，他不由全身心轻松起来。“好的，伊兰，只要你喜欢，我给你折腾。”他说得毫不犹豫。 霍斯北难得有一句话会说得让人一听就很窝心，伊兰低头抿唇笑，她摆脱这段时期的无端烦恼后，心情也骤然舒畅，此时虽然只是微笑，却是真开心。 过片刻，霍斯北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伊兰，你一开始对我是什么感觉？”表情竟然有些扭捏。 伊兰望着他，忍不住大笑起来。霍斯北居然也有今天，他居然好奇别人对他的想法。她一直以为他长得清冷严肃，内心也是坚定有主见的，这样的人不太会八卦别人的看法。他当初对她横眉冷对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来问她对他的看法。 霍斯北已经恼怒了，捉着伊兰发急问道：“别笑，你说不说？” 伊兰一边笑，一边回答：“说，说，你让我先想想。”她哪能不说，多好的机会呀，得让他知道以前他有多可恶。 霍斯北停下来等她说。只见伊兰忍着笑，似乎在侧头回想，接着听她说道：“一开始，我不认识你，哪有想法呀，就是一个下铺而已。但你表现得极其不友好，人家上铺都可以坐在下铺，只有你，一看就嫌弃人，特意让得远远的，行事不大方。后来觉得你气量小，我被你拿着匕首吓一跳，言语间即使有些冒犯，第二天也主动求和了，你还不搭理。再后来给阿熙做营养剂那次，觉得你特别爱管闲事爱记仇，我没什么坏心眼，阿熙也不计较，你巴巴地要大半年后逮着机会就训人，还说我假笑，还说我是随便什么人，配不上和你们高贵的机甲队员说话。”霍斯北听得脸全黑了，听到这里倒有点发急，张口想解释，被伊兰一瞪眼：“你还要不要听下去？有意见待会儿一块提。”才没吭声了。 伊兰继续说道：“后来就觉得你还行，总算还会道歉。但心里头可惶恐了，劳累你给我道歉，多不该呀，谁知道你会不会再冒出一句什么来，你没觉得我跟着你们去比赛的时候，我对你的姿态一直放得很低吗？那就是怕了你了。在图朵主星航空港你老跟着我，当时我就觉得你想再骂我一回，再不然就是把我卖掉，你以为你说出门旅行我就信了，我又不傻。你带我游夜景也把我吓得够呛，海滩上一片乌黑墨糟，你还跟我说白天很美丽，我一个陌生人头一次去，什么都看不清会害怕的，那时我一直担心涨潮，被海水卷走，你知道吗？深更半夜的海滩没有浪漫只有凶险，你怎么就没点常识呢？要不是看你只有一个人，我还放心点，要是当时有另外一个人在海滩上，我肯定怀疑你们俩接头把我卖掉了。”这段有点夸大了，霍斯北的人品她一开始就信得过，只不过这样刺刺他，他以后能少干些这样不靠谱的事，差点害她误了航班。 没敢看霍斯北的表情，她接着说下去：“你跟我到了莫斯星，其实我觉得你很烦，又顾着同学道义，不能把你撇下。可你到了农庄之后，你就把阿悠拆了，还说你能升级门禁系统，结果我什么好都没看出来，我一直怀疑你拿阿悠练手。你是客人，我又不好催你，只好眼睁睁看着阿悠在你手里缺胳膊断腿了两天。总算你回去了，还不让我好过，天天来视讯，还每天都是同一个时间，刻板得吓死人。” 她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霍斯北一眼，问道：“学校的事情还要说吗？”霍斯北冷声道：“说。”伊兰也不管了，说就说吧，没道理她纠结这么久，他连听都不能听。 “你外表看着一脸正气，其实也会使坏，带我去深坑矿井那次，我能确定你是故意要吓我的，只是懒得和你计较。你做事一向霸道自我，总是突然不理人了，又突然理上来，没给别人半点心理准备。你心胸不宽广，不理我的期间，还特意在我面前显摆你的舞伴。为人不厚道，没有真的舞伴，拿个机甲模型来充数。你说话没兑现，说好带我去你那边看看，结果我的每一处你都知道，你的没一处我是知道的。好不容易我自己上门找你，还能碰上你和女同学一起开车回来一起上楼。你还不够聪明，既然阿熙说过碰到过我，你就该把时间点对上，想想那个时候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平白无故地不见你就回去，早点和我说明白，不就没事了？你对自己宽和，对我就严苛。端木和我做邻居的事你怨我没有一开始告诉你，你自己和女同学一个小组的事从来没有要告诉我的意思，我直到今天才知道。”这段稍稍有点胡搅蛮缠，听上去挺对，事情都有过，但前因后果不能撇开了来论理的，只能说一件事情若是硬要掰扯开来分不同角度看，可以得出不同结论。 霍斯北见她不说了，黑着脸问道：“说完了？” “嗯。”伊兰点点头，有点口渴了。 霍斯北转头就噌噌上楼了，伊兰傻了，冲着他的背影说：“你看，你又不理人了，你又气量小了。”霍斯北没停顿，直接进屋睡去了。 伊兰吐吐舌头，她舒心了，也进屋睡觉，准备明天再说些好话，把事情圆过去。可能之前睡了一下午，她精神还很好，在卧室里呆坐了一会，想想对霍斯北有点过意不去，就下楼捣鼓了两杯果汁，发了个视讯给他，结果他居然没接。估计真是气坏了，伊兰只好端着果汁上楼，敲他房门，现在还不算特别晚，她可不相信霍斯北真的睡下了。 果然，敲到第三下，霍斯北开门了，也不说话，就沉着脸当门站着。伊兰腆笑着把果汁举到他眼前，他没伸手接过去，而是先问道：“什么口味？” 伊兰一脸乖巧相，说道：“甜的，特地给你做的。” 霍斯北瞥了一眼伊兰另一只手里拿的杯子，说道：“你先喝。” 伊兰差点要发作，忍忍就偃旗息鼓了，这也怪她，曾经逼他灌下了一杯辛辣的饮料，看来他心里阴影挺重，气量确实小了点，过了这么久还记在心里。她端起果汁喝了两口，谄笑地把他的那杯又递过去了点，这下霍斯北倒是接了过去，咕嘟咕嘟一气喝光了，把空杯子往伊兰手里一放，当着伊兰的面把门合上了。 伊兰哀叹，他也太记仇了，默站了一会，也没见他有开门的意思，只好一个人到书房阳台上摆了个椅子看星星，还把那首曲子《遥远的星空》放出来听，自从生病回来，她就习惯了在没事做的时候听听这曲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把曲子停了，转过头来，装出一副可怜相对霍斯北说：“这次是我先妥协的。” 霍斯北拖了一把椅子，和伊兰面对面坐下，冷着脸问道：“如果我不过来，你准备怎样先妥协？” 伊兰顿时哑口无言。 霍斯北盯着她，很严肃地说道：“你不问情由，胡乱猜测。”他抿着唇等着伊兰的反应。 伊兰立时心领神会，讪笑道：“对不起。”话音落下，才觉得不对味，明明他和女生有说有笑，怎么反过来要她道歉？她不由横了他一眼。 霍斯北神色不动，继续诘问：“你刚刚说的都是你真实的想法？” 伊兰一看这架势，他又使出气场这东西了，马上老实交代道：“不是，那些是我还没有了解你之前的想法，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个好人。” 霍斯北盯着伊兰，都快盯出朵花来了，忽地笑出声来：“本来我想对你说，我可以改的，现在不用了。” 伊兰瞪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霍斯北居然也会这样耍花枪，白给他喝果汁了，气鼓鼓地扭过头去不搭理他了。她确实观察得对，他偶尔也会使坏。 霍斯北也默不作声地仰头去看星星，片刻后，只听他闷闷地问道：“你真觉得我那么糟糕？” 伊兰暗暗发笑，面上却不显，只望着星空幽幽说道：“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所以才独独对你有看法，其他人我没看。”酸死她了。 霍斯北一下就握住了伊兰的手，两眼熠熠生辉，慢慢地笑容越绽越大，说道：“其他人你不用看。”语调很愉悦。 伊兰暗想，这人果然是霸道的，她一点都没说错。 隔不多久，霍斯北又开口了：“伊兰，我总有好的地方吧？” 伊兰受不住了，看来他对她刚刚那番话怨念颇深，不说点好话他就不让这事过去，于是就开口夸他：“你放心，你好的地方可多了，你机智又勇敢，自己落水了还能把别人捞上来。你有天赋又肯努力，学的专业让人羡慕仰望。你对朋友真心实意，处处关心维护阿熙。你正直又善良，同情弱小，我就是那弱小，我被瑞恩骂的时候你站出来为我说话。你话不多，不会让人觉得啰嗦。心又软，觉得自己说错了会马上道歉。还任劳任怨，辛苦的事抢着做，从来都是你来看我。脾气也很好，最多自己生闷气，不会和我一般见识。”说完，就要笑不笑地看着霍斯北。 霍斯北听着，神色居然羞涩起来，他没被人这样大喇喇地当面夸过，还是他自己要求夸的，感觉很不好意思，不过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失笑，抬手轻拂了一下伊兰额前的碎发，无奈地说道：“我没生气。” 063 三人言情剧 两人言归于好，甜甜蜜蜜地在农庄过了假期的最后一个星期。终于要返校了，霍斯北表现得比伊兰还舍不得。临走之前，在门口他抱着她不肯松手，伊兰开始任由他抱住，后来就发急了：“走啦，再不出发，又要赶不上航班了，你不需要和我告别，我们一起回校的。”霍斯北气她不解风情，揉乱了她的头发，才拉着她上车。 航空舰降落到图朵卫一，开学季人潮涌动，霍斯北护着伊兰不让她被挤到，边走边说：“我们先到我那里，然后我开车送你过去，你先回宿舍，等开课了再回种植基地。” 伊兰不愿这样麻烦，驳道：“我们搭校车各自回去，人要休息，房间也要打扫，明天有空再碰个面，我就提前回观察点去，后天就上课了。” 两个人不住一个校区，校车的搭乘路线也不一样，伊兰要往去她g区宿舍的7号站台，拗不过霍斯北，被他强拉着去了y区的25号站台。她真心不敢去，开学季碰上熟人的机会可大了，y区宿舍挺特殊的，因为靠近z区机甲训练场，基本上都是和机甲相关专业的学生住在那里，不象其他系的学生是系统随机分配住宿的。伊兰这几年在餐厅上班，在z区出出入入的，和机甲队员都能混个脸熟，这时候和霍斯北手拉手去他宿舍，别人看到了肯定要八卦。 霍斯北的手劲大，伊兰挣不脱，只好一路跟着一路恳求：“我累了，让我先回我那里吧，我明天自己去找你，好不好？” 霍斯北只简洁地说了两个字：“不好。”就拉着伊兰继续走。 路上拉拉扯扯地也难看，伊兰只好满心不情愿地跟着走。磨磨蹭蹭到了站台，一辆校车刚刚满员开走，站台上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伊兰四下里一瞧，都不认识，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回头对上霍斯北似笑非笑的脸，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开口刺他几句，就听见有人叫她：“佟小姐，这么巧。” 伊兰一看，竟然又是那位美丽的女考官。她不禁暗呼，这也太巧了，一来一回都碰上了。女考官身边站着一个很英挺的少年，面上没啥表情。她连忙笑着招呼：“秦老师好，真是太巧了。” 秦女士很热情，向伊兰介绍：“这是我儿子，我送他过来，顺便来逛逛。” 伊兰一看，那孩子肃板着脸，却隐隐有一丝懊恼之意，这么大了，还被妈妈押着上学的孩子铁定心里很苦恼。她装作不知道，很友好地拉开了一个笑容，说道：“学弟好。” 少年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学姐好。”声音很清冽，伊兰一下就有了好感。 伊兰出于礼貌，也把霍斯北介绍给他们，只说是她同学。霍斯北在外头话少，对人还是很有礼的，当下微笑道：“秦老师好，学弟好。” 秦女士很亲切地摆手：“你们不要叫我老师了，我和佟小姐在厨艺协会认识，算不得老师。你们就叫我阿姨吧，佟小姐，我也不客气地叫你名字可好？” 伊兰自然称好。秦女士就和伊兰聊起来：“伊兰，你上次考试做的那个小笼包，回去我也试着做了一遍，我儿子很喜欢吃。安安，你说是吧？” 那个孩子脸微微发红，皱着眉头说了声：“妈妈，别说了，车来了。” 大家上了车后，秦女士和伊兰聊得高兴，就坐在一起，那个小名叫安安的少年则和霍斯北在一起，四人前后排坐下。伊兰挺满意的，她已经看见好几个约摸脸熟的人了，霍斯北也和一些同学打起了招呼，没人看见她和霍斯北坐在一起，她就觉得轻松得多。她暗自猜想，那个叫安安的少年大概也很满意，记得假期里秦女士说过她孩子就读一年级，那开学后他升二年级了，估计他不乐意被同学看见他妈妈送他上学。 一路上，秦女士和伊兰一直从面粉的配比聊到馅料的选择，又从点心聊到了做菜，越聊越有兴致。伊兰注意到后排的霍斯北和安安说话不多，大概说了些机甲什么的。 下车了之后，大家往y区宿舍楼走，秦女士就问：“伊兰，你也住这里吗？” “不是的，阿姨，我来找同学。”伊兰连忙否认。 秦女士笑笑说道：“伊兰，你在厨艺方面很有天赋，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以后我们多联络。” 伊兰连连称好。大家道别，各自前往自己的宿舍楼。霍斯北很自然地牵起了伊兰的手，伊兰急道：“我不上去了，就在外面等，你收拾好了把车开出来送我回去。” 霍斯北没作声，真就放开了伊兰的手，伊兰心下一喜，转眼霍斯北就搂住了她的腰，笑着说：“走不走？” 路上不时有人经过瞥一眼，伊兰窘得脸通红，心里一横，说道：“走。”又软了声调，低声说，“你把手放开。” 这回，霍斯北倒听话了，把手松开，和伊兰肩并肩往前走。进了电梯里，幸好也有女生，伊兰倒不引人注目。到了霍斯北住的31层，电梯门打开，霍斯北当先跨出去，伊兰跟着出来，就听见有人打招呼：“阿北，你刚到啊。”霍斯北也打着招呼，伊兰尴尬得不行，幸亏人家看样子有事要出去，虽然也瞄了伊兰一眼，到底没多说就走了。 过道里没什么人，伊兰轻吐一口气，霍斯北低头轻笑，伊兰想捶他又怕人看见，只好忍着。不过有些学生大咧咧开着门，刚返校回来，正互相串门聊天呢。霍斯北和伊兰从人家门口经过，自然被看到了，当即喊了一声：“阿北，回来了啊。” 霍斯北停下脚步，站走廊道上和房内的同学招呼问候，伊兰无奈也跟着停住，只觉得人家的目光瞟了她好几眼，闪着浓浓的八卦之火。霍斯北没两句就说：“回头再聊。”拉起伊兰的手就往前走。 伊兰打赌他一定是故意的，人家看着呢，她也不好挣脱，被霍斯北牵着就进了他的宿舍。等霍斯北门一关上，伊兰顾不上去打量房间，扑上去就捶了他一下，被霍斯北灵活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箍住了她的腰，募然大笑。伊兰动弹不得，还要听他笑，实在气急了，就说道：“你再笑，我就走了。”其实一点威胁力都没有，她待会儿本来就要走的。 霍斯北笑一阵，把伊兰放开，让她在沙发上坐着，自己把家政机器人拖出来，胡乱清扫了一通，抬头略不好意思地对伊兰说道：“有点乱。”伊兰在一旁看着，学校宿舍楼的格局都差不多，只是霍斯北的客厅里靠墙弄了一排架子，摆了不少机甲模型，正是伊兰曾经在视讯里看到的那样。 霍斯北清扫完后，坐到伊兰身边，体贴地问她：“累吗，要不要去躺一下，等你休息好了，我再送你回去。” 伊兰摇摇头，霍斯北也不勉强，拉上伊兰就准备出门。伊兰把手挣了挣，说道：“你不要拉手。” 霍斯北闻言又故技重施，把拉手改成搂腰，伊兰只好说道：“你还是拉手吧。”霍斯北却不肯了，一边搂着伊兰，一边就要去开门。伊兰大急，挡住他，连声说道：“我不走了。”声音里带着一股赌气的意味。霍斯北估摸着再下去她真的要生气了，忍着笑轻拍她的背，安抚似地说道：“好了，听你的，我们走吧。”开门牵着她出去了。 也是伊兰不够幸运，电梯下到28层，就进来五六个人，一上来就和霍斯北打招呼，他们才互相嗨了没两声，26层又有人上来了，伊兰一看到那头卷毛就暗叫不好。果然，阿熙进来后先和霍斯北他们打招呼，伊兰比他们矮，又站在最里面，阿熙第一时间没发现，不过，他很快就看见了伊兰，眼睛一亮，隔着几个人就冲伊兰来一句：“伊兰，怎么是你？” 伊兰只好朝阿熙笑道：“阿熙，你好。” 阿熙是个直肠子，有话就说，完全不带拐弯心思的那种人，他兴高采烈地说道：“我还想开学后去找你呢，上次你不是说没有串项链吗，这次我回家想起来你没有工具串不成，就把工具给你拿过来了，另外还捡了几块石头，都很漂亮的。” 伊兰听了特别感激，很真诚地说道：“阿熙，太谢谢你了。” 阿熙满不在乎地答道：“这有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好了。哎，伊兰，你怎么来这？” 伊兰一愣，还没组织好语言，霍斯北就在旁边说道：“我带伊兰过来坐坐，现在送她回去。” 阿熙“啊”的一声，可能没反应过来，他搭档这性子还能邀请别人来坐坐，就在那眨巴着眼睛看着霍斯北。说来也巧，其他几人有和霍斯北一个战队的，有一个系的，平素都熟识。几人听了这番对话，自行脑补了一出三人情感纠葛的言情剧，复杂的是其中两人还是一对机甲搭档。他们大气也不敢出，在那当布景板，看着阿熙的眼神透着万分同情。 一会儿，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大家各找各车，可是围观人群走得相当慢，都暗暗注视着后续发展。伊兰当然跟着霍斯北走，她的手还被霍斯北拉着呢，阿熙这时才注意到两人手拉着手，脸上就带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口中还结结巴巴地说道：“阿北，伊兰，你们，你们……” 霍斯北很光明磊落地对阿熙说道：“阿熙，伊兰是我的女朋友。”霍斯北不是第一次说，所以他挺镇定的。可另外两人就不一样了，伊兰私下里对霍斯北的亲昵态度已经习惯了，但在外人面前还不习惯以霍斯北的女朋友自居，乍听了之后，面上就有几分忸怩。而阿熙虽然隐隐约约猜到了，却是以前从未想到过的，霍斯北一点端倪都没有透出来过，怎么忽然间两人就好上了呢？阿熙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 这一番情景落在周围几个故意磨蹭的同学眼里，那三人剧就铁板钉钉跑不了了。看起来霍斯北就象在宣告所有权，还带着淡淡的警告，可怜的阿熙完全不知情，被突然的打击弄得语无伦次了，一旁的美女脸上有些不自然，看上去心里明白阿熙的情意，却无法回应。几人在电梯口附近假装找自己的车，心里却燃着熊熊八卦之火。 霍斯北来不及再和阿熙解释什么，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他急着要把伊兰送回去，一路劳累，让她早点回去休息。他就对傻愣愣的阿熙说道：“我先把伊兰送回去。”他根本没想到那几个同学脑补出了一出狗血剧，所以压根儿没觉得他们在周围持续转悠有多怪异。一个假期回来，一时找不到自己的车位也正常。 霍斯北拉着伊兰的手走了没几步，阿熙才反应过来，冲着他们喊：“伊兰，什么时候我把工具给你送过去啊？” 伊兰闻声回头，刚要回答，霍斯北就说了：“阿熙，回头你给我就行了。”伊兰跟着说道：“阿熙，谢谢你，再见。”两人手拉手走了。 阿熙立在原地挠头，好一会儿才去找自己的车。 同学几人看在眼里，同情阿熙都没边了，都这样了，阿熙还要送东西给美女，霍斯北的心可真狠，截断了阿熙和美女一切可能的联系，美女也是当断则断，这再见说得一语双关啊。战队的队友不仅同情阿熙，还暗地里着急，有了这样的事情，这搭档还能做得下去吗？勉强做下去，配合就不会象以前一样默契，这样就会影响整支战队的成绩。要是分开，战队里势必要有另一对搭档也拆开，才能再配对，那不仅影响了战队的格局，重新磨合也需要时间，年年都有机甲比赛，开学后过两月又得备赛了，到时候还得影响成绩。他们琢磨着和战队其他队友通个气，这个事虽然是霍斯北和阿熙之间的私事，但影响到战队就必须让大家知道，有个心理准备。刚开学就碰上这种事，发愁啊。 064 爱八卦的发帖人 伊兰不知道她的出现让霍斯北的战队成员出现了忧愁情绪。她自个儿正忧愁着呢，霍斯北懒洋洋地倚靠在她的客厅沙发上，好整以暇地对她说道：“明天你要是想回种植基地，我就送你过去，不过,来来回回浪费时间，今天我就在沙发上对付一下好了。” 伊兰看他半晌，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不好吧，沙发睡不下你。休息还是重要的，你回去吧。” 霍斯北不为所动，伊兰只好说道：“好了，我明天不回种植基地，陪你一整天，你可以走了吧。” 霍斯北得到伊兰的保证，方站起来，扯过伊兰抱在怀里，长长叹了口气，才说道：“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找你，顺便把阿熙给你的东西拿来，给你串项链。” 把霍斯北送到地下车库，伊兰到一楼便利店买了几支营养剂，准备把晚饭对付过去，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视讯请求。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惊诧地发现居然是秦女士。 “伊兰，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可以请你吃晚饭吗？”秦女士笑容很亲切，带着一丝期盼。 “阿姨，这……我就不打扰您和孩子共进晚餐了。”伊兰不假思索就谢绝，人家母子吃饭，她掺和什么。 “伊兰，我儿子和同学有事，晚上就我一个人，你愿意陪我吃晚饭吗？” 真是一个寂寞的妈妈，孩子长大了舍不得放手，孩子却要撇下妈妈单飞。伊兰一眼就瞧出来了，那个叫安安的少年一路都有点不自在，他妈妈还要陪他进宿舍，估计怕被同学笑话，所以早早地找了个借口把妈妈支开了。 伊兰不好再拒绝，她对秦女士的印象很好，仪态端庄，谈吐优雅，态度亲切，她们也有共同话题，在厨艺方面交流起来很相得，总不至于冷场，所以当即答应了下来，问了地址后赶过去。秦女士住在学校a区的访客服务中心，晚餐也订在住所附近的一家餐厅里。 这顿饭一看就很贵，但是两个人吃得都很随意自在。秦女士可能经常这样吃，态度挺平常。伊兰呢，虽然没去过真正的高档餐厅，但是对饭菜却不稀奇，所以态度也挺自然，没什么拘谨。两人别的也没谈什么，边吃边对每一道菜品评一番，然后说说要是自己做会怎么样之类的话，气氛非常好。偶尔秦女士就提提她儿子，大名叫耿长安，读的是机甲操作系，算是阿熙的学弟。伊兰也说了自己就读农业系，还描述了农业系的种植实践项目，秦女士听得很感兴趣。一顿饭下来，感觉非常愉快。 饭后，秦女士散步回去，路程很近，走路五六分钟，伊兰用悬浮车送就不方便了，索性也陪着秦女士先回住处，吃人一顿饭，总不能吃完就一走了之，再说秦女士是长辈，先送她回去也应该。 送了秦女士，道了晚安之后，伊兰走回餐厅前面的停车场。这个时候吃完饭的人都陆续离开，停车场有些空旷了。伊兰看见有一堆人围着一辆车七嘴八舌地说话，有人还狠狠用拳头敲了一下那辆车，她心里直打鼓，但依然硬着头皮走过去，没办法，她的车停在另一头，总要经过这堆人，她闷着头只管快速走路。 忽地一声口哨响起，伊兰心一颤，差点拔腿就跑，然后听见一声“美女”，觉得这声音腔调还挺熟的，循声望过去，果然是瑞恩，他朝她挥挥手，快步向她走来，伊兰皱皱眉停下来。 “美女，嗯，伊兰，真巧，就你一个人？”瑞恩挂着满面笑容问道。 伊兰觉得他问得可真奇怪，但还是老实回答：“就我一个人，你们怎么啦？” “来吃饭，车坏了，回不去。”瑞恩在她周围一瞧，“小霍来了吗？我们也许可以搭他的车回去。” 伊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讲的小霍是谁，后来才明白过来，霍斯北还真把他们的事宣扬得大家都知道了，一时间很羞恼，没好气地对瑞恩说道：“关他什么事，他没来。” “哦，”瑞恩拖长了声调，意味不明地看着伊兰。 伊兰没搭理他，说声再见，就朝前走去。 “哎，美女，别走啊，”瑞恩忙拉住伊兰，“商量个事，你能载我们一程吗？” “我们不同路。”她住g区，他们和霍斯北一样住y区，根本不一条道。 瑞恩倒也没勉强，说了句：“那你自己回去小心。”就转身准备找他同伴去，他同伴们还在可劲折腾那辆车呢。伊兰是个挺心软的人，瑞恩就是嘴巴毒点，对人还是挺好的，大家相识一场，人家有些小难处，能帮就帮吧，最多她回去晚点。如果不载他们，这伙人晚上都没地去，校车早就停驶了。 她回头对瑞恩说道：“送你们回去没问题，只是我载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瑞恩一下笑了：“谢谢你，美女，我们还有一辆车。回头到了我们那里，我再送你，保证让你安全回去。”他回到同伴那里，说了几句，一群人就分成两伙，一伙上了旁边一辆车，瑞恩领着两人跟着伊兰走。 车里一下多了三个人，一路上不说话也挺尴尬，瑞恩就开始瞎掰扯，伊兰时不时地配合几句。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农业机甲，瑞恩问她用得怎么样，伊兰就顺带着提到了种植实践项目里头的事。说话间后座有一人惊喜地问道：“你就是女王？啊，是你是你。” 伊兰先是发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你就是那个发帖的人，那个给我指路的人？”瑞恩刚刚介绍过的，好像叫吴泽。 “是啊，我给你指路，你还变了条鱼给我看。”那人可高兴了。 伊兰气得牙咬咬，但这件事算是过去了，瑞恩都诚心诚意道歉过了，她也不好秋后算账，把他们扔半道上这种事她也做不出来。只好半是警告半是请求地说道：“以后别发我的帖子。” 吴泽满口答应：“队长揍过我了，我绝对不敢再发你们的帖子。”说得很坦荡，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伊兰看了瑞恩一眼，想不到他还揍人了，还警告了，对他的处理方式表示很满意。吴泽的八卦因子又活跃起来，缠着伊兰问她当时冒出那句经典名言的灵感，还问有没有其他名言。 伊兰凉凉地开口道：“如果回去之后，我看到有那什么女王送我回家之类的帖子，我保证要你好看。”她顿一下，索性又匪气地加了一句，“记住，这是*裸的威胁。”伊兰说话的语气挺平静，声音一贯的温婉娇糯，说的话却十足彪悍，引得一车人都笑起来。伊兰也不分辩，她总得要亲自警告一次。 吴泽在那连声保证，可他对伊兰似乎生起了无限兴趣，话题开始围着伊兰转，一会儿装模作样和伊兰讨论特种机甲，实则趁机探听农业种植专业的观察点情况，一会儿和伊兰感慨初学机甲时的难受劲，实则想趁机套出伊兰吐瑞恩一身的实情。 爱八卦的人和别人聊天时总是有天生的套话技巧，惊呼几声转承几句，拿自己的经历抛砖引玉来几下，就能让别人乖乖地讲自己的故事，还特有倾诉的热情。 吴泽的这项技巧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了。伊兰先听了他的保证，本身也觉得这人其实没坏心眼，他就是个缺心眼，她呵呵听着他抛砖引玉。吴泽讲到特种机甲的事，学长的视角和教官的视角又不一样，有些说法更容易理解，吴泽又妙语如珠，这也是爱八卦人群的基本技能，语言关过不了，八卦的影响力度就小了。 伊兰也跟着随便聊了几句她的种植项目的事，当然没详说她和端木住一个观察点的具体情形，这点度还是会把握的，吐瑞恩的事她也没说，瑞恩还坐在她旁边呢，怎能再勾起彼此的不愉快回忆呢？所以伊兰也不是个傻的，吴泽白瞎了那么多口水。 不过一番交谈下来，大家的距离无形中拉近了，车内气氛也不象刚上车那会儿拘谨了。隔一阵，吴泽斯斯艾艾地开口：“我怎么觉得你挺面熟的？” 伊兰笑笑，能不面熟吗，餐厅停车场有时出入肯定碰到过的，就那一回瑞恩的战队用碗吃营养剂，吴泽肯定也在场，只是两三年前的事，都印象不深了，她坦然说道：“我在z区餐厅工作，平时可能见到过。” 吴泽“啊”的大叫一声，连说难怪难怪，伊兰农业机甲考核那天，他只远远地看到了背影，事后隐约觉得有点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这下关系又亲近了一点。吴泽听说她今天才回校，又住g区特意弯道送他们回去，他就感动了，本来他就热心肠，当即拍着胸脯道：“妹妹，以后你要谁好看，我就让他上图朵论坛乐呵乐呵。” 伊兰顿时头大，这人什么称呼，虽然他们比她高一年级，但她的年龄肯定比他大，不过一两岁的年龄差距在他们这个年龄段已经看不出来，不像十六七时那样明显。她也不想多事解释，只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曾经我想让你上图朵论坛乐呵乐呵。” 吴泽嘿嘿地傻笑起来，又作了一番保证。两人的过节至此算是真的翻过页了。 车到了瑞恩楼下，瑞恩让吴泽两人回去休息，自己去车库取车准备送伊兰回去。伊兰摆手不要，校园里很安全，这来来回回的多麻烦，她还在为瑞恩着想，瑞恩的毒舌模式又启动了：“万一你的车在半道上也坏了呢，我的车跟在你后面，还可以送你。” “我的车坏不了。”伊兰可气坏了，话不能乱说，她还指望着这辆车撑到她毕业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我同学的车不就刚坏了。”瑞恩还死犟嘴。 “那是你同学，不是我。”伊兰越说越生气，她这人有点小迷信，很是忌讳好的不灵坏的灵。 瑞恩故作诧异地反问：“你不也是我同学？” 伊兰深吸一口气，就知道瑞恩不能长时间正常说话，她说了声再见，准备启动。瑞恩拉着车门没放手，脸上正经起来：“这么晚，路又远，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要不我把小霍叫过来，他就在这片，你让他送，改天我谢你们俩。” “不要。”伊兰立马否决，这么晚霍斯北恐怕都睡下了，她可舍不得让他送她回去再把他赶回来，今天他就已经在g区和y区两处打了个来回了。 瑞恩嘻嘻一笑：“那我送。”又看伊兰一眼，“要不就叫小霍。”作势要点开通讯器。 伊兰也不跟他客气了：“你跟着我吧。”他爱送就送，累的又不是她。 065 爱车趴窝 瑞恩的车跟在伊兰后面，伊兰设了自动驾驶，一个人坐在车里，很快就睡意上涌。今天从航空舰下来后，竟一直在路上奔波，搭校车去了y区，让霍斯北送回g区，跑a区吃饭，送瑞恩他们回y区，这是最后一趟了，回宿舍可得好好休息一下。她怕自己真的睡着，在车里放了那首遥远的星空，静静聆听着。 瑞恩的视讯接进来：“美女，说会话，我困了。” 伊兰直发笑：“谁叫你要送的？自作自受。” “我是个有品的人，让一个美女送回来，再把美女撇开，这种事可不能做，传出去形象就毁了。”瑞恩一副自傲的样子。 伊兰早习惯了他这副做派，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也不搭话。前面和吴泽聊得太多，有点说不动话了。 “哎，你怎么听这首，太沉闷了，给你听我的。”隔一会儿，从瑞恩那头传来一阵慷慨激昂的敲击乐，伊兰被吓了一跳，只觉吵得受不了，对着瑞恩喊道：“你快停了，吵得我头疼。” 瑞恩把声音调小，戏谑地说道：“瞧瞧你这体能，差到连首曲子都承受不住。” 伊兰又进入了和瑞恩话赶话的交流模式：“也就你这样体能的怪胎，才有这样独特的品味。” 瑞恩一阵狂笑，伊兰横眉冷对。等他笑声歇了之后，伊兰说道：“现在精神了吧？我不和你聊了。你要是真困得不行就调头回去，我路上没事的。最多我到了之后通知你一下，全了你的美好形象。”说完就要切断视讯。 瑞恩急忙叫住：“别啊，哪能不送呢，不就困了找你说话打发时间吗，你不爱听这个，我给你换首曲子。”说完一连换了五六首，刚起个头就被伊兰否决。后来伊兰烦了，有一首叮叮咚咚象下雨一样的曲子听着清净，她就点了头。能由着瑞恩这样闹腾，也是因为自己实在发困，没个人在一旁插科打诨，很容易会睡着。 瑞恩笑道：“美女，原来你喜欢这样的，真看不出来，你这样彪悍的个性应该喜欢火辣辣暴躁的音乐才对。” 伊兰怒了，反正也没旁人，她也不需要顾及形象，直接就开骂了：“你才彪悍，你才火辣辣，你才暴躁。你一天不刺人几句，就难受是不是？我忍你很久了，你个红毛怪，说话能噎死人，别作了，再作也作不回什么好形象。你放心，你的形象不是说毁就能毁的，它压根儿就没有。别怪姐姐我没提醒过你，以后你再这样，要吃大亏的。不要你送了，该哪凉快就哪凉快去。”一怒之下，把视讯切了，提了车速就走。 瑞恩一阵目瞪口呆，而后捧腹大笑，见伊兰的车速加快，不敢怠慢，边笑边加速去追。 伊兰见瑞恩还跟着，一撇嘴也不理他，爱跟着就跟着呗。刚刚骂了一通，心情舒畅了，瑞恩就是嘴巴欠打，别的倒没有什么。一会儿，瑞恩又来视讯请求，伊兰没接，她可没有力气再和瑞恩磨叽了，把自己的通讯器调成暂停接收信息状态，听听音乐有多惬意。 瑞恩把车子猛地加速，和伊兰车并排，不过悬浮车的车窗全都是特殊处理过的，里面看外面可以，外面看不进里面。瑞恩可看不见伊兰，伊兰也看不见瑞恩，只能相互看到对方的车而已。很快瑞恩的车就开到了伊兰前面。 伊兰烦不胜烦，索性闭了眼，在椅背上靠着养神。车内和缓低沉的音乐安静地流淌，伊兰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瑞恩在她前后左后绕着，伊兰的车始终保持着同一个车速，这是在自动驾驶，他发了十几个视讯请求都不接，估计真把她气着了。瑞恩先是不以为意，车子开出一段后才急了，她不是睡着了吧，他自己一开始也困得不行。 虽然一般没什么事，但开车睡觉总不好，自动驾驶也不是万能的，人最好醒着，万一出个什么状况也能及时应对。瑞恩就死命发视讯请求，这时候他开始后悔了，今天真不该顾念兄弟们远道返校辛苦，只凑了两辆车出来吃饭，但凡多开一辆车，他们也用不着搭别人的顺风车了，最不该找上伊兰，就该让兄弟们开一辆车先回，再派个人开车把剩余的人接回去。搭伊兰的车，兄弟们是轻松了，苦的可是他，这一趟绅士是够绅士，可一点儿都不轻省。她倒好，睡着了，害他一路替她操心。待会儿到了地头，也不知她醒不醒，他又不能打开车门去把她拍醒，要是真睡得死沉死沉，难道要他在停车库里也陪她一起，又不能真的不管。他蹙紧了眉头，思维已经发散到停车库之后该如何安排了。 让瑞恩烦心的事马上就发生了。现在他是一个人盯着两辆车，尽管也困，他不得不打起了精神跟在伊兰后头。结果就发现伊兰的车速越来越慢，然后慢慢落地，最终趴窝了。他跟着降落，拉开车门走上前去，站伊兰车边，里头啥动静都没有，这下急了，睡着了倒也罢了，别真的有什么事。他敲了敲车窗，力道不轻不重，后来就顾不上控制力道了，轮圆了拳头往车上砸，疼得他龇牙咧嘴，车子还是纹丝不动。 不过砸了好几下，车子里头还是有些小震动的，特别是伊兰靠坐着的睡姿很不舒服，几下就醒了。刚醒挺茫然，抬手就摸上自己僵硬的脖子，然后就发现车外有个人在砸她的车，她捂着嘴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心怦怦跳了好几下后发现人影挺熟的，象瑞恩，这才稍微缓了口气，瑞恩除了言语上刺刺人，品性上还过得去，大奸大恶的事情是不会做的。 因为搞不清现在啥状况，她也没胆子出去，点开自己的通讯器，看见十七八条瑞恩的请求，先定了定神，又偷眼瞥了一下在外头砸车的人，在瑞恩和霍斯北的联络号上犹豫了一下，点了瑞恩的号码试探性地发了个视讯请求。果然，车外的人马上停了砸车的动作，恶声恶气地冲她喊：“你怎么回事？快给我出来。” “你先说说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砸我的车？”伊兰大着胆子问道，瑞恩此时的情绪可不稳定。 “你的车莫名其妙停了，你睡着了还是怎么啦，快出来，别让我再说第二遍。”瑞恩又气又急，声音大得吓死人，没注意他这已经是第二遍了。 伊兰打开车门出去，瑞恩几步站到她面前，先上上下下扫描了一通，觉得不像有事的样子，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怎么回事？你知道现在什么点了吗？半夜三更不好好走路，装鬼吓人啊，为什么不接视讯，不就说了几句吗，这什么破脾气，不是哥我说你，你这样，以后也要吃大亏的。” 伊兰觉得这人有病，真有病。而且刚醒过来还略迷糊着，就被人兜头骂一通，要不爽就有多不爽，反正她和瑞恩互相嘲讽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张开就说：“我凭什么要接你视讯啊，我凭什么要被你说两句啊，要不是现在半夜三更，我和你没完，说，你把我的车怎么了？” “我把你的车怎么了？你怎么不说，你的车把我怎么了？这什么破车？”瑞恩的手直疼。 “破车也不干你的事，破车还把你一路送了回去，它能把你怎么着，最多被你砸了没有还手之力。”伊兰可容忍不了别人来诋毁她的车，那是她在最艰苦的一段时间里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瑞恩气笑了：“你这样泼辣，小霍知道吗？” 伊兰完全恼了：“我对什么人就拿什么态度，对你再泼辣也不过分。说，你为什么把我的车逼停？”她心心念念的始终是她的车，这样被砸，也不知有没有损坏。 “什么逼停，你自己在车里不清楚吗？”瑞恩嗤笑。 “……我刚刚睡着了。”伊兰觉得这话说得没底气。 瑞恩的音调果然瞬间拔高了几度：“你开车睡觉？你真的睡着了？你倒舒服，知不知道我一路替你看着车？你怎么就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伊兰急了：“你会不会说话？我怎么就不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你安的什么心？睡觉怎么了，还不是送你们送累的？” 瑞恩不吭气了，可能心里也有愧，这次就用上正常的语调和音高了：“行了行了，都好好说话，别闹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得好好的，你的车就慢慢自己停下来了。” “不是你使的坏？”伊兰怀疑地看着瑞恩。 瑞恩差点又要暴走，在心里不停和自己说，不和她一般见识，不和她一般见识。他斜睨她一眼，凉凉地说道：“你的车开得好好的，我使得着坏吗？” 伊兰一想也是，瑞恩还没那个本事。 “你再去试试。”瑞恩给了个建议。 “早说呀，你叫我出来就是吵架的？”伊兰心气难平，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瑞恩快气死了，又默念了几遍不和她一般见识。 066 供你驱策 伊兰上车，发现车子启动不了。她心一沉，又试了一遍，还不行。瑞恩看看情势不对，从另一侧上车，坐伊兰身边，也帮着到处捣鼓，车子始终没有反应。 伊兰急得不行，过了明天就开课了，她实验田餐厅两头跑，一刻也缺不了车子。 瑞恩忙活半天，皱着眉头道：“这破车不行了。” 伊兰的无名火噌地冒起来：“就是你这张乌鸦嘴，老说我的车子会坏，现在它真的坏了，你还使劲砸它，说不定它本来好的，被你砸坏了。” 瑞恩火冒三丈地瞪着伊兰，一下推开车门，大步跨出去，狠狠地把车门甩上了，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走几步，凉风一吹，怒火歇了一半，回头看，伊兰的车静悄悄的，里头也没有骂声传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又回去，拉开车门坐进去了。侧头一瞧，伊兰沉着脸坐在那一动不动，她骂人的时候穷凶极恶，不说话的时候倒有了几分可怜相。 瑞恩顺了顺气，说道：“别急了，哪里买的？让他们修修就好了。” 伊兰沉默了半天，才说道：“a区的悬浮车店，已经好多年了。”她买了好多年了，本来就是一辆二手车，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 “行了，不管多少年，谁卖的谁管修。现在联络那家店，让他们把车拉回去，修好了你再去取。” “你修过？”听上去他对业务流程挺熟悉的。 “你还说我乌鸦嘴，我看你也差不多。”瑞恩不满地嘟囔着，“我同学以前修过。今天这位估计也这样，我给你问问。”说着就要联络同学。 伊兰急忙拦住：“这么晚了，别打扰人家，我先去那家店看看。”她上了星网，找出那家店，看到有维修业务，细细读了一通，果然和瑞恩说得差不多，店里会过来把车取走，诊断出毛病后就把相关的维修费用和所需时间给伊兰发邮件通知，得到伊兰确认后就开始维修，好了再通知伊兰去取。伊兰默不作声地按照上面的指示留了坐标地址，然后就只有等了。 “走吧，”瑞恩说道，“我先送你回去。” 伊兰沉默地跟上，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车，孤零零地停在荒郊野外，分外让她心疼。 瑞恩问她：“你地址？”他跟车才跟一半，不知道伊兰住址。 伊兰把自己的宿舍楼告诉他，他设成自动驾驶，然后又放了那首叮叮咚咚下雨的乐曲。 伊兰瞥他一眼，说道：“刚刚我心情不好，说的话你别介意。” 瑞恩听了，舒畅不少，痞笑道：“我一向大人不计小人过。” 伊兰没心情理会瑞恩言语中的暗讽，叹了口气：“我心情还不好，你别来招我，到时候喷你一鼻子灰，别怪我。”声音挺和缓的，带着一股浓浓的无奈。 “这不去修了吗，还心情不好？”瑞恩问得没心没肺。他哪里懂得伊兰的忧虑，且不说能不能修好，就这段等待修理的时间她就寸步难行，也许只有和耶里先生请假了，不去餐厅，窝在实验田，上课的话央端木带着她。还不知费用多少，二手车修好了又能维持多久，再买一辆的话钱是有，就是觉得心疼，好不容易存钱了，马上要破财。 沉默片刻后，瑞恩问道：“你这几天上课怎么办？餐厅还要去吗？” 伊兰苦恼地说道：“我正在想呢。” 瑞恩建议道：“让小霍送？” “他也要上课的。”伊兰想都没想要麻烦霍斯北，他六年级了，很忙的，她每天去的地方那么多，哪里能让他耽误自己的课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说道，“再看吧，说不定我运气好，明天就能取车了。你别跟我说话，专心开车。” 瑞恩果真不说话了，音乐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空灵是空灵了，时间久了听着真凄切。他忍了又忍，转头想对伊兰说咱换个热闹点的吧，他听得都快要睡着了，结果就发现伊兰闭着眼睛正襟危坐，长长的睫毛没有一丝颤动。他瞧了好几眼，也不确定这是真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只好偷偷摸摸把头转回去，盯着窗外看。 隔一会儿，瑞恩把音乐调小，转头再看看伊兰，还是那姿势没动，心里不由得佩服，这样也能睡着，不怕自己的脖子僵住。 后来他自己也困了，看伊兰一直没动弹，伸手偷偷把音乐换了，换成那首敲敲打打的，先把音量调得低低地，看一眼伊兰，她没反应，再把音量稍微调高一点，再不热闹点，他也要睡过去了。回头再瞧伊兰，睫毛有一丝颤动，吓得他手一抖，音量猛地提了八度，一下子满车都是敲打声。 伊兰蹙眉睁眼，看在瑞恩的眼里就是傻乎乎茫茫然的表情，好半天才听她说：“你什么品味？”声音低哑，满是疲惫。 瑞恩不好意思地笑笑，索性把音乐关了。“别着急，你这辆……车坏了，也是因为送我们，你上课了我拿我的车来顶，直到你的车修好为止。” “嗯？”伊兰还有点迷糊，慢慢反应过来，说道：“不关你的事，迟早要坏的。再说每辆车都是身份锁定的，你顶不了。我自己想办法。” “我今年没课了，只要自己做毕业课题就行，除了机甲训练，时间都由自己安排。开学头几天什么事情都没有，连车带人供你使唤。”瑞恩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用了。”伊兰拒绝道，她可不想麻烦瑞恩。 “行了，干脆点，我们把时间对好，到时候供你驱策。别婆婆妈妈的，你那么凶悍，不适合那套路。”瑞恩又要开启毒舌模式。 “我后天一早要去种植基地上课，上完课再到实验田那里，晚上赶到餐厅，九点以后赶回实验田休息。每天如此，心意领了，承受不起。”伊兰叽里呱啦地把自己的作息说了一遍，让他别再嚷嚷了，吵得人头疼。 瑞恩爽快一笑：“正好结识一下农业系的美女。时间？” “早上五点到，晚上十一点回。农业系的美女都有主了。”伊兰有气无力地和他一句接一句。 “没问题。” “营养剂自带，不管吃。”伊兰白了他一眼。 “这个肯定的，你那么小气，我从来没有指望吃到你做的东西。”瑞恩促狭地说道。 “谢谢了，你的形象至此已经无限高大，功德圆满。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处理。”伊兰斗着嘴，心里头在盘算明天就回观察点。 “喂，说定了，后天一早五点我在你楼下等你，送你去上课，要到晚上十一点是吧，那我可得多带点营养剂。”瑞恩自顾自地说道。 “谁和你说定了？你忙你的去，别开玩笑了，我烦着呢。”伊兰头疼，她只想赶紧睡个觉，明天再来安排这一团乱麻。 瑞恩瞧一眼她，转头又看窗外，自言自语道：“我真够倒霉的，搭个车，把自己的形象给搭进去了，骑虎难下啊，真难办。” 伊兰扑哧就笑了出来，说道：“太要面子了人难做，你就把面子放一边，顺应你的本心吧，别费力维持你的形象了。话说，你不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今天连续两辆车都在你面前坏了，我知道你体能不错，可你这什么体质？” “喂，美女，就事论事啊，别人身攻击。今天一起吃饭的又不只我一人。”瑞恩不满地说道。 “送我回去的只有你，然后我的车坏了。”伊兰紧接着说道。 瑞恩想了一下，哀叹道：“所以我说我倒霉吧，我该让吴泽送你的，这样皆大欢喜。你的车坏了，也怪不到我头上，我也不用为了愧疚把自己连人带车押给你几天，吴泽要摊上这差使，不知道会多高兴，正好可以把女王的基地探查得一清二楚。” 伊兰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瑞恩笑着对伊兰说道：“你既然不要我送，小霍要上课，那我和吴泽说吧，他情况和我一样，刚开学整天闲得慌。他今天搭了你的车，承了你的情，绝对会愿意，估计明天开始就能在你楼下等，然后在你的车修好之前，整天整晚地跟着你，人家师出有名。怎么样？他还是我？随你挑。” 伊兰瞪着瑞恩，半晌从唇齿间挤出一个字：“你。” 瑞恩大笑，说道：“我好倒霉啊，你居然怕吴泽。” 伊兰扭头不理他，心下打定主意明天就回观察点窝着。 瑞恩送她到了车库，陪她走到电梯口，笑着问道：“你楼里没住什么怪人吧，有的话我就送你到房门口，不差这几步。” 伊兰咕哝道：“你就是怪人。”瑞恩扫她一眼，没反驳，接着说道：“说定了，咱谁也别反悔。后天早上五点我等在这里，你要是让我白跑一趟，我就让吴泽接这差使。他是个活地图，种植基地在哪里，他早就门儿清。他还知道了你在餐厅工作，你走哪儿他都能堵住你要求报恩。”说完，扬长而去。 伊兰在那干瞪眼。 067 钻石手链真好看 伊兰一觉睡到霍斯北过来，他果然把阿熙的工具和石头都带了来。本来伊兰还忧心忡忡，挂念着她的车有没有被拖走，什么时候才能收到店里的邮件，看到了这些漂亮的石头，心情就好多了。她赶紧把以前的那堆也找出来，坐在一边看霍斯北帮她串项链。 “这么喜欢？”霍斯北难得看见伊兰对一样东西表现出这样明显的喜爱之情。伊兰傻笑，她觉得那些是钻石。虽然她从来没有拥有过，但这样纯粹深邃的颜色，这样华丽刚硬的外表，即使不是，她也可以当是了。一串钻石项链啊，她就这么轻易地拥有了。 “以后我带你去戈瑞斯星玩，阿熙说那里有很多这样的石头，你要多少我们就捡多少。”霍斯北笑道。 “嗯。”伊兰目不转睛地看着霍斯北手中正在串的石头，忽然想到一个念头：“阿熙给我的石头太多了，我可以分出一些做一串手链。”说着就把霍斯北串了一半的石头通通解下来，放在一起重新挑挑拣拣。 霍斯北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看她一边分类一边嘀嘀咕咕着“这个太大”、“这个颜色不配”之类的话，只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再装不下其他。 伊兰将挑出的石头排成一溜，伸出手腕往中间一搁，估摸着长度差不多，抬头想对霍斯北说话，骤然遇到霍斯北的目光，非常沉静又无限柔和，脸就刷地红了，霍斯北一笑，把她拉过去抱着，低声喟叹：“伊兰，我真不想开学。” 伊兰轻笑：“你这么大了才开始厌学，是不是晚了？” 霍斯北觉得满腔柔情被她戳了一个洞，气得揪住她耳朵用力捏了几下，伊兰一边躲一边命令他：“快开工。” 霍斯北只好认命地再重新来过，忙活到下午，才将项链和手链串好。伊兰迫不及待地将手链戴手腕上，她试了一下项链就拿下来，可不敢常戴，太招摇太土豪了。手链却刚刚好，平时衣袖掩着不显眼，抬起手才会露出来，五彩缤纷夺人眼球。 伊兰乐坏了，对着霍斯北扬扬手，眉开眼笑地问道：“好看吗？”没等他回答，就点开通讯器说道：“我要谢谢阿熙。” 虚拟投影屏中阿熙的全息影像一显现，伊兰就拉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阿熙，谢谢你，我把你送的石头串了手链，特别漂亮，你看。”说着特地把左手衣袖撸上去些，方便阿熙看清楚。 阿熙很捧场，咧嘴笑着夸道：“真漂亮，伊兰，你戴在手上真好看。” 霍斯北微微叹气，他搭档和他女朋友都是憨人，这么大的人对一件小饰品讨论得热火朝天，他觉着该差不多了，走过去把伊兰的手腕抓了回来。 “伊兰，阿北在你这里？”阿熙问道，估计他刚刚瞧见了霍斯北这动作。 伊兰回道：“是啊，是他帮我串的，你的工具还要吗？我让他还给你。” 阿熙那头似乎有几声“啊”的轻呼声，似乎他旁边还有别人。 伊兰微愣，只见阿熙笑呵呵说道：“不要了，你留着吧，你和阿北说一声，晚上老地方战队开会，让他别忘了。” 伊兰答应一声，转头刚要给霍斯北转告阿熙的话，霍斯北就开口道：“我听见了。”顿一下，又说，“手链的反射光太强，以后不要对着通讯器晃，那边会看不清。” “啊？可是阿熙说很好看。”伊兰有点疑惑，看不清还说好看？ “嗯，你晃的时间太长了。” 伊兰更疑惑了，这什么答案？难道晃花眼了所以好看？ 霍斯北瞅着伊兰，见她不开窍，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开始叮嘱伊兰明天回种植基地要一路小心，去餐厅上下班要一路小心，星期六一早他就去看她，让她安心等着别乱跑。 伊兰诺诺应着，心里好笑霍斯北以后一定很有家长相。 “我……昨天晚上，秦阿姨请我吃晚饭。”她本来想说昨天送瑞恩他们，后来车坏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何必让他跟着担心呢？反正车子已经送修了。 “秦阿姨？怎么她忽然想起请你吃饭？看来她很喜欢你。”霍斯北挑眉笑问，他很开心有人对伊兰好。 “记不记得她儿子，那个安安少年？”伊兰说得调皮，“他没空和秦阿姨吃饭，所以秦阿姨找上我。” “那是学弟，不要叫小名。”霍斯北盯了伊兰一眼。 伊兰忽地好奇起来：“你有小名吗？” 霍斯北面色不动，耳尖却有些微红，伊兰瞧他不说话，就知道他定然也有小名，不由歪头促狭地看着他，她有点想象不出霍斯北这样的人被家人叫小名的样子，更想象不出他应声的样子。 “你现在还被叫小名吗？”伊兰有意取笑道。 霍斯北眯起眼，直视着伊兰：“你敢叫吗？” 哦，这反应，伊兰明白了，他在家里估计还是被小名呼喝来去。伊兰连忙低头，看似认错实则忍笑，霍斯北这是被惹急了。 霍斯北见伊兰假装伏贴的模样，没好气地抬手揉搓了两下她的头发，起身说道：“我该过去了，晚上早点休息。” 战队新学年的第一次开会挺重要，他不能爽约。 他走后不久，伊兰就收到了悬浮车店的邮件，原来是能源块耗尽，车子没动力才启动不了。修理费用不算高，伊兰能承受，不过车子要星期二才能取。伊兰已经很满意了，当即回了邮件同意修理。 她打算呆会儿就搭校车去农业系站点，再往里头的种植基地很偏，人又少，校车根本不从那儿经过，她下车后还得看看能不能碰巧遇到个种植专业的同学搭车去观察点，如果运气不好碰不上，那就只有靠两条腿走过去，这一走估计要走大半夜。 伊兰叹口气，很是发愁，今夜她即使能从农业系站点走回自己的观察点小楼，明日从观察点到基地大楼上课也是个问题，这也是她索性不向霍斯北开口的原因，他能今天挤时间送她回去，明天他自己有课，却抽不出空来送她去上课，何必让他为难干着急？ 伊兰寻思着找端木，他假日过后一向都是直接从宿舍去基地大楼上课，也许请他明日到她这里拐一下，载她一起去？不过端木的宿舍不在g区，太麻烦他不好。 伊兰熄下了这个念头，决定还是按原计划，先想办法回到观察点，然后在种植圈里问问有没有同学已经回去了，明天让她搭个车去上课。至于下课后就不用操心，她可以顺路搭端木的车回去，晚上只好和耶里先生请假。等她窝到能取车了，她请端木或哪个同学给她顺到校车站点，再搭车出去到a区取。虽然麻烦，但大致可行。 主意定下，伊兰拾掇好宿舍，拿足营养剂，出发去等校车。 才出门，瑞恩的视讯就来了：“美女，店里给你邮件没有？说了什么时候取车？” 伊兰一一回答。 “真是个好消息，我只要卖给你两天。”瑞恩说得高兴。 伊兰抽抽嘴角，对他说道：“我可买不起你，你放心吧，现在我就要去种植基地了。” “谁送你？”瑞恩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容。 “我自己搭校车去。”伊兰还没说再见呢，瑞恩就切断了视讯。这人什么急脾气啊，没头没脑就挂了。伊兰嘀咕一声，没放心上，继续走路去站点。 一个陌生的号码请求视讯，伊兰稍稍犹豫就接起来。那头出现了吴泽灿烂的笑脸：“妹妹，瑞恩说你找我？” 伊兰张口结舌，半晌说道：“没有没有，刚刚和瑞恩聊天正好谈起你，他可能听岔了。” “哎呀，你们说起我了？说我什么了？”吴泽眼睛亮闪闪的，感觉他马上要八卦他自己了。 伊兰急忙找个借口掩饰：“没别的什么，觉得昨天和你聊天挺愉快的。” “好啊，能让妹妹感觉愉快是我的荣幸，你以后想找人聊天，随时来找我。”吴泽很热情地说道。 伊兰干巴巴地说了谢谢，又随意拉扯了几句，才被吴泽放过，断了视讯。 她马上气呼呼地连线瑞恩：“你为什么乱说？” 瑞恩一声嗤笑：“不是说了吗，你不要我送，我就把差使给吴泽。我想你需要和他交代一下时间地点，才说你找他。” 伊兰憋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念着瑞恩也是一片热忱，叹气说道：“我真的用不着麻烦你们谁，我已经安排好了。” “说来听听。”瑞恩拽拽地扬扬下巴，示意伊兰解释。 “我现在搭校车回去，明天搭同学车去上课，后天再搭校车去a区拿车。”伊兰拗不过瑞恩，只好说了自己的打算。 “校车通你那旮旯？”瑞恩嘲笑道。 伊兰噎住了。 “行了，还那句老话，明早五点。你要乱跑，我让吴泽直接去种植基地找你。”没等伊兰回答，他就下线了。 伊兰眼睁睁看着校车经过，没敢坐上去。别看瑞恩平时笑嘻嘻不着调，以前带她训练那阵有股狠劲，每天安排了什么必定要做完，她即使求饶也不为所动，最多把她扔营养舱里缓解一下。他还真做得出来让吴泽堵她观察点这事，吴泽要是真来了，那还能赶得走吗？他绝对能写一篇女王在种植基地的故事发到图朵论坛上让大家共享。伊兰无奈往回走，晚上睡觉前她已经想通了，免费司机为了面子硬要给她使唤，不用白不用，反正只有两天，累不死他，于是她一晚上就睡得挺安心。 068 整天都归你（一）：上课下学 开学第一天，伊兰洗漱好，刚打开房门，就接到了瑞恩的视讯：“有点时间观念好不好，现在已经五点整了，我在负一层车库电梯口，快点。” 伊兰赶紧下去，瑞恩守在电梯口，一见伊兰就数落：“你上课还是我上课？要我催。”伊兰本来想说早上好的，这下也不打招呼了，不吭声地跟着上车。 “地址？” 伊兰照实说了。 “几点开课？” 伊兰也照实说了。 “那来得及，你时间算得不错。睡够了没有？没有接着睡。你那旮旯也太远了，小霍没抱怨过？” 伊兰忍着气不搭茬，只说道：“那我再休息一下。”说完就闭上眼睛，她已经决定了，今天不管怎么样，她欠下一个大人情，无论瑞恩说话多难听，她绝不回嘴，也绝不多话。两人交流越少，拌嘴吵起来的可能性越小。 瑞恩看她一眼，把那首叮叮咚咚下雨的曲子放出来。伊兰开始其实睡不着，可不敢睁开眼，就怕被瑞恩逮着嘲讽。不过瑞恩也没再多话，慢慢地被音乐一感染，伊兰倒真有些睡意了。车中一直很静，没人说话，只有叮叮咚咚的雨声。 在一个弯道，伊兰的身体不由一偏，撞向车门，一只手伸过来把她迅疾地一拉，伊兰就彻底地醒了。她伸手拂了拂头发，对瑞恩歉意地笑笑，没开口。 “如果实在困，就去后排睡，不过不是很舒服。”瑞恩说道。 伊兰摇摇头。 瑞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转性了？” 伊兰抽着嘴角低下头，今天就让他毒舌，她忍着不还嘴。 “喂，怎么回事？抬起头让我瞧瞧清楚，你是佟伊兰吗？你别是假冒的。”瑞恩皱着眉头问道。 伊兰只好抬头说道：“一大清早你这么多话，不累吗？”语气甚是无奈。 “哟，总算开了金口了，差一点我就把你扔下车。有营养剂没有，我饿了。” “你……”伊兰差点说不是让你自己带吗，硬是收住了，改口道，“给，我的午餐。” 瑞恩的手已经伸出来，又缩回去，闷声说道：“太差了，我看不上眼。” “吃吧，总比饿肚子好。我现在上星网订一些，你最好祈祷能中午之前送到我那旮旯，不然我们两个都饿肚子。让你带的，你不带不会提前说一声，我根本没有准备。”她一边无意识地抱怨，一边上星网订购营养剂。本来她完全不用订的，对付过中午，晚上到餐厅什么都有了。现在不仅要订，还不能订普通的档次，果然人情不能随便欠。 “我是准备的，早上走太急，忘在宿舍了。”瑞恩在一边解释道。 伊兰没敢问他几点起床，想也能想得到，所以订购营养剂时没觉得心疼，该她花这个钱。 “我待会上课要一上午。”伊兰有些为难地看着瑞恩，可别给她惹事生非。 瑞恩咧嘴一笑：“整天都归你。” 伊兰噎了，他就没明白她的意思，只好尽量委婉地说道：“你要是无聊就在外面逛逛，不过我那边没什么好逛的，有些地方外系学生不能进。如果困了，就在车里睡觉。啊，对了，别随便冲人叫美女，我几个女同学都有男朋友，都是同班同学，人家不知道这是你口头禅，会不高兴。” 瑞恩嘁了一声，很骄傲地说道：“对女生最大的尊重就是不管美丑，都叫人美女。他们不懂这个道理。” 伊兰被他噎得不行，今天不能和他吵，只好顺着他说：“对，对，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你索性别搭理他们。”这才是她希望的，瑞恩别到处乱说话，她同学也挺八卦的。 瑞恩似笑非笑瞧了伊兰一眼：“你怕我搭理他们？” 伊兰没吭声，瑞恩是那种你希望他做什么，他完全不管，只凭他自己心意来的人。想想就算了，她专业的同学不多，下课后各自回去，也没多少接触机会，就随便瑞恩吧。“吃饱了没？”她避而不答，换了个安全的话题。 两人一路聊过去，还算顺当。到了种植基地大楼旁的停车场，伊兰下车后不放心地回头交代瑞恩：“你……累了就在车里睡觉吧。” 瑞恩满不在乎地答道：“行了，快去吧。” 伊兰只好惴惴不安地去上课。开学第一天，同学们久别重逢，大家互相招呼着很热闹，伊兰有些心不在焉，就怕外头的瑞恩给她惹出事端来。 老师上课和他们说了一下新学年的安排，然后开始讲解如何根据上一学年的观察数据优化种植系统，布置了几个案例，让他们头几个星期趁着整地培地的时候做做案例，提升经验。 伊兰对学业很上心，听得认真，一会儿把瑞恩忘到脑后去了。下了课，端木招呼道：“走吧。”她才想起来这事要和端木提一下，毕竟他们待会要碰面，要是营养剂没送到的话，她还得厚着脸皮向端木先借几支。 “端木，我的车坏了，我同学送我过来，下午会陪我在观察点。”伊兰说道，和端木并肩往停车场走。 “哦，知道了，你的车去修了吗？”端木关切地问道。 “修了，明天就能取。” 到了停车场，伊兰一眼看到瑞恩的车还在老地方，暗道他倒是老实了一回，心就踏实下来，向端木笑笑，径直往瑞恩那边走。 谁曾想，瑞恩从车里走出来了，等伊兰走近，特意绕到另外一侧，给伊兰拉开车门，摆出一副很绅士的模样，还冲伊兰笑，招摇得不行。 伊兰心里叫苦不迭，停车场里还有很多下课的同学呢，本来种植专业就没有几十号人，大家各自上车前正在互相说再见，瑞恩的车又特别拉风，已经引起一些男生的注意了，这时冒出个陌生人来，肯定会多看一两眼。 她只好视而不见地闷声坐进车里，给瑞恩报了观察点的地址后，嗫嚅几下，到底不好和瑞恩明说，让他行事勿张扬，瑞恩听了肯定会反其道行之。 “等久了吧？”出于礼貌，她不仅不能埋怨，还得表示一下关心。 “没多久，睡了一觉。”瑞恩笑道，指着前面端木的车问道，“他就是和你一起耕地种田的学霸？” 伊兰微恼：“别乱说，我和端木的实验田恰好分在一起，共用一个观察点而已。” 瑞恩笑得古怪，伊兰怕他再瞎说，一路上给他介绍同学们的实验田，瑞恩总算消停些，听得挺有兴致。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观察点小楼前，伊兰自然要给端木和瑞恩互相介绍，他们俩点头致意，文质彬彬地各道一声“你好”，算是认识了。 伊兰不由侧目瞧了瑞恩一眼，心中嘀咕，这要是她第一次见瑞恩，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很稳妥的正常人，瞧他向端木打招呼的模样，从举止到神态，处处皆合礼仪，谁晓得他内里是毒舌的喷火龙呢。 伊兰跟着端木进屋，走两步想到屋子还没收拾，脏兮兮的恐怕不适合请瑞恩进去坐，回头对他说道：“你先在外面等等，我把里面打扫一下，一个假期没住人了。”瑞恩总算配合，退回去靠车边等着，很是进退有度，尊重主家的意思，惹得伊兰又瞧了他一眼。 进屋后，伊兰赶紧把家政机器人拖出来，推给端木说道：“你先用，只管你自己的卧室好了，剩下我来。”端木也没客气，提溜着机器人迅速清理了自己的房间，伊兰马上抢过来，她怕端木又要把客厅什么的公共区域给包圆打扫了，每回都这样，她过意不去。 伊兰快手快脚收拾完，出去把瑞恩请进来。 瑞恩正靠在车边闲适地赏风景，见伊兰态度友好地来请，神情相当满意，大摇大摆跨进门，四下一打量，转头朝伊兰嘿嘿笑两声，很是意味不明。 伊兰被他笑得头皮发胀，想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没话说也不好，就带着他一间间地略略介绍了一下。 端木从楼上房间下来，朝瑞恩有礼地点点头，对伊兰说道：“伊兰，下午我去田里看看，测量土壤数据。” 伊兰忙道：“你去吧，我也要去田里看看，这两天我有点忙乱，湖里的情况我们过两天再一起去看，好不好？” “不急，那个可以慢慢来，我先走了。”端木礼仪周到地和瑞恩告别，开车去巡田了。 伊兰觉得特别尴尬，端木肯定是避出去了吧，哪用这么着急就出门。她无奈地对瑞恩说道：“你在沙发上坐一下，我们等营养剂来了，吃过后我带你去我田里看看。” 瑞恩大喇喇地坐下，说道：“楼上还没参观呢。” 伊兰瞪他一眼：“楼上是卧室，有什么好参观的。” “卧室？”瑞恩戏谑道：“你们俩的？” “瑞恩，别乱说话。我和端木一人一间。”伊兰快忍不住了。 “我没说你们两人一间啊，你们俩当然一人一间。”瑞恩装出一脸无辜相，有意瞟了伊兰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 伊兰深呼吸了几下，暗暗告诫自己别生气别生气。瑞恩坏笑不已，见好就收，倒也没吵着要参观楼上。 等了一会儿，营养剂总算及时赶到了，两人吃过后，伊兰让瑞恩等一等，她上楼去换身农妇装。才刚下楼，瑞恩就啧啧说道：“这衣服……挺配你的。” “难看就直说，我伤得起。”都忍了一上午了，伊兰有些不淡定了。 “好看好看，美女的衣服就象美女一样，不论美丑，都得赞美。”瑞恩嬉皮笑脸地说道。 伊兰扭头不搭理他。 069 整天都归你（二）：下田上班 两人到了田里，伊兰自顾自地忙活，让瑞恩自己随便溜达，反正地里现在的植物都不要紧，杂草居多，以后要整成裸地，瑞恩即使多踩几脚都没关系。 伊兰偶尔停下来，回头看一眼瑞恩，他一直没走远，就在她附近闲逛，她扬声问一句：“累吗？回车里坐着吧。” 瑞恩随手扯着杂草，笑道：“忙你的。” 伊兰忙好一块平地，准备再去块坡地。上车前，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大罩兜，刚刚蹲在地上，边角上粘了一些泥土碎屑。她直起身，不好意思地看着瑞恩。 瑞恩一撇嘴，手一勾说道：“快上来，再拍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伊兰遂也不管了，直接上车，指挥着他赶到下一块地头。 “这一片都是你的？管得过来吗？”瑞恩好奇地问道，四眼望不到边，她一个人居然种这么大片地。 “这有什么？我还有一座山，半个湖呢。”伊兰说起这个就眉开眼笑。 “哦，等这块弄好了你带我去看看，挺有意思的，怎么半个湖呢？” “我和端木一人一半。” 瑞恩扭头看她一下，说道：“你们种植专业有意思，什么都一人一半。哎，我问你，小霍有啥想法没？” 伊兰忍不住白他一眼，故作平常地说道：“他没想法。”才怪。 瑞恩怪笑几声，故意拉长了语调说道：“我佩服他。” 伊兰恼羞成怒，恶声恶气地说道：“少废话，专心开你的车，小心翻沟里去了。” “乌鸦嘴。”瑞恩咕哝着，没敢再招惹伊兰。 瑞恩兴致很高，看什么都新鲜。伊兰忙活一阵后，就尽地主之谊，领着瑞恩游山游湖。瑞恩满意地总结道：“你这旮旯虽然很偏远，景色还不错。” “那是。”伊兰也挺骄傲的。 “昨天你准备自己过来，这片都没有校车，你怎么计划的？”瑞恩闲闲靠在车门上，望着远处的风景，随口聊着。 “碰到同学就搭车，碰不到就走走，路上很安全的。” “你个傻子，我们在这里一下午了，你碰到什么人了，靠走过来，我算算，你现在走哪了？”瑞恩一边笑，一边还真打开地图，在农业系附近找到校车站点，然后比划路线，嘴里嘀咕着伊兰走路的速度，而后大概测算出来地点了，指着伊兰大笑： “你看看，你昨天走一夜，还不一定能赶上上课。笑死我了，昨天你要是跑了，今天我让吴泽来，他守在你们大楼前，你还在路上呼哧呼哧走。不行了，笑死我了。” 伊兰咬着唇狠狠盯着狂笑中的瑞恩，死命告诉自己要镇静。瑞恩好容易笑歇了，上气不带下气地抬头看伊兰，说道：“以后我对你的脑子只有一个字，最多三个字：服！真心服！必须服！” “笑够了吗？笑够了，就准备去下一站。”伊兰怒气冲冲地说道。 两人回观察点小楼，伊兰把农妇装换下，拿起几支营养剂塞瑞恩手里，没好气地说道：“饿了吃。” 临走时端木还没从田里回来，伊兰点开通讯器说道：“端木，我去餐厅了。” “好，你晚上怎么回来？”端木知道她没车不方便，比平日多问了一句。 “同学会送我回来。”伊兰和端木说话时，瑞恩侧头瞧了她一眼，笑得怪模怪样。 “知道了，路上小心。” 伊兰和端木视讯完，瑞恩就笑着伸出手指点向他自己的鼻子：“同学？不给个名字？” “端木记性好，不用说第二遍。”伊兰瞪着瑞恩，“上车。” “美女，你们做什么事都要互相报备一下哦。”瑞恩调侃道。 “我们是邻居，当然要说一下。奇怪什么？其他同学都这样。”伊兰恼恨地盯着瑞恩。 “不奇怪，不奇怪。”瑞恩呵呵招呼着伊兰，“上车，走了。” 一路过去挺远，两人接着聊天。 瑞恩见伊兰犹自黑着脸，没再逗她，赞一句：“美女，我发现你做事挺认真的。” “不认真不行，项目会挂掉，我不聪明。”伊兰轻叹。自打有了地球的记忆，她对这个世界少了那么一点天生的感觉。 瑞恩一板一眼地回答：“这个我看出来了。” 伊兰瞟他一眼，没反驳。 瑞恩直发笑：“别苦着脸了，比你笨的人虽然少，但还有，急什么？”他这是明着安慰，暗地打压。 伊兰幽幽地说道：“我没急，我是在发愁，比我聪明的人那样多，他们的成就感不够分。” 瑞恩哈哈大笑，说道：“美女，我觉得你那项目挂掉也没有关系了，你还可以转到心理学系，你开导自己这么在行，开导别人肯定也行。” “瑞恩，你以后千万不要从事教育行业，你一张嘴，多少天才都会被你扼杀在萌芽中。” “这个你放心，能被扼杀的都是伪天才，多少废材我都拉拔起来了，看看你就知道。” “能被拉拔的都是伪废材，终有一天会闪光，有你没你一个样，看看我就知道。” “美女，我现在才知道你自称脸皮厚，不是在谦虚，而是在陈述事实。” “当然是事实，被人打脸都打肿了，能不厚吗？” “喂喂，话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伊兰冲他笑笑：“您仔细想想，您打过吗？”她又不是傻人，机甲创意大赛最后一场下来，丽塔问她瑞恩有没有打疼她，当时身体正不舒服着呢，没顾得上仔细思考，事后一琢磨不就约摸猜到了。 瑞恩显然也想到了，张狂的态度收敛下来，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当时没有办法，你昏迷了，我总不能把你抱下场，场外还有其他人呢，让别人笑话我们图朵大学的机甲战队水平差。” “你还真打了？”伊兰怒视他。 “啊？你诈我的？那你说什么打脸？还言之凿凿的，你也太狡猾了。”瑞恩傻眼了，他还以为伊兰全知道了才赶紧认错，早知道抵死不认。 伊兰被气笑了：“你语言不过关，不知道打脸还可以指言语上不留情面的攻击吗？自己吓得承认了，还怪别人狡猾。我原来只是觉得你平时对我说话毒辣，想不到你还实实在在地打了我。你怎么就能下得去手呢，我那时可是在为你的战队拼命。” 瑞恩很干脆地把自己的脸一偏，说道：“给你打回来，免得你以后抓住这件事不放。记住了啊，打回来之后别到处乱说。” 伊兰扭过头去不理他，说说就罢了，她还真打回去不成，只是想到自己在昏迷中被人打脸真是够憋屈的。 “怎么不打？别起什么歪心思，我打你五下，给你打十下，打完事情算完。” 伊兰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本来她挺大度的，知道在当时情况下他肯定没恶意，但架不住他话不中听，于是说道：“谁要打你？你粗鲁无礼，当我和你一样，打你我手疼了还得上医院。本来你陪我今天到处跑，我觉得欠了你一个大人情，现在好了，正好两不相欠。速度快点，我赶时间。回头到了餐厅，别瞎晃荡，耽误接我。” 瑞恩的目光在伊兰脸上逡巡几遍，笑开了：“行，就这么说定了，你可别再乱嚷嚷了。” 后面小半程两人相安无事，听听音乐，看看车外风光，很快就到了餐厅。伊兰跳下车，首先看看周围，霍斯北的车不在，心里稍许有点失望。她回头对瑞恩说道：“我九点出来。”就完全不管他了。 伊兰进了厨房，和于飞交班聊了几句，换上女仆装，就开始工作。刚开学，事情不多，把常规的食材处理好后，搜罗出快要过期的材料和边角料，准备顺手做些东西。 刚开始榨蔬菜汁的时候，霍斯北的视讯就来了，比他的老时间要早很多：“伊兰，累不累？” 伊兰一下绽开笑容：“不累，你在做什么？”他穿着正式校服呢。 “系里有个迎新会。”霍斯北笑道。 “你们今天就迎新啦？”动作真快，农业系的迎新放在学生军训回来后。 “嗯，其实这里没什么事，但是我不好离开。”霍斯北微叹，他转而关切地问道，“种植基地那边怎么样？第一天忙不忙？”这一年下来，他经常周末陪着伊兰下田，也知道了种地前先要整地除草，生怕一个假期过去，伊兰的实验田里杂草丛生累到她。 “不忙，刚开学先做计划，事情不多。”伊兰没敢透露瑞恩偿还人情送她上学的事情，否则霍斯北就该知道她的车坏了。起先没说，半当中就越发不太好说，反正明天就能去取车，一件小事马上就过去，不需要让他着急为难。 “你呢，开学第一天还习惯吗？”她将话题转开去，问得有些促狭。 霍斯北略显无奈地望住了伊兰：“怎么不直接说厌学？” 伊兰噗嗤笑出来。 霍斯北那头隐约传来大声欢呼，听着非常热闹，伊兰催着霍斯北挂断：“你不好好迎新，躲起来和我说话这么久，人家会说你这个学长做得不称职，快去吧。” “路上小心。”霍斯北总是不忘交代这句话。 伊兰笑着应下，继续忙活。 070 整天都归你（三）：点心 伊兰在厨房里正忙着，瑞恩的视讯请求来了，她接起来就说：“时间还没到呢。” “知道，我一个人无聊，你不忙就说说话。”瑞恩似乎坐在车中。 “你不会到里面来顺便训练一下？”伊兰顺口说着。 “我要是训练了，待会就没有力气送你回去了。”瑞恩嗤笑。 伊兰一听，心里过意不去，今天一天估计把他折腾得够呛，于是表达了一下关心：“吃过了吗？” “嗯。” “我在做点心，待会儿要不要尝尝？”伊兰好意问道。 “你这种行为不好吧？”瑞恩取笑道。 “看不出你道德水准还挺高的。”伊兰一边混合蔬菜汁一边说，“放心好了，这些都是用食材处理完了之后剩下的边角料做的，本来就用不着了，耶里先生鼓励我们废物利用。啊，你等等。” 她用左手把蔬菜汁举起来，轻轻摇晃，看看颜色挺匀净，就加到面粉里面，瞟一眼瑞恩，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就接着解释道：“你不知道你们这些机甲精英有多幸福，给你们做营养剂永远是取最好最新鲜的食材，大部分还好好的都要扔掉，我们就拿这些来练手，我初级点心师就是这样考出来的。你再等等。” 她又往面粉里撒了好几把粉末调料，侧头想了想，说道：“我给你做个八珍糕吧，正好材料都有。” 她把八珍糕的辅材搜罗出来，嘴里一一介绍着名称功效，像是在给瑞恩上一堂食材普及课，瑞恩也不打断她，听她把那几样说完后，才摇头笑道：“美女，我发现你说食材的时候，最能荼毒人的耳朵。” “那是因为你缺乏对这些知识的理解能力。”伊兰瞥他一眼，“不说了，我和你说话影响工作效率，等我做好了拿给你尝尝，帮助你理解。” “快点，饿了。” 伊兰手一顿：“你不是吃过了吗？你可别指望我这些点心能顶饱。” 瑞恩撇嘴说道：“懂不懂什么叫捧场？ 伊兰刚被瑞恩的奉承逗得发笑，转眼就被他堵得心塞。“你慌什么慌？一句话就看出你这人对学长极其吝啬。”瑞恩斜睨道，“平时你有人缘吗？我看今天你下课后，除了你隔壁那学霸，没人和你说话。” 伊兰吸气，再呼气，瞪着瑞恩道：“他们都看你去了，谁还顾得上和我说？” “看我干什么？”瑞恩洋洋得意地问道，一看就是一副自恋模样。 伊兰忍着笑，故意说道：“我们种植基地比较偏僻，平时难得见到陌生人，大家觉得稀奇就看两眼，图个新鲜。” 瑞恩一脸同情，啧啧叹道：“美女，你们那旮旯是挺偏的，要不，你们联名和校方商量商量，换一块地方？老把你们隔绝在美好的世界之外，你看看你，都不太会用词了。” 伊兰噗地笑出来：“好了，少说两句，不知道我在上班吗？无聊就上星网吧，别来影响我。”说完她切断视讯，专心操作，速度果然就快多了。她寻思着今天时间多，反正过会都是用蒸的，就把面粉匀出几份多翻几种花样，鲜肉包、花卷、八珍糕一起做了。 隔不多久，瑞恩的视讯又接进来催道：“好了吗？” 伊兰不以为然地说：“哪有这么快？你看看我满手都是面粉，你别催呀。” “你都是这样做的，直接用手？”瑞恩诧异得睁大了眼睛。 伊兰没好气地说道：“不用手还用什么，我洗得很干净的。你以为做营养剂啊，一做一大批，什么都往仪器里头塞。这是厨艺懂不懂，每一样都是珍品。前天你不也去a区餐厅了，你吃那里的菜了吧，那也是人家亲手做出来的。” “可是，你……你前面在种植基地还蹲在地上摸泥巴。”瑞恩可都是亲眼瞧见的。 “那又怎么啦？此一时彼一时，前面是检查植物的最初环境，现在是完成植物的最终用途，”伊兰故意摇头晃脑地说得文绉绉，显得特别专业，“我都用心在做，你还嫌弃？要不要吃啦？不要吃早说，我就不拿了，留下来给耶里先生和于飞他们，我每回给他们试吃，他们都很高兴。” “试吃？”瑞恩又惊讶了。 “你别怕呀，我做的东西绝对吃不坏，这几样以前都做过的。你忘了，在蒙特星我也做过一回，就在你搭档周颀进医院那天，估计那时候你没有心情品尝美味。这次食材配料有些变化，也很好吃的。” 瑞恩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姑娘可真敢说，材料是要扔的，拿摸泥巴的手洗洗做点心，做出来的东西居然和以前配比有变化，还自称吃不坏，请他试吃。 “好了，跟你说话耽误时间。你等在外面，别来视讯了，我时间到了拿出来给你吃。” 九点正，伊兰准时下班，提了一袋东西走向停车场。开学第一天，过来训练的人少，这个时间点餐厅基本没人了，停车场上只有稀稀拉拉四五辆车。 伊兰脚步微顿，回忆着瑞恩的停车位置。这时，一声清亮的口哨突兀地响起，伊兰吓一大跳，循声看去，不远处一辆车中有人下来，而后绕到另一侧开门，立在车边等着她。 伊兰撇撇嘴，瑞恩就只会显摆他会吹口哨，大晚上的，没点公德心，两回都把她吓到了。 她快步走过去，头一句就听到瑞恩抱怨道：“你真够迟钝的。” 伊兰张张嘴，瞧着这夜色，再念着瑞恩今天跟着她到处跑，着实劳累，就让他说两句，于是也不多言，径直坐进车中。 “给，趁热尝尝。”她把袋子递给瑞恩。 “辛苦了。”瑞恩笑着接过，往里翻看。 这话听得伊兰心中舒服，她笑得和缓：“不用客气，快吃吧。” 瑞恩其实心里直打鼓：“你吃了吗？” 刚刚这两句对答挺正常，伊兰只以为瑞恩在客气，没察觉出他心里正发毛，她点点头，很诚心地说道：“我在里面吃过了，这一次时间充裕，我做得更细致，味道要比以前好。”她这是实话实说，稍稍有点表功的意味，想让瑞恩知道她心底是感激他的。 瑞恩瞅瞅伊兰，更加犹豫，这姑娘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学艺不精的意思，她做出来的食物听上去品质很不稳定，而且时间充裕的前提下她才能细致，工作流程上似乎也没个标准，前头他还和她说了不少话，万一她一时没专心，哪里出了差错呢？ 伊兰瞧着瑞恩的手一直放在袋子中，不禁笑道：“我做了三种，都不太大，你可以每一种都尝尝。” 瑞恩再瞅伊兰一眼，这姑娘挺热情的，他拿出一块八珍糕，触手绵软滑腻，小小的一口就能吞下，还没放到嘴边就有一股清香，他笑着问道：“你给小霍做过吗？”多一个人尝过这姑娘的手艺就多一重健康保障。 “没有。”她和霍斯北在餐厅的时间不太配得上，当然一定要给还是可以的，只是她从来没有要把厨房的东西拿出去给他吃，这毕竟不是啥精致食物，再说霍斯北一早就知道她做的点心其实都是拿厨房快过期的食材练手用的，她可不敢随便拿给他献丑，更何况霍斯北连航空舰上剩下的免费营养剂都不会拿，说不定他也不乐意她拿厨房剩余食材做成的点心。 伊兰瞟了瑞恩一眼，他手里还拈着那块八珍糕，只不肯吃。瑞恩这人可不会扭捏，这是对她的点心恐慌呢。是她考虑不周了，她在厨房里头做的东西只是在厨房几个人里小范围试吃，大家对食材都比较了解，不会在乎边角料，对保质期也心里有数，做了东西就相互品尝，完全没有心理障碍。先前丽塔和阿熙要吃，她在蒙特星给他们做过之后，回校也没有做过，就是怕机甲队员的饮食不能错乱，营养剂都挑最好的部分给他们，没道理剩下不要的部分做成别的给他们吃。 伊兰伸手把袋子拿了过来，摊开手掌对瑞恩说道：“放我手上。”瑞恩不明白什么状况，下意识地把手中的八珍糕给伊兰了。伊兰把它放在袋中，语带歉意地对瑞恩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不能乱吃东西。” 瑞恩注视着伊兰，忽然说道：“我饿了。” 伊兰笑笑摇头：“不用你捧场，我自己拿回去吃。” “说你吝啬还当真？见者有份，快点，我饿了。”瑞恩不客气地催道。 “前面给你的营养剂都吃了？刚刚怎么没有在餐厅吃？忍忍吧，回去后我那边有。”伊兰说道。 “就吃你刚做的。”瑞恩伸手要拿袋子。 伊兰攥紧了袋子，无奈地说道：“我真不敢给你吃，之前没想到你们不能乱吃。” “你自己不是尝过了吗？还说味道很好。你自己吃了还能喘气，我吃了肯定也没事。” 伊兰被他逗笑了，刚刚还有些伤怀，一下就烟消云散了。“真饿了？要是假的，不用顾忌我的面子勉强自己吃，我对自己的厨艺信心大着呢，不会受打击的。”她开着玩笑。 “刚刚拿出来闻到了香味，是有些饿了。”瑞恩说得极坦荡。 伊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的东西吃不坏，只是怕他介意而已，既然他要吃，伊兰也就无所谓了，把袋子递给瑞恩，又多嘴叮嘱了一句：“只吃一点点尝尝味道就好了。” 瑞恩捏出一块八珍糕，一下就塞嘴里，咀嚼几口咽了下去后，转头诧异地瞧向伊兰。 071 整天都归你（四）：玩笑 伊兰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好吃吗？” 瑞恩瞪着伊兰不说话，眼睛鼓鼓地。 伊兰吓得连问道：“瑞恩，你怎么啦？怎么啦？”瑞恩没开口，伊兰急得伸手去摇他，瑞恩还是不开口。 伊兰一把抢过袋子，手忙脚乱从里头拿出一块八珍糕，放到眼前仔细看，又用鼻子闻了几下，没什么不正常啊。回头看瑞恩，他手捂着嘴巴，只是瞪她。 伊兰慌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她直接把手伸到瑞恩背后，使劲拍他，一迭声地问道：“瑞恩，你是不是噎住了？你能不能咳出来？”声音有些抖，她的劲道越来越大，把自己的手都拍疼了，瑞恩除了一声闷哼，还是没有反应。 伊兰快急哭了，她直接就握住了瑞恩捂着嘴巴的手，想把它掰开，瑞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手上也用力捂住嘴巴，她只好哄道：“瑞恩，把手拿开，手指压住舌根，可以催吐，快点。瑞恩，现在还来得及，快松手，我来帮你。求你，快松手。”说话间都带上了颤音，她做的点心要把人给害死了。 瑞恩始终不松手，伊兰用力掰也没有用，她惊慌失措地望着瑞恩，半晌反应过来，手指颤抖地把终点设成大学医院，刚要按确认按钮，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近乎呆滞地转头望去，瑞恩笑嘻嘻地看着她，她有点傻愣：“瑞恩，你好了？” “我没事。”瑞恩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伊兰盯着瑞恩，瑞恩还在笑：“我骗你的，你做的东西很好吃，出乎我想象。” 伊兰觉得自己的手还在些微颤抖，瑞恩的笑容是如此刺眼。她闭了闭眼，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坐正身体，脚底下是刚刚慌乱中滑落的袋子。她默默捡起，虽然有一刹那间很想一脚踩上去，但在这里，自己要吃上饭菜点心都极不容易，浪费是可耻的，人为破坏更加可耻。 瑞恩收住了笑，看着她沉默端坐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想到你做的这么好吃，一开始没想戏弄你，后来觉得你的反应有点大，就想顺着你的想法开个玩笑，对不起。” “没事。”伊兰淡淡地回答。 “那给我再吃点，我还饿着。”瑞恩嬉皮笑脸地说道。 “掉地上不干净了。” “不是有袋子隔着吗，没关系，我不在乎。”瑞恩还是笑道。 “我在乎。” 瑞恩愣一下，马上失笑：“说说看，你在乎什么？” 伊兰觉得满心烦闷，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不想和你说话，能不能安静点？” “喂，你的气量也太小了点吧，不就开了个玩笑吗？我已经认错了。” 伊兰闭上眼睛，看他都嫌烦。 “你这样多没意思啊，我总不能老看你冷脸。”瑞恩在一旁皱眉说道。 “你可以不用看，明天你不用来，今天你一路送我，我们早就两不相欠了。”伊兰冷声道。 瑞恩看一眼伊兰，转身看窗外，很干脆地说道：“好，明天我让吴泽来。” “随便。” 瑞恩一下笑了：“你不怕他再写个帖子？这回我可不管了。” “爱写就写吧，被人说两句有什么关系？”伊兰觉得再说下去她要疯了，一天劳累下来，大晚上还和人斗嘴，都是她招来的，前晚就不该让他们搭车，今天更不该做点心给外人吃。 “那你上回那么着急干什么？”瑞恩调侃道。 伊兰扭头看窗外，越发觉得昨天没有搭校车去种植基地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哪怕走到天亮呢，都比现在这样轻松。 瑞恩看伊兰不说话，就继续笑侃道：“说定了啊，明天让吴泽来，如果他把你祖宗十八代的*都挖出来，可别找我哭鼻子。” “我没有祖宗十八代。”伊兰愤恨地冲瑞恩大喊。 瑞恩惊在那里，微张着嘴，样子显得很呆傻。 伊兰低下头，垂下眼睑，掩饰自己的情绪，本来刚刚被瑞恩吓得六神无主，心情正恶劣着，现在又被他戳到身世，她自诩世情练达，坚强自立，不会像小孩心性般为自己这个孤儿身份忧郁，但是伶仃一人，她终究还是寂寞的，再通透豁达也是不乐意听别人用这种调侃的语气提及的，哪怕这个人是无心。 更何况前不久她才被自己所谓的血缘亲人砸过钱，这事也就发生在半月前。她早就习惯孑然一身，又已经成年，靠自己双手努力过日子，有没有家人和她关系不大，真要是突然冒出家人她反倒还不习惯，可是自从知道她的家人都有能力照顾她，却将她从小抛弃在孤儿院那间寂寞的小房间里，一个生死不相见，一个用钱买心安，这种大悲之事能落到她头上，她就觉得自己前十八年的命挺苦。加上那三百万啊，就那样从她眼前飘过，还指挥着她带着虚弱的身体去跑腿，活生生把她整出病来，那股子愤懑就没法提，这些事存在心里，印象还新鲜着，没人提就不是事儿，可有人触及，还用玩笑的方式，伊兰就压不住这股恼恨了。 车内一阵沉闷，瑞恩蹙眉凝视着伊兰的侧脸，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良久，他缓缓地开口说道：“伊兰……”他也拎得清，知道伊兰真恼了，没再调侃叫美女，自动换了一个正规称呼。 “瑞恩，”伊兰截断他的话，她此时心情极端糟糕，语气却已经恢复平静，透着冷然，“谢谢你今天帮我这么多，不过明天请真的不要来了，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安排。”她脆弱的心脏禁不起瑞恩这样吓唬，这个人必须得速速远离，但她毕竟习惯了与人为善，也不好真地口出恶言，于是意思意思地把错揽自己身上，给他留点情面，“我性格古怪，和谁都很难成为朋友，以前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请不要介意。” 瑞恩默默地盯着她，募然一甩头，重重地靠到椅背上，把悬浮车调到极限速度。伊兰闭上了眼睛，双手攥紧了袋子，心跳只是微微加速，熬过机甲入门级失重训练的她，对这种飙车速度还是有承受力的。 瑞恩抿唇瞟到她攥紧的双手，指间骨节分明。他也动了气，没见过这么开不起玩笑的人，他都已经道歉了，还恶声恶气不放过。瑞恩一咬牙，把自动驾驶改成手动，车子开得就象云霄飞车一样，忽上忽下。 伊兰将背贴紧椅子，咬着下唇不吭声，心想这样也好，可以早点回去。突然一个急弯，她不由自主地偏向车门，两手还攥着袋子，来不及撑住身体，这时斜地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即使这样缓了她的冲势，她的头还是咚一声碰到了车门。 瑞恩侧头望过去，伊兰眼中全是惊惧，他一手扶住伊兰，一手慢慢地将车速降下来，车子平稳落地后，才转身面对伊兰问道：“疼吗？” 伊兰摇摇头，默不作声地点开通讯器查看地图，她想看看现在在哪里，如果离种植基地不远的话，她想走回去。和瑞恩这样的人玩不起，多呆一分一秒都是对自己心脏承受力度的巨大考验。 “别看了，我刚刚没往你那个方向开，你走一个晚上都到不了。”瑞恩闷闷地看着伊兰的动作顿了一下，她还是不吭声，他叹口气道，“前面我真的只是开玩笑，没有恶意。刚刚是故意的，撞疼你是我不对。不过你也不屑于撞回来，对吧。明明你讨厌我，说什么自己性格古怪。放心，我不讨人嫌。今天我好好把你送回去，明天早上你要是能搭那个学霸的车上课，我就不那么早来，你要是不愿搭他的车，我就六点等在你那个观察点，送你上学，下午我送你到a区取车，然后各走各路，以后不在你面前晃荡，这样行吗？” 伊兰低头咬着嘴唇，心里在想怎么答复，她不愿再欠他的情，可他刚刚这样飞车把她实在吓坏了，要是回答得不顺他的意，保管他又要发飙。 “别咬了，再咬又要破了。”瑞恩气怒地说道，“快给句准话，行，我就送你回去，不行，我们就耗在这里。” 伊兰猛地抬头，她就知道瑞恩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不行，明天你不用来，我自己去取车。” “你取不取车和我没关系，但我说过的话自己要兑现，我是倒了多大的霉才想到要搭你那辆破车，不管你还不行。既然倒了霉，我认，可是你要是再这么拖拖拉拉，不把这件事了结掉，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耗。”瑞恩撂下狠话后，就放起了音乐，一声声地敲打得伊兰头昏脑胀。 伊兰气得肝疼，拎起袋子，一把推开车门就跨出去了，她就不受这个威胁，他爱耗那是他的事，她走她的路，太远走不回去不要紧，她只要走到最近的校车站点，等最早的校车，来得及就去上课，来不及就让端木请个假，她直接去a区取车，她最多损失掉一天的课程就能把事情全办好了，绝对不能和他有牵扯。 072 整天都归你（五）：夜行 瑞恩目瞪口呆地看着伊兰走远，一开始他能拉住她，不让她出去的，可他故意没拉，他就想看看她能凭一时急勇做到哪一步。哪个女孩子敢一个人深更半夜在荒郊野外乱走，要不走两步就蹲地上哭，要不走两步再折回来闹。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还是一直紧紧盯住了伊兰，可伊兰七拐八拐就转到了一块大石头背后，他只是稍稍等了那么一会会，四周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瑞恩马上开车，但悬浮车不是对所有的地面路况都能适应的，他只得把车子停下，拉开车门就顺着方向追了过去，跑到大石头背面什么都没有，前面几十米开外是一大片树林。他暗自咒骂着，开始大声喊：“伊兰，伊兰。”没有人回应。 瑞恩大步跑回悬浮车，升起腾空后沿着树林的方向开了两三圈，都没有发现从树林里钻出什么人来。车在高处，枝桠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清林子里面的情形。 他气急败坏地戳开视讯，心里却完全不抱希望，果然连发五六个请求，那个死女人根本不接。 深吸了一口气，瑞恩点开地图，从这里到种植基地的路程非常远，方向只有一个，默算了一下她的步速和耽误的时间，她最多还在林子里。瑞恩定了定神，开着悬浮车继续围着林子绕圈，绕完两圈后他沿着种植基地的方向又往前开了一段，没发现什么人影，当机立断又回头到林子上空。 车里凶猛的敲击乐吵得他心烦意乱，他一下把音乐关了，阴沉沉地俯视着下方的树林，然后把地图打开，搜索最近的校车站点，心里大骂着，最好不要让他猜到，否则找到那个死女人后，明天等她取完车他就想办法让它彻底歇气，她买一辆他毁一辆，不是喜欢走路吗，他让她走个够。 瑞恩看好地图后，回到大石头上方，心里重新推演了一遍之前的经过。他们刚开始降落后，他亲眼看着那死姑娘走到石头处，转过石头，前方是树林，已经确定她不可能走这个方向，除非她有意躲在林子里不出来，但瑞恩觉得那死姑娘的胆子还不会大到那个地步。那么就只有石头左右两侧，右侧连个路都没有，左侧有个向下的坡度，刚刚他只是盯着她，发现不对才跑过去，趁着这个时间差她下了坡，是有可能的，后来他一直绕着树林转，她从坡下离开，往前就有一个校车站点，不过要走一两个小时。 瑞恩推演完，觉得逻辑很顺，当下开车慢慢搜过去，心里在默算着伊兰走路的速度，目光紧紧地扫视着下方的每一处草木石块。果然，十几分钟后他发现了一个移动的身影。 不自觉地吁出一口气，瑞恩有了闲心，把音乐重新开上，慢悠悠地跟着她移动，显然她也发现了，抬头看了一眼，居然挺淡定的，没停下也没跑，按着原来的速度行进。 瑞恩瞧着那死姑娘的镇静样，对比着方才自己的紧张，心里气得不行，他抿着唇，阴鹜着脸，又降了些高度，在她头上方绕着她打圈。这高度大大违背了悬浮车正常行驶时的离地要求，车内自鸣警报不断，混在敲击乐中，让他火气更甚，他想着今天他要是不幸被举报，他铁定要和她那破车过不去。他瞪着下方那死姑娘，悬浮车带出的气流吹散了她的长发，扬起了她的长裙，但她终于停下了。 伊兰双手压着裙子，恶狠狠地想着，幸亏她怕晚上冷，出门穿的是长裙，虽然被风把裙角吹开，倒没有什么不雅的画面，万一她随手拿了那条及膝的短裙，她发誓这辈子都跟瑞恩没完。 瑞恩见伊兰老实停在原地，遂将车子缓缓降落，车头虎视眈眈正对着她。他拉开车门，大步走到伊兰面前，直直地盯住她，吐出两个字：“上车。” 伊兰满脸怒气，不为所动。 瑞恩冷声说道：“让霍斯北来接你，还是你自己上车？”说完，看也不看伊兰的反应，直接就点上通讯器。伊兰咬着牙齿往前跨了一步，她怎能让霍斯北这时候赶过来。瑞恩看她往车子方向走了几步，才快步上前，气冲冲地帮她拉开车门。 两人坐好后，瑞恩设定自动驾驶，忍着怒气把音乐换成了那首叮叮咚咚下雨的乐曲。 “我睡一下，你看着车，有事叫我。”瑞恩压根不想和这坏脾气的姑娘多说话，直接阖上眼睛，真就靠椅背上休息了。 伊兰瞅都不瞅他，专注地看着窗外，把无视的姿态贯彻到底。 没人说话，一时间，车里都是清灵的雨滴声，倒是有助于洗涤去两人的怒火。 “气消了没有？”只听瑞恩问道，语气正常了，不像先前紧绷绷的。 伊兰看着窗外，不想搭理他。 “气消了就赶快给我点吃的，我真饿了，没消就加快速度自我化解，我忍不了多久，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饱。” 伊兰忍不住偏头看过去，瑞恩皱眉对她说道：“真饿了。” 伊兰毕竟心善，憋着气低头打开袋子，这一路上，袋子都被她攥得不成样了，里头的点心虽然都分开装着，但都略略变形了。“冷了，不好吃了。”她硬声说道。 “现在顾不上这个，先吃点再说。” 伊兰冷哼一声把袋子递给瑞恩。他在里头随手拿了一个出来，问道：“这个是什么？和刚刚不一样，样子像以前你在蒙特星做过的那种点心。” “花卷。” 瑞恩一口就咬上了，两下就吃完了，评论道：“没有八珍糕好吃。”又去袋子里头翻找，把肉包拿出来，先咬了一口，说道：“好吃。”很快吃完一个，后面就专拿肉包吃。看来是真饿了，光盯着肉。 伊兰看他一连吃了三个，手伸进去还要再拿，一把就抢过了袋子说道：“别吃了，多吃伤胃，回去给你营养剂。”她这个肉包虽说做得小，但一下吃三个总归不好，吃出问题就是她的责任。 瑞恩舔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也没有再要。他没那么饿了，心情也松快了，懒洋洋地歪靠着，笑着对伊兰说：“美女，我发现你有个缺点，气性虽然大，心却不够狠，要换成别人，估计不会让我吃东西，你以后注意点，别吃亏。” 伊兰瞪他一眼，扭头还是没理他，但是终归舒坦些了。 “我刚刚要是无意中戳中了你啥伤疤，你别放心上。”瑞恩的语气漫不经心地，目光却一直注视着伊兰的侧脸。 伊兰一下转过头来，说道：“你才有伤疤，你全身都是伤疤。”表情略显狼狈。 “好好好，我全身都是伤疤，毕业后我准备进军队的，你可别一语成谶啊。”瑞恩脸上笑嘻嘻地，浑不在意。 伊兰反而噎住了，老半天才说道：“放心，我还没有开发出乌鸦嘴的潜能。” 瑞恩哈哈大笑，笑完说道：“来，我们安排一下明天。” 伊兰这会儿也没有什么气了，折腾一天一夜了，她真的累了，所以很平和地对瑞恩说道：“明天真的不要你来，我可以搭端木的车去上课，下午让他载我一段去校车站点，我自己去a区。他人很好，会肯的。” “就你那辆破车，你烦了我又要烦别人，亏你想得出来。明天你和他顺路上课，我正好多睡会，下课前我在停车场等你。你田里有事还可以做掉一点，没事我们就早点去取车。取完车你还要去餐厅吧，记得再给我做些吃的，今天冷了没吃过瘾。别那种表情，不用怕，就一回，今天你把我吓的够呛，我总要拿点回报吧。” “你不也把我吓得够呛？”伊兰不满道。 瑞恩想起先前伊兰惊慌失措的样子，感觉很惬意，兀自评头论足：“你的观察力不够，噎着的人不会象我这样捂嘴巴，而是脸胀得通红，卡着自己脖子；你的应变能力大致过得去，还知道要催吐，但是不够果断，你该迅速作出判断，这种情况下自己能不能处理，不能的话，第一步就应该通知医院，而不是自己乱试了一通后最后才想到医院。你要是肯定自己能处理，就别浪费时间安抚别人，直接按自己的方法来，这时候抢的是时间，手段必须要强硬。以后学着点，人笨没关系，肯学总能多学点。” 伊兰起先还有点恼，瑞恩恶作剧吓了她，还洋洋得意批评她没做好，听完了不得不服，瑞恩说得有道理，所以只是轻声嘟囔道：“你就是个变态。” 瑞恩又笑出声：“笨人没有发言权，明天就这么定了。再磨叽下去，今晚我就不要睡了，回去还一趟呢。” 伊兰闻言默然半晌，终是感念他一天的辛苦，低声说道：“谢谢你。” “记得拿你的点心来谢，实际点，别搞虚的。”瑞恩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再睡会，到了你叫我。” 车子终于到了观察点，伊兰看时间已经到凌晨十二点半，比她平日的回来时间足足迟了两个小时。端木的房间还亮着灯，这么晚了居然还没有睡，伊兰奇怪地心道端木开学头一天就这么勤勉，莫非漏液思考怎么优化种植系统？ 瑞恩挥着手让她赶紧进去，她好意提醒道：“回去注意别睡着。”别的也没多说，就进门了，再磨蹭下去瑞恩回去不知得多少点了。 瑞恩坐在车里，困倦地揉着眼睛，看看楼上那间还亮着灯光的房间，手按在启动按钮上又停住了。过一会儿，另一边原来黑着的房间亮起来了，瑞恩继续等着。然后先前亮着的房间灯光熄了，瑞恩皱起了眉头，心想怎么不早不晚，这姑娘一回来，那邻居学霸就睡下了？隔不多久，伊兰的房间也暗了。 四周静悄悄的，瑞恩默默坐了一会，没什么异样，才按下了启动按钮，车子升空后，在小楼上方绕了一圈，周围农田空旷寂静，夜色一片祥和，他心道霍斯北敢把他女朋友放在这里，必定对那邻居的人品是信得过的，他就不操这份闲心了，更何况，他一想到伊兰今晚的表现，一个人敢在荒郊野外走夜路，这姑娘彪悍得不像样，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他坏坏一笑，把速度升至极限，风驰电掣般回去。 073 第二天还归你（一）：你觉得他高贵 伊兰早上搭了端木的车去上课，下课了依旧和端木一起走到停车场。抬眼一瞧，瑞恩的车仍然大喇喇停在正中央。停车场那样大，大家一般都喜欢停在靠基地大楼近的那片区域，可以少走几步路，偏偏他独吊吊停在正中央。 看见伊兰后，瑞恩还是下车帮她开车门，然后斜倚在车边等她过去，瑞恩的人和他的车一样恣意张扬，一头红发耀眼夺目。 伊兰向端木交代了一声，就朝瑞恩走去，几步路的功夫都感觉顶着巨大的压力，她心里嘀咕着，还好她的同学中没有吴泽那样爱八卦的人。 瑞恩上车后也不问，直接选了观察点的地址，伊兰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去？“ 瑞恩撇嘴说道：“笨人应该剥夺提问权。你这一身，不去田里干活还要到外头招摇？” 伊兰瞅瞅自己的农妇装，笑道：“我和店里约好的是下午四点半，现在过去有点早，正好去测几个数据，昨天没完成，你不介意吧。” “你不用这么客气，太客气了我不习惯。”瑞恩侃道。 伊兰对他的怪腔怪调适应得很快，没去理会他的话，出于礼貌，她得表示一下关心：“昨天睡得还好吧？回去应该很晚了。”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车子稍微快点就咬嘴唇，我一路都是最高速度，路上起码节约了一半时间。”瑞恩嘲讽般斜睨了她一眼。 “安全也是重要的。”伊兰本着善心提点了一句。 “行了行了，知道了，就你啰嗦。”瑞恩满不在乎地甩头说道。 到了观察点，拿上营养剂，伊兰就带着瑞恩走去田里。 “我怎么觉得你像在逃跑？”瑞恩看着伊兰笑道。 伊兰瞪他一眼，昨天端木避出去了，今天换她避出去，端木下课后一般休息到下午一点才会去田里的。“早点做事，早点取车。”她随口说道。 瑞恩还是在她旁边转悠，却也不打扰她。伊兰惦记着下午要取车，对瑞恩交代道：“你在旁边随便看看，我们三点出发。” 她低头专心测数据，这个星期要完成土壤和水质基础数据的测量工作，下两个星期要做案例，还要开始优化自己的种植系统，后面植物能不能长好全靠前面的设计做得周详，她一向只有下午的时间比较充裕，必须得抓紧。 也许蹲的时间太长，她起身时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绊倒，瑞恩本来坐在田头看风景，一下跳起奔过来，扶住她胳膊问道：“怎么啦？” 伊兰站稳后抽出手，说道：“没事，地上蹲久了。” 瑞恩细细看她两眼，扯扯伊兰的胳膊，劝道：“差不多得了，去车里坐一会，时间该到了。” “还剩下一点点，马上就好了，你等一会。哎，你别拉住我啊，我站得稳，就你刚刚这速度，我要摔早摔了。快放手，我没法做事了。”伊兰一边说，一边甩开瑞恩。 这下好了，伊兰走哪，瑞恩跟哪，伊兰无奈地说道：“别挡着，你的脚把我的土踩实了，我还怎么测？” 瑞恩一笑，也蹲在伊兰身边，看着伊兰拿着测量仪时不时地插到土层下面，有时还用手轻轻扒拉几下地上的枯藤碎叶，不禁调侃道：“你这就是在观察植物的最初环境，待会你就拿你这手去完成植物的最终用途，然后拿给我试吃？” 伊兰闻言松开测量仪，把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看了两下，故意举起来说道：“是啊，不好意思有点脏。”她笑容可掬，十指葱葱，有两根指头上还粘着泥土，对比十分明显，左手腕上一串项链流光溢彩。 瑞恩微微眯眼，注视着伊兰的手链，好半天才说道：“你带的什么？” “这个啊，是阿熙送给我的，他说在戈瑞斯星上有很多这样的石头，小孩子都喜欢玩。”伊兰的笑意遮也遮不住，这是钻石啊。 “你也小孩？”瑞恩故意取笑道。 “我童心未泯，不行吗？”伊兰一边说，一边拔出测量仪，可算是完成了。 她揉揉膝盖，就要撑起来，瑞恩的手伸过来托住她手臂。“没事。”她冲瑞恩笑笑，站起来的那一刻有些晕眩。终归还是昨晚缺觉闹的，睡眠不够，身体容易气虚。 “你这身体素质一辈子也只能用农业机甲了。”瑞恩口中讽刺着，手还虚托着伊兰的手臂。 “今天晚上没有你和我闹，我休息得好，明天就不会这样，快点取车去。” “到底谁和谁闹？昨天你大把的力气都用在走路上了，也不留点给今天办正事用。就没见过你这样傻的人，你说说，我当时要是没找着你，你现在到哪啦？” “到哪啦，说不定我还在这呢。我直接搭了校车先去取车，要是能提早取到，我现在不就已经回来在这里了。” “说你笨，你还有点小聪明，知道走一段去搭校车。你知道吗，就是你这样诡异的脑回路害得我差点冲到树林里去找你。” “你不知道大晚上的，逢林莫入吗？”伊兰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瑞恩。 瑞恩提起昨晚就有气，这时故意慢吞吞地说道：“我昨天看你这么爱走路，就替你想了个好办法。” 本来两人边走边说，伊兰一听瑞恩这话，立刻停住了脚步，警觉地问道：“什么好办法？” “你觉得你的车要是一直坏着，怎么样？你就有机会天天走路了。”瑞恩笑得不怀好意。 伊兰急了，瑞恩可是什么都敢做的人，她正色警告道：“你别打坏主意，我的车要是有什么不对，我真的和你没完。” “说说看，怎么个没完法？”瑞恩兴味盎然地问道。 伊兰泄气了，半晌求恳道：“瑞恩，我们好好说话行吗？我只有这辆车，没它我哪儿都去不了。” 瑞恩瞬间蔫气了，对手太没战斗力，他摇头叹道：“你彻底没救了，弱点这么明显。人家不欺负你笨，也能欺负你傻。走吧，我还能和自己过不去，你那辆小破车如果要我出手才能坏，那我就是自掉身价。” “那你别老说它会坏，我听了不舒服。”伊兰不满道。 “行行行，我天天祈祷它好，免得你又赖我。” 两人一路斗嘴一路走，到了观察点伊兰简单打理后，换装的时候拿了另一条长裙，和瑞恩在一起什么都要想周到，他疯魔起来你永远也想不到他会出什么招。 瑞恩见她下楼，立马撇撇嘴道：“你换个风格行吗？好好一个姑娘家，每天都整成一棵树。” 伊兰气得直想踹他几脚，马上反讽道：“总比好好一个男孩子，每天妖艳得象朵花要好。” “承蒙夸奖，原来我在你眼里是好好一个男孩子。”瑞恩极其自恋地说道。 伊兰撇过脸去，不忍直视：“快点，别再花啊树的，耽误我取车，我让你直接脸上开花。” 瑞恩大笑，还不忘帮她开车门。 在车里，瑞恩感慨道：“美女，这两天跟着你，累是真累，不过也很开心，你不生气的时候挺好玩的。” 伊兰也感慨了一句：“瑞恩，你不开口说话的时候也是一个好人。” 瑞恩高兴地说：“今天什么日子？你夸我两回了。” 伊兰忍不住提醒他：“瑞恩，你去重修一下语言学吧，对你周围人都好。” “那咱们一起去？你让语言学老师给你让位，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都在学你那句洗脖子的话。一个姑娘家，看着挺平常的，说话这么有创意。” “不和你说了，你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让我休息一下。”伊兰可不想和瑞恩一路贫嘴下去，唾沫都不够用。 瑞恩看她一眼，又播了那首叮叮咚咚的下雨乐曲：“睡吧，留点精神晚上给我多做点好吃的。” 伊兰也不理会，自顾自闭目养神。半梦半醒间，瑞恩的手搭上她肩膀按着，她睁眼就看见瑞恩腆笑着对她说道：“有个急弯。”等身体坐稳后，她一把拂开瑞恩的手，怒道：“你什么车技？都三次了。” “记得还挺牢的，小心眼可不好。”瑞恩自知理亏，小声咕哝着，隔一会转开话题，“晚上不要花卷，我要吃那个什么。” “鲜肉包。你还挑食了，”伊兰白他一眼，又好奇地问道，“你真不介意？虽然我自己知道食材没问题，但是说出来，就有点配不上你们高贵的身份。” “你们是谁？”瑞恩似笑非笑地看着伊兰，一脸探究的意味。 “还能是谁，不就是你们机甲队员吗？谁让你们吃那么精细。”伊兰瞪他。 “哟，”瑞恩怪腔怪调地说道，“包括小霍啊，你觉得他高贵？” 伊兰尴尬不已，转开话题：“你正常说话，几个鲜肉包才够？” 瑞恩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笑笑说道：“你看着办吧，你不敢给别人吃的东西拿给我吃，我不高贵，没特殊要求。” 伊兰自己也觉得这事做得不地道，低声解释道：“给你吃的时候就只想到你东奔西跑跟着我累了一天了，没想到你们的饮食不能乱来。但那些点心我自己全都尝过，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我……只能做这些。” “别说那么多，待会儿做好鲜肉包，你少尝点，多给我留点。听到没？”瑞恩故作不耐烦地说道。 伊兰一下笑开了，很真诚地说道：“你肯赏脸，是我的荣幸。” “正常说话，不然让你重修语言学。”瑞恩恶声恶气地说道，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074 第二天还归你（二）：飙车吧 伊兰和瑞恩两人赶到a区悬浮车店，取车的流程很简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让伊兰在悬浮车训练场免费行驶三圈试试性能。 瑞恩坐在伊兰旁边，不停说话：“人家让你试性能，可不是让你坐车里观光，你倒是切换一下速度啊。哎，多好的弯道，你怎么就这么四平八稳呢？太浪费了。” “车子能开就行了，开这么花哨干什么。”伊兰毫不在意地说道。 瑞恩哀叹：“你就只能配这辆破车，再好的车放你手里都是暴殄天物。” 三圈很快过去，伊兰开门，把瑞恩放下。 “瑞恩，谢谢你。”伊兰认真地说道。 瑞恩侧身下车的动作停住，转头笑嘻嘻地说道：“别忙说谢，这事还没完呢，你现在回餐厅是吧，我跟你一起回，在里头训练一下，九点我在停车场等你给我拿吃的。” 伊兰被他逗笑，“我不会忘的。”她说得真心实意。 瑞恩这才心满意足地下车，两辆车一前一后赶往餐厅。路上开到车少僻静处，瑞恩的车就前后左右地绕着伊兰的车附近飘忽不定。伊兰被他险些吓死，向瑞恩请求视讯：“瑞恩，我车技不好，你别这样。” 瑞恩在车里乐呵呵地说道：“美女，你别谦虚，你根本就没有车技，没什么好谦虚的，跟着我做。” 伊兰头大地说道：“瑞恩，我不想学你那套，我的小破车不能折腾的。”她原本最恨瑞恩诋毁她的车是辆小破车，这时候自己先说上了，求几分同情。 瑞恩长叹一声：“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车子开得这样烂，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坐过我的车，你多少得受点熏陶吧。” 伊兰满脸无奈：“瑞恩，你放过我吧，我这两天很累的。” 瑞恩打量着伊兰，想起她在田里起身虚浮的模样，不作声了，调整车子和伊兰一起并排开。 “尽量不要在车中睡觉，这习惯不好。”他叮嘱伊兰。 “好。”除了练他那种吓死人的车技，对其它的建议伊兰都能痛快接受。 到了餐厅停车场，他们并排停好车，一起进去。 “我去重力模拟场，九点之前会出来。”瑞恩对伊兰交代道。 伊兰点点头，不忘提醒他：“你要在餐厅吃营养剂，不能光指望着我的点心。”瑞恩一撇嘴，虽说没开口刺人，取笑她吝啬的表情故意摆得明明白白。 伊兰瞟一眼，不加理会，自进餐厅厨房快手快脚忙活好日常的食材处理工作后，开始做鲜肉包，这次调了好几种肉馅。她想着用鲜肉包来表达谢意，总要做得丰富些。 霍斯北在老时间视讯过来：“伊兰，今天忙吗？” “不忙，很好。”伊兰满脸高兴，她的车子修好了，明天一切可以恢复到正常轨道上。 “我们战队正在和五年级的师弟一起聚餐，今年和他们的合作会比较多。”霍斯北汇报着他的情况。 难怪伊兰觉得他的背景有些陌生，她笑道，“你又偷偷溜出来了？我这里没事的。” “回去路上要小心。”这是每日视讯霍斯北的结束语。 伊兰笑眯眯地挂断视讯，接着忙活。八点五十五分，接到瑞恩的视讯，他说他已经等在车里。 九点正，伊兰提溜着一大袋子匆匆出去。这两天来训练的人真少，停车场特别空旷。她走到两辆车停的地方，瑞恩的车门适时打开，他正坐在车里。 伊兰站在车门边，手递进去把袋子给他：“瑞恩，给你鲜肉包，谢谢你。” “坐进来。”瑞恩朝她勾手。 “啊？”伊兰本想把点心给了他，她就要回去的。 “你总要等我吃完，没啥问题后再走吧。”瑞恩的声音有些低哑，大概刚训练完累了。 伊兰没驳斥，顺从地坐进去了，瞅见瑞恩的头发有几缕贴在额前，模样看上去挺狼狈。机甲训练真是辛苦，伊兰心中感慨着，不由好奇问道：“瑞恩，你们战队不聚餐吗？”自打她和霍斯北在一起后，她对机甲战队也有了更多了解，比如有事没事爱聚餐。 瑞恩冲她斜一眼，故意叹气道：“搭你车那晚，我们战队正在小范围聚餐。” 伊兰闻言也是叹气，现今凭心而论，她觉得瑞恩遇上她真是瑞恩倒霉，她的车无论如何都会坏，瑞恩赶巧搭车就搭进去两天，他确实帮了她大忙，不然她自己兜兜转转走哪里都不方便。 “怎么，小霍在聚餐？”瑞恩问道。 “你怎么知道？” 瑞恩瞅她一眼直摇头：“你平白无故提战队聚餐，总要有人勾起你联想，不是小霍还是谁？说你笨真不是假的。” 伊兰张张嘴，又闭上。瑞恩人还是好的，被他说两句没关系。 “他们六年级的战队活动是比较多，我们去年也这样。” “你们今年不忙？”伊兰顺势多嘴问一句。 “忙的方向不一样。” 伊兰点点头，毕业生忙出路，的确不一样。 那边厢瑞恩已经拿出一个肉包开吃了，他吃得很快，伊兰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提醒他：“你慢点吃，别真的噎着。” 瑞恩没搭话，一连吃了两个，才停下来对伊兰说道：“比昨天晚上的还好吃。” “那是，今天是热的，当然要比昨天冷的好吃，我做了三种馅料，你别只盯着一种，也试试别的。” “不早说，”瑞恩不满地说道，低头在袋中翻找，“怎么区分？” 伊兰把袋子拿过来，从中拿出一个：“我分开装的，给你。”瑞恩顺手接过，又吃了。 “好了，你别吃了，一下子吃太多不好，回去路上你再吃，今天吃不完的就扔掉，千万不要放到明天。你宿舍那边应该没有加热设备，冷了你也扔了吧，吃冷的容易伤身。”伊兰做的时候总觉得表达谢意要诚恳，所以每种鲜肉包都做了三个，这一下子给太多，万一瑞恩以为这些点心象营养剂一样可以存放很久，就容易出事，所以叮咛了又叮咛。 “知道了，你也太啰嗦了。” 伊兰见瑞恩吃完了，整个人也挺疲累的，告辞道：“瑞恩，我回去了，这次太谢谢你了。”她很不好意思，人家跟着她两天跑东跑西，她能表示谢意的就只有几个鲜肉包，还是用边角料做的。 瑞恩冲她咧嘴一笑，手一挥：“快走，你没完没了的要说到什么时候？” “再见。”伊兰真心感激他。 她下车开上自己的车子，驶出z区后，发现瑞恩的车还跟在她后面，戳开视讯问道：“瑞恩，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我跟你一段，你那破车刚修好，别性能不稳定。”瑞恩笑嘻嘻地说道。 伊兰感念他的好意，但口中阻止道：“你回去吧，今天你累了一天，又训练了。我的车好好的，你别再咒它了。” 瑞恩没理会伊兰，兀自忙着在袋子中翻找：“还有一种口味没尝过，我要尝尝。” 伊兰忙说道：“你别暴饮暴食，训练完你已经吃营养剂补充能量了，现在不能吃太多。” “我补充得不够。”瑞恩已经一口咬上包子，咀嚼两口咽下去后对伊兰挑眉笑问：“美女，看我吃东西你饿吗？” 伊兰拿他没办法，盯着他吃完一个，见他的手还要往袋子里伸，急忙说道：“瑞恩，你真的不要吃了，你拿回去也冷了，这样，你把剩下的还给我。”她是真的怕瑞恩没有节制，一下吃光，或者拿回去放坏了还不知道要扔，万一有个什么事，她可赔不起。 瑞恩一听，拎着袋子朝伊兰一晃：“美女，没听过送人的东西要收回的。” “那你别乱吃，冷了就不要了。”伊兰无奈地说道。 “好，说出去都笑死人，你自己做的东西居然怕吃坏别人。我们餐厅的营养剂你也做，质量能过关吗？”瑞恩取笑道。 “你别怀疑我的职业水准，我做的东西绝对安全又好吃。只是你们在训练时的饮食要求很高，我不敢给你乱吃，我不仅是点心师，还是营养师，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瑞恩明显忍着笑，又好奇地问道，“美女，你当初怎么想的？不应该选食品系吗？怎么就选了农业系？以后你可得天天穿那身去摸泥巴。” “那身怎么啦？你以为食品系的工作服会很美？”伊兰和于飞聊天的时候，于飞给她看过他们食品系的工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继续说道，“我对食品不敢兴趣，喜欢做这些只不过我自己好吃而已。”她也是没办法，对营养剂永远爱不起来。 “哈哈，你真坦诚，一个女孩子说自己好吃，你没觉得应该羞涩一下吗？” 伊兰极其无奈，瑞恩谈兴正浓，这样说下去啥时候能结束？她等瑞恩笑歇了，好声好气地说道：“瑞恩，已经很晚了，你别跟了，我的车没事的，你这两天肯定很累，早点回去休息。” 瑞恩一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美女，我喜欢做事有始有终，说了卖给你两天，还有最后一程就得跟完。你要是觉得我回去太晚，不如你现在加速，我这样跟在你后面特憋屈。” 伊兰现在也知道瑞恩其实有一股子执拗劲，他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也不开口废话了，果然把速度提了上去。只听瑞恩在视讯那头一声口哨，说了声：“好样的。” 隔一会，瑞恩又说道：“美女，速度再提一点，放心，我看过你的车，绝对可以的。” 伊兰无奈，只好又试着提升了速度。 “美女，弯道的感觉怎么样？刺激吧。” “吓死了，瑞恩，我要降速。” “好，把速度降下来，切换成手动状态。” “自动好好的，为什么要切换？” “你要学会掌控，而不是依赖。自动不是万能的，不能它失灵了你就不会开车。”瑞恩告诫着伊兰，又保证道，“有我给你压阵，你怕什么？” 伊兰虽然不大愿意，但想想也是有道理的。有瑞恩看着，她也放心，就按照瑞恩的指示一条条照做。 “美女，不错吧，我拉拔废材的本事是一流的。来，现在跟着我。”瑞恩一下就窜到伊兰的前面。 都这样了，伊兰索性放开了手脚，瑞恩在前面一开始还挺稳重，慢慢就加速，后来就有了花样，还不停指点着伊兰。伊兰跟在后面，照着瑞恩的话操控悬浮车，渐渐地居然越来越兴奋，有了飙车的激情。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很难形容，她的性格一向偏向压抑自律，而在这风一般的飞驰中，似乎所有的烦恼愁苦都可以暂时忘却。 两人停在观察点小楼前面时，瑞恩还在传授降落停车技巧。他们各自走出车门，抬头相视一笑，齐齐挂断了视讯。 瑞恩来到她面前，清亮的夜色中还能辨别出她神采飞扬的眉目，不禁笑道：“怎么样？不怕了吧？” “嗯，很好玩。”伊兰明显地高兴。 “听我没错的。”瑞恩自得地说道，又接了句：“不过，你技术还不熟练，以后一个人别这样快。”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快回去吧。”伊兰催促道。 “我看你进去再走。”瑞恩抬头看了一眼端木还亮着的房间，随口问道，“学霸还在学习？” “端木一向睡得晚。”伊兰不在意地说道，冲瑞恩嫣然一笑，“谢谢你，再见，路上小心。” 瑞恩含笑目送她进门，然后坐回车里。看着伊兰的房间亮起来，端木的房间暗下去，然后伊兰的房间也熄了灯，甩甩头，暗自想着，这个端木每次都等伊兰回来再熄灯，倒挺有同学爱的。又回想起他们两人并肩下课的和谐样子，还有在观察点里他看见的两人说话处事的态度，虽然端木和伊兰没在他面前说多少话，但就那样寥寥几句话，几个眼神，都显得那样熟稔自然，那绝对是共处久了培养出来的默契，瑞恩就忍不住替霍斯北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他一路上开车回去，无聊的时候就在想，要是他碰上这样的事，他会什么反应？把端木拎出去谈心？再给端木介绍女朋友天天缠着他？还是把伊兰拎出去，不到睡觉不放回来？要不就是索性住进去赖着监视？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不由嘁了一声，这事又不归他操心。 看得出来，伊兰那个室友端木是个很有教养，品性良好的少年。这样的人瑞恩在亲戚朋友中见多了，他们关心人的风格就是润物细无声的，觉得应该做就做了，不会特意咋咋呼呼地说给你听。一个有教养的男孩子，出于礼貌给室友留个灯，让伊兰在深夜回来时心理上宽松些，是端木这样的人会做的事，而且端木自己还不定放心上。伊兰现在算瑞恩的朋友，在这犄角旮旯有这样的一个同伴陪住，瑞恩只有为她放心高兴的。不过放在霍斯北身上，感觉应该不同，那清冷样，估计难受也只能闷心里，难怪他去年有一段时间训练都没句言语，只闷头不停给他自己增加训练强度。瑞恩幸灾乐祸地想着，要是霍斯北再找他的队友练招，他就跟霍斯北谈谈端木。 075 斯北斯北恁牙酸 伊兰忙过开学后的头一个月，整地培地播种都完成后，略略松了口气，日子暂时空闲下来，等待植物发芽生长。这日，她下午没有事，只是她习惯每天都往田里走一走，所以还是换上农妇装，坐在田垄上，优哉游哉欣赏风景。 一个视讯请求提示音响起，她一看就接进来，带着笑容说道：“秦阿姨，您好。”秦女士自打开学前请她吃过饭后，偶尔也会联络她，没什么事，只是随便聊聊天。 寒暄几句过后，秦女士微笑问道：“伊兰，我在厨艺协会最近有一个短期培训班，现在缺一个助理，你有兴趣吗？“ 伊兰一愣，忙道：“阿姨，我在上学，恐怕没时间，再说，我对厨艺一知半解的，能力也够不上。” “伊兰，你对厨艺有天赋，要对自己有信心。”秦女士和善地说道，“时间的问题我也担心过，不过我的课程是开在星期六的，如果你能安排得过来，我很高兴让你担任我的助理。工作内容不是很复杂，主要在我上课时帮我辅导学员使用仪器。这次学员挺多的，大概有二十个，我原来的课程助理在这个时间档抽不出空来。课程十天后正式开始，总共六次，每次四小时，时间可能有点长，厨艺协会提供住宿，还有课时和人数津贴。薪水等级参照我的课程助理，你不用担心往返交通，这些都由厨艺协会安排。” 秦女士又说了一些其他，让伊兰考虑过后给她答复，不然她就得让厨艺协会去帮她找人。挂了视讯后，伊兰有些犯难。其实当时她心里就肯了，这个薪水条件没得说，就这六次，能抵上她一年的农庄收入。她的小农庄里虽然只种了土蘋和菘菜两种最普通的蔬菜，收益提不上，但也是要她和阿悠辛苦操持的，居然比不上随随便便上堂厨艺课。 伊兰有点觉得瑞恩的想法其实挺正确的，她如果去正儿八经地学食品，然后顺理成章地走厨艺这条道，说不定她改善生活的速度就会噌噌地拔高。如今想这些没用，农业系也没什么不好，她随即把这个不靠谱的想法丢开，盘算着要不要答应秦女士。 秦女士和她投缘，能想到她也是一番好意，大概是看到伊兰在厨艺上有几分天资就想多个机会给她磨练。不然这么好的条件，厨艺协会找什么人找不着啊。就冲这一点，伊兰也不好意思拒绝。时间安排上也能挪得过来，伊兰星期五餐厅下班后坐个深夜航班或者凌晨航班去图朵主星，在那边上完厨艺课后赶回来，算上时差，正赶上图朵卫一星期天的白天，还可以稍稍休整，也不耽误周一的课程。再说这段时间她正好有空闲，田里的事也不忙，周末完全能撂开手。 让伊兰唯一犹豫的就是霍斯北，如果她答应下来，他们就要有六个星期不见面了，他肯定不会高兴。但每日也视讯着呢，和见面也差不多。伊兰吐出一口气，决定先和霍斯北提一提。 他下午有机甲训练，这个时间不知道结束了没有，伊兰耐着性子等了又等，风景也看不下去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就点开了通讯器，头一句话就喊道：“阿北，我有事要和你说。” 关于阿北这个称呼，霍斯北也是没奈何才应下的。霍斯北从军训那会两人认识起，就随着其他队员唤她伊兰。伊兰呢，一开始和霍斯北交谈不多，一直是你啊你啊的习惯了，生气的时候就直接连名带姓叫，最近霍斯北不依了，强烈要求她给个称呼，面对面说话用你没问题，隔了三五六步说句话直接用你多不好，总要先称呼一下再开口。 伊兰就顺着他的意，从“霍斯北”、“阿斯”、“阿北”、“小斯”、“小北”一溜换过来，每说一个霍斯北就拧她一下耳朵，伊兰没办法，最后“小霍”也叫出来了，被霍斯北黑幽幽的眼神直直盯过来，自己就讪笑着换了一个。 她脑中急速地转弯，想到霍斯北也是有小名的，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于是试探着叫道：“北北。”心里先抖了三抖。 霍斯北愣一下，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巴，伊兰见状启唇在他手心中“斯斯”两声，霍斯北被她呼得麻痒，不由手上微微用力堵着她的嘴，恼怒地提示她：“你叫我斯北。”这个称呼在外人面前可以随意叫，还显得比别人亲近。 伊兰“呜呜”点头，霍斯北才放开手，板着脸等她叫，伊兰试过一遍之后再也不肯了，心里直吐槽这名怎么取的，三个字连名带姓叫，挺好的，把姓去掉后单叫两个字，感觉恁牙酸，特别是如果唤得婉转点拖个腔，她两颊都发酸，又不敢实话实说，只好委婉地说道：“你哥哥的名字应该比你的好叫。”虽然霍斯北没提过他哥的名字，但她猜想兄弟俩的名字不外乎就是从东西南北里头一脉相承的，他哥无论占哪个方向都比北要强，当然西这个字也有点酸。 伊兰不肯叫霍斯北心中属意的两个字，还拉上了他哥作比较，霍斯北气得干瞪眼，半晌不作声。后来伊兰抱着他的手臂，拖着声音唤了他一声：“阿北。”眉眼盈满笑意，他的心就撩动了一下，她的声音轻柔软糯，和阿熙他们虽然一样唤他，听在耳里却是不一样的，他只好叹着气答应了。 不过后来，伊兰还是改不了，仍是你来你去，只有他们意见不统一时她才唤这么一声求他妥协。霍斯北发现了这一点后，经常假装和她左着来，她推脱不肯到他宿舍来，他就硬要她来，她催促让他早点回去，他偏不走，那时候伊兰就会特别软糯地唤他“阿北”，他听了满意，顺势也就按她的心意办了，反正小细节随她也无妨。 这时，霍斯北正坐在机甲里头训练，离结束还有一会儿，今天他们在练一套集体动作，所以搭档们都一人一机，打完一遍后大家暂停休息一下，马上要打第二遍。霍斯北默坐着，脑中还在回想刚刚做动作的情景，有一两个地方不是很流畅。 他接到伊兰的视讯，想也不想地就接了起来，伊兰头一声就是“阿北”，他心中一软，脸上就绽开了笑意。听到伊兰说有事，她一般都不会主动联络他，更不用说这个时间点，看背景估计她在田里，那么大片空旷的地方，就她一个孤零零的，心中又是一紧，忙安慰道：“伊兰，别急，慢慢说，有我在。”清冷的嗓音透着关切抚慰，如一汪冰泉映照着暖日，闻听之下满耳是沁人心脾的温柔悱恻。 “阿北，没有大事啦，只是我后面有一段时间要去厨艺协会，秦阿姨要开一个培训班，让我做课程助理，我们有六个星期不能见面，好吗？” “不好，你的实验田不用管了？”霍斯北不假思索地回答。 “实验田不影响的，我只是在周末离开，对上课也没有影响。”伊兰早料到了霍斯北的反应，声调一直放得软软的。 “对我有影响。”霍斯北不满地说道。 “阿北，这个机会很难得的，你体谅一点嘛。”伊兰拉长了语调，她这招一使出来，霍斯北通常就答应了。一、二、三，她在心里默数时间，然后就笑出来了：“阿北，你刚刚沉默了三秒，我当你默认了，我现在就去回复秦阿姨。” “伊兰，”霍斯北急忙叫住她，“六个星期太长了，你……推了吧。” “六个星期一眨眼就过了，哪里长了？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个星期，我都陪着你，行吗？” “我是怕你太累。”霍斯北无奈地找借口。 “我一点都不累，你看我，现在闲得只好在田里看风景，阿北，你答应了吧。” “伊兰……” “霍斯北，你刚刚已经默认了，不得反悔。”伊兰佯作生气地瞪了一眼，然后谄媚着笑道，“我回头向你认错，阿北，再见。” 她切断视讯，怕霍斯北再来纠缠，赶紧给秦女士回话了。她不知道霍斯北那边都笑翻天了。 原来霍斯北接到她的视讯，心里着急，压根儿没想到队频开着这档事，后来听到六个星期不见面，忙着试图说服伊兰，更想不起来要关队频。他和伊兰的对话就这样全程被队友们听了去。 这种光明正大听壁角的机会多难得，而且霍斯北有女朋友这事因为在开学前被他队友看见，还猜疑他们和阿熙的三角关系，在战队里早就人尽皆知。伊兰一张口，这语调，绝对是不寻常的关系，自然人人都按捺着一颗八卦之心，听了个全须全尾。 听完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感慨，霍斯北居然是弱势的一方。看霍斯北平时在战队丁是丁卯是卯的样子，完全想不到在女朋友那边只有吃憋的份。人家根本不是来商量，完全是来下达通知的。 “阿北，六个星期哪里长了？” “阿北，我当你默认了。” “阿北，你答应了吧。” 队友们在队频里怪模怪样地学伊兰说话，一群人哄堂大笑。霍斯北又气恼队友又暗恨自己粗心，闹了个满脸通红，幸亏在机甲里没人看见。他索性关了队频，联系伊兰，伊兰却不接了。他暂时也没办法，只好准备晚上再好好和她说说。把队频重新开上，他冷声说道：“训练吗？” 大家又一阵哄堂大笑，有人说：“阿北，别急，慢慢说，我们都在。”大家笑得都快在机甲里头打滚了。 “不训就解散。”霍斯北的声音冷得快冻成冰渣了，感觉嘎吱嘎吱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076 绕指柔 大家见好就收，本来静下来了，谁知阿熙见大家的玩笑结束，有他说话的空档了，听霍斯北这么冒火的声音，就想为伊兰说两句好话，免得回头两人吵架，就劝解了几句：“阿北，伊兰的厨艺这么好，都可以做课程助理了，你应该替她高兴。” 阿熙也不是不懂私人的事不宜拿到大庭广众中说，但阿北和伊兰的对话不是被大家都听见了吗，也就不算太私密了，反正大家都在议论，他就趁热开解一下，免得阿北真的恼羞成怒，对伊兰有意见。他对伊兰的印象非常好，人温婉可亲，点心做得好吃，阿北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个相处得好，他可高兴了。 阿熙这句话一冒出来，大家更静了，本来从开学起一直在担心霍斯北和阿熙的搭档关系会不会出现裂缝，队友暗地里观察他们两人，好像面上也看不大出来，就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契机提醒两人。阿熙这句话等于撕破了一个口子，如果霍斯北当场发飙，那大家就齐力劝劝，能劝得好就最好，啥都不用变，劝不好趁着战队人都在，赶紧商量个法子，拿出个子丑寅卯的章程，战队总要摆平矛盾拧成一股绳，才能出好成绩。 谁知霍斯北沉声说道：“阿熙，我知道，谢谢你。可以开始了吗？”大家有点昏乱，这什么情况啊，为什么要谢谢？难道三角关系中是阿熙主动退让的？霍斯北念着情，所以隐忍不发？本来大伙儿都做好了劝架的准备，只等他们俩一言不合开打，场地都看好了，等他们开着机甲斗一阵泄了火气后就适时架开，然后摊开来劝劝。现在霍斯北这反应对不上大家预想的剧本，一时间所有人又是沉默。有些热心队友很想聚起来互相交流一下，但是苦于全队的队频不能把霍斯北和阿熙公然踢走，让人没法背着两位疑似情敌商量对策。 阿熙见没人响应搭档的问话，很给面子地帮衬起来，在队频里吆喝道：“开始了，开始了，大家快点站位。”这就符合战队的规矩，只要有人喊话，搭档总是第一个出来支持的。 阿熙说完就站到霍斯北身边，而霍斯北也摆出了新练那套动作的起手式。这也是搭档默契的行为守则，只要一人提议，另一人没说的，直接以实际行动陪同。 队友们见状，虽说心下还在迷惑三角恋的角色定位，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霍斯北和阿熙两人还能平心静气好好做搭档，对战队就没有影响。 不说大家的猜疑揣测，霍斯北心中却因为阿熙的提醒清明了不少。他其实是有点恼伊兰的，他一早就知道，在他和伊兰之间，先让步的总是他，他不理伊兰了，是该他找回去，可伊兰不理他了，还是他找回去。他有误会，他会找伊兰提意见，伊兰有误会，直接就走开，根本不问他。从来都是他去看她联络她，而她很少主动过问他的情况。 他向来说一不二，做事不喜无故改弦易张，遇到伊兰后，心甘情愿包容退让，事实上，伊兰的情况也让他舍不得不让，即便这有些像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他也认。但是今天这次，不管他怎样想，伊兰早有决定，他找再多的理由都不会改变她的想法，这认知总是让他有些挫败失落的，结果他的不舍无奈全暴露在别人面前，他也是要面子的，尽管知道伊兰完全不知情，但还是隐约把伊兰埋怨上了。 可阿熙这句话，让他站在伊兰的角度考虑，他就为自己的自私想法羞愧了，他刚刚完全没有想过伊兰的感受，伊兰说过这是她难得的机会，他也知道她在厨艺上颇有天份，他怎能就为短时间不能见面而去阻拦呢？所以他要谢谢阿熙，否则晚上他如果执意反对，以伊兰外柔内刚的性格，估计不仅是六个星期不见面，六个星期不接视讯都有可能。 晚上，伊兰依旧在餐厅厨房忙活，算算和霍斯北的视讯时间差不多了，心里头就惴惴的，不知道他会对她说什么。不想霍斯北很平静地问清楚时间地点和具体的课程安排后，对她说道：“那段时间我会尽量抽空陪你一起去。”没有意料中的极力反对，而是想陪着她一起。 伊兰感动了，哪能让他陪着去，来来回回地得多累，他的机甲训练很快就要忙起来，马上又要准备机甲友谊赛，如果周末陪她奔波，不能好好休息，身体怎么吃得消，她连忙道：“你不要陪，图朵主星又不是陌生地方，路上没事的，再说我上完课就住在厨艺协会，不好带你一起住。” “你忘了？我家就在图朵主星，我正好回家住。”霍斯北笑道。 每个星期搭航空舰回家住？他父母铁定担心他在学校出了什么事。伊兰赶紧打消他的念头：“阿北，即使你陪着我，我也另外有事要忙，不能和你在一起，所以你真的不要陪我。这个星期六还没有开始上课，我过来找你，你不要生气，好吗？” 多少次她都推脱不愿到他宿舍来，如今为了安抚他，她倒是愿意来了，霍斯北能品味出伊兰的的确确是在意他的感受的，即使心中再舍不得六个星期不见面，也只能如此了。 星期六，伊兰果然兑现承诺，主动去看霍斯北。想到霍斯北以前来看她都非常早，她决定也早早地去一回，让霍斯北充分了解到她的歉意。天蒙蒙亮，她就起床出发，端木还静悄悄睡着呢。 到霍斯北楼下车库的时候，伊兰看见车库中的车满满当当的，大家伙儿还没出去呢，她满意地笑笑，今天她绝对是最早起的小鸟。只是停车有些麻烦，车位少，她看见霍斯北的车前后左右都被占着，只好悻悻地另外找地方停。 接着她给霍斯北发视讯：“阿北，起床了吗？” 霍斯北偏偏真的就在睡觉。伊兰说要过来，他很高兴，昨晚还特意嘱咐过伊兰别早起，一路开慢点，他会一直在宿舍等。算着路上要花一些时间，他放心地让自己睡个懒觉。接起伊兰视讯的时候，他还一脸睡意朦胧，心里想着伊兰是来告诉他要出发了，昨晚他交代过伊兰出发前通知他一下，免得他担心。 “伊兰，你要过来了吗？为什么不多睡会？”他还躺着呢，声音中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暗沉。 伊兰瞄到他的背景，这是还在床上呢，心里偷笑，起得早竟有这等好事，还能看到美男慵睡，她本来想给他个惊喜的，这下子要变成惊吓了。 伊兰终究还是不忍心，撒了个善意的谎言，顺着霍斯北的话说道：“我刚刚起来，正要出发。”这样还可以让他多睡会儿。 霍斯北一下清醒了，微微蹙眉对伊兰说道：“起得这么早？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你再睡会儿，我不和你说了。”伊兰笑笑，切断视讯，在车里放起了音乐，还是那首遥远的星空。她这个习惯算是坏毛病吧，做什么事都只盯着一样，那不是念旧，那是懒的。伊兰心中乐颠颠地想着这话不能给霍斯北听到，不然他引申到人身上，肯定得气坏，还得吃定了她。 霍斯北嘴角微弯，阖眼浅眠，只过片刻就利落地坐起来，想起伊兰刚刚让他多睡会儿，她一定是看到了他睡觉的样子，抬手揉搓了一把脸，轻笑出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好似尴尬中带着愉悦和无所谓。他快手快脚洗漱好，拖出家政机器人将屋子打扫干净，随便吸溜了一支营养剂就拉门出去，在电梯里点开伊兰的联络号：“伊兰，你到哪里了，我开车出来接你。” 视讯那头一阵沉默，只有深沉哀婉的音乐如泣如诉，然后响起一串欢愉的笑声：“阿北，我在负一层。” 霍斯北一个箭步从电梯里跨出来，着急地四下张望。“阿北，你往右边看，啊，不是，左边，有没有看见我？”他循声望去，一眼就看见在一堆车中，伊兰巧笑嫣然地朝他挥手。 “等了多久了？为什么骗我你刚出发？”霍斯北口中不满，心里却是欣喜不已，虎着脸，眼里溢满笑意。 “没有多久，我想让你多睡会儿。” 霍斯北不由懊恼自己睡得沉，又疼惜伊兰起得早，心中无限熨帖感动。 只听伊兰接着说道：“阿北，我向你认错来了。”她笑意盈盈，眉眼中带着一丝期盼一丝求恕，亭亭站在他面前。霍斯北凝望着伊兰，暗地无声长叹，这时候她提任何要求，恐怕他都会答应，幸亏她自己不知道。 伊兰陪了霍斯北整个周末，本着诚心认错的态度，霍斯北领她去哪都无条件服从，在霍斯北的好多同学面前都小鸟依人般招摇过，令霍斯北相当满意她的配合。 霍斯北战队的人自然也见过他俩并肩进出，彼此还迎面打过招呼，他们前几天才听过壁角，这时瞧着霍斯北牵着女朋友轻言细语的样子，心里头都在好笑地嘀咕霍斯北确实一败涂地了，再打量着伊兰温顺的样子，恍然明白霍斯北看着冷硬，原来服帖的是绕指柔那款。 077 惯本情愿嫌也心甘 一个星期倏忽而过，星期五九点从餐厅下班出来，伊兰开车直奔航空港，搭深夜航班去图朵主星。她一路上都在庆幸，机甲战队为了备战今年在德波尔大学的机甲友谊赛，又开始了晚上和周六的加训，霍斯北完全没有时间跟着她去上课。 但是她不知道，霍斯北的视讯可以一路追踪。 中场休息，霍斯北转头朝阿熙打了个手势。 阿熙莫名其妙：“阿北，你嗓子怎么啦？”两人挨着坐在同一台机甲里，有什么话不能说，要打手势？之前两分钟他搭档还在队频里说话呢，阿熙问这话时就带出了一丝关切，阿北可别突然倒嗓了。 霍斯北摇摇头，很诚实地点点队频，又打了一遍手势，示意他要离开一会儿。 阿熙看懂了，正因为看懂了，才更加不明白，他搭档要下机甲透个气散个心，很正常的一件事，有时候大家趁着中场休息都会下来溜两步松散筋骨，没什么不好说的，阿北怎么就不说呢？ 阿熙还看懂了，他搭档是要避着队频，所以他一把拉住霍斯北的胳膊，干脆地关了队频，问道：“阿北，你不想说话？” 俩搭档都是真性情，阿熙问得直接，霍斯北答得坦诚：“我下去和伊兰视讯，她现在赶航班去图朵主星上课，我不太放心。” 霍斯北经过上回全队听他和伊兰的壁角，现在碰上伊兰的事就高度防备着队频，他这时想下去和伊兰视讯，连给阿熙交代一声都不愿开口说话。 “哦，”阿熙恍然大悟，嘿嘿一笑，“去吧去吧。” 霍斯北跳下机甲，疾步而行，避到偏远处。 “伊兰，路上还好吗？” 伊兰正在惬意地听音乐，当然还是那首遥远的星空。 “很好。”她笑道，心里嘀咕她这才刚出发半小时，还在校园里头呢。 “怕吗？”霍斯北的表情显然觉得她应该害怕，问话时带着万分怜惜。 伊兰笑出声，豪爽地答道：“不怕。”这问话只能这么回答，霍斯北压根儿就白问，她难道还能装娇弱说“我很害怕”，让他白白担心不成？ 霍斯北默默凝视片刻，轻声问道：“路上一个人吗？” “是啊。”伊兰顺口接道，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还有车呢，很热闹的，你不用担心。”这会儿，校园里还能见到一些晚归的学生。 “到了航空港告诉我一声。” “知道了。” 伊兰越是答得轻松，霍斯北越是不好受，他本来应该陪她一起去的。 夜色如墨，霍斯北静静地站了一会，快步走回机甲。 才半道上，阿熙视讯过来催促：“阿北，你和伊兰说好了吗？我们要训练了。” “马上就到。” 阿熙忘了，他说这句话时已经把队频开上了，所以队友们都知道霍斯北下机甲和他女朋友聊天去了。 霍斯北刚上机甲，促狭的队友装没看见，在队频里喊话：“阿熙，阿北回来了吗？我们都在……等着他呢。” 霍斯北自己不太开玩笑，但他心思剔透直觉敏锐，知道队友约摸又在取笑他对伊兰说的那句“我在”的话，他从来不绵软，一再地被拿来笑话不作反击可不是他的风格。 “我也在，你们还要等谁？”这话说得非常淡然，但是比他前次冷冰冰的腔调更有威慑力。 得，霍斯北发毛了。大家一个战队，几年兄弟做下来都熟知秉性，这玩笑不能再开了。 “来，人齐了，开始开始。”阿熙替搭档吆喝道。 训练结束，一伙人开着车队呼啸奔回宿舍。霍斯北在车上就给伊兰视讯。 “伊兰，登舰了吗？” “嗯。”伊兰点头，她才刚躺到休息舱的小床上，闭眼才几分钟呢。 “抓紧时间休息。” “哎，知道了。” 霍斯北在伊兰脸上溜视，几不可察地低叹：“累不累？” 伊兰无奈，坦言道：“阿北，如果累，你也要给我足够的时间体验呀，我这才刚启程，你问得太早了。” 霍斯北一下被逗笑，一晚上的阴郁就此消散，她还很精神呢。 “睡吧。”他柔声说道。 不多久，阿熙视讯给他：“阿北，你怎么开这么慢？” “我在做计划。” “最近你们系里考核项目这么多？”阿熙同情地说道，“也不差这么点时间，明天再做吧。” “不是考核项目，阿熙，你先去，我很快就跟上来。” 霍斯北做的是伊兰的行程计划，从学校到图朵主星的这一路他非常熟悉，知道绝对安全，但是换成伊兰独行，他就忍不住牵肠挂肚。 他是个很仔细的人，把伊兰每一程的细节都考虑周全，时间估算得非常精准。设置好定时提醒后，他将车速一下提高，猛追阿熙和车队。 图朵主星，中午时分，伊兰随着人潮下舰，走至航空港外面，离悬浮车租赁店还有几步之遥，霍斯北的视讯如期而至。 “伊兰，到哪里了？” 伊兰瞥一眼霍斯北，很坏地说道：“你猜。” “悬浮车租赁馆。”霍斯北微笑道。 “猜错了。” 霍斯北蹙起眉头：“在哪里？航程不顺利？” “人多，走不快，还差五六步到租赁馆门口。你等着，”伊兰憋着笑，推门进去才说道：“好了，现在到了。” 霍斯北此时在宿舍中，望着投影屏中的伊兰，握拳勾着下巴轻笑，然后一本正经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这个因素。” 伊兰觉得霍斯北有说冷笑话的潜质，假以时日培养培养，他也可以很幽默。 “不和你多说了，我到了厨艺协会要先和秦阿姨交流一下，你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伊兰嗔怪道。 霍斯北笑着点点头。 伊兰到厨艺协会堪堪图朵主星的下午，先去见过秦女士，大致了解上课内容和餐具仪器，刚刚踏进厨艺协会给她安排的休息室洗漱完，霍斯北的视讯就追来了，时间卡得正正好。 伊兰披散着湿发，笑叹一声，没给霍斯北开口的机会，接起来就一股脑儿地说道：“阿北，我已经到厨艺协会了，也见过秦阿姨了。现在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准备休息一下，晚上和秦阿姨一起吃饭，然后上课，结束后就住在厨艺协会。回程航班还没订下，等上完课以后，看情形再说，也许还要跟着秦阿姨再熟悉一下后面的课程，那样的话就会耽搁一些时间。回来前我一定会通知你，你别担心。” 她说完歇口气，旋即好奇地问道：“阿北，你这次怎么算得这么准？”她和秦女士的谈话时间可长可短，霍斯北居然能预测得这么精确。 霍斯北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想起了久远前他们最初的相识，唇角含笑，眼神愈加柔和，隔片刻才回神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算的时间还没到，不过我马上要去训练，所以拨过来试试看，如果你不接，我知道你和秦阿姨正在说话，也可以放心。” 伊兰瞪着霍斯北，半晌不应声，过后才酸酸地问道：“阿北，一直忘了问你，你在你们系里学号是哪个字段？” “a，怎么啦？”霍斯北只疑惑一瞬，随即笑道：“这些都不要紧。” 伊兰简直不想听下去，霍斯北为啥要说后半句呢？这不明摆着在安慰她吗？可他为什么能确定她就不是a字段呢？她就长得那么没有学霸相？ “快去训练吧。”伊兰催促道。 “好好休息，一个人注意安全。” “知道了。”伊兰腹诽着，她哪里是一个人嘛，协会里人挺多的，霍斯北对她还真是不放心。 “哎，阿北。”伊兰叫住他，不确定地问道，“我上课的时间你没忘吧？那个时间不能打扰的。”不怪她说这么直白，霍斯北这一路委实盯得太紧。 “没忘。”霍斯北瞅了伊兰一眼，“那时候我还在训练。”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打扰，也没空打扰她上课。 伊兰憨笑：“好好训练。”末了，又多嘴说一句，“我上完课就直接休息了。”然后眨巴着眼睛望向霍斯北。 霍斯北静悄悄地瞅着伊兰，叹气点头：“返程航班定下后通知我，有事随时通知我。” “好，你等我通知。”伊兰继续憨笑，慌不迭答应，霍斯北这是放过她了，不然她做完一件事，他就来视讯关照一番，他都没法连贯地休息了。 伊兰心里嘀咕着切断了视讯，她这种一边埋怨一边满意的感觉有多古怪？其实她明白，这就是有人惯的好处。 霍斯北上了机甲，趁着队频还没开上，转头问搭档：“阿熙，我做事啰嗦吗？”一副甚苦恼，认真求解的模样。 阿熙愣一下，摇头道：“不啰嗦。”接着坚决肯定道，“阿北，你做事最干脆，最果断，从不拖拉。” “那要是我一件事做好几遍呢？” “那就是这件事有做好几遍的必要性。”阿熙毫不犹豫地下结论，必须无条件支持搭档。 霍斯北盯向阿熙，忽地笑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深有同感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阿熙知道霍斯北这段时间经常被队友开个善意的玩笑，不由问道：“谁嫌你啰嗦？待会儿有空我们去揍他，让他尽胡说。”他呵呵笑着，充分表达了对搭档的声援。 霍斯北笑着摇头：“不能揍。” 078 厨艺协会的教员 伊兰稍事休整后前往协会餐厅，秦女士请她吃晚餐。 前次来考点心师，她凑合着吃营养剂，厨艺协会招待考生非常周到，指使着机器人将营养剂送到房门口，因而并未有幸一睹其餐厅风采。 如今伊兰一路穿过九曲小桥十步花廊，一路心中慨叹，九曲小桥不止九道弯，十步花廊走了百来步还有剩，她真正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你说它一个民间组织的员工食堂，要这么多诗情画意做什么？ 秦女士已经换上厨艺协会的教员服，优雅地站在亭子间的步阶下。 “伊兰，衣服很合身。”她赞许地点个头。 伊兰不由朝自己打量一眼，说句不怕人笑话的真心话，这身课程助理服是她迄今为止穿过的最好的衣服，无论从材质还是款型上比较，都比校服好，更高出她从星网大卖场淘来的新衣服不止几个档位。 刚刚伊兰走过九曲桥时，抽空往湖面上低头照了一眼，即使微波粼粼，映出来的人脸身形都是扭曲晃荡的，仍掩不住那股子姿态曼妙，若是给她多点时间凭栏倚，让她再多看自己的倒影两眼，她就能毫不心虚地夸自己是美人。 伊兰小小遗憾今儿风不够大，只一丝若有若无的轻风拂面，若能再给力些，适当地将裙幅微微扬开，她就能走出翩然若仙的感觉。 她跟着秦女士步入亭子间。 亭子间是真的一座雕栏勾檐的木头亭子，建在湖边草坪一角，花廊通幽处。 伊兰心里惴惴，厨艺协会富丽堂皇的门脸只是让她觉得它贵，这也就罢了。她一个穷人看出去，别人都比她有钱，别地都比她的农庄有钱，见多了心木了也坦然了。 然而这掩藏在花园中的员工食堂让她委实难安，慢不说这扑面而来的复古典雅风，就说员工食堂的座位，它也不是一长溜桌椅完事。它给的是单间。而且各种样式的单间，比如说她和秦女士坐着的亭子间，前头她来时路上经过的水榭。还有她查地图时发现的假山洞和树屋。 伊兰自忖厨艺协会这格调她衬不起，可想而知它开出的课程会多高端，她只怕她万一上课失礼闹了笑话，这不是给好心的介绍人秦女士没脸吗？ 及至机器人端着盘子出来上菜。她的心莫名定了，这说明厨艺协会还没有变态到用上真人服务员。 她安慰着自己。厨艺协会的员工食堂从某种角度上说还比不上图朵大学里的z区餐厅，在那儿，她自己还端过盘子呢，偶尔饬弄一次正餐聚会。耶里先生自己还上菜呢，虽说是因为耶里先生不给配餐机器人升级端盘子的功能，但确实体现了z区餐厅的档次不低。这样说来。高档次的地方她也不是没见过，伊兰宽慰开导自己的功力见涨。很快就把底气不足的心虚感撂开去，专心吃菜。 菜不多，样样精致，完全走的是小众高端路线，有些食材伊兰都没有听到过。 一顿饭吃得很尽兴，饭后品着饮料，伊兰听秦女士娓娓而谈，她提到自己在家里也经常做饭，尝试各种各样的食材配方。 伊兰不禁心想，有这样一个爱厨艺的妈妈，安安少年幸也不幸，幸福的是他在家肯定天天美味，不幸的是养叼的嘴大概吃不惯学校餐厅的营养剂，不知道他有没有上学不适症。 话说，她还真的碰到过一次安安少年，估计他也加入了机甲战队，有一天她去餐厅上班，在大厅中看到他和一群人坐在沙发上，汗水淋漓地，模样挺狼狈，看样子像刚从重力模拟场出来。两人视线对撞，安安少年估计觉得她脸熟，目光停驻小半秒，可能在回忆哪里见过她，伊兰朝他点个头，安安少年也微微颔首，两人隔空无声致意，就算完了。 伊兰顺便把这件事和秦女士提了一下，马上就勾起了秦女士的兴趣，话题就从厨艺转到了安安少年。 秦女士向伊兰打听儿子当时的状况，问的都是小细节，可怜伊兰只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没上心过，事后更是早抛开了，此刻要回忆也无从回忆，只好说安安少年流了不少汗。 秦女士的脸上立时就很心疼，对着伊兰笑道：“安安小时候很沉静，一点都不贪玩，满头大汗地皮野从来很少有。” 伊兰在旁礼貌地陪着笑，替安安少年唏嘘不已，以后他俩在z区餐厅再见面，安安少年温文谦和地向她点头致意，全然不知对面和陌生人无异的她已经知道他一些小屁孩时代的事情，哪一天他知道了，这头还能冷静从容地点下去吗？大概见到她就不自在。妈妈们都不了解少年人的心啊，两者于*的定义上完全不能统一标准。 “孩子大了，什么都不肯回家说。”秦女士说着不满的话，脸上带着笑，就是那种可劲说自家孩子哪儿哪儿不好，实际觉得自家孩子哪儿哪儿都好的表情。 伊兰啜着饮料，弯起唇角笑，这时候做一个会嗯嗯啊啊附和的听众就足矣，有时候倾听就是最受人欢迎的交流方式。 “伊兰，你在机甲餐厅工作，平时经常见到机甲队员训练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伊兰很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她们不仅想听孩子自己说，还会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从侧面多方打听自家孩子在外生活的具体情形，倒不是她们想管得宽，实在母爱太深沉。 “阿姨，我对您儿子的战队训练知道得不多，不过我了解一些高年级的训练情况。”伊兰如实说道。 “他们辛苦吗？”秦女士同样感兴趣，安安总要升入高年级的。 伊兰暗笑一声，将霍斯北战队的情况挑了一些说给秦女士听。 “哎呀，晚上还要训练？这睡眠时间够吗？” “周末要加训？休息时间就少了。” “机甲友谊赛？每个年级的战队都要参加？我是听安安说过，他们过段时间学校组织去德波尔星区，我以为是校际交流活动，原来是比赛，这孩子，说话总是一带而过。” 伊兰微笑着倾听秦女士的絮絮叨叨，见她从一个优雅的厨艺教员瞬间变身为含笑抱怨的母亲，心道天底下的妈妈都一个样，不管孩子多大，总以为孩子还是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娃娃，恨不得样样都准备周全了捧他面前。 这一餐饭宾主尽欢，少了她们第一顿饭的客气，无形中更添了几分亲切。 饭后，秦女士领着伊兰进教室。 厨艺协会收了高昂的学费，对学员展现了最大程度的喜爱。首堂课，教员和课程助理提前两分钟上岗，在教室门口亲迎学员。 秦女士仪态大方，笑容满面，尽显教员的和蔼可亲。伊兰和她夹道站着，把她大尾巴狼外婆的招牌笑容亮了出来，因为想让自己表现好，更兼在厨艺协会吃好喝好穿好住好，以后还能赚好，她的笑容真心友善。 教室布置得美轮美奂，一个非常大的球形透明罩中，犹如海中的巨型水泡泡，远观就像一座随波逐流飘荡的水晶宫，入内里头非常稳当，安置着二十个单间厨房，都很宽敞，外表装饰得象海滩小木屋，惬意闲适，屋内各摆着一整套精美小巧的餐具和操作仪器。 二十个学员身着厨艺协会统一配备的厨房工作服，鱼贯而来。伊兰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她发誓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厨房工装，完全契合一句话：“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在她看来，这衣服即使直接去参加晚宴也没有大问题。 以前伊兰对于种植基地的农妇装有点吐槽，对z区餐厅厨房的女仆装还是中意的，好看又大方，现在和厨艺协会的学员装一比，就真的成了女仆装了。 这身学员装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走路间泛出暗金光芒，完全诠释了什么叫低调的奢华。一袭紧身长裙，收袖束腰，裙裾翻飞，学员全部是清一色美女，个个仪态端庄，伊兰心想这哪里是上厨师课，根本就是一个淑女才艺培训课程。 伊兰自己身上这件令她叹为观止的课程助理服其实和学员装风格类似，只颜色是暗灰的，比不得学员装更惊艳。这颜色很适合在上课时做布景板，但学员需要辅导时又不至于找不到人。 伊兰已经相当满意，助理服以后可以自己拿走，没要伊兰花钱，属于厨艺协会友情配备的工作服，学员装的钱却是涵盖在学费里头的，属于羊毛出在羊身上。 所以伊兰未拿到上课薪酬就已经赚了一件衣服。她想好了，以后等她换了大农庄，她好好把厨房安置一番，然后穿这身做饭，每天都美得她吃嘛嘛香。 秦女士的第一堂课和所有的第一堂课差不多。从厨艺的渊源开始回顾，详述厨艺在联盟中的发展历程和目前现状，当然避不开地提了提厨艺协会在这方面起到的巨大贡献，这也是应有之义，课程主办方总不会忘记宣扬自己的美好形象。 伊兰坐在边上认真听着，这些学员花了价值不菲的学费来上课，她却可以免费听，真是太幸运了。她也算长了见识，开了眼界，知道高端进修课程是咋回事。(未完待续) 079 惊喜么 下半节秦女士开始讲到餐具和仪器，餐具的选择直接体现了使用者的品味修养，这个对厨艺爱好者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尤其对于这些淑女而言，手艺可以慢慢练，眼光却是初初就要扳正。 于是关于餐具的讲解占了一大半时间，剩下最后一个小时才开始提到仪器，第一堂课不需要实际操作，秦女士只大略讲解了各种仪器的功能和构造。 学员们全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各自的厨房里观看秦女士的全息课程，直到最后二十分钟的自由提问时间，伊兰这个课程助理才派上了用场。 “佟老师，您看这个按钮什么情况下使用？” “佟老师，您再帮我讲一下这个蒸锅怎么用好吗？” 厨艺协会一贯很拽，连课程助理都要学员尊称为老师。伊兰这辈子头一回做老师，心里诚惶诚恐得很，对于学员的提问尽心尽力地回答，还暗暗地把自己不是很清楚答案的问题记下来，准备回头向秦女士或耶里先生请教。 课程结束，学员散场，伊兰惴惴不安地走到秦女士面前，不知道她这二十分钟的表现是否符合课程助理的要求。 “伊兰，你表现得很好，出乎我的预期。”秦女士微笑赞许。 伊兰的脸一下明媚起来，连声谦虚。这用上她的二十分钟里，她并没有真正做多少事，唾沫也没废多少，秦女士这话鼓励居多，但她很开心自己被认可。 “早点去休息，下一堂课我会讲食材处理方式。涉及到的食材案例都比较常规，你应该都接触过。回去有空时也可以上网多看看。不用紧张。” “好的，我会上网多了解。”伊兰猛点头做保证。 秦女士不禁发笑，关照道：“回程路上小心。” 伊兰觉得人与人的机缘真奇妙，她考试遇上了秦女士，等航班碰巧见了两回，结果为她带来课程助理这个难得赚外快的机会，生活真是时有惊喜。 伊兰回房。还没有从刚刚上课的兴奋中醒过神来。一时也睡不着觉。 订返程航班的时候伊兰突然改了主意，原本她打算休息一晚再回去，到图朵卫一应该在周日黄昏。然后直接回种植基地，路上时间很宽裕，人也不会累到哪里去。不过她想到霍斯北肯定会去航空港接她，再送她回种植基地。然后他才返回自己宿舍，那他就要很累了。 伊兰一骨碌直接从床上爬起来。反正她在厨艺协会也没有事了，现在就出发，直接搭深夜航班，到图朵卫一是那边的上午。她还能有半天时间拐到y区去看霍斯北。 哪里睡不是睡？她一个人就只占那么一小条地方，睡在厨艺协会的床上和航空舰休息舱的床上差不离。 伊兰一路疾驰奔向航空港，心里想象着明天她猛然出现在霍斯北面前时他的惊喜模样。不由异常兴奋，一点都不惧赶夜路。 她还车、登舰。整个过程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充满干劲，居然没有觉得一丝疲累。在航空舰上，甚至因为精神太过亢奋，她不得不强迫自己闭眼睡觉，连着深呼吸了五六次，才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费了好一段时间才终于睡着。 伊兰到达图朵卫一的时候，正是星期天的早上九点，虽然她睡眠不足，精神却持续旺盛。天光大好，如她的心情一般。 强自按捺下迫切的心态，她先赶回自己宿舍，打扫宿舍吃午餐，抓紧时间把自己清理了一番，力求看上去神清气爽，然后直奔y区。 这才刚刚中午呢，她和霍斯北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可以聚聚。伊兰心里想得美美的，如果每回都这样搭深夜航班回来，她和霍斯北就能每个星期都见面。 她脑中突然就冒出一句话：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语境虽然和她的情形不怎么贴切，她没瘦也没憔悴，可毕竟她是在心甘情愿地为一个人急吼吼赶路，勉强也算应景。 伊兰想着想着，自己先唾弃上了，你几岁了？还酸不溜丢地掉文，最近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稳重，做事心随意动不按计划走，还会一个人在车中傻笑，可是她真高兴。 给人惊喜，其实愉悦做多的是自己。她不嫌累，也不觉得累。 霍斯北一直没有给她视讯，估计等着她通知登舰时间呢。伊兰如做贼踩点，在他楼下停车库偷偷摸摸转悠一圈，看见他的车在，旁边还有个空车位，这下满意得不得了。 停好车，她戳开了霍斯北的视讯，没等他开口就说道：“阿北，我回来了。”言笑晏晏。 霍斯北惊愣住，台词对不上，这时候他准备听到的是“我定了航班”这句话。他起身离座的动作就顿了那么一拍。 伊兰如愿看到他讶然呆傻的表情，心情飘飘然，忍不住开起了玩笑：“我这次见到了很多美女，都很养眼哦，阿北，你没有跟我一起去看美女，真是可惜了。” 话音刚落，伊兰就听到许多人的笑声此起彼伏，霍斯北也顾不得旁人的取笑，推开椅子往外走，压低着声音说道：“伊兰，别乱说，你到哪里了？” “你的车旁边。”伊兰很窘，她很少开玩笑，偶尔心情好开一次玩笑就闹了笑话，他身边应该有人吧。 霍斯北神情一顿，对伊兰说道：“我马上下来。”也没等伊兰说话，就切断了视讯。他这会还没走出房门，一屋子的同学呢，不能再让别人听壁角。 霍斯北也是心急，他一直在等着伊兰的视讯，这不，和同学在讨论会过程中，伊兰的视讯请求一过来，他先接上，原以为两人先互相称呼一声，他再问一句航班情况，都是中规中矩的，同学在旁边听着也没啥，然后几句话的功夫他就走出去了，细细再嘱咐两句。他万万没想到伊兰上来就撂给他这些话，回头大概他又要被人打趣。 那边厢伊兰觉得一路上的兴奋劲儿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瞬间凉了。下回不能再做这样给人惊喜的事了，每次都似乎是惊吓，更不用说头一次她来找他的时候还碰到了他和女同学一起回来。 伊兰暗叹霍斯北也是有社交活动的，她不提前通知冷不丁就来了，会给他造成困扰。他的社交比她丰富呢，她周末的时候除了独自在田里基本哪儿都不去，所以无论霍斯北通知不通知，都能一抓一个准。她不自觉地拿自己的生活习惯去想霍斯北，以为他和她一样，周末总一个人在宿舍，现在发现其实他也挺多活动的。 霍斯北没过多久就下来。 “伊兰，你是不是上完课就直接回来了？这样不累吗？”问话间，他锁着眉尽是不满，不过抬手间，指尖轻轻掠过她额头拂入她发际，满是疼惜。 伊兰很能理解，闹了笑话，没有大喜过望的拥抱是正常的。 “没事的，在航空舰上我已经睡过了。”伊兰笑着偏头躲开，他的动作太轻柔，让人甚麻痒。 “你有事？”她问道。 “嗯，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回来，刚刚在同学那里讨论一些事情，我先带你上去。”霍斯北牵着伊兰就要坐电梯。 “我先回去吧，你有事呢。”伊兰通情达理地说道，她觉得还是回去比较好。 “我很快就好的，你先在我那边休息一下。”霍斯北拉着伊兰上楼，让伊兰去床上躺一会。 伊兰推说自己不困，只肯在沙发上坐着，霍斯北也不勉强，刷刷点向宿舍的门禁系统，一溜房门全开，让伊兰自由活动。安顿好伊兰，顾不上多问就匆匆出门回同学那儿，他要赶快把那边事情结束，好回来陪伊兰。 伊兰百无聊赖地等着，实在没什么事做，就上星网把秦女士下一堂课要讲到的食材从源头植物开始好好了解了一番。起初的兴奋劲一过，渐渐地真有了困意，她斜倚着沙发，一手支额，不知不觉睡着了。 霍斯北开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一室冷清，伊兰静悄悄地靠坐在沙发上，人却已经睡着，看上去特别地孤寂柔弱。 他的心突地揪成一团，坐过去想把伊兰轻轻拥在怀里，又怕惊醒她。他默默地凝视她的睡颜，深深懊悔自己把她扔在这里，同学的小组讨论有什么要紧，让他们去决定方案好了，伊兰却是从星期五晚上到现在一直在奔波，她并没有说怎样在意他，但为了和他多一点相聚时间，她宁愿搭深夜航班赶回来陪他。 他等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过去扶住伊兰的肩膀，想把她抱到卧室里去睡，伊兰却醒了，微睁着眼看他，有丝刚睡醒的茫然。 “到床上去睡。”霍斯北低声说道。 伊兰终于清醒过来，连忙坐正身体：“不用，我醒了。” 霍斯北注视着她，手抚上她的脸颊，轻声说道：“下次在那边睡一晚再回来。” “嗯。”伊兰答应了，这种事以后不能做，自己累不说，霍斯北的时间也被打乱了。 这次在厨艺协会上课，伊兰本来有很多话要显摆给霍斯北听的，睡过一觉之后不管精神还是身体都懒洋洋地，也没兴致说了。整个下午两人都依偎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到了晚上，霍斯北跟着伊兰的车将她送回种植基地。(未完待续) 080 霍斯北的生日 一晃又是周末，伊兰照样在星期五搭深夜航班去图朵主星，第二堂课她的上场时间多了起来，秦女士讲完食材的处理要点，就让学员开始尝试。有些学员完全是零基础，秦女士要现场指点二十个人，不可能专门盯哪个，这些厨房新手请教了几次秦女士之后，就开始拉着伊兰。 伊兰年龄和学员差不多，甚至比有些学员更小一点，很好说话，总是不厌其烦，甚至手把手教着操作。一堂课下来，很受学员的欢迎，秦女士对她也是大加赞扬。 课后她就在厨艺协会歇下，平生第一次有了为人师表的成就感，兴奋地直接连线霍斯北，开始絮絮叨叨地和他讲上课发生的趣事。讲完一大段，发现霍斯北在那头微笑倾听，也不插话，于是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霍斯北笑出声，看得出来伊兰非常高兴，他配合地说道：“原来厨艺课这么有意思。” “是啊。”伊兰放心地继续乐颠颠往下讲。 霍斯北不多话，但是他有教养会倾听。不过，真正在他面前呱啦呱啦说个不停的人已经不多见。 主要是他性子冷，思路还敏锐，同学朋友之中肯定有爱摆龙门阵的，遇上他后，头两分钟没被他打断，被他眼神平和地瞧着，好似在鼓励，一般能说得更带劲，再两分钟还是见他认真听着，只是笑点不能引起他共鸣，心里嘀咕两声还会往下说，但海侃的激情会往下降，又两分钟他脸色不改没半点起伏。就会有些说不下去，这时多半会停下歇口气，眨巴两眼等他互动。 霍斯北开口通常就一句话，言简意赅一针见血，该评论评论，该总结总结，若是评论总结都用不着。同学朋友纯粹胡咧咧打发时间。他就二话不说，铺垫都不给，直接进入下一个议题。若是没正儿八经的议题，他则来一句：“你们慢聊。” 时间一久，没人在霍斯北面前说老多废话，有来有往说话才有趣。瞎聊得不到热烈回应是最憋闷的。 时间再一久，同学朋友就形成了一种印象。以为霍斯北做事高效直接，听不得人讲废话才不想给回应的。 但实际上，霍斯北出于礼貌能听废话，尤其能纵容伊兰讲废话。或者说伊兰的废话在他心中压根就不是废话，轻吟浅诵在耳边，如一曲滚满人间烟火气的天籁。独自聆听时似乎能够拥有全世界，而且半分不见清寂静悠。反倒添了无边热闹温暖。 伊兰这一通话下来，通篇没半句和他有关，但是他一直含笑听着。其实这时战队的周末加训刚结束，队友们已呼啦啦回去休整，他独个坐在车中，小小的空间内满是伊兰嘀嘀咕咕的声音。 她讲到给学员演示厨具操作流程时，眉飞色舞朝他看来，他就勾起嘴角“嗯”一声，然后她会拉大笑容，缓口气接着讲下去。他则继续听着，准备等她全部讲完后交代她好好休息。 伊兰总算叽里咕噜地讲到课程结束的部分，她轻吁口气，不自觉地舔舔嘴唇，有点口干，眼波一转，笑着最后陈词：“阿北，我明天回来，晚上六点才到航空港，你不要来接我，早点睡，晚安。”说着就要切断视讯。 霍斯北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叫住她：“伊兰……”她正事就说了一句，他还有两句要说呢。 伊兰鼓着眼睛很霸道地打断道：“明天我要是在航空港看见你，我以后就不把航程告诉你，晚安。”没给他张口说话的机会。 霍斯北盯着一下没了人影的投影屏，摇头轻笑了一声，指尖轻点，给伊兰发过去一句话：“赶快休息，晚安。”他算着这时候图朵主星那边应该深夜了。 他又等片刻，不见伊兰回音，知道她必是怕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接下去，所以就此刹住了。伊兰一向很果断，似乎不太粘人呢。 霍斯北不由轻叹，暗想人和人的个性真是相差巨大，他见过大伯家的堂姐缠着姐夫的样子，那个绵绵柔柔却不依不饶的架势当时令他头皮发麻，若是换成他堂姐，必定要他姐夫去接的，如果姐夫说有事不能去接堂姐，估计后面的日子就不要过了。 可是，伊兰不仅不要他去接，连一个人去赶深夜航班都没有听她抱怨过一句。霍斯北不知怎地，有些惋惜失落，更多却是心疼。 周日清晨，阿熙上来咚咚咚敲门。 霍斯北才开门，阿熙就眼疾手快朝他肩上捶了一拳，笑容满面地扬声说道：“阿北，生日快乐。” “谢谢你，阿熙。”霍斯北笑道，将阿熙让进屋。 “今天有没有什么活动？”阿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没有。”霍斯北摇摇头。 “你要和伊兰一起过生日吧。”阿熙取笑道。 霍斯北歉然笑道：“今天伊兰从图朵主星上课回来，我要去接她。” “理解。”阿熙憨厚一笑，关心地问道，“伊兰这样周末来回很辛苦吧。” “嗯，她休息时间很少。”霍斯北蹙眉道。 “还好只有六次。”阿熙起身，同情地拍拍霍斯北的后背，“代我向伊兰问好，我先过去了。” 霍斯北将阿熙送出门后，继续做手头的设计方案。自从密集训练备赛后，他的课业就要挤着时间完成，期间几个要好的同学视讯过来，他都是同一套说辞，今日有事，不能和大家一起活动。 下午差不多时间，他将几具拆散的机甲模型收拢，起身出发去接伊兰。 这个时节图朵卫一的航空港以游客居多，霍斯北耐心地等在一角。一拨人潮涌出，他很快发现伊兰，疾步迎上去，才走几步。伊兰似有感应，偏头往他这个方向，看到他后，顿时眉心一拧虎起了脸。 霍斯北微笑，上前去牵住了她的手：“累不累？” 伊兰又气又恨：“不是叫你不要来吗？我自己能回去的，路上这么安全，你来接我完全没有意义。弄得自己还很累。” “我不累。”霍斯北随口应道。仔细观察她的面色，比上个星期她倦极睡在他宿舍沙发时要好上一些，他稍稍放心。 两人走去停车场的一路上伊兰还在埋怨他。 暮色中。霍斯北牵着她，面带浅笑，任由她叽咕不停，也不搭茬。只在上车前拍拍她，示意她停下话头听他交代：“路上跟好。不要睡觉，困的话和我说话。”说完有点发笑，但随即一声清咳忍住了。 伊兰不由横了他一眼，略略低头。脸有些红，刚刚她的确话挺多，尽在多角度说明霍斯北这趟不该来。他半句反驳都没有，也半点不受影响。脚步坚定拖着她走，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下回还要一意孤行来接她。 伊兰暗怪自己粗心，昨天只威胁了他不要来，没有讨他一句准话，若是说定，他言出必行就不能来。 一路上，两辆车时而一前一后，时而并驾齐驱，她没有视讯给霍斯北，清清静静地听着音乐，免得霍斯北以为她真的是话唠。 反而霍斯北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会视讯过来和她说两句，让她提神，不过他说的话挺单一：“伊兰，困吗？” “不困。” “注意不要睡着。” “哎。”伊兰乖顺点头。 如是两次后，伊兰一接他的视讯，就直接说道：“阿北，我没睡着。” 霍斯北稍愣后，轻笑出声：“我知道，你在说话。” 伊兰忍不住也笑，笑着笑着两人就脉脉相视。 片刻后，霍斯北柔声说道：“开车要留意外面。” “哎。” 伊兰挂断视讯后，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霍斯北将伊兰送至种植基地后，并没有多逗留。 “伊兰，时候不早，你不要忙其他的事了，这两天你没休息好，现在就去睡。”他叮嘱道。 伊兰嘴唇微蠕，临时改了话：“好，那你路上慢点。”原本她想让霍斯北多坐片刻，大老远地接她回来，总要歇一歇说两句话再走，但是天色已晚，霍斯北回宿舍的路老长呢，还是让他快走吧。 “不要送出来，赶快上去休息，关好门禁。”霍斯北交代完，起身往外走。 这是他俩之间的老传统了，霍斯北周末过来，晚上临走前从不允许伊兰在门外送他，他必定看着伊兰关好大门，上楼熄灯睡下才会离开。 伊兰也不废话，自去楼上洗漱睡觉，她打定主意下一周还是搭深夜航班提前回来，不让霍斯北知道，不然他每次接送实在累得慌，还不如她自己累点，提早回来去看他。反正她现在田里不太忙，每天下午就闲着看风景而已，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缓过来。 小楼前，霍斯北的车融在夜色中，他接了几个战队队友的视讯。 “阿北，一整天没看见你，大伙说要给你庆祝生日，阿熙说你去接你女朋友了。”队友笑得很贼。 “是，今天正好没空。”霍斯北大方承认，“改天我请大家吃饭。” “你现在忙了，分身乏术，兄弟们都能理解。”队友促狭一笑，转头朝后面几人一挥手，“来，兄弟们，咱们给阿北吆喝一声。” 众人齐齐喊道：“阿北，生日快乐。” “谢谢。”霍斯北笑道。 “别忙，还有一句，阿北，你听着。” 队友们齐齐又来一声：“阿北，有美相伴，生日更快乐。”说完，那头轰然大笑。 霍斯北被闹得脸色微红，也没说别的，只重复说道：“谢谢大家。” 他明明尴尬却硬装坦荡大方的样子可不多见，队友们等的就是这一刻，当下笑倒一片。 霍斯北性子清冷，却极知礼，队友们好心给他道声生日快乐，即便有些打趣他和伊兰，他也不会当真冷脸，就那样有些无奈地看着队友们笑，实实在在做了一回被欺负的老实人。 战队的兄弟们被愉悦到，见好就收，嘻嘻哈哈下了线。 视讯结束，车中恢复安静，霍斯北独自坐着，抬眼看向伊兰的房间，才刚刚暗下来。他默默地又等了半个小时，确信她已经安睡，启动车子悄无声息地在地面驶出一段才升空回去，这样车灯就不会闪到伊兰的窗户。 伊兰的生日她不提，他也不问，所以他的生日就这样过也不错。他不需要她来对他说“生日快乐”，他舍不得她心伤。(未完待续) 081 帮我把人领回去 第三次厨艺课结束后，秦女士很不好意思地拜托伊兰带一个包裹给她儿子。 “都是一些他在家里常用的东西，这孩子什么都想不到要带，我要给他拿过去，他还不情愿，连寄过去都说马上要换地方，现在不方便收，天天忙，真不知在忙什么。”秦女士不满地抱怨着。 伊兰心中感叹着秦女士的满腔母爱，自然满口答应。 她按照计划搭乘深夜航班回校，直接赶往y区，先不忙通知霍斯北，而是按秦女士给的联络号给耿长安拨了过去。 安安少年在视讯那头显得很诧异，不过很有礼貌：“学姐好。” 伊兰心中暗笑，她打赌耿长安一定忘了她的名字，先开门见山自我介绍：“学弟你好，我叫佟伊兰，开学的时候我们在航空港见过，这段时间我恰巧在你妈妈的培训班上做课程助理，你妈妈托我给你送东西，我正好在y区，你看我什么时候方便给你送过去？” 耿长安微愣，一时蹙眉，听完后旋即绽开礼貌的笑容：“学姐，谢谢你，我现在在宿舍大楼39幢底楼大厅。” “好，我马上过来。”看样子秦女士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安安少年送东西的事，她大概以为伊兰最早星期一才会联络她儿子呢。 车子兜到39幢楼前停下，一个清俊少年已经站在大厅门口。伊兰拿上包裹，微笑招呼：“耿学弟。” “佟学姐。”耿长安快步迎上来。 伊兰笑得头皮有点发麻，两人的称呼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尽管生疏了些，客气还是要继续：“秦阿姨让我带给你的。我下周还会到你妈妈那里上课，你如果有什么东西要带，我可以给你带过去。” 耿长安接过包裹，谢道：“真是太麻烦学姐了，我没有东西要带过去，谢谢学姐。”神色间隐约有些羞赧，大概嫌妈妈事多。但对伊兰很有礼。态度非常真诚。 “秦阿姨的课上得真好。”出于礼貌，伊兰准备略略寒暄几句再走。 “我妈妈……”耿长安说起自己的母亲有些为难，夸妈妈的课好。有点不好意思，不夸吧，也不知道说些啥，顿了一下说道：“她肯定很高兴听到学姐这么说。” 伊兰一笑。这孩子居然说得这么官方腔，她也就不说下去了。免得这孩子没话说尴尬。 “耿学弟，再见。”她准备走人。 “嗨，女王妹妹。”一人从大厅里走出，朝伊兰这边挥手。 伊兰一愣。认出来是瑞恩的队友吴泽，下意识地就冲人家微笑致意。 耿长安本来要和伊兰道别，转头一看。吴泽正在朝他们走来。当下，他的眼神就略带怪异。估计对伊兰这个诨号比较惊讶，不过他教养非常好，礼貌地告辞道：“学姐，谢谢你了，再见。” 安安少年礼仪周到，回去时朝吴泽点了个头：“吴学长好。” 吴泽乐呵呵在耿长安肩膀上拍了两下，径直对伊兰眉开眼笑道：“妹妹，好巧啊。我在里面看见你，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伊兰尴尬地笑笑：“是很巧，吴学长叫我名字吧。” “叫什么吴学长？你叫我大泽吧，我就这名字，咱们这样的交情，还用得着客套？是吧，女王妹妹？”吴泽满面笑容，显得非常高兴。 伊兰都无力吐槽了，这人什么思路，她只是提醒他换个正常称呼给她，不是和他商量称呼他自个什么。 没等伊兰开口，吴泽自顾自说道：“今天星期天，我们几个弟兄没啥事干，正好和学弟学妹们聊聊天，传授传授经验。我就往外头一瞧，一眼就看见了你和耿长安在说话。咦？你也认识他？妹妹你和机甲的缘分不浅，二年级的机甲战队成员你都认识了。” “我在z区餐厅工作，认识的都是机甲战队成员。”伊兰只好随便扯了一句，和吴泽说话，要是从事情原委开始说起，那就没边了。 “那倒是，哈，在里面聚会的人妹妹估计都认识，不如和我一起进去坐坐吧，我们队长也在。上次让妹妹你送我们回来，我们还没有谢过妹妹呢，我请你去喝饮料。正好带妹妹参观一下我们住的这幢楼，上次太晚，妹妹都没看清吧。”吴泽热情地说个不停。 伊兰客气地谢绝：“谢谢你，不用了，送你们回来不过举手之劳，你别放心上，吴学长你去忙吧。” “妹妹，你真不用客气，就进去坐坐吧，我们在外面也站了老半天了，妹妹你别脚酸了。” 伊兰的脑仁一突一突地，她的拒绝太委婉，吴泽听不懂，只好明说道：“我待会儿还有事。”脸上摆出了歉意的微笑，不能让人家太下不来台。 “啊，待会儿有事啊，那我现在陪你说说话，对了，用得上我的地方，妹妹尽管开口。”吴泽很豪气地保证道。 伊兰不知道说啥好，吴泽还在那喋喋不休：“妹妹，你要是有时间，我就陪你去y区兜一兜，这片有个很大的机甲陈列馆，妹妹学过的农业机甲也有，你看我们现在去还是等你办完事情去？” “我今天恐怕没空。”伊兰无奈顺着他的话头说道。 “啊，那不要紧，还有明天呢，我们现在自由安排时间，空闲得很，妹妹你想哪一天？对了，你们六年级上午有课对吧，要不明天下午？我来种植基地接你？”他一个人说得热闹。 伊兰快要吓死了，吴泽还真知道种植基地，她僵笑着说道：“我最近比较忙。”停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就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整，“抽不出时间看机甲陈列馆。” “没关系。”吴泽大手一挥，伊兰放下心来，只听他又说道。“我去看妹妹吧，我和你们种植基地的同学星网上聊过天，你们现在刚下苗吧，听着很有意思，明天下午我去看妹妹的实验田好吗？” 他还知道下苗，他还知道实验田。伊兰欲哭无泪，她要是说不好。他绝对会说后天呢。再后天呢，到最后她该说啥，我就是不欢迎你。哪天都不行，这样不能吧。 她强笑着说道：“你稍等一下，我给我同学先说件事。” 吴泽就站她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口中还道：“好的好的，妹妹你先处理你的事。我等着。” 伊兰点开通讯器，刷刷给吴泽的队长瑞恩发了条文字信息：“你能把吴泽领回去吗？”瑞恩在里头大厅，估计知道吴泽在外面。 发了之后也没啥回应，她也不好老盯着通讯器等。就抬头冲吴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人家吴泽也冲她咧嘴笑笑，笑容挺阳光的。完全不知道她当着面做了这样不礼貌的事情。 伊兰因为心虚，笑得就久了点。只听吴泽在那说道：“怎么样？你同学答应了吗？你们用一个观察点，实验田是分开来的吧，放心吧，我不会踩到他的苗的。” 伊兰瞠目结舌，吴泽以为她在和端木商量，带朋友参观实验田前知会一下邻居？她思维都错乱了，喃喃地说道：“当然不会的。”怎么会踩到苗呢？她压根儿没想过要带他参观。 “既然你同学没问题，那明天下午吧，我自己过去，我知道种植基地怎么走，等我到了，妹妹再给我指你的实验田位置，不然，你现在告诉我也行，我记性很好的。”吴泽越说越高兴。 对伊兰来说，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他连种植基地怎么走都知道了，哪怕她不告诉实验田的具体方位，以他的本事，还不会自己摸过来吗？ 大厅里终于走出了伊兰一直盼望着的救星。瑞恩笑得痞痞的，冲两人打招呼：“嗨，美女，大泽，你出来这么久，原来在跟美女聊天啊。” 吴泽很高兴地说：“瑞恩，我刚碰见女王妹妹，她明天下午请我去她实验田参观。” 伊兰已经完全傻眼了，她什么时候答应过？瑞恩笑嘻嘻地看向伊兰，问道：“是吗？” 伊兰微微侧身看向瑞恩，想避开吴泽偷偷摸摸给瑞恩一点暗示都做不到，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说道：“刚刚吴学长说起到我田里参观，其实现在田里苗还没有出齐，没什么好看的。”她眼露哀求，快把吴泽领走吧，给他找点事做，别来她的田里。 偏偏吴泽以为她在自谦，抢在瑞恩前头说道：“妹妹，你就别谦虚了，你们同学说你们每一个人都要管很大一片地，平时很辛苦的，植物肯定要慢慢长，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伊兰朝着吴泽傻笑，她一点儿都没有为她的小苗感到不好意思，她这是在推脱，为什么他就听不出来呢，非要她明晃晃地说不欢迎你才行吗？ 瑞恩强忍着笑，对伊兰说道：“那我一起去？我也想看看。” 伊兰瞪着瑞恩，他们可不是这样说好的。 瑞恩可不管她，干脆利落地说道：“美女，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下午我和大泽一起到你那边参观，不见不散。大泽，快跟我进去，你话讲到一半，怎么做人学长的，人家还等着你说下去呢。美女，再见。”把吴泽肩膀一勾，就进去了。 吴泽只来得及回头说了声：“妹妹，明天见。” 伊兰傻愣愣上车，还在莫名其妙，事情怎么就成这样了呢。隔一会，瑞恩发来一条信息：“我把人领回去了，你还不走？” 伊兰迅速回他：“明天呢？能不来吗？” “你自己答应的事我管不着。” “我没答应。” “你让他以为你答应了。” “我说什么话，他都以为是答应。” “行了，等着。” “什么意思？” “等着接待贵客，他是我兄弟，你说我帮谁，这回我给你压阵，下回长点记性，别乱说话。” “我没乱说话，我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他又要出来了。” 伊兰吓得赶紧按启动按钮，悬浮车直接升空，也不辨方向，走了再说。 瑞恩在里头看着，笑得只好低头假装剧烈咳嗽。 伊兰围着宿舍区绕了好大一圈，很想直接逃离y区，那里有个爱八卦的熟人真心让人害怕，但到底舍不得不见霍斯北。她偷偷摸摸停进霍斯北楼下车库，幸亏两幢楼有些距离，她还能稍稍心安点。 这回她没敢直接和霍斯北说她已经在楼下，吃一堑长一智，她不能老去吓霍斯北，先谨慎地瞄了一眼他的背景，像是在他自己宿舍，而后又不放心地问他现在干什么，免得她再像上次那样打搅了他什么活动。 霍斯北瞅她两眼，啥都不说，直截了当地问：“车库哪一层？” 伊兰这才讪讪地说了，等着霍斯北下来接她。她自然受了霍斯北一通责怪，说她不顾惜身体。她窝在霍斯北的沙发上眯个午觉，吃了他的营养剂，然后打道回府。 伊兰哀叹着发觉深夜航班赶回来也没起到什么大作用，霍斯北仍旧坚持一路相送，一点也没轻省到。(未完待续) 082 学长的热情来访 星期一上完课后，伊兰和端木两人回到观察点。端木下午通常会到田里转转或者在楼上学习室，伊兰觉得有必要把有人来访的事情知会端木一声，结果端木没嫌她事多，而是很平淡地点点头，开车巡田去了，这就是避出去的意思。 伊兰心里很尴尬，把吴泽咬牙切齿恨了一通，想到吴泽毫无所觉阳光灿烂的笑容，又把自己给骂了一回，直接拒绝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偏要装虚伪假客套，瑞恩说得对，她应该明明白白说不的。 下午一点多，就接到了瑞恩的视讯：“我和大泽到了种植基地，你准备一下。” 伊兰苦着脸地说道：“要什么准备？我能现在就跑吗？” “美女，做人要诚信。”瑞恩漫不经心地盯了她一眼笑道。 “那你和我说什么准备？我还以为你发了善心让我开溜。事先讲明白，我这儿好吃好喝的一概没有。”伊兰真的发愁，她都不知道吴泽为什么对她兴趣这么大，他以后会将她八卦到什么程度。 “我只是提前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死了逃跑的心，免得你在逃跑的半道上被我们撞个正着，到时候你们又纠缠不休不好看。” “你会不会用词？什么叫纠缠？”伊兰听了有点薄怒，接着又蹙眉问道，“你说他怎么对我兴趣这么大？你有没有别的事可以转开他的注意力？” 瑞恩闻言，不禁瞟了伊兰好几眼，撇嘴说道：“美女，看不出你这么自恋。” 伊兰气得没办法，瑞恩总也改不了这破德性。她忍着气说道：“我不是不欢迎他。我是怕他乱说。” 瑞恩嘁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有什么值得乱说的？这还不叫自恋？” 伊兰想想，话虽然不中听，但的确，她还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别人费唾沫的，清汤寡水一样的生活，无家世无背景。交往的人也不复杂。也不是美得惊天动地，学业不上不下，她这样的人就叫做芸芸众生。放哪都一抓一大把，谁愿意花力气说她，即使偶尔说那么一两句，也水花都不起一个就湮没了。上回那个帖子不就是这样吗。 这么一想，她就放心了。对着瑞恩粲然一笑：“行，我欢迎你们。” 瑞恩一愣，复又笑道：“笨人的脑子简单，特别好开导。” 伊兰一下就把视讯切断了。待会还要友好相处，她不能在此时翻毛腔。 吴泽和瑞恩来了之后，伊兰才体会到瑞恩第一次到她这里的表现是多么的彬彬有礼。 你说楼下都参观过了吧。和他说明白了，楼上是卧室和学习室。一般人一听卧室就止步了，吴泽倒好，和没听见一样，一边往上走，一边笑着说：“那我要好好看看妹妹的学习室，我们学机甲的，没啥学习室，都直接上训练室，我读到现在，还没好好学习过呢，不像妹妹你这么认真。”话说完了，人也上去了。 吴泽两边一张望，“啊”的一声，然后说道：“两个座位呢，妹妹你哪一个？”他是想问她哪一间卧室吧。 学习室中一张长条桌，一边一个座位，人总是习惯坐靠自己卧室近的那个位子。 伊兰也没有说穿他的小心思，虚晃了一枪：“我们不拘哪个位子，随便坐。” “好，好。”也不知他好些什么，又听他道，“妹妹，我和你们同学聊天，说你们都是两个人共用一个观察点，里头什么都要分享，原来真是这样的。刚刚楼下的仪器室，你们也共用吗？” “当然。” “里面的两个种植机器人？” “不拘哪个，随便用。” “那还有俩农业机甲？” “不拘哪个，随便上。”这不是真的，农业机甲一人绑定一个，只是伊兰烦了，懒得多解释。 “啊，这样也可以啊，那这两个房间？” “不拘哪个，随便睡。” 伊兰顺口把话说出来，才反应过来说错了，看到吴泽张开结舌的样子，又瞄到瑞恩死命憋着笑的表情，脸瞬间通红了。心里有点生气了，你爱八卦，算是给你个话题八卦吧。 她故意不解释，咳了两声定定神，很淡定地说道：“这里都看完了，我带你们去田里看吧。” 三人各开一辆车，围着伊兰的实验田开了一圈，没多久就好了，伊兰根本没带他们下田，她还真怕他们把她的小苗给踩了。 回到观察点，她笑嘻嘻地对吴泽说道：“吴学长，我的田就这么大，刚刚都看过了。”可以回去了吗？ 吴泽在那使劲夸伊兰：“妹妹，你太厉害了，这么大片地，你管理得这么好。” 伊兰只好谦虚道：“我们同学都这样。” “你们都很厉害。”吴泽把人都夸上了，转头又说：“妹妹，你这俩机甲用什么地方啊？”他学机甲的，自然对农业机甲更感兴趣。 伊兰指了指前面那个大湖，说道：“我们用机甲去观察鱼类的生长数据。” “哇，妹妹你好专业啊，我只会用机甲走步。”吴泽夸起人来真是不遗余力，伊兰虽然知道这只是溢美之词，听了还是心里舒服的，所以当吴泽要求去湖上看看时，她也没有拒绝，反正这么多都参观了，再多看一眼湖泊也没什么。 看完湖，山就在边上，伊兰于是顺便又带他们绕着山兜了一圈。一路就听见吴泽在视讯里头哇哇大叫，说风景多美之类的话。伊兰耐着性子向他介绍风光，想着即便尽地主之谊也就这一回。 瑞恩倒没怎么开腔，一路挺安静地跟在他们俩后面，也是，他之前早就参观过了，美景也不新鲜了。 到最后。吴泽意犹未尽，磨着伊兰去了其他实验田观光。伊兰没法阻拦，因为吴泽没跟她说就径直往别人地里开了，伊兰只好越过他去领头，有她带着，总好过吴泽一个人乱闯。 实验田其实都大同小异，进度也差不多。同学们都在农闲呢。田里也没有多少人影，偶尔个把在田头，看见伊兰的车也认识。这种事常有，同学们带自己的朋友来参观，一人开车，后面跟着一串陌生的车队都有过。大家见怪不怪，看见了就挥手表示问个好。惹得吴泽在视讯里头连说：“妹妹。你们同学真友好，真热情。” 伊兰直想翻白眼，同学是向她挥手好不好，吴泽才是真自恋。 经过端木田里。看见端木闲闲坐在田头，也没干什么事。伊兰就特别不好意思，今儿有些风呢。害端木避出来这么久。她开着悬浮车冲端木划了个s形，这是她和端木的车语。 一开始伊兰的种植计划是端木捉刀的。有时候端木忙好了自己田里的事，回去的时候会拐个弯过来帮伊兰看看，次数多了也就懒得回回视讯，拐个s形就是让伊兰看到他过来了，伊兰若有事问他或者有活需要他搭把手，自然就会向他招招手，没事就摇个头。这样一回两回地，两人就凭着这个s形沟通。 后来伊兰对他这套种植程序上手后，每逢在田里深更半夜地观察数据，端木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头，自己在田里忙活好了回去的时候就会招呼一下伊兰，s形就变成了问伊兰要不要一起回。 两人已经很默契了，实验田就在隔壁，大湖还是共管的。伊兰下午到餐厅上班前，端木要是还在田里，伊兰会拐个弯到他田里绕一圈，那是说她走了。 端木看见伊兰的车开过来，笑着摇摇头，原来他还要呆一会儿。伊兰就绕着端木飞了一个圈，端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伊兰这才领着两尾巴回到观察点，她准备把农妇装换下就去餐厅。这地方没法呆了，把人领走才好给端木腾地方。再说该看的全都看过了，地主之谊也尽到位了，是时候让他们走了。 伊兰下车，把吴泽的视讯关了，他一个劲儿在问刚刚这人谁啊？伊兰的动作又是咋回事？他还跟着伊兰做了一回，如今正抓心挠肺地好奇呢。 一下车，吴泽就奔着伊兰问道：“妹妹，刚刚……” “我要出门了，你们在下面等等，我带你们出去。”伊兰没给吴泽说话的机会，看了瑞恩一眼，意思就是看住他，然后一溜跑上楼。 她换好衣服下楼，不出意外地看见瑞恩撇撇嘴，做了个仰天叹气的动作。她这身裙子只比他以前看到的短一点点。伊兰瞪他一眼，径直走到自己车边，对两人说道：“我们走吧。” “妹妹，去哪儿呀？”吴泽问道。 “z区餐厅。我带你们出了种植基地后，你们自己回去吧。”伊兰回道。 “妹妹，你不是七点才上班吗？现在还早呢。”吴泽说道。 伊兰准备拉车门的动作一顿，僵着脖子问吴泽：“你还知道什么？”他知道种植基地，知道实验田，知道她餐厅上班的时间，伊兰看着吴泽，脸上带着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这不会是个变态吧，以前她可听说过有一种人叫偷窥狂，专门窥视别人的生活，把别人的作息规律摸得门清。 “你九点下班啊，这几年不都这样嘛，妹妹，不是我说你，这个时间段可不大好，晚上你回来可太晚了，你住的这个地方景色不错，但太偏远，要我说，你该和那小子换个时间。”吴泽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很真诚的关切。 伊兰的头更大了：“那小子，你指谁？” “就那小子，也在餐厅上班的那个。对了，就是有一回我们没订餐，妹妹你领着那小子给我们送营养剂，就那家伙，你上班他就下班，开着一辆红色的车。”吴泽不明所以地说道。 他连于飞都注意到了，甚至连于飞的车颜色都记得一清二楚，伊兰看着吴泽，一时呆呆地问了一句：“我的车什么颜色？” “这，不是黄色吗？妹妹，你对颜色不敏感？”吴泽大惊失色地看着伊兰，很快又好言宽慰道，“妹妹你别担心，这个很容易矫正的，不过要越早越好，妹妹你几岁？” 伊兰默默盯着吴泽，这绝对是个奇葩。 瑞恩在一旁看好戏看了很久，此时才开口道：“大泽，美女的年龄可不能问，我们该走了。美女，走不走？” 伊兰回过神来，转头看看瑞恩，他正笑得欢呢。 她转身跨进车里，直接用手动，将速度调至最高，都没有等他们两个，独自就跑了。当然只是暂时的，一会儿吴泽和瑞恩就追上来了。 吴泽又发了一个视讯请求，伊兰没理他，直接拨了瑞恩：“瑞恩，吴泽除了八卦之外，还有什么特殊爱好？”她差点就想问有没有什么偷窥怪癖。 瑞恩笑得前仰后倒：“热情，大泽对人很热情。” 伊兰苦恼地看着瑞恩：“在他的热情光芒笼罩下，你还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瑞恩笑一阵后正色说道：“他对人没坏心。” 伊兰沉默片刻，说道：“你跟他说话吧，他要和我视讯，即使他是个好人，我也撑不住了。” 瑞恩高兴地说道：“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齿的吗？也有撑不住的时候？给我啥好处？” 伊兰叹口气，她没有好处可给他，总不能再做点心。 “鲜肉包，怎么样？今天晚上九点，我要六个。”瑞恩笑道。 伊兰倒是诧异了：“你还没有吃腻？上回你拿回去几个，都冷了吧，你怎么处理的？” “都吃了，给句准话，行的话，我现在就去给大泽视讯。” “行，不过你得保证把他对我的热情转移掉，今天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而且他回去绝对不会发帖子。” “美女，说你自恋，你还真自恋，你以为别人的目光会一直围着你转？大泽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 伊兰也不在意瑞恩的刻薄话，幽幽地说道：“我只想知道这一时是多久？”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不管多久，只管现在给他视讯，晚上你给我鲜肉包。成，我现在就帮你办掉，不成，我先走了，还有事呢。” 伊兰只好恨恨地说：“成。” 瑞恩嘻嘻一笑，挂了视讯。后面一段时间果然吴泽消停了，没有再发视讯请求。 到了分岔路口，瑞恩的视讯接进来：“美女，我把人领回去了，记得六个鲜肉包。哦，对了，大泽会向你道别，你放心地接吧。” 果然，下一刻，吴泽的视讯请求也来了：“妹妹，我有事，不能送你到餐厅了，你路上小心。今天我很高兴，谢谢你，改天有空我请你去机甲陈列馆。” 伊兰的心一悬一悬的。(未完待续) 083 夏虫不可语冰的后续 晚上，伊兰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现在正值机甲友谊赛备赛期间，机甲战队的训练强度增大，餐厅的食材处理量也加大，她忙中偷闲，给瑞恩做了六个鲜肉包，当然给自己也多做了两个尝味道。想了想，又给瑞恩调了一杯子混合果蔬汁，准备去贿赂一下，让他以后多管着点吴泽。 八点，霍斯北来了视讯，头发湿漉漉的，样子很疲惫：“伊兰，我训练完了，马上去餐厅，我等你下班吧。” 伊兰一见他的样子，哪舍得让他干等着，连忙说道：“阿北，你到餐厅吃完营养剂，赶紧回去休息。我们昨天才见过，你不要等我，我很好。” 霍斯北盯着她细细打量，确定她面色精神都不错，没看出前两日奔波劳累之苦，才微笑点头：“好吧，我先走，你回去要小心。” 最近战队训练任务重，挤占了不少作业时间，伊兰这里没事，霍斯北就点开通讯器，试着和同学联络，争取晚上回去后再碰一面，商讨手头的小组课题。 伊兰挂断视讯后，继续调着蒸锅的程序。半小时后，鲜肉包顺利出锅，她利索地把它们逐个装袋，剩下两个热气腾腾地摆在桌面上，很是诱人。她拈起一个放进口中品尝，一边吃一边点头，这次味道很不错。 只是吃着吃着，伊兰脑中忽然闪过霍斯北刚刚发根尽湿的样子，心疼的同时不禁暗地自问：“我刚刚为什么没想到问他，要不要吃我在厨房做的点心呢？只不过让他多等一时半刻而已。” 她呼出一口气，恨自己乱想，霍斯北训练完后急需补充体能。餐厅的特供营养剂才是最好的，她这种边角料做的小点心只能错乱他的饮食。她要想给霍斯北显摆她的厨艺，假期里在莫斯星的时候早就显摆够了。 伊兰拈起最后一个鲜肉包，一大口咬上去，心里想着下一个假期霍斯北如果再跟她回莫斯星的话，她就把所有会做的点心通通给他做一遍，一天换一个花样。厨房里快过期的食材做出来的点心再好看。也不能拿给他吃，绝不给他的食谱添乱。 九点，伊兰拎着袋子下班。走到停车场，先四下里一看，自己的车好好停着，霍斯北的车子不在。瑞恩的车子……太晚了，车还有很多。看不清在哪里。 瑞恩的视讯过来，啧啧说道：“美女，你的记性实在太差，我的车还载过你两天。你这么快就忘了？” “别说废话了，这么多车，我看不清。” “转身往后走。一直走。……你走过了。” 伊兰只好回头走几步，周围好几辆车。都挺拉风的，她吃不准哪辆，索性对着视讯那头的瑞恩怒道：“你出来接我一下，不行啊？” 瑞恩一声嗤笑，说道：“进来。” 话音刚落，伊兰就看见旁边一辆车的侧门开了，她满心不爽地一脚跨进去：“给。”顺手把袋子递过去。 瑞恩啥也不说，伸手就拿了一个包子，啊呜咬了一大口，三两下就把包子吃了。然后又拿了一个，连吃了三个，才心满意足地说道：“味道不错。” “你饿了多久了？”伊兰忍不住问道。瑞恩的头发也挺狼狈的，有几缕粘在额角，大概也去训练了。她瞥一眼，好心提醒道，“你去训练了？吃过营养剂没有？别光指望我这点东西恢复体能。” “我还要你说？你给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让我吃饱过。”瑞恩斜了伊兰一眼，脸上摆着“我知道你很吝啬”的表情。 “那你还这吃相？太穷凶极恶了。” “你就牙尖嘴利吧，待会别求我办事。”瑞恩拿着饮料朝她直晃。 伊兰一下瘪气了，问道：“你怎么知道？” “别拿你的脑容量来比我的，这不是明摆着吗，我只要六个鲜肉包，你多给我一杯饮料，肯定另外有事求我。” 伊兰闷闷地说道：“吴泽说过两天请我去参观机甲陈列馆。” “你不想去，他也不能押着你去，他是很文明的人，你怕什么？”瑞恩满不在乎地说道，啜了一口饮料，“唔，还可以。” 伊兰默默地坐着，说得多了吧，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小题大做，可是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个感觉，一个谈不上多熟悉的人知道她很多事，而且还在持续对她感兴趣，特别是这个人还爱发帖，这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瑞恩看见她一直不说话，嘲讽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伊兰一下生气了，这话真不中听，她就不该调那杯果汁。她话都不说一句，直接推门走人。 没走几步，瑞恩的视讯追过来：“回来，我给你出个主意。”她原地停了一会，才不甘不愿地坐回车里。 “你对大泽这么反感？不该啊，大泽人很好。”瑞恩先不说他的主意，反而问起伊兰。 伊兰皱眉说道：“我哪里会反感？他人……是不错，可是，他那么喜欢了解别人的事，我怕了。” “你有不能被人了解的事？”瑞恩取笑道。 “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你没有不能被人了解的事，但你喜欢被个不熟悉的人去了解吗？” “重修语言去，说话这么绕。你放心，大泽真没坏心眼，以后他要找你，能答应的你就答应，不想答应的就别答应，不就结了？再说，他说过不会写帖子的，你还怕？就你那点破事，写帖子素材也不够。” “这就是你的主意？说了和没说一样，白给你喝果汁了。”伊兰顿了一下，又气呼呼地问道，“我哪点破事？” 瑞恩一下被逗笑了：“你和小霍是不是从来不吵？逮着个人就吵。” 伊兰怒瞪他，脸却红起来，低声哼道：“夏虫不可语冰。”就要下车。 瑞恩一把拉住她，好奇问道：“什么意思？” “听不懂？应该的。”伊兰挺高兴的。刚刚一直被瑞恩冷嘲热讽，想着求人，没敢反驳，现在她死心不求了，让他难受去吧。 “不说是吧，我去提醒大泽，明天下午就可以去机甲陈列馆。” “没问题。能答应的我就答应。不想答应的就不答应。我走了，和你废话耽误我休息，冷了就别吃。吃坏了算我头上我不认。”伊兰一口气说完就下车了，开上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第二天早上下课，她和端木正在回观察点的路上，吴泽的视讯就来了。伊兰硬着头皮接起来，吴泽在那头神采飞扬地说道：“妹妹。上完课了？我已经在路上了，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你的实验田，你别急，慢慢准备。机甲陈列馆也不算大，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伊兰的心往下沉，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瑞恩从中捣鬼了。她勉强牵出一抹笑容来。对吴泽说道：“吴学长，我今天下午没有空。不能去机甲陈列馆。”这个应该够直白，没有一丝歧义了吧。 “啊？”吴泽张着嘴巴呆在那里，马上又回神说道：“难道我听错了，昨天队长说，你想今天和我们去机甲陈列馆参观，不过他有事去不了，我就自己来接你。妹妹你临时有事？没关系，我来了再说吧，我马上就到了。” 伊兰僵笑着挂断了视讯，立即火冒三丈地联系瑞恩，瑞恩没接，却给她发了一条文字讯息：有事在忙，玩得愉快。 她气得发抖，却找不到出气口，远远已经看到小楼前面停了一辆车，吴泽正在朝她挥手。 她跟着端木的车降落停好，端木先看了她一眼，目露询问。她还没张口，吴泽已经走过来说道：“妹妹，你回来了，我也刚到没一会。这是你同学？你好，我叫吴泽，昨天在田里好像见到过你。” “你好，我叫端木昇。”端木很有礼貌地和吴泽握手，转头对伊兰说道，“伊兰，你和你朋友慢慢聊，我上楼换身衣服去田里看看。”他今天没准备下田，早上穿的是常日校服，这么说又是要避出去的意思。 “端木，我马上要出去。”伊兰急急叫住端木，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端木避出去，现在田里没什么事，天天让端木坐田头吹凉风，她心里过不去。 她转身冲着吴泽说道：“吴学长，我们走吧。”也不等吴泽回答，直接就坐车里升空了。 吴泽顾不得发问，钻自己车里就跟上去。 剩下端木遥望着天边的两个小黑点，莫名所以地进屋了。 吴泽一上车就给伊兰视讯，他脑子一根筋，可不代表不聪明，伊兰前面说没空，现在又和他一块走，他也不会傻乎乎地问妹妹你的事还要不要办，只管和伊兰滔滔不绝地介绍机甲陈列馆，还把自己以前看过听过的机甲都搬出来讲，他能说会道，一个人说得热闹，也不冷场，丁点也不介意全程伊兰只是嗯嗯啊啊地附和一两字。 伊兰开始只想把他带出种植基地，再找个自己有事的借口把他打发回去，然后自己随便在哪里晃悠半天，混过时间去餐厅上班。可是看到吴泽兴奋地说个不停的样子，把他小时候第一次看见机甲吓哭了的糗事都拿出来说，可以感觉到人家真的是盛意拳拳。 她转念一想，吴泽虽然磨人了点，单这次却没多大错，全是被瑞恩支使的。人家还大老远跑来一趟特地接，真要人家当场下不来台，第一觉得这样做不太好，第二凭啥让她来做这个恶人，全都是瑞恩使的坏。而且这回她要是推了，以瑞恩的小心眼和吴泽的牛皮糖个性，机甲陈列馆她指不定哪天还得去。 去，为什么不去，反正她要随便晃悠，就到机甲陈列馆晃悠好了，还得个免费导游。这次完了，她再也不搭理瑞恩，不给他任何使坏的机会，瑞恩捉弄了她一回，心头舒畅了，就不会再捉弄第二回。 吴泽看过她的种植基地和实验田，如今连端木也面对面见过了，他请她参观机甲陈列馆的事她也给他办到了，把她的生活摸得一清二楚，应该就不会对她再有浓厚的兴趣了，就象瑞恩说的，她那点破事写帖子素材都嫌不够。 你跟一个热情似火的人没法谈*，越是遮遮掩掩，越让别人生起一探究竟的兴趣，反而坦坦荡荡地，问啥答啥，人家就失去了刨根问底的兴头。 思路一转换过来，伊兰原来不情不愿的，现在索性当成半日游来享受。难得平生半日闲，她摇头晃脑给自己掉了句酸文，决定给自己放半日假，她玩得越高兴，瑞恩就会越失望不是？ 兴致来了，她开始向吴泽请教起机甲来。有人捧场，吴泽说得越发起劲，两人聊了一路。到了机甲陈列馆，吴泽尽心尽力地当了一回讲解员，伊兰这半天过得还真不赖，轻松自在，还增长了见识。 去餐厅上班前，她真心实意地感谢了吴泽，人家还很憨厚地挠挠头发，一个劲地说道：“妹妹高兴就好。” 吴泽除了说话不着调，性格稍显八卦之外，人还是好人，瑞恩身边的人不着调也是正常事，不值得大惊小怪，伊兰把这个事就轻轻放下，不去无谓纠结了。(未完待续) 084 停车场的诡异行为 晚上到了和霍斯北视讯的老时间，霍斯北只发过来一条文字讯息，说他正在训练，让伊兰自己回去小心。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忙，学业训练两头抓，不像伊兰正是农闲时光。 伊兰下班回去后，瑞恩发来视讯请求。伊兰扁扁嘴，给他回了一条文字讯息：“没空搭理你，自己凉快去吧。”她还记恨着瑞恩支使吴泽接她去机甲陈列馆的事情。 瑞恩很快回了一条：“听说玩得很高兴，该说说那句话的意思了吧。” 伊兰一愣，不由大喜，瑞恩居然也有纠结的时候，活该他。 她写了一条回过去：“就为一句话，把自己的兄弟卖掉半天，好人啊。” 瑞恩特恬不知耻地来一句：“我兄弟高兴，你不也高兴，快说。” “我和你的层次不同，你听不懂我的话。” “你以为你多高层次，快说。” 伊兰这下真得笑疯了，这应答真正叫作牛头对了马嘴。她好心好意把夏虫不可语冰的意思翻译成大白话，他不仅没明白，还能自顾自往下应和。 她一气发了好几句过去： “身处炎热环境中的动物，无法理解什么叫冰冷。” “我和你身处不同的世界，你永远无法懂得我的世界。” “你太浅薄，不知我高深，仰望吧。” “以上翻译，请根据您的脑容量，自行选择一条解读。” 瑞恩半天也没反应，伊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撂开手，自去洗漱。 伊兰准备上床睡觉前。耐不住心痒好奇瑞恩的反应，重又点开通讯器一查，发现他中途又发过来一条：“你们那点破事，不需要我理解吧，或许大泽有兴趣，赶明儿问问他。” 伊兰这下不笑了，皱着眉头回想。就想起来她说这句话之前瑞恩开玩笑问她和霍斯北吵不吵。她随口掉了句夏虫不可语冰，意思就是说我跟你说不着，不和你说。然后瑞恩没听明白。到现在还追着问，怕是以为伊兰在暗讽他是条什么虫子。 她本来没放心上，刚才当玩笑一样给瑞恩解释这句话，现在看了瑞恩的回复就不高兴了。他话里话外讥嘲威胁的意味浓浓的，伊兰很想去破口大骂一回。让瑞恩开玩笑有个度，适可而止。 但刚刚她讽刺了瑞恩一回，他明显不高兴，再去骂他就要激怒他。他还真可能让吴泽来八卦她和霍斯北。索性冷着他，吴泽要是真来挖*，她和霍斯北的事还真无所谓让人知道。霍斯北的宿舍大楼她都不知道去了几回了，爱知道就知道去吧。 就这样安慰了自己一通。伊兰没给瑞恩回复，忍着气就睡了。 伊兰的心悬了好几天，心里到底还是怕瑞恩真指使着吴泽来使坏。不过几天下来都风平浪静的，不管瑞恩还是吴泽都没来烦她，她也就放心了。 星期五下午，伊兰在学习室里上星网查资料，秦女士的第四堂课讲的是面食点心，虽然她当初考初级点心师时把联盟内经典的几样点心都捋过一遍，但这么多人都叫她佟老师，她总要对得起这称呼，万一哪个学员有问题，她可以说上两句，因此一有时间就努力搜罗点心资料。 田里事情不多，这天端木也在，两人一人一边，静悄悄地各做各的事。 瑞恩的视讯请求发过来，伊兰暗呼一声：终于来了。 吃了亏偃旗息鼓可不是瑞恩的个性，他总会找回来的。伊兰这几天提心吊胆地也过烦了，想着就让他劈头盖脸骂一回，他气顺了就好了。但是面对面视讯，现在也不方便，而且被他冷嘲热讽，她怕自己恶向胆边生，不知轻重顶回去，就越发没完没了，所以谨慎地没接视讯，发了一条文字讯息，回得中规中矩：“我在忙，有事？” “晚上九点，六个鲜肉包。”这命令下得真干脆。 光六个鲜肉包，换个清净，伊兰也愿意，但她想弄明白六个鲜肉包后面的意义，就问道：“干什么用？” “吃。” 伊兰翻白眼，两人又对不上思路了。她只好再直白点：“等价交换什么？” “重大消息。”还吊人胃口。 “什么消息？”得问清楚点。 “吃了再说。”伊兰气得牙咬咬的。 “九点，过时不候。”九点以后她得直奔航空港。 四校机甲友谊赛开赛在即，霍斯北如今每天晚上加上周六整天都要训练。伊兰算过了，秦女士的课程结束后，霍斯北他们差不多也要启程去德波尔大学了，等他回来，她的实验田就要进入农忙时期，两人接下去一段时间见面的次数真是寥寥无几，所以她打算每次上完课就搭深夜航班回来，赶紧多聚聚。不过这些想法她都没有和霍斯北讲，免得他又要提前去航空港接她。 晚上，她和霍斯北假意说好会在厨艺协会住一晚再回来，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去接她。其实两人各有主见，一个肯定要去航空港接人，一个准备搭深夜航班赶在他接之前就回来。 伊兰快手快脚忙活好厨房里的事，蒸好鲜肉包，顺手给自己做了八珍糕，带到航空舰上吃。 九点，她拎着两袋子出来，瑞恩还是没出来迎她，她只好在偌大的停车场里兜圈子找，最近车挺多，找起来困难，她发急了，还要赶航班呢，给瑞恩发了视讯，想让他指点一下。 然后她很快就现世报了，瑞恩也不接她视讯，只拽拽地来一句：“自己找。” 看看时间，要是在停车场再磨蹭半个小时，路上加点速度，航班应该能赶得上，如果错过改签下一班的话，她得等两小时。不过问题也不算大，到图朵主星还是中午，对上课没影响。这么一想，伊兰心定了，沿着停车场一辆辆地排查。这架势，不像在找车，而象在观察哪辆车好准备下手。 瑞恩在车里。目光跟着伊兰转。笑得肚子都痛了。她这样子看起来真傻，冲着别人的车歪头歪脑打量，走几步顿一下。再走几步再顿一下。她完全是筛网式排查，停车场这么大，走死她。 瑞恩的视线转向停车场一头，恰好有一队人训练完蜂拥走进停车场。大概有二三十个，他们纷纷走向自己的车。瑞恩仔细辨看，是低年级的机甲战队。 这傻姑娘，估计站人家车附近了，人家连看她好几眼。她也懂得自己的行为怪异，假装若无其事地避开人家视线，但你别急着走啊。走这么快，跟逃一样。不是摆明有猫腻么？这姑娘傻得没边了，瑞恩笑得直打跌。 唔，有个人直直向她走过去了。伊兰背对着他，没发现。瑞恩收起笑容，这人谁啊？太远看不清楚。那人站在伊兰背后似乎叫了一声，伊兰回头一看，还走过去了，看起来两人认识。他们两人面对面站着，比陌生人之间的距离要近些，比熟悉的朋友之间的距离要远一些，看来只是很普通的熟人。 瑞恩洋洋得意地想，待会向伊兰确认一下，他的推理正不正确。伊兰和那人没交谈几句，瑞恩就见伊兰抬手往她那辆小破车那儿一指，然后又说了几句，两人分开，这姑娘装模作样往她那辆破车去了。 瑞恩忍不住笑出来，他深深懊悔今天没带上吴泽，不然让吴泽把这些场景规整规整，猜一猜女王在停车场的诡异行为这篇帖子就能妥妥地红遍图朵论坛，这也太搞笑了，傻姑娘，你要找自己的车倒是步速正常点啊，磨磨蹭蹭地挨过去怎么回事？人家离车的距离比你远，这时候也走到了，上车前还回望你呢，你倒是快点啊。 终于这姑娘挨近她的车了，还偷偷摸摸回头看别人，人家正瞧着她呢。这姑娘估计无法了，绕着她的破车转了一圈，东摸西摸地假装检查车子，让人以为你车有问题，然后再走过来是吗？没见过这样傻的人。 她终于摸完一圈，人家还看着呢，她慢吞吞坐进去了，瑞恩已经笑得不行了。哎哟，她居然启动了，瑞恩又气又笑，现在聪明劲又泛上来了，知道要表现得正常才不引人注目了。他紧盯着伊兰的车，眼角看到和她交谈的那个人开车走了，这傻姑娘没发现人家已经走了，还在停车场空位里头转悠着，她开向出口了。 瑞恩皱起眉头，今儿她要是就这么跑了，他以后天天管她要鲜肉包。 还好，傻姑娘另外找了一个地方停下来，她没下车，等在车里干什么，啊，说她傻，有时候还挺聪明，居然知道要等所有人走光了才下车。她走那儿去干吗，她又开始排查了，还从先前被人中断的那地方开始，这脑袋瓜子也太死板了。 瑞恩一直笑，觉得今天晚上他最高兴，作弄了伊兰这一回，他顺气了，即使待会儿吃冷包子他也情愿。 他耐着性子看她找，终于快要到他这里来了。他看着她摇头晃脑打量旁边这辆车，然后走过来，盯着他的车，嗯，还不错，盯得时间比别的车久，有印象吧，瑞恩隔着车窗看她，这姑娘不知道里头有人，兀自皱眉，瑞恩拼命压抑着自己的笑声，其实他知道他的声音再大也传不出去，但架不住这情势太诡异，他和她距离太近，下意识地不敢惊动她，不然乐子没得瞧了。 傻姑娘居然走过去了，这什么眼光，瑞恩恼了，走吧，活该你把整个停车场都兜一遍，不是爱走路吗，走死你。不过，伊兰走过去没两辆车，又折回来了，她盯着车窗，直直地看向驾驶位，瑞恩知道她认出来了，下一秒，她抡起拳头，高高举起，就要往车子上砸。 瑞恩不由想嘶气，这得多疼？他砸过伊兰的车，知道这滋味。还好，傻姑娘也不那么傻，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瑞恩一瞧她的神情就知道她不是不愿砸，而是她不敢砸，知道别人的车不能随便砸，估计到现在这会儿她心中还不能太肯定这是不是他的车。 他憋着笑还是没动，等着看她下一招，结果这姑娘拿起手中袋子，朝他晃悠，然后自己伸手进去拿了，作势要放进嘴里吃。 瑞恩一下把车门开了，喘着气对伊兰说道：“快进来把门关上，我怕我的笑声太恐怖。” “最好笑死你。”伊兰怒气冲天，把袋子往他身上一扔，拿出通讯器就刷刷地改签航班。(未完待续) 085 给你过了 “你做什么？”瑞恩一边检查袋子，一边偏头看她一眼，她忙忙呼呼地，这是有事的样子。 伊兰懒得搭理他，先把自己的正事办完了，吁出一口气，现在她的时间多出两小时了，时间充裕得很，今天瑞恩要不说出一个让她满意的重大消息来，她让他把吃下去的包子原样吐出来。 刚刚她在停车场里探头探脑的样子被耿长安撞见，其他人也看见了，不定在心里怎么想她，她尴尬得要死。 人一被激怒，先前想好的让瑞恩占个上风以后好图清净的念头就彻底忘了，更不说他的行为严重打乱了她的行程安排，本来她还可以到了厨艺协会先眯一觉，现在这一觉要严重缩水。 瑞恩还在车里笑得这么张狂，伊兰满腔怒火压也压不住，直接就喷薄而出：“你这什么破车，见过千百遍总不能让人记住模样，长得有点特色好不好，亏你还拉出来显摆，白白伤人眼球知不知道？知道自己长得不好就该自动跳出来，杵在别人车堆里，你以为靠别人长相拉升了平均值就能掩盖自己难看的事实，做梦吧你。你注定泯然众人。” 一气说完，瑞恩眉眼都不抬，自顾自吃着肉包，手里还攥着俩袋子，伊兰才想起其中一个袋子是留给她自己的，刚刚太气愤，全往他身上扔了，她伸手一把夺过来：“这是我的。” 瑞恩眼疾手快牢牢握住，笑嘻嘻地说道：“给了我就是我的。” 伊兰盯着他好一会，算了，她想吃随时可以给自己做，犯不着做出这么难看的举动。就松了手，说道：“里头是八珍糕，你不爱吃就赶紧给我，拿了就别浪费。” 瑞恩啥话也没有，用行动直接表示了他的想法，伸手就到里面拿出一块，吞了下去。还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吃。” 伊兰对他吃八珍糕有严重的心理阴影。耐着性子等他全部咽进去才问道：“什么重大消息？” 瑞恩没回答，反而问道：“怎么没饮料？” 伊兰给气笑了，说道：“今天我用不着求你。” “哦。”瑞恩拖长了音调，故意说道：“话不能说太满，只怕我说了之后，你马上要给我现做。” 伊兰深吸了一口气。不和他一般见识，她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说。我赶时间。” “赶什么时间？学霸会给你留灯的，急什么？”瑞恩调侃道。 伊兰皱眉：“好好说话，别乱瞎扯别人。到底什么消息？你不说我走了，就当这肉包子打……”说到后头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肉包子打狗，又去无回，多贴切啊。瑞恩为什么这么爱吃鲜肉包。这句不往他身上贴都过意不去。 瑞恩盯住伊兰不放：“又想出什么坏词了？你语言学老师哪一位，怎么就把你放出来了呢？” “星网上的基础语言学全联盟都一样。师弟，你哪一位我就哪一位，咱们师出同门。”伊兰好容易心情舒畅点。 “什么师弟？为了占点便宜宁愿把自己叫老，你这心够黑。” “我本来就比你老。”伊兰毫不在意地说道。 瑞恩嘁一声，没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还听不听我的消息了？” “说。” “本来有两个消息，你没给我饮料，我就只能告诉你一个。”瑞恩故意卖着关子。 “你没说要饮料。” “我想看看你的诚意。” “一个就一个，捡重大的那个说。”伊兰看着瑞恩，顿一会，又说道：“刚刚你想到的那个不要说，换另一个。” 瑞恩一阵大笑：“你这算是聪明还是笨？” “快说，我没时间和你磨叽。” “听好了，”瑞恩看着伊兰说道：“大泽想在周末约你出去玩。” 伊兰一下呼出一口气：“这就是你的重大消息？把剩下的鲜肉包还给我，这消息不值六个。” “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这打算拒绝了？”瑞恩斜眼看她。 “不是你说的吗，不想答应就不答应。” “那你拒绝得干脆点，别像以前那样说些让人误会的话，要是让大泽大老远跑到种植基地接你，你再把他赶回来，我可不答应。” 伊兰一下怒了：“你才不干脆，你才让人误会，第一次他上种植基地就是你纵容的，第二次他找我去机甲陈列馆是你直接捣的鬼，我还没有和你算账，你又蹦跶上了。这次你说了什么指使他约我，不就是让他来探究我这点破事吗？我坦荡荡，还真不怕人知道，还说他是你兄弟，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很缺德吗？” “为一句话就不放过人，对我生气你就直接冲我来，兜兜转转把别人拖下水，他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你队友，有你这样的猪队长就是他的大不幸。上次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念着我们的交情，我还没有拆穿你，陪他逛了半天把事情给你圆过去。这次他要是找我，我就直接跟他说我什么都没有答应过，都是你在中间撒谎。你该感谢你还有时间去想以后怎么面对你兄弟。” 伊兰一大篇噼里啪啦说完，只觉口干舌燥，她伸手推车门，准备下车。瑞恩一探身就把她的手腕抓住了：“把话说清楚。” 伊兰甩手甩不开，怒喝道：“你干什么？” 瑞恩把车门锁死，放开伊兰的手腕，阴沉着脸说道：“把话说清楚。” 伊兰反而平静下来了，说道：“我已经说清楚了，你以后别指使吴泽了，这样不好。明天他要是来找我，我会很明确地拒绝的。” 伊兰的声音缓和下来，瑞恩的火气也降下来，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没有指使他，他自己说要来约你，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机甲陈列馆不是你指使他的？”伊兰嗤笑。看了一眼时间，不能浪费时间了，她可不想再改签一次。“这次是不是你指使的，我无所谓，反正我不会答应。把车门打开，放我下去。” “上次是我说的，但我不知道他会直接到种植基地来接你。我以为他会和你先约个时间。你不想去可以不去的。这次真不是我指使的，他今天才和我说，我只不过想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大泽是我兄弟。是队友，我不想他太难堪。你的嘴巴不饶人。” “又成了我的不是了？你还成被冤枉的好人了？”伊兰瞪着他，到底心急自己的航班，放缓声音说道：“好意领了。给你骂十分钟，气顺了。放我下车。” “你刚刚把我骂得人都不是了，十分钟不够补偿。”瑞恩又开始拽上了。 “我只能给你十分钟，我要赶航班。”伊兰无奈地说道。 “去哪里？”瑞恩改了吊儿郎当的痞性，认真起来。 “图朵主星。刚刚就为了找你的车。我已经改签了一次了，不能再拖下去了。骂不骂？不骂我走了，这事就算过了。下回别再找岔。”顿一下，解释道。“我上回没有骂你是条虫子。” 伊兰这话说得她自己都想笑，硬是板着脸压住笑容，不敢再刺激瑞恩，口中快速说道：“那就是随口一句话，我语言学没过关，用得不恰当，你别老惦记着。” 瑞恩瞥她一眼，冷哼一声：“行，过了。”接着正色问道，“航班什么时候？” “凌晨一点半。” “我送你。”说着瑞恩就要开车。 伊兰大急，说道：“快放我下去，我要自己开车。” “耽误了你的时间，我赔给你，我总比你开得快。” “你把我放下去，我现在自己开过去来得及。”伊兰试图劝阻。 “你把车停在这里总比停航空港好。”说着瑞恩还怪异地朝伊兰看了一眼，“你怎么没让小霍送你过去？车子停在航空港太久不好，挤占人家场地，懂吗？” “我后天就回来了，停那么短时间有什么要紧？” “现在去，后天就回？你什么时候体能升级了？”瑞恩皱眉说道。 “少废话，把我放下，我真的赶时间。”伊兰急得不行。 “我说了把时间赔给你，急什么？走了。”瑞恩自顾自启动了车子。 伊兰一把攥住瑞恩的胳膊，急道：“瑞恩，快停下，我不和你开玩笑，你现在送我过去，我回来怎么办？” “回来我接你，什么时候？”瑞恩满不在乎地说道，等车子升空后，还把速度提升了。 伊兰欲哭无泪，冲着瑞恩说道：“瑞恩，现在还有时间，你把我放下去，我自己走。我回来还有很多事情，我要回宿舍，要去种植基地，要上课，要走很多地方，车子在这里，我不方便的呀。” 瑞恩奇怪地看她一眼：“我接你，把你送到这里，你还是可以开上你那辆小破车去很多地方的。” “啊？”伊兰眨巴眨巴着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会把你扔在哪个旮旯？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瑞恩不屑地说道。 伊兰歪头想想，还是皱眉说道：“这样太麻烦了，我自己开车比较好。你现在回头，把我放下去。” 瑞恩根本不搭理她，伊兰望着窗外，都已经飞出z区了，这时说得再多也是徒劳，也不费唾沫了，想着她星期天回来得早，到时候还可以搭校车回来，兜兜转转最多麻烦点，影响不太大。 瑞恩看她不吭声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她这是服顺不抗争了。从袋子里翻出一块八珍糕，见伊兰恨恨地瞪他，嬉笑着递过去，说道：“吃吧。” 伊兰接过，嘀咕道：“本来就是我的。”三两口就吃下肚了。 瑞恩又递过来一块，伊兰伸手再接过，又吃了。看到瑞恩的手又要伸进去拿，*地说道：“不要了。”故意瞟瑞恩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有节制的。“ 瑞恩也不睬她，从另一个袋子中拿出鲜肉包，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伊兰看他吃完一个又拿一个，终于忍不住说道：“冷了吧，别吃了。” 瑞恩嘻嘻一笑，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深更半夜你干什么活？”伊兰嘲讽道。 “送你啊。后天哪个航班？早点订下，我事情多着呢，没时间整天耗在航空港。” “你什么时候靠谱过？我自己搭校车回来。” “不靠谱？你车坏的那两天我让你搭过校车？照事实说话行不行？说，后天什么时候？” “早上十点。” 瑞恩猛然转身盯住她，失声叫道：“你疯了？早上十点到这里，你什么时候从那边出发？这么丁点时间够你在那边干什么？” 伊兰不耐烦地往旁边挪了挪，说道：“别凑这么近，我自有安排。一惊一乍吓死人了，早上十点行不行？不行的话我搭校车。” 瑞恩看着她，说道：“行。”靠回自己座位了。(未完待续) 086 人在旅途 车子开了一段，瑞恩放起了音乐，起头“咚”的一声吓了伊兰一大跳，瑞恩冲她笑笑：“弄错了，你那首品味独特，好久不听了，没记住名字。” 伊兰不满地说道：“你的品味才独特，一声声像打在身上，听完之后浑身疼。” 瑞恩一边笑，一边一首首乐曲试播，老半天没找着，每首曲子开头都是猛烈的敲击，还各式各样的，伊兰听得头疼，只好提示道：“遥远的星空。” “不是，遥远的星空多经典，不是你那首下雨的催眠曲。” “我是说找不到，就听遥远的星空。” 瑞恩一想，似乎听到过她在车里放过这首乐曲，不由撇嘴嘲笑道：“别以为你听这首就显得多有修养，所有的机甲比赛开场都这首，都听腻了。”说话间，还是把遥远的星空放了出来。 深沉悲壮的音乐瞬间流淌在车内。 瑞恩看了好几眼伊兰，她靠在椅背上，注视着车窗外黑沉的夜色，了无睡意，他终于忍不住说道：“我们换一首吧，我感觉要去比赛了。” 伊兰扑哧一笑，车中肃穆哀怨的气氛一下子消散了。 瑞恩松口气：“这音乐也太拘束人了。”也不等伊兰答应，直接换了一首，伊兰皱眉，他再换，好几趟后还真被他找着了那首叮叮咚咚下雨的乐曲。 瑞恩念着曲名：“雨中行。”这什么名字嘛，他默念品咂两遍，心里在吐槽着，据说一个人真实的性情和外露的喜好有时候会互补，这句话看来应验在这姑娘身上。她自己牙尖嘴利巨彪悍，喜欢的却是这等清灵的音乐，也许她知道自己的不足，极力想往淑女方向靠拢，瑞恩暗自好笑。 他侧头看一眼伊兰，说道：“行了，催眠曲找着了。睡吧。还有一段路呢。” “经过你那些音乐敲打。我还能睡得着？航空舰上十个小时呢，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瑞恩意味深长地又瞅伊兰一眼，没错。这姑娘一张口立时露了原形，她喜欢再多的空灵音乐都改不了她爱吵嘴的俗人本色。 瑞恩忍着笑问道：“那吃东西？” “刚刚不是吃过了，你什么肠胃，一天到晚只想到吃。”伊兰不满地说道。 瑞恩不说话了。伊兰也不说话，车中安静没多久。霍斯北的视讯请求过来，这是掐着她上个航班的时间点来问她登舰没有。 伊兰犹豫了好几下，在瑞恩的车中接视讯，万一霍斯北说些什么私密的话。白白被瑞恩听了去可不好，不过她不接的话，霍斯北会担心。她没奈何接起来。 “伊兰，有没有登舰？”霍斯北含笑询问。 “还在路上。马上要到航空港了。” “怎么了，路上发生什么事？”霍斯北立时有点发急。 “没有什么事，前面在餐厅那里稍微耽搁了一下，我明天到了通知你，早点休息。” “上完课一定要在那边休息一晚再回来，听到没有？”霍斯北的语气凶巴巴的，却明显透出一丝无奈。 “知道了，阿北，我不和你说了，快要到了。”伊兰笑道，声音不自觉带出娇憨软糯的腔调。 “等等，返程航班现在就订，把时间告诉我。”霍斯北命令道，伊兰上了三次课，有两次都搭深夜航班马不停蹄赶回来，他极端不放心她这次又如此行事。 伊兰微噎，幸亏她这几趟来回，对航班情况已然熟得很，当即睁着眼睛说瞎话，提了一个航班时间，憨笑道：“阿北，你看，我已经订好了。” 霍斯北轻笑一声：“知道了，你现在还有多久到航空港？” “马上。” “马上是多久？”霍斯北不满地问道，眼中却带着笑意。 “半小时。”伊兰有些顶不住了，霍斯北学设计出身，对细节一丝不苟，她急忙转开话题，“阿北，你训练好了？” “嗯，刚刚结束。”霍斯北交代道，“伊兰，你登舰之后通知我。” “好的。”伊兰眼波一转，先不忙着说再见，而是说道，“阿北，你后天不用接我。” 伊兰原本就打定主意提前回来，霍斯北压根儿就接不着她，但是她要是不说这句，就和她一贯的表现对不上，霍斯北就会觉得她是否另有打算，说不定就疑心她要搭深夜航班返回，这是伊兰和霍斯北相处下来，两人对彼此的秉性脾气日渐熟悉，此时拼的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如果霍斯北也打定主意接她，那么接下来他就会避而不答，甚至主动结束视讯。 果然，那头霍斯北微笑道：“伊兰，路上要小心，注意不要睡着。” “好的，晚安。”伊兰笑意盎然，她完胜。 视讯结束后，车中一时沉默。 突然，瑞恩爆出一阵笑声，伊兰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瑞恩的脸上满是戏谑，说道：“美女，你平时这么凶悍，原来你和小霍说话是这个调调。” 伊兰恼羞成怒：“什么调调？”脸却红了。 瑞恩故意盯着她，伊兰不敢和他对视，尴尬地扭开头去，瑞恩笑得越发欢实了，一字一顿道：“让人头皮发麻。” 伊兰看着车窗外面，不理他。 瑞恩还在感慨道：“原来你这样凶悍的人还会害羞。” 他瞧着伊兰还是不回嘴，这样的机会可真难得，他就一句接一句地说道：“说别人撒谎的人自己也撒谎，小霍可不是一般的人，那是你男朋友，你撒谎骗他说要休息一晚才回来，你不觉得过分吗？听上去他完全拿你没办法，他不明不白就被你欺负得死死的，有你这样的女朋友真是不幸啊。不过你放心，念在我们的交情上，我不拆穿你。我后天接了你之后如果有空就勉为其难带你到外头逛半天，让他晚上才见到你，我替你把事情圆过去。趁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善待你男朋友吧。”说完他自己捧着肚子笑场了。 伊兰瞠目结舌地看着瑞恩，他这段话简直就是前面她骂他时的翻版。 “瑞恩，你真记仇。”她喟叹道。 “哟，恢复过来了，变脸真够快的。”瑞恩打趣道。 伊兰一横眼。说道：“给你说到这个程度。你就该见好就收，懂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瑞恩一声口哨，说道：“完全恢复了。”语气挺欢脱的。转头好奇地评论道，“你这么着急赶回来，又不要小霍来接，行为很诡异啊。” “你才诡异。心态诡异的人看别人都诡异。”伊兰气恼地回了一句，而后叹口气。“他很忙的。” 瑞恩戏谑道：“你心地不错。” 伊兰瞪道：“你也不用来接我，我可以搭校车的。” “哎，刚夸你心地不错就显摆上了，放心。你那个时间段我有空，总不能把你扔过去就不管了。校车不是人坐的，太慢。” “我已经做过好多回校车了。”伊兰憋着气问道。“它怎么就不是人坐的？” 瑞恩噗地笑出来：“别多想，美女。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贴就是自寻烦恼。”他瞧着伊兰眉眼一挑似要顶嘴，忙道，“你去上什么课？大老远跑那儿去？” “厨艺培训班。” “你说你怎么想的？说自己好吃却不选食品系，读农业这么多年了还要去修厨艺，不累吗？”瑞恩啧啧说道。 “我在那儿做课程助理，人家叫我老师。”伊兰忍不住反驳。 瑞恩打量她一眼，笑道：“佟老师，您手下留情，别误人子弟。”接着又说道，“看你这样不是第一次去了，还要上到什么时候？” “算上这次还有三趟。” 两人说说闹闹到了航空港。“再见。”伊兰下车后就要往前跑。 “跑什么跑？能不能淡定点，时间足够。”瑞恩一把拉住她训道。他陪着伊兰到了登舰口，临了把八珍糕那个袋子递给伊兰，目送伊兰上舰才转身走了。 这趟旅程走下来伊兰确实有点累，主要是因为到了图朵主星休息时间少了，按着老规矩她和秦女士共进晚餐，然后上课。 上课时还好，她精神高度集中，应付着学员的不停提问，还动手帮她们操作，根本没机会感到疲累。上完课她打起精神一刻不歇飞奔航空港，在航空舰上过了最困倦的那个点，起初没睡意，后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感觉还没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就到了图朵卫一。 走下航空舰，瑞恩已经等着了，他看一眼伊兰，皱了皱眉，只佩服地说道：“你真够拼的。” 伊兰很困，没应声。 瑞恩瞧着她这么安静，禁不住又看了她一眼，直摇头。他不再多言，带着伊兰上车，照旧放了那曲雨中行，一时车中静默，只有雨声叮咚。 伊兰坐着强撑了一会，就阖眼睡着了。 瑞恩侧头看她，脑袋都歪向车门了，伸手把她拉过来一点，一会儿又歪过去了。他摇头叹口气，找了个地方降落，把座椅帮她调得舒服点，在车里找出自己扔在角落里的外套，拿到外面随便抖了两下，搭在伊兰身上，然后到车外，靠着车子等。 瑞恩让伊兰睡了两个小时，后来他频频看时间，他还有事呢。看伊兰实在睡得香甜，一咬牙，按上启动按钮，车子升空往餐厅开去。进了z区，他开始摇晃伊兰，伊兰这觉确实沉了，一开始没醒，瑞恩用上了力道，后来都要拍上伊兰的脸了，幸亏没拍上，伊兰就睁开眼，视线盯着脸颊上方的大手掌，透着迷茫。 瑞恩迅速抽回手，对她心虚地笑道：“醒了？我们要到餐厅了。” 伊兰坐起身体，瑞恩的外套就势从身上滑落到脚边，她下意识弯腰捡起，瑞恩把它捞过来仍旧扔到角落里，伊兰的目光就跟着这团衣服转到了角落，瑞恩无奈地说道：“到底醒了没？这么呆滞。” 伊兰没开口，隔了一会才低哑着声音说道：“醒了，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两个小时。” 伊兰惊讶地微吸了口气，瑞恩快言快语道，“我时间不多，待会儿还有事。你自己开车行吗？不行就让小霍来接。” “行的。”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腔，显得没什么力气。 瑞恩忍不住皱眉又看她：“别逞能，最好不要在开车时睡觉。你准备回哪里？种植基地，宿舍还是去找小霍？你要是找他，我和你同路，可以帮你看一段。” “宿舍。” 瑞恩看着她，都不伶牙俐齿了，看来真累到了，想一想就说道：“行，我陪你到g区，这么点时间还能挤得出。” “不用了。” “少废话，你这德性我不知道？上车后肯定会睡，我只帮你在路上看，到了你要是还睡，可没人叫醒你，你就睡车库吧。行了，旁边那辆就是你的小破车，快下去吧。” 伊兰坐进自己车中，设了自动驾驶。她谨记着开车不能睡觉，根本不敢闭目养神，撑了一路，强迫自己看外面的风光，再不然就瞅瞅瑞恩的车子。 到了宿舍楼下，瑞恩过来敲伊兰的车门。 “居然还醒着？”他开玩笑道。 “谢谢你，忙去吧，再见。”伊兰有气无力地回道。 瑞恩没搭话，陪她走到电梯口，在电梯门合上之前一本正经地对她说道：“姑娘，做事悠着点。” 伊兰回到宿舍，拖出家政机器人清扫了一番，自己洗漱过后，给霍斯北发了视讯：“阿北，我到了，在自己宿舍，我先休息一下，待会再过来。” 霍斯北蹙紧眉头，伊兰又是搭深夜航班提前回来，他直接说道：“我过来，你等着。”他回到会议室，三言两语和同学敲定项目设计思路，起身就要走人。 “阿北，晚上聚餐真不去？”一个同学问道。 “不去。” “昨天你训练，今天还训练？”同学啧啧摇头，以为霍斯北因为训练才不去。 霍斯北也不多解释，只歉意说道：“我有事，你们去吧。” 伊兰这次是真没精神，所以刚刚也不和霍斯北争，栽到床上就先眯了一觉，心里叹着钱不是那么好挣的，起初两回还没觉出来，现在是一回比一回疲累，她庆幸还有最后两次就大功告成了。 霍斯北来了之后，瞅着伊兰精神不济，于是他也没怎么说话，静静陪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午。 伊兰半闭着眼靠在他身上，霍斯北则点开通讯器，一手搂着她，由得她养神，自己安静地忙碌项目方案，只时不时地侧头观察一下伊兰，她偶尔说话的时候就轻声附和两句。 黄昏不到，霍斯北拿出营养剂看着伊兰吃完后，早早就把她送回观察点。(未完待续) 087 男朋友不会做话搭子 星期一上完课后，老师单独留了端木和伊兰说话，告诉他们两个明天开始跟着渔业养殖专业的同学去参加农业机甲实操训练，一个半月后启程前往蒙特星参加全联盟特种机甲学生表演大赛。 伊兰听完之后晕乎乎的，问端木：“我们的实验田怎么办？” “上午训练，下午仍旧回来照管，没什么影响。” “去蒙特星了，就没人照管了。” “就三周，那时候田里还没有什么事，种植机器人按着系统操作就行了，也可以请同学定时来看一下。”端木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很淡定。 “那我们上午的专业课怎么办，训练加比赛前前后后要落下两个月。”伊兰还是挺苦恼的，这个比赛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还以为她可以享受一段农闲时光呢。 “去年学农业机甲时怎么办，今年照办。”端木一点儿都不急。 伊兰想想，也是，去年老师把课程视频全部给他们发了一份，有啥问题的就私下问老师，再说还有学霸端木可以请教，当时没觉得对学业有影响。 她掐指算了算，冒出来的特种机甲训练占据她上午的时间，这段时间农闲，她可以下午学习和照看实验田。晚上餐厅工作没影响，周末她能照旧去图朵主星，厨艺课还剩两次，再累也能扛过去。正好她去蒙特星参赛的时候，霍斯北去了德波尔大学参加四校机甲友谊赛，回来两人照样见面。 这样一想，伊兰心定了，这个特种机甲表演大赛对她的工作学习不会造成太大的困扰。她当即给霍斯北拨了一个视讯，这时正是午餐时间。应该不会打扰到他。 “阿北，我也要参加机甲比赛了。”她的口气就象小孩子放学回家对家长说老师让我去参加合唱队，赶快求表扬求鼓励。伊兰发觉自己面对霍斯北的表现是越来越幼稚了。 霍斯北轻笑：“特种机甲比赛？” “你怎么知道？”伊兰瞪大眼睛，他消息这么灵通，居然没有透露给她。 霍斯北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这是唯一和机甲战队无关的机甲比赛。” 他这不是明显贬低人么？伊兰嗔怒道：“我只能参加和你无关的机甲比赛。” “伊兰，好了。别生气。”霍斯北无奈放柔了声音安抚。随即又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也要去？你们渔业养殖专业应该更合适。” 伊兰真想扶额长叹，霍斯北不懂说话的艺术，老是实话实说。她只好悻悻地解释道：“我和端木去凑数。他们专业人数不够摆方阵。” 渔业养殖三十八人，摆啥阵型都不齐整，才把学过农业机甲的端木和伊兰一起拉上。 “哦。”霍斯北没话说了，端木和伊兰根本就是一对学习搭档。走哪都连一块，想起这事他就有些气闷。转念又一想。也没啥大不了，农业机甲他清楚，都是单人机甲，没什么接触甚密的地方。 第二天。伊兰和端木跟着渔业养殖专业的同学一起坐接送的校车到了特种机甲研究馆。 头一回就是个见面会，这次特种机甲训练除了农业机甲，还包括医学机甲、地质机甲、和防护机甲。医学机甲是在战场上给医护人员使用的。地质机甲主要用于勘探采矿，防护机甲其实就是环境保护人员在各种恶劣环境中执行公务的防护服。 教官还没到。学员们分四块默坐着互相打量。每种机甲都四十个人，农业机甲凡是会开机甲的全员都顶上了，算上伊兰就三个女生。据说地质机甲学员多，还经过初期甄选，他们是清一色男生。其他两种机甲都是有男有女，防护机甲和农业机甲差不多，男多女少，才五个女孩子。医学机甲却是女生和男生对半开，一下占了二十个。这直接导致了同学们都爱往医学机甲学员坐的那个方位瞄看。 伊兰也不例外，她瞟着医学机甲学员，眼睛就移不开了，美女真多，气质各异。一个个欣赏过去，突然视线定格，被她看的女孩子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了好一会，齐齐笑开了。 伊兰一时目眩神迷，迟璇越长越漂亮了，还是她最喜欢的那类型，五官精致清丽灵气。迟璇显然也认出她了，对着她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伊兰眼角余光一瞄左右同学，端木总是很冷静，看不出什么来，渔业养殖的同学却有些兴奋地咧嘴笑。 大家持续互相打量，一会儿教官进来，后面跟着一堆人。伊兰倏然张大嘴巴，今儿居然能碰到这么多老熟人。 紧跟在教官后面进来的可不就是一头红毛的瑞恩吗？他脸上却是没有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笑容，装得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十足十的认真端正好学生，伊兰禁不住连着瞅了他好几眼。在瑞恩后头她还认出了好多熟面孔，吴泽和周颀也在其中。 教官姓黄，给他们介绍了这次特种机甲训练的主要内容。四种机甲需要练一套集体操，各种机甲自己再单独拿一套表演节目，听下来比赛其实就是个表演交流性质的，图个乐呵，顺带推广普及特种机甲，并且检验特种机甲在大学中的教育程度。 比赛是全联盟范围的，又在蒙特星举行，一下子档次高了不少，校方很重视，这次让七年级的机甲操作系学生担任助理教员，对他们来说，还是毕业前的一个考核项目。 教官训话结束，就宣布带教名单。叫到名字的学员就站到机甲操作系学长后面，以后的训练动作主要由助理教员指点纠正。 伊兰悲催地发现自己被分配给了吴泽。她和端木也分开了，她的训练小团队中包括了另外三个渔业养殖专业男生，其中一个是最爱开玩笑的，叫齐大明，另外两个都是挺能说会道性格开朗型的。 当下伊兰就在心中哀叹：完了。进了一个话唠小队，以后耳朵有得受折磨。 她注意到瑞恩带的是地质机甲学员，不禁替他感到惋惜，冲他这么爱叫人美女的性格，没有分到医学机甲这块真是一个大遗憾，女生总体数量少，都是分开带教的。他们医学机甲学员都是两男两女分给一个助理教员。机甲操作系的学生只要带医学机甲这块都有女生。瑞恩居然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见面会很快结束，教官吩咐他们明天到z区训练场集合，然后退场。留半个小时给大家互相熟悉。 吴泽一下转头，咧嘴笑道：“妹妹好巧啊。” 巧你个头，伊兰觉得这里肯定有猫腻，再巧也巧不成这样。她只好礼貌地提醒吴泽：“吴学长。叫我伊兰就可以了。” 吴泽挠挠头傻笑，又和其他三个男生相互介绍。伊兰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很快就熟络了，吴泽对她仍旧妹妹来妹妹去，齐大明沿袭着以前的叫法，总是喜欢开玩笑称她女王。那俩男生也有样学样叫她女王，伊兰无奈极了，她正儿八经的名字没人提。 话唠小队不是假的。吴泽和仨男生天马行空地乱聊，说得极是热闹。伊兰立在一旁。瞅着他们说话的空挡赶紧插话：“吴学长，我去那边和同学打个招呼。”这还真不是借口，迟璇正笑意盈盈看向她呢。 两人喜出望外才说上没两句，一个男生走过来，笑着对她们说道：“迟璇，伊兰，好久不见。” 伊兰没认出来，迟璇在一旁已经开口：“嗨，李天翔，你好，真是太巧了。” 伊兰这会才想起来他是军训小队的成员，学地质勘探的李天翔。学校这么大，他们各学各的，自从新生军训结束后再没有碰到过，这次三人一起训练，大家都直呼好巧。 中午回来后，伊兰忍不住又给霍斯北拨了个视讯：“阿北，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霍斯北坐在餐厅里，和队友围坐一桌，接到伊兰的视讯就推开椅子往外走，队友在他后头直怪叫：“阿北，你还没吃呢。”一桌人都笑倒了。 霍斯北也不理他们，走到外面大厅僻静一角，好笑地问伊兰：“遇到谁了？” “迟璇和李天翔，你还记得他们吗，我们一起军训过。”伊兰明显很高兴。 “记得。”霍斯北的语言一贯很简洁。 “啊？”伊兰本来还想和他说说这两人的情况，一下就堵住了，然后又不死心地问道，“两个都记得？” “记得，我记性一直不错。”霍斯北低声笑道。 “你和迟璇一起掉过水里，李天翔那时给我们领路，你都记得？”伊兰犹自不死心，今天她看了两眼才认出迟璇，对李天翔压根儿就见面不识，霍斯北怎么一说就能记起？ “我记得。”霍斯北重申道，也没多问伊兰和军训老队友的见面情形。 “好吧。”伊兰讪讪说道，有这样一个男朋友其实挺遭心的，他就只会有一句答一句，完全意识不到要给你做个话搭子。 她特特这通视讯过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意外碰到多年前的相识，一时兴奋想找他聊天分享一下激动的心情吗？霍斯北在这方面和他a字段的学号配不上，特迟钝。 霍斯北确实没体会到伊兰的小郁闷，他关切地问道：“机甲训练苦吗？” “又问早了，我还没开始呢。”伊兰随口应一声。 霍斯北勾起嘴角笑，不以为忤，转而问道：“你们训练怎么安排？” 伊兰呱呱汇报道：“我今天才知道瑞恩是机甲操作系的，他们七年级的学生要给我们做辅助教员，给我们带教，帮我们训练。” “谁来带你？说不定我认识。”霍斯北不免关心起来。 “吴泽，你认识吗？”伊兰问道。 霍斯北心里一咯噔，他还教训过吴泽呢，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以后你有不懂的地方问我也可以。” 挂断视讯，霍斯北心里想着哪天碰到吴泽，就跟他多聊聊，看看他有没有继续为难伊兰的念头。(未完待续) 088 偏心眼的带教 z区训练场，黄教官将集体操的动作讲解了一下，让机甲操作系的学生给大家演示着做了一遍，然后让辅助教员开始自行带教。 每个训练小队连辅助教员带学员共五人，各自盘了一小块地开始你教我练。训练场很大，无形中分成四块，四种机甲各占一个角，然后每种机甲十个小队，又各自占据十小块，分布得挺井井有条。 也许觉得特种机甲大赛本身就是表演性质，也许觉得集体操的动作不难，也许要锻炼机甲操作系学生的能力，黄教官采取了完全放任式散养的训练模式，将集体操分解成几段，制定了训练进度，规定每隔三天考核检视一次，以保证进度顺利，其他随便你们怎么教怎么学，只要每次的阶段检验能通过就行。将规矩讲完，教官又退场了。 吴泽带着伊兰四人开始走步，集体操的开头部分节奏缓慢，大家走得很舒畅。 差不多时间，吴泽唤一声：“妹妹，休息了。来，大家歇歇。” 中场休息共三十分钟，别的小队也都陆陆续续下了机甲休息。前十分钟还好，大家规规矩矩地在自己地盘上，学员们交流走步心得，辅助教员给些意见建议。 归纳总结做完，后二十分钟大家开始串场，学员们四周都是本系同学，转个身略挪几步就可以互相聊天。辅助教员都是机甲操作系的，就开始往场中央围拢，大家交换些带教经验。 所有人都穿机甲训练服，但每种机甲又各有不同，而机甲操作系的服装又和特种机甲学员不同。中场休息的时候。训练场就显得特别有趣，五大块光凭服装就很分明。 伊兰倒是想和迟璇多聊两句，只是农业机甲区和医学机甲区正好占了个对角，她得沿着对角线穿过场中央的辅助教员休息地盘，麻烦得很，所以想想就作罢。齐大明和另外两个队友都串别地去了，伊兰和渔业养殖专业的同学毕竟不是很熟。就一个人呆在原地。点开通讯器看昨天落下的专业课视频。 不一会，端木走过来，伊兰问道：“昨天的课程你看了吗？” 果然端木点点头。学霸的效率就是高。 “有问题？”端木问道。 “暂时没有，我还没有看完。”伊兰摇摇头说道。 端木挺闲适地陪站在一边，也不多话，伊兰自顾自看着视频。偶尔抬头说两句。两人在三五成堆热热闹闹聊着天的农业机甲区块并不咋呼，站的地方也不算僻静得拉人眼球。但只要有人往农业机甲区看过去，就不会错过他们，关键是因为他们两人相处的那种特别随意的默契样子。 吴泽和同学们交流着各自的带教学员情况，自然而然往自己小队那方向看。一眼就注意到了端木和伊兰，不禁又多看了好几眼。他脑子灵活，记性好。马上就想起端木的辅助教员是哪位，然后走到那位跟前去套话。人家告诉他端木走步很不错。他嘿嘿笑两声就转过话题，心里头却挺遗憾的，笨一些该多好，可以让同学重点关照下。 休息完了，大家接着训练。吴泽教得非常尽心，所有的动作要领都细细讲解，而且明显重点照顾伊兰。 “妹妹，你先来一遍。”吴泽盯着伊兰指导。 齐大明他们三个渔业养殖男生候在一边。 “妹妹，你真聪明。”只不过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吴泽都能将伊兰夸好几遍。 伊兰很是吃不消，吴泽实在太热情，他是带教的辅助教员，伊兰又不能说他什么，只好面上傻笑，诚恳受教，心里真发愁。 上午的训练结束，她还没有给霍斯北视讯，霍斯北就联系她了：“伊兰，今天训练怎样？”他其实想问问吴泽的态度。 “挺好的，第一天没什么难度。”伊兰照实情讲。 霍斯北进一步追问：“机甲操作系的学长教得好吗？” “挺好的，教我们很仔细。”其实是太好了。但伊兰不能抱怨，说穿了就是件小事，只不过带教学长话有点多，让她些微不自在。 霍斯北细细打量伊兰，没看出受委屈的样子，想想吴泽为人豁达开朗，稍微有些八卦而已。他们两队挺熟悉，霍斯北知道吴泽遇正事还是认真负责的，遂也就放心了。 伊兰晚上按着老习惯盘点回顾一天的活动，不免唉声叹气了一回。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找瑞恩打听一下，为什么吴泽成了她的辅助教员，又觉得瑞恩肯定嘲讽她小题大做。人家吴泽这么尽心尽力有什么错，你还嫌弃？这绝对是瑞恩会说的话。再说事情已成定局，也改不了了，再追究为什么这么巧合都没有意义。 不管怎么样，吴泽除了太热情，人其实真不错，对着她话多些，她也只有受着。 隔天的训练仍是如此，吴泽热情洋溢，现在每次讲解完后，也不用他说：“妹妹，你先走给我看看。”其他三个男生都很乖觉地自动让伊兰先来，伊兰过关了才挨上他们，伊兰没过关就继续等，轮到他们时，吴泽让三个一起走步，他合着给他们点评。 伊兰心中暗暗叫苦，这偏心眼做得这么明显，连隔壁小队都注意到了。 无他，农业机甲区块的女生太少，伊兰隔壁左右小队都是男生，吴泽的嗓门又不小，妹妹叫了上百遍，别人要想听不到也难。 每次吴泽说“妹妹，你来一遍。”旁边小队还没有挨到走步的同学就会转头过来看，伊兰相当于是在众目睽睽下练习。 等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吴泽去场中央和同学聊了一小会，就回来站伊兰旁边东拉西扯，端木原本在伊兰身旁立着，见状笑笑就自觉往一旁去了。 伊兰越发尴尬，连端木都瞧出来了，吴泽和他俩在一起除了开始和端木打过招呼外，其余都是围着伊兰闲聊，这不，端木主动避开了。 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着吴泽，他教导指点时真的很用心，伊兰无法给他摆脸色说她要清净清净，所以只好强颜欢笑，陪着他说话。 终于到了星期五，伊兰早上训练时心情轻松不少，挨过这半天，至少后面有两天听不到妹妹这称呼了。 中场休息，吴泽还是只走开一小会又回来，这次端木压根儿就不站过来了。吴泽口若悬河，伊兰扯着标准笑容，有苦难言。她觉得中场休息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妹妹，上周请你出去玩，恰好你有事，这周有时间吗？我和队长这个周末都有空，明天我来种植基地接你。”吴泽说着说着就讲到了周末安排。 伊兰赶紧摇头：“我这周还有事。” “啊，没关系，妹妹现在要机甲训练，平时多注意休息，等你有空我们再出去玩。我们也去蒙特星，到时候我们就兜遍整个蒙特星。”吴泽的话题自动转到了蒙特星，开始滔滔不绝地向伊兰介绍蒙特星的各种景点。 其实伊兰已经去过一回蒙特星，吴泽提到的那些景点她约摸都有印象，换成别人她这时肯定要呼应两句，但是对上吴泽她委实不敢，就怕他越说越带劲，愈加没完没了。 伊兰做出一副微笑倾听状，生生维持住了礼貌，熬过了中场休息时间。 训练一开始，她如蒙大赦迫不及待窜进了机甲里面，她现在觉得走步一点儿也不辛苦。 下午伊兰接到瑞恩的文字命令：晚上九点，六个鲜肉包加果汁。看来瑞恩找她有事，伊兰二话不说回了个好字。 她正好也有事找瑞恩，她急着想让瑞恩支个招，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吴泽消停点。(未完待续) 089 为什么把我卖掉 伊兰餐厅下班后拎上袋子走到停车场，四下里一看，这次倒很快认出了瑞恩的车子，她刚走近，瑞恩就把车门打开了。 “你总算能认出我的车了，不枉它载你这么多回。”瑞恩取笑完，接过袋子翻找，“咦，怎么没有八珍糕？” “你没说要八珍糕。”伊兰皱眉说道。 “你自己不吃？”瑞恩笑道，“还是你要抢我的鲜肉包？” “我不吃，这些都给你。”伊兰随意答道，盯着瑞恩问道，“问你一个问题，吴泽为什么是我的辅助教员？” 瑞恩拿出包子啊呜咬上去，三两口吃完了，很满意地舔舔嘴唇，才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不止是你的辅助教员，他还带着其他人呢。” 伊兰收回了目光，叹口气，她就知道会这样，问不出什么来，即使问出来了也于事无补，以后她忍忍就过去了，反正就像瑞恩说的那样，吴泽没有坏心眼，只是太热情而已。 “我走了。”伊兰伸手推车门。车门没推动，她皱眉对瑞恩说道，“我今晚还要去图朵主星，别闹了。” 瑞恩嘻嘻一笑：“吃了你的点心，帮你做点事。走了。”说完就启动车子。 伊兰无奈地说道：“你还是放我下去吧，做点心给你吃是因为我要问刚刚这个问题，没问出什么来，我也不纠结了。搭你的车不方便，我还是开自己的车。” 瑞恩自顾自将车子开出停车场，然后升空，把速度调到最高，做完这一切后才侧头对伊兰笑道：“就是因为你没问出什么来。我才不好意思吃你的点心，只好送你去航空港。你今晚转性了？到现在还没有听见你卖弄你的语言水平。” 伊兰看着窗外的夜色默然半晌，才说道：“累了。”接着又补充道，“听妹妹两个字听累的。” 瑞恩爆出一阵大笑，打趣道：“现在机甲操作系七年级的所有同学都知道你叫妹妹。” 伊兰没笑，想到下个星期的训练她就心里发苦。 瑞恩把雨中行放上，说道：“抓紧时间睡觉。星期一就要考核。别到时候在机甲里睡着。你们的训练效果关系着我们的考核成绩，你要是给大泽丢脸，大泽能当场叫你一千遍妹妹。” 伊兰想象着吴泽在教官考核时大叫她“妹妹”把她摇醒的情景。不由打了个寒噤。她歪着脑袋品了品瑞恩话中的意思，抬头问瑞恩：“你是说，吴泽是因为我太差，所以重点关注我？” 瑞恩嘁一声。说道：“自恋了吧，你们小队就你一个女生。你看起来水平又不高，他不紧着你紧谁？你问问我们同学，谁不是盯牢最差的那个？” “我是最差的那个。”伊兰呐呐说道，心里很失落。 瑞恩偏头看她一眼。不满地说道：“瞧你这点出息，你是我带出来的，再差也不会最差。比你差的人多着呢。带医学机甲的人过两天就要发愁，到时候别说妹妹。只要人家能把动作做好，叫人姐姐都愿意。” 伊兰被他一说，倒勾起了兴趣，问道：“你这么喜欢叫别人美女，怎么不去带教医学机甲？” “看着好看，可不好带，我自己还有一大堆事情，为这个闲操心，不值得。” “你想不带就不带？”伊兰嘲讽道。 “那当然。”瑞恩洋洋自得地回答。 伊兰心头一动，眯着眼，故意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带我？你以前不是嚷嚷我是你真徒弟吗？” 瑞恩偏头瞅向她，笑道：“你，我带过一遍了，没兴趣。再说了，你不是自夸伪废材，到哪都发光，有我没我一个样吗？” “好啊，我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你想不带谁就能不带谁，那么你想让谁带我就能让谁带我，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伊兰气道。 瑞恩愣一下，说道：“说话又这么绕，机甲训练结束后就去重修语言学。” “你别转开话题，这事要真是和你无关，你就会这么说：你谁呀，真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你转，至于费心去想让谁带你吗？”伊兰紧紧盯着瑞恩的眼睛。 瑞恩不可思议地看着伊兰，尴尬地挪开视线，喃喃自语道：“你什么时候变狡猾了？还懂得套话了？” 伊兰大怒：“你为什么把我卖掉？” 瑞恩已经镇定下来，恢复了混不吝的痞样，斜睨着伊兰：“卖什么卖，我卖得着你吗？又没有好处。” “绝对是你干的，有胆子做，没胆承认。是你安排吴泽来带我。教官压根都不认识我们，看他说两句就不管的态度就知道即使他安排，也只会是随机搭配，再怎么随机都不会巧成这样。我们的训练关系着你们的考核，反正都是学生之间的事情，让学生自行安排也是可能的，你们是带教的，由你们安排比我们自己安排要合情合理。” “如果是你们安排，不是一起商量就是找个头领拍板，你是机甲战队的队长，自然最有发言权，你一天到晚把兄弟挂嘴上，你手底下喽啰向你请求的事你当然装模作样会答应，第一天见面会我被叫到吴泽旁边，他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证明他早知道，所以你们事先通过气，你之前说你没有指使他，我信，所以是他求了你，你答应了，你把我卖给他。”伊兰索性一口咬定了他。 瑞恩张开结舌看着伊兰，说道：“你把脑袋劈开给我看看，装了什么芯片啦？” “今天你不说出个过得去的理由，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脑袋劈开？”伊兰恶声恶气地威胁瑞恩。 瑞恩笑开了：“想不到笨人还有开窍的一天。” “我从来没有笨过，不过是懒得和你们这些聪明人计较而已。我自己有一大堆事，为你们闲操心，不值得。只要不踩到我底线，我一般都能容忍。吴泽人不错。我忍。”伊兰说得气呼呼。 “你底线是什么？”瑞恩打趣道。 伊兰自嘲道：“我已经没有底线了，你们想怎么捉弄就怎么捉弄吧。” 瑞恩好笑地说道：“谁捉弄你了？大泽说想带你，他人很热心，也会讲。你这样笨，给你安排个话少不开腔的，我怕你学不会。” 伊兰瞪他：“这么说，你还是好心？我还要谢谢你？” 瑞恩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倒不必。我做事不求回报。六个鲜肉包就可以了。” 伊兰轻哼一声，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我不是说他不好，他……太好了。” 瑞恩嗤笑：“还有人嫌别人对她太好的？” 伊兰就知道说来说去会这样。她嫌弃一个好人就是她不识抬举，她当即不吭声了，心道把机甲比赛熬过去就好了。 瑞恩见她安静了，就从袋子里拿出包子。一个接一个地吃，还不满地说道：“以后你有什么话。等我吃完再说，都快冷了。” 伊兰没好气地说道：“没有以后了。” “怎么没有？我消息多得很，你会需要的。”说到这里，瑞恩又笑了。“上个星期五你如果拿果汁换我另一个消息，这个星期你就不会这样苦恼了。” “有话就说，爱卖关子就别说。” “你不知道吗？上个星期我们接到带教任务。同时也拿到了参加特种机甲比赛的全部学员名单，本来想告诉你的。结果你不仅没有给我果汁，还中途让我把重大消息换掉。你说你傻不傻？”瑞恩想到伊兰那时说换一个的样子，就笑得不行。 “笑吧笑吧，当心噎死你。你以为我真信你的话，即使我提早知道了又如何，机甲训练我还是要参加，你还是会把我搭配给吴泽。有区别吗？以后你那些消息你自己藏着，我的鲜肉包再也不和你换。” “你会换的。”瑞恩笃定地说道。 伊兰也不和他争，静静地坐着听音乐。 “回来什么时候？”瑞恩问道。 “不敢劳驾您，我自己回来。”伊兰真不打算麻烦瑞恩了，以后离得远远地，他就捉弄不到她。 瑞恩不是不知道她有些躲着吴泽，她起初还求他帮忙把吴泽领走，结果偏偏还是让吴泽带她，哪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好心找个能说会道的人教她，能说会道的人多了去，为什么一定要吴泽？ 瑞恩就是要刻意捉弄她，见她躲着谁就给她搭配谁。伊兰也不打算去追究，就象她自己说的，吴泽人不错，所以她忍，但是必须得远着瑞恩了，惹不起还躲得起。 “搭校车？你哪次搭成了？快说，我好安排时间。” 伊兰不吭声。 瑞恩侧身仔细看她，摇头叹息：“使点别的招行不行？哪怕乱说一个时间呢？这不还是老时间吗？行了，我知道了，后天早上十点，我接你。” 一会儿，他又啧啧说道：“你这身体素质真不错。对自己真狠，离心舱训练怎么鬼哭狼嚎成那样？不该呀。” 伊兰还是不吭声，扭头闭上眼睛。 瑞恩看着她，把音量调低，笑道：“可算要睡了，不然我都要甘拜下风。” 伊兰其实没睡，不过是不想和瑞恩废话罢了。车子一降落到航空港，她就睁眼了。跳下车，见瑞恩陪她往里走，她也没有说话，在登舰口，她很认真地对瑞恩说道：“瑞恩，我不想你来接我，我自己搭校车回去。”说完就转身走了。 瑞恩暗自咒骂一声，也转身走了。 伊兰在航空舰上接到霍斯北的视讯，心情才好上不少，不过她下意识没把瑞恩捉弄她，特地把她搭给最爱八卦的吴泽带教这件事告诉霍斯北。他个性耿直，万一以为她在诉苦，正儿八经找上瑞恩和吴泽就不好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吴泽就是话多人过于热情而已，说不定过段时间大家更相熟了反而要好些，因为能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呗。(未完待续) 090 瑞恩的观察 伊兰上完课，还是赶深夜航班回校，在航空舰上收到瑞恩的视讯请求，她没接。 瑞恩给她发文字讯息：“上舰了没有？”她也没回。 可是她真怕瑞恩会在航空港堵她，想了想，在星网上查了其他时间段的航班，给瑞恩回过去，说她要改时间，并说到时有人来接她，谢谢他的好意，请他不用来了。话里话外都很客气有礼，免得瑞恩记恨。 瑞恩发过来一条：“接视讯。” 伊兰没搭理，在航空舰上眯了一觉。下舰后，她还是怕看见瑞恩，万一真被他堵到了，以瑞恩的小心眼，知道她故意骗他，以后有她的小鞋穿。所以她磨磨蹭蹭很久才出来，航空港大厅果然没有瑞恩。 她松口气，赶紧去航空港的校车站点，从那她可以先搭车回到z区站点，再走大半个小时赶到餐厅取车，走路还能提神，至少她不会打瞌睡。 可惜，心中刚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只一瞥眼，她就见到通往z区的26号站台上，一个人站在那里，顶着一头张扬的红头发。 伊兰停住了，心里大呼倒霉。 瑞恩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嘲笑道：“你能搭成校车？” 伊兰不说话。 瑞恩说道：“走吧，停车场离这里有点远，这里只能停校车，别叫苦叫累，全是你自己活该。”见伊兰不肯挪步子，皱着眉头说：“有话车上说，什么事值得你气成这样？” 伊兰跟着他走，口中悻悻说道：“我没生气，我是觉得我被你逮着倒霉。” 瑞恩笑出声来：“让你乱说一个时间。你还真说了，什么脑子？以为你说别人就信了，还说有人来接，小霍马上要去德波尔参赛，现在整天训练，能来接你？其他人你还能找谁？让你接视讯，你不接。明显怕说谎被人看出来。你以为只有你会推理？” “至少你半信半疑了，不然你堵在大厅好了，堵这里干什么？”伊兰觉得既然被抓了。也无所谓怎么样了，所以不服气地反驳道。 瑞恩笑得非常开心：“我觉得你以后会比较悲惨，所以留点时间给你，允许你偷着乐一会儿。” 伊兰顿住。问道：“我怎么悲惨了？” “到车上我慢慢说给你听。” 到了车上，瑞恩把叮叮咚咚的雨中行放上。设好自动驾驶路线，才转头对伊兰说道：“你该死的脑回路起码浪费了我一个小时。先睡，让我好好想想赔偿方案。” 伊兰瞥他一眼：“你使劲想吧，我什么都没有。也允许你偷着乐一会儿。” “精神还不错，航空舰上睡着了？”瑞恩偏头，盯着她看。 “吴泽说你们也会去蒙特星。真的？不是应该去机甲友谊赛吗？”伊兰不想谈论这些无聊的事，转开话题。 “七年级从不参加机甲友谊赛。你不知道？我们忙得很，已经顾不上友谊了。”瑞恩嘻嘻直笑。 “那还有空去特种机甲表演赛？又不是你们机甲战队该干的事。” “这你就不懂了，再搞笑的表演都要面对全联盟，这么拉风的事怎么能不做，这是校方对我们辛苦七年的回报，蒙特星免费三周游。”瑞恩得意地说道。 “听你的意思，搞笑的表演里头有你们的部分，不然你们怎么面对全联盟去拉风？” “美女，最近你的脑子被人动过了？好像比以前聪明许多。”瑞恩盯着她，这姑娘居然也会听话辨音。他们确实也要和特种机甲一起做集体操，目的就是表明特种机甲和主流机甲的同等重要性。为了迁就特种机甲学员的机甲操作水平，教官特地交代过他们的动作不能太华丽，把他们憋屈得不行。 伊兰叹口气道：“要是真的聪明就好了。”也不至于对吴泽完全没办法，她只要一想到明天开始又要被人当众叫几百遍妹妹，心情就很沮丧。而且不知道瑞恩这次被她骗后会怎么捉弄她，心情更是烦躁。 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瑞恩看她一眼，也不开腔了。过一会儿，他伸手去调伊兰的坐椅，伊兰募然睁眼：“我没睡着。”声音虽然低沉，却很冷静。 瑞恩皱着眉头看她，倏而笑道：“原来精神真不错。”就不搭理伊兰了，转头看窗外风光。 伊兰望着窗外，时间久了，眼睛有点干涩，她不由得阖上眼睛，慢慢睡意上涌，可是等瑞恩调低音量时，转头又发现她睁开了眼睛。她垂着头，伸手使劲按着自己的额角，调整了坐姿，仍旧看窗外，双手放在膝上，十指交握，不时用力，这明显的就是在强迫她自己提神。 瑞恩的脸色很不好看，注视着伊兰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再瞥了眼伊兰不停用力揉弄的手指，突然就把速度提上去了，伊兰没啥表示。 眼见前方有弯道，瑞恩伸手去拉伊兰，免得她撞向车门，不想伊兰微微避开，一手已经撑在车门上保持身体平衡。经过这样一出，伊兰的睡意也消退不少，后来一直睁着眼，但始终沉默。 瑞恩也不吭声，把车子开得飞快。 到了z区餐厅停车场，伊兰说声“谢谢”就准备下车，车门却打不开，她转头看向瑞恩。瑞恩虎视眈眈盯着她，却没有说话。 伊兰不由苦笑道：“瑞恩，你要是不解气的话，换个时间好不好？” 瑞恩一撇嘴，不满地说道：“为什么要换，你刚刚不是撑得住吗？” 伊兰忍耐着没反驳，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瑞恩气道：“下车。”伊兰就去推车门，这次车门推开了。她上了自己的车，直接飞去宿舍，瑞恩的车子跟在她后面，到了停车库等她上了电梯之后就走了。 伊兰在电梯里轻吁一口气。瑞恩要是坚持今天夹缠不清，她是真的撑不住了。至于他有什么后招，以后再说。 伊兰在宿舍里一直睡到霍斯北过来。霍斯北也挺累的，刚训练结束，两人聊了一会，伊兰假意说今天有点累，想睡在宿舍。不去种植基地。霍斯北很高兴伊兰愿意顾惜自己的身体。让她早早休息。伊兰等霍斯北走后，自己开车回观察点。 星期一，黄教官让特种机甲学员将前三天训练的集体操前段做给他看。算是检视阶段成果。这些动作还不难，大家都能做得顺畅，黄教官挺满意地退场了。 伊兰他们开始中场休息，吴泽就站在伊兰身边。压根儿不走开，齐大明他们已经很自觉地找同学聊天去了。端木也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伊兰站了十分钟，微笑了十分钟，听着吴泽在那很热情地夸她今天考核的表现，一口一个妹妹。她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反正中场休息的时候大家或站或坐或到处走动，都正常得很。吴泽也跟着坐了下来，继续口若悬河。伊兰抱膝坐着。嗯嗯啊啊地附和一两声。 不多时，瑞恩从场中央人堆里走过来。径直朝吴泽笑道：“大泽，怎么不过去？带医学机甲的几个人想让你传授经验。” 吴泽摆摆手：“队长，你还不知道，我能有啥经验，主要还是妹妹聪明，一教就会。” 瑞恩看看伊兰，她脸上笑容淡淡，眼底还遮不住疲倦神色。两人对视一眼，伊兰垂下眼睑，瑞恩一把拉起吴泽，说道：“走吧，去和他们聊聊。” 吴泽没奈何地被拉着走，回头还说道：“妹妹，那你自己休息一下。” 瑞恩和吴泽走到同学中间，听着吴泽显摆他的训练小队好带，抽空转头看向伊兰，她仍旧一个人抱膝坐在地上，想着她昨天眼底发青那模样，叹息这姑娘再强悍如今也蔫了，发了一条文字讯息过去：“撑得住吗？” 那边伊兰低头看着通讯器，一会儿就没事样地抬头看别处了，却没有回复过来。 再隔一会，端木过去了，很自然地坐在伊兰旁边，似乎对伊兰说了句话，伊兰摇摇头。两人交谈也不多，只是静静坐着，后来时间差不多了，端木起身，伊兰也跟着起身，端木还扶了伊兰一下。 瑞恩撇撇嘴，能站起来就没问题，他走向自己的地质机甲那块开始带教。 不过，在指点学员的间隙，瑞恩往伊兰那块瞄了好几次，几乎每次都看到吴泽在拉着伊兰说话，手舞足蹈地，看样子在讲解动作要领，其他三个男生就乖乖呆在一边自己练习。可算有一次看到吴泽讲完了，这姑娘就迫不及待往机甲上跑，随后的机甲动作还算标准，瑞恩暗自想，比她一开始在他机甲上表现出来的那副好似马上要被人害死的怂样要进步多了。 吴泽在一边对着伊兰的机甲打手势，他们辅助教员的主要工作就是纠正学员动作。虽说以后也会和特种机甲学员一起参加表演赛，但这套集体操动作对他们来时儿戏得不能再儿戏，所以大家都没有把机甲带出来，全都站在一旁，学员走过一遍后，打手势让人下来，讲解一番后让人再去练。大家都是一个机甲操作系的同学，平时全都一起训练，手势动作都是规范的。吴泽的手势瑞恩一眼就知道，那是叫伊兰下来。这姑娘居然无视，自顾自地走得欢快。 瑞恩一心二用，纠正完自己的学员动作后，抽空又往伊兰那边看过去，发现这姑娘还在机甲上，这会儿已经不练新内容了，而是把之前学过的动作，也就是上半场刚考核过的那部分在复习巩固着呢。而吴泽估计是打了几遍手势没得到回应，又看着伊兰的动作没问题，转头去教导另外三个男生了。 瑞恩暗笑，这姑娘又开始别扭上了。想着她以前深更半夜跑下车自己走路去搭校车的那傻劲，当时找不到人差点没把他吓死，心中就开始苦恼起来，这姑娘倔强起来有股子悍勇，保不准什么时候给大泽难堪了，或许他真不该答应大泽的请托，把这两人凑在一个带教小队里，他们不是在机甲陈列馆玩得挺高兴的嘛，这姑娘到底在腻烦什么，大泽不过就是太热心了而已，其他的学员巴不得辅助教员只单独指点他一个。(未完待续) 091 赠你一碗心灵鸡汤 晚上，瑞恩估摸着伊兰已经下班回去，给她发了视讯请求，他得说道说道，特种机甲训练才刚开始，她就开始不听辅助教员的安排，以后进度跟不上，她和大泽都得受影响。 果不其然，这姑娘又不接视讯，看来还在记恨他。瑞恩真心讨厌她这破德性，不知道发文字讯息很浪费时间吗？他按捺着不耐，这事他还真没法不管，是他把他们凑一起了，两人没处好，有他的责任，再说还关系着表演赛呢，这傻姑娘万一技术不过关，到时候连带着他们都要在全联盟面前出丑。 他很想第一句就跟这姑娘说：“大泽对人热心，把他分给你是看得起你。”再不然就质问一句：“你这死破性子在别扭什么？”不过，无论哪一句发过去，他估计都会石沉大海，这就达不到他去开导她并最终掰正她态度的目的了。 瑞恩仔细琢磨了一下，给她发过去一条：“我试着和大泽说说，让他别叫你妹妹。” 只不过试试，可不管成不成，然后他就等着，心里想这都多低的姿态了，要是这样她还不回应，明天开始就不顾及她累不累了，天天晚上让她做鲜肉包给他送来，他最近对吃夜宵这回事还挺热衷的。 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伊兰的回复来了：“成了之后要多少个鲜肉包？” 瑞恩一下就笑出来，傻姑娘和他在一个思维频段上，开导工作可以顺利展开。他也不管她的问题，直接发了个视讯请求。这回她倒很快接起来了。 视讯那头，伊兰看上去没啥笑模样，头发披散在肩头。神色困顿，看样子还没缓过劲来。 瑞恩皱眉，劈头就说：“你这样明天怎么训练？” 伊兰有气无力地回答：“快说正事，我要休息了。”连续五个星期去图朵主星，最近是感到累得慌，当时想得轻巧，以为只是周末挤点时间忙过去就好。就是累点也只累两天。哪料到每个周末得不到休息，疲累感就没机会消除过，无论精神上还是体力上都有点透支。 “我只能试试。别人的嘴我管不上。”瑞恩照实说道，他自忖生性善良，瞧着这姑娘蔫搭搭的样子就没忍心开口要鲜肉包。 “那你别提了，不麻烦你了。我习惯了，晚安。”伊兰准备挂断视讯。不和他磨嘴皮子，时候不早，该上床休息了。 “等等。”瑞恩拦住她，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给你换辅助教员是不可能的事。我今天特意看了一下，大泽除了对你话多之外，带教很尽心尽力。你好好跟着他学，他做事有分寸。不会因为聊天就落下你进度。” 顿一下，瑞恩接着说道：“只是一句称呼，你介意什么？大泽有时也叫别人兄弟姐妹，我们大家都知道他的个性，也知道他话多，都不会放在心上。以后中场休息我把他领走，你可以缓一缓。别让人下不来台，今天他打手势，你没听他的，以后不能再这样，你自己乱走一气，到时候阶段考核通不过，大泽跟着你受影响，你自己也有苦头吃。黄教官亲自出手给你特训的话，可不会像大泽那样好说话。” 说完，瑞恩就盯着这姑娘，刚刚他一番话连劝解带恐吓，不知效果如何。 伊兰静静地听完，低声说道：“我没有说吴泽不好，只是今天提不起精神听他一直说，明天我会注意。” 瑞恩暗暗吁出一口气，成了，这姑娘顺服了，人虽然傻还能听得进去道理，心情放松下来就忍不住又开始拿言语刺她：“还说提不起精神，谁叫你昨天硬撑了？” 他看伊兰没顶嘴，越发觉得今天既然做了一回心灵导师，就要做到位，遂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不是每件事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你不能觉得是困扰就乱发脾气，你得把它视作考验跨过去，不是适应就是克服。现在是大泽，他人好又热心，你只不过不习惯他的说话方式就难受这么久，还把我也怪上了，以后呢，如果碰上话不多却对你有恶意的人，你这样当面给人难堪，别人早暗地里计划着害你几百遍了，还由得你胡乱蹦跶发脾气？你说你傻不傻，一点实质性的攻击力都没有，还白白惹祸？”说到最后几句，心灵鸡汤变味了，他一贯的说话腔调就冒出来了。 伊兰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半晌问道：“今天说得过瘾吗？” 瑞恩一噎，也不装腔作势了，恶声恶气地凶道：“快表个态，以后训练准备怎么着。居然敢对我分给你的辅助教员不敬。” 他看见伊兰一脸不以为然就要开腔反驳的样子，心道坏了坏了，忘了这姑娘禁不去激，马上放软声音说道：“我真的挺头疼你们两个的，看上去都很不错的人，怎么你就单方面不愉快呢，我真的不能给你换辅助教员。” 其实瑞恩压根没想过要给她换，能也不换，哪有学员挑教员的，给谁就谁，还必须得恭恭敬敬地接着，他给伊兰的这个吴泽还真是好的，当初确实是考虑到他们两个相对熟络，这傻姑娘可以学起来方便点，他并没有亏待伊兰。她倒是还认识他搭档周颀，不过周颀老早说了要去带医学机甲，就只剩下愿意带她的吴泽了。当然他自己是绝对不能给这姑娘带教的，万一她仗着相熟回个嘴，他还怎么在其他学员面前树威信？ 瑞恩暗道这姑娘就是不懂他的好心，也不问问分配带教名单时哪个学员享受到了她的待遇，她那些同学还不是指谁就是谁？要不是看她零基础时由他一手拉拔，有这么一份情谊在，他能费心给她选个有交情的熟人？ 这回谈下来，瑞恩觉得他摸到这姑娘的行事脉络了，她心软。不是特别蛮横，只要有意把姿态放低点，一般她都会好好讲道理。 果然，他这么说了之后，伊兰的表情就和缓多了，好声好气地对他说道：“我没有说要换人，我哪有资格来挑辅助教员。” 瑞恩心想她还算明白事理。又听她继续说道：“吴泽人好话多。我也知道。只是我最近挺累的，就没精神应付他，而且。他只盯着我一个，嗓门又特别大，我……有点难堪。我没想要让他下不来台，不过今天的确是我故意不理他。当时我头疼，明天他叫我做什么我都听着。以后训练也不会再这样。”今天在其他同学面前无视吴泽，是她不该。 瑞恩听了伊兰的保证，心下满意，这趟心灵导师没白做。达成目的后，也应该对她表示一下关心，就问道：“头还疼吗？” 问是这么问。他心中却不以为然，这铁定没啥大事。睡眠不够还有人在旁边嗡嗡说个不停，一般都头疼，清净了就好了。 果然见伊兰摇头，瑞恩一笑说道：“行了，开导你花了我不少时间，人笨就是让周围的人受累，早点睡，明天我要看到你高高兴兴的样子，别再这么萎靡不振的。后面的动作难度会加大，别给我丢脸，我同学都知道你一早是我带出来的。” 他心满意足地下线，剩下伊兰满心烦闷，忍受热心话唠的吴泽是一件很艰巨的任务。 后面的训练果然如瑞恩所说的，开始有难度了。别说像跳舞一样华丽的走步，光是快速地下蹲起身就直让伊兰吐槽，特种机甲只管能干活就行了，用得着这么可劲地上蹿下跳吗？她的确是沾了瑞恩的光，以前就遭过非人折磨了，这个节奏她能忍下来。 农业机甲的另外两个姑娘就不行了，他们受过一回离心舱入门级训练后，平时在自己的养殖区使着机甲下海观察鱼类活动，动作悠缓的时候居多，没这么快节奏地抽风过，当下就受不住了。辅助教员让她们下来时，俩姑娘腿都软了，直接坐地上，面色青白地犯恶心。 中场休息的时候，地上坐了一大片，以前休息时站着聊天的人多，说话人多，声音也嘈杂。现在都爱坐着，言语也少。伊兰旁边三个男生也不到别地串门了，就围坐着。伊兰也顺势坐一边，吴泽在一旁关心地问道：“妹妹，你难受吗？” 伊兰摇头道：“我不难受。” 齐大明就赞道：“我们女王就是女王。” 吴泽听了很高兴地说道：“妹妹学得确实很好。” 这样明晃晃的夸奖弄得伊兰都脸红了。她心里想着瑞恩说话没算数，没来把吴泽领走，不过这次训练难度骤大，很多辅助教员还都陪着学员，要么在总结要领，要么在宽慰。 一个视讯请求过来，是迟璇，伊兰伸长脖子远远望过去，对角线医学机甲那片几乎全坐着，服装相同，她看不清迟璇在哪里，接起来后发现迟璇的脸色很不好。 “伊兰，你好吗？”迟璇在那头虚弱地问道，眉目间楚楚可怜。 伊兰一脸同情地看着她，说道：“我还好，你呢？” 迟璇苦笑道：“我刚刚吐了。” 伊兰啊的一声，马上说道：“我过来看看你。” 她们两个在不同区块练习，中场休息时也不好意思互相串门聊天，每天只能在各自的接送校车到达或离开时，隔近了视线相对含笑点头致意。所以两人说是一起训练，其实还没怎么说上话。 迟璇和她打军训起就认识，那时候交情很不错，多少回伊兰负重训练结束后都是迟璇和东方芸掺着她走回去，伊兰自然要在她不舒服的时候去看看，她站起来和吴泽说道：“我去和我朋友说说话。” 吴泽见她往场中央走去，也快步跟上，还问道：“妹妹，你哪个朋友啊？” “医学机甲那里。”伊兰简洁地回答，接着说道，“吴学长，你们同学在前面休息，你也休息一下。” 吴泽嘿嘿傻乐。伊兰没有直直穿过机甲操作系的休息区，而是斜斜绕开了，吴泽还在后面说：“妹妹，你说两句就回来，别耽误咱们自己训练。”嗓门大得让伊兰直想皱眉。 她一个人径直往医学机甲那块走去，自然很引人注目，那块坐着的人都看向她，迟璇坐在边缘角落，向她招手。她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先细细打量了迟璇的脸色，慰问道：“吐过了，应该好点了吧？” 迟璇轻轻“嗯”了一声，两人慢慢说话。 原来迟璇他们虽说也学过机甲，但学过算过，不像伊兰他们有机会用过，这回简直糟了大罪了，不管男女都有一定的失重不适症。他们自己学医的，都明白这症状，但应在自己身上却是真难受，还好他们准备充分，没直接吐在训练场上，没把自己弄得很狼狈。 “这个没有办法的，我一开始也吐，后来适应了就不吐了，你练着练着就能适应。”伊兰只好拿自己现身说法，宽慰迟璇。 中场休息时间快要过去，伊兰起身走回自己场地，吴泽看样子在场中央等着她，还朝她招手，伊兰本想斜斜绕过去，辅助教员都还聚在那呢，想到瑞恩说的话，真是不能让人下不来台，无奈只好走向吴泽，说道：“吴学长，我去训练了。”抬眼看到瑞恩在一旁笑得欢快，也不说什么，和吴泽一起并肩回去。 吴泽兴高采烈地说道：“妹妹，我们同学都说你厉害。现在带教医学机甲的几个同学都羡慕我，说你轻省好带。”伊兰直想翻白眼，轻省好带怎么就是厉害了。 晚上，瑞恩给她视讯：“美女，今天表现不错。” 伊兰懒洋洋地搭腔：“承蒙夸奖，能从你嘴里听到我的好话真是难得。” 瑞恩嘻嘻笑道：“看来精神了，又开始牙尖嘴利了。继续保持下去，别给我丢脸。” 伊兰嗔怪道：“脸不脸的长在你自己身上，和我没关系。” 瑞恩不屑搭理她这种低段数的口舌之争，兀自说道：“星期五还要考核，你认真点。” 后面两天的情形好不了多少，所有的动作都是快节奏，伊兰在训练结束后发现医学机甲的学员情况最糟糕，地质机甲的男生脸色普遍正常，不愧是事先就甄选过的，心里就暗暗唾弃瑞恩，给他自己开的后门多大呀，利用手中小小的权利给自己分配了最好带的学员，他怎么就做得出来？(未完待续) 092 画面喜感不 星期五的考核气氛很紧张，黄教官的脸色真不好看。 防护机甲先来，五个小队一批，分成两批，结果头一批就有人节奏跟不上，尤为糟糕的是学员经验不够，原本跳得好好的机甲看着别人和自己的节拍对不上，惊心肉跳地企图同步，结果自己的节奏也弄混了，整个队伍一下子全乱套了，二十台机甲你挥手我踢腿，跳得和群魔乱舞似的。 防护机甲的第二批看见第一批这样，再看看教官阴沉沉的脸，心理上先有了压力，动作是完整做下来了，也不知跟的谁的节奏，大家整体都慢，教官没说话，抬手让下一波上场。 下一波就是医学机甲，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自己快节奏有难度，身体还难受，看见防护机甲这么慢，但动作还齐整，总比群魔乱舞要好看一些，同学们心有灵犀地都慢下来，也把动作做完了，自然两批医学机甲都这样。做完之后，大家默默下来站一边，谁也不敢往教官那儿瞟。 在医学机甲第二批慢速跳舞的时候，地质机甲很多人都在瞧自己的通讯器，伊兰就排在他们旁边，自然注意到了，这怎么回事，考核的时候还搞小动作，没见教官的脸色很差吗？逮着了可不得了。 伊兰下意识就往教官那里瞧，机甲操作系的辅助教员排在教官身后，还有几人在点通讯器，伊兰瞬间明白了，这是在临场指导呢。 地质机甲第一批很快上去，动作明显地要比前几波快多了，虽然大家略有差异，但他们平时各自按标准动作训练。还没有经过最后的整体磨合，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更何况还有前面几拨作对比，教官的脸色要好些了。 第二批地质机甲自然也如此，伊兰忍不住又要唾弃瑞恩，他真无耻，尽捞真正轻省的学员来带教。 她排在农业机甲第二批。也就是是最后一拨。心里还担心着第一批的同学，就见他们也开始瞧通讯器了。 这时她自己也有两条文字消息传来，一条是吴泽的：“按训练速度来。”这条估计是群发给他们小队的。不然吴泽肯定得加上妹妹两字。 另一条是瑞恩的：“走你自己的。”伊兰差点发笑，这句话有个完整版，叫做走你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瑞恩有时候真逗。 然后刷刷又来一条，居然是齐大明的：“女王我跟你跳。”伊兰忍不住朝齐大明一斜眼。齐大明冲她微微点头，还一努嘴，伊兰顺势往旁边一瞧，他们小队另外两男生也冲她一抬下巴。伊兰明白了。他们小队要保持齐整，反正大家平时一起训练，速度都按一个节奏的。她的机甲排在四人队列的最前头，照她就照她。 农业机甲第一批很快上场。伊兰替他们紧张不已，没多久就傻眼，大伙儿又开始群魔乱舞了，有快的，有慢的，然后慢的想跟上快的，一心慌动作就乱，接着原先快的又被慢的节奏带过去了，当然也有自顾自快的，有自顾自慢的，乱成一锅粥，因为有地质机甲珠玉在前，看着竟是比第一批的防护机甲还差。 伊兰排队上机甲的时候，他们四个一对眼神，那就是说定不改了。伊兰定定心，这时没啥好怕的了，这么多人都很差，也不缺她一个，教官难道还能把她吃了，不过就是一个表演赛的训练阶段考核，她本来就是凑数的，又不影响她毕业。 她带着很光棍的心态上了机甲，视线对到端木还冲他咧嘴一笑，弄得端木莫名其妙，以为她有啥暗示，直到她爬进机甲也没见她有进一步提示，端木只好认为他邻居成竹在胸，自信得很。 大家先站好阵型，五个小队排成五列，每列四台机甲，她在第一排左手第二列，后头跟着她三个队友。端木的小队排在第四列，不过他站在最后一排。 往前看，站着教官和四排辅助教员，考核完的学员们分列两边，乌压压很多人。伊兰瞄一眼，就不看了，她的大白菜理论开始自动运用，每逢考核，视野中所有观众包括考官评委全部是一颗颗人形大白菜，这样她脆弱的心灵才能稍稍安定。 考核开始，伊兰操纵着机甲起手亮翅，扭腰抬腿，深蹲上跃。机甲跳得欢腾，她在里面手指翻飞，也忙活得很，故意不抬头去看左右。 一切挺顺利，但当她的机甲转圈抡腿的时候，她感觉不对劲了，一抬头往外看，她左手隔壁最边缘那台机甲正摇摇欲坠，以一种向后仰倒的诡异姿势定在那里，而她的机甲脚尖居然在人家机甲挥出的手掌中。伊兰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机甲，手指忘了做下一个动作。 不久，队频里传来齐大明的声音：“女王，王荣舟的动作慢了，手指勾到你脚了，现在怎么办？” 马上王荣舟叫屈的声音响起：“我不是故意的。” 齐大明就不该在队频里叫唤这一声，他不叫，出洋相定格的也就伊兰和王荣舟，其他同学不知道，哪怕动作有快有慢，毕竟还都在认真做。 他们现在只是各自把动作练熟，根本没有集体排练过，大家只要闷声做自己的动作就行，原本还用不上队频，可王荣舟这么在队频里一吆喝，大家都不由自主一顿，然后明白过来有人出错了，估计还挺严重，听上去都撞一块了。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不少人发现自己都慢半拍了，然后有些就迟疑着往下做，有些就往边上看看，别人做到哪里了，尽量同步。整个阵型本来就不齐整，这下五花八门做什么的都有。还有记得王荣舟和伊兰的位置的，就站原地往那儿瞧，也有索性在队频里叫开的：“怎么了怎么了？” 当然最醒目的还是伊兰和王荣舟这一对，本来就站在第一排，他们的姿势又这么好笑。伊兰回过神来。其实不仅王荣舟的身姿诡异，她自己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察觉不对，等意识到对方机甲碰到自己了，都惊住了，手指都忘掉动作，机甲就顿在那里。只不过伊兰是很雄霸的抡腿动作。一只脚还金鸡独立着。姿势还算稳定。 王荣舟就不一样，他比伊兰慢半拍，还做着抡腿前的一个动作。类似于白鹤亮翅，两手向外展开，身子稍向后仰，一手下探。一手扬起，伊兰的机甲脚掌正正好在他下探的手掌中。王荣舟的机甲就以一种极度委屈的姿势定格。看上去就像被伊兰飞腿踢的。 “大明，等我收脚后，咱们继续。”这是她对自己小队的齐大明和另外两个队友说的，她还没忘他们三个跟着她做动作。这时她的机甲已经转了半个圈，往旁边一瞥眼，能看到他们三个站定在原地。而第一列除了王荣舟之外。还有三个被这起近在眼前的意外事故也惊呆得做不下去了，傻傻地停在原地。 “那我怎么办？”王荣舟已经不太会思考了。 “跟着我们吧。我们跟女王。”齐大明建议道。 “哎，让我也跟跟，我也停了，你们做到哪了？”有人在队频急道。其他人本来犹犹豫豫在做动作的，就更慢了，一边还在分神听队频呢。 伊兰也顾不得别人了，她收了脚，这半当中收脚的动作集体操里可没有，她还得自己琢磨手部按钮控制。当然脑子清醒后这个也不难，平时她和端木一直在用机甲呢下午闲着没事干，有时候下河玩一下，有时候在坡上自己伸腰踢腿，美其名曰检查机甲性能，没办法，总不能天天呆坐田头赏风景，机甲就相当于一个大玩具，她还琢磨着用它试着打套太极拳。所以收脚这动作她收得很利落，收完脚，她还让这只机甲腿在地上掂了两下，看看有没有受损伤。 一切没问题，伊兰看向隔壁王荣舟，他的动作比她慢，而且磕磕绊绊的，显然也在琢磨着怎么半当中把手脚收回来。 伊兰在队频里不放心地说道：“王荣舟，你好了没有，站开去一点，别待会儿又碰到了。” 如果可以，她倒想站开去，不过她另一边也有人，那人在第一排，而且是正中间第三列，教官正正好在他远处的对面，他不敢停，但动作已经是乱得惨不忍睹了。可不是嘛，他喵喵前方，看不清教官的脸，但完全能想像出来。他再喵喵左边，伊兰在踮脚，再瞄右边，那位跟他不同步，这样一来，他自己能镇定吗？ 伊兰说完，王荣舟就往边上移移，伊兰觉得不保险，又要求道：“再挪过去点。”王荣舟就再往边上移了移，他后面三个队友本来就都停着，前面齐大明建议王荣舟跟着女王做，那他们自然也是，这时候见前头的王荣舟往边上移动，也跟着移动。看在旁观的人眼里，就显得这列机甲特委屈地小碎步往边上靠。 本来伊兰抡腿踢到王荣舟的手掌，看上去就是王荣舟吃亏，她这一踢，连带两列机甲都停了，然后她挺干脆地收脚，王荣舟涩涩梗梗地站起，她再跺了两下，王荣舟往边上靠，小碎步一次不够挪两次，显见害怕了。后头的队友都委委屈屈地跟着往边上靠。 伊兰这台机甲的形象由此一下子霸气起来，而且她的队友坚定不移地跟在她身后。而此时其他列，自齐大明在队频里吆喝那一声之后做什么的都有，看起来都不如伊兰这列淡定，毕竟一动不如一静。 教官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这都乱成什么了，可机甲还没做完最后一个动作，他就等着看他们怎么闹哄哄结束，这必须是一个反面典型，必须得竖起来让所有人警醒。 吴泽的嘴巴张着，这要是别人带的队伍，他铁定笑出来了，说不定还会冒着危险偷拍下来传到图朵论坛，反正他站在教官后面，教官不一定能发现小动作，这是多好笑的事情啊，两机甲就这么搞怪地定格了好几秒。可是放在他自己的小队身上，他就深深地不愤了，你们怎么能这么慢，我这队开始多好啊，速度也是标准的，就因为你们把我的小队弄呆滞了，看，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动。 其他辅助教员心里都笑翻了，都拼命咬紧牙关憋着笑声，教官的心情可想而知，千万不能再受刺激了。但实在太搞笑了，特别是抡腿踢的那台机甲人性化地跺跺脚，旁边被它踢到的机甲就瑟瑟缩缩往边上靠，这画面喜感得让人受不了。(未完待续) 093 让我们都跟着你 “大明，准备好，我们摆好姿势往下做。”伊兰根本不敢看对面虎视眈眈的教官，但动作再难看，也要做到最后。她把抡腿后的收势动作摆出来，一手朝天举，一手横放胸前，等着大明他们摆好。 王荣舟一看，哦，从这里开始往下做啊，明白了，赶紧也摆好。伊兰能看见隔壁王荣舟的造型，但看不见后面齐大明的，就问了声：“大明，摆好了没有？” 还没等齐大明答话，就有人问道：“女王，我乱了，让我也跟你，你这啥动作？” 伊兰一时还答不出来，听到端木开口道：“大家要跟的，就看自己最左边。”伊兰真心佩服端木，他隔这么远，听队频里头的谈话就知道王荣舟这列跟着她，让大家跟着最左边王荣舟这列，可不是跟她吗？ 她不知道端木也真心佩服她，端木早就察觉伊兰机甲学得不错，至少要比渔业养殖另外两姑娘要好得多。她考核前那笃定一笑的意思到这会儿他已经完全领会明白了，原来他邻居是那一小片的领头人，他顺口就替他邻居造了一回势，确实现在都乱了，不如大家重新来一段整齐的动作。 “女王，等我等我，我还没摆好。”同学叫唤道。 围观的人就看到了一个很古怪的景象，原本两列机甲没动作，后来那台很霸气的机甲摆了个姿势，大家平时练着呢，一看就知道这机甲要往下做，可它没即刻就做，看架势在等待。然后它后头的机甲跟着它摆了同样的姿势，它旁边那列受了委屈的机甲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那就是大家都要从这里往下做。可他们还不开始，继而另外乱糟糟的三列里陆续有人停下，跟着摆出这个姿势，最后大家齐刷刷地站定举手向天，横手在胸。 这画面因为静止，所以挺有气势的，有点震撼人的味道。 伊兰在队频里又问了一声：“大家好了没有。没好就说。” 停了一下。队频里没人吱声，那是大家都准备好了。 “那我们就要开始了，我数到三。我们一起来。一，二，三，开始。”她操作着机甲动了。其他的机甲也动了。原来乱成一团的阵型因为这突然的一静一动就变得齐整了。 伊兰他们还是幸运的，这之后的动作就只剩下三分之一。时间短，他们没有出错，整齐划一地撑到了最后。而且，因为前面实在乱得可以。所以后面的整齐哪怕时间再短，也显得难能可贵。 黄教官的内心原来在咆哮，看到最后这一出。哟，孩子们还是可造之才。再训练训练肯定能更改观，不说别的，就说在这样乱的情形下自己归拢整齐的这份临场应变能力，去表演赛现场出了问题也不怕了。这么一想，对刚才特种机甲学员的恶劣印象也改过来了，又乱又慢也不要紧，好好练练都能进步。 伊兰他们结束后跳下机甲，大家全都列队排好，听黄教官训话。黄教官先把机甲操作系的辅助教员狠狠训了一通，意思就是他们没教好，以致大部分学员都跳得乱七八糟。又把学员们的不足之处按各种机甲分别罗列出来，说明以后训练的着重点。最后说到农业机甲，说好第一批，就开始说第二批。 “哪两个人刚刚撞一块了？出列。” 伊兰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磨磨蹭蹭不肯动，看着王荣舟走出去，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王荣舟虽然也胆战心惊，但毕竟是个性格开朗的男孩，在外面的胆气姿态还是撑得起的，他昂首阔步走向教官，伊兰低头在后面快步跟着，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教官一看，先对王荣舟说道：“刚刚是你踢腿的？”男孩子不错，最后领着队友跳整齐了，女孩子也不错，这种情形下还能跟上节奏，他面上不显，内心还满意。 王荣舟大声地回答：“报告教官，不是我踢的，是女王……我是被踢的。”他一紧张，把伊兰的全名给忘了，只好换个说法。 教官诧异地望向埋着头的女孩：“刚刚你踢了他？”居然是这个女孩归拢了队伍。 伊兰无奈地抬起头回答：“报告教官，我没有踢他，他把我的脚抓住了。”女孩子的声线本来就偏向娇糯绵软，这时候伊兰又怕教官要惩罚，着急撇清，就透着一丝紧张不安，加上她话里的意思，这情形根本不象在严肃地回答教官的问题，而是两孩子打架了，在老师责问之前抢先诉说自己的委屈。 教官平时都在训练机甲战队的队员，崇尚的都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刚硬冷汉，冷不丁一个长得很顺眼的女孩这样回答问题，就笑了起来，阴沉严肃的表情也缓和了：“你后来怎么想到要让别人跟你一起做？”女孩子看上去很温婉，不像是发号施令的人。 “报告教官，我没有让大家跟着我做，是……”她很想把出馊主意的齐大明和推波助澜的端木给供出来，还是没忍心，只好说道：“我只是等了一下。” 伊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时大家都像无头苍蝇，往下做的时候等大家摆好姿势才开始，是她做的，这个她得认。 “你不错，你们回去吧。”黄教官一挥手说道。 “啊，谢谢教官。”伊兰诧异了，居然没啥惩罚，很快眉开眼笑，语调都欢快了。 教官笑了，看来女孩子要比男孩子好管，喜怒都放脸上。他又训了几句，语气挺和缓的，还说了几句期望的话，然后退场了。 考核完，大家中场休息，辅助教员就聚在一堆，紧急磋商，刚刚被教官骂得狗血淋头，学员们的表现很不好，得赶紧商量个对策来。伊兰他们则在各自区块休息聊天。 伊兰走到王荣舟面前，澄清道：“王荣舟，我真没有要踢你。” 王荣舟倒是先承认错误：“对不起，女王，是我太慢了，我都想不到会这么巧，我伸手你踢腿，就碰上了。” 两人相顾唏嘘一阵。 下半场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教新动作，辅助教员根据考核反应出来的优缺点给学员们好好讲解，吴泽对自己的小队非常满意，如果不是中间停顿了，前后连起来那得多流畅。他让伊兰四个上机甲列成一队，把考核的动作从头至尾做了一遍，一则是安慰自己的学员，刚刚的意外是别人的错，他们自己有那个实力表现得好好的，另一则也是故意显摆给他的同学看，刚刚你们不是都在笑，现在瞧瞧我的小队有多好。 伊兰下午学习完自己的专业课视频，上床眯了个午觉，今天的刺激太大，她得让自己静一下，再说晚上还要去图朵主星，抓紧空档多休息会儿也是好的。 去餐厅上班的路上她收到了瑞恩的文字讯息：“晚上九点，鲜肉包加果汁。” 这人怎么老是要这两样，伊兰蹙蹙眉，到底念着她车坏那两天瑞恩的援手之义，反正拿边角料顺手做点也不费力，他不介意吃，她就不介意做，于是简短地回了个好字。 她下班后，在自己的车附近很容易找到了瑞恩的车。 “给，别和我磨叽，今天我要去赶航班。”伊兰把做好的吃食袋子伸手递进瑞恩的车中。 “上来，我有事找你。” 伊兰疑惑地朝车内瞧瞧，瑞恩一脸正色，这还真是有事的样子。 “快说，我真要赶航班，不然等我回来再说。”伊兰在车外探身说道。 “等你回来你还有精神听？快上来，关于训练的急事找你商量帮忙。” 伊兰将信将疑坐进去。“什么急事？我能帮得上什么？快说，我时间可不多。” “知道。”瑞恩启动了车子。 “哎，你怎么又这样？”伊兰急道。 瑞恩没搭理她，将车子升空后，就把速度提上去，飞快开向航空港，这才转头说道：“路上我和你详说，放心，耽误不了你的航班。” 伊兰气闷地看着他，现在她和瑞恩日益熟络，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没人能挡住，也懒得像上两回那样白费唾沫和他争辩。 瑞恩一边检视袋子，一边笑出声：“你今天的表现挺搞笑的。” 伊兰一把抢过袋子，没好气地问道：“你还吃不吃了？” “后来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瑞恩随口一说，促狭地笑道，“夸过你了，快拿来。” 伊兰轻哼一声，把袋子重新递过去，催促道：“说急事。”她不放心地补充一句：“我能力有限，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瑞恩自顾自吃完一个鲜肉包后，摇头失笑道：“有你这样的吗？让你帮个忙就着急撇清。”他顿一下，接着说道，“我先说个好消息给你听，让你心情舒畅点。” “说急事。”伊兰瞪着他，“好消息你自个留着，你要爱说我就听着，你要不爱说我也可以不听。” “有长进了。知道越是这样，人家才越要说给你听。不过我不是一般人，我忽然决定不说了，反正星期一你就会知道。要不你自己推理一下？”瑞恩逗趣道。 伊兰不搭茬，径直问道：“急事是什么？” 瑞恩直摇头：“你脑袋一根筋，说了关于训练上的事，好消息也和它有关，猜吧。”(未完待续) 094 接不接这活 “你要去带医学机甲了？”伊兰猜测着。医学机甲的考核表现最不好，瑞恩紧急调过去带教也是可能的，对他来说，天天能叫人美女了，可不是好消息么，但这个似乎与她无关，她能帮什么。 “怎么会？麻烦的事我从来不做。” “你不觉得羞愧吗？地质机甲最好带，你就带地质机甲，把医学机甲推给你队友，他们知道会寒心的。” “你怎么以为是寒心，他们不知道多感激我，当初所有人都抢着要带医学机甲。”瑞恩不以为然地说道，接着说道，“我找你帮忙，好消息肯定也是关于你的，别猜我。” “我？星期一反正会知道，急什么？” “那好，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又象上次一样怪我没有事先通知你。” “事先通知？”伊兰似笑非笑地看向瑞恩，“当时就为一杯果汁你就决定不说，其实你压根没想过要通知吧，把我搭给吴泽带教，你自己也心虚，所以即成事实了多好，我抱怨两句也就接受了，再说我凭什么抱怨？世界又不围着我转，我能跟着世界转就是我的荣幸了。你的好消息自己留着吧，你觉得好的，那对我来说必定是坏的，你不说正合我意，这两天我想轻松一下。” “星期一你要是还能这么伶牙俐齿，我就佩服你。”瑞恩戏谑道。 伊兰嘲笑道：“不就是增加训练强度吗，扛得住就扛，扛不住就不扛，谁还能把我吃了？这么多人，吃也吃不过来。该急的是你们。今天急坏了吧，我们？按你的话说，就是一个搞笑的表演赛，不着急。” “你还真是……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别丢脸丢到全联盟。”伊兰这耍无赖的态度令瑞恩好笑又好气。 “怕什么？到时候我就说我是你带出来的，你不是一直这么说吗，正好如你所愿。”伊兰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变坏了？”瑞恩盯着伊兰直笑。 “没办法，周围坏人太多。潜移默化了。”伊兰开着玩笑。 瑞恩哈哈大笑：“美女。你周围有哪些坏人，说来我听听。” 伊兰不睬他，气定神闲欣赏窗外的夜色。心道瑞恩爱卖关子就让他去，反正他那所谓训练上的急事让他自己急吧。 瑞恩笑过一阵，好奇地问道：“你今天怎么想的，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带着队伍一起跳？不是让你管好自己吗？” 伊兰就知道瑞恩迟早会问起考核的事情，也不遮掩。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排在第一个，大明，就是我后面的队友，他说要跟我。后来其他人跳乱了，也要跟，我就等了一下。” 瑞恩点点头。说道：“这样就对了，我就说你不该是那种有领导魄力的人。吴泽都把你夸上天了。” 伊兰气急，瑞恩的话真不中听，但的确是事实，只好不吭声。 瑞恩又笑问：“你干吗让你旁边那位走开？你不知道比赛中每列间距都一样，不能随意乱动吗？别人都这么点活动空间，就你，一个人霸占一大片，你还是一个女孩子吗？明目张胆欺负人。” “谁欺负人了，我怕又撞上了。”伊兰不满地说道。 “一点应变能力都没有，即使你们俩的动作有了时滞，只要你在撞上前停一秒，你们就不会手脚勾一起。错过了之后，你再稍微加快速度，完全不会让人觉察出来，以后多学着点。别光练嘴皮，也给你的笨手笨脚一点锻炼机会。”瑞恩教着伊兰。 伊兰真是让瑞恩锻炼得脸皮厚了很多，这点段数的刻薄话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直接道出实情：“我当时没看机甲外面。” 瑞恩一噎，然后大笑道：“原来你在害怕，我还以为你长进了呢。”说着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伊兰，“你倒是也长长脑子啊，一个机甲操作手任何时候都要注意外面，不然就是把自己陷于死地，记住了没有？” 伊兰没反驳，心中吐槽她以后最多在农庄里用用农业机甲，说得这么恐怖干什么。 瑞恩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严肃地说道：“你以为农业机甲就不会出问题？农业机甲下个海摸条鱼就不会有危险？为什么除了常规机甲还要发展特种机甲，就是因为特种机甲要去的地方特别恶劣，极度危险，你这小身板根本扛不住，才让你上特种机甲。” “在危险恶劣的环境中，你还傻在机甲里面闭着眼睛做手部动作，你找死也不要浪费一台机甲。从星期一开始，你给我改掉这个坏毛病，睁大眼睛看外面，里面就你一个人，不要这么迷恋自己。” 伊兰皱眉，忍不住说道：“我平时都看着外面，不是在考核吗？我怕我的节奏被人带跑了。” 瑞恩气恨地说道：“你傻呀？凭什么你让别人带跑节奏？你就不能强横点，带走别人的节奏？你就嘴巴厉害，性格这么绵软，抗压能力完全没有。早上看着还行，现在你一说实话，哪儿哪儿都是致命伤。你说说，你怎么能被人一怂恿就敢带着队伍跳了，以后别人让你做别的事，你也跟着去？有点主见好不好？” “既然要做领队，你就要对你的队伍有起码的洞察力和协调力。你们的速度有差别，我看你只顾着自己跳，有几个人差点没跟上，你知道吗？这次是因为剩下的动作少，才没有闹出笑话来，不然你就要负主要责任。还有，你让队友走开，别人只会以为你蛮横，不知道你在害怕，你就不能做得技巧点？自己也挪两步，你隔壁看见你挪，为了保持一定的空间，自然也会跟着你挪，而且在以后的动作里会尽量避开你。” 他一大通说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口道：“不说了，人笨没法说。星期一我让吴泽把你放在队伍中间，你看着队友一起跳，保持自己的节奏。另外，你练完自己的动作后，中场休息取消，去给进度慢的学员做陪练。让你过过做领队的瘾。人家大部分是美女。你别又去欺负人。” 这下伊兰顾不上回嘴了，连忙道：“什么叫中场休息取消去做陪练？这就是你要我帮忙的急事？你说的好消息在哪？” “我说的好消息是指你终于可以正儿八经做领队了，虽然每天只有三十分钟。好歹也能过回瘾不是？”瑞恩看着气急败坏的伊兰，笑得欢快。 “那还不是一回事？”伊兰怒瞪着瑞恩。 “怎么是一回事呢？取消休息和做领队明明是两种体验。”瑞恩痞笑道，接着解释道，“我们看你在医学机甲那块认识人。水平也就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你去陪她们练练。把我传授给你的经验无私地奉献给他们一点。” “你怎么就不直接传授？”伊兰气恼地反问。 “我的训练服不够。”瑞恩说道，看着伊兰茫然不解的样子，好心补充道：“不禁吐。” 伊兰才明白过来，想到以前确实吐了人家一身。表情就不好意思太凶恶，讪讪说道：“我又能做什么？还不如你送他们到离心舱回炉训练。” 瑞恩又是大笑，说道：“美女。你对同类这么狠心可不好。”又说道，“他们也经过离心舱入门级训练的。只是平时没有用过机甲，不适反应才比较大些，这套动作又不难，多练就可以适应，有你这个同类领着，让他们知道只要到你这个水平就可以，心理压力就不会很大，学起来更快。” 伊兰怎么听怎么都不顺耳，气道：“说说你对同类两个字的解释。” “要什么解释，你们都是美女。”瑞恩调侃道，看着伊兰的脸色不对，想想这毕竟是要她额外付出劳力，得稍微放低点姿态，不能真把她惹毛了，所以放软声音解释道： “主要是因为我们看你有朋友在那里，比较好说话，看他们难受的时候，说两句鼓励安慰的话，哄他们坚持下去，你不用多做什么，你就像个标杆立在那里，给他们点精神上的抚慰就行。” “你还懂精神上要鼓励安慰？我那会儿你怎么天天大骂？” “不同的人不同的教法，因材施教嘛，你不适合被鼓励安慰，你……”瑞恩有求于人，不敢说你就适合被天天大骂鞭策着才能朝前走，忍着笑临时改口道，“你适合鼓励安慰别人。” 伊兰一听他话中停顿，哪里猜不出他原本没好话，更兼瑞恩要取消她的中场休息去卖苦力，所以挺生气，故意说道：“我不知道我还能鼓励安慰别人，不过承蒙青眼，试试也行，先从简单的开始，正好我在地质机甲也有朋友，要不你把我换到那边去吧。” “哟，你认识人还不少，哪一个？”瑞恩看伊兰不搭腔，遂笑道，“地质机甲的学员整体素质比你们好，他们也有人要在中场加训的时候做陪练。” 伊兰听了倒是高兴了：“你们急成这样？” 瑞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们是为你们急，你不羞愧居然还高兴？” “你们是为自己的考核项目着急吧？”伊兰好笑地看着瑞恩。 “接不接这活？快说。”瑞恩懒得再和她废话了。 伊兰诧异了：“你和我在商量？你不该直接下命令吗？你不是一向独断专行的吗？” 瑞恩不屑地说道：“我是在犹豫，你水平太差，本来只差你一个，现在我怕差一堆。” “不用犹豫了，你的担心是正确的，让我做陪练肯定差一堆，换人吧。”伊兰满不在乎地说道。 瑞恩嘻嘻一笑，说道：“我没人可换，把你拉拔这么久，也该溜出来使使了，就你了，暂时我没法嫌弃。” 伊兰气得不理他，瑞恩侧头看她，最后再来一锤定音：“这事就这么定了。今天我半夜三更送你去航空港，星期一你就开始给我回报。好了，正事说完，让我休息一下，和你说话总要浪费很多时间。以后你早点答应，结果都是注定的，别做无谓反抗，累人。” 他惬意地喝果汁，把剩下的包子吃完，才慢悠悠开口：“后天还十点接你。” 见伊兰一挑眉要说话的样子，要笑不笑地说道：“你敢在里面磨蹭，耽误我的时间，我就把你半道上扔下去，我知道有很多地方校车根本就不经过。”伊兰不说话，他才满意了。 到了航空港，瑞恩仍旧陪着伊兰到登舰口，看她上舰了才转身离开。 霍斯北照例掐着时间问她登舰没有，还问她累不累，伊兰只笑着说不累，心底却是在哀叹，她发愁下个星期一比较难熬，原本每次上完课后，星期一的精神比其他几日要差些，瑞恩还要她去中场带队加训，也不知能不能撑得住，不过这些话是不能对霍斯北说的，最近他们白天黑夜地训练，还要忙他自己正常的课业，伊兰好几次视讯时都能看到霍斯北的汗水，可他在伊兰面前从不叫苦，她这点训练强度和他们简直不值一提，当然更不能叫苦。(未完待续) 095 一个人的归程 最后一堂厨艺课结束后有一个小小的结业仪式，原定半个小时，形式也简单，秦女士事先准备了小点心，又端出来果汁，大家吃点夜宵，类似于一个简短的茶话会，大家互相道别就可以了。结果另外有个饮料培训班也在晚上结业，人家老师过来说大家一起吧，人多热闹，秦女士自然不会推拒。 两个班并到一起，饮料班的结业式上要求拿出学员自己在最后一堂课上现做的饮料给大家品尝。伊兰的味蕾在这里受到了空前的挑战，他们配出来的饮料怎么古怪怎么来，可是真的有人喜欢。 伊兰不由想到学生机甲创意大赛前的机甲战队聚餐，耶里先生准备的饮料配方也是苦的辣的都有。她在心里嘀咕，耶里先生该不会也在厨艺协会的饮料班进修过吧。 饮料班的学员不少，每个人都来斟一杯，还不能不尝，人家笑脸殷殷地端给你，你不能不微笑接过啊，人家还一脸期盼地站在你旁边，看着你喝完后紧张地问你口感如何，再古怪你也得给个委婉好听点的说法吧，总不能让人家在结业式上不如意。 伊兰就这样连喝了二十杯饮料，幸亏厨艺协会讲究精致，杯子都不大，可那也是二十杯。不独伊兰，厨艺班的学员人人都得到了同样的待遇。看着饮料班学员的笑脸，伊兰觉得他们不是要并班庆祝结业，而是要找人试喝他们的饮料。 就因为一杯杯地尝饮料，原定半小时的结业式持续了两个小时，厨艺协会给每个学员和教员都准备了房间，大家立马能结业了，心情很畅快。人人都不缓不急地一边喝饮料一边吃点心。 伊兰看看架势不对，也不好意思说走，两位老师还在呢，只好刷刷取消返程航班，坐下来继续喝。她喝到了一种类似酒的饮料，辛辣冲鼻，不由好奇多问了一句。喜得那个学员坐她旁边和她探讨配方。还热情地让她又尝了一杯。 饮料班的学员准备非常充分周到，他们求人给自己的得意之作品评两句，这么多同学一起上。容易让评论人口腔串味，所以特地准备了一种淡味的小方糕让人清口。斟给别人饮料之前，按规矩先给人递上一块小方糕。 伊兰就这么着，一口小方糕一杯饮料地又吃又喝。嘴里甜酸苦辣辛咸轮番上阵，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肠胃不知不觉被塞得海饱，脸上从头至尾都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另外不时惦记着吃喝的动作还须装得优雅。 可算熬到结业式结束，她向秦女士告别。对秦女士此番的赏识之情大力感谢过后，迫不及待回了房间，首要之事必须要清理肠胃。 伊兰洗漱完后。感觉人晕乎乎的，估计那两杯酒饮料正在发挥作用。当时那位学员拿他自己现身说法，他是这么自豪地推荐自个佳作的：“喝了我的饮料，全身暖洋洋的，非常放松，特好眠。”然后谦虚道：“只是效果不是立竿见影，要稍等一会儿，持续时间倒还过得去。” 此话诚然不假，伊兰觉得全身挺虚软，她歪到房间沙发上准备再坐一会会就去航空港。路上再订航班，这样要稳妥些，反正航班不难订。 不过，她可不好意思让瑞恩改时间接她，自己搭校车也能到z区餐厅取车的。 “临时有事，航班未定，我会自己回去，你不用接。”伊兰给瑞恩发了一条文字讯息。 隔不多久，瑞恩视讯过来：“怎么回事？” “上完课后有一个结业式，有点晚了。我现在还在厨艺协会，你明天不用接我。”伊兰回道。 瑞恩闻言皱眉：“换一个时间我的确没空，你让小霍接你，他走得开吗？大泽明天也有事。” 伊兰忙道：“不要紧，我会自己安排的。” “那好，如果有问题，你再联络我，我看看其他同学有没有空。” “不用不用，你自己去忙。”伊兰赶紧谢绝。 结束视讯后，她靠着沙发缓缓神，暗笑厨艺协会的饮料真是摧残人，这次喝得亏大了，以后再也不能随便喝别人做的饮料。 伊兰是被冷醒的，发现自己蜷缩在沙发上，全声上下都酸疼，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一看时间，差点魂飞魄散，她居然睡了好几个小时，当下二话不说就直接飞奔向航空港，心里急得不行，她耽搁得太久，到图朵卫一恐怕校车也要收工停驶了，那样她就只有租辆悬浮车开回去，想到还车不由又是一阵头疼，大概只能周一训练完后另挤时间才能办，真是麻烦得紧。 伊兰一路盘算着登舰，大致把后面的安排捋顺后，在休息舱中朦朦胧胧眯着觉，霍斯北的视讯过来。 “伊兰，”霍斯北凝神细看两眼，蹙眉道，“很累吗？” “不累。”话一出口，伊兰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哑，估计在沙发上有些着凉了，要不然就是怪味饮料喝多了。 “嗓子怎么啦？”霍斯北隐现急色，眉心锁得更紧。 伊兰清咳一声，赶紧开玩笑岔道：“阿北，我在睡觉呢，被你吵醒了，你觉得我的声音应该多好听？” 霍斯北轻笑，问道：“在什么地方睡觉？” “航空舰，”伊兰虎起脸，故意瞪道，“满意吧？” “满意。”霍斯北一本正经地点头，“你上完课休息后再回来，我很满意。”他的眼中盈满笑意。 伊兰暗叹，她知道霍斯北查岗，防着她不听劝，搭深夜航班直接回校，这次她确实休息了，只是休息得太过，到了图朵卫一会很晚。 “阿北，你在做什么？” “去训练的路上。” “还是要一整天一整晚？”伊兰笑问。 “不是整晚，”霍斯北勾起嘴角纠正道，而后望着伊兰半晌，微微叹气，满含歉意道，“伊兰，我不能去接你。” “没事，我自己行的。”伊兰不以为意地说道。 霍斯北默然片刻，柔声问道：“航班上睡了多久？嗓音到现在还很哑。” 伊兰心道坏了，含糊地说道：“我上舰就睡了，”她有意用力清清嗓子，不满道，“一醒来就被你嫌嗓音难听。” 未等霍斯北回应，她扯开话题道，“阿北，我不怪你，还想去看你，你哪个训练场？” 霍斯北舒心地展眉一笑，摇头瞅着她，正色叮嘱道：“训练场无故不能乱闯。” “我知道，所以我就是说说罢了。”伊兰狡黠地笑道，见霍斯北微愣之后浮起的无奈神色，又添了一句，“总要表达一下对你辛苦训练的慰问之情，对吧？” 霍斯北眯起眼盯向她，很想黑下脸表达不满，终究做不到，只好假装面无表情反问道：“伊兰，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让你不要随便捉弄别人，别人会记住？” “我捉弄你了吗？”伊兰歪头含笑看他。 霍斯北望着她，徐徐吐出一口气，硬压下唇角的弧度，刻意淡然地叮嘱道：“回来路上小心，到了种植基地后通知我。” “好。”伊兰做出一副乖顺状。 霍斯北抿紧嘴唇，警告似地盯了她一眼，才含笑断了线。 伊兰悠悠叹口气，霍斯北太忙。 还好她见机得快，中途扯了个玩笑，不然再说下去，三言两语间保不准霍斯北就要细问她的航班情况，她实话实说也不过是让他为难。 四校机甲友谊赛马上开赛，霍斯北他们六年级是主力队员，现在天天加训，先前伊兰笑他整天整晚地训练，虽是玩笑，实情也差不了多少。他忙里偷闲视讯过来，已是不容易。 六年级的战队不仅要自己训练，还要给低年级的学弟陪练，传授经验，去德波尔大学参赛就要带队当老大哥。他有一次还说训练中碰到了秦阿姨的儿子耿长安，给人家指点了一回。 霍斯北是学机甲设计的，除了上课和完成常规训练任务，战队的机甲维护和改装都由他负责，额外又花去他不少时间和精力，现在两人的每日视讯时间都固定不了了，伊兰又是一声叹息，她这点辛苦，比起他，真不算什么。 伊兰趁着醒后精神还好，给霍斯北提前编了一条讯息：“阿北，我回来了，一切顺利，要休息了。”然后估摸着自己正常到达种植基地的时间点，设置了定时发送。 到达图朵卫一后，天色已经墨黑，校车早就不用想了，伊兰租上悬浮车，没开多久，收到霍斯北的回音：“伊兰，早点休息，我还在训练。”她不禁苦笑，霍斯北收到她定时发送的讯息了，不过她离休息还早着呢。 伊兰回去后简单洗漱完，一头栽到床上就直接睡过去。 天蒙蒙亮，闹铃拼命地想个不停，她全身乏力，一点也不想起床，心里想着能不能不去训练，不过也就是赖床上一两秒想了想，最后哀叹一声，还是爬起床了。 出门后看着那辆租来的悬浮车，她折回厨房带足了营养剂，今天还是一场硬仗，她上午训练，然后要直奔航空港还车，再搭校车赶回种植基地站点，到时候势必要麻烦端木出来顺她回观察点，幸而现在田里活不多，端木下午通常都有空。(未完待续) 096 我撑得住 许是上周的考核被教官骂得难看了，辅助教员们给特种机甲学员毫不留情地加大了训练强度。 伊兰整个上半场都在不停地快节奏跳舞，她在机甲里头咬紧嘴唇，努力集中精神，倒也勉强坚持下来了。 总算一拨训练完，吴泽打手势让她下去，朝她兴高采烈地说道：“妹妹，你先休息一下，我给齐大明他们看看，今天中场加训，我们让你做女生队的队长，我待会儿陪你一起过去。” 伊兰默默站在一边观看齐大明他们三个的训练动作，其实她更愿意一屁股坐下来，但是训练时间就没人坐着，她也不好特立独行。 吴泽眼睛盯着齐大明他们的机甲动作，嘴里还在和她说话：“妹妹，你星期五的考核表现简直太棒了，队伍乱成那样，你一举手，他们全都听你的了，你们还没有集体磨合过，就已经这么整齐了，都是妹妹你的功劳。过会儿那些女生有啥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大胆地教，我们都相信你。” 伊兰连维持笑容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是轻轻地嗯几声，吴泽自己说得高兴，眼睛又盯着前方机甲，压根没注意到伊兰比以前话少。 齐大明他们的动作告一段落，吴泽上前给他们指点，伊兰的耳朵稍许清净一点，但这样也有个坏处，没人在一旁说话，人放松下来，精神更不济了。她甚至一直以同一姿势站在原地，小范围踱步都嫌累得慌。 “撑得住吗？”瑞恩发过来一条文字讯息，她转头看向地质机甲那块，人多机甲也多，看不清他在哪里。 伊兰真想说中场加训能不能让别人去。但转念一想，即使让她坐下休息，恐怕情形会更糟，她很怕自己松懈后直接躺地上了，还是去吧，有点事情做可以让自己的精神紧张起来，不至于撑不下去。 “可以。”她回了两个字。 中场时间。伊兰上了机甲。走到医学机甲训练区，女生队就在那里加训。 吴泽让伊兰放慢速度带着女生队把以前的动作做一遍熟悉过后，令她加快速度领操。立时就有人跟不上，动作显得十分梗涩。 还好，这些人的辅助教员打手势让她停下，他们要给学员指点要领。伊兰就势等在一边旁观休息。 “伊兰，那个旋转的动作我总是做不好。”迟璇趁着同学和辅助教员交流的时候给伊兰发了个视讯。 “迟璇。你不用着急，这个就是靠练出来的，你是不是旋转的时候觉得呕心，所以手部控制就不流畅了？”伊兰回道。 “是啊。伊兰，你声音怎么啦，看起来脸色也不大好。”迟璇在这时候还把话题歪出去关心着伊兰。 “周末有点事忙。睡眠少了，不要紧的。”伊兰打起精神说道。“我教你个方法，呆会儿我们先转慢一点，你把手操动作练熟，等旋转速度加快的时候你就不用分心去想手操，这样多练几次就可以，我也是这样过来的。你等一下，我去问问能不能在我们机甲中开通队频，我们在队频中说话。” 伊兰给吴泽发了视讯请求。 “妹妹，有事吗？”吴泽咧嘴笑道。 “能给我的农业机甲和医学机甲开通队频吗？” “能，妹妹现在是队长，怪我都忘了给妹妹说。” 伊兰从机甲视窗看出去，吴泽混在负责医学机甲的辅助教员堆里，开口闭口就是妹妹，听上去嗓门还不小，一点儿都不避人，伊兰这会儿没力气去嫌弃，心道叫吧叫吧，反正据瑞恩说他们同学都知道她有个雅号叫妹妹。 按着吴泽的提示，伊兰和迟璇开通了队频，然后领着迟璇走到边上一个空旷的地方。吴泽见状打手势问她做什么，她抬起机甲手臂指指迟璇，吴泽就点点头。话说，这段时间的训练，她和吴泽之间用机甲手语也可以沟通了。 “迟璇，我带你旋转，先慢再快，行吗？” “好的，谢谢你，伊兰。” “跟我客气什么。” 她摆出了集体操中旋转动作的前式，放慢速度带着迟璇一起做。 “现在没有不舒服吧？”伊兰问道。 “没有。” “好，按这个速度我们再来三遍，直到你的手操动作不用刻意记就能自然地做下去。” “迟璇，我要提高速度了，跟上我，有不舒服就说。” “可以，一点点难受，但不要紧。” “你比我那时候好多了，我那时候可撑不住这速度。” “是吗？你也不舒服过？” “那当然，当时简直太狼狈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操控着机甲。伊兰瞅着迟璇的机甲动作还算流畅，又把速度提上了一点。 “迟璇，再加快一点点，想停和我说。” “没事，我还行。”这时，迟璇的手操已经很熟练，她的整个心思都用在压抑胸中泛起的恶心感，机甲的外部动作倒没有停滞。 “你真棒，这么快就要达到标准速度了。我们再加快一点点，今天你一定能做到标准速度。”伊兰鼓励道。 “伊兰，我……”迟璇想说她恶心难受，但听伊兰沙哑着嗓子指点她，就极力忍耐着。 “迟璇，你做到了。太厉害了，这么短时间就做到了。今天我们就到这，明天再巩固几遍，以后旋转对你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了。”伊兰高兴地对迟璇说道，其实她知道此时迟璇应该是很难受的，所以勉强到了标准速度后只练了一遍，她就让迟璇停下来，这就够了。迟璇过了心理这道坎，知道自己能达到标准速度，以后多练，就不会那样惶恐了。 迟璇显然也很高兴，不敢置信地问道：“伊兰。刚刚这遍真的是标准速度吗？我做到了吗？我都快吐了。” “你做到了，不是没吐吗？下回你想吐都吐不出来了，好好怀念现在的感觉吧。”伊兰故意和她开玩笑。 迟璇也笑起来，心情舒畅了，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伊兰很有成就感，她也能教人练机甲了，虽然只是一个很基础的旋转动作。她自诩自己这不厌其烦耐心教导的态度。比起瑞恩当初对她大呼小叫苛责不停的样子才更有良师的风范。 心里一高兴，口中说道：“迟璇，我要用机甲给你行个通用礼。你站着别动，让我试试看。” 伊兰操控着胖头鱼机甲走到迟璇机甲的面前，两台机甲几乎贴在一起。然后她展开机甲手臂，慢慢地虚拢着迟璇的医学机甲。操控着机甲头部往前轻轻碰了一下，没敢真碰上。她怕用力不当出事故。 “迟璇，我一直在想两台机甲碰上了怎么打招呼，现在我总算知道了，好辛苦啊。” “伊兰。我看到你的机甲贴这么近，感觉很恐怖。” 两人咯咯直笑。 中场加训结束后，吴泽先盯着齐大明三个走步训练。 伊兰暂时还没挨到。她坐在机甲里头观摩。机甲位置高，视野开阔。她看见同学们和辅助教员都忙忙碌碌地，很多机甲在跳个不停，不少人站在边上，有凝目观看的，有交头接耳的，也有狂打手势的。 她微笑着吁口气，日子挺美好的，天空很悠远，只是松懈下来她的头又开始昏昏沉沉的，不似刚刚指点迟璇时精神高度紧张，疲累感反而要轻些。按理说，这时候即使吴泽还没顾上她，她也应该自己在旁先练着。不过，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动，看看训练场风景，偷懒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瑞恩在比手势和他的学员交流，三次回头都看见吴泽负责的那块地方有台机甲杵着不动。他皱眉，趁着空档给伊兰发去一句话：“睡着了吗？” 伊兰苦笑，她倒是想睡着，但条件允许吗？一直停着不动的确招人眼，别人都在苦练呢，她只好操控机甲把动作做起来。 好不容易把下半场训练熬过去，她一刻不停开车奔向航空港，预先和端木打了招呼，端木人非常好，满口答应到时候去农业系的校车站点接她回观察点。 在路上伊兰找了不少打击乐来折磨自己的耳朵，听着可怕，但能提神。 “美女，你怎么喜欢听凶猛音乐了？”瑞恩视讯过来，起头就笑。 “有事？”伊兰说得简单，笑容更没有。她没精神，感觉自己不是处于濒死状态，也属于半死不活状态。 瑞恩打量她好几眼：“嗓子怎么了？这么难听？” “你让我做领队，说话说多了。”伊兰故意歪曲事实，不满地控诉。中场去带队加训，尤其在今天，让她确实苦不堪言。 瑞恩顿了一下，摇头说道：“不是，你之前在我面前这么能说会道，也没见消停过。” 伊兰横他一眼，没作声。 “昨天不好意思，我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没法推掉。你怎么回来的？”瑞恩猜测她是累到了。 瑞恩难得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伊兰于是好声好气地说道：“就这么回来的，路上很顺利。” “这周不去了吧？” “结束了。” “那就把精力放在训练上，你看你今天的样子，我以为你直接开着机甲躺地上。”瑞恩没两句就开始不着调。 “你说对了，我真想这么做。” 瑞恩看她一眼，意外地没有出口讽刺。“我其实想夸夸你，今天你做得很好。” 伊兰诧异地抬头，瑞恩还会夸她？她似笑非笑问道：“夸过之后呢？” “让你继续努力，你今天带好了一个，明天最好能把一群都带起来。”瑞恩笑眯眯地注视她。 伊兰忍不住嘲讽道：“你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你眼中的废材，这种高难度的任务应该让给你们天才去做。” 瑞恩笑道：“天才也想不到要用机甲行见面礼啊。”见伊兰没呛声，接着说道，“有时候我真佩服你的脑回路，长得就是特异，我们练机甲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想到机甲还可以做这动作。你把所有人都震撼了一回。不过，下次遇到常规机甲可别这样，人家会以为你要实施攻击，一拳就能把你轰出去。” “说好了，就这件事？你不要指望我明天就带好一群，我没有这能力，我还想我的嗓子能好起来呢。” 瑞恩盯着伊兰看了好一会，见她脸色有几分憔悴，再思及她周末到图朵主星打来回，知道自己确实为难这姑娘了，不由放缓声音说道：“明天你别开队频说话，领着他们做动作就行了。” 伊兰“嗯”一声没开腔。 瑞恩瞅瞅这姑娘，她有些怨尤，怕是嫌苦嫌累，又进一步好言解释道：“时间不多，你们后面还有自己的表演项目。现在集体操进度这么慢，总不能大家都去全联盟面前给咱图朵大学出丑对吧？辛苦你了。” 瑞恩这么低姿态很少见，伊兰扑哧一声笑出来：“我没有那么高义。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明天我中场仍然去带队加训。” “我的意思是你做完领队，也别自己懈怠了，今天你停太久。” “我累。”伊兰毫不客气地说道。 “知道，所以我才过来慰问两句，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好好干活。” 伊兰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说完没？” “好了。”瑞恩嘻嘻一笑，挂了视讯。 伊兰重重叹气，这几天她不仅是飞人，还是铁人。 下一刻，她不禁眉开眼笑，她在自己的个人账户里查到一笔新收入，厨艺协会的报酬真是让人开心，顶她和阿悠辛苦一年，原本她觉得疲累不堪，和死过去无异，现在精神焕发，立时活了过来。下次要是还有机会去做课程助理，天天搭深夜航班她都愿意。 有了这笔收入的强力刺激，后面的事情办得妥妥贴贴，还车，搭校车赶回去，再去上班，伊兰亢奋地一直坚持到下班回去，甜甜美美地睡下去，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未完待续) 097 抽风跳的标杆 第二天起床伊兰的嗓子好转了，人活蹦乱跳了，她账户里多了一笔钱，真是看啥啥好看。中场加训的时候，她精神高昂地奔向医学机甲那块，让所有的女生都开上队频。 “大家好，我叫佟伊兰，我们来跳集体操吧，有问题吗？”说完这话，真有了一点点领队的虚荣心。 有姑娘就在队频里诉苦：“我速度快了会晕。”然后很多人附和。 伊兰听了一阵后，宽慰道：“别急，我们都晕过后才不晕的，很正常的反应。大家先来两遍慢的，再跟着我把速度加上去，难受得实在撑不住了就和我说，我让你停下来，其他人能撑得下去的继续撑，我们每个人先找找自己的极限点。找到了再特别训练，很快就能适应的，昨天迟璇就这样，大家放心好了。” 通常很多问题自己知道是一回事，给个机会在旁人面前明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感觉说出来之后心理压力要小很多。大家在队频里叽叽喳喳地说了自己的问题后，心情就没那么紧张了。 这几天辅助教员们无奈着急的眼神，姑娘们真是看够了，不是她们不想快，是一快了就难受。伊兰说话温柔，而且还是和自己一样的学员，她们心理上无形中就放松了很多，感觉自己确实应该能练得出来的。 女孩子一共二十八台机甲，伊兰让她们排成两排，她自己站在侧边，方便查看，然后一声令下，机甲齐动。 中场加训不是所有人都参加的。象隔壁地质机甲整体水平好，基本都不用，除了出两人和伊兰一样去给别人加训，其他人就坐原地休息，这时就齐刷刷看过来。 特种机甲男学员多，需要中场加训的也不少，这时候就集中到到防护机甲和农业机甲那半边场地去操练。辅助教员们则跟着自己的学员去监督。中场时。整个训练场以前泾渭分明的休息区块就被打乱了，有不少不需要加训的学员就随着自己的心意到处观看别人训练，结果很多人都聚到地质机甲这块来看对面的女生训练。 女生队第一遍慢速就有人动作不对。不是因为生理上难受，而是被好多人直晃晃盯着紧张，把手操动作给忘了。 伊兰挺无奈的，不过她也能理解。她自己考核的时候不是也没敢看教官和观众嘛。 又一声令下，她让两排女生换了个方向。没有正面面对地质机甲区块，也不敢背对，否则后排女生会紧张，采用侧面。最多靠近地质机甲的头上两台机甲会紧张，其他人要好点。 等队形换好，她仍旧侧边站着。现在她成了正面面对地质机甲区块的围观人群了，不过她不在乎。他们又不是教官，她不怕。 第一遍重来，很好，没人出问题，重复一遍，都不错。伊兰把速度往上加，陆陆续续就有人停下来，伊兰仍旧往上加速度，到最后只有两三台机甲能跟着她，她就停下来了。然后她耐心地逐一问每人，你停在哪个动作，有什么感觉？ 伊兰再把队员按类分堆，让她们专练自己的瓶颈动作，在慢速的时候练熟手部控制动作，在快速的时候专心克服生理的不适。任务分派好，她闲在一边用队频和她们说话，适时给她们精神上的支持。 临结束了，伊兰对姑娘们说道：“我刚刚看下来觉得你们的速度快了一些。”其实这么点时间，又这么多人一起训练，哪里能看出来，但是鼓励安慰的话一定要说。 瑞恩下午给她视讯：“让你陪练，你怎么在一边偷懒？” 伊兰答道：“哪有偷懒？我一直在队频里鼓励安慰。” “鼓励安慰一两句就成了，嗓音这么难听，你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只要带着她们做，就起个标杆作用，让她们知道标准速度怎么样就可以，这么多人看着，她们不好意思不跟上，练着练着速度就上来了。” 伊兰气道：“你们随便谁的速度都比我标准，你们自己怎么不起这个标杆作用？你不知道这集体操难看死了，抽风似地跳个不停？跳一遍就累死了，你还想我一直跳？这谁编排的？” 瑞恩直笑：“教官组排的，黄教官也有份，你去骂吧。” 伊兰只好讪讪地改口：“是我不懂得审美。” 瑞恩发笑：“教官都不在，你这么谄媚干什么？”趁着伊兰发作之前，赶紧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明天多费点心。” 伊兰撇撇嘴，继续看自己的专业课视频。 星期三，尽管心里不以为然，伊兰还是领着女生们多练了两遍，才让她们分堆练习。 瑞恩就站在地质机甲和医学机甲区块的中间线上虎视眈眈，这是监视她卖不卖力的架势，她只好走到一堆正在练下蹲上跃的女生中，像之前带迟璇一样，一点点帮她们提速，差不多时候就让她们休息一下，再去另一组带人旋转。 还别说，这次的效果就出来了，她的的确确感受到很多人的速度都提上去了，虽然还没有到达标准速度，但进步是明显的，也是可喜的。 归根结底，瑞恩的思路还是对的，就领着他们快速练，练着练着速度就上去了。瑞恩的方法简单粗暴，她的手段稍微和缓点，但殊途同归，最后还是要快节奏多练。就苦了她，不停地操控着机甲抽风跳。 这时她才明白过来，瑞恩找的不是加训的队长，是肯傻跳的苦力。 下午，瑞恩再有视讯过来，伊兰就摆谱了：“你另外找人，你们谁都行，即使你们端着辅助教员的架子，不愿意亲自带，那让地质机甲的人来也行，为什么让我来陪练，一刻不停地跳。会累死的好吗？” 瑞恩大笑：“你不是还没累死吗？这么好的机会我哪舍得给别人，当然要先给自己的徒弟。” “谁是你徒弟啦？就你这水平，你只会误人子弟。” “又不认了是吗？谁把你第一个拉上机甲的，是我没错吧，还想抵赖？明天你自己考核，别再出洋相了，要是被我看到你的节奏乱了。你就等着我给你加训。”瑞恩恶狠狠地威胁道。 “那她们怎么办？速度还没有完全跟上呢。”伊兰做了几天陪练。对这些学员的感情就不一样了。 瑞恩斜睨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你就管加训的时候卖力陪练就可以了，她们的辅助教员用来干什么？她们不用你着急。” “她们的辅助教员不是你同学加队友加兄弟吗？周颀也在其中呢，你就不替他们关心一下？你自己挑了最好带的学员。还这么自私自利。”伊兰啧啧有声。 “我自私自利？我已经无私到把自己唯一的徒弟贡献出去了，还要怎样？”瑞恩特别厚颜无耻地说道。 伊兰可不想和他在徒弟一事上纠缠不休，只嘲讽道：“你怎么不把自己贡献出去？” “我的徒弟需要成长的机会。”他嘻嘻直笑。 伊兰鄙视道：“你自己先去成长吧，就你这点水平。小心青出于蓝胜于蓝。” “什么颜色？再说一遍。”瑞恩皱眉。 伊兰开心地说道：“你又不懂了，让我好心解释给你听。大白话就是徒弟胜过师傅。” “我真高兴你总算承认是我的徒弟了，以后记得要尊师重道。”瑞恩也很开心。 两人各说各的，词锋上各有擅场，都挺满意。伊兰切断了视讯后。照样温习功课。 星期四的考核中，伊兰果然被调整了位置，不再是第一排了。而是在第三排，而且他们的小队居然被整体挪到了正中第三列。她的前后左右都有人，她暗地里嗤之以鼻，瑞恩又动用他的小权利了。 伊兰这次看着队友跳，节奏还是自己的，实在是最近中场加训的时候跳得太多，所有的动作几乎成了一种本能活动，这都是练出来的。她在考核当中还在想，难怪霍斯北这么忙，真是要天天练，才能练出好效果来。 他们的整体效果差强人意，速度稍微有点差异，看上去没那么齐整。防护机甲和他们差不多表现。医学机甲这次不是一起慢了，而是各管各地跳，能快的就快，快不了的就慢，还是群魔乱舞的效果。 也不知黄教官怎么想的，可能他认为这次至少有人快起来了，居然脸色没那么差，训了几句，再勉励了几句，就放心地退场了。当然地质机甲一如既往地整齐快捷，也让教官宽慰了不少。 伊兰一口气没歇仍去中场陪练。因为这次医学机甲的表现还是最差，负责带教医学机甲的辅助教员发急了，伊兰陪练的时候他们在一旁不停指示着伊兰再来一遍，只把伊兰跳得头皮发胀。 下午，瑞恩的视讯过来，伊兰就不接了，没道理她卖了苦力还要听他酸话。好几天没去田头了，她温习完功课就去巡田。瑞恩又发来视讯请求，她直接拒绝，只回了一条文字讯息：我忙。然后悠闲地坐田头看风景。 星期五她仍旧去做中场陪练，现在已经没有慢慢跳两圈热身了，直接就上快节奏，真是被瑞恩说中了，这么多人在旁边围观，人都是要面子的，姑娘们能撑的都撑着，不能撑的还是咬牙撑着，撑着撑着就习惯了，中途停下的越来越少。 辅助教员要求伊兰不管这些停下来的人，就一遍遍带她们跳，谁中途吃不消停下了，过一会儿仍旧会跟着一起跳。算下来她们这样倒还有个休息的机会，伊兰却是跳满了三十分钟，比自己训练还累，她对瑞恩的怨念更深了。 下午瑞恩没有发视讯来，而是简洁明了地下达通知：“晚上我去重力模拟场，九点出来顺便给你点评。” 这是让她下班后别急着走，听他教导两句。伊兰一笑，心里转过一个念头。(未完待续) 098 挖坑给你跳 晚上在厨房里忙活好后，伊兰主动给霍斯北发了视讯请求，这个周末她不用去图朵主星上课，空闲下来，不知道他有没有训练空档，她想去看他，他们已经两周没见了。 霍斯北隔了好一阵才给她发来文字讯息：“伊兰，我在训练，周末两天都要加训，不能去看你，对不起。你好好休息。”伊兰长长地叹口气。 她榨了两杯果汁，一杯自己在厨房喝了，一杯装袋子里拎出去准备路上喝。 她找到瑞恩的车，把袋子递进去，脸上挂着温婉无害的笑容。 瑞恩很自然地接过袋子：“什么事求我？我没要鲜肉包。”声音特别愉悦。 “没有鲜肉包，只有果汁，我怕你点评口渴。”伊兰微笑着解释道。 瑞恩似是很赞赏她的乖觉，满意地说道：“上来，我抓紧时间给你说两句，看在果汁的份上还可以额外表扬你。” 伊兰压着笑容坐进车里，状似随意地说道：“我这次去厨艺协会，最后的结业式上正好遇到了很多饮料班的学员，学会了不少饮料配方，前两天我不是老说忙吗，就是在研究那些配方，今天我复制出来一种，给你尝尝。” 瑞恩正要打开袋子的手一顿，偏头盯着她好一会，才问道：“什么口味？” “说不清楚，很难形容。”伊兰摇摇头，很诚恳地说道，“刚刚只尝了一下，这杯给你，你喝完之后给我个评价。”她说的可都是真话，只不过她尝的那一下实则把整杯饮料都喝完了。要是她说也喝了一杯，瑞恩觉得她没事，就肯定不会疑神疑鬼了。 果然，瑞恩瞅瞅袋子，没急着拿出饮料。 伊兰暗地发笑，继续添火：“饮料班的学员口味真古怪，我那天不好意思推脱。喝了很多。前几天你不是说我嗓音难听吗？其实是喝出来的，不过我把古怪的配方都剔除了，这个配方比较清淡爽口。”这还是真话。但她打赌瑞恩不会信。 瑞恩干脆地把袋子递还给她：“自己做的自己尝。” 伊兰也不推辞，笑眯眯地把饮料拿出来，自己一口一口啜饮，偏头很自然地问道：“你给我点评啥？”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 瑞恩尚未察觉伊兰的小把戏。笑道：“先说表扬的话，这两天你带得不错。” 伊兰忍着笑。假装很认真听的样子，点点头。 瑞恩瞅着她，慢慢地眼神变得探究，表情莫测。 伊兰镇定地品了一口。不经意地评价道：“甜度不太够。”然后催促道，“还有什么？快说呀。”心里乐开了花，瑞恩也有被人暗地里糊弄的一天。谁让瑞恩揪着她卖苦力？现在就让他看着眼馋。还不知道他自己吃了暗亏。 “不就是让我继续做中场领队吗？我知道了，走了。”伊兰觉得火候差不多。毕竟心虚，着急开溜。 瑞恩突然笑出声来，抢在她之前启动了车子。 伊兰这下急了：“你把我带去哪里？” 瑞恩根本不搭理她的问话，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不可置信地摇头，感慨道：“你确实变坏了。” “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吗？你说话太多，学会给人挖坑了，是吧？”瑞恩斜睨着她。 “别开玩笑了，我今天不去航空港。”伊兰皱眉说道。 “我知道。你急什么？现在我相信你的智商能应付任何突发状况。”瑞恩一本正经地说道。 伊兰哀叹，她把瑞恩惹火了，他都不笑了，现在她只希望瑞恩只是小小地恶作剧一下，在外面兜个圈后再把她放回停车场。等车子出了z区之后，眼见情势不对，瑞恩还不知道要带她兜多远，伊兰只好先服软：“瑞恩，我下个星期一保证给你鲜肉包和果汁，翻倍给你，你把我放回停车场吧。” 瑞恩摇头道：“晚了。”然后再不说话，还把他喜欢的那些敲打乐放了出来。 伊兰左思右想，也找不到补救的法子，她的动作太快了，把饮料喝了好几口，这时候也没有办法还给瑞恩了。要不就逆来顺受吧，等他再开一段解气了，自然把她放回去了。伊兰笃定他不会随便找个荒山野岭把她一扔了事的。这么想着，也不吭声了，就看着窗外的夜色。 车中充满了声嘶力竭的音乐，各种各样高亢激昂的敲击声吵得伊兰头疼不已，她不得不忍耐着，时不时地看瑞恩一眼，观察他的面部表情，手中的饮料也不敢喝了，怕再刺激到他。 可是瑞恩的耐性十足，似乎很享受音乐，到最后他还变着花样地开车，伊兰在车中看得胆战心惊，一手牢牢抓着椅子，身体还不时左摇右晃。 “瑞恩，我认错还不行吗？你别开这么快。”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瑞恩冲她和气地一笑，摇摇头，该做啥还做啥。 伊兰心中暗暗叫苦，不过她是有苦劳的，只好试图打动他：“你叫我做陪练，我一直都很认真。以后再苦再累，我也绝无怨言。”其实怨不怨的什么，真的没必要，瑞恩让她做的事，她必须做到，瑞恩才不管她是否抱怨呢，以前他出手给她安排训练如此，现在他让她给别人带队领操还是如此。 “你原来有很多怨言？”瑞恩朝她一斜眼。 伊兰一喜，肯搭腔了就好，证明有谈判的机会。她连忙摇摇头，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瑞恩，我哪敢抱怨你？我是抱怨我自己，体能特别差，中场不休息就容易累，以后我把态度摆端正，再不叫苦叫累。刚刚是我不对，不该把给你的饮料喝了，我下次一定补给你，再加上鲜肉包，我诚心诚意向你认错。” 瑞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好一会。才笑出声来：“你把我的饮料喝了，是因为嫌弃我给你的机会累到你了？” 伊兰暗叫不好，他也太敏锐了，只好越发诚恳地说道：“我没有嫌弃，不过真的挺累的，你也知道我前面好几个星期两地奔波，每次星期一训练就象要死过去了一样。要好几天才能缓过来。稍微有点小情绪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这样说，不知道能不能拉到同情分？ 瑞恩默默听着。可是还没等她高兴，就嗤笑一声：“我不在意你的小情绪，叫你练你就得练，水平这么差。不练就要出去丢脸。我说你别的不长进，心思倒练得狡猾了。你怎么就能从我手中骗走我的东西呢？我没面子了，你给我找回来。” 伊兰心中好笑，那杯饮料她就没想过要给瑞恩，怎么能说是他的东西呢。但她又不敢显在面上，只好一劲儿地刻意贬低自己：“你就这一回大意了，不像我。在你面前就从来没有过面子，哪一次你让我做的事我不是老老实实帮你做到。从来都反抗无效。而且，你吩咐我做事只管下命令就行，使的是阳谋，我呢，没底气没能力，只好用小心思使阴谋，到最后还得先认错。骗你一杯饮料，还是我自己做的，以后说不定还得十杯八杯地主动还给你，你要是不同意，我还得咬牙往上加，你这是没面子嘛？真正没面子的是我。” 她见瑞恩的脸上似乎挺满意的，小心翼翼地添了一句：“你把音乐先调低一点吧，我听不见你的话。” 瑞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是依言将音量调小了，伊兰跟着音乐砰砰乱跳的心脏才算轻松一点。 瑞恩在一边叹服道：“美女，你学农业真是屈才，植物听不见你的恭维，不过冲你这无底线谄媚的势头，你以后随便做什么都能飞黄腾达。” 伊兰气得直想立马发作，他自己要找回面子还嫌别人谄媚，但又不敢功亏一篑，只好忍气说道：“我们回去了吧。” “行。”瑞恩很是干脆地答应了。 伊兰放下心来，也不敢再招惹瑞恩，只静静看着窗外。 隔一会儿，瑞恩说道：“下周整体磨合训练，我们会开机甲一起和你们跳集体操，中场你再带两天。你们自己的表演项目也要开始，还是大泽带你，各种机甲训练场地不同，别以为我看不见你，你就能偷懒。” “我绝不偷懒。”伊兰连声保证，在瑞恩没有把她放回停车场前，她都尽量顺着他。 可是开着开着，她觉得有些不对了，问道：“现在到哪里了？还要多久才到？”从停车场到观察点，路上要花不少时间，她还要赶回去呢。 “有点耐心好不好？要不我加速？” “就这样就这样。”伊兰讪讪答道，瑞恩一提加速就让她心悬。 瑞恩对她嘲笑道：“你也就这点胆子。” 伊兰没反驳。车子一路往前开，渐渐地伊兰真觉出不对了，结结巴巴地问道：“瑞恩，你把我带去哪里？”车窗外夜色沉沉，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两处亮光，这景象也太熟悉了。 “瑞恩，你怎么直接把我送种植基地了，我的车还在停车场呢。” “你不是说回去吗？”瑞恩故作无辜地看向她，眼底却掩不住恶趣味的笑意。 “你把我放回停车场，我再开车回来。”伊兰又气又急，人是要到这里，可车还在餐厅那边呢，叫她明后天怎么办？ “到都到了，今天就这样，明天我带你去取车。”瑞恩满不在乎地说道。 伊兰皱眉不语。瑞恩的性子她拗不过，求他也没用，她还是想想明天怎么从观察点到z区。最近几周田里没啥事，端木通常星期五下午就走了，不知道能不能让其他同学明天找个时候顺她到校车站点，本来她还想趁着周末回一次宿舍再好好休整一下，这下泡汤了。 她望着手中的饮料，真是很无奈，就起了一点小心思，想让瑞恩白白眼馋一回，故意在他面前喝了那么几小口，她明天又得劳累好半天来回取车。 “别哭丧着脸了，说了带你去取车的，我明天没有任何安排，不会像上次那样答应你又做不到。你也别想校车站点了，要想就想你该不该喝掉这杯饮料，口感还不错吧？”瑞恩充满戏谑地望着她。 伊兰此时也没啥办法，索性一挑眉，笑道：“我再尝尝。”当着瑞恩的面，津津有味地喝起了果汁。 瑞恩摇头笑笑，不置可否。车子降落到观察点小楼，他下车，再绕过来帮伊兰打开车门，伊兰也不和他多话，直接说了“再见”就往里走。 瑞恩目送她进去后，习惯性地等了一会儿，然后看见她的房间亮起来，他却皱了一下眉，望向另一间卧室黑呼呼的窗口，想了一下，点开通讯器就给伊兰发了视讯请求。(未完待续) 099 荒山野岭不能住 伊兰已经进了盥洗室，刚把头发打湿，就收到了瑞恩的视讯请求，一时气恼，有话也不早点说，这时候又来作怪。也不理他，先三两下把自己洗完，披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坐床上给他回条文字讯息：“什么事？” 瑞恩坚持视讯，伊兰只好接起来：“又怎么啦？”语气不耐。 “今天晚上学霸不在？” “你找端木？他下午就走了，有事直接联络他，找我干什么？”伊兰想瑞恩也够笨的，即使端木在，这个时候也该睡了，有事白天不能说啊。 “我不找他，你今天晚上一个人睡？” “我一直一个人睡，你什么意思？”伊兰气急败坏地质问道，说到底，她上次带瑞恩和吴泽参观楼上时，不该落了吴泽的话套，说出那句“不拘哪个房间，随便睡”的话来，最后还赌气不解释，现在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吧。 瑞恩笑出来：“我没啥意思，你这旮旯太偏僻，收拾收拾下楼，我给你送回宿舍。” 伊兰真的生气了，说道：“回什么回，我本来明天是要回去一趟的，但你把我的车丢在了停车场，害我一点都不方便。现在这么晚了，我要休息了。” “一个人不安全，你快点下楼。”瑞恩也不跟她废话，直接下命令。 “怎么不安全了？我周末都是一个人，周围都是我同学，你快走吧。” “你同学在哪里？你叫两声他们能听见？你有车我就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跑，今天你就困在这里了，快点下楼。” “谁让我困在这里的？还好意思说。不搭理你了。我累了一天了。”伊兰二话不说就切了视讯，说实话，瑞恩不提倒还好，这一提起，她今天还真是困在这里了，这地方有车就是世外桃源，没车就是荒山野岭。 她直接熄灯睡觉。隔一会窗外有灯光射进来。然后灯光偏移，她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瑞恩的悬浮车正绕着小楼转圈呢，默默地数到一百只羊。她数不下去了，点开通讯器对瑞恩说道：“你别闹了，行吗？我闭上眼睛就睡了，睁开眼睛就是白天。能有什么事？谁会跑来这里？回去吧。” 瑞恩皱眉说道：“让你出来你就出来，你磨磨蹭蹭的性格改一改。我晚上睡不惯车里。不然就停在你外面，现在我加快速度把你送回宿舍，反正你也打算回去，不是吗？明天我去你宿舍接你取车。有车你爱睡哪就哪，我管不着。” “你说什么就什么？我累了。”伊兰作势就要切断视讯。 “大泽明天会来。”瑞恩急忙说道。 伊兰眨巴着眼睛问道：“什么意思？” 瑞恩松了一口气，也不急了。慢悠悠地说道：“他明天去齐大明那儿的养殖基地参观。齐大明在你们种植基地有朋友，顺带会来这里。我还有几个带教农业机甲的同学正好也没事。他们商量着组团来农业系一日游。 “我没有听吴泽说起过。”伊兰半信半疑道，按吴泽的话唠程度，这样的活动他早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再说齐大明也没提起过，大家上午训练神态都正常。 “下午的事，我们看着你们的进度发愁，商量是不是周末加训，不过通知得晚，人凑不齐，但他们说着说着就成了一日游了，按大泽的话讲，你们的表演项目本来就要下水，正好看看养殖基地，了解一下你们平日是怎么用农业机甲的。” “不对，我没接到加训通知。”伊兰还是不相信。 瑞恩笑道：“你要什么通知，等我们决定了，直接给你命令就行。再说明天一日游的重点在养殖基地，种植基地这块是附带的，大泽也许想给你一个意外之喜。” “你前面怎么不说？”伊兰问道。 “我是要说的，本来想告诉你后，要不要参团一日游，随便你。结果那杯饮料让我开不了口。”瑞恩嘻嘻直笑。 “所以你就故意把我的车丢在那里，那时起你就打定主意让我困在这里参加一日游是不是？”伊兰怒瞪着他。 “美女，做事要公平，你给我挖坑，就不许我也挖坑吗？”瑞恩一脸笑意。 “行，我跳。”伊兰咬牙切齿道，话音落下她忽地笑开了，“一日游就一日游，我现在早点休息，明天游玩也是要花力气的。你回吧。” 瑞恩只好说道：“走了走了，今天你不能一个人在这，明天你要游，我送你过来。” 伊兰对参观养殖基地倒是没什么，她上次去过，还玩得很高兴，但明天没车，势必要坐到吴泽车里，那她的耳朵就要被妹妹这称呼荼毒一天了，想到这，她就坐不住了，悻悻地对瑞恩说道：“等我一下。” 匆忙收拾好，瑞恩笑嘻嘻地给她开车门，说道：“下回动作麻溜点，结局都注定的。” 伊兰气道：“我好容易有了休息，被你折腾掉半晚上。” 瑞恩大概也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不是没想到端木会不在吗？” 他将那首雨中行的曲子找出来放上，一边啧啧说道：“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样的风格？我每回听，每回全身都发冷。” 伊兰扑哧一笑，说道：“夏虫不可语冰。” 瑞恩一横眼：“又显摆了是不是？不是要休息吗？催眠曲给你听了，别浪费。有情况也不早说？明天等在宿舍，我也不一定能早起。我送完你自己再回去，你想想要多晚？” 他侧头又问一句：“打定主意没？你要一日游我就早点带你去取车，你不想的话，我就中午再到你那儿，我也是要休息的。” “不游。”伊兰扭头不理他，她闭上眼睛准备养神。一会儿想到一件事，特意叮嘱道：“注意弯道，每回我都要撞到头。” 瑞恩看她一眼，很逗乐地来一句：“夏虫不可语冰，懂不懂享受驾车激情？”见伊兰一脸错愕，他就高兴地说，“不是只有你会说。” 伊兰都要忍俊不住了：“徒弟学得不错。” 瑞恩撇嘴说道：“注意别搞混辈份。智商低。教导起来特别操心。”说着，还在车中到处乱摸。 伊兰看了一会，好奇地问道：“你找什么？” “我有件外套。一直扔在车里，帮我看看你那边有没有。” 于是，伊兰也低头找，口中还说道：“这曲子的魔力这么大？你真冷了？” 瑞恩不理她。又找了一阵，说道：“有了。给。”说着就递到伊兰面前，“把你头发擦干，都弄脏我的椅子了。” 伊兰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分辩道：“我的头发是干净的。也没滴水，只是没干透而已。我还嫌你的椅子弄脏我的头发，更不用说你这件衣服。拿开点，太脏了。” 瑞恩一本正经地对伊兰说道：“我这件衣服没穿过。一直放在车里，怎么会脏？” 伊兰无语地看着瑞恩，很认真地对瑞恩说道：“我们是两个星球的人。” “和星球有什么关系？你擦不擦？”瑞恩又递近些。 伊兰捏着手指拎过来，卷巴卷巴，揉成一团，在身后的椅背上糊弄了几下，说道：“你干净的衣服把你的椅子擦干净了。喏，还给你。”自己还往前坐了坐，尽量不贴着椅背。 瑞恩接过衣服，照旧塞角落里去，突然一加速，伊兰就不由自主往后倒，又靠上椅背了。气得她一脸嫌弃地连抓了好几下头发。瑞恩开怀大笑，伊兰看他笑得过瘾，又拿他没办法，只好认命地靠在椅背上。 回宿舍的路上，瑞恩开得飞快，伊兰也没什么精神，一直要睡不睡地撑着到了宿舍。进了房间之后还得拖出家政机器人来打扫，然后又洗漱，一边干活的时候一边把瑞恩恨得牙咬咬的，谁会像她一样半夜三更打扫房间？ 星球六她睡了一上午，醒来特别神清气爽，在宿舍闲着也没事，她就连上阿悠，看看农庄的情况，昨天晚上都没有来得及查看。结果发现莫斯行政中心给她划了一笔钱，是土蘋的收成，心情就更好了。 伊兰接着到星网大卖场闲逛，即使不买东西，看看也好的。正在琢磨着要不要下手买点什么的时候，瑞恩视讯来了。 伊兰又遗憾又高兴，再晚一点她就管不住自己要付款了，看这生活把她憋屈的，有一点点小小的入账就想松快松快过一把购物的瘾，以后压根就不该去星网大卖场。 到了地下车库，瑞恩开口就问她吃过没有，她随口就说：“吃了，楼下有营养剂，不过没算你的份。” 瑞恩一笑：“我也吃了，也没算上你。” 在车上，瑞恩对她说道：“下个周末我们准备给你们加训，你有什么安排的就及早安排。” 伊兰低头沉思，下个星期六霍斯北要飞去德波尔大学参加机甲友谊赛，他们竟是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心里就一阵失落，他们最近连每日视讯都不能保证了。不然今天晚上就不回观察点了，问问霍斯北能什么时候训练结束，多晚她都在他楼下的停车库见他一面，反正明天一整天她都没有事，休息得再晚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这么一想，伊兰心中就兴奋欢腾起来，她其实从来就不是一个理智刻板的人，很容易情绪化。 “想什么呢？学变脸啊？不过一个周末加训，能把你愁成这样？”瑞恩逗趣道。 伊兰笑笑，没应声。她脑子里盘算着计划的可行性，没心思和他贫嘴。瑞恩耸耸肩，一个人看着窗外景致，自得其乐。 “取了车，你要去哪里？” 还没等伊兰回话，瑞恩就有视讯请求进来，他接起来就问：“阿颀，什么事？” “晚上五点，a区餐厅聚餐。” 瑞恩微微蹙眉道：“什么名目？谁摆散伙饭？” 周颀在那边说道：“不是，和一年级的联谊提前了，他们马上要成立机甲战队，急着要请前辈指教。我们后面要给特种机甲加训，特种机甲这进度说不清楚，只有这周了。” 瑞恩很干脆地说道：“我知道了，回头见。”转头就向伊兰解释道，“晚上我有事，待会你取了车，准备回哪里？” “宿舍。” “这样最好。你那旮旯太偏，端木不在你最好不要一个人住。” 伊兰点头称好，两人在z区取到车后，很快就分道扬镳。(未完待续) 100 你的要求我会尽力答应办到 伊兰在车上犹豫了半晌，还是给霍斯北发了个视讯请求，也许正好在训练间隙呢。结果他没接，伊兰就知道会这样，只好发了条文字讯息，问他今天训练到几点结束。 隔好一会，她才收到霍斯北的回复，说他晚上十点结束，又说对不起，不能去看她。 “我来看你，晚上十点在你楼下车库等，不会影响你休息，看一眼就走。”伊兰微笑着给他回道。 又隔了好一阵，霍斯北回过来一条：“伊兰，晚上不要乱跑，我到宿舍要十一点了，如果你还没有睡，我给你视讯。” 伊兰暗叹，他真是忙，连回复都要等很久，想象着他在机甲中趁操控的间隙给自己回复，就觉得他很厉害，她自己在跳集体操的时候可没有能力腾手做其他事。 她一个人傻笑了一回，简短地回道：“好的。”然后抿着唇想象，不知他收到这句会是失落还是放心。 下午回到宿舍，竟是什么事都做不下去了，感觉时间过得真是慢，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就想出发，忍了忍才又等到七点，再等不下去了，一路慢慢地开过去。 到了霍斯北楼下车库，伊兰将遥远的星空那首曲子放上，一遍遍地听。开始她还频频看时间，后来就不让自己看了，越看时间过得越慢。她转而上星网随处溜达，注意搜寻各种古怪饮料的配方，心神倒真的静下来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伊兰下了星网，密切注意着车库的动静，有几辆车回来。不过都不是霍斯北。车库有五层呢，不知他会停哪一层。伊兰犹豫着要不要给他视讯问一下，又想他可能还在路上，就想再等等。 正寻思间她抬头一看，入口处有辆车正缓缓拐着弯，旁边就是空车位，它却没有停。继续东拐西拐。 伊兰一下就笑了。霍斯北也在找她，他嘴上拒绝了她来看他，心里却是在期盼。 她赶紧拢了拢头发下去。满面笑容地盯着霍斯北的车。霍斯北很快就注意到她，快速转向在她附近找了个空位停下。 他走出车脚步稍顿，扬起笑容看向她。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含笑凝望，其实只是一瞬。伊兰却觉得这一眼犹如静静看了很久。眼角余光中那些一辆辆停着的车似在又似不在，成了虚化的背景。她的视野中只余下霍斯北微弯着唇角静伫眼前。 霍斯北微微吐气，一步跨出，在车隙中快速穿行。 伊兰反应过来，迎上前去。脑中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念头：“阿北跑起来很好看呢。”还未等到她为自己突发花痴感到羞愧，霍斯北已到近前，手一伸。就将她拢住。 伊兰发现她特别爱听霍斯北的心跳声，好像整个世界就此可以踏实下来。寂静又安宁。 霍斯北的脸颊贴着伊兰的发丝，俯首低唤：“伊兰。”如清浅的喟叹，明明很快没了声音，却总在耳边缭绕。 时间似长又短，伊兰一下午焦灼难安的心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瞬间落到了实处。 入口处又有车进来，霍斯北轻轻放开伊兰，牵起手笑道：“走吧，我们上去。” “太晚了，我不上去了，你早点休息。”伊兰摇摇头，他的眼睛闪亮，神色却有丝疲倦，伊兰对自己说过的，只看一眼就好。 霍斯北却不听她的，柔声说道：“只坐一会，我待会送你。”手上微微用力，拉着伊兰就往前走。 “你不要送我，不然我不上去。”伊兰也舍不得马上就走，更舍不得他来送她。 霍斯北无奈地看着她，只说道：“走吧。” “你不准送我，我才上去。”伊兰清楚霍斯北的性格，一定要他答应。 “……好吧。”霍斯北微叹，轻轻摸摸伊兰的脸颊，牵着她等电梯。 电梯到负一层停下，门开后伊兰感到微微尴尬，里面有几个人，都有些眼熟，阿熙也在里面，他看见伊兰后嘴张得成了圆型。 霍斯北握紧了伊兰的手，进去和大家打招呼，想来都是战队的队友，他声音挺镇定。伊兰却敏锐地听出了一丝丝异样，恐怕他心里多少也有点不自在。 伊兰更不好意思了，主要是现在这时辰真不是串门的好时光，伊兰和霍斯北一同进出略微引人遐想。 阿熙结结巴巴地说：“伊兰，你，嘿，真巧。”瞧他们俩把阿熙都惊成啥样了。 伊兰一下笑出来：“阿熙，你好。我来看看阿北，很快就走。” 阿熙嘿嘿直笑，其他人也意味不明地笑，不过都挺善意。伊兰只好视而不见，在霍斯北身边继续装温顺。 他们两人出了电梯，不约而同吁了口气，伊兰嗔怪地瞥一眼，霍斯北忍不住揪了揪伊兰的耳朵。 关上房门后，霍斯北甚至没有再跨进去，伸手就紧紧拥住了伊兰，他的手臂箍得伊兰呼吸困难，她费力地将他推开些，说道：“我只能呆一会会，你还要休息的。” “伊兰，今天不走好不好？我睡沙发。明天早上再走，我一早出去训练，路上还可以陪你走一段。”霍斯北低声恳求。 伊兰摇摇头：“我们讲好的，你不能反悔。学校里很安全，没事的。” 霍斯北抱着她不吭声，温热的鼻息呼在伊兰的发丝，引得她有些麻痒。伊兰被逗笑了，催促道：“阿北，有话快说呀，我们后面要一个多月都不能见面呢。” “我一直都上课和训练，你呢？前面每周去图朵主星累不累？”霍斯北满含歉意，伊兰每个周五赶深夜航班，他却因为训练脱不开身，让她在夜里独自外出，后面更是连去接她都没有时间了，每次等她回来后和她视讯。都能见到她脸上掩不去的倦色，他心里就涩疼。 “不累，”伊兰笑道，当时的确感到累，不过前几天拿到报酬后，兴奋之余立时就觉得那点累不值一提。 她絮叨着交代道：“我现在也训练，比别人好些。那些动作都能适应。只是我们整体进度不快，下个周末要加训，不能来送你。” “等我们的比赛结束了就好了。”霍斯北长长叹气。 两人略略说了几句。伊兰瞧着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坚决要走。霍斯北自是不让，他之前答应过伊兰，不会送也不会留人。此时心里反悔，于是默不作声地用力圈着伊兰。 “阿北。你说话要算话，我一定要走的，你现在拖着我，只能把时间拖得越来越晚。影响我们两个人休息。”伊兰虎下脸，义正言辞地劝诫。 “伊兰……” 霍斯北刚张口，就被伊兰截断。瞪着眼睛威胁道：“霍斯北，你的话我还能信吗？” 霍斯北紧抿着唇盯着伊兰。半晌揉搓着伊兰的头发说道：“我下次不会随便答应你。”声音虽低，动作也轻柔，口气却十分坚定，还透出几分懊恼。 伊兰噗地笑出来，扯着他开门。她一脚跨出去，不由吐出一口气，霍斯北就这点好，说一不二，是优点也是死穴。 伊兰侧头嫣然一笑，轻声而快速地说道：“阿北，以后我的要求你都必须答应。”眼波一转，拉长了声调笑问，“好不好？” 霍斯北差点脱口而出说好，险险住了口，脑子清明过来后哪里不明白伊兰故意在戏谑逗趣？他微眯起眼，盯住伊兰，直接以行动警告，脚步顿住，牵着她的手略用力往后拖。 伊兰立时乖顺，再也不敢开玩笑，这才刚出了他的宿舍没几步，霍斯北一生气直接把她拖进去，她回去就要越发晚了。 她随即改口，垂首咕哝道：“你放心，我对你没要求，你什么都不用答应。” 下一刻，伊兰感觉她的手被握得更紧，疑惑地抬头，霍斯北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她，眸色幽暗，面容沉静，抿紧的唇角却隐现一丝郁怒。这是真生气了？ 伊兰讶异地眨巴眨巴眼睛，而后有点明白过来，小心地望着霍斯北，逼着自己憨笑两声：“阿北，其实我有很多要求的，你以后斟酌着答应吧。” 霍斯北沉着脸轻哼一声，松了手劲，还细心地记得用食指略微在伊兰手背上轻抚两下，大概怕刚刚捏疼了她，他这是典型的打一棒给个甜枣的做法。 伊兰的手起先被握紧，倒也不怎么样，这会儿却痒丝丝的，但咬着嘴唇不敢笑，不能再刺激霍斯北了。她只敢在心里暗呼，霍斯北是个难伺候的主，一言不合心意就能较真。她寻思着霍斯北这是什么心理？对他没要求还会不高兴？不该轻松自在吗？ “以后不要乱说。”霍斯北侧头低声说道。 伊兰嗯了一声，这时候不能抗辩。 两人走进电梯，霍斯北凝目望向伊兰，微笑问道：“伊兰，你有些什么要求？” 伊兰瞅瞅霍斯北，看来他的无名郁气过去了，立即没好气地说道：“忘记了，刚刚都被你吓回去了。”话音刚落，急忙又添上一句，“现在只有一条，送我到车库就止步。” 霍斯北微叹，半晌说道：“伊兰，你的要求我以后都会尽力答应、办到。”还没等伊兰充分感动起来，他也一改刚刚温和认真的语调，横一眼伊兰补充道，“无理要求除外。” 电梯门开，伊兰走到自己的车边，掰开了霍斯北的手掌，威胁道：“阿北，快回去休息，你要是跟出来，我真的不会再对你提任何要求了。” 两人四目相对，霍斯北沉静坚持，伊兰浅笑盈盈，继续添码：“阿北，别让我对你的承诺觉得不可信。” 霍斯北望着她不语，伊兰暗自哀叹，他也太难威胁了，她垂下眼睑，神色黯然，很凄楚幽怨地低声道：“阿北，那样我会惶恐，我没别人可信。”声音越来越低，但保证霍斯北能一字不漏地听见。 没等她数到三，霍斯北伸手拉过她，恼声道：“我说到做到。” 伊兰继续低头，咬着唇角拼命忍笑，她仍旧完胜。 果然，霍斯北轻拂她的发丝，似有若无地叹一声：“到了之后通知我。” 伊兰连忙点头。 她钻进车子时心情太好，忍不住又打击了霍斯北一回，他守在她车边看她上车，她则扭头一笑：“阿北，我记下你的话了。以后我会提很多要求，你不要害怕。” 霍斯北牵起嘴角，神色柔和，没有半丝犹豫：“好。” “不过，要求是否无理，标准由我定。”伊兰不容置疑地说道。 霍斯北的笑容一滞，半晌无奈催促道：“快回去。” 伊兰粲然一笑，飞快开车走了，隐约瞥见霍斯北站在车库中的身影，止不住开心，对上霍斯北，她总是有办法的。 然后她又暗地嘀咕，刚刚霍斯北对她关于无理要求的说法不置一词，这是固守底线？前面她装可怜他才让步，莫非以后有分歧时她都要扮一回小白莲？ 扮就扮，争取权益最要紧，反正不困难。伊兰好笑地收住了胡思乱想，有点替自己脸红，她想得远了些。 夜色如墨，她神采飞扬，笑抿着唇，使用手动驾驶，将车速调到最高，一路飞奔。(未完待续) 101 暗夜遭遇 开出去不久，伊兰迎面遇上一个车队，足有三四十辆车子，个个开得花哨，还你追我赶，看上去呼啦啦一长串。 伊兰没降速，只稍稍往旁边让一些，就飞掠而过。还未行至车队中部，就有车子冲她包抄过来，呼啸而过，吓得她差点手抖失控。 刚松口气，又有车子包抄过来，这次不是直线包抄，而是两辆车绞着s形兜着她的车，伊兰趁着那两辆车交叉换位的时候一个斜穿飞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她马上发现她的举动如同捅了马蜂窝一样，本来好好的车队忽然窜出很多车包抄着她，在她车子的前后左右上下几个方向都围上，有些车子还调转了车头跟着她。她紧张得在车堆里左突右穿，还是被包围着。甚至为了避让逼近的车子，她不得不降速。 她急得直接点开通讯器拨给瑞恩：“瑞恩，你在不在车队里？”瑞恩不是要和一年级联谊吗，希望这支车队是他和他同学，哪怕是一年级的也好啊，让他去套个交情阻住他们。 “什么？”瑞恩似乎睡眼惺忪，神色挺迷糊的。 伊兰着急地说道：“我在离y区不远的地方被一支车队堵截了，是不是你们？” 瑞恩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伊兰一下把视讯关了，不是瑞恩他们，她不敢再报任何侥幸的希望，这支车队明显玩得正高兴，今天她恐怕要倒大霉了。 她高度紧张，揪准一个空档，把速度突然提上去，再一个翻转，就甩掉了两辆车。然后她悲催地发现马蜂窝越捅越大。原来在包围圈边缘游弋的车子往她靠拢，而且很多车子像玩一样冲过她，而后调转方向跟着她，甚至越过她堵在她前面。 视讯请求的提示音响起，她却没有办法接起来，只能专注地不停闪避，这些车子故意拉开一条口子。引诱她往那个方向冲去。然后把包围圈合拢，吓唬她一阵后，又让出一个空档。再包抄着她。 伊兰发了狠，不知道悬浮车的车祸最严重程度会是什么，上次周颀出事断了腿，医院也很快给治好了。联盟的科技发达，断手断脚根本就不用发愁。 她咬着嘴唇。索性往车队最密集的地方开过去，她不怕撞，就不相信这些人也不怕，只要他们怕了。自然要给她让开。前面的车子越来越近，她紧盯前方，悲哀地发现她算错了。人家没有让开，这是要死的前奏吗？ 这时候再调整方向已经来不及。前方车辆密集，她即使避开一辆，也避不开另外的。她害怕地闭上眼睛，不知死相会多凄惨？在电光火石中，她居然还想到要向霍斯北交代遗言，看向通讯器，马上注意到了视讯请求的提示音还在响个不停，刚刚竟然完全没在意。 她抬眼望窗外，看见前面一辆车硬生生降低了高度，而她就直直往这个让出的缝隙里钻，她的手僵硬得完全无法做其他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辆辆车在眼前炫丽地移动。 终于她钻出了车队，望着前方空荡荡的夜空，后面好像还有车跟着她，不过不像在紧迫地追逐。 她木然坐了一会儿，才接起视讯。 “美女，你没……啊，别哭啊，我已经和他们说了，他们不知道是你，闹着玩的。” 伊兰盯着视讯那头的瑞恩，没吭声，其实她没有听太清瑞恩的话，脑中除了刚刚呼啸而过的车子，一时还装不了其他。 “伊兰，我没开车，我搭着阿颀的车，前面在打瞌睡，没注意到你，现在我们掉头追你，大泽也是，你把速度放慢。” 伊兰还是盯着瑞恩，目光呆滞惊惧，脸上犹自挂着两行泪痕，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也许是在想起霍斯北的时候。 “喂，你没事吧。”瑞恩似乎转头对旁边的人说了一句，“阿颀，速度快点，她被吓到了。”紧接着又对伊兰说：“伊兰，我们马上就赶上你了。” 伊兰僵硬的脑子这时才把瑞恩的话一句一句串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闹着玩的，她还被吓哭了。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还真有点湿意，垂下眼睑，复又抬起，木着脸说道：“我没事，瑞恩，谢谢你，你们不用跟了，我自己回去。”说完就切断了视讯。 视讯提示音仍然响个不停，这次是吴泽。伊兰呆滞地盯着通讯器，最终还是接起来。 “妹妹，你怎样？他们不知道是你。” 伊兰到现在还有点木，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想问他们具体是谁，也不想问吴泽有没有参与其中，她只知道今天她被吓哭了，还被别人知道了。 “我没事，谢谢你，吴学长。” 她随即把通讯器设成暂停状态，把速度提上极限，一路飞奔回去，有两辆车一直跟在她后面，一度还和她并排，她都没搭理，只管开自己的。 到了停车库，伊兰疾步往电梯走，后面的车中跳下了几人，朝她喊，她一概闷头不理，进了电梯门，她也不往外看，只垂头盯着自己的脚，终于电梯门阖上，她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她惊慌未定，手脚虚软，完全不想给别人看到她的狼狈模样。 进了宿舍，伊兰坐在沙发上，傻了一会儿，才想起给霍斯北发了一条文字讯息：“阿北，我到了，要睡了，晚安。”指尖停顿，她很想和他多说两句，鼻尖微酸，她不应该打扰他休息。 最终她关闭通讯器，甚至都没有洗漱就躺到床上。 静夜中，伊兰在想，今天如果不是瑞恩的同学，如果没有瑞恩帮她阻止，她要怎么办？曾经有一刻，她真的感到过恐惧，而那一刻，除了霍斯北之外。她居然再也没有别人可以想念，以后如果霍斯北不和她在一起了，她的世界要如何的孤寂。 惊吓过度，伊兰难以入眠，一个晚上脑子里都在纷纷杂杂地乱想，别人只是闹着玩，就已经把她吓成这样。她这么大的人。居然被吓哭。连为什么哭都不知道，完全是本能的反应，她是有多低的泪点才能幼稚成这样。 她不禁想到以前瑞恩嘲笑过她。她生不如死的感觉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稀松平常的训练体验，多大的差距才会像这样，一方是临时起意的游戏，一方是倾尽全力的搏击。伊兰联想开去。难过地发现她确实挺平庸的，根本没有一项长才。即使在她最擅长的农业方面，她努力这么多年也始终没有爬出c字段。 而令她最难过的却是这一室的冷寂，她在外面无故受了惊吓受了委屈，回来后连倾述的港湾都没有。独独她一个躺在黑暗中。很多人也是一个人在外学习工作旅游，但只要他们回头，总有人随时随地倾听。哪怕得来的回复是“你怎么这么烦，这点小事都做不了”这样的呵斥呢。 她却没有。她身后没有这样一个人。霍斯北是她喜欢的人，却不是她的家人，他们之间谈的是风花雪月，却不是柴米油盐，他没有义务为她包容所有的愁苦和压力，她也没有权利向他倾诉所有的委屈和难处，像今夜，她难道能找霍斯北哭诉吗？然后挑唆他和人家一车队的人对上？当然不能，所以说她在这个世界中始终孤独一人，有苦有不平还得自己咽下去。 每当想到孤独，她脑海中总能浮现起孤儿院中坐在单人床边静静地凝视窗边旧风铃的那个寂寞身影，伊兰不由自主蜷缩起身体，闭紧了眼睛。过片刻，她怕自己在黑夜中多思多想，产生更多的消极情绪，播放了遥远的星空，一遍遍地听着，渐渐入睡。 星期天早上起床，伊兰神色憔悴，双目无光，她抬手将镜子蒙住，长叹一声，心中暗骂：你又矫情了，多少人都将日子过下去了，独你受点小惊吓就要死要活地伤春悲秋。 以前下山走夜路被几根树枝吓哭，这一次大路上被几辆车吓哭，胆子小偏偏情感还充沛，什么都能乱联想，只是碰上一群混不吝的学生胡乱开车，就该怪他们不遵守交通规则，再狠点就不顾瑞恩吴泽他们的情面，翻开校园行车守则逐条比对，找校方好好投诉他们，怎么就自己埋汰自己，觉得平庸了呢？ 她能种地，开农业机甲也不比别人差，学业上从来不会是最后一名，那些混小子能种地吗？他们来农业系就只能给她垫底。这就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都自有特色，她好得很。 至于没有家人听她唠叨外头的遭遇，这有啥好愁苦的？以后霍斯北和她在一起，她就名正言顺唠叨给他听，她总有结婚生子的一天，十个八个地生，一会儿就有一堆家人了，到时候操心死她。没人呵斥她烦，她可以呵斥自己的孩子烦，生不出去孤儿院领养，有多少经济能力就领养多少孩子，到时候还怕没人给她呵斥，她说不定还会反过来羡慕现在的清净日子，真正是轻松自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伊兰心理建设了一番，再次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在黑夜里想事情，现在她一个人，钱还少，生活不富裕，前景比较茫然。黑夜太寂静，想多了容易让人悲观，几回下来都快赶上抑郁边缘了。她还要活得长长久久，好好看看这个花花世界呢。 她决定以后查看账户余额或者盘算生计也要挪到白天做，等以后余额多了，家人多了，她倒是可以在黑夜里撇开旁人，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想事情，那就叫闲适，哪怕一个人偷偷摸摸数自己的私房钱呢，也是让人偷着乐的。 幻想着以后乱糟糟一家子忙碌的情景，昨天晚上受了惊吓后只能自己承受的那股子委屈消了下去，她在心理上暂时把自己治愈了。 伊兰看着自己略微肿胀的眼皮，叹了口气，安慰自己道，泪腺长出来，也是有存在必要性的，偶尔拉出来使使，流串泪实属正常，顺带还有排毒养颜的功效。只要明天出门别人瞧不出来，就可以自欺欺人没这回事，她照样是欢蹦乱跳小强一枚。 这样自我调侃一番，她精神面貌上完全调整过来了。但生理上的不适，却还困扰着她。伊兰又一次感冒了，没上次在爱琴星那么严重，自己还能撑着坐在沙发上，就是全身虚软，身体有点冷，手脚有点烫，头有点昏沉。 她估摸着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后身体和精神都萎顿了，再加上之前每个周末的图朵主星之旅还是受了累缺了觉，精神体力的消耗积累到一定程度，被昨天的惊吓一诱发就显出症状来了。 伊兰瞅着眼泡的轻微浮肿没消完，反正出门也难看，她索性又爬上床去睡，趁这两天休息一定要把睡眠补足了。(未完待续) 102 校园逗车 睡到下午一点，伊兰自动就醒了，嘴唇发焦，肿眼皮倒是好了很多，基本看不出来，只是身体还是软的，当然也可能是昏睡睡出来的。 思及上次在爱琴星三区医院的治疗费用并不高，那么难受的高烧，药物注射一下就好了，伊兰有点心动。图朵大学也是有医院的，要不要趁着有病去参观一下，她上学六年了还没有去过呢。 明天还要训练，这副虚弱的样子让那些可恨的辅助教员看到，以为她不仅吓哭了还吓病了，她可真是脸没处搁，而且吴泽绝对能把这事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必须得治好，明天必须没事人样地去训练。 伊兰心里盘算好，收拾收拾就下楼，除了脚步有些虚浮，脸色差了点，大面上也看不出来是个病人。医院在a区，让车子自动驾驶着，她想去星网查查上医院看病是怎么个流程，上次她是昏迷着被人送去的，清醒了就被机器人催着结账走人，压根儿就没看见医院怎么治疗自己。 刚点开通讯器，就发现瑞恩和吴泽都联系过她，瑞恩早上还发了文字讯息：“睡醒了就吱个声，想怎么解气也吱个声。” 伊兰就笑上了，瑞恩嘴巴恶毒，心地还是善良的，知道要帮扶她。 她怕人家有事忙，也回了一条文字讯息：“我没事，谢谢你。”这句她是真心诚意的，她求到瑞恩头上，瑞恩不仅帮她紧急调度同学，还不放心地跟了她一路，那时都得是凌晨了吧。 瑞恩很快就发了个视讯请求：“美女，气消啦？”脸上笑嘻嘻的。 “我没生气。”伊兰微笑道。只是为自己难过，不过现在也好了。 瑞恩细细看她，笑容就淡下去了，蹙眉问道：“嗓子又不舒服？” “没事的。”伊兰的声音有点低哑无力，都是身体虚软闹的，没什么大毛病。 “昨天吓到了？”瑞恩问道，语气和缓。没嘲讽。 “没有什么。我后来很快就睡了。”伊兰答道。 殊不知她越这样正常应对，瑞恩越觉得她有问题。要是真没事，她早就活蹦乱跳地逮着他就骂了。他还准备了今天就让她一让，看她昨天吓得够呛，今天让她多说几句解解气，明天气顺了还帮他们干活。本来让她牺牲中场休息时间带着女生队领操。她就嫌苦嫌累，经过昨晚这出。气得撂挑子不干，她能干出来这事。 “看你像是在车里，你准备去哪儿？”瑞恩问道。 伊兰没说实话，只说出门办事。 瑞恩点点头。他得把这姑娘给安抚住，女生队里就她和另外两三个还能看得过去，昨天晚上他们同学算是把她得罪狠了。这姑娘的脾气他也略微摸到些脉络。一般不会多闹腾，但闷在心里会给你个消极抵抗死不配合。平日看着温顺。倔劲上来直让人头疼，这样的个性得及时疏导。 瑞恩今天就准备再做一回心灵导师，把她对同学们的心结解了，明天大家还是快乐训练。这训练进度真是耽误不得了，他们就是专门学机甲操作的，说出去连特种机甲都教不好，而且关键是检验成果得当着全联盟表演，这可是要留案底的，真是比他们自己训练还累人。 现在训练进程过半，集体操还没有跳完，还有人跟不上速度，还有各机甲的独立表演项目没练呢，大家都发愁，还不知道怎么去鞭策学员们往训练的正道上走。 目前情势下，所有的学员都得哄着，太苛刻要求或者把人气到了伤了脸面，人家办不到索性不办，第一个影响的就是他们这些辅助教员。别的大学也是这教学套路，特种机甲表演赛宣扬的是特种机甲，比的是机甲操作系七年级毕业生的教学能力，这都是多少届表演赛心照不宣的事实了。 瑞恩接着好言好语地说道：“我现在和一年级的学弟有事谈，三四点结束后也许可以去看看你，有需要就说一声。昨天他们聚餐兴奋了，开车就野了，今天大泽把他们每人都骂了一通。” 瑞恩说到这里就有些想笑，顾及着伊兰的感受给硬压下去了，吴泽自己在昨天晚上的逗车事件也有份，不过吴泽裹在车队中间段稍前一点儿，起头和他一样没注意到伊兰的车，后来大家呼朋唤友逗车了，吴泽就心头痒痒掉头去，只赶在同学的包围圈外缘，还没尽兴呢，瑞恩就让周颀去问他们情况，是不是堵着一辆黄色小破车了。 瑞恩当时自己在联络伊兰，周颀的车开在前面，早就和伊兰擦过了，哪知道后面发生什么事，悬浮车又不是机甲有队频，一人说一句全队都听到了，周颀得一个个问，问到一个就让人家赶快停下，这是他们自己的学员，不能欺负。这办事效率不够高，还是把伊兰给吓着了，据说到最后就直直往人车上撞，显见她在车里已经吓到忘记操控车子了。 吴泽今日摆着伊兰的辅助教员的谱，挨个问同学，昨晚你做什么了，你把我妹妹逼到啥程度？同学就笑他，你又做什么了？你还守在包围圈外面不让你妹妹逃呢？ 直把吴泽懊恼得连道：“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妹妹的车呢？” 经吴泽在同学间这么一闹，所有人都把事件整明白了，知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他们把自己的学员给吓唬了。 这事有一部分也有伊兰的不是。他们管昨晚那样的事叫逗车，逗车在校园里不常见，但很多人都知道规矩，要是看见一串车迎面或者旁边经过，通常都会避让一边，把自己的速度放慢。当然你要是自动驾驶本来就带着高速也行，自动驾驶的风格大家都分辨得出来，车队也不会搭理你。千万别炫酷或者挑衅，不然车队就认为你发起了挑战。 这事在别地不多见，但y区比较特殊，那里成片住着的学生都和机甲有关，机甲战队的人一个不拉全住那里，他们的训练都一起出动，平时聚餐呀庆祝呀这种活动挺频繁，车队呼啦啦集体出出入入是常有的事，首先就具备了逗车的基本要素，不然你来我往两三辆车也就不能逗乐了。 开惯机甲的人对悬浮车那是不在话下，各种华丽的车技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逗车之所以叫逗车，也就是大家炫个车技图个乐子，不会真把人往死里逼。 不过瑞恩知道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傻姑娘肯定都不知道，她平日也就那么几个点来来往往，走的路线也就那么几条，根本就没见识过。在z区她倒是经常能碰见机甲战队成员，可z区都是训练场，不允许逗车，她就没开过这眼界。 据昨晚先挑头的两个人说，伊兰这车从y区出来，开得飞快，完全没有降速的意思，也不知道往旁边远远避开，他们就认为y区出来的人还能不知道逗车，那就是想试试身手了。有时候他们自己练了车技，主动找上一支车队互相玩玩的也有，就按着规矩一左一右包抄了上去，伊兰那车还不降速，这意思就明显了，是想逗车。 后面两同学就上去绞个s形给它看，它给斜穿了过去。逗车有个规矩，不管你是无意碰上的还是主动挑衅的，你规规矩矩让车队绕在你身边做动作，车队就把你给放了。伊兰这么一穿出去，那就表明她看不上s形，所以大家就挺欢快地互相招呼：“快来逗车了，快来逗车了。” 伊兰起先还把瑞恩教过的花样给使出来了，腾挪得挺漂亮，大家觉得这是y区的自己人，使的招式和大家一个套路，就没留手。后来见它左突右突地没个章程，就想这别是个新手吧，再看这车也稳重憨厚，一点也不拉风，越发肯定这就是个新手，先开辆小破车来求指教攒经验的，很多人开始都这样。所以教导就用心了点，变着花样让它练车技。当然这是他们给吴泽的官方解释，实质上他们看出这是个新手后越发兴奋地逗着玩，是出于什么心理就没法说了。 回去后大家都知道了这是吴泽那个妹妹的车，看样子人被吓到了，但大家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还私底下评价道：“这妹妹不赖，起手几式有点样子，就是缺乏锻炼，后来就木了，和集体操一样，都得多练。” 只有瑞恩知道这姑娘实实在在被吓哭了，周颀坐他旁边估计也听到了，吴泽还不一定知道这姑娘坐车里哭过。这姑娘连他把车稍微开快点就要咬嘴唇，难怪能哭出来。 事实上瑞恩也没放心上，他自己逗过车，知道他们的分寸都掌握得好好的，即使看出来伊兰吓坏了，因为心里笃定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危险，所以也无法切实体验到伊兰的恐惧。 再说了，霍斯北还逗过车呢，车技没稳重到哪里去，这姑娘有什么好抱怨的，一时想不开气气就行了，谁叫她碰上了呢。昨天他们两辆车四个人护送了她一路，她全程不理睬，基本上气也出了一半了，今天再开导两句，依这姑娘的脾性，这事也过得去，明天照样欢快干活。 瑞恩观察着伊兰的脸色，整个人看来精神不济，有点萎靡，大概昨晚吓得没睡好觉，不过就冲她那胆量，也是应该的，今天她要是照样神气活现地找话茬子，他才对她刮目相看呢。得，再给她点时间恢复。心理疏导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得给别扭的心灵一点沉淀情绪的缓冲时间，他就朝伊兰点点头：“我这边忙完了再联络你。”(未完待续) 103 病情不重等得起 伊兰一路往a区医院驶去。进了医院，就有医护机器人迎出来，拿着一个板状测量仪往她全身上下扫了一下，然后跟她说各种各样的指标参数，有的高了有的低了。伊兰听得晕陶陶的，也没听明白，最后机器人总结出她的生理体征处于一种不稳定的危险状态。 伊兰不明所以，她自己觉得还好啊，只是不想影响明天的训练，才想来注射什么药物，争取药到病除，怎么就危险了呢？ 然后医护机器人就让她确认需要治疗还是放弃治疗。伊兰直想吐槽，她都处于危险状态了，还不需要治疗吗？机器人的程序就是刻板，还放弃治疗，她有这么严重到需要弃世吗？真不会说话。她自然二话不说选了需要治疗。 医护机器人又说，鉴于她没有预约，她的治疗申请会在诊治系统里排队，并且听那意思不是按照先来后到的时间顺序排，而是根据生理体征的严重程度排。 伊兰想想挺高兴的，一个原因是医院里没见到什么人，来看病的少，她怎么排都不会晚到哪里去，另外一个原因是她的生理体征都危险了，总归能排到前头去。难怪上次她生病昏迷，身边没有人照看，医院也给治得挺好挺快，原来越危险越给你先治。她暗赞这个系统设计得很合理。 伊兰就老实等着，而且怕医生的治疗方案出来了，医护机器人找不到她，她没敢乱走，就守在机器人左近。 这一守就守了一个多小时。没吃没喝，还没个好好的座位，她觉得她的病情要加重了。医护机器人给她量体征数据的这间叫接待室。机器人不需要座位，都站着，她方才是站着给机器人扫描的。接待室中还有一张床位，估计是给站不起来的病人躺着测量的，再就啥也没有了。她量好出来后，不敢霸占着接待室，还有其他病人要用呢。你杵在里头人家怎么量数据？虽然这一个多小时里她根本没见其他人进去过。但还是没敢回接待室躺那床上休息，只靠着外面的墙壁安份等着。 这一等就等得她心慌气虚了，脑袋更沉重。她其实很想让那机器人再给她量一量体征数据，保管现在的数据会更危险，她也好再往前排点。 伊兰一边吐槽着，一边心中奇怪。医院里只给出医护机器人，医生躲在不知哪个角落的办公室里。只管按照系统里传过去的体征数据拟定诊疗方案，医院里见不到一个真的医护人员。 这些她能理解，毕竟医护机器人的行事刻板规范，不说别的。扎个针都比真人要精准得多。所以医生不在第一线她能理解，可是病人呢？整个大厅里除了她傻乎乎守着接待室，就没见其他人。那些和她争着在诊治系统里排队的病人呢？ 她估计他们等在别处，也四下里寻摸过。现在她必须要找个座位，否则真的要撑不住了。找了一圈，没看到有什么房间坐着病人，大厅四周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房间，有也推不开，搞得跟个铜墙铁壁的堡垒似的。 她也不敢真走远了，仍旧回接待室门口守着。越想越觉得不对，于是上星网去查治疗流程。查下来没错，先让医护机器人量体征数据，数据归并在治疗申请里，这些病患的申请就在诊治系统里排队，医生反馈出治疗方案后，一般医护机器人就可以按照治疗方案实施治疗。 她满脑子病人哪去了，和她争诊治系统排位的病人都坐哪儿了？又去星网查了这家医院的布局图，总算看到了等候区的字样，离这不远，只不过要从大门往外走，转左隔壁往里走，大花园一样的地方，里面一间间独立小房子玲珑小巧。 伊兰是走过去的，这么点点路，没法开悬浮车。进了大花园的边门后，就有一个医护机器人上来问好，问她需不需要等候室，她瞅瞅那些小房子，样子挺美观挺精致，不知道是否需要花钱。一想，对面反正是机器人，不怕难为情，她张开就要求介绍等候室的功能以及收费情况。 伊兰的关键字给得极准确，医护机器人没含糊地就介绍起来，花园中的等候室功能只有一个，就是供诊治系统里排队的人休息用的。 当然预约的人用不上，人家预约的时候就已经讲好什么时候要诊疗方案了，到点了人过来直接由医护机器人按方案治疗就行了。 像伊兰这样有突发病况不经预约直奔医院的人也不在少数，来一趟量个数据再回家等方案也不现实，医院就给每个病人一个独立小房子做休息室，有防止病灶传播也有保护*的考量，回头方案出来了，医护机器人再把你带到该去的诊疗设备那里治。 休息室不要钱。伊兰听到这句就放心了，赶紧确认需要，被机器人领进屋坐下后才感受好了点，腿软得快要站不住了。 这时候她才有心情吐槽前头第一个医护机器人，量好数据后该给她说呆哪里等，见她守门外它自个硬是在里头纹风不动，一点眼力界都没有，机器人就是没真人贴心，这系统设计得呆板。 伊兰已经一天没进食了，早上起来尽顾着给自己心理减负，也没胃口，中午是睡过去了，来医院之前也没想到给自己进食，虽然到现在也没觉得饿，但是头晕晕沉沉，不知道是睡的还是饿的。 房间里摆设很舒服，窗外景致很幽静，是个休息养病的好地方，就是不知道要等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又歪头睡了。 一个视讯请求过来，她恍惚睁开眼，是瑞恩的。 “美女，还生气吗？”瑞恩笑道。 伊兰扯开一抹笑容：“没有，谢谢你。”瑞恩也太客气了，老关心她生不生气，其实事情根本和他无关，她还要感谢他帮忙。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美女，你今天心情很好嘛，居然这么轻易就不生气了。”瑞恩调侃道，心里希望这姑娘卖弄一两句，那才是真的不纠结了。 “瑞恩，我不和你多说了，你忙吧。”伊兰就要挂断视讯。她没有力气说话。气虚得慌。 “等等，你怎么了？现在在哪里？”瑞恩明显觉得不对劲，今天两回视讯。这姑娘都在说谢谢，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这不是她的套路，她背后的布置也不对。无论学生宿舍和观察小楼都不该是这样的。 “我有事要忙，再见。”伊兰不想和他多说。昨天被他看见她吓哭了，今天就更不想让他知道她吓病了，匆忙就挂了视讯。 被瑞恩的这个视讯吵醒，伊兰也不想再睡了。医院的效率真是太慢了。要是病得不轻，哪经得起他们这么磨叽？不过，让她等这么久。是不是说明其实她没啥大病，系统认为她等得起。这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伊兰也只好继续等。 这个时候该吃晚餐了，霍斯北不知道会不会在训练间隙，她想给他视讯，一想还是算了，今天她的脸色不好看。她给他发了文字讯息：“阿北，我一切都好，你注意休息。” 隔好一阵，霍斯北回过来：“伊兰，我想你。” 这说明他还在训练中。 伊兰读着他的话，笑容慢慢绽开。很少的几个字，却非常非常温馨。窗外暮色四合，她虚弱地倚靠着沙发，心中觉得安详宁静。 终于，医护机器人跑来宣讲她的诊疗方案，果然还是药物注射，伊兰自是同意，随即被医护机器人领到一个治疗室里接受注射，这房间没有医护机器人验证门禁系统还真进不了。 伊兰按照指示躺下，让医护机器人扎了一针。疼是一点都不疼，就是感觉很怪异，在一个房间内，除了一堆医疗设备和一个医护机器人，就她一个大活人，还是个被治疗的，扎针的时候真怕系统错乱，医护机器人把她的注射药物搞混了，那她就有冤没处伸了。 扎完针，她还不能走，按着治疗流程她还要等两个小时，再测一次体征数据，然后等一小时再测一次，两次数据都稳定后才能走。 医院还是很负责的，伊兰虽然嫌时间有点长，但身体最重要，她不会嫌医院治疗她太尽心。于是，出了治疗室后她仍往等候室走去。 视讯请求又过来，还是瑞恩的。 伊兰觉得有些奇怪，该不是瑞恩找她有事吧，今天第三回了，什么事他吞吞吐吐有口难开？她接了起来：“瑞恩，什么事？” “你现在忙好了吗？”瑞恩没有像以前一样嬉皮笑脸，看着她的眼神也一本正经，看来真是有事。 “还没有……”她话还没有说完，等候区的医护机器人上前就说：“您好，女士。这里是图朵大学医院等候区，医护机器人w4很高兴为您服务，请出示您的身份编号。” 伊兰看着这个没有眼力界的医护机器人，非常无奈，她才刚刚从等候区出来没多久，再进去它就不认识了，还得再一次验证身份，这也太刻板了。 她只好对瑞恩说道：“瑞恩，我不和你说了，再见。”没等瑞恩回应，切断了视讯，然后验证了身份信息，才被领进原来那间等候室。 坐下没多久，瑞恩的视讯请求又来了，看来他真是有事找她。伊兰接起来，就听见瑞恩问她：“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在医院？”目光紧盯着她看个不停。 伊兰犹豫了一下，要是说来医院看朋友，别说是瑞恩，就是她自己也不相信，只好照实说道：“我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瑞恩蹙紧了眉头。 伊兰怎么好意思说全身都不舒服，以后他绝对会一直嘲笑她没用，她笑笑没回答，只说道：“不要紧的，你找我什么事？” “你还要在医院等多久？” “三个小时。” “我过来找你。”瑞恩说完就切了视讯。 剩下伊兰有点莫名其妙，什么事急成这样？不过，她也没精神操这个心，不知是药物反应还是身体虚弱，她现在特别想睡，等候室的长条沙发挺宽敞的，她扯过一条毯子搭身上就歪下睡了，反正医护机器人到了时间会来叫她的，也不怕错过时间。(未完待续) ps：为啥我自己也要买章节看？不买的话，我就不知道上传之后版面长啥样，万一有错只能蒙鼓里。本来有些想法：我写我买挺委屈，后来思路转换过来，我写我买我乐意，心情瞬间不一样。我只能叹一声，阿q啊，我许是你弟子。 吐个小槽，继续去写，这文必定要写完。 104 探病的瑞恩范其亚先生 “佟伊兰女士，医护机器人w4向您请示，您有一位访客，瑞恩范其亚先生，请问您是否允许他进入您的等候室？”伊兰正睡得昏昏沉沉，屋子中募然有声音响起，她茫然睁眼，机器人叫她量数据了？ “佟伊兰女士，医护机器人w4向您请示，您有一位访客，瑞恩范其亚先生，请问您是否允许他进入您的等候室？”她坐起身，循声望去，看见左侧墙壁上一个画框竟然变成了一副屏幕，里面是等候区门口的景象，瑞恩和机器人w4并排站着。 “好的。”她下意识回答。刚刚w4是亲自来宣讲诊疗方案的，因为需要她验证身份确认同意方案。她还不知道这个装饰得很精美的画框居然有对讲功能。不过它很快又变成了一副画，还挺有意思的。她盯着那画看了好几眼，接着就看到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瑞恩。 瑞恩一进门就看向伊兰，她坐在沙发上，身上搭着一条毯子，神态困顿。在视讯里看着她的脸还没觉出特别异样来，现在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确确实实病了，整个人的坐相都透出一股子虚弱。 他拖过一把椅子坐她对面，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可能前些天累到了。”伊兰掰扯了一个理由。 “诊断了吗？医院怎么说？”瑞恩看上去很关切。 伊兰感激地笑笑，说道：“诊断的内容我听不太懂，已经注射药物了，现在只要等生理数据稳定下来就好。你找我什么事？” 瑞恩看着她，埋怨道：“你还真笨。诊断内容也听不懂，自己的身体也照顾不好。我没什么事，明天的训练你不要参加了。” 伊兰惊讶道：“我不需要参加表演赛啦？”他连找她好几趟，应该不单是关于明天的训练安排吧。 瑞恩笑道：“你倒是想得美。我看你身体不好，才放了你一天。但训练进度不能耽搁，你快点好起来，我没法给你放更长时间。这样。中场陪练也不要你做，我让他们自己带。” 原本他抽空跑这一趟，是想慰问这姑娘。顺便安抚住她，让她别小心眼怪罪大伙儿，明天继续带队领操，但如今见她这副气虚模样。瑞恩瞬间改了主意，没办法。谁让他心善呢。 “明天我还是去吧，这个药物注射的效果很好的，待会儿我就好起来了，我怕落下一天。以后还是要抽时间补上，会更麻烦。”伊兰想了想，可不敢表现得这么娇贵。 “看今天晚上的恢复情况再说。别逞强。” 伊兰说了几句就撑不住了，眼皮直打架。瑞恩见状，以为她病情越发严重，心急说道：“我去找医护机器人。” 伊兰连忙解释道：“不用，我只是困了，可能是药物反应，机器人会来叫我测数据的。” “那好，你睡一会。” “你没事回去吧。”伊兰强撑着说道。 “你不用管我。” 伊兰歉意地笑笑，她实在撑不住了，躺下来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瑞恩上前去帮她把毯子盖严实，然后坐在一边看着伊兰叹了口气，昨晚真是把她吓到了。 他守在一边，闭目养神，时不时睁眼看向伊兰，平日神气活现和他贫嘴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她的睡颜安静柔弱，瑞恩不由发笑，病了就是不一样，变温顺了。 “佟伊兰女士，请您前往接待室测量生理体征数据。”瑞恩看向那副画框样的屏幕，w4正在门口说话。他又看向伊兰，睫毛轻颤，似乎要醒了。 “佟伊兰女士，请您前往接待室测量生理体征数据。”w4又重复了一遍。 瑞恩皱眉，低声咕哝道：“真呱噪。” 伊兰已经睁开眼了，迷茫一瞬后清醒过来，撩开毯子就要起身，瑞恩伸手过来扶她，关切地问道：“能走吗？” 伊兰轻轻点头，他就放开了手，陪着伊兰一起往外走。 到了接待室，瑞恩等在门口，一会儿伊兰出来后，他忙上前问道：“怎么样？” 伊兰微笑道：“数据还好，再测一次就可以了。” 两人仍旧回到等候室，伊兰心中十分过意不去：“瑞恩，你有事就去忙，不用在这里等我的，我差不多好了。” “我没什么事，本来想教导你几句，看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说了，你还要睡吗？” 伊兰摇摇头，复又笑道：“你说吧，我现在有点精神了。”他这一天三回视讯，还亲自跑来找她，原来是有话要和她说。 “你别怪他们，他们不是要故意吓唬你，而是知道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才这样疯玩的。我们管这个叫逗车。” 听完瑞恩的解释和逗车的情况，伊兰说道：“我没有怪他们，我只是没见过这个，所以不知所措就慌了。” 其实能怪她肯定要怪，无端被惊吓怎么能白白就算了，你们逗车可以，去逗愿意的人，不要逗到她这样完全不懂的人身上。可是她无人出头，瑞恩还替他们来说项，她自然不能怪了。再说明日她就要和这群人训练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也没法不依不饶，若是一个两个她还能死咬着不放，这是一大片带教学长都参与了，她还能全咬上不成？ 瑞恩仔细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这姑娘话极少，对逗车没有大肆抨击，她那样就是幽怨着妥协了。转念又一想，即便是y区的一些女生，对逗车也是退避三舍，爽直大胆如丽塔，有一回招惹上车队，也被气得脸色青白，后来叫上她自己的战队，俩战队约了时间地点好好过了一回招，才把丽塔的心头火给平下来。 瑞恩遂很温和地问道：“昨晚害怕了？以后见到车队就放慢速度，如果有车子围着你绕，你什么都不要做。他们会很快过去。” “嗯。”伊兰点头。 瑞恩再瞅一眼伊兰，又思及吴泽之前发了这姑娘一帖子，就被霍斯北借着训练的名头修理了一顿，心里盘算着他这支雄鹰战队和霍斯北所在的天翼战队对上的可能性，对上玩玩没关系，关键是最近大伙都挺忙。 “你告诉小霍吗？”瑞恩从不会暗搓搓试探，直截了当就问了出来。 伊兰有些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瑞恩是在问她会不会找霍斯北诉苦。 “没有。我也没什么事。”伊兰垂眸说道，霍斯北下周就出发去德波尔大学了，她无端说这些干什么。 瑞恩望着伊兰。这姑娘温顺的时候特别好做思想工作。他以为还要讲很久，结果她就直接点头让事情过去了。她是不是还没有好，所以都没有精力抱怨了，瑞恩不由得担心。于是又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还是睡吧。” 伊兰的确还感到困，这药物估计是让身体在睡眠中自我修复。上次她在爱琴星也是醒过来就好了，她精神不济，也不搭理瑞恩了，朝他点点头。歪下来躺沙发上，没多久又睡着了。 瑞恩守着无事可做，索性上星网。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突然，他的视讯请求提示音响起。他赶紧接起来，先回头看了伊兰一眼，还是沉沉睡着，才松口气，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道：“阿颀，什么事？” 周颀在那头有点惊诧瑞恩说话的样子，也跟着压低声音道：“你去哪儿啦？就等你了。” “我有事过不来，你帮我和大家说一声。” “这不好吧，今天二年级的都来了，你这个七年级的队长总要露个面。” 瑞恩皱眉思索片刻，说道：“我看看在你们结束之前能不能赶过来，不过别指望。你们去和他们一二年级的多说说吧，就是喝个饮料聊天，我缺席没什么要紧的。对了，明天特种机甲女生队你另外找人陪练。” “怎么，佟伊兰不愿带队？昨晚弟兄们把她吓得不轻，换我我也不愿意。”周颀轻笑，他对伊兰很有好感，机甲创意大赛期间他腿断了，全靠她硬撑到他伤愈上场。 瑞恩展眉笑道：“是我的想法，明天开始所有的加训陪练都不要特种机甲的学员了，进度太慢，反正我们会开机甲去，让我们的人来。” 周颀点头称好，又关照瑞恩尽量抽空露个面，才挂了视讯。 瑞恩回头一看，伊兰还是睡得好好的，毯子一角却滑落在地，他走过去，轻手轻脚把毯子拾起来，给伊兰盖好。看了伊兰一会，心想这姑娘其实挺要强的，都这样了还想明天去训练，还识大体，不随便打小报告，优点也蛮多。 他仍旧坐在边上，在星网上随意浏览，不时看伊兰一眼。 “佟伊兰女士，请您前往接待室测量生理体征数据。”w4的声音突然响起，房间里太安静，瑞恩反倒被吓了一跳，他迅速看向伊兰，伊兰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他上前轻声问道：“吵醒你了？这机器人的音色没选好，太吵了。” 伊兰牵着嘴角笑起来，起身后说道：“机器人你都嫌弃。” “你好啦。”瑞恩很高兴地看着伊兰。 伊兰点点头：“比下午要好多了。”两人一起去接待室，瑞恩在门口等着，过了好一会儿伊兰才从里面出来，他急忙迎上前问道：“怎么这次这么长？有问题吗？” “没问题，办理出院手续。”伊兰回道。机器人办事就是冷冰冰，给她量好数据后，立马管她要钱结账，中间没个过场，她还是个病人没好透呢，一句宽慰话都没有。设计系统的人是故意的吧，免得机器人太人性化了，更多人类患上机器人依赖症。 在医院停车场，瑞恩犹豫地看着伊兰的车，说道：“要不，你别开车了，我送你回去，明天训练结束后我们找个时间来取车。” 伊兰连忙摇头：“太麻烦了，明天再来一趟又花时间又累，我能自己开车回去，前面不舒服的时候都能自己开车过来，现在已经好了。” 瑞恩一想也是，就没有坚持，转头又问道：“你回哪里？” “种植基地。” “端木晚上回去吗？” 伊兰摇头，只听瑞恩说道：“那你也别回了，就去你宿舍，明天你休息一天。” 伊兰还想说话，被瑞恩打断了：“种植基地太远，你才刚好，不要太累，再说你这个样子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没有端木在，你一个人住不安全。别争了，我跟你后面送你到宿舍，不然我直接把你拖我车里。” 伊兰拗不过他，只好把宿舍设成终点，瑞恩的车就慢慢跟在她后面，路上也没有和她说话，伊兰在自己的车里又眯了一会。 送她到宿舍后，瑞恩交代了两句让她好好休息就离开。伊兰在临睡前把闹铃设好，她还是觉得明天应该去训练。(未完待续) 105 训练场巧遇霍斯北 特种机甲表演赛的训练进入第四周。星期一早上，瑞恩在训练场看到伊兰，就皱上了眉头。 这周开始集体操的磨合训练，各种机甲在自己的区块里先跳整齐，机甲操作系的带教学长也都开上他们自己的机甲，陪着特种机甲学员一起练，然后大家按着正式比赛的站位排演。 中场加训时间，不需要加训的学员都下了机甲，找地方休息聊天，顺带观摩同学训练。地质机甲那块没有加训，场地最空旷，大部分人都跑那去，还可以看女生队训练。 伊兰也下了机甲透气，心里感念瑞恩体恤人，没有再扯着她去中场加训。上半场高强度地训练下来，她有点气虚，也没精神去凑热闹，就在场地边缘抱膝坐着。吴泽自然没走开，一个劲地在旁边说起星期六晚上的逗车事件。 伊兰一直说不介意，吴泽还是懊恼地连说对不起。那天晚上跟在她车后，一路护送她的人中有吴泽，伊兰念着这份情，这会儿即便有些无奈，还是好言好语地应和。 一会儿，瑞恩视讯给吴泽：“大泽，你过来，我们讨论一下训练情况。”这时，除开在加训陪练的三个辅助教员，其他机甲操作系的学长都聚集在场中央开碰面会。 吴泽走后，伊兰一个人坐着，头枕着膝盖眯觉，感觉挺惬意的。 瑞恩趁着讨论的间隙，飞快朝她那里瞄一眼，她是睡着了？就觉得一阵头疼，身体还没好，让你休息你不听。来训练场睡觉是怎么回事？ 他抽空戳开通讯器，给她发句话：“撑不住就和大泽明说，下半场你别训练了，站边上看。”顿了一下，补上一句：“到机甲里头睡。” 过一会儿，瑞恩再瞥过去就见这姑娘真爬上机甲了，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他是机甲战队的队长。昨天给低年级的学弟们传授经验，还在说练好机甲的第一要素是珍视机甲，今天就给个傻姑娘出主意。让她避开耳目去机甲里头偷懒睡觉。这姑娘居然没有一点扭捏迟疑，真就照做了，完全缺乏一个机甲操作手起码的自觉。 下半场他再往农业机甲那里飞瞥，所有的机甲都跳得欢腾。没有一台机甲在边上的。他又觉得这姑娘虽然资质不怎么样，但肯吃苦。身体虚弱着还坚持参加训练。气量也可以，至少今天没有给任何哪个辅助教员摆脸色，昨天他没白看这姑娘，心里疏导工作做得很成功。 下午。他给伊兰发视讯请求，现在他觉得自己做心灵导师都做上瘾了，像今天她带病训练这种事应该好好鼓励一下。 “今天上午训练还好吗？”他来句开场白。准备开始鼓励，一眼就看见伊兰身后的那座山。这是下田了？于是把原先赞扬的话吞进去，立马质问道：“你不抓紧时间休息，去田里干什么，不是最近田里没活么，你打算明天还睡机甲里头？” “不是的，有些生长期的常规数据要记录一下，很快的。”伊兰现在和瑞恩说话，已经自动把听了不舒服的话过滤掉，只抓取主要意思。瑞恩这话的主要意思就是怕她闲得慌瞎蹦跶，白白浪费精力影响训练，她就正正经经给他解释。 “种点东西还这么麻烦。”瑞恩不满地说道，然后蛮横地下命令：“有时间就睡，明天我要看到你在训练场活蹦乱跳。” 药物注射的效果真是不错，星期一伊兰还稍许有点困倦，星期二就恢复如常了，星期三考核，所有机甲排好大方阵，跳给教官和辅助教员看。瑕疵还很多，头一个就是不齐整，但大面上过得去，至少比以前的群魔乱舞要好多了。 黄教官训了几句，让大家继续抽空磨合集体操，但是训练的重点开始转向各种机甲的独立表演项目了。 所以星期四开始，伊兰他们的农业机甲就被拉进了z区的大湖训练场，而瑞恩带着地质机甲开进了深山矿洞。 伊兰总算脱离了瑞恩的眼皮子，没人再盯着她中场睡觉的问题了。但同时也更苦了，因为没人在中场把吴泽领走了。 星期四她过得很是艰辛。大部分的表演在水中，吴泽也开着机甲和他们一起下水，他们这个训练小分队就用上了队频。为了在单独指点某个学员时不影响到其他的学员练习，辅助教员给他们每人分了一个频段。换言之，吴泽可以占着伊兰的频段想聊多久就聊多久。 伊兰在机甲里不断地听吴泽叫妹妹，可是他的确是个好人，逗车事件后吴泽还替她责怪了同学，伊兰承他的情。更何况除了妹妹这个称呼和一些无关紧要的题外话，吴泽还是很认真细致地给她分解每个动作的要领，她更要感谢这份指教。 所以下午瑞恩照例给她视讯，问她训练情况时，她就有些欲言又止，背后说吴泽啰嗦吧，她现在有些说不出口了，纠结了一下，只说下水挺好玩的。 事实上，这部分独立表演项目要比集体操好练，集体操的节奏很快，机甲体位切换快，容易产生失重不适症。独立表演项目却是突显了特种机甲的功效，因此和他们平日的使用习惯很接近，最多在编排上紧凑了一点，花样上繁复了点，学员们主要练的是特种机甲常规作业中的各种动作技巧，这些机甲动作对学员们身体生理的挑战不像集体操那么多，他们大致应付得来。 瑞恩当然也明白这点，伊兰能通过集体操，这部分就更不应该成问题，交代她好好跟着吴泽学技巧，别偷懒给他丢脸就完了。 星期五临近中场休息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出水，吴泽还巴着伊兰说话。 伊兰的视讯请求提示音响起，她瞄一眼就惊喜不已，居然是霍斯北。忙截断吴泽的话音：“吴学长，我们中场休息了好吗？”吴泽自是满口说好。 伊兰立即把队频关了，接起视讯：“阿北，你怎么有空找我？”语声里充满不可思议的喜悦。 霍斯北顿了一下，柔声问道：“伊兰，你怪我了？”这段时间他忙得顾不上伊兰，作为此次机甲友谊赛主力战队的核心成员。他需要统筹安排各年级的备赛机甲。所有的训练间隙都排得满满当当，一天忙碌下来，已过了伊兰的睡觉休息时间。这些天两人几乎只能靠着发个讯息互相问声好。霍斯北望着伊兰，神色间饱含歉意。 “没有，怎么会？我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你有空。”伊兰喜笑逐开，霍斯北的样子像在机甲里头。莫非也中场休息了？ “伊兰，你现在是不是在那个大湖训练场？我看到有一些农业机甲在岸边。” “是啊。我还在水里。你在哪里？”伊兰惊讶地问道。 “我在你们隔壁训练场，好像你的同学都在休息，你不上岸休息吗？”霍斯北问道，心里有些急。她是训练进度跟不上，所以不得休息？ 伊兰粲然一笑：“我马上上岸，阿北。你看得到大湖是吧？”见霍斯北点头，接着说道。“我这就出水，会在湖面上盘旋一圈，你记得要认出我。” 霍斯北好笑地点头，伊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技术不好，你不要笑话。现在我要断了视讯，不然我操控不好机甲。” 她抬眼看去，吴泽的机甲还在旁边等她，吴泽没走，齐大明三个当然也跟着没走。 伊兰用机甲打个手势，意思要上岸，吴泽很干脆地一挥手，招呼其他三人出水，伊兰故意磨磨蹭蹭排在他们后面。她怕挤在一堆，霍斯北认不出她来。 等他们一个个飞上去后，她操控着机甲斜飞出水，拍着胖头鱼的两鳍和鱼尾螺旋上升，高度太低，她怕霍斯北看不到。 然后她沿着大湖兜了好大一个圈，果然看到隔壁的训练场有一堆机甲散落停着。其中有一台还举起了手臂，那一定是霍斯北。她真想直接飞到他面前，不过也就只能想想，随便串场是不可以的。 伊兰慢慢降落，和同学们的机甲停一起。下去休息的人多，三五成堆地聊天，伊兰赖在机甲里不下去，接着和霍斯北视讯。 “阿北，你有没有看到我？刚刚抬起手臂的是不是你？” “是我，”霍斯北神情愉悦，“我看见你了，飞得……很可爱。” 这种溢美之词难为他能想出来，伊兰嗔怪道：“你直接说笨拙好了，没关系的。” 霍斯北一下笑出来：“伊兰，真的很好看，是真的。”他连声保证，凝视着伊兰，渐渐不说话了。 两人在视讯两端默默对望，不觉得时间在流淌，只觉温情无限。 半晌，霍斯北想起提醒道：“伊兰，你有没有开队频？”他在这个上头吃过亏，可不想他们两人的对话再被别人听去了。 “没有。”伊兰歪着头笑。 霍斯北发现自己最受不住她这种逗趣似的笑容，她笑得精怪，实则真是憨得可以，不知道笑他其实就是在笑她自己吗？两人的私密话被别人听到，尴尬的人中不也有她吗？ 他有意虎下脸盯了她一眼，顺势抬眸往她的机甲处看去，远远地只见一人在机甲下打着手势。 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是谁，但只瞄着那人正规流畅的手语，就应该是机甲操作系的带教学长，不像是伊兰那些同学。 霍斯北一看就明白，那人是在叫伊兰下去。 他扫一眼就收回视线，瞅向伊兰，她无知无觉，不知机甲下有人在找。 “伊兰，可能你的带教学长在找你。”他提醒道。 “哦，”伊兰往视窗外看去，转头对霍斯北说道，“阿北，你稍等一下。” 霍斯北看到伊兰抬起机甲手臂，冲下面的人摆摆手。那人似乎点点头就走了。 “阿北。”伊兰望向霍斯北，依旧笑容满面。 “你们休息的时候必须要下去吗？带教学长会给你们做训练总结？” “没有，随便自己的，我在机甲里没问题的。”伊兰摇头说道。 “伊兰，以后开机甲要多注意外面。”霍斯北按着自己的操作习惯，给伊兰顺便提点道。 “知道了，阿北。”她的尾音拖得长长的，眼中满是笑意。 霍斯北哪里不知道伊兰又在笑他，他之前见她用农业机甲管着那半个湖，总忍不住向她传授些机甲操作技巧，说到后来就会变成这样，伊兰这是在笑他好为人师。他微微吸口气清咳一声，转而开始交代正事。 “我明天要走了，你一个人要照顾好你自己。” 果然还是那句“知道了，阿北。”这一次，伊兰的尾调拖得更长，促狭的意味完全不加掩饰。 这约摸是在笑他啰嗦。 “伊兰，认真听。”霍斯北很是无奈，但是语调不够严肃，缺乏震慑力。 伊兰摒住笑容点头。 “再过两个星期你也要出去，到蒙特星后不要单独行动，注意安全。我会比你早回校，那时候我们都有空了。” 伊兰张张口，把那句“知道了”咽了回去。“好。” 霍斯北嘴角弧度弯起：“我会看你的表演，你们的比赛对全联盟直播。” “你为什么要说呢？我本来没想到这个，现在被你说得有压力了。”伊兰满脸苦恼，又恨又气地看向霍斯北。 “没事的，只是一场表演赛。”霍斯北轻笑着安慰。 伊兰无语地瞅着霍斯北，他又不会说话了。什么叫只是一场表演赛？他说得轻描淡写，她可是实实在在练得很辛苦，他丁点也没察觉他的宽慰很打击人。 霍斯北的队友开始走向训练场中央， “伊兰，我要训练了。”霍斯北眼中又浮起歉意。 伊兰只好依依不舍地挂断视讯：“阿北，你再抬一下手臂，我可以看一会儿你训练。” 霍斯北依言抬起了手臂，笑着问道：“伊兰，记住了吗？” 伊兰连忙点头，视线紧随着霍斯北的机甲。他们的训练可不像特种机甲那么悠闲，甫一开始就动作凶猛，刚劲迅捷，攻击性十足，伊兰看得眼花缭乱，就怕一错眼认不清了。(未完待续) 106 霍斯北之所见 很快，伊兰他们也要训练了。 下半场练的是水面飞驰，一群人开着机甲贴着湖面转圈，要求弄出一个中空的大圆水柱，五台机甲在水柱上方绕圈，看上去就象水柱顶着一个移动的圆圈，然后一对机甲分别从水柱的左右外侧齐齐往里跃，钻进水下后，又从水里飞出水柱外，再飞过水柱顶端往里跃，如此往复几次。 共有两对机甲做同样跃跳的动作，要求一对在水柱顶端的时候，另一对在水柱下方水中，控制好速度，看上去就像总有机甲在左右穿过水柱。另外安排一台机甲在水柱中间直上直下蹦跳。 伊兰倒霉催地做了那台直上直下蹦跳的机甲，吴泽乐颠颠地告诉她这是他推荐的，他说伊兰对胖头鱼的鱼鳍和鱼尾的理解能力不错，中间那台机甲需要在蹦跳过程中收拢和展开鱼鳍鱼尾，所以大力推荐了她。 伊兰直想吐血，这个部分中就数那台机甲最难受，上上下下一直跳窜个不停，没个同伴可以分担一点，人不晕已经不错了，还要记得在不同高度展开鱼鳍鱼尾。 大家闹哄哄地练上了。辅助教员上了机甲，围在岸上用队频对学员大呼小叫发号施令。齐大明是穿水柱四人组的一员，他们这个动作对同步性要求特别高，一左一右两台机甲必须有严格的对称性，刚刚开始练，默契还不够，总是不能同时到达水柱顶端。 吴泽快忙死了，一个学员在穿水柱，一个学员在上蹿下跳，还有两个轻松点，在水面转圈。但转圈也有要求，每个学员得弄出同样高度的水柱，弄矮了弄高了看上去都不像样。他一会儿对这个说两句，一会儿对那个说两句。 以前他的学员都练一个动作，他把四分之三的时间给了伊兰，四分之一的时间给了齐大明三个。现在他的学员个个有花腔，他只好看谁缺陷多就对谁说得多。结果伊兰这里他说了两回后。就顾不上了。心里还喜滋滋地想：给妹妹挑的这工种算是挑对了，不需要和其他人配合，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出错的频率就小多了，出错了没有对比也不明显。 伊兰快跳疯了，人家出错了还可以趁机休息一下，就说转圈吧。少了一个，最多圈中有个空档而已。大部分还是完整的，不影响整体效果，别人还是可以练。水柱顶端的那个移动圈更是轻松，一点花样也没有。齐大明他们穿水柱有两对。一对不行，就在旁边听辅助教员分析问题，另一对先练习。 只有她。没有人替，上上下下跳个不停。吴泽后来都没指示了，说了一句：“妹妹，你做得不错，就按这样继续练。”这继续是要到什么时候啊，而且，窜跳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没有办法去看隔壁训练场。 她不得不主动给吴泽请示：“吴学长，我可以停一下吗？” 吴泽一听，不假思索地说道：“妹妹，你累了？先歇着吧。”虽然没有了伊兰上蹿下跳的机甲，这个水面运动项目看上去不完整了，他也没管，这不只是在练习吗？各人先练熟自己的部分，再整合好了，伊兰这块确实已经练了很久了。 伊兰赶忙飞出来，岸边站着的都是辅助教员的机甲，她没靠过去，单独挑了个靠近隔壁训练场显眼的地方，盯着隔壁看，这时候她已经认不出霍斯北的机甲了，因为他们训练用的都是一样的机甲。她只好苦巴巴地希望霍斯北能猜到孤零零在岸边呆着的胖头鱼机甲是她，然后心有灵犀地抬个手给她点提示。 她看隔壁正看得眼花缭乱时，一条文字讯息过来：“伊兰，站着的是你？” 伊兰心里一喜，回道：“是我，你哪一个？” 半晌没回应，隔壁你追我赶地正忙碌着，估计霍斯北没法腾手。 隔一会，一台机甲朝她飞速冲来，伊兰瞪大眼睛看着，看见那台机甲抬起手臂顿了一下，才一个半空翻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她在机甲里头捂着嘴偷笑，没敢大声，队频还开着呢。 “你不舒服？”又一条文字讯息过来。 霍斯北挺担心的，他在训练的时候有空就往大湖那里瞅一眼，自然看明白了他们在排练的水上图案。那个直上直下的机甲那么明显，他当然注意到了。抽空再瞅的时候，发现中间那机甲不见了，岸边孤零零站着一台机甲，不过是凭着侥幸忙里偷闲发了这么一条，其实心底并不希望是伊兰。 他们练机甲的一看就知道，虽然这个水上图案中哪个动作对他们来说都不值一提，但细细比较起来，中间那台机甲可不轻松，他希望伊兰是顶上转圈的机甲，那活最轻松。不想中间那台机甲还真是伊兰，现在别人都练着，独她一个站岸边，不是不舒服撑不下去是什么？他还记得伊兰离心舱训练那个惨样，现在想想还心疼，所以特别担心她。 “没有，我偷懒。” 霍斯北看到回复，差点笑出来。她懂得照顾自己，他也就放心不少。他继续训练，占个好角度再看过去，就皱眉了。伊兰的机甲旁边多了一台常规机甲，那应该是带教特种机甲的机甲操作系七年级生，最大可能就是伊兰的辅助教员吴泽。 霍斯北左右腾挪中又盯过去一眼，吴泽下机甲了，确实是他。这次距离比先前近些，他认出来了。他们两个战队以前在一起有过不少训练，只是今年吴泽升入七年级，不再参加机甲友谊赛，共同训练的机会才少了。对吴泽，霍斯北是不陌生的。 霍斯北的眼角余光扫到大湖，水柱停了，胖头鱼机甲三三两两往岸上飞，他们是要休整了？等他再仔细瞧伊兰那边，一瞥见机甲下的那个身影，霍斯北的眼神就柔和下来，即使离得远看得模糊，他也知道那必定是伊兰。 等他抽空再看过去的时候，两台机甲下两人靠近站着，别的机甲大多停在湖边，就这两台靠他的训练场边缘停着，离人群远，所以挺好认的。 霍斯北当时心里有点异样，但只是叹息自己离伊兰这么近了，都无法两人靠近说说话。辅助教员和学员站一块讨论如何训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没往心里去。 第一次看到也就罢了，第二次还是这样，话说第一次和第二次之间他被队友纠缠住，可隔了不少时间。第三次居然还这样，两个人靠近站一块，霍斯北心里就不舒服了，他们应该不是中场休息，而是训练当中的暂停，他们战队训练有时也这样，趁暂停做一些战略战术的调整，或者动作技巧的总结。什么样的问题要让吴泽对伊兰讲这么久，他不是应该还有其他带教学员吗？吴泽就只盯着伊兰一个，是在训她吗？ 霍斯北心中存了疑问，瞅过去的次数就更多了，他把队友往那个方向撵，自己奔跑也往那个方向，渐渐地他离伊兰这里更近了，看得也更清楚了。两个人确实是吴泽和伊兰，吴泽站得可真近，人比伊兰高，远远看过去，吴泽俯首对伊兰说话的样子可真刺眼。 队友攻击过来，霍斯北匆忙应对，再抽冷子看过去，原先停着的农业机甲和常规机甲正并排往大湖的方向走去，其他机甲陆续飞到湖上，那就是要重新开始训练了，他心里想着，吴泽整个暂停时间都和伊兰在一起，不需要管其他学员吗？ 后来霍斯北就注意到水上图案又摆出来了，伊兰回到水柱中间上上下下地跳，一直到特种机甲离开，霍斯北的训练还没有结束。他只好眼睁睁看着伊兰的机甲和其他机甲一起离开训练场。 明天就要启程，今天霍斯北的训练强度没有像往常那么大，下午他觑着训练间隙给伊兰发了视讯。 伊兰高高兴兴地接起来，今天她和霍斯北在训练场相遇实在是意外之喜，她一天的心情都很飞扬，收到霍斯北的视讯后开口就夸：“阿北，你今天训练的样子真厉害。”那样紧张的对抗中他都能腾手给她文字讯息，真了不得。 霍斯北的脸微红，伊兰这样明晃晃的崇拜可不多见。他心里很舒畅，却还记挂着要问问题，开口打探道：“伊兰，你上次说你的辅助教员是吴泽？” “是啊。”伊兰不解地回答，怎么提到吴泽了？ “他训你了？我看见你们训练暂停的时候他一直在对你说话。” 伊兰还没觉察出霍斯北的想法，直接就对他老实说道：“没有，他夸我做得不错。” 霍斯北顿一下，暗地蹙眉，整个训练间隙中吴泽没去管其他带教的学员，这个情有可原，也许是让学员充分休息，但按常理吴泽不是更应该和机甲操作系的同学混一处吗？怎么总伴在伊兰身边夸她好？ 霍斯北再没说什么，只把话题转开了，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伊兰照顾好自己，就挂了。他现在忙，马上要去德波尔大学，等他回来以后特种机甲表演赛也快结束了，他可以好好陪陪伊兰。(未完待续) 107 霍斯北的猜测 星期六一早，校车把伊兰他们拉到了原来的训练场，继续磨合集体操。 伊兰上半场训练心不在焉地，霍斯北早上给她发了视讯请求，估计要告别，可她正在跳操，实在没那本事一心二用，更何况现在队频都开上了，听着辅助教员遥控指挥，她也不敢在机甲里头接视讯。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场休息，她把队频一关，躲机甲里头没下去，直接拨给霍斯北，这回霍斯北立马接起来，微笑着说道：“伊兰，我已经登舰了，你是不是在训练？” “是啊。”伊兰眉开眼笑，难得霍斯北空下来了，她就巴着他不停说，让他比赛不要紧张，让他多注意休息。 霍斯北话不多，一直含笑听伊兰唠叨，在她停顿间隙才会插话：“伊兰，训练累吗？” “不累，我都能做下来。”伊兰满不在乎地回答，又觉得在霍斯北面前那是班门弄斧，脸上有些讪讪地。 霍斯北瞅她一眼，蓄满笑意，嘴角弧度硬压着没翘起来。 伊兰假装没看见，转了话题，和霍斯北聊德波尔星区的情况。 霍斯北耐心地陪她说话，等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他开言提醒道：“伊兰，哪怕是中场休息，你人在机甲里，还是要时刻警醒外面。” 顺着他的话音，伊兰自然而然地往视窗外瞧去，同学们大多都在机甲下，三五作堆地说话。 她收回视线，冲霍斯北笑了一下，他们还可以再聊一会。 “带教学长有没有让你下去？”霍斯北问得直接。 伊兰不疑有他，诚实地摇摇头。吴泽应该是被瑞恩叫走了。她看见机甲操作系的学长们都聚在场中央，看情形在开碰头会，估计在为他们的进度发愁。 霍斯北微微一笑，关照伊兰照顾好自己，其实仍是昨天那些话，伊兰憋着笑应下，轮到她时。她也没多少新意。让霍斯北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但是两个人谁也没觉得重复有什么不好，就这样一直互相叮嘱，说到中场休息结束。 他坐在休息舱中。曲指轻叩床沿，沉吟一番，起身去找阿熙。 “阿北，你总算出来了。正想找你呢。”阿熙混在一堆人中，见着搭档过来。扬声招呼道。 霍斯北抬眼一瞄，低年级战队好多学弟围着阿熙几人，正说得兴奋，大概在讨教比赛经验。 “北哥。”学弟们纷纷打招呼。 霍斯北含笑点头。加入谈话圈，他说话少，坐着旁听居多。但是开口回答学弟们的问题时，必定一语中的。并不藏着掖着。尤其对于耿长安的问题，又多了几分耐心。 耿长安的母亲秦女士很欣赏伊兰的厨艺，邀她做课程助理，素日听伊兰说起，秦女士很照应伊兰。因此，霍斯北对耿长安特别友善。 耿长安也有意思，交流结束人散之际，特地留在霍斯北面前多呆片刻，彬彬有礼地问道：“北哥，佟学姐最近好吗？”他倒不是以此来和学长拉家常套近乎，而是出于教养礼仪例行问候。 霍斯北微愣，随即不由自主绽开笑容：“她很好。”顿一下，又多说一句，“过些天她要去参加特种机甲表演赛。” “佟学姐也学机甲？”耿长安有些讶然。 “她学农业机甲，还很不错。”霍斯北唇边噙笑，丝毫没觉得在别人面前直白地夸伊兰有什么不对。 耿长安点点头：“我妈妈说学姐的厨艺也不错。”这孩子性情也直，以秦女士的眼光水平评价伊兰的厨艺不错，那是合情合理，但是他完全不加改动地转述，就显得这夸赞的成色不高，如果他稍微圆滑点，说一句学姐的厨艺很好，字面意思也差不多，但能让听的人更满意。 不过，听的人是霍斯北，就完全没有什么问题。霍斯北自己说话实在，他自动将不错认定成好，心里极其高兴。凡是关照伊兰的人都能得他顺眼，这稍稍有些爱屋及乌之义。 “长安，机甲上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霍斯北对人通常以礼待之，但除开亲近之人，他一般不会很主动地热情贴上去。学弟这么多，他从未表过这个态，说了这句，那就意味着耿长安无论啥时候找上门来求教，他都会不厌其烦。 “谢谢北哥。”耿长安尚不知道霍斯北有意关照他，只以为是一句客气话，当下也只是表情诚恳地道谢，随后告退。 霍斯北望着他的背影，想着安安少年人不错，他不自觉地也用上了伊兰对耿长安背地里的称呼，反应过来后，不禁摇头失笑。 阿熙照例等着搭档，见霍斯北这边完事，叫道：“阿北，我们去吃午餐。” 霍斯北冲阿熙头微微一偏，俩搭档默契地坐到僻静角落的沙发上。 “阿北，什么事？” 霍斯北稍稍犹豫，直问道：“阿熙，我记得以前你说你们系高年级的学长会带教机甲启蒙训练，你被吴泽带教过吗？” “没有，我们这一届不是现在的七年级带教的。”阿熙实诚地问道，“怎么了？” 霍斯北更实诚，微微蹙眉道：“吴泽现在带教伊兰。” 阿熙恍然大悟，拍拍搭档的肩膀，笑道：“大泽哥挺好的，会讲得很仔细，阿北，你放心好了。” 霍斯北凝眉不语，但有些说不出所以然的猜测却无法诉之于口，自然也没法说给阿熙听。其实他更苦恼自己怎么突然生出那般猜测，雄鹰战队的吴泽特别能说会道，为人热情，就着一个话题能呱呱说上半天，说得眉飞色舞不会停，这是机甲战队群里众所周知的。 被吴泽揪着胡侃的人多不胜数，吴泽抓着伊兰这个学员在训练间隙中聊天也不是多大一桩事。 霍斯北想不通自己何时变得不大方了。他微微吐气，笑着将阿熙顺手拉起：“走，吃午餐去。” 再说伊兰这边，她一天训练结束，没多久就接到瑞恩的视讯：“说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又在机甲里睡了？” “没有。”伊兰否认道，她当然不能说她有意躲在机甲里，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地上脏，坐着不干净。” “就你最娇气，人家都站着，你非要坐着，还嫌地脏？只剩下两周的训练时间了，你们农业机甲的表演项目怎么样？没在眼皮子底下就是让人不放心。”瑞恩现在完全是以师父自居了。 “还可以。”伊兰说道，虽然表演项目的水面部分让她十分想吐槽，但是既然安排了她，她就得练好，责任感她还是有的。 瑞恩啧啧摇头：“看看你这态度，稍微比别人强点就得意自满。大泽说给你安排了最省事的部分。” “最省事？”伊兰无语了，半晌闷闷说道，“你以后有机会看到，你自己评估一下哪个部分最省事。” “又不满了是吧，不用和别人配合，还不是最省事？没别的可说，你自己摆正态度好好练，这次出丑，那可是全联盟都知道，若干年后还能翻得出来，你可千万别给我丢脸。” “说好了没有？说好了我就去休息了。”伊兰不屑和他搭茬，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中心思想就是好好练别丢脸，她一直很认真地好不好。 瑞恩噎了一下，长叹道：“真怀念你生病的时候，连说话都没力气，真是最好了。”看见伊兰挑眉就要发作的态势，连忙道，“别急着下线，我还有正事没说。” “什么事？”伊兰听话没切断，正色问道。 瑞恩嘻嘻一笑：“记得上个星期你给我挖的坑吗？喝了我一杯饮料，你说要用鲜肉包和果汁翻倍偿还。星期一开始你就执行吧，别在饮料里作怪，你那些没把握的配方不要给我试。” 伊兰气急：“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瑞恩不理她，自顾自问道：“今天晚上端木在吧？” “在。”伊兰没好气地回答。 “行，早点睡，明天精神点。”瑞恩关了视讯。剩下伊兰一个人坐床上气恼不已。 星期天中场休息的时候，伊兰果然不再留在机甲中，她现在用不着找个私密空间和霍斯北视讯，自然随大流下地休息才不打眼。 瑞恩念着她勉强能算大病初愈，跳操也还过得去，这两天的中场加训都特许她不用参加。她也不爱凑别处围观，就老老实实守在自己的机甲下面，看着农业机甲地块上的人加训。 时间久了，伊兰感觉特别无聊，这集体操自己都跳过多少遍了，加训的人跳的还是集体操，完全没有新鲜感。于是她一屁股坐地上，低头上星网。 一个人影挡在她身前。伊兰抬头一看，居然是李天翔。 “嗨，伊兰。”李天翔冲她笑笑，问道：“打扰你吗？” 伊兰连忙摇头，也露出笑容打招呼：“嗨。”说完，作势要起身。 李天翔却是直接在她身边坐下了，说道：“你机甲练得真不错。” 伊兰连忙谦虚道：“哪里，你们才是真的好。” 两人随意地闲聊，说说练机甲的感受，再说说各自的学业，很快把中场混过去了。伊兰猜想李天翔也无聊，找她这个军训老队友来叙旧了，两人还谈起了正在刻苦加训不得休息的迟璇，很是感慨了一阵医学机甲学员们的悲催。(未完待续) 108 还债上路 星期一，农业机甲学员仍旧往大湖训练场，那个水面飞驰的部分练了上半场，下半场换成水下集体游泳，营造出一种鱼群来了的感觉，伊兰光是遥想这场景就要发笑，不过游泳要比直上直下地跳个不停舒服多了，这半上午的训练强度就要轻松很多。 下午，伊兰更有了意外之喜。她收到校方的一封邮件，询问她是否愿意兼任此次特种机甲表演赛的随队营养师，伊兰一看校方开出的报酬，想都没想就赶紧应承下来。 这工作她以前在机甲创意大赛时干过一回，非常轻松。只需要给机器人管家报个数目，营养剂送货上门，分发用不上劳累她，同学们会自取，即便吃坏肚子也不是她的责任，是主办方的责任，再说还有随队医师呢，再不然就进医院，好起来快得很，完全是一份无风险高收入的临时工作，不接就是傻子。 晚上，因为接了一份工作，眼看就要有预期外的收入，她心里高兴得很，给瑞恩做鲜肉包时哼着小曲，顺手还大方地给他多做了一份小饼干，那个可以放久一点，冷了也不怕。榨了果汁，一起装到袋子里。 她这可不是谄媚，而是此番去蒙特星，作为后勤服务人员，势必和队长有不少工作上的接触，提前和队长处好关系很重要，更何况，她心中毕竟还是感激瑞恩在逗车事件中对她的帮助，给他送点吃的，算是还人情。 现在大部分的机甲队员都前往德波尔大学参加机甲友谊赛去了，z区停车场空荡荡的。瑞恩的车很好认，就停在她车旁边。他人更是大喇喇靠在她的车上。 “给你。”她把袋子递给他，和他讲明白：“里面还有一份饼干，你可以拿回去吃，放一两天没问题的，再久就不要了。” “心情不错啊。”瑞恩打趣道，又说，“你的确要开始练练手艺。蒙特星上我的伙食就归你管了。” “你知道啦？”伊兰惊讶地问道。这才刚下午的事，他的消息也太灵通了。 瑞恩咧嘴一笑：“谁让我是带队的队长呢？真要命，居然带了一支特种机甲队。”说话的口气充满了狂拽。偏偏故作无奈，直让伊兰想踹他。 “特种机甲怎么了？我们让你蒙羞了？我们给你到全联盟争荣誉去了，要是以后说出去，你连特种机甲都带过。常规机甲还在话下？一听就知道机甲教学能力全面覆盖，比别人不知强了多少。还不知足？”伊兰使劲埋汰他。 “好了，不准说了，呆一边装虚弱去，我要开始吃了。” “回你自己车上。别挡着我车门。”伊兰不客气地说道。 瑞恩嘻嘻一笑，提着袋子坐到他副驾驶座位上，隔着车窗冲伊兰问道：“美女。先别急着回去，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伊兰侧头看他。 “你认识李天翔？”瑞恩说完。又坏笑道：“大泽捞着李天翔的辅助教员打听他了。” 伊兰头疼地说道：“这又是哪一出啊？” “这人谁啊？大老远跑过去搭讪我妹妹，没见她累得坐地上了吗？尽耽误我妹妹休息。这是大泽看见你们坐一块聊天时说的原话。”瑞恩乐不可支。 “吴泽真是的，”伊兰无奈地照实说道，“我和李天翔以前一起军训过。” “军训？这多遥远的事了？”瑞恩挑眉诧异道。 “是啊，巧吧。我还有另外一个军训队友在医学机甲那块，这世间的缘分就这么奇妙。”伊兰一笑，故作深沉地说道：“有些人兜兜转转总能碰得到。” 瑞恩吸了口气：“酸死我了，牙齿快不行了，我还有鲜肉包等我享用呢，你别再开口了。”拿起包子一大口就咬下去。 自从瑞恩假装噎着把她吓唬过后，她对瑞恩吃东西有严重的心理阴影，这时耐着性子等他吃完一个后，准备开口说再见。 不想瑞恩抬头笑道：“给你明天休息一晚，我星期三还要，星期五也是，下个星期还是一三五。” 伊兰不满地说道：“你真吃上瘾了？” 瑞恩斜睨道：“你当初怎么说的？饮料十杯八杯地还给我，你看，念着你是我徒弟，我只要六杯，顺搭一些小点心，随便你做什么，对你已经够宽容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也只有现在有空，特种机甲表演赛后我们要忙其他的事了，到时候可没时间来找你孝敬我。” 伊兰横他一眼：“你就使劲乱吃吧，你们的饮食习惯最好不要随便打乱，这是我作为一个营养师对你的忠告。” “怕什么？我们最近就是操练你们，能量太高了我怕你们承受不住。你别拿我的饮食习惯做幌子试图逃债，给句话，做不做？” 伊兰听了，想想也是，再烦也就烦这两周，在蒙特星上他难道还能指使她做饭？回来后瑞恩他们估计要忙毕业的事，一场相识，瑞恩也帮了她不少，做点小点心没什么大不了，她就默认了。 “走人。”瑞恩说妥，灵巧地窜到驾驶位。两人一前一后出了z区后，各走各路。 两周时间一晃而过，临出发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五，伊兰把食品袋子递过去，惴惴不安地问瑞恩：“你觉得我们练得怎么样？” 瑞恩还是做在他自己的副驾驶座位上，闻言斜她一眼，先把鲜肉包吃上，吃满意了，再慢悠悠吸上一口饮料，才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现在担心这个，不觉得太晚了吗？” 气得伊兰仰倒，她这么眼巴巴地等着瑞恩吃完，就为了听他一句好，结果他扔出来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话，她生气地说道：“你就不担心，不是老说怕丢脸吗？” 瑞恩嘲笑道：“你有点心理素质行不行？都这时候了。明天就出发，还管什么好坏？现在说你们好了，你们真能好？现在说你们差了，你们就能更差，我没有选择，我只好啥都不说。” 伊兰品着话不对味，皱眉说道：“你这啥都不说。其实就是说了。” 瑞恩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现在你又开始使上小聪明了。你怎么不想想，即使演砸了，你们在机甲里头。谁知道是谁？谁还能把你吃了？这么多人，吃也吃不过来，以前你不是这样挺会开解自己的吗？怕什么怕？集体表演就这个好处，有事大家一块兜。” 伊兰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心中放松不少。朝着瑞恩赞许地说道：“瑞恩，你教育心理学的成绩应该不错。” 瑞恩嗤笑一声，只顾着继续吃，没搭理她。 星期六。伊兰和同学们搭上航空舰飞往蒙特星。 上舰之后，黄教官召集随队医师、瑞恩还有她开了一个小会，扔给他们每人一份赛程安排资料。刨去来回航程。正式比赛满打满算两周，前一周各大学表演集体操。后一周开始各种机甲的特色表演项目。 算下来伊兰他们只需出场两次就可以了，其他时间就是在观看其他大学的表演，赛程实在轻松得很。 三天的航程有点漫长，同学们一个个兴奋得串门聊天。伊兰在航空舰上只干了一件正经事，跑到舰后部的货物舱清点学校送上来的高能营养剂，然后要求舰上的服务机器人按时给他们送到休息舱。图朵大学不管什么比赛都这么干，从来瞧不上航空舰上的免费营养剂。 瑞恩是个负责任的队长，陪着她从前舱到后舱走了一遭。 “稍微走快点，大家都等着呢。”伊兰催促道。 “美女，让我来教教你，到了一个陌生地方要先探探周围环境，你这样目不斜视直通通往前走，纯粹在浪费体力。”瑞恩还是不慌不忙地走着。 “就你这样鬼鬼祟祟摇头晃脑的，监控系统早就把你列为头号观察对象了，你能不能稍微收敛点？我都不敢和你走一块。” 两个人说说闹闹办完了事，大家都拿到营养剂后，伊兰在舰上的正事也做完了。 他们这次两百多号人，在休息舱区专门占了一片，同学们都串来串去。伊兰去找迟璇聊了几句，回来就被吴泽找上门了。 伊兰是随队营养师，和教官、随队医师还有队长瑞恩挨着住，有什么事讨论也近便。所以她的休息舱特好找，真要混在农业系同学中，还可能会敲错门。现在，只要认准了队长瑞恩旁边那个休息舱，那就是伊兰住的没错了。 伊兰被吴泽堵在休息舱门口聊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都在串门，倚靠在门口闲聊的同学很多，关系亲近的就直接到人家休息舱里面，一同坐床沿说话，她和吴泽这种情况实在很平常，一点都不显眼。 伊兰心中暗暗着急，吴泽到底要说到啥时候啊？她站得脚都酸了。看看旁边紧闭的舱门，瑞恩不知道在不在里面，要是开门出来就好了，正好把吴泽转给瑞恩。 吴泽是个话唠，一件小事都能说上老半天。这会儿他说到伊兰能干，随队营养师的任务做得真好，大家都吃上营养剂了。伊兰已经谦虚过了，他还在夸。 伊兰叫苦不叠，好不容易看到瑞恩优哉游哉从别处回来，立马朝瑞恩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瑞恩，你回来啦。”热情得特别狗腿，她得向瑞恩求援。 瑞恩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一手就搭上了吴泽的肩膀：“大泽，来，我们商量一下到蒙特星怎么玩。”就把吴泽给勾进他的休息舱了。 伊兰急忙跑回自己的休息舱，关上门后才松口气。 睡了一晚后，她也没敢开门，一直躲在里头上星网听音乐。瑞恩的视讯过来：“你不嫌闷吗？还要把自己关多久？” 伊兰苦着脸说道：“站着说话也挺累的。” 瑞恩嗤笑道：“别自恋了，这段时间谁找过你说话？快出来，我把我们机甲操作系的赛程安排和你说一下。” 伊兰推门出去，瑞恩头一句就笑骂：“你自己也挺能说会道的，怎么就说不过大泽呢？” 伊兰讪笑，转开话题问道：“赛程安排不是传给大家了吗？你们另外有活动？” “我们只要陪你们上场表演集体操，前前后后这么多天都空着，当然要有活动，有几天我们会到处逛逛，不过你还得管吃的，别让我们回来饿肚子。” 伊兰直想朝他翻白眼，嘲讽道：“这就是你们机甲操作系的赛程安排？出去逛逛？你怎么不跟教官说？” “教官早知道了，我是怕你嫉妒，故意漏掉我们的营养剂。”瑞恩嘻嘻笑道。 伊兰根本不搭理他，直接往外走。 “哎，去哪？”瑞恩在后头叫道。 “我找端木，我们落下的专业课有些地方我要问一下。” “你怎么就能笨成这样，等我，我也去转转。”瑞恩快步跟上，两人各找各的同学说话。(未完待续) 109 一辈子一次的表演 再次踏上蒙特星，伊兰不禁感慨万千，自上次机甲创意大赛中，她滥竽充数上场后，就从来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个荣幸来这里正式参加机甲比赛。特种机甲也是机甲不是吗？ 他们还是入住图朵大学的固定住所，这次参加特种机甲比赛的学员人数多，主办方特地把每个大学的住处都扩容了，倒也不嫌拥挤。 伊兰已经是第二回做随队营养师了，有了经验做起来驾轻就熟，到住处后立马奔到机器人管家那里，刷刷就把头天的营养剂数量报上去。 黄教官还是把参赛队伍的四个管理人员：他、随队医师、瑞恩和伊兰安排在一起住。 在开幕式之前他们有一天的休整时间。黄教官出去拜访其他大学的教官，交流情报去了。随队医师忙着给所有人体检，瑞恩带着辅助教员忙着制定赛前训练计划，争取在正式比赛前再组织学员排练一两次。伊兰订好营养剂就无事可做，索性到自己房间里躲清闲。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伊兰打开房门，还好门外站的是瑞恩，不是话唠的吴泽。 “快吃，下午训练。”瑞恩拿着一支营养剂扔给她。 伊兰接过，大大松口气，她发觉她挺怂吴泽，就怕被他逮住说个不停。 第二天全员精神抖擞参加开幕式。 蒙特星所有机甲比赛的开幕式都经典传统，几乎没有变过。 当所有的光线暗下，遥远的星空奏响，伊兰又被宇宙的全息影像所包围，浩渺的黑色中一个个星球带着微弱的亮光从身边掠过。直至远去。伊兰早已听过无数遍遥远的星空，从最初的泪流满面到后来的沉默肃静，她已经学会内敛情绪，晚上睡觉时听，更是可以把它当做催眠曲。 可是再一次置身于这种刻意营造出来的宇宙景象中时，气氛烘托得特别悲壮深沉，一丝丝没来由的伤感自心头升起。身边的队友隐在暗处。高科技的处理方式让她有种在茫茫星海中茕茕孑立的孤独感。事实上这些年来她确实孑然一身，亲近的人只有一个霍斯北，纵在前行。却难掩心头惶恐，一旦深思就觉前路迷茫。 灯光大亮，开幕式结束。她垂下眼睑，低头走在教官和随队医师后面。瑞恩一个箭步跨上来和她并排，偏头低声笑道：“美女。这是你喜欢的曲子。” 不见回应，他愕然看向伊兰沉静的侧脸，不明所以地打量好几眼，微蹙了眉头。口中却调侃着：“不需要这么感动吧。” 伊兰没作声，瑞恩陪着伊兰走了一小段，却听伊兰深吸了口气。低声咕哝着：“你永远不懂音乐的魅力。” 瑞恩一下笑出来：“我是不懂，我只知道这曲子一停。我们就要进入正式比赛了。” 伊兰扑哧一笑，原本肃穆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暗叹瑞恩大概和一切深沉的事物无缘。 他们的集体操排在开赛后第二天，黄教官没让他们去看第一天别校的表演，由辅助教员带着他们关门闭户蒙头排练。 训练完，伊兰回房休息时纠结地看了瑞恩一眼，她知道他们辅助教员趁着间隙偷偷瞧了别校的表演视频，她张着嘴想问问人家什么情况，又紧紧闭上了。 瑞恩推门的手顿一下，转头瞧着她，痞痞地笑道：“无知者无畏，你啥都别打听。这对你有好处。” 伊兰气道：“我都没说什么，你自己在说。” 她脚步往门里跨了一步，终究忍不住回头弱弱地问道：“对我有好处，这句话什么意思？”听着特悬，恐怕是人家的表演比他们的好多了，所以让她别打听，免得干扰了自己的正常发挥。 隔壁的随队医师正好回来，大家在门口打个招呼，等人进去后，瑞恩冲伊兰一偏头，说道：“跟我进来，开导你几句。” 在门口说话不好看，待会教官说不定要回来呢，伊兰就跟着瑞恩进了他的房间，站房门边立着。 瑞恩几步走到床边坐下，捋了一下自己的脸，装出一副特疲惫的样子说道：“真操心。” 他抬头看到伊兰极没有气势地站在门口，一下就笑出来：“你也有今天。”指着一边的沙发，说道，“坐。” 伊兰摇摇头，皱眉催促道：“有话快说，我要去休息了，坏话也别说。” “那你走吧，没话可说了。”瑞恩故意逗趣道。 伊兰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要走。 “哎，”瑞恩叫住她，笑道，“人家没好到哪里去。” “真的？”伊兰挺惊喜的。 “你这什么心态，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对手越强你才应该越高兴，和弱者站在同一个赛场，你不觉得自降身价吗？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也不想想，你什么基础都没有的时候，我就能拉着你上场。现在好歹你也经过正规训练了，我还是拉着弟兄们给你们压阵，有什么可怕的，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比完，我们还要出去玩呢，好几个地方，都排不过来。”瑞恩挥挥手，示意她赶快走人。 伊兰倒是心定了，也不介意瑞恩赶人的举动，自己推门出去了。 伊兰和同学们真就啥都没底地拉上场。大家上机甲前，伊兰朝瑞恩处瞄了一眼，瑞恩似有所觉地看过来，扬了扬下巴，意思叫她别磨蹭，快点上机，然后自己一纵身就跳进机甲了。伊兰撇撇嘴，乖乖地踏着扶梯钻进胖头鱼机甲里。 随着瑞恩在队频里的一声“开始”，伊兰心无旁骛地操控机甲，直到最后一个手部控制按钮按下，才恍然发觉已经结束。 只听瑞恩在队频里说道：“集体操结束，大家按秩序下场。”伊兰抿嘴笑了一下，瑞恩办正事的时候还是一本正经的，语气没半点轻忽。 队频里瞬间热闹起来。嚷嚷得什么都有，有的说：“紧张死我了。”有的说：“真不敢相信我撑过来了。”有喜欢得咯咯傻笑的，也有开始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玩？”伊兰笑眯眯地听着，感觉很有成就感，她也正式参加了一回全联盟的机甲比赛，并且没出岔子。 大家回到住所后，吸溜完营养剂。吵吵闹闹地又奔赴比赛场馆。看下午别的学校表演。一边看，一边来回刷通讯器，和坐得远的其他同学七嘴八舌地评论。 “我觉着没我们的好。” “我们自己的啥样？” “自己上星网看重播视频。我看过了，我们的最棒。” “我也看过了，没觉得啊，感觉和其他学校差不多？” “真是。你非要说出来干嘛？” 伊兰啼笑皆非地听着隔壁齐大明和同学的视讯聊天。实在是刚比完一场太过亢奋，周围的同学几乎都点开了通讯器和朋友狂聊。 联盟时代的通讯器植入手腕皮下。视讯时，虚拟投影屏的全息图像和个人的生理脉冲信号挂钩，因此别人是看不到的，但对话是能听到的。只见一大帮人都神神叨叨地自顾自说话，脸上还带出皱眉微笑或者龇牙咧嘴等各种各样的面部动作，伊兰就深觉受不了。 她以前和霍斯北联络的时候被人听了一两回。后来总不敢随心所欲地拨过去，就怕他旁边有人不方便说话。那时候总想这通讯器的技术怎么就不能再先进点，直接抓取大家的脑波意识该多好。那就不用说话了，脑子里想想就能互相交流了。 现在一看还真不能到那地步，不然一群人直愣愣盯着前方，脸上各种古怪表情，一点声息都没有，伊兰甩甩头赶紧刹住想象，这景象太惊悚了。还是能发声的好，至少旁边人知道你在和别人正常交流，而不是刚从那啥病院里逃出来。 晚上，伊兰坐在房间里正在看重播视频，敲门声响起，开门一瞧是瑞恩，当下就抱怨道：“你怎么瞎说？第一天表演的两个队都很好看，哪像你说得这么差？” 瑞恩满不在意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他们差了？我只说他们没好到哪里去。”停一下，拽拽地说道：“在我眼里，确实没好到哪里去。” 伊兰一噎，不满地说道：“你就使劲显摆吧。”过一会，试探着问道：“我们自己的怎样？” 瑞恩切了一声：“你不会自己看啊？” 伊兰瞪着瑞恩，不过见到瑞恩张口要说的样子，马上说道：“别，你别说，你肯定觉得也没好到哪里去。我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瑞恩摇头笑道：“自我排解你做得越来越在行了，之前怎么那么紧张？” 伊兰幽幽地叹了口气：“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次了，我不想以后每次回忆每次都糟心。” 瑞恩忍不住大笑，伊兰急忙说道：“小点声，别影响别人。”瑞恩一边笑，一边闪身进来。 伊兰只好让开些，虚掩房门。两人就站在门里面，瑞恩说话不着调，行事却周到，没有大刺刺往里走，只挨着门边说道：“隔几天还有一次你们自己的表演，可别忘了。你几岁了，这就一辈子？”伊兰撇撇嘴没说话。 “好了，我来说正事。你们的独立表演项目的训练场地要预约，阿颀只订到了一天，在三天后。没办法，这几天每个学校都要排练。不过，我们学校四种机甲的训练场馆都在一起。那天的营养剂要送过去，你不要忘了。” 伊兰连说好。 “我把时间地点给你传过来，你接一下。” 伊兰看瑞恩站了老半天，她都没请人家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瑞恩说道：“你坐吧。”伸手指了指沙发。 房间里只有一张沙发，伊兰自己走过去坐床沿。 瑞恩经了她邀请，才笑看她一眼，不客气地坐沙发上，口中说道：“四个场馆虽然在一起，但还是独立的，你让机器人分开送营养剂，别忘了，晚上我们也要训练的。” 伊兰低头接收邮件，看过之后没什么疑问，说道：“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后面三天我们机甲操作系的同学都不去看表演了，我们自己有活动，但你们肯定还要去。别忘了给我们留下营养剂。” 伊兰失笑：“你这么怕我饿着你们啊，放心吧。” 瑞恩拍拍沙发，起身说道：“我怕你心眼小，只惦记着你的一辈子一次，见不得别人轻松愉快。” 趁着伊兰还没来得及发作，赶紧拉开门，回头笑道：“好好享受别人的表演吧，人家跳给你看，说不定真是一辈子一次。”闪身就出门了。 伊兰摇头，有些哭笑不得。(未完待续) 110 所有的帖子都有翅膀 接下来的三天，瑞恩和他同学早出晚归，玩得不亦乐乎。伊兰则跟着大部队天天去比赛场馆，她现在也算能看出些门道了，知道哪些动作看着不显眼，难度却大，哪些动作虽然花哨，却没有什么挑战性。 齐大明在她旁边聊得欢，看见伊兰一直正襟危坐，诧异地凑近来问：“女王，你看不上眼？都不屑于评论。” 伊兰失笑，暗想她看得这么仔细认真，反倒成了淡漠，他们一个个评头论足，有些还直接上星网八卦，居然就是积极观看。当下也不作另类了，免得齐大明老是觉得她对别人的表演不上心。她点开通讯器，试着联络迟璇，两个人叽里咕噜聊了一通。 伊兰说累了，转头见齐大明还在旁边说得天花乱坠，她只有由衷地佩服。 一会儿，齐大明神神秘秘地又凑过来：“女王，上图朵论坛，帮我看看截图对不对。” 伊兰心里咯噔一下，警觉地问道：“什么截图？” “我们比赛现场的截图，传给大家瞧瞧我们的英姿。” 伊兰闻言，放下了心，上去一看，关于特种机甲比赛的居然还有好几帖，什么“我在特种机甲比赛现场”，什么“我的蒙特星传奇之旅”，什么“我的特种机甲训练日记”，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她低声问道：“哪一个？” “我在特种机甲比赛现场实录，有实录两个字，有人把我的名字取走了，我就加了这两字，看到了吗？”齐大明在一边心急地问道。 伊兰点进去一看。文字寥寥几句，主要是配图说明。齐大明还真把他们比赛的视频资料截了好几张图，从开始到结束，中间几个华丽的动作都截下来了，另外把他的机甲弄个圈特意标注出来。 伊兰回忆一番他们的集体操队列，点头说道：“你是这个位置。” “还有呢，往下看。我把咱系的都标出来了。你给我瞧瞧。” 伊兰往下看去，农业机甲区块的大特写中，四十台胖头鱼机甲憨态可掬。这是表演结束最后一个动作，向观众致谢。 齐大明果真给每台机甲都备注上了名字，当然不是真名，给的是小名外号或者简称。不熟悉的人不一定知道，但熟悉的人马上就能猜到是谁。他给自己标上了“我”。他后头隔一个就是伊兰，给标上了“女王”，端木被标上了“种植学霸”，养殖专业两女生分别标上了“养殖花一朵”、“养殖花两朵”。 伊兰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把我标上干嘛？能不能去掉？” “哎呀。去掉干嘛？放心我没写真名，再说我已经发了，去不掉了。” “那你叫我看有什么用？” “就是让你看看我有没有标错。错了我再发张新的。” 伊兰只好说没错，齐大明的记性还真是好。每个人的位置都标对了。 被齐大明这么一搅和，她顺势就看起了其他几篇帖子，写得都挺风趣，目的都只有一个，自我吹嘘。 她读到训练日记那一篇，估计是防护机甲的学员写的，描述了各种辛苦，都快成一部青春励志剧了。不过人家也老不容易，居然从训练第一天开始，每一天都有心得总结。别人的视角总是和自己的不一样，伊兰看得饶有兴致。 读到半中间她发现里头还有她的身影，是这么写的： “今天考核了，我第一批上场，我都不知道自己干什么了，整得机甲的腿老抽筋，浑浑噩噩地就下来了。后来几批都不咋地，每看完一批我就朝教官那儿偷看，心想今天讨不到好了。” “可是地质机甲出来了，他们跳得那个叫干净利落，教官的脸色明显好转，我的脸色却悲愤不已，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 “不过马上我就知道了一句话，叫做强中更有强中手。这个睥睨所有地质机甲男的强人是一个农业机甲的漂亮妹妹。这个妹妹跳得好好的，被她同伴给撞了，妹妹一个旋风踢就把同伴踹出老远，回头一瞧，她的队伍全乱了，于是横天一指，所有的队员都听话地慢慢停下来。” “她静默如山，什么都不必说，就这一指向天，场上瞬间气势如虹，整个队伍整齐划一，我看着地质机甲男的眼睛都要鼓出来了，我受伤的心灵迅即得到了抚慰。” 伊兰知道这段描绘的是阶段考核中她和王荣舟手脚勾一块的场面，她摇头笑笑，顺势往下看，后面跟着一些评论，其中有一条写着：“那是我家女王妹妹。”伊兰琢磨着语气，该不是吴泽吧。 她快速地浏览了后面的日记，主要还是描述作者本人的辛酸经历，没太提及旁人，后来也只羡慕地说道他们的女生跟着强人妹妹特训去了，也没多说什么。伊兰置之一笑，就丢开了，继续看表演。 丢不开的人是霍斯北。 他的比赛进入尾声，记挂着伊兰，一天忙下来，战队核心成员开完战术战略讨论会，婉拒了阿熙的夜谈邀请，准备回房去看特种机甲表演赛的视频。 他在走道上遇到耿长安。 “北哥，晚上好。”安安少年问候过后，笑道，“佟学姐的表演赛已经完成了，我们大学的表现很好。”安安少年讲话实在，伊兰只是整个队伍中的一员，没法单独拎出来大夸特夸。 霍斯北听了照样很舒心，看来耿长安已经看过表演赛视频了，整支队伍表现很好，那就包括伊兰，她顺利完成集体操而且表现很好。霍斯北含笑点头：“我马上去看。长安，晚安。” 霍斯北看了两遍。第一遍看整体表现，第二遍就专门盯着胖头鱼机甲队伍，试图分辨出伊兰来。 怪只怪图朵大学太看重自家学生，特地弄了一个浏览专页。有关表演赛的各种内容一古脑儿都往专页里填，方便全校师生都去关心地瞄两眼。 霍斯北不上图朵论坛读八卦，但架不住专页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版块名叫比赛花絮，所有齐大明们写的八卦帖日记帖，只要与这次表演赛相关，都在花絮版块中给出了直通链接。 胖头鱼机甲经过一段时间紧锣密鼓的训练后，都被打造得差不多。所有动作都蛮齐整。霍斯北认不出伊兰的机甲，心中略有失望。他随手进了花絮版块，三两下就看到了齐大明的比赛现场实录帖。满目都是胖头鱼，当即有了兴趣。 只扫了几眼，霍斯北就盯着圈注“女王”字样的那台胖头鱼机甲，嘴角弯起。 因着这缘故。他多花了点心思在其他帖子上，连一开始就略过的那什么日记也快速浏览了一番。彼时伊兰离他太远，若能看到她一鳞半爪的事情，哪怕是侧面提及的，也让他心情愉悦。更何况这是晚上休息时间。本就是放松的时刻，偶尔看看八卦也没什么。 就这么着，他看到了农业机甲漂亮妹妹横天一指的那个小故事。农业机甲学员中具体有几个漂亮妹妹，霍斯北原先是不知道的。但在他心目中，伊兰绝对可以当得上漂亮妹妹这称号。而且他才看过齐大明的实录帖，粗粗估计，算上那养殖两朵花，农业机甲应该有三个女生，这个漂亮妹妹在别人口中指代伊兰的可能性就占了三分之一，概率非常大，于是他读得越发仔细，连后头的评论都没有放过。 很快他读到了一句话：“那是我家女王妹妹。” 霍斯北瞬间就确定这事讲的是伊兰，他很骄傲，凭着伊兰学没多深的机甲水平，她有这份定力真难得。 喜过之后，霍斯北做了两个动作，第一对着评论中“我家”两个字盯了一秒，第二对着评论人的昵称盯了两秒。 他不太开玩笑，但不代表他不懂一般玩笑的常用语，“我家”两个字说穿了代表一种熟络度，通常能拢到“我家”这个范围里的人会有一个共同的域，俗称“圈子”，甭管是交际圈生活圈学习圈，总有共同活动的地方，比如农业系的同学这么称呼伊兰，霍斯北是能接受的。 但是这个评论人绝对不是农业系的人，因为霍斯北记性好，这个昵称去年曾经发过一篇“女王来袭”的帖子。 霍斯北将“那是我家女王妹妹”默念三遍，品摸着其中语气，然后退出星网。 蒙特星。特种机甲表演赛的第一个赛程结束，所有参赛队伍的集体操表演部分都已经完成，比赛进入到各种特种机甲的独立表演阶段。 最后一次训练前夜，伊兰记挂着第二日的营养剂安排，跑到楼下逮着机器人管家再复核一遍。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进来，看见伊兰纷纷打招呼：“妹妹。”然后哄堂大笑，伊兰被他们弄得挺尴尬，只好笑笑了事。 吴泽快步走到伊兰面前，高兴地说道：“妹妹，这两天表演好看么？” “好看。”伊兰一边微笑回答，一边试图在人堆里找瑞恩。瑞恩却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径直往楼上走。 “妹妹，你在做什么？”吴泽问道。 “订餐。”其实早就订好了，伊兰只是不放心，再确认一下送餐地点，明天这么多人倾巢而出，到预约的场馆去训练，可别出了岔子让大家饿肚子。 她顾不上听吴泽在旁边唠叨他们去了哪些地方参观，自顾自确认了一遍，然后歉意地对吴泽说道：“吴学长，明天有训练，我先去休息了。” 吴泽连连称好，还想送伊兰回房，伊兰赶紧说：“就几步路，吴学长，你也去休息吧。”当然她肯定拦不住热心的吴泽。 “没事，就几步路。”吴泽嘿嘿笑道。 伊兰十分无语。(未完待续) 111 最可笑的迷路缘由 清早，所有人浩浩荡荡出发前往训练场馆。他们按照机甲种类分驻四地。 伊兰练了一上午，总体还行，就那个跳上跳下的动作做得脑袋发懵。 中午休息，她操心着其他分馆营养剂配送的事，一边吃着，一边给瑞恩发话问道：“吃上了吗？” “正在吃。”瑞恩回道。 她放下了心，转头给迟璇发个视讯请求，看到她也在吃，就安心了，地质机甲和医学机甲都有营养剂，唯独防护机甲那里她只认识几个姑娘，却没有联络号，问不着。 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有点长，她和齐大明交代一声，就到防护机甲训练场地去了。 远远地看过去，他们似乎也在休整吃营养剂，伊兰就没走近，转头往回走。 半道上三岔路口，伊兰瞧见对面有一支队伍，呼啦啦一大堆人，穿着的也是机甲训练服，不过应该是其他学校的。她没在意，沿着她自己的行进方向拐到前方一条路。 隔不多久，那支队伍也拐到她这条路上，跟在伊兰身后，脚步声很齐整，听起来挺有气势。 几十个人的踏步声听久了会有一种压迫感。伊兰渐渐感觉不自然，心里些微不得劲。她本想停下让他们先走，但大家同一个方向，她本来就在他们前头十来米远，大家步速差不多，她如果停下，就得刻意等一会才能辍在他们后面走，走的方向不同也罢了，还是同一个方向，就显得不合常理了。 所以伊兰仍旧往前走，不过有意识地稍微加快了脚步。跑是不可以的。太不像样，但光凭走，加快也快不了多少，反而看上去她像被后头的队伍撵着往前赶一样。 这时就更尴尬了，再放慢速度让人家先走肯定更怪，无奈只好继续疾步往前。 后头就隐约有笑声，也难怪。前方很开阔。没什么景致可看，只余伊兰杵在人家视野中，人家要想不注意伊兰也难。她火烧眉毛般加快步速，自然会有人觉得好笑。 伊兰只作不理，继续往前赶，闷头走了一段。感觉不对劲，这都走了多久了。她的训练馆也该到了。她看看四周，来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景象，可能太尴尬了才觉得时间过得慢，她就耐心接着往前走。 再走一段伊兰心里就真的觉得不对了。绝对是走错路了，可能她被后头队伍撵着走的时候在某个岔路口忘了拐弯。 她停下来转头四顾，但不能立马往回走找新路。万一只是她的错觉呢？ 伊兰不笨，她点开通讯器查看训练馆地图。查看自己的定位。奈何她天生对地图不甚敏感，蹙眉了好一会还在研究。后面的队伍就赶上了，她往旁边挪了挪，不能挡别人的道。 这时视讯请求提示音响起，她一看是瑞恩的，赶忙接起来，还没说话，瑞恩就在那头大声说道：“你跑哪里去了？我在你们农业机甲这里，老半天没看见你人，你们训练要开始了知不知道，又躲哪儿偷懒去了？”声音极凶恶。 人家大部队就从身边经过，瑞恩的声音这么大，绝对不会漏听，好多人都表情怪异地瞥向她。 伊兰特别羞恼，也不能发作，只好压低声音道：“我迷路了。” 瑞恩气得在那儿破口大骂：“迷什么路？你不瞎走会迷路？有你这样笨的人吗？你一个人拖得大家都等你，训练进度都被你拉下了，知不知道场馆很难订。” 伊兰羞得无地自容，整条路上就没有别的声音了，只有瑞恩的斥责声，她也不敢把视讯关了，这地方她真不熟，还等着瑞恩骂完给她指点一下。 瑞恩果然话风一转道：“说，那个犄角旮旯？” 她低声报了刚刚查到的坐标点，瑞恩气急反笑：“有点脑子行不行？这么小的地方，你给我个地标？你怎么不直接给我个星际航标？我开航空舰去接你。” 大部队里头好几个人呵呵笑起来。伊兰羞愤不已，刚要开口解释她认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就看见瑞恩皱眉说道：“周围怎么回事？”语气烦躁，倒不似先前那么凶了。 “旁边有人。”她低头咬着嘴唇说道。 “那还不赶紧问路？杵着能回来？”瑞恩不耐烦地催促道。 伊兰脸红得都要滴出血了，她把视讯一下关掉，根本不敢抬头看人，大部队里有男有女，她这通视讯还不够他们的队伍走完。她转身就朝来路走，和大部队的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难堪得真希望此刻地陷了，索性把她埋进去。 “哎，你要往哪个场馆走啊？”一个男生笑呵呵叫住她。 她停下来，再难堪她也不能不搭理人家，明显人家想好心给她指路。 “水体馆。”她说道。 大部队齐刷刷地停着，看向她。好多人的脸上都是特别同情加特别好笑的纠结表情。 “你这样，回头走，看见第一个岔路注意路标，刚刚你可能没注意。”人家怕她难堪，还给她找了个理由。 “谢谢，谢谢。”伊兰感激地朝人家笑笑，转身快步离开，还听见背后此起彼伏的笑声。 刚看到自己场馆，瑞恩已经迎出来了，上前就是一句：“你怎么回事？所有人都等你。” 她一声不吭，直接走过去。 瑞恩伸手想把她拉住，手伸到一半停住了，他还要回去训练地质机甲呢，没空和她闲唠嗑。他看了伊兰的背影一眼，这姑娘心头有怨气，撇撇嘴，暗道他还没有怎么怨她呢，整个无组织无纪律，完全没有一点时间观念，拖累一大群人还好意思使小气？他跟进去再瞧了会，里头开始了正常训练，瑞恩就把这事撂开走人。 伊兰一方面恼恨瑞恩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没脸，一方面却更痛恨自己行事不大方。和别人前后脚走同一条路又怎么样，大路朝天各自走，她用得着这么唧唧歪歪以至于慌不择路吗？当时的别扭劲儿在此时看来除了一个字“作”之外，没别的好说的，特别是回来看到这么多人等着她一个，她在路上那种羞愤的难堪变成了一种更实实在在的难堪，她耽误了所有人的时间。 没人谴责她。齐大明只是朝她嗨了一声：“女王。回来啦。”语气正常。端木只是朝她淡淡瞥了一眼。吴泽更是亲切地说道：“妹妹，咱开始吧。” 就因为什么抱怨都没有，所以她更难受。想解释也无从解释，而且是真的解释不了，她简直不相信这么一件小家子气的事情是她干出来的，结果拖累大家等她一个。事实上她就是不识大体，就是缺乏责任感。 这件事其实完全可以不必发生的。她根本不需要到防护机甲那里去，她只要请吴泽和那边的辅助教员联络一下，那边营养剂的情况立马就清楚了，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就不愿麻烦吴泽。宁愿自己走着过去？ 她其实心里一直都明白，她自恋了，而且她对吴泽的态度极其不妥当。多少次都明里暗里嫌弃人家。 这个世界上，有人愿意对她友善。她就应该惜福。感情可以分门别类地回应，但真诚走到哪里都应该受到同等回报。 整个下午的训练中她一直沉默，很认真地做每个动作，对那个上上下下的跳跃动作没有半分吐槽，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一些自己的负疚感。 傍晚吃过营养剂后，他们接着又训练了一遍，才回到自己住所。 伊兰回房没多久，敲门声响起，她在里头犹豫一下，还是把门打开了。 瑞恩站门外，正色说道：“说几句，方便吗？” 她沉默地把他让进来。“坐。” 瑞恩也不客气，往沙发一坐，她则坐床沿，在他对面，沉脸垂眸。 “今天这事你做得不对，不管什么理由，你都耽误了大家的时间。”瑞恩说道，语气难得的严肃。 “对不起，是我的错。”伊兰直接承认错误。 瑞恩盯着她好一会，见她一直半低着头，没敢和他对视，不由就笑开了：“好了，知道错了就行，也没耽误到什么，训练计划还是完成了。说说你去哪里了？” 伊兰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去防护机甲的场馆了。” “干什么去？那边你也有朋友？”瑞恩笑问。 “去看看他们有没有营养剂。”伊兰照实说道。 瑞恩愣一下，才失笑道：“你还真是笨，问一下不就知道了，用得着走过去吗？”看伊兰不吭声，调侃道，“不过你喜欢走路，也难怪。” 伊兰还是沉默，瑞恩遂笑道：“你毛病还挺多的，这么点地方居然还能迷路，你后来跟谁问路了？” “不认识，大概去训练的人。”伊兰说道，“我想休息了。”她还是没抬头。 瑞恩微微蹙眉，口中打趣道：“气性这么大？” 伊兰摇摇头：“是我的错。” 瑞恩眯着眼看着伊兰，起身说道：“你早点休息。” 伊兰洗漱完，躺到床上，深深叹口气，所有人都比她磊落。 刚闭上眼，瑞恩的视讯又过来了，她想了想，还是坐起身接了起来。 “还生气吗？”瑞恩恢复了一贯的嬉皮笑脸的腔调。 “我真没有。”伊兰无奈地说道，她更气的是自己别扭的性格，现在看起来，竟是无一处不别扭。 “行了，是不是生气我看不出来？当时挺急的，总要找到人，大家都等着不好交代，再说我地质机甲那里也要开训。” 伊兰听见瑞恩这么解释，态度也诚恳起来：“是我的不对，我从防护机甲那边回来，走错路了。我当时是生气，周围很多人，你声音这么大，全听见了。现在……事情过去了，我没生气，是我的错。” “周围多少人？”瑞恩忍笑问道。 “四五十个吧。”伊兰说起来还是有点羞怒。 “哪个学校的，去什么场馆？”瑞恩继续问道。 “我哪儿知道，都没敢看他们。”伊兰小声嗫嚅。 “你还真是……不灵活。人家都听到你的视讯了，你连人家什么人都不知道。衣服上就有校徽，人家走什么道去什么场馆就知道哪种机甲。谁让你不高兴了，你还可以找上门去。结果四五十个大活人摆你面前，你一个都不敢看，那你后来又怎么问到路了？” “别人问上来的。”伊兰的声音更小了。 瑞恩重重叹了口气：“没啥说的了，你就是个窝里横的。” 伊兰忍不住说道：“那你自己试试看，在四五十个人面前被人骂，你再面不改色地找他们问路。” “说来说去，你还在生气。”瑞恩笑道。 “我真没有了。的确是我没做好，我不能生气。但一码归一码，你这样随便凶人，碰到我也就算了，要是别的小肚鸡肠的人，会记恨你的，说不定你就要吃亏，以后你还是收敛收敛你的脾气。”伊兰说着说着，就苦口婆心起来。 “你记恨吗？”瑞恩笑问，一脸轻松自在。 伊兰最见不得瑞恩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好容易放下心结，不再介意被他骂，诚诚恳恳地对他说两句掏心掏肺的话，结果他全当是玩笑，当下恨恨地说：“记恨，当然记恨，以后有机会找堆人把你骂回去。” 瑞恩哈哈大笑：“你慢慢找吧，找齐了跟我说声，我自动站过去给你骂，真想看你在四五十个人面前大骂是个什么样子。” 伊兰发现永远都没法和瑞恩好好说话，她正要切断视讯，瑞恩说道：“正事还没说。明天你们休整一天，随便干什么，但不准出去，后天独立表演就开始，不能有意外。我们要出去玩，记得给我们留吃的。晚安。” 伊兰只好闷闷地上床睡觉。(未完待续) 112 遇到听到都是巧 特种机甲的独立表演项目开始，每种机甲的比赛场馆和时间都不同。伊兰的农业机甲排在星期二上午，和医学机甲冲突，辅助教员只好各管各的学员，而地质机甲和防护机甲排在星期三上午。 这次没有辅助教员压阵，大家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上场前吴泽在观众席上还特地发视讯过来：“妹妹，你们练得很好，就按平时的水平发挥出来就可以了。我看过了前两场别家的，都没咱们的好。” 伊兰很诚心地说道：“谢谢，我们会努力的。” 他们的表演挺顺利，妥妥帖帖走到最后一步，没出岔子，完了之后大家都呼出一口气。 除了还没上场的地质机甲和防护机甲学员必须在住所休整外，伊兰这些人就可以彻底放松，各凭兴趣观看别人的表演，也可以自由活动。 吴泽的搭档是防护机甲的辅助教员，他被拉去看其他学校防护机甲的表演，算是去刺探敌情。 齐大明几个已经迫不及待地出门参观蒙特星了，连端木也是，反正主办方会提供比赛视频，随时都可以看。 伊兰来过蒙特星，几个经典的地方都去过了，出门游玩的兴趣不太大，得知迟璇要去看医学机甲的表演，她寻思着也去观摩别校农业机甲的节目。 两姑娘一起出门，上了不同方向的接送车。伊兰转头见瑞恩也跟着上来，诧异地问道：“你不去看地质机甲的表演？”他可是带教地质机甲的，这时候不应该像吴泽他们一样先去看看别人家的表演才好心里有个数吗？ 瑞恩嗤笑：“看不看有区别吗？” 伊兰一想，的确如此，人家要是好。你这时候也不能改进了，人家要是差，你也不能让自己悠着点，左右都不会改变自己准备的内容，那还纠结什么？ 两人坐到农业机甲的比赛场馆，伊兰看着别人的表演，感慨道：“上午我还在那里。紧张得就怕自己出状况。下午就可以对别人的表演说三道四了。” “你看出来什么了，开始说吧。”瑞恩笑道。 伊兰就指着人家的动作说这个肯定不好练，很容易有失重不适症。那个太好做了，等等之类的话。 瑞恩嘲笑她只注意生理承受度，索性就指点她怎么手部控制才能达到人家这效果，甚至可以更好。伊兰听了。结合平日练习中的心得，觉得瑞恩说的道理挺对。他能做机甲战队的队长，的确有两把刷子。 “你看过我们的比赛视频了吗？觉得怎么样？”伊兰问道。 “要什么视频？我就在现场。”瑞恩奇怪地看着伊兰。 “啊？那比赛回去的悬浮车上没有你。”伊兰惊讶地说道。农业机甲和医学机甲的上场时间冲突，她以为瑞恩去医学机甲场馆看比赛了，毕竟他的搭档周颀带教的是医学机甲。 “你们一结束我就到医学机甲那里去了。你们的表演时间正好错开了一点，我到那里还能看到一大半的表演。”瑞恩说道。 “你还真是忙，那你觉得我们怎么样？”伊兰好奇地问道。 “和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场差不多。你发挥正常。”瑞恩说着就笑起来，“我真怕你一头栽到水里再也跳不起来。” 伊兰笑叹：“那个就是吴泽给我安排的最省事的部分。” 瑞恩点头说道：“的确最省事。都不要别人配合牵制，只管自己跳。而且知名度也高，观众第一眼就看到你了，不像玩水柱那帮机甲，大家只顾着水柱。谁愿意特地多瞅他们一眼啊？” 伊兰想想，真是这个道理。两人对别人的表演指指点点，一下午就过去了。 从比赛场馆走出来的时候，有几个人老是往她这边瞧，瞧过后还聚在一堆窃窃私语。伊兰看得莫名其妙，瑞恩低声问她：“你认识？” 伊兰摇头，问道：“你认识？”瑞恩也摇头。 等那伙人又回头瞧过来时，瑞恩侧身把伊兰挡住，那伙人虽然没再盯着瞧过来，但似乎自个伙伴彼此对视间笑得更不遮掩。 瑞恩皱紧眉头，待要上前，被伊兰拉住，悄声说道：“我想起来了，可能就是我前几天迷路碰到的人。” 瑞恩看着她，直想翻白眼：“前几天碰到过的人，你都记不起来了？” “我不是太羞愧了，没好意思看人嘛。”伊兰理直气壮地说道。 “怎么不见你现在羞愧一下？”瑞恩耻笑她。 “事情不都过了嘛，快走，再不走，我真的要羞愧了。”伊兰急步往前走。 瑞恩摇头跟上，啧啧叹道：“你这次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吧？记住，他们是艾杜大学的。” 伊兰张口就想问“你怎么知道？”，自动就咽下去了，瑞恩必定观察了人家的校服校徽。 “你观察力不错。”她赞道。 两人说话间去搭悬浮车，艾杜大学那几人离他们不远，似乎又有三四人加入，没过多久，那三四人朝瑞恩和伊兰望来，不过也就看两眼就移开视线，没有任何失礼的举动。 “那四个是艾杜大学机甲操作系七年级生。”瑞恩冷哼一声。 “你怎么知道？”伊兰脱口问道。 “他们训练服不一样，不是特种机甲学员和带教学长，会相互说得这么热络？既然是带教学长，那就和我们一样。”瑞恩斜一眼伊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长点脑子行不行？这一批人肯看你，必定在你迷路那天都笑过你，你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人骂，我会被笑？”伊兰口中刺道，目光望向艾杜大学那伙人，她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生活中有很多巧事，回头忆起了。叹一声，若是自始至终没有察觉过，也就悄无声息过去了。此时伊兰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后如果没有人说，她也不会再记起。 星期三上午伊兰瞧在瑞恩的面子上，投桃报李，跟了地质机甲的队伍去助威。 地质机甲学员的整体水平一向都不错。这次的独立表演项目也精彩。她偷觑隔不远的瑞恩。他和其他辅助教员坐一起，表情蛮正经严肃的。伊兰就在心里暗笑，瑞恩表面说得不在乎。其实还是俗人一个，在乎着呢，毕竟这关系到他的毕业考核成绩。 表演结束，大家回去的路上。李天翔很兴奋地问她观感如何，伊兰当然一个劲地说好。事实上，以她现有的水平，她还看不出真正的好与不好，只知道这套动作华丽吸人眼球。她连串的赞誉引得瑞恩要笑不笑地频频看向她。不过他的神情是相当满意的。 虽然赛程还没有结束，别的学校仍在表演，但是从星期三下午开始。图朵大学所有人都表演完了，大家无事一身轻。开始一个个呼朋唤友，小团体自由行动了，爱看表演的看表演，爱出门晃荡的晃荡。 伊兰回到住所，吴泽也刚好从防护机甲比赛场馆回来，张口就道：“妹妹，我们出去玩吧。” 伊兰没犹豫就答应：“好啊，不过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你有没有好地方推荐？” 吴泽高兴地连连推荐了不少地方，伊兰笑道：“只去一个吧，晚上要回来呢。” 瑞恩不由侧目，探究似地瞅瞅这姑娘，伊兰嫣然一笑，大大方方问道：“瑞恩，要不要一起？” 瑞恩摇头：“我和阿颀约好了。” 伊兰也不在意，朝吴泽说道：“吴学长，我问问大明他们有没有空，行吗？” 吴泽忙说道：“行，行。” 不巧齐大明他们一早就出门了。 “吴学长，你稍等半个小时，我先回房收拾一下。” 上楼后，瑞恩在门口笑问伊兰：“你今天不怕大泽话多了？” 伊兰推门的手顿住，转头认真地瑞恩说道：“吴泽是个很好的朋友，我不应该嫌弃他话多。” 瑞恩睁大了眼睛，来回打量伊兰好几遍，半晌才说道：“美女，你换什么芯片啦？” 伊兰没搭理他，收拾一番就和吴泽出门，去了一处机甲制造工厂遗迹。蒙特星是机甲的发源地，吴泽口才好，将各种典故讲得妙趣横生。半道上，居然还碰上了迟璇和医学机甲的同学，大家都认识，索性混群一起玩。 吴泽是那种人越多越兴奋的类型，介绍得更加卖力。一群人玩出了兴致，呼啦啦转战另一处机甲纪念馆。伊兰上次来蒙特星时已经参观过，不过看大家兴致高昂，她也跟着随大流了。 一个视讯请求响起，伊兰惊喜地接起来：“阿北。”她避开人群，找了一个僻静角落。 “伊兰，比赛结束了，高兴吗？”霍斯北满目笑意。 “高兴，不过赛程还没有结束，我们要差不多一周后才回到学校。” “我已经回来了，今天刚到。”霍斯北的笑容愈深，他们两个这阵子的忙碌差不多都要过去了。 “真的？” “嗯，”霍斯北点头，无声望着伊兰，半晌才说道：“很想你。” 伊兰脸色微红，凝视着霍斯北不作声，笑意却从嘴角眉梢溢出来。 霍斯北清咳一声：“伊兰，我看见你的表演了。” “啊？”伊兰瞬间不好意思起来，蛮横地说道，“现在不准评论，有不好的地方，你等我回来再告诉我。” 霍斯北被逗得发笑，抬眼盯着伊兰很肯定地说道：“很好看。”再没有任何评价，视线流连在伊兰脸上。 伊兰的脸更红了，心里忍不住猜测他到底指什么很好看。两人情意绵绵地对视，周围参观人群发出的切切嘈嘈的声音都似乎远去。 “妹妹，快过来，我们到那边去。”吴泽讲完了一处，挥手叫伊兰跟过去。 伊兰乍然被喊，下意识循声看向吴泽，吴泽还在呼唤：“妹妹，我们要走了。“ 她连忙回道：“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她望向视讯那头的霍斯北，歉意地笑道：“我们出来玩，现在在机甲纪念馆里。” “谁叫你妹妹？听声音像吴泽。”霍斯北还维持着笑容。 “他开玩笑的，他这人挺热情的，对谁都是兄弟姐妹。”伊兰额外多解释了几句，其实听惯了，当成外号听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知道他，是挺热情的。”霍斯北附和了一句，就不提了，转而叮嘱伊兰出门游玩注意安全。 伊兰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回去，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瑞恩回来在房门口碰见她，不禁问道：“玩得很高兴？” “是啊，路上还遇到了其他人，大家一起很开心。晚安。”伊兰喜滋滋地打开门进去，剩下瑞恩心里暗想这姑娘莫不是在路上捡到好东西了吧。(未完待续) 113 两百零二份加餐 星期四一早吴泽来敲伊兰的房门，还要约伊兰出去玩。 伊兰跑去敲瑞恩的房门，瑞恩睡眼惺忪地开门，看见眼前两张大大的笑脸，愣了一下就咕哝着：“一大清早，你们俩就来吓人？” “瑞恩，出去玩吗？吴学长说要绕着蒙特星观光，我想人多可以热闹点。” 瑞恩回道：“不去，昨天玩得太晚，今天我想多睡一会。” “我们等你睡醒。”伊兰一点儿也不在意。 瑞恩眯着眼看看傻笑的伊兰，再看向一旁笑呵呵的吴泽，不满地说道：“大泽，你再多拉点人，我们索性订一辆大车，今天把蒙特星所有的犄角旮旯都兜个遍。” 吴泽听了，立马去召集人手，等他离开后，瑞恩冲伊兰瞅了一眼，板着脸说了一句：“半个小时内别来骚扰我。”当面就把门关上了。 伊兰摸了摸鼻子，顺从地退到了自己的房间。 吴泽拉到了好多机甲操作系的同学，伊兰又去问农业系的同学，听说订大车一起观光，大家都挺有兴趣。说着说着，事情就收不住了，伊兰和吴泽发现一辆车还不够，两辆的话要多出很多空位，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又把迟璇他们拉上了。迟璇的同学听说昨天给他们做免费导游的吴泽学长组织的，当即答应下来，这下两个特种机甲的学员差不多都去了，就不能不叫另外两个。 吴泽的意思就是问管问，去不去随他们。大多数人都爱凑热闹，原本另有计划打算不去的，也把自己的小团体旅游方案改期，参加大部队行动。最后统计下来要整整租下四辆车。几乎全员参加。 等瑞恩下楼的时候，发现楼下大厅站满了人，每个人都一脸兴奋，吴泽周围好些个人，在热烈地讨论着行车路线。他扫视一周，发现大门口伊兰神情焦急地站在机器人管家身边，向外不停张望。 瑞恩找到周颀问道：“阿颀。这是怎么啦？” 周颀笑道：“不是你让大泽来叫人的吗？环游蒙特星。”瑞恩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等预订的四辆大车驶到。伊兰焦急等待的营养剂也到了，主办方的营养剂都一日一送，今天临时起意。几乎全体出动环游星球，他们肯定要把一天的量带上。伊兰招呼着大家拿好自己的营养剂，一群人倾巢而出。 吴泽作为活动的发起人和组织者，忙得头不点地。在四辆车中来回窜。伊兰闲闲地和自己同学坐着，欣赏着车外风光。还不时和齐大明一同上个图朵论坛，给他提点建议，齐大明正在发一个最新的帖子，关于农业机甲独立表演项目的技术含量分析。 大家深夜尽兴而归。伊兰推开房门要进去的时候。瑞恩叫住她：“美女，有两句话要说。” “有话快说，都这么晚了。我要休息了。”话说，这一天高强度游玩下来。人是有点疲累了。 “美女，你说这话不心虚？你怎么想不到我也要休息呢？今天早上我睡得好好的，是谁把我拉出去溜了一天？”瑞恩气恨道。 伊兰无语了，讪讪地笑。 “没话说了？你不想答应就直说，拉扯这么多人摆这么大阵仗，你不理亏？”瑞恩嘲讽道。 伊兰嘟囔着解释：“吴泽说要出去玩，这么有诚意，我觉得不好推脱，再说我本来也要出去逛逛的。只是人多更热闹，你说要订辆大车，我们就去叫人，结果大家都来了。”她也没想到这样，一路上其实有点担心，可别出什么意外。 瑞恩叹口气：“真累，蒙特星我都游过多少回了。说不动了，后面两天你别拉上我。”说完，连晚安都不道一声就进他自己房间了。 伊兰站在走道上，沉吟片刻后，转身轻手轻脚下楼，把机器人管家拖出来，订了很多很多食材。 这一回，他们到蒙特星来，她一直订的是营养剂，虽然眼馋那个大厨房已经很久，但是想到两百来号人，她就不敢动用主办方给他们的免费食材额度。她一个人，哪怕给每个人只捏一个小圆子，也要两百来个，这是多可怕的一个数字，伊兰自忖没有这个能力。 但是，有一些人她真的很想感谢，比如端木，在学业上一直帮助她；比如瑞恩，嘴巴虽毒却一直在帮她；比如吴泽，训练时教导她那样仔细；甚至周颀和吴泽的那个搭档，他们在逗车的那晚护送了她一路，未必见得是为了她，可能只是看在瑞恩和吴泽的情面上，但她承了这个情，有机会就应该回报。 还有一些人已经有了友情，比如迟璇，比如李天翔，比如齐大明。请他们吃自己做的东西，是伊兰非常愿意的，也是唯一能做的，而回校后就没有这个条件了。 自从到了蒙特星，她就一直在想要不要亲手做点东西，只是不好意思只做给自己的朋友，两百来号人又把她给吓住了。 今天晚上被瑞恩这么怨怪，再联系到她以前对吴泽暗地里嫌弃的态度，她就下了决心。自己的诚意自己愿意表露出来就好，不必明言。这是个好机会，以后回学校她也请不起他们去昂贵的a区餐厅吃东西，再以后，瑞恩和吴泽他们就要毕业，风流云散，她不见得再有机会为他们做吃的，两百个人就两百个人，为了朋友值得。 伊兰一向是感性的人，有时候会很冲动，这想法一冒出来，她就决定去做。她细细盘算了很久，厨房的餐具管两百人是不够的，那就只能做点心，装袋子里，还可以榨果汁，一人一袋子。 星期五，她一早就爬起来，签收食材，然后钻进厨房开始忙碌。很多人白天会出去玩，她的点心准备在晚餐时搭配营养剂送出去。两手全是面粉时。吴泽拨来视讯：“妹妹，你在哪儿？今天我们还出去玩？” “不了，我今天有事要忙，吴学长，你另外找人吧。”伊兰歉意地拒绝了。 将近晚饭时分，她终于做好了两百零二个三明治和两百零二杯果汁，看样子就像缺了薯条的麦当劳套餐。还有两百零二块切得极小的八珍糕。这是她想了大半夜才想出来的。 面食不难做，但三明治里面的馅料层她是想了又想，做成了蔬菜肉糜饼。再费心思用做营养剂的手法调和了酱料，涂在肉糜饼上，两小块面包一夹，就齐活了。加上一杯果汁。一起装袋，摆出放在配餐机器人旁边的桌子上。给配餐机器人重新设定了配餐内容：营养剂一支和加餐一份。 回到厨房，清理完操作台，她坐下来慢慢啜饮果汁，给自己放上遥远的星空。觉得心情都沉静下来了，一个人悠然惬意。 瑞恩的视讯拨进来：“美女，今天在哪里迷路了？大泽说你有事。一天都没有看见你。” “我没有出去，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你一直躲在房里？”瑞恩坏笑道。 “不是，你快去吃晚餐吧。嗯，晚餐愉快。”伊兰微笑，然后挂了视讯。 过不多久，瑞恩又有视讯过来：“美女，你做的？”他把袋子举起来。 “是啊，尝过了吗？味道还喜欢吗？” “你一整天就是在忙这个？两百份加餐？”瑞恩不可置信地看着伊兰。 伊兰笑道：“两百零二份，别随意抹杀我的苦劳。” 瑞恩摇头，盯着伊兰仔细瞧了好一会，才叹道：“美女，你的脑回路确实挺诡异的，不辛苦吗？” 伊兰用左手轻摇果汁，呼出一口长气：“辛苦的，手都酸了，但是很值得。” “值得？”瑞恩笑问。 伊兰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地说道：“你不知道主办方给我们免费的食材额度吗？不用掉怎么行？” 瑞恩愕然之后一阵大笑，然后问道：“你在厨房？”见伊兰点头，马上说道，“我来参观。” 伊兰只好开门等他，瑞恩进来后东看西看，伊兰无奈地说道：“这些都是厨具，你一辈子都不会用到，看来做什么？” 瑞恩笑眯眯地说道：“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吃独食。” 伊兰一扭头不理他，她还真的给自己做了份独食，这些剩余的材料不用掉多可惜，多余的面团做了手擀面，蔬菜肉糜做了浇头，酱料淋在面条上，和三明治的材料一模一样，只不过做成了通心粉的式样。她还保温着呢，刚忙好，一时还吃不下。 瑞恩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伊兰没办法，只好把通心粉端出来，给他递上叉子。瑞恩也不介意，直接在厨房里坐下，拿起叉子，叉了几根面条，很快面条又漏下去了，他傻眼了，抬头尴尬地看向伊兰。 伊兰扑哧笑出来，面条无论是对使筷子的还是使叉子的人来说都会是一种考验，更何况瑞恩他们吃惯了营养剂。 她接过瑞恩的叉子，撩起面条后绕了两下，笑道：“这样面条就不会掉下去，咬断就行了。” 瑞恩有点微微脸红，伊兰暗自好笑，怕他尴尬，自己端出了一碗八宝粥，也是做八珍糕的材料熬成的，坐到旁边，正待慢慢喝，瑞恩就怪叫道：“美女，你给自己留了多少好东西？” 伊兰瞥他一眼：“没有了，这个粥我本来也给你留了一份的，想等你吃完晚餐后问你要不要。” “要，当然要。”瑞恩不假思索地说道。 伊兰指指面条，笑道：“你先把这个吃了吧，其实用料都一样，那两百来份加餐花了我一天时间，这两样我是顺手做的，你还真是不知道挑好的。” “我只知道你肯定不会亏待自己，吃你的，绝对没错。”瑞恩一边费力地和面条较劲，一边嬉笑道。 伊兰也不理他，自己慢慢喝粥。 幸亏伊兰给自己做的面条和粥的量不是很多，不然瑞恩吃完后她真不敢给他喝粥。等瑞恩两样吃完，他心满意足地说道：“美女，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伊兰摇头失笑道，她把盘盏匙勺收拾起来送进清洗机，瑞恩在一旁看着，想伸手帮忙也不知怎么做。 “你还是一边安静呆着，这些你都不会。”伊兰不客气地说道，她将洗净烘干的餐具仍原样摆好，才转身对瑞恩说道，“算我向你赔罪，昨天不该拖着你。嗯，以前要是让你不愉快的地方，你也别介意。” 瑞恩嘁一声：“你以前让我不愉快的地方可不少，这点东西你就想把以前一笔勾销，也太轻巧了吧？再说你这是向我赔罪吗？做两百多份给别人吃？” “我是随队营养师，总不能给你一个人做。再说，有机会让吴泽和端木，还有我其他一些朋友尝尝我的手艺，我也很开心，也就这一次而已。” 瑞恩发笑：“你目的还真多，不过你失策了，他们都以为是主办方给的加餐。要不要我帮你宣扬宣扬？” “不用，其实食材都是主办方提供的，这么说也没错，我不过就是花点力气，再说他们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喜欢吃，我对朋友的诚意就到了，我自己顺便也能练练手艺。”伊兰微笑摇头。 瑞恩默默地看着伊兰，半晌才叹道：“人笨真愁人。”(未完待续) 114 领奖和感谢 星期六下午，全联盟特种机甲学生表演赛落下帷幕，所有人浩浩荡荡去参加闭幕式。每个学校参赛队伍按总体表现排名，图朵大学位列第四，属于中等偏上，黄教官领着瑞恩乐呵呵地上台领奖。 黄教官平时不苟言笑，这时候反倒面带微笑，大家被他训了几次，知道这表情绝对属于很满意。 伊兰看着大屏幕上瑞恩的三秒钟特写，面部表情很正经，目光直视前方，似乎把所有的五官都收束起来了，不像平日里肆意张扬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在全联盟面前拉风的时刻他居然是这个样子，这是紧张了还是对他们的成绩心怀不豫？ 她终于听清了瑞恩的全名，瑞恩范其亚，上次在医院的时候她还迷糊着，只听了个大概。这名字挺古怪的，伊兰暗自心想。 黄教官一下台就在各种机甲里指了好几个人，让大家代表各特种机甲去领奖。伊兰幸运地被选中了，有些发蒙，不过她很快发现先颁奖的防护机甲上台的大多都是一男一女组合，两男或两女组合非常少，而且每个学校都有奖，心中就有些啼笑皆非，这不是领奖，这是派人上去给各大学轮流刷存在感。 终于轮到农业机甲颁奖了，她和一位养殖专业的男同学在台下等着，他们排在最后第三个上台，倒不是说名次不好，而是挺不错，颁奖次序和排名是倒着来的。 男同学眼见别人上台了，低声说道：“女王，我紧张了。” 伊兰呼出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紧张。” 两人都轻笑，这么互相一交底。心里都放松不少。 耳边响起“农业机甲表演赛第三名图朵大学”时，两人齐齐吐气，男生伸手冲伊兰一笑，伊兰转头也一笑，把手伸过去，两人牵手上台。 联盟内所有团队比赛都是两人领奖，而且都得手牵手一路走到领奖台。象征着队友携手共进。风雨同舟，一路披荆斩棘直至荣耀巅峰。 伊兰已经顾不得吐槽这个领奖礼仪了，她知道从他们上台开始。现场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他们两个，大概三四十米的走台距离中，主办方会介绍图朵大学农业机甲的发展状况，其中会有同学们使用农业机甲的一些视频镜头。前面防护机甲颁奖时都这么干。 估计轮到他们时会播放一些渔业养殖专业同学的小花絮，不过这些和她无关。都是校方提供给主办方的。 她现在一路纷纷乱想的是待会站定了有个三秒钟的特写，她该给个什么表情，难怪瑞恩当时面无表情，估计他还没有想好。心理素质差一点的人一般这种时候不是手脚僵硬脑中一片空白。就是乱起八糟什么都想却没法想正事。 伊兰明显属于后一种，她思维混乱，脑中充塞着刚才瑞恩和教官牵手的画面。一会儿又换成防护机甲两同学领奖的样子，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到台前正中央，她不由自主站定，随即脑中诡异地跳出来一个想法：微笑，这个最保险。 伊兰嘴角下意识弯起了弧度，耳边是主持人浑厚醇静的声音：“现在代表图朵大学上台领奖的是图朵大学农业系渔业养殖专业董新亮同学和农业种植专业佟伊兰同学。”也难为这主持人说得这么清楚，这段话其实有点绕。 这时就会给两人各三秒钟的特写时间，伊兰在心里默数到六，她的名字在后头，应该是后三秒。这感觉真是奇了怪了，平时数个六快得一眨眼，这时候数个六居然还有心思想别的：“真不该选微笑，嘴角都酸了，瑞恩的面无表情才是让五官最舒服的。” 她听到主持人的呵呵笑声：“看起来两位同学好像有点紧张。” 伊兰一愣，忽地笑开了，这是真笑，眉目瞬间生动柔和起来。她感觉董新亮捏了捏她的手，也稍稍用力回握了一下，图个彼此勉励的意思。 支持人还在调侃：“不过队友间的感情很好。”伊兰也听过算过，主持人都这样，时不时插科打诨调节一下现场气氛。 主持人接着简短介绍了他们的表演，大屏幕上会有他们表演视频的分镜头。伊兰扬着笑容看向前方，观众其实没别人，就是他们各支参赛队伍，还有主办方邀请来的一些和特种机甲有关的嘉宾，黑压压好多人坐在台下。 其实距离挺远的，伊兰根本看不清台下，她只顾着放空了眼神，维持着笑容，心里极苦恼，刚刚笑开了之后嘴角拉得更开，维持起来更费力，还得注意眼睛必须隔空死盯某一点，不能随便乱转。 终于听到主持人说道：“下面有请农业机甲表演赛第二名……”伊兰才真正地放松下来，不过也不敢太随意，待会等所有农业机甲的领奖人齐了，还要给一个整体画面，谁知道会被拍到什么角度什么表情呢，还得维持着基本的仪容。 她先前看着别的特种机甲颁奖好像很快，这回轮到自己就感觉特别慢，伊兰的脚钉在原地，都泛酸了才被放下台去。 回到座位没多久，瑞恩就发过来一句话：“你笑得真傻。” 伊兰撇嘴，给他回道：“你也不咋地，都没敢笑出来。” “我那是正式场合通用脸谱。” 伊兰嗤笑，丢开手不理会，心情放松地看下面的机甲颁奖。等到地质机甲两男拉手上去的时候，她都想笑，这画面是没有一男一女手牵手看着顺眼。 齐大明在旁边不知想到啥，也嘿嘿笑起来，神神叨叨地凑过来说：“女王，他们两个上去不像领奖的，倒像排队斗殴的，没我们农业机甲好看。” 齐大明和她同一阵营，伊兰当然是微笑点头表示赞同。齐大明笑两声。就戳开自己的通讯器捣鼓，伊兰暗想他该不是又去图朵论坛连载他那篇现场实录的长帖了吧，地质机甲这两人怕是要被他吐槽了。 闭幕式后是晚宴，其实也就是提供一些营养剂，搭配上糕点和饮料，像自助餐一样，主要给大家交流感情。 不过光这样。伊兰就要咋舌。主办方也太大手笔了，这可是两千多人呢，一人一杯饮料加一份点心。那得是多少钱，更何况好像还无限量供给。 她不禁感慨蒙特星这转型转得好，它在机甲研究和制造这方面不能做领头羊了，摇身一变利用自身的品牌专门操办各种机甲比赛。凡是在它地头上的比赛全都冠上“全联盟”字样，随便谁参加都感到无上荣幸。 这产业还得到联盟政府大力支持。各种便利都给，都不用它张口，机甲研究院和制造工厂、军部、学校还有各种民间机构都要求上门赞助，看看他们在参赛期间享受到的服务。固定住所给每所大学一年到头留着，队员出门用车随便订，想吃好的给你免费食材额度。方方面面都说明蒙特星真有钱。 伊兰尝着点心，别人做的和她不一个风格。取材用料搭配思路都不同，不过她知道这是联盟的一种经典点心，吃上去口感挺好的。她心里就在琢磨，其实点心师要比厨艺师就业前景更敞亮，厨艺师有点曲高和寡了，能用上的机会不多，而点心师却经常用到。 上次机甲创意大赛她身体疲惫，一个人在住所躲清静，没参加闭幕式和晚宴，不知那时的晚宴啥样，这次却看得很明白，一般聚会都少不了点心，特别是有个中大型聚会，做饭菜肯定是不成的，如果光给营养剂，那人家就用不着来了，这时候配上点心和饮料，来参加的人高兴，操办的人也不是太费劲。难怪在厨艺协会里单独有点心师的考证，还特意开饮料班。 伊兰想着要不以后再接再厉把中级点心师也给考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别人请去操办宴会了，那个薪酬绝对不低，工作时间也短，好歹自己可以多条门道。 有了这想头之后，她看点心和饮料的眼光就不对了，那是用专业的尺度用心评估，捻了一块点心之后舌头慢慢打转，估摸着人家怎么用料怎么制作，自己能不能达到这水平。然后再来一杯饮料，先抿一小口，在厨艺协会结业式上的惨痛经历告诉她，饮料没有最古怪，只有更古怪，她得小心点。她前一阵稍有空闲上星网，就会去淘换各种饮料配方，这时她含着饮料细细品味，脑子里就跳出一些可能的配料。 就这样，伊兰除了一开始和同学们在一起时说了几句话，后来一直在食品区转悠。可以容纳几千人的大厅当然不会只有一个食品区，四个角落有四个，中间还摆着两个，方便大家端着饮料杯四处谈笑，饿了就近拿块点心。她尝完一个食品区，就穿过人缝，走到另一个，结果失望地发现两个地方提供的东西是一样的。这品种有点单调，她一边心中嘀咕，一边往中间去。 “妹妹，你怎么到这块来了，哎，今天人可真多。”这是吴泽的声音。 “吴学长，我想吃点东西。”伊兰说得一点都不羞涩。因为她自己知道她吃东西实际上是干正事，不是吃货那种走过路过绝不放过的扫荡行为，所以非常坦荡。 “正好，我也饿了。” 两人就此盘踞在食品区里，吃得不亦乐乎。吴泽发现伊兰对食物很感兴趣，话题就扯上了昨天的晚餐：“昨天晚上主办方够意思，给我们加餐，里头的东西我以前没吃过，很好吃。” 伊兰不由笑道：“是我做的，你觉得好吃吗？” 吴泽正喝着饮料，闻言呛了好几口，结结巴巴地说道：“妹妹，真是你做的？那么好吃。” 伊兰点点头。 吴泽张大嘴巴呆了一会，然后溢美之词就从嘴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刚开始还中肯地说很好吃，说到后头就离谱了，好似伊兰做的东西就是世间美味，尝过一回就该三生有幸。 伊兰微笑着听完，举起饮料很认真地对吴泽说道：“吴学长，认识你之后我得到你很多帮助，在训练中你的指点让我受益匪浅。我非常感谢你，也很高兴认识你这样一个朋友，谢谢你。”她说得真心诚意，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说完举杯把饮料喝了。 吴泽收住了笑容，半晌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妹妹你这么客气干啥，你自己聪明学得快，没我什么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和你做朋友。谢谢你昨天做吃的给我们大家。”说完，举杯也把饮料给喝了。 过不多时，吴泽被人叫走，伊兰则继续转战中间另一边的食品区，捻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 “你真能吃啊。”瑞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满是揶揄的意味。 伊兰差点噎住，拍着胸口硬咽了下去，弄得那个狼狈。她给自己灌了一口饮料才算缓过来，气怒地猛瞪了瑞恩一眼：“你要害死人了，知道吗？” “哪有，这不还活蹦乱跳着吗？我看你绕全场再吃一圈都没问题。” “你懂什么？我在学习人家手艺，这样自己才能进步。”她忍不住为自己解释，免得给别人留下一个贪吃的坏印象。 “这样学真辛酸，一般的人还撑不住。”瑞恩调侃道。 伊兰不搭他这茬，眼见瑞恩拿起一个饮料扎瓶往他自己杯中倒，她瞅瞅自己杯中只剩下底部的一点点果汁，笑道：“瑞恩，我也要谢谢你。虽然你言语刻薄尖酸，但你心地还是善良的，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她一口喝完自己的果汁，笑意盈盈地望向瑞恩，再喵喵他手中的杯子，瑞恩心黑，倒了大半杯，这饮料她先前喝过，有些苦涩混着甜味，说不出的怪异。 瑞恩哪能看不出她的心思，不由分说，把她手中的空杯子拿了过来，自己去给伊兰倒上了和他一样的饮料，递给伊兰说道：“来吧，你言语同样刻薄尖酸，心地倒也还行，我们就喝一样的，彼此不要为难。” 伊兰盯着瑞恩好一会，泄了气，她占不过上风，只好讪笑道：“你眼光不好，这个有点苦，我们慢慢喝。”(未完待续) 115 霍斯北的阳谋 星期天，图朵大学参赛队返程。 霍斯北对特种机甲表演赛的赛程安排了如指掌，伊兰登舰后在休息舱小眯一觉后，就接到了霍斯北的视讯。 “阿北，我要回来了。”伊兰兴高采烈。 霍斯北面带浅笑，凝望着伊兰，片刻后才轻轻颔首：“我知道。” 随后又是久久不语，只眼神柔和地描绘着她五官轮廓，半晌低低问道：“好不好？” 没头没脑一句，连指代人称都没有，伊兰却听懂了，他在问她好不好呢。 “好啊。”她扬眉笑道，顺势吐气，方才这一阵此地无声胜有声的脉脉凝视差点溺死她。 霍斯北轻笑出声，敛了心神，先说正事：“伊兰，校车会送你到哪里？” 伊兰稍愣，随即反应过来霍斯北问的是她到校之后回种植基地还是宿舍。她不由一阵无奈，这才刚上舰呢，他就问下舰后的事情。 “我到校应该在上午，先回宿舍吧，很久没有打扫过。” 霍斯北点点头：“到了之后等着，我上完课就过来。”声音清亮而愉悦。 就因为这通视讯，伊兰接下来的航程简直度日如年。 偏生她坐卧不宁，一心盼着快点回校时，霍斯北的视讯又来了，这应该是图朵卫一的深夜。 “怎么不睡？”伊兰嗔怪道，“明天你有课吧？” “伊兰，时间好像过得很慢。”他微微笑着，眉间有丝无奈。 伊兰瞅着霍斯北，心道：“你别向我讨教方法呀，我也这么觉得。” 她半晌憋出一句话来宽慰道：“只是好像。其实不慢的。” 霍斯北骤然失笑，盯着伊兰不满地摇头，她总是擅长破坏旖旎气氛。 伊兰苦恼地挥挥手：“睡吧，睡吧，睡着了就没事了，我经常这么做。”这是她的经验之谈，睡下后再醒来。一大溜时间就过去了。 霍斯北笑得越发欢畅。他很喜欢看到伊兰同样愁闷的样子。 伊兰瞪着他，眼波流转，故意恼道：“要不。我给你唱催眠曲？” 霍斯北抿着嘴唇，盯着伊兰足有十来秒，伊兰大气不敢出，她眼尖地发现霍斯北的耳根微红。他怕是要恼羞成怒了。 “我说笑的。”她讪讪道。 “……好。”霍斯北见伊兰脸上一派茫然，沉声说道：“唱吧。” 伊兰半张着嘴。接不下去。霍斯北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重复道：“唱吧。”只是这一次，语调中终究泄露出了一丝丝压不住的笑意。 伊兰呼出一口气：“晚安。”不等他应声，就慌忙切断了视讯。她真怕霍斯北揪着她不放，她好像五音不全呐。 霍斯北盯着倏然淡去的投影屏，嘴角的笑容越拉越大。他轻声自言自语道：“晚安，伊兰。” 经过这一出。伊兰再接到霍斯北的例行视讯，每次都特别老实，问啥答啥，一路汇报着行程。 终于，三天的航程结束，伊兰知道霍斯北正在上课，也不去视讯打扰他。她和迟璇他们依依惜别后，奔回宿舍打扫。 中午刚过，霍斯北就到了她楼下，他一进门就紧紧地搂住她，她都快断气了，好半天才说道：“阿北，能不能让我去坐一下？” 霍斯北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牵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两人分别了一个月，一见之后就有说不尽的话，半下午都窝在宿舍里。 霍斯北简洁地说了他自己在德波尔大学的比赛情况，然后一直含笑听着伊兰叽里咕噜地描述特种机甲表演赛。等伊兰说到闭幕式时，就笑道：“我看了。” “啊？这个你也看？”伊兰挺惊讶的，特种机甲表演赛的闭幕式虽然也对全联盟直播，但感兴趣的人真不多。 “你不在，我只能看这些。我不仅看了你的两场表演，开幕式和闭幕式都看了。”霍斯北拥着伊兰娓娓说道。 伊兰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嗫嚅着：“我没看你的机甲比赛。”她那会儿尽顾着紧张自己的表演赛，对霍斯北的比赛放心得很，总觉得以他的水平，比啥都没问题。 霍斯北不以为意地揪揪她的发梢，仍继续特种机甲表演赛的话题。 “你上台领奖了。” “你看到了？”伊兰很高兴。 霍斯北抓住了伊兰的手，笑着问道：“和你一同领奖的董新亮是不是平时训练的表现很好？” “你还知道董新亮啊？他是表现不错的。我们当时可紧张了。我笑得脸都僵了，你有没有发现？”伊兰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霍斯北捏着伊兰的手，手指在伊兰的掌心摩挲，伊兰有点痒，却没敢挣脱，只听霍斯北轻叹道：“你笑得太好看。” “只有你这么说，别人都说太傻了，当时太紧张，手脚都僵硬了。”伊兰抱怨道，看着有点小委屈。 霍斯北一下笑出来，抬手搓巴搓巴伊兰的头发安慰道：“谁说傻了，他们胡说的。” 伊兰低头轻笑，总算过关了。霍斯北小心眼呢，他一提董新亮，伊兰就知道他想什么了。 齐大明的比赛现场实录长帖一直写到了闭幕式，在航空舰上还乐颠颠地拉着她让她改改截图的文字说明。伊兰那时候就发现了闭幕式视频中的一个搞笑镜头，主持人调侃她和董新亮有点紧张但友情不错的时候，镜头对准了她和董新亮的手，他们互捏一下彼此鼓励的动作特别清晰。齐大明借此还准备大书特书农业系的友情，被伊兰强硬地阻拦了。 她猜想霍斯北看了闭幕式，一定也注意到了，能忍到现在提，大概心里觉得没什么，而且他自己参加了那么多比赛。领奖是什么规矩，他肯定也清楚，所以就没敢明说，隐隐试探了一下。伊兰只好一个劲地说自己当时很紧张，暗示那不过是个无意识的动作，才过了关。 霍斯北却是心下松口气，伊兰完全没觉察出他问话的意图。可见那个董新亮根本没什么。当下他也不能纠结了。 当时看到闭幕式的这个镜头，他拳头都捏紧了。他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这没什么。很明显地互相鼓舞，但感觉还是特别不舒服，想了想，上了图朵论坛。把特种机甲训练比赛的所有帖子再次读了个遍。以前他根本不去这些八卦论坛，不过那时他也没有其他地方去了解董新亮这个人。他凭啥把伊兰的手捏住，给他牵是因为领奖的礼仪规矩，只好不计较，他居然还要重重捏一下。 霍斯北就上了图朵论坛。没发现董新亮的任何八卦，心里松快一些，这会儿又听伊兰说他们很紧张。心里虽然恼怒那董新亮一大男生，还要找伊兰寻求鼓励。但毕竟不再说什么，当即就让董新亮的握手事件这么过去了。 他心里头还装着另外一件事，必须要尽早完成，此刻却是不方便和伊兰提，当然以后也不需要提。 星期天，伊兰睡到自然醒，按照两人的约定，开车去找霍斯北。一路很顺利，没有遇到什么车队。霍斯北把她领上去后，两人就在宿舍说话。 中午时分，他歉意地对伊兰说道：“战队里有些事情要讨论，我过去一下，大概要一个多小时，你就呆在这里，累了就去床上躺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伊兰点头称好，昨天霍斯北就预先说过今日他中午有个讨论会。她微笑目送霍斯北离开，自己上星网继续收集饮料配方，一个多小时又没什么大不了。 霍斯北到楼下会合了阿熙他们，一群人就往另一幢楼走去，今天六年级和七年级的战队有个交流会，学校的各年级战队经常不定时互相恳谈，一是高年级向低年级传授些经验教训，这是高年级生的责任和义务，二是唠嗑可以增进相互了解，增加默契度，有时候机甲团队赛是混员编队的，不是按年级来的，平时熟识就不至于临场产生陌生感。 这周排到六年级和七年级恳谈，一般就在宿舍楼下大厅，大家喝个饮料聊个天，交流一下平日训练心得，时间不长，一个小时多一点。 霍斯北等人进去，在沙发上三三两两坐下，瑞恩周颀等也正好下楼，两个年级的战队已经好久没有一起训练，先约了时间，什么时候去过过手切磋切磋，然后把各自最近的情况略聊了聊。 七年级战队没有正经比赛，都在忙自己毕业的事，战队里有不少人是机甲操作系的，他们最近也只带了个特种机甲表演赛，这个在正规战队里没有什么好说的，有些人笑着抱怨了几句特种机甲难带，学员基础太差，总算结束了之类的话，这事也就不提了。 接着就由六年级战队讲讲他们参加四校机甲友谊赛的情况，别的学校进步到什么水平了，咱们比他们强在哪里，低年级的战队发挥得如何，七年级的人就帮着分析分析。 恳谈会时间控制得不错，一个半小时结束，有些人就嘻嘻哈哈地问下午有没有活动，呼朋唤友准备出去玩。 霍斯北和阿熙双双起身，霍斯北问道：“阿熙，下午有没有活动？” “没有，要不我们出去玩？”阿熙笑道。 “恐怕不行，”霍斯北走了几步，摇头站定，略带歉意地说道，“伊兰在宿舍等我。她刚从蒙特星回来，我怕她太累。不过我可以先问她一下。” 他和阿熙停下说话的地方恰好也站了几人，霍斯北也没避开人，大大方方直接戳开通讯器：“伊兰，我这边已经结束了，下午没事，我们要不要和阿熙一起出去玩？” 伊兰正歪在沙发上琢磨饮料配方呢，听了之后当即说道：“不要了，我下午还要回种植基地。” 霍斯北又问了一遍，语调温柔：“一直闷着也不好，我带你出去散心？” “阿北，”伊兰拖长尾腔，每次霍斯北让她做什么，她第二遍拒绝的时候不自觉地都这么干，“我有点累。”她还眨巴着眼睛在视讯那头看着霍斯北，语声里带出几分柔柔的恳求。 霍斯北轻笑，柔声说道：“好，我马上回来，等我。” 切断视讯，他转头说道：“阿熙，伊兰有点累，今天我要陪她，我们下次抽空出去。” 阿熙嘿嘿笑两声，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没事。”两人并肩往外走，起步时霍斯北还点头朝旁边站的几个人致意，然后才走了。 吴泽目露疑惑地看着霍斯北的背影，挠挠头，几步走到另一处的瑞恩身边，等人散了之后，压低声音说道：“队长，我刚刚听到小霍在说话，好像是和妹妹……关系不一般？”他斟酌着用词。 瑞恩随口就说了句：“你家妹妹是小霍的女朋友。”然后诧异地一挑眉：“你不知道？” 吴泽就张大嘴巴呆在原地，好半晌才说道：“队长，你知道？怎么没听你说过？” “别人的事有什么好说的。”瑞恩好笑地摇头。(未完待续) 116 毕业课题 伊兰完全不知道霍斯北不动声色地办了一件事，现在她的重心开始转到实验田，植物进入快速生长期，她又要开始采集数据，和去年的观察数据作比较，论证种植系统优化后的成效。 日子过得忙碌而规律，偶尔下午有闲暇，就把胖头鱼机甲牵出来，在湖岸边寻个空旷的场所胡乱练，太极拳中那个抱着球摇来摆去的动作也被她试过好几回，愣是把她自己逗笑了。有时兴趣来了，还会上星网去看机甲的基础动作套路，然后自己学着做两遍，学得会不会也不计较，开开心心地只管把胖头鱼机甲当成大玩具。 她和霍斯北恢复正常作息，固定在周末见面，有时霍斯北过来，如果霍斯北被战队的事情拖住，那她就过去等在他宿舍。日子过得很甜蜜，一晃过了很久。 离假期越来越近，两个人开始商量假期的安排。霍斯北要和她一起回莫斯星，中间看情况回趟家，然后再去莫斯星接伊兰一起回校。 伊兰却是不肯，硬要霍斯北先回家，最多像上个假期一样提前一周离家，来莫斯星小住几天。最好的办法是不要来莫斯星，他们在假期头上多留校几天好好聚聚，然后各回各家。 两个人谁也不肯让步，这回伊兰叫了无数声“阿北”，弄得她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了，霍斯北还是不肯答应。她最近空下来就为这事发愁，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他却长留莫斯星，和他家里人交代不过去吧？偏生他体会不到她在为他着想。伊兰真愁，要是不能说服霍斯北。他这人能直接订下航班在航空舰上和她装巧遇，反正这样的事他早就干过一遍了，绝对不生疏。 和霍斯北的假期安排愁归愁，还不是特别着急，毕竟离假期还有三个星期。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另外两件事，一件就是种植实践项目的总结报告必须得快赶出来，假期前一周就是截止日期；另外一件也是大事。她得决定七年级的毕业课题。这个决定的截止日期还是假期前一周。 农业系已经公布了明年给种植专业的毕业课题方向，有新品种资源探索的，有种苗培育的。有作物合理化种植的，下面又细分各个具体的研究任务。 任务花样挺多，最要命的一点是所有任务地点都不在校区。图朵大学自己有一颗附属的农业资源星，还是一级的。是图朵星区政府永久拨给大学的，名字就叫图朵大学附属农业星。简称图农星。大学里这么多人的吃吃喝喝所需的食材主要都由图农星提供，z区餐厅的食材大部分也都从图农星送过来。图农星上有校方派驻的行政管理人员，不多，就几个。再有就是技术指导人员，由农业系的老师轮驻，真正的工作人员就是农业系每届的七年级实习生。 图朵大学一贯的教学思路就是让学生好好学六年。第七年不上课了，让学生发挥专长。做毕业课题的同时为校方出力。像瑞恩他们机甲操作系七年级，今年校方给了一个任务，让他们带教特种机甲，那就是毕业考核项目的一部分，瑞恩他们应该还有其他考核项目，这种属于组合式毕业课题。 而伊兰的种植专业这次给出的课题任务属于单一型毕业课题，七年级时只需做一样，从头做到底。伊兰前两届也有过组合式毕业课题，据说是帮着老师带教学弟学妹的各个实践项目，这些年年不同，主要由校方根据教学要求加上校方的服务缺口综合考虑而定。 伊兰不敢和霍斯北说毕业课题的事。霍斯北现在也在选择毕业课题，他拿到任务清单后倒是和伊兰在视讯里略提了几句，左不过就是根据各种各样的机甲特性要求实现最优化设计，要么速度快，要么防御性强，要么流变性好，要么综合能力高，伊兰也不是很懂，听过算过，反正霍斯北自己有主见。 霍斯北当时还问她的课题任务清单有没有出来，那会儿农业系确实还没发布课题信息，伊兰摇摇头，霍斯北也就没放心上。 第二天伊兰就接到了系里的通知，让大家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特长能力自行选一个任务，准备新学年大部队奔赴图农星。据说这次农产品加工专业的一部分同学和渔业养殖专业的全体同学的课题任务地点都在图农星。 当然，伊兰也可以选择不去图农星，新品种资源探索这个方向中就有好几个任务不在图农星，图朵星区被分出四块，要求学生选一块地区，到处晃荡去找稀奇古怪的不常见作物，观察它在原产地的生长环境，了解当地人的使用习惯，然后评估它的农业开发价值。 图朵星区是很大的，总有些不常见的植物还不曾被广泛关注，因而遗憾地没有好好开发利用的，这任务做的就是拾缺补漏的活。任务要求不算高，只要找着两种就算达标。去的地方也多，可以到处走，当然任务的特性决定了去的地方大多是偏僻不发达星球，但那也是开眼界。食宿开支都由校方来，中间还可以回校休整。 安全也无虞，图朵星区就图朵大学这么一所综合大学，大学和很多政府机构民间组织都有交流。这个任务就是大学和图朵星区资源开发局联合发起的，已经好多年了，学生根据前期调查，选定几个目标星球后就把路线报备给资源开发局，然后每到一个星球，由当地的资源开发办公室负责接待。 伊兰很心动，这简直就是一次免费的旅游机会。她查询了一下前几年的任务完成情况，发现接这任务的学长们都能顺利完成，找着的植物不一定真能开发，但总可以给资源开发远景作个备选，因此都能过。这下更放心了，她想选这个任务。 再仔细斟酌一下其他任务。种苗培育她不想去，四年级的那个短期的种苗培育实践项目给她的阴影太深了，天天半夜三更泡在育苗基地和培养液较劲，一次次祈祷小苗快长吧快长吧，到最后项目差点挂掉，太折磨人了。而且凡是需要特别拿出来研究育苗方法的作物都各种娇贵，死不肯长。难伺候得很。伊兰一下就把这个方向的所有任务都略过去了。 然后再来看作物的合理化种植，主要是从植物的生长习性、投入成本、经济价值等方面综合考虑，设计种植系统。校方在图农星上给一块地，再列一个种植作物清单，让学生低投入高产出地挑几样在规定时间内种出来。这个其实和伊兰的农庄经营思路吻合，伊兰如果选这个方向做毕业课题。那么她铁板钉钉要奔去图农星。 只是她有点犹豫不决，这任务可以增加农庄经营经验是没错。但农庄经营她现在也熟，种植系统优化她也实践了两年，毕业后她还从事这个工作，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做同样的事。感觉上就没有找植物的那个任务有新鲜感。 她犹豫不决，连种植实践总结都写不下去了，就坐在学习室里唉声叹气。端木瞥她一眼。继续做他自己的事。 “端木，你想选哪个课题任务？”伊兰问道。 “还没想好。任务都差不多，现在要紧的是总结报告。”端木好意地提醒了一句。 伊兰点头称是，继续写报告，可心里头仍放不下，每个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她觉得任务的差异性可大了。 她晚上躺在床上还在想任务的事，所有任务都不在学校，要么扎根在图农星，要么得四处走动。 餐厅的工作从新学年开始就不能做了，会少很大一笔收入，也是让伊兰发愁的地方。过是过得下去的，她还有莫斯星的农庄经营收成，自从点心师考出来后餐厅的报酬提高，她现在每个月都有结余，都存着，以前厨艺班课程助理和特种机甲随队营养师的报酬也都存着，现在也算有一点微薄的积蓄，撑一段时间不是问题。 再说七年级的课题任务是有报酬的，食宿都不用自己操心，等于七年级她不用自己开支，这样也可以让她轻松很多。她只是万分可惜，餐厅的工作不累，她已经驾轻就熟了，本来想一直做到毕业的，结果就要提前结束。 翻来覆去几个晚上，伊兰纠结的不是选哪个任务，而是要不要和霍斯北商量。其实哪个任务都不在校区，对霍斯北的影响是一样的，那就自己拿主意吧。她还是中意那个找植物的任务，可以到处见识，校方给的津贴更高，中途还可以回来看霍斯北，幸运的话早点找到两种植物，还可以早点回来，今年实习去了图农星的学长们可是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越想越难受，七年级时和霍斯北的相处时间居然那么少，虽然在学校他们平时也是各忙各的，也只能周末见见，真忙的时候周末也未必能腾出时间，但毕竟不一样，两个人还是在学校里，实在想见拼着少休息点也是能见的。 而一旦她的毕业课题开始了就不一样，想见的时候就真的只能是想想了。伊兰当即下定了决心，就去找植物，尽快找，找着了回来和他多呆一段时间，至于毕业后怎样，她连想都不愿想。 于是，在截止期之前，她就定下了首选任务，图朵星区哪一块不重要，给她哪块就哪块。备选任务就在图农星种植项目里挑一个。备选任务没什么可说的，一般系里都会安排首选任务，只有在首选任务人数太多的时候才会让学生分流出去做备选任务，这个伊兰能理解，要是真有这种情况发生，把她安排到图农星了，她也没话可说。 她就这样干脆地把她毕业课题任务的意愿提交上去了。 在系里的正式安排下来之前，她决定都不跟霍斯北提这事，左右都开心不到哪儿去。她开始静下心来写种植实践总结报告，总要把手头能做的事情先做掉。 离假期只有两周了，星期五的时候她把总结报告完成，准备通篇再浏览一遍就提交上去。 下午她和端木都坐在学习室里，伊兰的通讯器响起，端木也是，两人奇怪地对视一眼，各自低头查看。 伊兰收到了一封邮件，是机甲操作系发出的，标题是致特种机甲学员邀请函，伊兰翻进去一看，原来是请她参加星期六机甲操作系七年级毕业生的告别晚宴。 “你也收到了？告别晚宴？”端木问道。 “嗯。”伊兰点头，心中有些伤感，瑞恩和吴泽他们就要走了。(未完待续) 117 机甲操作系的毕业晚宴（上） 晚宴在y区机甲操作系的教学大楼底楼大厅举行。机甲操作系邀请了很多人，除了一到六年级的所有战队成员和机甲操作系全系学生，他们带教过的特种机甲成员，还有不少他们个人的朋友。 星期六下午，伊兰先去宿舍楼找霍斯北，然后两人一起前往机甲操作系。 他们俩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好多人。大厅里的大屏幕正播放着七年级毕业生的历年活动花絮，伊兰驻足看了一会，霍斯北并肩站在她身边。 瑞恩他们是开着机甲出来的，他们在大楼外面的广场上用机甲跳了一段舞，先是很肃穆威猛，后来就随性发挥，一群机甲像小孩子打闹一般，把所有邀请过来的人都笑得不行。 所有的机甲外观都长一样，伊兰认不清谁是谁，不过有台机甲做了一个小鸟展翅高飞的动作，很像以前她拍着胖头鱼鱼鳍乱摇的样子，动作很滑稽，那机甲转了一圈后，冲着她这个方向模仿着扑棱翅膀，她和大家一起笑，心中在想可能是吴泽的机甲。 机甲舞过后，大家移步回到大厅，等着七年级生进来。 “伊兰。” “丽塔，你回来了。”伊兰回头惊喜地看到丽塔。 丽塔是七年级机甲制造系的，毕业课题选了一个机甲制造工厂。 “才回来没几天，今天人很多，我刚看到你。”丽塔笑着说道，发现一旁的霍斯北，随即打了个招呼，“嗨，阿北。” 霍斯北也微笑着回应：“丽塔。你好。” 丽塔站定和伊兰兴奋地说话，说了三四句后疑惑地看向霍斯北，再看看伊兰，不确定地问道：“你们……” 伊兰脸红了，霍斯北倒是大大方方地说道：“伊兰是我女朋友。”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丽塔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半张着嘴呆了一会，才促狭地笑道：“我真是太落伍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伊兰真想捶捶这个姐姐的头。一个女孩子居然大喇喇问人家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她瞥了霍斯北一眼，拉着丽塔到一边去说话。 霍斯北轻笑。嘱咐道：“伊兰，你和丽塔慢慢聊，我去同学那边，别乱走。” 丽塔瞅着霍斯北的背影。一个劲地笑伊兰：“叫你别乱走呢。” 两人笑一阵，丽塔告诉伊兰她毕业后要去一个军部的机甲制造工厂。具体什么单位她没详说，可能需要保密，伊兰直替她高兴，这工作听上去很对丽塔的专业。 两人正聊得起劲的时候。机甲操作系的毕业生进来了。吴泽走在最前面，瑞恩闲闲地吊在末梢。 吴泽朝大家一挥手，说道：“嗨。大家好，谢谢大家前来参加我们机甲操作系毕业班的告别晚宴。希望刚刚我们的机甲舞能给大家带来欢笑。我们七年来就学了这么多。” 他状似苦恼地停了一下。大家哄堂大笑，然后他不好意思地说道：“走之前，咱哥们有些话想说，请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保证快快说完，不耽误大家品尝美食。”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吴泽等大家笑声停下后，继续说道：“我第一个说，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吴泽，估计有很多人还不认识我。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是在刚开始入学的时候没有卖力自我介绍，导致我在离校告别之际还要做一遍。”大家都被他逗笑了。 “我在这里渡过了愉快的七年时间，认识了很多朋友，还找到了一个搭档，他是个好人，要知道我比较迷恋自己的声音，一说起来就不愿停下，现在我感到很庆幸，我的搭档至今还没有要求我给他出钱换个耳朵。嗨，兄弟，谢谢你体谅我的账户余额。” 他朝一个方向使劲挥了挥手，有个人大声地朝吴泽喊道：“大泽，我不体谅。”大家捧腹大笑。 “来不及了，兄弟。”吴泽好笑地摆摆手，继续说道，“我有幸参加了机甲战队，这是我参加过的最好的战队，当然目前为止我只参加过这么一支战队，但是它会是我最初的也是最美好的战队，我将永远记得它，它的名字叫做雄鹰。” 他大叫了一声“雄鹰！”好多人都跟着大叫“雄鹰！” 吴泽向下压压手：“关于雄鹰的传奇，我不能说，那得留给队长，不然他会揍我，很遗憾，我到现在还没有争取到雄鹰战队的官方代言人，咱队长老是不肯放权。”大家又笑了，瑞恩在旁边朝他空捶了好几下，吴泽嘿嘿傻笑几声。 然后他虚咳一下，端正了表情，说道：“我可能还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不过她没喜欢上我。”他的样子极其坦荡。 好多人愣一下，然后大声笑起来，吴泽自己也笑起来，接着说道：“所以，毕业之后，我除了工作，还多了一个任务，再去找一个好姑娘，事情挺多的。” 大家大声喝彩，有人叫道：“你会有好姑娘的。” 吴泽搞笑地谢道：“承你吉言。”顿一下，他说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谢谢你们，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希望我留给你们的也是美好回忆，谢谢。”全场掌声如雷。 伊兰微笑着站在人群中，望向吴泽，他站在同伴中，笑容很灿烂很磊落，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机甲操作系的毕业生一个个上去发言，有些伊兰认识，有些伊兰只是脸熟，他们的话语或风趣，或激昂，或简洁，却都充满了对过去的怀念，对友情的珍视，对未来的展望。恰同学年少，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时间，伊兰第一次开始觉得朋友两个字开始具体起来。 最后一个发言的是瑞恩，他一头红发随意束在脑后，脸上还是满不在乎的笑容，他环视了一下全场，说道：“这是一个很拉风的场面。有这么多人饿着肚子听我说话。苦恼的是，我准备的话全都被排在我前头的同学说完了，他们没有给我留下多少可以卖弄的话题。”全场又是笑声。 “我是瑞恩，雄鹰战队的队长，感谢大泽把雄鹰战队的传奇留给我来讲，不过这块现在挺难讲，雄鹰从来没有得过联盟第一。它目前没有传奇。它的传奇会在将来。将来哪一天，不论哪个兄弟名扬全联盟了，请不要忘了在全联盟面前提一句。他的第一支战队是雄鹰。这就是雄鹰的传奇！” 大家轰然叫好，大声叫着“雄鹰！雄鹰！” 等全场安静下来，瑞恩接着说道：“我的感谢，请容我用一句比较文艺的话来说。” 他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放在胸口，郑重说道：“我放在心里。” 全场静悄悄的。等他往下说，他却倏忽笑出声来：“完了，让我们开吃吧。” 大家笑得前俯后仰。伊兰也笑，她以为瑞恩会正经起来呢。结果没说两句，又原形毕露。 食物还是点心和饮料，伊兰前面吃过营养剂才来的。肚子不饿，她瞟一眼点心。以前都吃过，于是不太有兴趣，和丽塔两个一人拿了一杯饮料聊天。 很快丽塔告罪一声，和她的战队队友去说话了。霍斯北走过来一会，又被同学叫走了，今天他自己的同学也有不少，更何况还有全校的机甲战队成员，基本看见都要打招呼的。 伊兰走过去和端木还有齐大明他们聊天，又和李天翔迟璇他们说了一会儿。 和熟人都打过招呼后，伊兰犹豫地看向吴泽那边，那里围着好多人，都是向他们说珍重的。她找了个僻静角落，准备等他们空闲下来再过去。 游目四顾，伊兰瞧见霍斯北和李天翔已经遇上了，谈得正热络，过一会儿，李天翔把附近不远的迟璇也拉上，似乎还在左右四顾找人，伊兰好笑地想，李天翔估计在找她，他们都是一个军训小队的。 霍斯北也转头，他倒是很快就找到她，冲她一笑，微点下巴，那意思是问她要不要过来和他们一起。李天翔也顺势看过来，拉着霍斯北在说什么，伊兰朝他们三人遥遥举杯致意，却不过去。她和霍斯北的关系在他们面前有点小尴尬。 伊兰独个呆在角落里不像话，吴泽他们那里仍然特别热闹。她走到餐桌边，正要伸手取食物。 “佟学姐好。” 伊兰回头一看，是耿长安，忙笑道：“耿学弟好。” 耿长安看来不是很擅长交际，表情扭捏了半天，端起饮料朝伊兰举起来，就喝了一口。 伊兰暗笑，她总不能也跟着喝一口就算完，遂笑问：“秦阿姨最近好吗？” 耿长安很有礼貌地回答：“我妈妈很好，她还向我提起佟学姐。” 伊兰挑眉，好奇地望着他，结果没了，耿长安就这么端着饮料站面前，没话了。 一般人这时候不该就这个话题顺着往下聊两句嘛，安安少年倒好，起个头就完了。伊兰暗想这真是个实诚孩子，只好说道：“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耿长安点点头，才端着饮料朝别处去了。 一会儿，阿熙过来，他和安安少年风格不同，上来就热情洋溢地招呼道：“伊兰。” 伊兰笑说：“阿熙，好久不见。” “我肚子饿了，来找点吃的。”阿熙真是直白又坦诚。 伊兰看他端着饮料不方便拿碟子，伸手把他的饮料接过来，阿熙嘿嘿笑两声，拿起一个碟子，叉了一块小糕点，先问伊兰：“你要不要吃？” 伊兰笑着摇摇头，阿熙才自己吃起来。伊兰就拿着两杯饮料在一旁等他。 阿熙吃完一块，似乎意犹未尽，见伊兰帮他端着饮料，就想把碟子放下，伊兰忙道：“你吃饱了再说，一块就这么点点，越吃越饿。” 阿熙立即赞同地点头：“是啊，我也觉得太少，不过，你帮我拿着饮料，手会酸的。” “不要紧。”伊兰说道，她想起来，把手腕略往上扬，袖口遮住的钻石手链就露了出来，流光溢彩。 “漂亮吗？你妹妹串的是不是也这样？”她高兴地问阿熙。 “是啊，我妹妹也串了手链，她串过的东西可多了，手链、项链、脚链，后来她把脚链拆了，那个太磕脚。” 伊兰满脸羡慕地叹道：“你妹妹真幸福。”然后灵光一闪，问道，“阿熙，戈瑞斯星上有特殊的植物吗？”她心里惦记着毕业课题的事，多点信息也是好的。 “植物？那里植物很少的，都是矿石。” 他们两个就站在餐桌旁边，一边讨论着戈瑞斯星，一边在餐桌边挑选点心，伊兰时不时给阿熙指点：“那个好吃，很甜的，我吃过。” 总算阿熙吃饱了，他走过去把用过的碟子放到角落里的餐具回收机里，伊兰端着两杯饮料跟过去。阿熙放好后，转身要接走自己的饮料，两杯饮料颜色差不多。 “哪杯？”他憨憨地问道。 伊兰也有点傻眼，刚刚说了很久的话，有点想不起来她先前是用哪只手拿阿熙的饮料的，两杯看着差不多，侧头想了一下，把阿熙领回餐桌边。 “我当时站这里，你在我那边叫我，然后……哦，想起来了。”情景回放果然还是有用的，她把阿熙的饮料递过去。 “伊兰，你真聪明。”阿熙嘿嘿直笑。 伊兰也笑：“这是笨好不好？我自己做的事这么点时间就忘了。” 两人聊得很欢快，过不久，有同学给阿熙打招呼，阿熙就过去了。 伊兰疑惑地摇摇手中的饮料，还是有几分不确定，不过阿熙刚刚已经喝过了，没表示口味有差异，估计还是对的。 “美女，在食物面前总能看到你。”一个声音揶揄地响起。(未完待续) 118 机甲操作系的毕业晚宴（下） 伊兰惊喜地转身，笑道：“瑞恩。” “啊？完了？怎么不贫嘴了？”瑞恩故作惊讶道。 伊兰摇摇头，端起饮料，微笑道：“瑞恩，祝你前途无量，万事顺心。” 瑞恩捂起腮帮子，吸着气说道：“你要不要这么酸啊？” 伊兰扑哧笑了，略带无奈地说道：“我是说真的。” 瑞恩端正了脸容，片刻后笑道：“谢谢。” 他举起了手中的杯子：“美女，也祝你每天开心。”说完，一仰脖，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然后，亮着杯底朝伊兰眨眨眼睛。 伊兰摇头轻笑，举起杯子也喝，只是刚刚倒了大半杯，她一气喝不完，只好中途停一下，朝瑞恩尴尬地笑笑，举起来又要喝。 瑞恩忙道：“算了，最后一次了，不为难你，你留着呆会儿慢慢喝，省得还要添，总要给别人剩点。” 伊兰笑笑，果真没勉强自己再喝，这些饮料口味都带点古怪。 “你给我推荐下，哪种点心好吃？” 伊兰指着其中一种：“这个是甜的。” “不会吧，这么久了，你居然连我的口味还看不出来，我不爱吃甜的。” 伊兰看他一眼：“都是甜的，我说的这种最不甜。” 瑞恩嘻嘻一笑，把空杯子往伊兰手里一放，拿起一个碟子，叉了刚刚伊兰指的那种点心，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很快吃完了，却没有再拿，端着碟子就往餐具回收机走去。伊兰只好拿着两杯子又跟过去。 瑞恩把碟子放好后，接过自己的空杯子，评价道：“做得不好吃。” 伊兰沉默片刻，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不过你别怕，我有太多事，没时间找你要鲜肉包了。”瑞恩笑侃。 伊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祝福的话已经说过。再跟瑞恩斗嘴不合适，她端着杯子微笑不语。 瑞恩静默，半晌打趣说道：“美女。以后心不要太软，你属于凶恶型的。” 伊兰一下被逗乐了，不满地朝瑞恩瞥了一眼，说道：“今天你说什么。我都能忍。” 瑞恩也笑出来，抬眼扫过正从远处走过来的人。调侃道：“我可不敢说什么，你的护花使者来了。” 伊兰转头看去，霍斯北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瑞恩，伊兰。”霍斯北向他们打招呼。 “小霍。把你女朋友接走，我要去那边了。”瑞恩笑着朝一个方向偏偏头，干脆利落地走了。 “累吗？”霍斯北站到伊兰身边。笑着问道。 伊兰摇头，她看着眼前杯觥交错的景象。心中只有淡淡的伤感，天下终是没有不散的筵席。 “在想什么？”霍斯北轻声问道。 “阿北，”她很想问明年此时他们该怎么办，但终究不愿说出口，只好转移话题，“你和李天翔迟璇他们好多年未见，怎么认出来的？” “你当谁都是你啊？才分别不过一两年，你就不认识我了。”霍斯北说起当年事，犹自带着淡淡的埋怨。 “我记性很好的。”他微笑道。 伊兰咕哝着说道：“你说了好多遍了。” “你记性不好不要紧，只要记得我就行了。”霍斯北目光投注在她脸上，声音低沉，认真的表情中隐隐透出一种别样的柔和。 伊兰抬眼凝视着他，他这句话明明已经说完了，她怎么觉得荡气回肠，半晌，她压低声音叮嘱道：“注意场合。” 霍斯北微愣后，手握拳头，抵着嘴巴，偏头过去，不知是忍笑还是不忍看伊兰。 “我去找丽塔。”伊兰受不了了，他们两个人这样站在角落里，神情间总是和旁人不一样，到时候看过来的人就要多了。 “那我去找同学，饿了就吃东西，刚刚你给阿熙指那么多点心，没见你吃过。” 伊兰讶异了一下，旋即笑道：“你都看到了？” “是啊，你一直在那边。”他望着伊兰，没再说下去。 “怎么还不去？”伊兰催促道，这场合两人含情脉脉真要不得。 霍斯北又盯她一眼，抬手将伊兰散在额前的碎发拂了一下：“想走的时候过来和我说，早走没关系的。” 伊兰点点头，霍斯北才走了。 伊兰混进了自己的同学圈子，听他们讲毕业课题的事，渔业养殖专业的同学果真全体要去图农星，好多人都特别兴奋。 齐大明还问伊兰：“女王，你选了什么课题？你们种植专业也有很多任务要在图农星上做，你跟不跟我们一起？” 伊兰只说道：“我还没想好，还没有上交总结报告呢。” 大家点头附和，很多人也都还在赶报告。 一群人讨论得很热闹，伊兰抬眼扫视全场，好一会才发现吴泽，他身边总有很多人，只好心中叹道，等临走的时候再去告别吧。 夜色渐深，特种机甲的学员开始陆陆续续告别，端木走过来问伊兰晚上住哪里，得知伊兰回宿舍，他点点头：“我也不回种植基地，先走一步，你回去路上小心。” 伊兰遥遥看向霍斯北，他们机甲战队的成员正一大堆在高谈阔论，估计一时不会结束，李天翔迟璇他们也已经走了，大厅内剩下的大都是y区的学生了。 她想了想，径直往丽塔那边走去，丽塔正和几个人在说话。 “丽塔，”伊兰隔几步站定，略带歉意地朝那几人点点头，对丽塔说道：“我来向你告别。” 丽塔的脸上浮起一丝难受的表情，伊兰则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有缘会再见。” 丽塔也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此情此景，犹如两人当日初见。 伊兰上前，张开上臂。轻抱了一下丽塔，拿脸俏皮地蹭了一下丽塔的侧脸，低声笑道：“我沾了美女的光了。” 丽塔返身也抱住伊兰，拿脸蹭过来，说道：“让我也沾一下。” 两人松开，相视咯咯直笑。 “丽塔，祝你前程似锦。” “你也一样。”丽塔不舍地说道。 伊兰微笑点头。转身离开。 吴泽和他搭档。还有瑞恩周颀正聚在一处说话。 “大泽，后天毕业典礼结束后，你晚上就走？这么急？”周颀问道。 “没办法。我爸妈催得急。”吴泽说道。 “我家里也是，”周颀很有同感，“只有半个月空档期可以回家，回家住不了几天。要不是我父母不同意，我就想和瑞恩一样直接去报到。” “阿颀。你能回为什么不回？我是怎么都挤不出时间回去。”瑞恩呵呵笑道。 “谁让你跑那么远？你把伯父气坏了吧。” “还行。”瑞恩耸耸肩，注意到伊兰正直直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笑道：“美女来告别了。” 伊兰朝几人笑笑，站定到吴泽面前。他搭档眼珠一转。招呼着：“阿颀，队长，我们去吃点东西。” 伊兰露出笑容说道：“吴学长。谢谢你之前的指导。” “啊，妹……没什么。你不用感谢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吴泽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神态有点局促。 伊兰默然片刻，吸一口气，说道：“吴学长，你人缘好，以后一定会事业有成，前程远大。” 吴泽只是嘿嘿笑，不像以前那么话多。 伊兰其实心里有点尴尬，她更加诚恳地说道：“我不懂说好话，希望吴学长万事如意。” “谢谢你，谢谢你。”吴泽连声说道。 “再见。”伊兰轻声说道。 “再见。”吴泽的神情有些复杂。 伊兰点点头，欲转身离去。 “伊兰。”吴泽叫住她。 他一步靠近，伸手虚抱伊兰，侧头轻碰了一下伊兰的额头，低声耳语道：“别介意。”旋即退开一步。 伊兰摇头轻笑：“没介意。” 吴泽的笑容一下灿烂明亮起来。 伊兰的笑容也大大地：“前路顺风。”她转身朝门口走去。 斜刺里走出一个人挡住她的去路：“美女，不向我告别就走了？” 伊兰笑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告别过了。” “还没有说再见。”瑞恩也笑。 “好吧，再见。”伊兰从善如流。 瑞恩摇头不满道：“说得不情不愿的。”顿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道：“再见。” 伊兰差点被逗笑。 瑞恩笑了一声，一步上前，伸手虚抱碰脸，俯首靠着伊兰的耳边，轻声说道：“美女，保重。”停一下，拍了拍伊兰的背，才放开。 伊兰看向瑞恩，和他微笑对视：“瑞恩，保重。”而后转头离开。 她走向停车场，夜色空旷寂寥，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她靠着霍斯北的车边，百无聊赖地扫视，在一堆密集的车中看见了一辆车，嘴角微弯，当时她还骂过那辆车长得没有特色，耽误她赶航班。再过几天，它大概就要被二手车店回收，以后转手他人。 伊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摸上霍斯北的车身，明年这个时候，该轮到她和霍斯北收拾行装了，她有点想不下去。 停车场入口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快步走来。 伊兰定定地望着他，不多时收了脸上的伤怀神色，绽开笑容唤道：“阿北。” “怎么不叫我？”霍斯北牵起她的手，略带责怪。 伊兰摇摇头：“看见你和很多人一起，我在外面等一会不要紧的。” 上车后，霍斯北静静地设置驾驶路线，伊兰见他动作有些慢，神情间若有所思，不禁瞄了一眼目的地，她怕霍斯北忘记她的车还在他楼下，直接把她送回g区。唔，终点是霍斯北的宿舍没错。 霍斯北迟迟不启动车子，手停在按钮上，一会儿去设置速度，然后又把新设的速度改回原来的速度。 伊兰奇怪地看他，机甲操作系的教学大楼和霍斯北的宿舍都在y区，随便怎么开都行，需要这么反复修改吗？ 她微微蹙眉：“阿北，怎么啦？” “没什么，”霍斯北转头，深深凝视着伊兰，抬手轻拂着她的头发，半晌才说道：“想你了。” 伊兰笑出声：“傻子，我在你面前。” 霍斯北也笑开了，手指绕上伊兰的发梢，彷如不经意地问道：“我也在你面前，你想我吗？” 伊兰凝目望向霍斯北，他语气似是随意玩笑，眼神却坚定地等着答案。 “想的，想一直不分开，想你总在我面前。”这般煽情的话换平日伊兰说不出口，但今夜心中触动，她满怀感伤。 霍斯北深吸一口气，侧身抱住了她。 伊兰坚持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推他：“不要这样，会闪掉腰。” 霍斯北把头埋在她发间，闷笑不已，抬起头，声音很轻快地说道：“我们回去继续。”遭到伊兰一阵捶打。 等伊兰停手了，他才面带笑容地启动车子。 伊兰看着他，忽然说道：“阿北，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她想说说她毕业课题的事。 霍斯北微笑地拧拧伊兰的脸颊：“什么事？” 见霍斯北这样，伊兰咬了咬唇，为难地说道：“你假期怎么安排？”她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再说夜色已深，还要赶路，说正事也不妥当。 霍斯北刚才虽然笑容不变，但看见伊兰纠结的表情后原本已经把心提上来，不知伊兰又要说什么让他心脏承受不住的话，这时听后松了一口气：“你不用管。”瞥眼看她，难得开了句玩笑，“也管不了。” 伊兰就知道他还要跟着她回莫斯星，因为心中早知道假期过去后他们会马上分离，这时也舍不得像以前一样明确拒绝他了，霍斯北一个假期都想呆在莫斯星，他家里人会怎么想，她也不去顾忌了，就随他。 霍斯北见伊兰没强烈反对，知道她意下松动，笑得更是高兴。伊兰扭头看向窗外，按捺住满腔愁绪。(未完待续) 119 你我皆忐忑 星期一早上，专业课考试结束。下午伊兰将自己的种植实践总结报告正式提交给老师，然后换上农妇装，去田里规整规整，再带着胖头鱼去湖里探看，瞧瞧还有什么要收拾的。 爬上岸后，她不舍地摸摸胖头鱼，转头对端木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人念旧，样样都舍不得。” 端木淡淡一笑，说道：“有些人是这样。” 伊兰瞬间无语了，片刻后才嘀咕一声：“端木，你也太淡定了，好歹也用了两年了。” 端木奇怪地看她：“你再舍不得也不能拿回家，喜欢的话不如以后自己买一个一样的。” 伊兰噎住了，不同的人心态就是不一样，端木比她心宽。 开着胖头鱼回去后，她瞧着端木填好了归还机甲的申请，长叹一声，回房换下衣服，准备上班。 如今她看着农妇装都很顺眼，一开始嫌弃它灰扑扑地，两年下来，她习惯了这款型这颜色。真要脱下农妇装撤出这片实验田，衣服是穿惯的，地是摸熟的，她真是有些依依不舍。 伊兰心道，还好这衣服可以自己留着，以后可以给这两年的种地时光留个回忆的佐证。 收拾收拾心情，伊兰出发前往z区餐厅。 假期马上要开始，机甲战队的训练量减少，餐厅的工作很轻省，伊兰不由又叹口气，真舍不得这份工作。但也知道耽误不得，早点通知耶里先生，好让他早点寻新人。 耶里先生年年的惯例，假期开始前安排好餐厅工作，就要和全家度假。这两天已经不到餐厅来了。她给耶里先生发了视讯，说明了情况，两人在视讯中唏嘘感慨了一通。耶里先生让她七年级有空回校时一定回餐厅来看看，他要请她吃东西。伊兰笑着答应了，又好好感谢了耶里先生这六年对她的照顾。 挂了视讯后，给小沈和于飞也说了一下，大家又是一通不舍。这些年来。虽然大家的工作各管各的时段，但试做了什么好东西，都会互相留一份。情意还是很浓厚的，乍然听说伊兰七年级毕业课题不在校区，都连声惋惜，和耶里先生说的话一样。让她七年级有空回来时一定要通知他们。 伊兰办好了这件事，心里有点酸楚有点温暖。她在这世界上也有了许多认识的人，他们对她说回来看看，她也会不时想念。 这周她基本上已经没事了，不用上课。不用操心田里，只除了晚上去餐厅，也就是应个卯而已。白天悠闲得很。她就开车绕着自己的实验田转个几圈，还结结实实爬了一回山。做了一个小视频，把观察点小楼和她实验田的山林湖泊全摄录下来，给以后留个纪念。 瑞恩和吴泽还有丽塔应该已经走了，走之前没有联络她，她有些怅然，又有些释然，这样也好，她是个感性的人，免得一回回说再见，然后心里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句话又反复咀嚼，再套到她和霍斯北身上，无端难受。 霍斯北见她没事干了，要求她赶紧撤出观察点，她没答应，同学们都还没撤呢，再说还有毕业课题的事情没定，这些天大家时不时地串个门，互相交流信息呢，她得守在种植基地。 霍斯北拿她没办法，他这周还有考试，心想也不差这么点时间，就随她去。 假期前最后一周的星期一，霍斯北最后一门考试。而伊兰这边，同学们已经全部提交了任务意愿，中午时分，伊兰接到了系里的通知，正式确认她七年级的毕业课题为图朵星区西区可开发植物资源探索。 她默然半晌，随即安慰自己，求仁得仁，这是好事，至少比分配到图农星要好得多，不然，那可真是一整学年耗在那里不得回来。 伊兰拨给霍斯北视讯：“阿北，明天有空吗？我过去找你。” “伊兰，没事做了吗？”霍斯北轻笑，“现在抓紧时间过来。下午我去考试，你等在我宿舍，晚上我送你去餐厅。” “不了，你好好考试吧。”伊兰哪敢在他考试前影响他心情。 “考试没什么要紧，速度快点，在我出门前你过来。”霍斯北语调轻快，显见心情很愉悦，他猜想伊兰闷在种植基地百无聊赖，所以想他了。 “不行，我速度不够快。” 霍斯北一想，也是，他下午要出门考试，这点空档的时间换成他，开得飞快，绝对能从种植基地赶到他宿舍，伊兰开车还是稳妥为要，安全第一，他点点头，不再勉强。 “晚上系里有事，恐怕会拖得有点晚，我不能接你的话会和你说。” “你不用接，有事忙就不要顾我，我自己回去。”伊兰哪敢晚上和霍斯北碰面，到时候三言两语一说，他们俩这个晚上就不得安宁了。她这事需要找个白天细细说。 “既然种植基地那边没事了，今天你回宿舍睡，不住那里了。”霍斯北老话重提。 伊兰摇头笑笑：“住到明天晚上，后天就不住了。” 霍斯北想想不值得为这一天两天和伊兰闹不开心，伊兰这人有点念旧，他看出来了，她磨磨蹭蹭不肯搬，是她的行事方格。当下故作不满地盯她一眼，照样将她放过。 伊兰重重叹口气，霍斯北明天不知啥反应，肯定不会像刚才那样对她笑得宽和，她实在很苦恼。 下午没事，伊兰看见端木将家政机器人拉出来，好像要开始收拾房间，忙问道：“端木，你今天就走了？” “还没有，先收拾一下房间，明天最后一次巡田，后天搬走。你呢？” “我也这么想，总不能给学弟学妹留下乱糟糟的环境，明天我和你一起巡田。”伊兰接着顺口问道，“你的毕业课题是什么？” “图朵星区西区可开发植物资源探索。”端木教养好。指着家政机器人，随口问道，“你要用吗？”一般公用的设施工具，他自来都让伊兰先用。 “你先用。”这会儿，伊兰的心思顾不上那家政机器人，她定定神，确认自己没听错。忙说道。“端木，我的毕业课题也是这个，你哪区？” “西区。” 伊兰半张着嘴。端木弄错了吧，这是她的任务区。她低头点开通讯器又读了一遍系里的邮件，问道：“我是西区，你哪区？” 端木看着伊兰不可置信的样子。只好点开自己的邮件，扫一眼再次确认后。抬头说道，“我的也是西区。这么巧，我的备选任务和你分在同一区。” “你还是备选？对呀，你说过你首选种苗培育。怎么没轮上？”伊兰迷惑不解地问道。不该呀。端木学业这么好，系里居然不给他安排首选任务。 “系里给我的邮件说今年选植物资源探索任务的人不够，既然我有备选意愿。就让我做备选任务。” 伊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登陆种植专业同学弄的种植圈时，大家都在讨论毕业课题。还有两同学也在哀叹备选了。系里出于安全考虑，找植物的任务每一区都是两个人，首选这任务的学生却凑不满八人，只好逮着谁有备选意愿就把谁顶上。 今年有不少人要去图农星，按他们的话说，在种植基地种了两年地，一切都驾轻就熟了，费那老大劲东颠西簸干嘛？年年找植物，稀奇古怪的植物又不是大路货，已经越来越不好找了，还不如在图农星上干活呢，整个星球还随他们自由自在游玩。 伊兰只能感慨世事难料，她和端木一个首选一个备选都能分一块，现在她更头疼怎么跟霍斯北说了。 端木做事向来头头是道，事先必有规划，这时就建议道：“既然我们一个任务区，那我们假期里各自列出几个想去的目标星球，假期回来再一起商量行程。”伊兰点头称是。 第二天一早，他们俩出发去巡田，把自己的管辖地好好梳理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疏漏的，伊兰就去找霍斯北。 赶到y区差不多近中午，她已经做好了被霍斯北骂半天的准备，骂完她还得去餐厅上班。 坐在霍斯北宿舍沙发上，霍斯北笑意盎然，一派轻松，她却内心忐忑，惶恐不安。 “阿北，”她先软了声调，“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霍斯北心中咯噔一下，自打她一意要去图朵主星上课，他现在最怕伊兰这样，那表示伊兰又出幺蛾子了，而且可能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自个儿就定下了。 他迅速在心中把最近的事过一遍，最近没什么事，只有观察点她一直拖着不肯搬走，不过满打满算也就没几天，她爱住就住，这事可以妥协。 再有就是他要和她一起回莫斯星的事，这事她还真没有办法辖制他，腿长在他身上，到时候不给一起回，他就跟在她身后不让她知道，临到了往她门口一站，过不了几分钟她就会心软给他开门。 莫不是她假期另有安排，不回莫斯星了？不可能，她舍不得她的农庄和机器人，再说，假期他有的是空闲，最多她去哪他就陪着去哪，不一定非要莫斯星。 那会是什么事？他隐隐想到机甲操作系的告别晚宴，她的表情他看得懂，有些不舍难过，没想到一场特种机甲表演赛她就有了亲近的朋友，是要去送他们？不是，毕业生都离校了，他们机甲战队的人在七年级毕业典礼当晚都向师兄们郑重告别过。 那还会是什么事？对了，毕业课题，她一直没提。 “说吧，我听着。”他面色不改，心下直打鼓。(未完待续) 120 什么样的感觉 “我的毕业课题系里给通知了。”伊兰准备突出自己的无奈，系里给的课题，我也没办法。 霍斯北真不想接话，果然是毕业课题，毕业课题有什么好为难不敢和他说的？这两年他明着纠结的就是她和端木住一块，难道毕业课题他们两人又分一起了？ 不对，毕业课题都是各做各的，每个人都独立完成。 也不对，虽然各做各的，但也有可能是同一个任务，只不过各人完成各人的任务指标，像瑞恩他们这次的带教任务就是这样。 想到这，他摒气说道：“是不是和别人一起做任务？” 霍斯北已经准备妥协，只要伊兰和端木不住一块，平时照管同一块地，像小组讨论一样经常在一起交流，他就认了。 退一步说，即便农业系仍然让他俩分享同一个观察点，他七年级也是自己做课题，自由安排时间相对比较多，可以经常去那边帮着照看，他发发狠，还可以坐在田垄上做机甲设计方案，反正设计灵感和思路不拘人在哪里都可以产生。 这两年下来，霍斯北陪着伊兰下田也不是一次两次，即使他对农业仍然一窍不通，但有些大面上的农业规律他也略知一二了。至少他知道种地当中有好长一段农闲时光，霍斯北就准备着农忙时他视情形去搭把手，农闲时索性就把伊兰接出种植基地。前两年她上午都有课，只好由得她住那边，七年级开始毕业生光做课题不上课，完全不需要在那边日夜蹲点。 霍斯北吃亏就在他对农业学的了解全部来自伊兰的平日活动，这两年他看着她下地。以为她的任务也就是种庄稼，最多就是换成不同的庄稼种类，在他概念中，只要庄稼长得又多又好，伊兰的毕业课题就过了。所以前一阵子问过伊兰，她答说任务清单还没拿到，他没怎么过心。在他想法中。那就是庄稼种类还没定。这事不急，等两人考完试再了解一下，若是她被分到一些极难产出的品种。他安慰两声，帮她一起查查资料。 他不知道农业学可做的事情多如牛毛，研究方向可以各种各样。比如他的机甲设计专业，从整体功能到材料性能。方方面面都可以细究，但是隔行如隔山。他没能以此类推农业学。在霍斯北看来，伊兰种庄稼，她同学养鱼，种出来的庄稼养出来的鱼交给另一拨同学去加工。这就是农业系整天在忙碌的事，他们的毕业课题也脱不了这几种。 于是他一直绕着伊兰种庄稼的这个思路走，若是庄稼难种。她不该这表情，会是满脸幽怨。可现在她眼神忐忑。紧张地盯着他，那就是与他有关，霍斯北立即将问题重点放在她和谁搭伴一起种地。 机甲设计生有一个习惯做法，先定下综合性能底限，一套设计方案，踩过那条线就是失败，必须全盘推倒重来，将将在线上属于瑕疵，可以整改，他们称之为容忍底线。所以霍斯北思考问题会先将最糟糕的情形拎出来，只要摆平它，其他问题都不成气候。 按着这做事风格，霍斯北认为最不好的情形就是伊兰和端木合伙种地，他思维极敏捷，转瞬间按着农忙农闲布下不同策略，心中略定，静静等着伊兰的回答。 伊兰却是募然睁大眼睛，霍斯北怎么能猜出来她要和别人一起做任务？这部分的事她决定看情况再说，要是霍斯北今天听了她任务区不在校内的事，闹得情绪大，她就把她和端木同一个任务的事缓到明天再说，明天给他骂一天。 霍斯北一看伊兰的表情就知道他猜中了，而且那个和她一起做任务的人一定是端木，所以她才吞吞吐吐不敢提。 “和谁？什么任务？”什么任务只是顺下来问的，他问话的关键在于和谁，他心底还是留有一线希望，说个不一样的名字改变不了事情的性质，不过能让他好受点。 他周末去观察点找伊兰的时候都碰不上端木，但这次告别晚宴上他看到伊兰和端木聊天的时候就觉得极其碍眼，他们也就聊没几分钟，但彼此的态度太熟稔了，就跟他们机甲搭档似的。 机甲战队不是没有一男一女搭档，丽塔和他机甲设计系的学长就是一对，丽塔爽直，对着那学长每每呼喝玩笑，学长背地里自嘲为跟班，但相处犹如兄弟姐妹。伊兰和端木却又不同，他们没有聊得热火朝天，只不过平平淡淡立在一角偶尔说两句，却让霍斯北很气闷，当时他其实很想走上前去插一耳朵，尚在犹豫间，他二人就说完分开了，又令霍斯北说不出的苦恼，他什么时候心胸如此不宽广了。 霍斯北微微蹙眉，已经在盘算农闲农忙的时间分配比例。农闲时间也挺长，即使她和端木一块种地，也就是头尾聚组讨论多一点。 伊兰这厢闻言，却是更难以张口了，霍斯北为什么两个问题一起问呢，也罢，就刺激一次，合着难受吧。 她索性语速极快地说道：“和端木同一个任务，图朵星区西区可开发植物资源探索。”然后就盯着看霍斯北的反应。 霍斯北第一反应是果然和端木一起做任务，然后忍不住酸溜溜地猜测他们是商量好的吧，天天住一起，挑任务的时候可不得互相问问，然后就要了同一个任务。他抿着唇不说话，等伊兰给个解释。 伊兰等了半天，霍斯北板着脸不说话，是生气的样子，但没有震惊意外的表情，她出远门做任务，一年和他见不上几面，他就这反应？ 她完全没想到霍斯北压根没听明白她的后一句话，他听是听见了，记性也是真的好，图朵星区西区可开发植物资源探索，他记着了。问题是他是学机甲的，一时不能透彻理解这些术语背后的含义，而且他注意力全叫前一句给带走了。 “阿北……”她说不下去了，心想你给句话吧，我好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两人一起做任务，怎么做？”霍斯北叹口气，心理底线就自动往后退一步。系里分配的任务没有调换这一说。端木就端木，他立即开始考虑具体细节，开始祈祷农业系不要又给他们俩分一幢观察小楼。农业系经费就这么紧缺？不能一个学生一幢吗？ 伊兰松口气，可以解释了：“我们走几个星球，主要在图朵星区的西面这块，每人找到两种特别点的植物。将来可以开发利用，就算完成任务。可以回来了。”说完，紧张地盯着霍斯北， 霍斯北听着前几句时没啥反应，那些是伊兰学业上的事情。他就知道些皮毛，不去探究了。听到最后一句才一个愣怔，快速问道：“回来？你要出去？” 伊兰看着霍斯北的反应终于像点该有的正常反应了。心下难受，低声说道：“阿北。我不是故意的，这次我们种植专业的所有任务都不在学校里。” 霍斯北只听到“任务都不在学校里”，他就说不出啥感觉了。 空白？不是，他心里头还在重复咀嚼这句话呢。 失落？好像程度没这么轻飘飘，他心里沉沉地。 难受？暂时还来不及沉淀出这种感觉。 是气愤，很大的气愤，他攥紧了自己的手，很怕自己会伸手用力摇晃伊兰的肩膀向她质问。 “为什么？”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问道。 “啊？”伊兰莫名所以，好半天才说道，“我们也不知道系里为什么这么安排。” 霍斯北咬了咬牙，问道：“我问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为什么每次都等尘埃落定才通知他？系里不会冷不丁直接砸任务下来，他也是学生，知道毕业任务的流程都一样，任务清单下来就是自己递交意愿，她既然知道清单里所有的毕业任务都不在校内，那时候就该说，却迟至今日才告诉他。 伊兰默默注视他片刻，低声说道：“我怕你难受。” 霍斯北突地笑出来，那是气急反笑：“你现在告诉我就不怕我难受了？” 伊兰蹙眉，霍斯北的态度让她有些不舒服，这事不由她定，她已经独个烦恼了这么多天。 她开口辩解道：“前些日子我是想告诉你，可是每次看你很高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 霍斯北垂下眼睑，心里极其难过。原来他在高兴的时候，她并没有跟着高兴，而是另有想法，还不把难处跟他说，就看着他一个人像傻子一样无知地高兴。他高兴是因为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事，终于可以好好和她在一起，结果她心里埋藏着这样重要的事，他一无所知，她无意让他知道分担，她还冷眼旁观他傻乐。 想到这里，他霍然起身，那一刻他是不想呆在她面前，不想看到她。 站起来后霍斯北理智回笼，这是他的宿舍，他就这样一言不发走了，留她一个，她会难受的，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掩饰：“我去楼下买营养剂。” 也没问她要什么口味，他就直接拉开门走了。现在他迫切地需要找一个她不在的地方理一理思路。 伊兰呆呆地坐着，她没料到霍斯北会摔门而出。 不，他没摔门，不过他的样子更像要大力摔门，却刻意压制下去，然后比平日更轻手轻脚地合上门。他走出去的时候都没有看她一眼，她只好等着他气消回来。 不过等了很久，霍斯北都没有回来，伊兰快等不下去了，她不是气的，她是饿的。 从种植基地出发时还没到中午，她带了营养剂放在车里，想着要向霍斯北坦白交代，她就直接上楼了，没顾上吃。而且那时还暗暗存着小心思，万一谈话情况不妙，还可以拿用餐这件事中间打个岔，缓和一下气氛。 可好，霍斯北倒是拿这个借口下楼了，但她知道他绝对不是真的去买营养剂，他肯定躲哪儿生闷气了。可苦了她，她不能下楼，下去了就上不来，到时候霍斯北想通了回来了，看见她走了，估计会觉得她理亏还使小性子，说不定又生气了。 她得等，可真饿啊。 为了转移饥饿的感觉，伊兰上星网查图朵星区西部的情况，了解各个星球植物资源分布状况，这工作迟早要做。等最饿的感觉过去之后，她觉得也不难熬了，查资料也能更专注了。 霍斯北出门三个多小时后，给伊兰发了条文字讯息：“战队晚上有聚餐，自己路上小心。” 伊兰看了苦笑，早知道这样，她前面就应该下楼吃营养剂，白饿这么久，没见到效果。 晚上从餐厅回到种植基地，一直到睡觉，霍斯北都没有片言只语过来。这是她在实验田的最后一晚，如果他们好着的话，伊兰本来想让他明天过来，带他最后参观一下，爬个山游个湖，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宿舍。 她这块实验田霍斯北可没少来，还跟她一起下过地，临走时也让他再瞄一眼，算是有始有终，现在想法泡汤了。(未完待续) 121 两个人的冷战 星期三，她和端木把观察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各上各车，端木搭下午的航班直接回家，而她回了宿舍。 餐厅的工作需要做到星期五晚上，她该准备订航班回莫斯星了，可是霍斯北还没搭理她，她就不敢先订下航班，万一他还想和她一起回莫斯星呢。 在宿舍里无所事事，伊兰几次想拨视讯给他，又停下了动作，总要给他点时间。这件事她的确万般无奈，但跑到外头去一年半载不回来的人的确也是她，两个人要是互换位置，估计她能气得直接回家，一假期都不搭理他，所以她要将心比心，要耐心等他自己想通。 晚上伊兰从餐厅下班，停车场黑漆漆的，她四处观望，没有霍斯北的车，这时候心里就有丝丝委屈泛起，以前忙就算了，昨天聚餐就算了，今天应该没事了吧，都想不到要来看看她。 她抬头仰望星空，驻足等了好一会，才垂头上车。 开车到半道上，伊兰忽然发现后面有辆车，心情就瞬间好了，她把速度降低，想等霍斯北赶上来，不过他好像也把速度降低了，看来还生气着，不想理她。 伊兰抿嘴一笑，找了一个地方慢慢降落，然后等着，她倒要看看霍斯北是继续往前走呢还是跟着她降落。结果，令她始料不及的是霍斯北的车眼看着要慢慢降落了，却突然一加速往前走了。 伊兰就坐车里等，隔了很久也不见他的车回来，心里就难受起来，明知道她一个人在荒山野岭，他居然也放心。 她启动了车子。老呆在野地里也不是办法，这时节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家度假，校园里人烟稀少，万一出点啥事谁都后悔莫及，两人吵架绝对不能过火，她还是安安分分老实回去。 她不知道霍斯北在什么地方，但是她确定霍斯北一定没走远。果然驶出一段后。她发现后面又有车跟上来。 伊兰不由扁扁嘴。她将车速调到最高，快速往前开，霍斯北的车也加速跟上。她切换成了手动驾驶。将速度提至极限，诱着霍斯北再加速，然后在弯道前突然把里道让出来，斜到外道后大幅减速。就见霍斯北的车直接往前冲了，把她乐得咧开了嘴。心想叫你老跟着我，现在我也有点车技了。 伊兰慢悠悠地辍在后头，看见前头霍斯北的车降速了，她也降。让霍斯北领着走好了。 霍斯北的车突然拔高，然后开始绕圈。伊兰气得直想拨个视讯去骂他，欺负她不会这种小弧度绕圈技术。 她仍然慢吞吞往前走。看他能坚持多久，可惜不管她多磨蹭。霍斯北的车还是好好地绕着圈。她只好看准了霍斯北的车头方向转到和她逆向时，突然加速，趁他不能及时掉头的这么点时间差，把车速提到极限，一路风驰电掣。 不过霍斯北很快又跟上来，而且一直和她保持了固定的车距。 伊兰快气死了，心想你不仅欺负我技术差，你还欺负我的车破。如果是霍斯北这样的好车，有刚刚的时间差就绝对不会让别人追上来。她的小破车的极限速度比不上他的，才能被他轻易追上。 想到小破车，七年级时也不知还能用几回，伊兰心里就伤感起来。本来她和霍斯北的时间不多，结果他还浪费在生气上。 伊兰也不手动驾驶了，切换成自动驾驶，点开通讯器，给他发了一条文字讯息：“我要订航班了。” 伊兰想着，霍斯北是个闷不吭声的性子，她先来个抛砖引玉，给霍斯北一个就坡下驴的机会，这样一句话给过去，霍斯北肯定会视讯她，然后她主动答应让他和她一起回莫斯星，他能住多久就给他住多久，这样霍斯北的气就能消一半，她再软和地说天天给他做饭，大鱼大肉瓜果蔬菜地伺候赔罪，估计他的气就全消了。 把这句话发过去后，伊兰就定定心心等着，不多时，没有视讯，收到回复：“哪天？” 伊兰暗叹，霍斯北一点都没有消气，而且很明显他不想和她面对面谈话。 她想了想，给他回道：“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他就气成那样吗？伊兰心头也不是滋味，这个毕业任务已是她能选择的最好课题了，这两天有空她就在搜资料，一心想做好前期准备，争取快速找到两种植物，留出时间多陪陪他。 那边沉默，很久都没有回应。霍斯北就是这样，当他坚持己见又心里清楚他的想法别人未必能接受时，就会保持沉默，他就是不想见到她，但又觉得实话实说会让她难受，所以什么都不说。 伊兰有点意兴阑珊，知道霍斯北不愿见她，其实真的很令她挫败，现在吵架是在学校，他不愿见她，她还可以找上门去。以后毕业了天各一方，那时候如果吵架，他不愿见她，她又能怎么办？ 她即使想找上门去，说句辛酸的话，那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经济能力，出得起长途旅费。 他们终究还是会渐行渐远。这个想法曾经隐隐约约有过，后来被她刻意抛之脑后，现在突地又印上心头。 伊兰很快甩甩头，不去深想，可是心情终究灰暗。 她什么都没有再说，一路开回了宿舍，霍斯北安安静静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车进了停车库之后，都没有跟进去就掉头走了。 伊兰下车后，回头望着停车库空荡荡的入口，心情差到了极致，他不想见到她，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星期四白天，伊兰缩在宿舍里，本来这个时候大家都考完了，彻底没事了，他们可以在一起逛逛校园说说话，可是她等了大半天都没有收到霍斯北片言只语。 她虽然颓丧。到底还是抱着希望，到楼下停车库跑了两趟，在车堆里兜来转去。或许霍斯北已经来了，只是气狠了不愿上来，她见到他一定好好赔罪。不过，连着两趟她都恹恹上楼。 晚上伊兰从餐厅出来，霍斯北依然没有出现在停车场。但是她半道上看见他跟着。心情骤然放松很多。她磨磨蹭蹭地挨进停车库，可惜刚刚还跟着的车子没有跟进来，直接掉头走了。 伊兰默默下车。这一整天直至她睡下，伊兰只见到了他的车，没见到他人，也没有听到他的任何声音。 星期五伊兰等到中午。还不见霍斯北找她，无奈之下。她自己订了星期六一早的航班。 伊兰下午早早地赶往餐厅，今晚是她在餐厅的最后一班。 到餐厅大概在四点多，这个时间可以遇上小沈，她和小沈呆在厨房里聊天告别后。于飞来换班。伊兰一边看着于飞工作，顺便搭把手，一边聊天。也算是告别，两人最后一次合作。制作了糕点，一人一半，吃得很香甜。于飞下班后，伊兰才开始正式工作，不过基本上没什么事。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东摸西摸，制作了一个很短的视频，毕竟这是她工作了六年的地方，而且这份工作几乎支撑了她的整个学业。 晚上九点，伊兰依依不舍地环顾了厨房，才关门走出餐厅。离开一个熟悉的地方，其实是很难的，一点都不轻松。她很希望霍斯北此时能牵着她的手，听听她的感受。 脚步声寂寂，只有她一个人的。停车场仍然没有霍斯北的车，她静静地站了很久，想着霍斯北一定像前两天一样等在路上某个地方，然后半道上才跟上她。 她如果迟迟不上路，他也许会回头来找。 不过她的算盘落空了，她始终没等到霍斯北。 伊兰出发没多久，发现后头有车跟上。她在车里等，结果什么事都没有，没有视讯，没有文字讯息，甚至没有超车没有追逐，霍斯北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到了车库入口时伊兰紧抿嘴唇，屏气凝神，结果发现他的车降速磨蹭一会后，还是掉头走了。 车停后，伊兰在车中又等了很久，还是不见他的车回来。 莫斯星的航班稀少，明天一班之后需再等三天，她工作到今天结束，这些霍斯北都知道，他之前甚至兴致勃勃地说过，他要星期六一早开车过来，将车停在她楼下，然后两人一起搭校车去航空港，开学回来时他们一起先到她宿舍。 可是临行前的这个晚上，他什么都没说，更不曾露面，送到就走了。 伊兰在想，霍斯北有多不想见到她？ 她坐在车中，守着车库，一直听那曲遥远的星空，凌晨将至，她才匆匆回到楼上补眠。 清早五点，闹铃一叫，她就起了，出门时收到了一条文字讯息：“航班定在今天吗？” 伊兰默默地盯着看了一会，才回道：“是。” 很快霍斯北回过来：“要我一起去吗？” 电梯到达底楼，伊兰没有出去，她继续往下，到达地下停车库，直奔自己的停车位，附近左右没有霍斯北的车，她接着在其他层快速看过，也没有霍斯北的车，他并没有来。 伊兰一直走到校车站点，也没有他。 她眨巴了好几下，才硬是将心中的酸涩压了下去，他以前打定了主意要和她一起回莫斯星，无论她怎样反对，都要一起去，如今人未至，只是来问她，要不要他去。 伊兰在校车上给他回道：“不要。” 其实她回什么内容没什么要紧，霍斯北的主意正着呢，他想来自然会来，谁也挡不住。 隔很久，他才回道：“一路顺风。” 登上航空舰后，伊兰才彻彻底底死心。她以为在航空港大厅会听到他在背后叫她，她那会儿时刻竖着耳朵，磨蹭到了最后一个上舰，又在舰上来来回回把能走的地方都走了个遍，也没发现霍斯北。 此时她感到她和霍斯北之间出了大问题，一直以来她其实明白霍斯北让着她惯着她，她只得这一个人如此待她，所以放纵自己沉溺其中，可他这次不让她了。 她在休息舱里自怨自艾，前面霍斯北问她的时候她该说要他一起回的，转念又想，他都不想视讯给她，都不想见了，还怎么愉快地一起回。再说他还有自己的家要回呢，勉强装可怜博得同情后拉他一起回了，到莫斯星估计还得吵，然后就是不欢而散。 这样想着，人就渐渐冷静理智下来，她现在也许还可以拨个视讯主动求和去挽回，可是挽回了又有什么意义？七年级见面的次数不能保证，毕业后更是天南海北，有多少感情可以经得起距离的消耗？不是这一次，也会是下一次。 伊兰后半程在航空舰上睡得昏天黑地，莫斯星的黄昏时候，她独自等着航空港的班车，一片心灰意冷。(未完待续) 122 一般都追不到一般都听得到 星期六的那个清晨。 晨光一点点透进窗户，照进霍斯北的宿舍，照明系统感应到外部光线，自动关闭了夜间模式。柔和的浅橘色灯光隐去，替成了尚还清浅的自然光。 霍斯北对此浑然不觉，他立在窗边，已有多时。视线穿过前面两幢学生宿舍楼的缝隙，投到了一大片丘陵地带，那是机甲制造系的样机演示区。这时候，天光只微明，丘陵上方笼罩着一层薄霭。 客厅沙发脚下放着一个旅行包，他昨夜已经收拾好。 g区的校车已经出发，他心里很清楚。他一向很细致，对重要的细节信息必定做到了然于心，这是方案设计最基本的工作准则。 而过几分钟有一班y区的校车直通航空港，他同样很清楚。伊兰若是执意不愿他跟去莫斯星，他的备选方案就是自行搭y区的校车赶去航空港，上舰之后再去将她从休息舱中揪出来。 两个星期前他策划这套方案时其实有点孩童时期的恶趣味。不过，他给这套备选方案运作的概率定位为百分之十，概率极低，因为他相信伊兰最终会高高兴兴地拉着他一起回去，这样他直接赶到g区和她一起出发，不用像小孩子玩捉迷藏一样。 但实际上他的备选方案必须马上执行，因为第一方案已经无望。 当然他还可以放弃备选方案，一旦发现没有执行的意义就必须果断放弃，这是机甲设计生在入学第一课就需谨记在心的工作理念。是为不破不立。 我要去吗？有意义吗？霍斯北心中自问，抿紧的唇线显得脸部愈发清冷坚毅，若不是他手指无意识微勾，一如他思考斟酌时的习惯。单从他巍然不动的身形看，并不能看出他在犹豫。 他已经对她说过“一路顺风。” 但其实说什么不重要，两个人也可以一路顺风。 霍斯北回想着伊兰前不久发过来的“不要”两个字，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一个黑点自前方宿舍楼侧腰掠过，隔一会儿才又露出来，很快滑向天际。那是y区的校车。 霍斯北的手指一拢，不动了。 他垂下眼睑。默然片刻。转身去洗漱，他身上这套校服还是昨天穿的，回家前要换下。 三两下把自己打理好。霍斯北顶着半干的湿发，栽到床上闭目休息，回图朵主星的航班非常密集，他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 半个小时过去。他猛地起身，伸手大力又烦躁地捋了一把脸。鼻腔中重重呼出一口气，几大步走出卧室拎起旅行包，冲出宿舍。廊道上静悄悄地，这些天邻居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如果不是为了等伊兰，他星期一考完，星期二战队事情安排完毕。星期三就可以像阿熙一样早早回家。 电梯很顺，因为只有他一人。不必等其他人出入。霍斯北直下停车库，将旅行包扔进车中，人跟着跳进去，不到两秒，他的车子已经旋风般冲到出口。 霍斯北的车子开得很狂野，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去往莫斯星的航空舰没多久要离港。至于他的车子要在航空港的停车场停足一整个假期，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这属于可忽略的细枝末节。 他下车后拔腿狂奔，这时正值图朵卫一大学放假和旅游季开始，航空港内有不少学生和旅客。霍斯北在人隙间快速穿行，不时说道：“对不起，借步。” 他说得简洁，等人反应过来，他已灵活地窜到前头去了，有些人不爽，就会冷哼一声，瞪着他的背影瞧一眼。 霍斯北其实知道他的举止太过毛躁。当然不毛躁显教养的方式他也会。 “对不起，烦请让一下。”脸带三分微笑，目露十分友善。说完后，等待对方回应。别人含笑侧步让道，他再颔首致意经过。这是一般的礼仪做法。 但他没时间，非常时行非常事，此刻就是非常时，他刚踏进航空港大厅就已经听到莫斯星的登舰提醒通知，跑过半程，再无任何声音，那就是说，刚刚的通知是最后一遍。 通常，这种临时起意去追人的情景中，狂奔的场面是正常的，踩着点堪堪追上然后喜相逢再接着冰释前嫌的结果却是不正常的。 这不叫人生如戏，而是契合了必然性。因为追之前，花在追与不追这个命题上翻来覆去琢磨的时间委实太久，人总是等到踏踏实实不指望了，才会明明确确舍不得。这只能怪舍不得这种情绪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浓郁到自己忍不下去。 霍斯北等到舍不得的时候去追，得到的是一个正常的结果。他奔到登舰口，莫斯星的航空舰已经起航。而且，还怕他不够怄，起航就在一分钟前。 这也是合理的，因为追必然拼进潜能，速度快，花的时间就能缩短，但出发太迟，两因素互相消减一下，通常就只得一个眼睁睁看着离去的结果。 霍斯北体能很好，但是这段路跑得太急，胸膛依然起伏得厉害。他缓了缓气息，掐住了刹那间升起的自怨自艾，先前如果早一分钟出发，现在他就可以去敲伊兰的休息舱了。 想这些没用，霍斯北信奉做实在事。他随即在附近游走，四处张望，然后把搜索圈放大，一直兜遍整个航空港大厅。 所谓的浪漫他其实也懂一些，有时候有人掉头离去，但可能没走，留在某个角落，等着追过来的人失落懊悔时回眸相顾，惊喜万分。 莫斯星的航班走了这一班，那就只能三天后，虽然时间间隔比较长，但伊兰的农庄一整年都缺了她，应该等得起这三天。三天后，他们一起回去，他早就打算好陪她采收土蘋。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特别注意四周边角。尤其注意孤身的女孩。 只要她没走，肯等着他一起回莫斯星，让他明白她其实在意他的感受，毕业课题的事他既往不究。放到机甲设计方案中，这就是容忍底线。 霍斯北很快就知道两人一同前往莫斯星的方案不能执行了，因为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有她，她走了。 如果他的目光能穿过太空穿过航空舰的外壳。他就会看到伊兰此时和他动作类似。她也在航空舰上到处兜转。试图在某个角落发现他。甚至找完了，表情和他此刻差不多，一脸落寞。 霍斯北自然看不到。他找了个座位坐下，上星网订下了最早一个飞往图朵主星的航班。 “霍斯北。”一男一女两个人朝他走来。 他闻言抬头，随即起身招呼道：“李天翔，迟璇。这么巧。” “是很巧。”李天翔笑道，“我刚刚碰到迟璇。又看见你，你也等航班吗？” “是。”霍斯北点头道。 “今天人还不少。”李天翔说道，“我还要等半个小时。迟璇比我快点，霍斯北。你呢？” “一个小时。” 李天翔讶然：“你来得够早的。” 霍斯北微笑，没有解释。 “你去哪里？”还是李天翔在问，迟璇站在一边挂着浅笑。她的话也不多。 “图朵主星。你们呢？”霍斯北出于礼貌，反过来问了一句。 “固伊特。”李天翔道。 “我去勒桑星。”迟璇说道。 霍斯北微微颔首。闭口不言，他不擅长找话题。 李天翔在一旁聊道：“我们以前好几年都没有碰到，想不到最近连着见到两回，真是缘分。” 霍斯北配合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忽地心中一动，转向迟璇开口问道：“迟璇，勒桑星上有什么特别的植物吗？” 这两天，他虽然没有和伊兰碰面，但是她的毕业课题项目他记得很清楚，图朵星区西区可开发植物资源探索。伊兰没有解释西区的具体覆盖范围，但是勒桑星应该在那个方位。 迟璇有些意外，略一思索后摇头道：“我对这方面没有关注过。你要找什么植物吗？” “没有，我一个朋友最近对植物比较感兴趣。”霍斯北随意解释道。 迟璇很热心：“或许我回去可以了解一下，勒桑星上植被还挺多的。” 霍斯北犹豫一下，笑着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我只是随便问问。” 迟璇嫣然一笑，不再开口。 “霍斯北，你了解地质机甲吗？我这次和同学组队做毕业课题，平时要用到地质机甲，需要自己做日常维护保养，我对这方面不太精通。”李天翔说道。 “我了解不多，但是有一些资料，回去我整理一下传给你。”霍斯北为人一向大方。 “真谢谢你。”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起来，气氛不错。 很快迟璇要登舰了。 “迟璇，一路顺风，有空来固伊特玩。”李天翔行了一个拥抱礼，向迟璇告别。 霍斯北随之也虚抱贴脸：“迟璇，一路顺风。” “李天翔，霍斯北，想到勒桑星的时候我可以做导游。”迟璇笑着朝他们摆摆手，转身登舰。 迟璇走后，李天翔和霍斯北随便闲聊，从地质机甲说着说着，就聊到了特种机甲表演赛。 “霍斯北，你记得佟伊兰吗？我们一起军训过，机甲操作系的毕业晚宴上她也来了。她的机甲学得很不错呢。” 霍斯北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说道：“记得。”声调就有些软，他和她何止记得。 “她真是不错，我们那次特种机甲训练，女生中就她最厉害。”李天翔赞不绝口。 霍斯北“嗯”一声，脸上含笑。 “她程度好，机甲操作系的带教学长对她也特别客气，迟璇他们中场要加训，她就不用参加。”李天翔呵呵笑道。 “……是吗？”霍斯北敛眸问道。 “是啊，她是唯一一个不用加训的女生，刚开始还帮着带教学长给迟璇他们陪练。” “这么好？听上去带教学长很信任她。”霍斯北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说出这么一句。 “是啊，带教我们地质机甲的瑞恩学长，啊，就是雄鹰战队的队长，据说是佟伊兰的机甲启蒙师傅，我们的带教学长都这么说。” 霍斯北默然不语，李天翔兀自笑道：“带教学长都叫她妹妹，有时候我们训练没达到要求，学长就会说，你们学学人家妹妹，实在令我们汗颜。” “你的地质机甲学了多久？”霍斯北转了话题。 “也不算很久，所以这次做毕业课题有些担心。”李天翔说道。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李天翔搭航班启程。 霍斯北独自坐在航空港大厅，默默看着人来人往。(未完待续) 123 你和谁合适 伊兰回到农庄后很忙碌，每天早上绕农庄快速跑两圈，权当锻炼体能，然后料理农庄的事情，下午全都扑在星网上查资料。 她索性按查到的资料，自己制作每个星球的特异植物资源分布图，给自己布置了这个任务后，下午的时间过得就飞快，时间再不难熬。 设若晚上没有睡意，以往她会坐在阳台上看星星，这段时间她换了一种方式，绕农庄跑一圈。 夜跑其实需要胆量，伊兰胆子不大，虽然每个白天她都巡田，知道自己的农庄里除了土蘋和菘菜外，其他啥都没有，但还是有些怕。晚上这一圈的速度就要比白天快上一些，那是自个吓出来的。 不跑也不行，她没有其他的活动地方，呆在屋子里无事可做，容易多思多愁。 夜跑回来她必然手脚发软，一沾床就能睡着。 她一天到晚手头事情多，于是没空乱想，倒也平静地过了大半个月。 一晃已至七月下旬。 霍斯北关在房间里摆弄机甲模型。这两天他有些烦躁。 “小北，陪妈妈出去逛逛。” 他手一顿，索性把散落的零部件推一边，起身陪母亲出门。 母子俩在外面购物，接着就餐，霍斯北瞅着品相精致的饭菜，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莫斯星，伊兰几乎每餐都亲自下厨。 “饭菜不合口味？”霍妈妈问道，她儿子吃得兴致缺缺。 “有点。”霍斯北下意识答道，说完想到这是他妈妈点的餐，立即补充道，“还可以。” 霍妈妈瞥了儿子一眼。没说话，她儿子对吃不甚讲究，既然觉得不好吃，那就是这家餐馆的菜真不合他的意，下次就不来了。 下午她拿着买好的礼物，拉着儿子去了朋友家，参加那家姑娘的生日会。 霍斯北晚上终于被放回自己房间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家人的生日会规模不大。只请了几家亲朋好友，另外还有那位姑娘的几个闺蜜。闺蜜们加上亲戚朋友带来的儿女，和霍斯北年纪仿佛的年轻人共有十来个。 霍斯北自是不能粘在妈妈身边。于是加入年轻人的谈话圈，统共十来个人也不再分几堆，全都聚人家花园草坪上喝饮料聊天。有几个人真能说，他处于礼貌偶尔插言回应。但大多数时间一直作微笑倾听状，嘴角有些累。 回家已经夜深。他一个人静静坐在房中，仍旧摆弄机甲模型。只两三下后就心烦意乱地停手。视线聚焦在模型上，却又好像穿透模型望着虚空某点。 今天下午在别人家里很热闹，大家高谈阔论。那时候应该是莫斯星的凌晨时分。霍斯北能想象那个画面，一幢小楼融在夜色中，方圆五公里全是她种下的土蘋和菘菜。 霍斯北啪地扔下模型。点开通讯器，现在莫斯星是清晨。按着她的作息习惯，她应该正带着那个方方正正的机器人巡视农庄。 莫斯星伊兰农庄。清晨，久违的提示音响起，伊兰收到了霍斯北的文字讯息：“伊兰，你好吗？要我过来吗？” 伊兰闭了闭眼，说不出什么感觉。 这么多天下来，他仍然不想见到她。 她没回话，跑步的时候心思有点乱，忘了数，结果绕农庄多跑了一圈多，到最后进屋都快虚脱了，喘了半天气，洗漱后直接躺床上睡过去了。 霍斯北等了很久，没有任何回音，他把模型拆了，又重组。临睡前，他写了一句话设置成定时发送。 第二天，仍然在莫斯星的清晨，伊兰再次收到霍斯北的问话：“伊兰，你要我过来吗？” 伊兰默然片刻，回道：“不要。” 然后她继续跑步，这回她数了，总共三圈，跑完后她都要瘫下地了，但没真瘫，还能走得回去。伊兰觉得这是锻炼身体的好方法，她决定以后每天早上都跑三圈，她能坚持得下来。 消停了三天后，提示音又响起：“伊兰，你要我过来吗？” 伊兰恨得不行，整得跟个复读机似的，她现在都害怕听到提示音。 她一直在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心态，霍斯北对她如此冷淡，她说服自己以平常心对待。 自那天谈起毕业课题他摔门而出后，她再也没能见到他。他不想见她，她就顺其自然，不吵不闹不委屈，她和他之间本就没时间也没可能走下去。她已经做好了长痛不如短痛的准备，这个假期里就自己躲着痛一回，她不去打扰他。开学后她很快要出发，再回校就是毕业。他和她就这样了了。 她都快调整一个月了，可是他却来骚扰，她的情绪就总也不能平静下来，算是白白调整了。 其实他真的想来，自己就过来了，何必问她？他也没有那么想来。而且每次都文字讯息，从来不视讯请求。可见他仍是不愿见到她。 想到这里，伊兰就觉得他们根本不可能再走下去了，他长时间不愿见她，而且他做得还特别明显特别坚决。她被他嫌弃成这样，他内心其实已经不想和她继续，可能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所以时不时发个文字讯息妄图挽回，或许只是表个姿态，欺骗他自己挽回过了。 伊兰想把通讯器暂停掉，但显然不可能，她下午还要查资料呢。盯着霍斯北的联络号半天，想黑掉，又想起以前答应过他绝不干这事。 她咬牙沉吟片刻，写了一句话：“我和你，算了吧”。 读着觉得文字不通顺，她又改成“我们分手吧”。足够简洁明了，可是怎么都没法下手发出去。她以前对他说过一句话，他不走她也不走，所以她只能等他走开。 他这样应该算走开了吧，一个月不理她。理她了还不愿视讯。 伊兰盯着“我们分手吧”字样心中钝痛，他自己走开了，所以她也可以走开。她闭闭眼，手轻触，就发出去了。原来并不是那么的困难，原来可以这般轻巧。 她鼻子里狠狠吸口气，今天非得要跑四圈。 霍斯北简直不敢相信他看到的。来不及掩饰脸上的恼怒。他就直接发过去视讯请求。 视讯请求提示音终于响起来，伊兰没理会，提示音一直响个不停。她停下脚步。把霍斯北的联络号黑掉了，瞬间清净了。 霍斯北猛地起身，她彻底踩线了。 他抿着唇默立了一分钟，平复情绪。订下航班，收拾行装的时候稍稍犹豫。按着直接从莫斯星回校的思路将要带的衣物和机甲模型一股脑儿全带上。 这时候，他妈妈应该还没有睡下，他去敲母亲的房门，他要离开的消息要提早告知。 “妈妈。我后天要出去一趟，找同学。” “放假前，你说不回家要去找同学。就是那个同学？”霍妈妈问道。 霍斯北点点头：“我们改期了。” 霍妈妈对儿子的交往还是很放心的，他自己把得住方向。不会混坏圈子，再说儿子回来后老闷在家里不挪窝，是很该出去散散心。 “妈妈，我时间说不准，可能直接和同学一起回校。” 霍妈妈微微皱眉：“这就不回家了？” “七年级事情比较多，我可能提前返校。”霍斯北还真吃不准见了伊兰会怎么样。 霍斯北和母亲交代完后，回到房中，忍不住点开通讯器，她并没有及时恢复他的联络号。 此时，莫斯星的农庄里，伊兰一直在跑，她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大概不止四圈，回到住处的时候，她直接栽床上了，根本没力气洗漱。 后面两天她都这样干，起床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就出去跑，跑得筋疲力尽后回住处，撑着洗漱后睡觉。再醒来通常都天黑了，随便再吃点就上星网查资料，效率低的话就接着出去夜跑，跑完了回来再睡。 身体的机械运动多了，脑子一般就停机，因为用不上也就不用了，所以她尽管心情极端糟糕，但属于一片空白地心情糟糕，也就是心情恶劣到极点，什么都没空想，比想多了过不下去要好。 这天，她早上起床，洗漱过后下楼吸了一支营养剂，开门准备跑步去，接着就愣住了。 门外停着一辆悬浮车，霍斯北静静地站在车边，抬眼看向她。 伊兰微微眯了眼，他的脸色略带疲惫，却还正常，没有什么憔悴狼狈，活得挺好。 她默不作声地站着，两人谁也不开腔。 良久，霍斯北打破沉默，冷声说道：“伊兰，我来要个理由。” 原来是来要理由的，伊兰涩声说道：“我们不合适。”心中抽疼不已。 霍斯北静默片刻，忽地嗤笑：“那你和谁合适？”语声冷冽，饱含质问、责难和怀疑。 伊兰不敢置信地盯着霍斯北，微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霍斯北继续说道：“给我个名字，董新亮？齐大明？端木昇？吴泽？还是瑞恩？” 伊兰望着霍斯北，一时间恍惚想到三年前他深夜跟着她嫌恶似地对她说“不要一脸假笑”的样子，现在他不仅不愿见到她，内心里对她的成见怀疑竟然如此之深，这就是反目成仇吗？她心底一片悲凉。 “很难说吗？”霍斯北紧紧盯住伊兰，沉声追问。 伊兰垂下眼眸，低声说道：“阿北，我们好聚好散吧。” 周遭一片寂静，半晌才听到霍斯北轻笑：“好。” 他转身去拉车门，上车前看向伊兰，说道：“打扰了，对不起。”语声有礼疏离，然后毫不犹豫地开车离去。(未完待续) 124 谁都不好过 伊兰看着远处天空的小点，一半气一半心酸，全身颤抖，然后蹲下来，抱着膝，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阿悠厚重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伊兰茫然地扭头看过去，一时腿脚酸软支撑不住，摔坐在地上。阿悠憨厚粗笨的身子直接走出门，伊兰连忙把脚挪开，给它让路。 阿悠还是像平常走路一样走着，并没有多看她一眼或者停下来，伊兰的目光无意识地跟着阿悠，一直看到阿悠走出老远，才记起来今天是阿悠去菘菜地的最后第二次采样时间。 “阿悠，等等我。”她喃喃说道，以手撑地慢慢站了起来，抬起手背胡乱抹了脸，追着阿悠出去了。 她陪着阿悠采完样，思路依然是浑浑噩噩的，先是漫无目的地走路，然后绕着农庄跑，一直跑，眼角渗出一些泪水，也很快被风干，不过她感受不到眼角皮肤处的板结，因为她的喉咙生疼，一直在粗重地喘气，除了这声音，耳膜里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血液奔流声。 伊兰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跑回住处，一头扎到盥洗室，靠着墙壁抖抖索索地滑坐下，眼前一片迷雾。 她略略清醒后，用力撑起身体，扶着墙慢慢走过去轻按喷淋器按钮。整个人费力地挪到喷淋器下，瘫坐在地上，水冲刷在她头上身上。 她侧过头，艰难地把脸微微避开去。全身虚弱无力，湿衣服混着汗水粘在身上，就这样任水满头满脸地冲下来。眼睛半闭半睁，意识模模糊糊，还不停地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躺地上。 终于她感到有点力气了。稍微洗漱了一番，才挣扎着走出去换上干净衣服，然后一头歪倒在床上。 伊兰不知睡了多久，悠悠醒来，迷茫过后就唯有苦笑，她毫无疑问地又生病了，那种全身发烫又发凉的感觉她熟悉得很。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脑袋昏沉。一定是在高热，伊兰心想这个自己是扛不住的，必须去医院。可是她没车。只有让医院来接她。她虚软着手点开自己通讯器，摸索着去找莫斯星医院，在一阵头晕目眩中预约了医院的车，然后就只能闭上眼睛等待了。 伊兰在迷迷糊糊中还能乱想。难怪失恋的人总会生病，因为情绪不好。抓不到别人，只能抓住自己狠狠作一回。这桥段真狗血。 不知过了多久，通讯器的提示音猛响个不停，她以为是霍斯北的。 这却是医院来的：“佟伊兰女士。请开放您的门禁系统，接送车已经到达您的住处。” “好的。”她虚弱地答应，抬手伸向向日葵花盘闹铃旁边的一处按钮。手腕似乎被什么挂住了，她继续摸索着去够按钮。按上后松口气，把手缩回来时，刚刚勾住的东西断了，一粒粒的东西滚下来，弹到地面上骨碌碌四散滚开，伊兰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她困难地扭过脖子看向手腕处，原先的钻石手链没了，应该是串线断了，钻石都掉地上了。 脚步声自楼梯处响起，伊兰转头看向房门，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走进来，站定在门口，大声问道：“请问是佟伊兰女士吗？我是莫斯星医院接送车司机，工号78。” 伊兰无力地嗯了一下，男子进来走到床边，弯腰俯首看向伊兰：“请问您能自行起来吗？” 伊兰茫然地看着头顶上方压迫过来的大片人影，半晌才轻轻点头，双手想撑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抱您上车，不过您需要签署医院接送车司机肢体接触病患的同意书，不好意思，本车配备的医护机器人今日恰好维护保养。” 伊兰目无焦距地看着那男子递过来的一份文件，男子说道：“女士，敬请放心，我会秉持医护人员的基本职业素养，不会泄露任何您的生理健康状况和*，请尽快签字确认。” 伊兰在男子的指点下虚喘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男子弯下腰掀开被子将伊兰抱了起来。 她努力地看向男子，意识却渐渐消失。 霍斯北一路飞驰赶往航空港，订好了回图朵主星的航班后，转眼又取消，因为航班要等，而现在他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他迫切希望离开。 他挑了最早的一个离港航班，根本不管它去哪里，直接就订下。他可以从别的地方再转道回图朵主星。可惜这个航班也要等，不过只需三个小时。 莫斯星的航空港行人并不多，显得很冷清。霍斯北满身郁气地坐着，垂眸盯向自己的旅行包，觉得真是天大的讽刺，他居然带了全部行礼，打算住到回校。 登舰时间到了，他拎起旅行包快步穿过航空港大厅，踏上舷梯时，他顿住脚步，心想从那里绕道回图朵主星很麻烦，他可以直达的，为什么要绕道？ 霍斯北折身回去，仍坐在原来的座位上。游目四顾，瞥到一个角落。他记性一向很好，去年他来时，伊兰就是站在那个角落远远地朝他笑。那时是子夜，她很早就来了，在航空港等了半个晚上接他。 霍斯北望着那个方向默默坐了片刻，起身出去，重新租了一辆悬浮车。回图朵主星的航班后天才起航，他这时等在航空港太早。 其实他应该到行政中心那里的旅馆住宿去，不过这两年，他每次来莫斯星都是住在伊兰的农庄里，一时忘了他还可以住旅馆。 这是他在车中的第二夜。昨夜他到达莫斯星后，赶到伊兰楼下，独自坐在车中，静等她清晨起床。 他按捺着性子没有敲门，不想半夜吓到她，不想打扰她睡眠，虽然他有很多话急着要问她。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提分手，明明是她有事不提早告诉他。明明是她自行回莫斯星，一句解释都没有。 车内空间狭小，身体不得舒展休息，坐一段时间就很不舒服。霍斯北半眯半睡坐了小半夜，才想起来航空港隔壁就有旅馆。 睡着了时间很快就过去的，这是她的理论。 霍斯北皱起眉头，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半晌睁眼。启动车子，不是去旅馆，而是去伊兰农庄。 她一个人住着。四周没有人烟。他不在，鞭长莫及也就作罢，他在，撇开一切纠葛。也要守在她的门口。无关情意，只是道义该如此。 再一次回到伊兰农庄。霍斯北按着老习惯，避免车灯直射伊兰的房间，悄无声息地停在楼下。 长途旅行后，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他有些疲累。 天色微明，霍斯北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看向小楼。他知道再过不多久，伊兰就会起床。 他静悄悄地驶离了伊兰农庄。此时他并不知道伊兰不在楼内。 霍斯北到莫斯行政中心的旅馆订了一个房间。换洗过后，睡到下午。 醒来后火气已平，心中很是懊悔，他这趟来，应该和她郑重谈一次，而不是就这样话赶话莫名其妙了断的。 而且他欠她一个道歉，他的话其实很伤人。 霍斯北仍回了伊兰农庄，大门紧闭。 “伊兰，伊兰。”他敲门喊道。 没有人回应。 霍斯北蹙起眉头，立即上车在农庄上空兜圈，田里并无人影。 “伊兰，开门。”霍斯北再次回到楼下，高声喊道。他怕伊兰气极了，故意不理她，又喊道，“伊兰，我有急事。” 始终没有人回应。 他没法破门而入，又联系不到她，心里急得不行。 稍稍冷静下来后，霍斯北转念一想，她也许出门办事了，于是他开上车子到处乱转，后来发现这样不是办法，索性停在她门口守着，等她回来。 伊兰再次清醒过来，微微打量了一下房间，才放下心来，这种比家还温馨的风格必然是医院出品，她挺佩服自己的，居然在半昏迷状态还能成功联系上医院，还能打开门禁系统让人进来，碰上的接送车司机还挺有职业道德，看来以后独居生活就不用担心了。 清醒过来后肯定让她结账出院，伊兰这么估计着，就安心地等医护机器人进来给她办手续。 果不其然，医护机器人过一会儿就进来了，把伊兰熟悉的那套流程过一遍后，就让伊兰马上出院。她坐在医院的接送车中，心里暗想以后生病还是昏迷的好，医院管接送，而且病况越严重越会优先就诊，也不需要自己走去量生理数据，清醒了给钱就出院，比自己撑着去看病要省事多了。 路上天色已经黑透，伊兰看看时间，心下诧异，这次治疗的流程有点长，她昨日让医院来接，今天这么晚才给她送回去。按她过去的经验，一般发烧治疗一个白天就可以了，这次都要一天一夜多了。 她瞅瞅司机，有些惶恐，话说来接她的那个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不确定那人和如今这一个是否同一人，这个看上去面相还像善人。 “请问，昨天是你来接我去医院的吗？”伊兰紧张地问道。 “不是。女士，您可以查看您的就诊记录。” 通讯器上的个人*信息里有健康状况，几次医院的诊断病历都在里头，伊兰点进去看看，她是昨天下午被接走的，其实没什么大不了，鉴于她短期内几次生病，因此生理体征数据测量的次数增多，注射药物前后连测了七八回，所以花的时间长。 她一看没别的问题，时间写得一清二楚，完全对得上，接送人、主治医师、医护机器人都有工号，伊兰才放下心，她还是妥妥当当的，遇上的是正直敬业的好人。(未完待续) 125 夜谈 接送车开到伊兰小楼前，伊兰下车就看到一辆悬浮车停在她门前。 阿悠很尽责，门是关着的。她脚步顿一下，没看到车中有人出来，稍稍松了口气，如今她这身板可承受不住又一次刺激。 和医院接送车司机道别后，伊兰不由自主四处瞄看，心中说不清啥感觉，霍斯北没走，又回来了？他将车停在这里，不知他人哪儿去了。 “伊兰。”一个人从田间小径疾步跑来，那声音那身影，即使离得稍远，她也不会错认。 她略略驻足犹豫，还是转身去开门禁系统。 “伊兰。”霍斯北又喊道。 伊兰充耳不闻，自顾自进门，可气这门禁系统一开一关之间有个时限，还没来得及关上，就被霍斯北一脚跨进来了。 霍斯北平缓气息刚要开口说话，门就关上了，他回头下意识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随即转头望向伊兰。 伊兰觉得自己特别幼稚，她躲什么躲，今天侥幸关上门了，明天她不一样要出门，有事说事，无事请回，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霍斯北也就言语恶毒些，暴力倾向是没有的，她怕什么？ 于是，她又把大门打开，准备说两句让他出去。 霍斯北这次对大门视而不见，视线逡巡在她脸上，张开就要说话。 “阿北，我不能留你住下，你回去吧。”她抢在他前面，平心静气地说道，大晚上了谁情绪激动都不好。 “伊兰，你去哪里了？”霍斯北紧张地往她身上打量。 “和你无关。我累了，你能离开吗？”伊兰是真的有点虚弱。灵丹妙药注射下去也不是立马就能活蹦乱跳的。 “伊兰，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霍斯北放软了声音说道。 “谈完你就走行吗？”伊兰淡淡地问道。 霍斯北苦笑道：“好。” 伊兰沉默地坐到沙发上，她腿脚有些酸软。霍斯北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伊兰则起身挪到旁边的沙发。 霍斯北看着她的举动，没阻止，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伊兰。你为什么要……分手？” “我们不合适。”伊兰重复道。眼睛盯着霍斯北。他要是再问她和谁合适，她就不念旧情，立即翻脸。扔一片菘菜叶在他身上，让阿悠把菘菜包装机召唤出来，把他当做次等菘菜强制包装。长歪了不合格的菘菜如果当成处理品出售，就可以启用非标程序这么干。包得严严实实后把他有多远扔多远。看他还敢不敢诽谤人。 霍斯北不知道伊兰的腻想，他蹙眉追问道：“哪里不合适？” 伊兰垂目不语。不合适的地方多了去了，家庭背景、年龄性格、前途资质，可她不能说，因为没法说。而且她打赌霍斯北压根没考虑到这些。 “怎么不说？其实没有什么不合适对不对？”霍斯北微笑道，语调轻柔。 伊兰受不了了，冷声说道：“我和很多人合适。唯独和你不合适。” 霍斯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半晌轻笑道：“伊兰。为什么我是唯独？” 伊兰哪里不明白，霍斯北其实在往轻松缓和的气氛上引导。只是，当断不断，以后大家都要受更多折磨。 她沉默片刻，抬眼很认真地对霍斯北说道：“阿北，你真的很霸道。你想不见就真的不见，你想来就突然来了，你这样地随心所欲，我其实很羡慕。可是，我做不到，我是一个很刻板的人，每一步都按部就班。我们在性格上真的不合适。你问问你的内心，是否真的非我不可？其实不是的，你不过是气愤而已。” 霍斯北急着辩解道：“伊兰，不是这样的，我……” 伊兰打断他：“阿北，你先听我说完好吗？”霍斯北微微颔首，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怪我没有和你事先商量就做了决定。我只是习惯了如此，习惯了不和人商量就自己做决定。我，一直没有人可以商量。”她的语声平静而淡漠，带着浅浅的无奈和悲哀。 霍斯北的手指抠进了自己的手心，心痛地低呼：“伊兰……” 伊兰摇摇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所有的猜忌。”看着霍斯北又要张口辩解，她轻笑道：“你说得没错，你提到的所有这些人我都有好感，不过你应该把董新亮去掉，我们只是拉过手而已。其他人，他们的每一次帮助我都心存感激，弥足珍惜。你也一样，阿北，谢谢你陪我走过的日子。”她低下头去，心里难受极了。 霍斯北猛然站起，大步走到伊兰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恼怒地说道：“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伊兰抬头看他，霍斯北的脸上满是怒气，她想把手抽出来，却被他使劲握住，他沉声说道：“你说完了？现在听我说。” “我是生气，你要和端木一起出去做课题，一走就是一年，事先什么都不和我说。换成是你，你会不会生气？” “我只是要你一句解释，可是你什么都不说，自己订了航班也不通知我。你走之前我一夜没睡，就等着你来叫我一起走，一直到了早上，我等不住了，自己来问你，可是你居然不要我和你一起走，你要我怎么想？” “后来我去追你了，但只差一步航空舰就飞走了，下一个航班要三天后，我只好先回家，家里进去了就不好说马上走。你说我不见你，你以为我过得好吗？我怕给你视讯后，你不要我来，我也自己来了。” “可是一个月都要过去了，你什么话都没有，还是我自己忍不住来问你，要不要我来？结果你怎么回应的，一次不理，第二次拒绝，第三次直接说分手，你……我做错什么？你说我霸道，想来就来，我怎么通知你，你又黑掉我的联络号，你以前答应过我不会再这样做，可是你没做到。” 他一大篇说下来，瞪着她，眼中又气又怒。 霍斯北从来没有这样情绪激烈过，伊兰愣怔地听着，觉得他说得好像也有道理，逻辑上也挺通顺。 “伊兰，我哪里做得不好？”霍斯北紧盯着伊兰。 伊兰一时无语，老半天才苦笑道：“你没有不好，是我不好。” 霍斯北呼出一口气，一下把她抱住了。他理解错了伊兰的意思，以为伊兰听了他的解释，态度回软了。而伊兰却是觉得霍斯北确实没什么错，但两人不合适，她要分手就该把错揽身上。 此时她被霍斯北抱住，就知道霍斯北想岔了，她想推开，被他大力箍住，她贴着霍斯北的胸膛，没法挣扎了，她还是贪恋他怀抱中的温暖。 霍斯北感觉她温顺了，才放松手劲，脸颊贴向伊兰的发丝，俯首低问：“为什么？” 伊兰不说话，她在想分手分一半，她该怎么做？ 霍斯北松开伊兰，蹙眉凝视：“伊兰，说句话。” 伊兰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轻声问道：“你和我在一起会不会觉得累？” 霍斯北心头一紧，口中柔声说道：“身体累，心里喜欢。”见伊兰没听懂，笑着解释道，“我这两天大多睡在车里。” 伊兰低头，不敢看向他，她怕自己心软让他住下，就前功尽弃了。 霍斯北默默地看着她，很久都不见她说一句话，他站起身，轻声说道：“夜深了，你早点休息，我到车里去，明天我们再谈。”伊兰没吭声。 他抬步往外走，伊兰看着他走出门外，拉开车门，霍斯北隔空望向她，朝她笑一笑，用口型说道：“晚安。”然后就坐进车中了。 伊兰坐在沙发上没动，看向门外的车，车子安安静静地停在夜色中，她看不进车中，但知道霍斯北一定隔着车窗看着她。 半晌，伊兰起身上楼，在客房门口顿住了脚，才叹口气推门进去。 她回到莫斯星的第一天收拾自己的房间时，一并手贱地收拾了客房，前段日子她使唤阿悠做大扫除的时候，也没忘记漏下这间。她现在进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 上楼的脚步声响起，霍斯北站在门边微笑看她，伊兰的手还搭在床褥上，瞧他一眼，垂眸顺势拂了几下被面。 “伊兰，我来告诉你，你忘了关门禁系统。”霍斯北说道。 伊兰咬唇瞥向他，低声说道：“你故意的。” 霍斯北笑出来，走过来把伊兰扯进怀里，很愉悦地说道：“我是故意的，不然你怎么会心软？” 伊兰无奈地叹口气，伸手回抱住霍斯北，分不下去了，她低声说道：“阿北，你不过来就好了。” 霍斯北双手紧了紧，凶巴巴地说道：“我试过了，不可能。以后想都不要想。” 伊兰默然不语，霍斯北摩挲着伊兰的头发，轻叹道：“你总要让我知道我具体哪里不好，我才可以改。” 伊兰苦恼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有不好，只是他们之间潜在的问题太多，她没有信心继续，这要她怎么说。 霍斯北蹙眉，拉开伊兰，郑重地说道：“伊兰，以后你可以慢慢改掉你的习惯，你有我可以商量，如果你不想让我参与你的决定，我可以只是倾听，我会陪你在一起，一直陪你。” 伊兰凝视着他，实在不能分了，她是这样的舍不得。(未完待续) 126 和好 伊兰缓缓说道：“阿北，这次毕业课题的事我不是要故意瞒你，所有的任务真的都不在校区，有一些种植任务在学校的附属农业星图农星上，可是去了就是一年，我选的找植物的那个任务虽然到处走，但是自由度大，中途可以返校的，如果快点找满两种植物，我还可以早点回来。” 她瞧了霍斯北一眼，继续说道：“至于和端木做同一个任务，我们两个都没有想到，他的首选任务不是这个，是意外调过来的，我一接到系里的正式通知，就来告诉你了，没有拖延。” 伊兰低下头：“拿到任务清单后，我怕你不高兴，那时候我们大家都有考试，我没有及早告诉你，是我不对。” 霍斯北静静地听完，将伊兰拢到身前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他停顿片刻，低叹道，“伊兰，我只是舍不得和你分开这么久。” “我……有些嫉妒端木和你一起做任务。”霍斯北说得无奈。 除了对伊兰，霍斯北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表达过对别人的观感，他一向少话而知礼，伊兰惊讶过后，想起他那句“你和谁合适”，不满地控诉道：“你气量小，无端猜忌很多人。” 霍斯北闻言，伸手轻轻蒙住了伊兰的眼睛，低声说道：“在机甲操作系告别晚宴上，我看到他们的举动，很……生气。” 伊兰偏头躲开他的手，直视着他反问道：“阿北，你从来没有对女孩子行过拥抱礼吗？除我之外。” 这种礼仪是联盟通用礼，宴会待客、朋友见面、问候祝福全用得上，光开学迎新就可以用上好多回。 霍斯北哑然。眼神略显狼狈。 伊兰心里不知怎的，也有点不舒服。 “我见过，”伊兰盯住他，“我就没说你。” 她垂下头坦白说道：“其实我也不怎么高兴。” 霍斯北突地笑出来：“对不起，是我不对。” 伊兰扁嘴，不作理会，只摇头说道：“挺晚了。早点休息。”她想到霍斯北这几天应该也没有休息好。遂转移话题问道，“这两天你都睡在车里？” 霍斯北松口气，他也不想再提通用礼的糟心话题。 “我没事。你呢？”他皱起眉头问道。“你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伊兰挑眉说道：“我到我新欢那里去了。” 霍斯北愕然尴尬，随即苦笑道：“伊兰，我那天说的话，你不要介意。” 伊兰撇嘴瞪他一眼。终是不忍苛责，只好悻悻说道：“我不介意。你休息吧。”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霍斯北拉住她，认真地道歉。 伊兰盯着他好一会，才咕哝道：“明天我带你去参观菘菜包装机。” 霍斯北一时不明白伊兰突然提到菘菜包装机的意图。呆愣一会顺口说道：“好。” 这下伊兰真被逗乐了，弯起嘴角，视线往霍斯北身上一溜。心情瞬间好了。 她轻哼一声，走去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内还是昨天那样。被子堆卷在床上，钻石散落在地。 伊兰皱眉，转身对跟过来的霍斯北说道：“晚安。” “晚安。” 霍斯北站在伊兰房门口，眼角余光扫到地上熠熠发光的几颗钻石，再一看伊兰手腕上果然那串钻石手链没有了，于是笑道：“你的手链断了？我帮你捡起来，明天再帮你串好。” 还没等伊兰发话，很自然地斜跨进来，弯腰去拾起钻石。伊兰也只好跟着捡，口中说道：“你快去睡吧，我来就可以。”她的床铺乱糟糟的，真不想让霍斯北进来看到。 钻石散落在床边地上，霍斯北捡了几颗后，直起身来，目光就注意到了伊兰床头的一页纸，那是医院悬浮车司机给伊兰的肢体接触同意书的副本，他不由自主扫了几眼，随即脸色突变，走近拿起来仔细阅读，看见下面的签字和日期，猛然转头看向伊兰。 伊兰已经站起身来，手里拿着几颗钻石，发现霍斯北满脸震惊痛惜，手里拿了一张纸，疑惑道：“怎么了？”她走上前去想把他另一只手里的钻石接过来。 霍斯北一把拉住她，焦急地问道：“伊兰，你生病了？” 伊兰瞥向那张纸，说实话，她只是略微有些印象，当时处于半昏迷状态，根本没有看清纸上写的内容。她探手将那张纸接过来读了一遍，心里感慨着医院做事真仔细，她去年在爱琴星生病昏迷那次似乎没有签过这样的同意书，那时应该是医护机器人抬她上车的。 霍斯北见伊兰若有所思地浏览纸上的内容，显然之前也没有读过，立即问道：“你没看过？” 伊兰摇摇头答道：“当时不是很清楚。” 霍斯北用力地抱住了伊兰，半晌才难受地说道：“你生病的时候，我在航空港大厅里，还在想我应该马上就走，如果不是航班要等，我已经走了，我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生病，我……” 伊兰沉默片刻，反过来安抚道：“没事了，我已经好了。” 霍斯北回神过来，询问道：“刚刚送你回来的是医院的车？” 伊兰点头。 “医院怎么说？”霍斯北急切地问道，扶着伊兰到床边坐下，上上下下打量她。 “只是高烧，药物注射后就好了。”伊兰伸手过去把他的眼睛挡住，他眼神里全是焦虑关切，但也太肆无忌惮了。 霍斯北轻轻抓住伊兰的手移开，心痛地问道：“怎么会高烧？我来的时候你还是好好的。” 伊兰低头不语，好半天才不甘心地说道：“我自己作出来的。”看霍斯北不太理解的样子，拉起他的手就站起来：“不要再说了，该休息了。” 霍斯北却驻足不动，欲言又止地低声问道：“是不是我把你气病的？”他的神情满是自责。 伊兰又是酸楚。又是难堪，扭头避开霍斯北的视线，掩饰道：“前段时间农庄事情多，累到了，和你没关系，你快点去睡。” 霍斯北看着伊兰，最终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轻轻道声“晚安”。两人各自休息。 伊兰第二天睡醒过来。一看时间吓一跳，已是九点多了，连忙洗漱。 “早安。”霍斯北靠在客房门口。见伊兰出来，目光围着她全身打量，神情忧虑。 伊兰不自在地上前两步，说道：“早安。别看了，我已经好了。” 霍斯北无言地搂过伊兰。抬手抚摸她的脸颊，半晌轻声说道：“伊兰，以后我们有事都直说，好吗？” “你有我可以商量。”他再次郑重说道。 伊兰凝视着他。轻轻点头。“让我听听你的心跳。” 霍斯北愣一下，旋即轻笑嗯了一声，把她拢到胸前。 伊兰被霍斯北搂着。静静依偎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倾听着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坚定、有力、温暖。 良久，她才抬起头来。 霍斯北微笑着看她，问道：“好听吗？” 伊兰一本正经地回答：“你饿了。” 霍斯北脸瞬地通红，伊兰一下子笑出来。他故作气恼地揉搓了好几下伊兰的头发，才无奈地说道：“你以后就这样折腾我吧，别折腾你自己。” 到厨房门口，伊兰突然想起她只剩下营养剂了，这些天她完全没心情做饭，在星网上买了营养剂随便对付的，忙道：“早餐只有营养剂，我待会儿再去订购食材。” “不要订食材了，我不想你太累。我昨晚买了营养剂，今天会送到。”霍斯北很不好意思地说道，“伊兰，我们就吃营养剂，我不会做饭，你忍耐一下好不好？” 伊兰心中悸动，霍斯北居然还想到了做饭，原来她被他放在心上关怀照顾。霍斯北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情愿，连忙劝说道：“我买了很多种口味，你都尝尝，一定有你喜欢的。” 两人吃完营养剂后，霍斯北语气坚定地说道：“伊兰，你把我的联络号恢复。” 他盯着伊兰点开通讯器操作完，柔声说道：“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好吗？” 伊兰沉默地望着他，缓缓点头。 霍斯北松口气，但又不放心地重复了一遍：“答应了，就不能再改变，好吗？”口气就像在哄小孩，想教训又不敢太严厉，命令中透着丝丝无奈的诱骗。伊兰一笑，这下倒是很干脆地点头了。 霍斯北接着说第二件事：“伊兰，你把门禁系统的权限开放给我。” 伊兰犹疑地看向他，要是开放给他了，以后他可以随意进出，万一吵架了都不能把他关门外了，遂假意说道：“我不会。” 霍斯北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会，我来教你。” 伊兰低下头心想，我还没有答应呢，只好找借口推脱：“不用这么麻烦吧，和去年一样好了，我们反正一直同进同出的。” 霍斯北耐心解释道：“去年只住了几天，今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今天早上我起得早，就没法出去。”伊兰无法反驳，怏怏不乐地照着霍斯北的指点做。做完了，霍斯北对她笑笑，伊兰就更郁闷了。 “想出去散步吗？”霍斯北问道，伊兰本来每天都要去巡田，当即点头。 等他们出门没两步，大门就在他们身后关上了，她愁闷地瞅瞅霍斯北，权限刚给他，他这就用上了。 霍斯北不解地看着她：“怎么啦？” 她只好借口说道：“我平时白天在农庄里走走的话不会关门。” 霍斯北蹙眉，正色说道：“出门了就要关上。你以前一直不注意，以后要记得。”伊兰无奈点头，心中哀叹，霍斯北这是要全面侵入她生活的节奏。 霍斯北半搂半扶，带着伊兰沿着楼前小径慢慢走。伊兰没走几步就停下，她这样走着不舒服，转头对霍斯北说道：“你放开我，我自己走，这样太慢。” “你刚刚病好，我们慢慢走就好。”霍斯北没放手。 “我没那么娇贵。”伊兰说道。 霍斯北笑笑没说话，仍旧半搂半扶，按着他自己的步速带着伊兰往前走。 才走一小段后他就要回头，伊兰问道：“我们去哪？” “回去了。” “还早呢。” “今天不要走太多，明天可以多走一段。”霍斯北笑道。 伊兰没反对，这样走着也别扭，索性不走了，等明天她好全了，气不虚了，她就甩开他去晨跑。(未完待续) 127 不会可以学 下午，霍斯北让她去午睡，伊兰说睡不着。霍斯北也不勉强她，拉着她坐沙发上，说道：“既然不睡，你就和我详细说说你的毕业课题。” 伊兰愕然道：“我已经说过了。” 霍斯北无奈地说道：“我是说你准备怎么做这个任务，行程怎么安排，到了地方要怎么找，去陌生地方有很多事情要事先考虑周全。” 伊兰不由笑道：“我已经在准备了，端木说假期里我们各自找一些目标星球，开学了再一起商量路线。出发后，每个星球都会有资源开发办公室，我们会先去那里了解当地情况。端木说我们这个任务是资源开发局和学校合作的，资源开发局除了管植物资源，还有很多其他资源，像动物、矿产、土壤资源，它都管。端木打听到在其他资源上它也有开发项目，碰巧的话我们两个可以和别人一起组队探查。” 霍斯北的心一抽一抽的，还没出发就已经端木这端木那了，但他真不能再跟伊兰为这事较劲了，毕业课题不能开玩笑，一旦定下了势必要完成，不然毕不了业。 他迅速调整心态，略略沉吟，建议道：“我们不能老听端木的，大家各做各的任务，每人都有要完成的指标，万一到了地方要分开找，我们要自己有个打算。” “这一个月正好还有点时间准备，我们先把目标星球定下，数量不要多，一两个就可以，别把时间浪费在路上。你先把西区的范围告诉我，再把要找的植物特性罗列出来。我们上网查资料，匹配出最大可能性的一两个星球，然后规划行程，你在星球上的出行住宿都要预先制定计划。” “除了资源开发办公室，还要考虑有没有其他信息渠道，万一安全有问题，求助机构又有哪些。实地考察有没有可靠的人可以做向导。这些都要在出发前就规划好。事情不少，这个月里你有空就和我一起准备。” 伊兰扑棱着眼睛听，啥叫我们要自己有打算？啥叫你有空和我一起做准备？这不该是她独个儿的任务吗？霍斯北要是想帮忙。也该说“你自己要有打算，我有空和你一起准备”诸如此类的话。他这是想插手她的毕业课题？ 当下，就试探着问了一句：“你陪我一起去吗？”千万别，不然她没脸向系里交代。 霍斯北摇头。语带歉意：“伊兰，我这次也有一个带教任务。前面四个月都走不开，后面是自己的机甲设计方案，要和机甲制造系的一个同学组队，我们要跑机甲设计院和机甲制造工厂。恐怕不一定能抽空出来，但是我尽量腾时间，到时候也许可以去找你。” 伊兰啪地拍开他的手。合着他也要和别人组队，却没有要和她事先交代的意思。她默不作声地走到一边坐下。上星网查资料。 霍斯北以为伊兰不高兴他不能陪她，连忙走过来挨着一起坐下，好言好语地解释道：“伊兰，前面四个月我是真的不能离校，后面我会努力加快进度，如果机甲制造系的那个同学能力不错的话，我的设计方案出来后就可以不用管了，争取离开一段时间去看你。” “你和谁组队啊？”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其实她更想问是男生还是女生。 “目前还没定，开学回校才会知道。” 伊兰张张嘴，不去无谓纠结了。 “你不用想着陪我，你自己的任务要紧，我的任务就该自己做。前期准备工作我已经在做了，这一个月你有空就准备你自己的。”她交代道。 “我自己的课题暂且还不要紧，带教任务不用准备，机甲设计方案的细节要求还没有通知下来。你的任务比较紧急，开学后你就要出发。”霍斯北蹙眉说道，“陌生地方一定要准备充分，不容有失。前一段时间在家里的时候，我已经帮你看了一些资料，不过那时不是很了解你的任务内容，收集到的信息都非常粗略，现在你详细和我说一下，我们一起来找。” “你不理我，就在家里帮我准备资料？”伊兰瞥着霍斯北要笑不笑。 霍斯北微噎。 “这是两回事。”他略恼道，“我不是不理你，而是在等你解释。” 伊兰默默地望着霍斯北，他在吵架期间还能帮她想着毕业任务，而他们吵架的起因就是这个令他不喜的毕业任务。 “我以为你不理我。”伊兰垂头坦言道，“所以想……算了。”后面这句话她说得极低。 “不会，我不会不理你。” 伊兰不由抬起头来，撞上霍斯北的目光，明澈、认真，没有一丝玩笑。 “伊兰，如果我不理你，我会直接说，不会含糊。我问你要不要我来，就是真的想过来陪你，我不会说虚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霍斯北说得很慢，紧紧盯着伊兰。 伊兰默不作声地点头，隔半晌，她斯斯艾艾地说道：“阿北，我有时候说不要吧，可能就是要。”说完，埋下头，脸有些微红。 霍斯北一直没有反应，伊兰疑惑地抬头，见他一本正经地问道：“我该怎么判断？” 伊兰闷得慌，恼羞成怒：“不会就学。” 话音刚落，她想咬掉舌头，为什么各种坏毛病她都一样不落，作成这样她都替自己脸红。她急急忙忙弥补道：“阿北，我刚刚开玩笑的，这样，以后我有什么想法都直说，不用你判断，好吗？” “好。”霍斯北嘴角慢慢漾开笑容，“伊兰，如果这点你不会，你也可以学。” “还有，有些话不要乱说。”他补充道，神情转为严肃。 伊兰越发闷得慌，为啥感觉她错得多些，整件事中她一步一步做下来。逻辑上也挺通顺，那些天她哪知道他在等解释，就以为他不理人了，所以才口不对心，不要他来莫斯星，她这不也是要点尊严的吗？分手那句话是她一时手快，但就不许人心情灰暗万般颓丧时。言不由衷那么一下下？ 细数起来她受的委屈更多些。刚把毕业任务告诉他，就被饿了半天，他一来。就把她逼得生生作出了一场病。 “阿北，我知道了。”她老实点头后，赶紧转开话题，“刚刚我们在讨论什么来着？” “你的毕业任务。我们要马上准备。”霍斯北提醒道。 “我可以自己来。”伊兰好笑地接一句，“这是我的想法。” 霍斯北瞅着她。点点头：“我知道，不过多一个人一起查资料，可以快一些，你只剩一个月就要出发了。” 伊兰无奈。轻声轻气地说道：“你帮我查植物资料，那我有空的时候也帮你查机甲资料。” 霍斯北好心情地用手指绕着伊兰的发梢：“不用，我那些资料都是图形公式。没学过的人看不懂。” 伊兰“哦”了一声，说道：“我忘了我看不懂。那帮不上你了。”低头继续看自己的资料。 霍斯北蹙眉觑了伊兰好几眼，她沉静专注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一丝异样，就是让他感觉不对劲。他略一沉吟，戳开自己的通讯器，给伊兰传了一份资料，口中说道：“伊兰，我不是不要你帮忙，是你真的看不懂，我给你传过来一份资料，你看看就知道了。” 伊兰目瞪口呆地看着霍斯北，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比较妥当。霍斯北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说话也多起来，再不像开始对她那样清清冷冷一句话噎死人，导致她都忘了霍斯北当初也有个说话二楞二楞的坏毛病，这下他的二楞病又犯了。 她哪是帮他查资料，不过是拿这件事做引子让他能推己度人，别老想着帮她做毕业任务的准备工作。可他就这么直白地说她帮不上忙是因为看不懂他的专业资料，那他凭着他的机甲知识就能轻易看懂她的植物资料？他是要显摆他厉害还是贬低她智商？这还不算，居然真就传了一份资料来证明她不懂。 伊兰忍气查阅了那份资料，端着不服输不信邪的心态硬是坚持翻到了最后，然后久久沉默不语。 霍斯北坐旁边耐心等待，伊兰通讯器里的信息只有伊兰自己能看到，他也不知道伊兰看到哪里了，但满篇都是立体结构图和计算公式，他估计伊兰略略翻一翻就该结束了。 见伊兰一直不吭声，看模样也不像在仔细研究，霍斯北推推伊兰说道：“怎么样，是看不懂吧？”语气很真诚，甚至还有点歉疚，不是他故意拒绝伊兰的帮忙，是伊兰真的看不懂。 伊兰抬眼看他，霍斯北脸上微微带笑，但肯定不是取笑嘲笑，他表情诚恳，目光里有着歉意和安抚。她心里简直要咆哮起来，怎么就有一种欺负老实人的感觉呢？明明她被*裸地贬低了。她吐出一口气，扑向霍斯北就捶打：“你就欺负我看不懂。” 霍斯北大笑起来，抱住伊兰任她乱捶一气，只觉这多久以来的阴郁心情全都消散了。 伊兰笑闹一阵，有点气喘吁吁，霍斯北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等她呼吸平顺后问道：“累吗？要不要去休息？” 伊兰摇头，就听见霍斯北笑道：“那你说说你的任务，累了不说也行，你把系里给你的任务说明给我传过来，我了解清楚后马上查资料。” 伊兰有气无力地看他，半晌才说道：“明天吧。” 霍斯北点头微笑道：“也好，等你明天精神更好点，我们再开始。” 伊兰忍不住感叹道：“我怎么就没有读机甲设计系呢？”语气甚是遗憾。 霍斯北惊讶地看她：“你对机甲设计有兴趣？” 伊兰摇摇头，答道：“有没有兴趣都不要紧，关键是有你就行了。所有的作业你都帮我做了，考前你肯定会帮我辅导，小组项目我就要求和你一组，即使我完全不懂，也肯定能过的。你替人捉刀怎么就那么自告奋勇呢？一点都不给别人学习成长的机会。当初端木替我捉刀，还是我硬敲了他的门求上去的，后来有不懂问上去，最多提醒两句给个思路，再不肯把整篇作业都代我做掉。这次就让我自己列出计划，没有说他全包下。” 霍斯北前头听得笑吟吟地，听到后头就不对了。他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伊兰见他没表态，凑过去盯着他看，这是又生气了，于是叹道：“不气了不气了，我知道你不放心我，才想替我把行程安排好，我们明天就开始，就找几个可能性大的星球，我一找到两种就不多找了，赶紧回来看你。你想吃什么？这一个月我每天都做饭给你吃。” 霍斯北脸色和缓下来，闷声说道：“我不要你做饭，我们吃营养剂就好。” 伊兰刚想说什么，霍斯北昨晚订的营养剂送上门了。看着霍斯北抱进来的一大箱营养剂，她随手翻了翻，还真是各种各样口味都有的，心里头挺高兴，霍斯北为她想得这么周到，嘴上却忍不住埋怨：“你订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呢？这样要吃到什么时候，我还要订购食材呢。” 霍斯北没搭理她，自己熟门熟路地跑到厨房把营养剂放好。(未完待续) 128 我和你的静美时光 两个人吃好晚餐后正值黄昏，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老坐着也难受，伊兰就提议出去走走，霍斯北怕伊兰走太多路累到，坚决不答应，后来无奈地折中了一下，开着悬浮车带伊兰去兜风。 伊兰觉得他也太慎重了，不禁问道：“你没生过病？”但凡生过一次病，就会有经验，能出院了就代表全好了，稍微有点体弱，那也是正常的愈后反应，过个一两天就好了，完全不用这样紧张。 霍斯北摇头，伊兰只好羡慕嫉妒恨，张口就问道：“你体能什么等级？”这个问题是不能随便问的，已经属于个人*范畴，虽然不是特别忌讳，但也不是这样闲聊中可以随意张口的。 如今这世道连医院接送车司机抱个病人上下车，都要事先签好同意书，这就是知会病人司机不会到处乱嚷嚷病人的身体生理情况，可见对个人*尊重到了什么程度。 按理伊兰这样大喇喇地问人家的体能等级，是极端不礼貌的。 伊兰虽然知道一点忌讳，但她能用上体能的地方真不多，因而对体能的体会不深，更何况她在机甲创意大赛时被周教官问过，所以更是没顾忌。 只是她忘了周教官是站在一个领导的立场，就一件关系到战队能否继续全联盟比赛的大事来问她的，当时只有她才能顶替上场，所以必须问清楚。 对上霍斯北，她更加没想这么多，所以她也如周教官问她一样，直接就问霍斯北了。 霍斯北非但没有一丝介意，还想也不想张口就答：“a级。”也没有特别嘱咐伊兰听过之后不要到处随便说。 “这么高？”伊兰惊讶道。以霍斯北的这个年龄段。他在体能上已经可以笑傲大部分的同龄人了，她羡慕地嘟囔道，“难怪从不生病。”体能好的人生病的概率非常小。 霍斯北朝她温柔地笑笑，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体能也可以经过训练提高，但太辛苦了。要想不生病，就多照顾点自己。” 说起这茬伊兰就要羞愧。她这病的确是自己作出来的。严格说是乱跑跑出来的，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阿北，你说跑步能锻炼体能吗？” “任何合理的运动方式都可以锻炼体能。但是增加体能等级却要有非常周密严格的训练计划。”霍斯北似乎知道伊兰在想什么，笑道：“你的d级不差的，你都可以开特种机甲了。” 伊兰一想也是，她又不要做一个大力金刚女。够用就行，在农庄里她也就开个农业机甲。完全能胜任。再说体能和寿命的关系不算大，多少普通人都活得长长久久开开心心，因此也就放下这点小小的纠结了。 “你跑步了？”霍斯北心思敏锐，听了一句话就能把事实猜得*不离十。 伊兰点点头。霍斯北就笑道：“也好，等过两天你的身体完全恢复了，我可以陪你跑步。” “我已经全好了。明天就可以开始。” “过两天更好。”霍斯北坚持道。 伊兰立即歇气不和他争了。 悬浮车开到一片海域上空，伊兰盯着人家的渔庄看。渔庄很大，车子开了一大段后看到了一艘渔舰很有气势地飘在海面上，甲板上面有一幢小楼，暮色中隐隐有灯光透出，和海面上的水波清色交相辉映。 伊兰笑着对霍斯北说道：“你还没有见过我们渔业养殖专业同学的观察小楼吧，比这艘渔舰要小，也是两个人合住。天天住在海上，不知道有多浪漫，我去过一次后，就开始后悔当时没有选渔业养殖。” 她说着说着就讲到了同学的趣事：“大明和我说，有一次监测到海面有大浪，他吓得开了悬浮车早早逃到岸上，他同学小文不肯走，独自留在渔舰上，说要体验一下海浪的威力，后来怕了，但是已经没法再开悬浮车。” “那时候刚刚学好机甲，小文就跑到机甲里躲着。大明想想不好，通知了老师，还向校方申请了救援，等大家赶过去的时候，小文一直不肯出来，大明骗他说随后还有一场巨浪，必须快速撤离，小文才肯下来，结果所有人都看到他哭得眼睛都红肿了。” “就为这事，小文每次想起来都要把大明揍一顿，大家都在一艘渔舰上，大明没处逃，每次都挨揍。这次他们去图农星，据说还把他们两个分在相邻的渔庄，估计还要住在一起，大明天天叫苦不迭。” 霍斯北微笑着听伊兰絮絮叨叨地讲述，偶尔插话问道：“你们很多同学都去了图农星？” “是啊，大家都想见识一下一级农业资源星。” “你为什么不去？那我就不用担心了，图农星很安全。”霍斯北侧头问道。 伊兰瞥他一眼，摇摇头说道：“去了就回不来了。” 霍斯北攥紧了她的手，伊兰连忙岔开话题，“他们邀请我和端木有空过去呢，大明向上届学长打听到渔庄有很多间客房，我们可以在他那边住几天，像这样漂在海面上，每天晚上睡觉打开窗子，就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 她的声音充满憧憬向往，霍斯北不由柔声说道：“以后我带你去，很多星球都有大海，有些上面建了很多海上小屋可以租给游客，等我们毕业后有时间，我带你星际旅行，我们半道上还可以去阿熙的戈瑞斯星球，捡你喜欢的那些漂亮石头。” 伊兰笑盈盈地凝视着霍斯北，轻轻嗯了一声。 霍斯北也开始说些同学间的趣事，两个人轻言慢语，回农庄时已经夜露深重。 霍斯北停好车后，很自然地打开了大门，转头牵起伊兰的手说道：“快进来。” 伊兰在他身后抿嘴微笑，觉得她反倒像个客人。 霍斯北十分懊恼回来太晚，虽然他很想再和伊兰聊会。但想到伊兰昨天晚上才从医院回来，就催促伊兰快去休息。 伊兰很顺从地道了晚安回房。 在盥洗室里，她跑步回来冲湿的衣服还卷在一堆呢，昨天晚上从医院回来和霍斯北谈了很久，她都没有精力再管这些，今天起太晚，又整天陪着霍斯北。也没有时间处理。她把衣服拎起来一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连忙将洗衣机的常规设置改了，加强了消毒处理。 伊兰直叹气。这次她把自己折腾惨了，不仅差点毁了这身衣服，医药费都比前两次贵一点，以后再不能大悲大喜了。 把烘干的衣服放入衣橱中。她盘腿坐在床上，上星网订购食材。每天总要吃一次饭。天天营养剂真难受，她不想虐待自己了，前一个月心情不好只吃营养剂，她的肠胃都跟着受苦。在学校里她去餐厅上班的时候还能给自己做吃的。没道理回家来顿顿营养剂。 订完食材后，她却睡不着，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以前她以为还有不少时间，因此得过且过地不去深思将来。可是这次因为毕业课题的事和霍斯北闹了别扭，她自己把窗户纸给捅破了，就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仔细算下来，她和霍斯北的时间真的所剩无几，可以说这个月就是最长的相聚时间了。 开学后她和端木订好行程就要出发，中间即使返校去看他，他也有自己的毕业课题要忙，又能聚在一起多久，而毕业后她回莫斯星，他也许就直接去新的地方了，丽塔就是一毕业就直奔她的机甲制造工厂，他们连七年级的假期都不会有了。再之后天各一方，到时候她一个人守在莫斯星该怎么办？ 伊兰忍不住想霍斯北第一次送她回莫斯星，如果那时她把他扔在航空港大厅，如果那时她没有邀请他进门，他送到就回去，没机会走进她的生活，他们现在会怎么样。 也许她最多把他当做一个热心的朋友，碰到就聊几句，不碰到也就作罢，那么此时她会欢欢喜喜地准备一场免费星际旅行，然后期盼着快点毕业，再然后高高兴兴地租个大农庄，努力赚钱，有了积蓄就四处旅行，一辈子过得轻松自在。 也许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但是她会错失一段纯美的时光。 有霍斯北陪伴的这两年，和之前独自一人时的那几年，同样是大学生活，却是不一样的。伊兰很明白这一点。 甚至，即使在她住惯了的农庄里，他来时和没来时，给她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伊兰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她了无睡意，索性坐起身，侧头想了一阵。然后想到他说的那句话：“你有我可以商量。”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是两个人的事呢，她一个人愁有什么用？等到七年级他的方向有了眉目，他们自然会一起商量的，现在想得过早也没用。而且，他说毕业后要带她去星际旅行呢。 伊兰的嘴角牵起。 再说，其他的事情她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她能让自己上学吃饭两不误，以后有困难她照样能找出方法解决。 伊兰更加踏实下来，她心情不错，反正也没有睡意，就将断了线的钻石全部铺在被子上，一颗颗地数，试图再串起来。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伊兰迟疑地看向房门，霍斯北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睡衣，没什么问题，就探手伸向向日葵花盘旁边的按钮。 “怎么还不睡？”霍斯北站在门边，见伊兰坐在被子上，摇头失笑，人并没有进来。 “有事吗？”伊兰问道。 “没事，看到你的照明灯亮着，就想问你有没有不舒服。”霍斯北解释道。 伊兰疑惑道：“你在房间里，能看到我这边亮着灯？” “我临睡前检查门禁系统，上面有各房间的照明情况。”霍斯北反问道，“伊兰，你睡前不检查吗？一个人住更要有这个习惯。” “知道了。”伊兰好笑地应道。 “在做什么？”霍斯北问道。 伊兰从被子上抓起一把钻石说道：“我想把它串好。” 霍斯北走进来，走到床边把手伸向伊兰，笑道：“给我，说了要帮你串的，一时忘了问你拿。” “不好串，没有阿熙的工具不行。”伊兰愁眉苦脸地说道。 “我看看。”霍斯北顺势在床沿边坐下，把伊兰放在被子上的钻石都拿过去，开始帮伊兰慢慢串。 伊兰抱膝坐在被子上，歪头抵着膝盖，看着霍斯北串手链。他半低着头，专注而认真，侧脸冷峻，但眉目间蕴着一丝温润之意，他手指瘦削细长，动作很灵活，似乎注意到伊兰的视线，转头朝伊兰笑了一下，柔声道：“再等一会。” 伊兰微笑：“你的手是操作机甲的，现在帮我串手链。”语气有些小得意。 霍斯北伸手过来轻拍伊兰的脸颊，然后又专注地串手链。(未完待续) 129 我们会回来的 因为没有工具，手链串起来很费劲，时间花得长了点。 霍斯北怕伊兰嫌闷，开始随意聊起来。 “伊兰，你们总共有几个同学和你一样要出去找植物？” “八个。” “有没有同一个观察点的俩人一起做任务的，就像你和端木一样？” “好像还有几对，不过是在图农星上，他们分到相邻的农庄，老师说这样有默契。” “嗯，前两年住一起互相照看田里，七年级时一起做毕业课题，默契度是要比别人高。以前端木替你写过作业？” “是啊。” “什么作业这么急，你要去敲门求助？” “种植计划。” “你自己怎么写不出来？” “没时间写，和你吵架，忘了。” 霍斯北不由转头望向伊兰， 伊兰古灵精怪一笑：“我知道你会问，等了好久了。” 霍斯北被逗笑，索性晾开说道：“这样不好，以后作业要自己写。” 伊兰故意问道：“那你明天还帮我查资料吗？” 霍斯北微微脸红，揪住伊兰的耳朵轻轻拧了一下，强自辩解道：“我不是帮你写作业，我帮你查资料。”说完，他不敢再看伊兰，仍低头串手链。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时房间里静谧温馨。 终于，霍斯北费力重新串好了，笑着抬头说道：“伊兰……”他本想让伊兰戴上试试，却发现伊兰已经抱膝睡着，神态平和温顺。 他愣怔地看着，不由想起他第一次陪伊兰回家时在图朵主星海滩上的情景。那时他为了打发等待航班的漫漫长夜，带着伊兰去了他小时候最爱去的海滩，伊兰陪着他坐在沙滩上听海风海浪声。她抵不住困倦睡了，只是当时天太黑，他胆子也小，不敢偷觑她的睡颜，只敢微微挪过去给她靠着。 此时的她呼吸和缓。睡得十分香甜。霍斯北含笑伸手去撩开她脸颊上的一缕散发。指尖几乎要触及伊兰的脸，却顿住，唯恐惊动了她。 良久。他蹑手蹑脚站起来，狠狠心，手搭着伊兰的肩膀轻轻摇晃，低声唤道：“伊兰。伊兰，好好睡。” 伊兰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茫茫然地看向霍斯北，霍斯北连忙道：“伊兰，你躺下来睡，盖上被子。” 伊兰盯着霍斯北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低声答应了。 霍斯北见状往门口走，站在门口回头笑道：“晚安。睡个好觉。” 他才跨出去，正待把门关上之际。伊兰模糊着声音问道：“阿北，你的权限没有包括我的房门吧？” 霍斯北倏然一笑：“没有。” 他总算放心了，如果伊兰一直想不到这点，他都不敢放她出门。 第二天开始，霍斯北帮着伊兰查资料，做出行计划。伊兰反对无效，心中十分汗颜。 霍斯北注重的是安全性，她查的是植物的多样性，碰到两人对候选星球的看法有冲突的情况，霍斯北一般会坚持己见，伊兰说不过他时，就会急道：“谁更专业？” “你更专业。”霍斯北不为所动，“就是因为你更专业，所以你顾及不到专业之外的事情，这些我来。” “你推荐我的全是人多热闹的星球，我是去找植物，不是去找人。” “我推荐的是人多热闹植物多的星球，安全系数高，你还可以找植物。” “那些植物我用不上，”伊兰真无奈，“就你刚刚说的勒桑星吧，那是二级行政星，它上头植物再多，也早就被研究透了，我去干什么？我们要往三级星以下找，越偏僻越好。” “那也不能去废弃星，上面根本就没有星球保安队。所有的废弃星一概不考虑。”霍斯北的态度很强硬。 “废弃星上植物长期不被人关注，应该挺特别的，我可能一找一个准，很快找满两个，就可以回来陪你了。”伊兰试图说服他。 “绝对不行，你可以慢慢找，但必须要安全。”霍斯北一丝都不肯退让。 “这任务谁的？到底是你去还是我去？”伊兰嗔怪道。 “你去，所以我不放心。” 伊兰败下阵来，妥协道：“好，好，暂时不考虑，回校和端木提一提，看他怎么说。” 霍斯北就盯着伊兰。 “好，好，提都不提，废弃星不去了，总要有命才能回来。”伊兰气恨地彻底放弃。 霍斯北刚露出一丝笑意，就黑着脸捂住伊兰的嘴巴：“别乱说。” 伊兰一把揪下他的手，嘟囔道：“你刚刚不就这个意思吗？还不准说。” 眼见霍斯北的手掌又要捂过来，她忙赔笑道：“不说了，快查，一下子好几个星球都被排除了。” 这样类似的对话隔三岔五就要来一出，弄得伊兰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这次毕业课题的前期准备工作做得特别充分，光讨论就花了这么多时间。 每个清晨，霍斯北会陪着伊兰一起慢跑，他教伊兰控制气息节奏。阿悠再没有陪着伊兰巡田的机会，只有采样收割的时候它才会出门。 “阿北，你按你的正常速度跑，我看看能不能跟上你。” “我们就这样跑，跑步最忌追赶。” “我不追，就想看看你的速度。” 霍斯北被催得没法，只好依着伊兰，甩开大步往前跑。 伊兰发狠了在后头追，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不行了。 霍斯北很快折回，被伊兰哀怨地控诉：“为什么我们差这么多？” 他笑着拍拍伊兰：“我陪你一起慢慢跑。” “把慢慢两个字去掉。” “好，我陪你一起跑。”霍斯北从善如流，速度未变，带着伊兰在田间小径慢悠悠绕圈。 八月中旬，菘菜收割。 霍斯北和伊兰手牵手站在田垄上，看着田里一片繁忙景象。 “阿北，你觉得这些菘菜还好吗？”伊兰指着一颗颗半人高的硕大菘菜，包装机绕着菘菜转一圈，菘菜就被包得密密实实，一抓一横，菘菜就被码到一边堆放，整个过程瞬间利落完成。 “很好。”霍斯北笑道，伊兰种出的东西总是不错的。 伊兰闷笑：“阿北，我向你认错。以前我想用菘菜包装机对付你，就把你包成那样。” 霍斯北顺着伊兰的手指看向那些菘菜，哭笑不得地揪回了她的手指：“伊兰，什么时候？” “你刚来的时候。”伊兰笑问，“正好现在有机会，要不要去感受一下？” 霍斯北笑着摇头：“伊兰，你出去也可以这么适当凶一些。” 菘菜收割完，新苗下地，农庄再无大事，这日闲下来，伊兰泡在厨房里做八珍糕，霍斯北就靠在门口陪着说话。 “阿北，你站这么久，不累吗？”伊兰一边忙碌一边抽空瞅瞅霍斯北。 “你也是站着的。” “好，好，你就站着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直到八珍糕出锅。 “阿北，好吃吗？”伊兰笑吟吟地看着霍斯北，要求表扬。 “好吃。”霍斯北对伊兰做的每一道菜每一种点心都是这么评价的。 “具体点。” “很好吃，比较甜，很香。”霍斯北说了几个词后，就有点绞尽脑汁的样子。 伊兰憋着笑：“不为难你了，快吃吧。” 她坐在餐桌边，看着霍斯北吃，觉得很是心满意足。半晌，忽然冒出来一句话：“阿北，我以前在z区餐厅也会做点心，不过不敢给你吃。” “嗯？”霍斯北眼含笑意，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不喜欢。” 霍斯北瞧着伊兰，认真说道：“伊兰，你做的东西我都会喜欢。” “我知道了。”伊兰点点头，忽地笑开，“不过你没机会了，我已经离开餐厅了。这些天，你想吃什么赶紧说，我出去后要很久才能回来，学校里没有做的地方了。”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霍斯北笑道。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在农庄里一起晨跑，下午一起查资料，傍晚伊兰做饭，霍斯北就在门边看，等着伊兰吩咐摆碗筷，晚上有时候出去兜风，有时候就在阳台上看星星，临睡前检查门禁系统的人总是霍斯北。 终于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霍斯北陪着伊兰前前后后地检查农庄。要上车离开的时候，伊兰叫住了他：“阿北。” 霍斯北目露探询。 伊兰上前轻轻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胸膛，霍斯北静静地拥着她，好一会才说道：“伊兰，听够了吗？” 伊兰退后一步，脸上盈满笑意。霍斯北又把她扯进怀里，狠狠地揉搓了好几下她的头发，才说道：“伊兰，你不用向我告别，我们是一起离开。” 伊兰莞尔，恰似去年此时，只不过说话的人却颠了个。 “对呀，我应该和阿悠抱一下。”伊兰欲折身返屋。 霍斯北一把拉住她：“走吧，我们赶时间。” 伊兰被他拖上车后，不得不重申道：“我没有机器人依赖症。”她望着下方的农庄，忽道，“阿北，我们兜一圈再走。” 霍斯北轻笑：“这么舍不得？”他连兜了三圈。 “伊兰，我们会回来的。” 伊兰主动握上了霍斯北的手，嫣然一笑：“是的，我们会回来的。”(未完待续) 130 毕业任务第一站：小熊星见闻录 开学后第二周，伊兰和端木整装待发。霍斯北把伊兰送到航空港，一路上一直在细细叮嘱： “伊兰，你去的是偏远星球，一定不要随意乱走，有事马上找星球保安队。” “伊兰，你最好只吃营养剂，不要轻易尝试那些不常见的食材。” “伊兰，你每到一个地方，一定要让我知道。如果要实地考察，一定不能去无人区。” 伊兰静静听着，间或嗯一声。 图朵卫一的航空港内，端木已经先到了。霍斯北牵着伊兰的手，直直走向端木。 端木含笑看着他们，没有流露出任何诧异或者好奇的表情。等伊兰向端木打过招呼后，霍斯北很有礼貌地对端木伸出手来：“你好，端木。我姓霍，霍斯北，伊兰的男朋友。一直听伊兰说起你，只是没有机会正式和你碰面，很高兴见到你。” “端木昇，很高兴见到你。”端木也伸出手有礼貌地回握。 霍斯北笑一下，诚恳地对端木说道：“这次伊兰和你一起做毕业课题，一路上麻烦你多照顾，如果她有什么状况，麻烦你通知我。她前一阵子身体不好，我很担心她。”说完，主动把自己的联络号报给他，神情大方磊落。 端木不由看向伊兰，伊兰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这么严重。”手还是和霍斯北交握，只是略显羞涩，并没有反感霍斯北当面要端木做个耳报神。 端木于是很友好地回答：“我会的，系里安排两个人在同一片地区，就是出于对安全因素的考虑。我们是同学，路上相互照应是应该的。如果伊兰一时不便，有事需要我向你转告。我一定会转告的。”说完，和霍斯北交换了联络号。 终于到了要登舰的时候，霍斯北紧紧地攥住了伊兰的手，端木笑笑，对他们说道：“我先走一步。”他率先通过了登舰口。 霍斯北猛地抱住了伊兰，伊兰快要喘不过气来，只听他贴着耳朵极其不舍地低语：“伊兰。注意安全。快点回来。” “阿北，照顾好自己。”伊兰的眼睛酸涩，强忍着难过的情绪。 当最后一遍提醒旅客登舰的通知响起时。她才轻轻挣脱霍斯北的怀抱，转身朝舷梯那头跑去。通过登舰口时，回头看向霍斯北，他身形挺拔地站在登舰口另一端。视线凝注在她身上，清清冷冷的容颜露出微笑。满目担心不舍。 伊兰深吸一口气，努力地朝他绽开笑容。她从未被霍斯北送别过，此刻让她非常受不住。还好远行的人是她，不然留在原地牵肠挂肚的滋味更不好受。看看霍斯北就知道。伊兰暗下决心，她一定要早点完成任务回来陪他。 小熊星是伊兰和端木的第一站。此次他们两人商定游历五个星球，都是图朵星区西部的不发达星球。小熊星属于三级星。没有特别的资源，是那种什么都有点又什么都不多的普通星球。有人居住，但不是很热闹。当然也有人特地去旅游，就是要看看未经深度开发的自然野趣。 端木和伊兰在确定目标星球时，把搜寻重点放在三级和四级普通星上。他们也是无奈之举，一年一年的植物资源探索项目使得所有的二级星都被筛过了一遍，即使三级星也有不少被细细搜寻过。 他们除了第一战的小熊星和第二站的大熊星是三级星外，其余三个目标星球---阿达星、永夜星、迷泪星都是四级星。 他们计划在每个星球上搜寻一到两个月，如果进展顺利的话，两人各找到一种可开发植物后，就回校休整半个月，有时间还可以去参观一下图农星。 小熊星的确是偏远星球，正午的时候航空港内都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伊兰两人租了一辆悬浮车后，直奔资源开发办公室。在工作人员的推荐安排下，他们住进了小熊星上最大的野生植物园。很多来旅游观光或科研考察的人都会在那里短期驻扎。 其实他们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这里的植物资源统计工作做得很完备，要想找到一种未被关注的可开发植物，几乎不太可能。他们来这里主要想增长一下见识，获得一些实地考察的经验，当然也抱着万一的希望，也许够幸运，能找到一两处遗漏的植物特性恰好有开发利用价值呢。 伊兰和端木租了一幢森林小屋，他们两年搭伴种地，默契已深。一人一个房间选定后，在客厅里拿出植物园地图一讨论，端木负责大方向策略，伊兰补充细节，不多时就做好具体考察计划。 于生活方面，两人也做了分工。伊兰管食物采买，端木管出行安排。 商量妥当后，端木和伊兰开工。白天两人结伴出去观察植物，半月后看着植物园很是祥和，两人就分头行动，傍晚时分回来，吃过晚餐后交流互换信息，而后各自整理记录一天的收获。 伊兰第一次在星网上申请开辟了个人家园，里面有很多基础功能，比如购物空间，可以邀请好友一起逛星网大卖场；比如社交空间，可以在星网上举办虚拟的宴会，邀请客人来聚会议事；比如私密空间，可以自己写个日记什么的，抒发抒发心情；还比如分享空间，可以把自己的想法、情绪、思想火花或者其他各种各样的观点分享给朋友。 伊兰在分享空间中写了一篇“图朵大学七年级毕业任务进度”的文章，将自己的行程日志一路记录了下来，并且只邀请了霍斯北一个人观看。 在分享空间中她留下一段前言： “我曾经只有一个人，但是现在有一个人因为我的离开而生气，我不知道怎样道歉和感谢。思念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行走在光年之外，会突然想起一个人。会希望天涯只在咫尺之间。” 每天夜深人静，她就在分享空间写下当天的植物园观察日记： “小熊星野生植物园第28天。今天去了藤蔓植物区，被一株细茎藤蔓缠住了脚踝，其实一旦被这种当地人称为调皮小子的藤蔓缠上后只要保持静止不动，五分钟后藤蔓就会自己松开，不过当时有点慌张，所以用力挣了几下。结果藤蔓越缠越多。从脚踝一直缠到了小腿。” “我正要呼叫植物园纠察员求助的时候，旁边经过了一个科研小分队。我见过他们，平时一直在植物园到处采样。他们的领队让我暂且等等。经他提醒，我马上记起了这种藤蔓的特性，最极端的情况不过就是被它缠没全身，形成一个藤蔓蛹。但是茎叶之间仍留有很多缝隙可供呼吸，只是看着可怕。并无实际伤害。所以我很听话也很感激地站在原地。” “在我不敢动的五分钟里，我听见这个领队拿我的现成例子向他的学生介绍这种藤蔓，还用手中的树枝故意触动我脚上的藤蔓，让它们又爬上来。我特别生气特别尴尬。他讲完之后居然还说‘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仔细观察这个人的腿部，调皮小子就要松开了。’所有人都盯着我的小腿。我都快气死了，可是那时万万不能动。不然又要等五分钟。” “等藤蔓完全松开退却后，那个可恶的领队还说‘你可以走了，谢谢你刚刚的演示’。如果眼神能杀死人，他的背影已经被我杀死千百遍。这是一个情商为零的科学怪人，我希望他能被调皮小子爬满全身，再爬满全身，让全联盟来围观。” “另外，端木和我商量，加快在植物园的观察进度，基本上我们不太可能在这里找到被遗漏的可开发植物。再有两天，我们准备离开小熊星，前往大熊星。” 隔天伊兰在下面的评论里看到了霍斯北的留言：“伊兰，我也希望调皮小子爬满他的全身，路上注意安全。非常非常想你。” 她就一个人微笑，有人听她吐槽有人帮她声讨的感觉真好。 她继续把每天的经历写下来： “小熊星野生植物园第29天。今天去了奇趣植物区，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古怪植物。有一株俗名为大袋子的植物，特别有意思。全株只有两片硕大的正常叶子，其余全是变异叶，卷成了一个个巨型袋子，里面空间很大，至少可以装下两个人。长年累月下来，袋子底部分泌了很多粘液，据说涂抹在脸上，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只是这种植物已经被小熊星的资源开发办公室列为关注对象，我不能写了，感觉好可惜。资源开发办公室真是生财有道，居然在大袋子树底下摆上了很多植物粘液的赠品，不过拿一份赠品就要向野生植物园的公益维护基金捐赠，其实就是等价交换。” “我很想要两份，不过阿北不让我轻易尝试古怪的东西，所以忍痛割舍了一份，只要了一份，我准备回去送给阿北。让我高兴的是，作为植物资源探索项目的参与者，资源开发办公室大方地附赠给我大袋子的种子。我期待着阿北用过后的效果，然后在自己的农庄里试种。” 霍斯北哭笑不得地在下面留言：“伊兰，你为什么觉得我需要大袋子的分泌液？我很难看吗？” 在小熊星植物园住了一个月后，伊兰和端木飞往大熊星。在航空舰上她笑眯眯地看完了自己一个月的植物园记录，然后开始写道： “小熊星野生植物园第30天。今天早上告别了植物园，我在这里渡过了非常有意思的一个月，虽然并没有找到我需要的植物，但是心中没有失落遗憾。它们每一株都是如此美丽，我视它们如风景，希望它们视我亦如是。而我最大的快乐就是得到了很多种子，以后我要将它们亲手种在我的花园里。” “阿北显然不太喜欢大袋子树的粘液，不过每一个觉得自己长得好看的人明面上都不愿用它，但私心里都希望自己更好看，我很能理解这种纠结心态。所以即使我对这瓶粘液万分心动，还是极力克制自己，我一定要把它完整地送给阿北。” “在登上航空舰的前一刻，我终于做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一件事情。我把调皮小子困住我的那一段视频传给植物园，投诉科学怪人意图利用藤蔓对我进行攻击，因为我很幸运地把他故意拨动藤蔓的动作摄录下来了，同时还有他让学生趁机观察藤蔓再次爬上我脚踝的原话。” “这个罪名很唬人的，一定会对他在植物园的后续考察活动有一点点小小的关隘。怎么办呢？我的心眼如此之小，在航空舰上我已经高兴地自责了一千遍。再见，小熊星。” 一天后，伊兰读到了霍斯北的留言：“伊兰，我也很高兴，你是如此聪明，以后一个人再遇到什么事，不要轻易和别人正面冲突，注意保护自己。” 伊兰瞪大了眼睛，这简直不像是霍斯北能说出的话，他性格很果决，不擅长这种当面忍耐背后偷偷阴人的小动作。她忍不住扶额大笑，他要被她黑化了，然后心中升起丝丝暖意，他在牵挂她担心她。(未完待续) 131 毕业任务第二站：大熊星无人区 大熊星离小熊星只有两天的航程。伊兰和端木下舰后还是租车直奔资源开发办公室，接待他们的居然是伊兰宿舍的邻居龙薇儿。两人齐齐惊讶，然后开心地拥抱行礼。 “佟姐，真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你。”可爱的小萝莉越发漂亮，前两年伊兰常住种植基地，偶尔回宿舍也不一定碰到龙薇儿，这次碰面真是意外之喜。 “薇儿，你在这里做毕业课题？”伊兰笑问。 两人高兴地聊起来，原来龙薇儿的任务是在资源开发办公室实习，汇总整理大熊星的资源分布情况。大熊星比小熊星地广人稀，星球上有一大片无人区，资源开发办公室一直都在探查那片地区，已经获得很多数据信息，龙薇儿的其中一项工作内容就是将这些数据植入资源分布地图。 伊兰连忙向她打听无人区的植物资源情况。薇儿请示过上级后，很大方地把资料传给了伊兰和端木：“佟姐，这些资料没有经过整理，比较杂乱，只有植物的分类和地理定位，是否具有可开发性都还没有经过论证，希望能对你有帮助。另外，我的领导说，你和端木同学都是植物资源探索项目的成员，希望你们在筛选植物可开发性的过程中，能将筛选过的植物特性留一份报告给资源开发办公室。如果要实地考察，他会安排星球保安队护送你们。” 伊兰和端木简直喜出望外，没有论证过的植物多好啊，万一被他们找到一两种具备开发潜力，他们的任务就有眉目了。他们筛选植物本来都会做笔记，最多将笔记交一份给资源开发办公室就行了。一点都不费事。因此，两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准备先花半个月的时间梳理资料，看情况再进行实地考察。 这天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伊兰兴高采烈地在分享空间上写道： “大熊星无人区植物资源考察第12天。我今天查到一种植物，也许可以用在饮料配方里，曾经在星网上看到过有人用类似植物做过实验。据说会使苦涩的饮料回味甘甜。有一些口味古怪的人群特别爱喝。只是种植的面积非常稀少，很难在星网上购买到。” “端木也查到一种感兴趣的植物。我们俩计划进行实地考察并采样，已经和资源开发办公室联络过。会有星球保安队陪同前去。考察后天启程，会进行一周，不一定能保证信号畅通，阿北。别担心。” 出发前，伊兰看到霍斯北的留言：“伊兰。我很高兴你的任务有了进展，但我完全没有办法不担心，你要跟紧端木，危险的事情不要去做。无人区有很多非同寻常的动植物。你不要好奇，找到自己的目标植物后直接离开，务必注意安全。回来后尽早通知我。” 事实证明霍斯北的担心完全不必要。星球保安队派了两个人。过来接了端木和伊兰，问过两株植物的地面定位后。巡航器直接先开到伊兰植物附近的上空，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离地半米高的时候让他们跳下去。 一个保安队员留在巡航器上，另一个就陪着他们去找，不到一个小时，就找到了伊兰的植物，伊兰探测了四周的土壤植被并采样，然后一行人登上巡航器去另一个地方找端木的植物。 事情顺利得出乎想象。 到了地头，端木和星球保安队的队员跳下去后，伊兰正要跟着往下跳，留在巡航器上的保安队员发话道：“你留在上面。” 伊兰愕然回头，愣一下后说道：“我想和我同学一起。” 那个队员压根不理会伊兰，直接关上了舱门，然后在操控台前说道：“老四，带着男生去挖树，快去快回。” 伊兰看到舷窗外端木正和那个老四在谈话，手指着巡航器，大概是在问伊兰怎么不出来，老四摆摆手，也说了几句话，端木回头看了两眼，才跟着走了。 伊兰忍着气坐在座位上，不甘心地又说了一遍：“我想和我同学一起。” 保安队员不耐烦地说道：“你的树不是挖好了吗，别给我们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伊兰沉默不语，心里憋着气。 隔半个多小时，保安队员开始和老四通话：“老四，找着没？” “副队，正走着呢，还有一段。您老别着急，误不了您的约会。” 那个副队笑起来：“走你的，别废话。” 伊兰暗地里撇嘴，还您老呢，看着挺年轻的，也不怕把自己叫老，一点都没有责任感，在工作时间谈论私事。她沉着脸，眼巴巴地注视着舷窗外面。 那个副队对她视而不见，放松地坐着闭目养神。 一个多小时后，伊兰终于看到端木和老四的身影了。端木上来后先打量了伊兰，才坐下说道：“等久了吧。” “没事。”伊兰笑笑。 端木也点头不再说话了。两人都默契地知道伊兰说的没事是指什么。陌生人毕竟不敢信，哪怕他是星球保安队的，谁知道好竹里会不会出根歹笋，端木是怕伊兰留在巡航器上不安全。 那个副队是朝他们瞥过来一眼，伊兰假装没看到。 回去的路上老四问他俩：“明天去几个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端木就回道：“一个或两个，我们回去商量一下。” 伊兰和端木两人事先都没有想到星球保安队会直接把他们精准地空降到植物附近，原本两人做好了徒步无人区的准备，除了带上采样测量工具，还带上了睡袋和营养剂。为了让时间宽裕点，预计了一周来完成采样工作，顺便在路上考察一下无人区的其他植物。 而星球保安队显然准备每天给他们空降几个地方，一周完成整个无人区考察活动。两人回去商量后，罗列了自己感兴趣的另外几种植物，每天两个地方。让星球保安队给他们空降过去。 考察活动进行到第五天，伊兰和端木给出的地面定位已经深入无人区腹地。巡航器停在一片莽莽森林上空，盘旋了几圈后才在目标较远的地方找到一处繁茂枝叶间的缝隙，慢慢接近地面。 伊兰和端木准备起身出舱，那个一直不太搭理他们的副队扭头说道：“你们谁的目标？” 端木一愣，抢先说道：“我们俩共同的目标。” 除了第一天伊兰没有跟着端木采样，后面几天两人学精了。异口同声说要一起考察。老四陪着他们，也没见副队说什么，今天他又提起这茬了。 那个副队对端木的回答不置可否。又冷声问了一遍：“谁的？” 伊兰扯了一下端木，微微摇头，对着副队说道：“我的。” 副队双手一撑，从驾驶座上跃出。交代道：“老四，看着巡航器和这小子。我去。路程有点远，有情况随时联络。” 老四乐呵呵答应一声，给他们开了舱门。副队一跃而下，伊兰回头看一眼端木。示意他别争。 “小心。”端木轻声说道。 伊兰宽慰地笑笑，也跟着跳下。 副队在前头领路，用根探路杖把草丛树枝拨开。开辟出一条小径来，伊兰就跟着他的步子走。看着小径两边倒伏一地的野草。回头再望望晃悠悠直起茎秆又慢慢合拢的草丛，伊兰不禁偷瞄了好几眼那根细细的探路杖，真是野外探险的必备良品。 副队的步子很大，伊兰一路小跑着紧紧跟在他后面，呼吸声渐渐粗重。 副队扭头满含不屑地看了伊兰一眼，催促道：“快点跟上，才走了一半。”伊兰默不作声地咬牙跟上。 终于到了定位点，伊兰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捂着干涩发疼的喉咙弯腰喘气，只听副队在那儿不耐烦地说道：“给你半个小时。” 伊兰稍稍顺气后，左右四顾，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考察对象。那是一颗很粗的矮树，树围鼓出像个大瓮，里面饱含汁液，只要割破树皮，树汁就可以轻易流出，可以帮助止血收涩伤口。 星网上的基础自然学里也提到过这种树，只是它的这种特性根本不值一提，不说普通人很少受伤，即使不小心划个口子流血了，快速止血剂一喷，再去特效营养液里一躺，没多久再凶相的伤口都光滑如初，哪用得上像个人类远祖似地涂上白花花的植物汁液，再慢慢等个三五六天结痂挠痒痒呢。 话说那种有助于细胞再生的特效营养液非常神奇，有些追求个性的人故意要在脸上拉条奇形怪状的伤疤，医院都要特意提醒千万不要让整出来的伤疤碰到这种特效营养液，否则效果就会打折扣。 伊兰知道特效营养液，也是因为想考中级营养师的关系。中级营养师已经不再局限于食物摄取，从皮肤摄取的营养液也是考试的一个主要内容。中级营养师不需要考营养液的具体配方，那个已经属于药学范畴，但是要知道各种营养液的用途侧重点。 虽说如此，伊兰从网上公开的经典主流配方中还是看到了一些植物精华的踪影。她就猜测着一些含有药性的植物经过特殊处理后可能也会用来配制营养液，但她比较欠缺这方面的知识，因此她不敢写这种大肚子树的可开发潜力，只是列为备选的考察对象。 她还有一层考虑，汁液有收涩性，一般可能发苦，不知道能不能做苦味剂，苦味的饮料在星网上真受欢迎。 伊兰用针管小心翼翼地吸取了汁液，只要送去资源开发办公室的检测中心证明对人体无毒无害，她就可以加进饮料中。 如果她的这个设想能成功，她拿这种树汁作苦味剂，再拿她前面采样的植物作去涩回甜剂，说不定她能自创一种饮料呢。能做苦味剂的树汁不必考虑它在营养液中的配制可能性，就已经足够具有开发利用价值了，这样她找到两种植物的任务目标可能就达到了。(未完待续) 132 端木遇险 伊兰将收集好的汁液放进采样容器中，一脸喜滋滋地，还拍了拍背包，衷心期望这瓶汁液能无毒无害顺顺利利地添加到饮料中。 “好了没有？”副队在她忙碌的时候一直戒备着四周，伊兰对他倒是改观了不少，虽然她看不出他眼神锐利地四处警惕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必要，这森林只是树木繁茂了点，有点阴暗，其他一切都很平静，但就冲着他始终站在她三步开外，保持着一伸手就能把她抓起来开步跑的态势，他的的确确是尽到了保护科考学生的责任。 想到这里，伊兰就额外多解释了一句：“再要一会，我需要测量土质。”可开发性当然要考虑到大面积人工种植的可行性，植物的自然生长条件就必须要记录清楚。 “快点，还有下一个呢。”副队皱着眉头恶声恶气地催促。 伊兰心里不喜，什么都不说，低头按着自己的考察流程按部就班地做。 她围着大肚子树转圈测量土质时，副队尽管满脸不耐烦，还是随着她一起转圈。伊兰做完所有的事情后，将背包收拾好拎起来，估摸着时间肯定已经超出半小时，她装作没有看见副队的阴沉脸色，很平静对他说道：“我们可以走了。” 回去的路上副队还是大踏步走，速度比来时更快，伊兰听到他在和老四联络：“老四，我们往回赶了。” 老四大概在那头说了些什么，副队带着火气答道：“没办法，做事特磨蹭，走路也不行。” 伊兰装作没听见，抿着嘴唇。喘着粗气，背着背包一路小跑。 上了巡航器后，她朝端木勉强笑了笑，就坐下调息。很快到了端木的目标附近，老四陪着端木下去了。 巡航器内伊兰和副队都没有搭话，那个副队还是闲适地坐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伊兰默默地上了星网去查饮料的苦味剂种类。 一封新邮件弹出来。居然是封律师函。伊兰读完之后不由哑然失笑，小熊星野生植物园碰见的那个科学怪人还大张旗鼓地请出了律师，为她的投诉抗辩。 律师函写得挺客气。大意是指科研人员一心为科研，拿树枝撩拨调皮小子，其实只是在熟知藤蔓特性确保伊兰无虞的前提下，乘机对学生进行教育。对伊兰并无恶意攻击的企图。而伊兰作为植物资源探索项目的科考学生，尽管一时不察。但从视频中静站不动的举止中可以看出也熟知调皮小子的特性，应当知道此时吉布先生的举动不会造成实际伤害。 当然吉布先生为他不够恰当的教育行为感到了深深的后悔，愿意向伊兰道歉，如果伊兰提出合乎情理的赔偿要求。吉布先生也愿意尽力满足，希望伊兰能够谅解他并且撤销对他的投诉。 伊兰稍一沉吟，就发了回复过去。表示只要吉布先生愿意道歉，她可以撤销投诉。不要任何形式的赔偿。 对方办事效率挺高，伊兰回复过去没半个小时，就有一个陌生的视讯请求，伊兰原本猜测可能是吉布的律师，不想是他本人。 那个吉布先生眯着眼睛使劲打量了伊兰好几眼，才试探性地问道：“佟伊兰小姐？”看起来他已经完全忘了被他不幸抓包当场演示说明藤蔓特性的可怜路人伊兰。 “我是。”伊兰淡淡地说道，眼角余光瞥到副队扭过头来看她一眼，又扭回去。 “哦，我是里奇吉布。”他不自在地咳了一下，接着径直说道，“我愿意向你道歉，我在小熊星野生植物园里的鲁莽行为，使你被调皮小子围困骚扰，饱受了五分钟的身体伤害和精神伤害，我对此深表歉意，我愿意尽力赔偿，希望能获得你的谅解和宽容。” 吉布先生的声音还不赖，有点磁性，就是整段话不带一点磕绊，太过流利，感觉像早就背好的。 伊兰品着话不对味，啥叫被调皮小子骚扰，啥叫饱受身体伤害？这措辞怎么那么让人遐想？ 但看着那个叫里奇吉布的家伙满脸紧张地盯着她，眼神充满期盼，她只好大方地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会马上向园方撤诉，希望你以后不要随便拉陌生人来配合你的科学教育。” “一定一定，不会不会。”科学怪人高兴地语无伦次，而后又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问道，“佟小姐，你看，你能不能抓紧点办这事？植物园这段时间禁止我碰触植物，我都没法带队了。” 伊兰嘿嘿笑两声，心里挺高兴地，不由就拽了一句文：“如你所愿。” 科学怪人愣了两秒钟才听明白，高兴地说道：“等你的好消息。”就下线了。 伊兰感觉特怪异，还好消息呢，这科学怪人情商确实低。她也不为难他了，直接登录了小熊星植物园主页，撤销了投诉。 端木和老四已经去了很久了，伊兰等得有些心焦的时候，控制台传出了老四惶急的声音：“副队，男生掉下悬崖了。”副队腾地坐正身体，直接喊道：“说清楚，是死是活？” “不知道，他要去测量那棵该死的树底下的土，没想到有一块地方是松动的，人就摔下去了，我一下没拉着，现在正往崖底赶。” 伊兰面色惨白地听着，半晌才猛然想到给端木发视讯请求，可是一直没有回应。 副队在巡航器控制台上一阵捣鼓，然后打开舱门回头对伊兰说道：“呆在里面别动。”伊兰没应声，看见副队跳出去，也跟着跳出去。 “你给我进去，不想你同学死，就别捣乱。”副队火冒三丈地冲伊兰大声呵斥。 “端木不会死，”伊兰怒视着副队，然后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找他，我不会拖后腿。你把我扔在这里不明智，出了问题你两头顾不上。我不会看你的巡航器，我压根就不懂操作，留在这里毫无意义。带上我，快走。端木等着呢。”说到后面一句，她急得声音都变调了。 副队看她一眼，再不作声，点开他的通讯器操作了几下，巡航器的底舱缓缓打开，推出来一台机甲。 伊兰先是惊讶，而后大喜，有了机甲速度要快多了。副队转头刚要和伊兰说话，伊兰就抢先说道：“我学过机甲，没问题的。” 副队直接跳进驾驶舱，伊兰急急喊道：“把舷梯放下来，或者你拉我上去。”她真怕副队这时候撇下她直接开着机甲走掉。 不到一秒，在副队的咒骂声中舷梯就出现了，伊兰赶紧连滚带爬地坐进去了。 机甲迅速起飞，伊兰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副队的机甲驾驶风格比瑞恩更野性，不过她现在完全顾不上这些，接连给端木发视讯请求。 副队一边操纵着机甲，一边和老四联络，然后沉声问伊兰：“是发不过去还是那边没接？”这两者的信号是有区别的。 “没接。”伊兰着急地说道，也许端木昏迷了。 “那就好，说明还活着。” 伊兰呆愣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每个人的通讯器都是一出生就植入手腕皮下的，一旦人死亡，身体的生理机能活动结束，通讯器就会作废，再也没法接收或发送信号，当然处于屏蔽状态的通讯器也是如此。 伊兰虽然感激副队的提醒，但还是听着刺耳，忍不住大声强调：“端木不会死。” 副队没理她，兀自操纵着机甲，而此时伊兰的视讯请求终于被接起来，伊兰简直喜极而泣，大喊道：“端木，端木。”视讯那端却没有声音，画面上也是满屏树枝，没有端木的脸。 伊兰的心沉下去，抬头对副队说：“没看见端木，只有树枝。” “他可能挂在树上了。”副队对伊兰命令道，“继续喊他。” 伊兰看向虚拟投影屏那头，枝叶茂密，不见人影，她大声说道：“端木，你别急，我们正在赶过来，马上要接近你了。你被树枝兜住了是不是，不要紧，不管哪棵树，我们都能找到你。我们有机甲，很快就能过来，你一定要坚持住，你听见了吗？你能稍微晃一下你的手吗？” 画面抖动了一下，伊兰高兴地说道：“端木，我知道了，你还清醒着，别急，我们就来了。你什么都不要做，保持体力，等着我们。” 她看了一眼机甲外面，然后对着投影屏不停说道：“端木，我已经看见悬崖了，现在正顺着悬崖往下飞，离心舱训练我幸亏熬过来了，不然现在会尖叫，一会送你去医院的时候恐怕还要治耳朵。” 她极力按下了惊惧和恐慌，强迫自己继续说道：“端木，我看到崖底了，让我猜猜你在那棵幸运树上。它一定特别难看，因为枝桠都被你压扁了。端木，我看到你的衣服了，端木，天哪，你好吗？” 副队操纵着机甲穿过枝叶，缓缓伸出机械臂连树枝带人一起抓过来，伊兰变着声调说道：“你轻点，轻点。” 端木整个人扑倒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衣袖都已经撕裂了，露出的手臂上全是纵横交错的伤口，露出的侧脸上也血肉模糊。 副队的机甲用机械臂捧着端木，缓缓地降落到空地上，伊兰立即跳下去，差点摔个嘴啃泥，她顾不上自己，站稳身子后就跑去接应端木。 端木一动不动地趴着，伊兰不敢动他，甚至不敢碰到那些树枝，她只能跪坐在他身边，将头伏在他耳边，颤抖着声音说道：“端木，端木，我们来了。”(未完待续) 133 端木入院 “让开。”副队从机甲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伊兰让到一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动作粗鲁地把端木翻过来. 副队的大手在端木全身快速摸了一遍，松口气说道：“这小子还挺幸运，没有尖锐物戳进去，不过不排除内伤出血。你过来扶着他。” 伊兰赶紧从他手中接过端木，端木的眼睛半睁半闭，气息微弱，脸上都是横七竖八的细长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她坐在地上，用力托抱着端木的肩膀，焦急地看着副队在联络老四和医院。 “老四马上到了，我们要尽快赶回去。机甲里空间不大，你扶好这小子挤一挤。”副队语速极快地交代道。 伊兰连忙点头。 他们合力把端木弄上机甲，这过程中肯定扯疼端木，但他昏迷着四肢虚软，几乎没怎么动弹哼唧。 机甲内的空间真的不大，副队一边帮伊兰调整座椅，一边低声咒骂：“这什么破机甲，哪个没脑子的设计的破玩意，居然不能拆掉这破椅子，什么破东西都往保安队里塞。” 伊兰抱着端木，一声都不搭腔，两个人挤在一张座位上。端木比她高，头垂在她脖子边，还剩下半截腿无力地拖拉在地上。经过这一番折腾，端木原本半开阖的眼睛已经全闭上了，伊兰的脖子上都有湿哒哒粘腻的感觉，估计是端木脸上的血渗下来的。 昏迷的人特别沉，伊兰一侧被挤得喘不过气来，却不敢乱动，端木怕是有内伤。她只能使尽全力扶住端木的肩膀，不让他滑倒地上。心里祈祷副队能驾驶得平稳些，不要磕着端木。 老四很快过来了，他直接跳上机械臂，手脚全都抱住了机械臂，副队把机械臂卷成一团，尽可能包裹住老四，在伊兰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启动了机甲。 伊兰几乎是僵着脖子费力地看向副队。嗫嚅地问道：“这样不危险吗？” 副队嘲讽道：“那有什么办法？人这么多。三级星的星球保安队就这破装备。幸亏兄弟们还有点本事。” 伊兰垂眸不语，断定这是一个怀才不遇愤世嫉俗的人。 她担心地看着端木，也不管端木是否听得见。低声安慰道：“端木，你别怕，你会很快好起来的。我上次不是向你推荐了那瓶美容液吗？你也别送人了，就自己用。保证效果很好。” 端木没有一丝反应，伊兰心中害怕得不知所云：“你现在昏迷着。反而更好，到了医院，人家看你这么严重，绝对让你在诊疗系统里排第一个。根本不用等，直接给你治了，不知省了多少时间。说不定你明天就活蹦乱跳地要求再去考察了。不过我害怕了，咱不去了。明天我们就偷个懒，找薇儿聊天去。” 伊兰自言自语一阵就不敢再唠叨了，她怕影响副队开机甲。她瞄着满脸鲜血的端木，惶惶地将视线转向视窗，机甲外面机械臂裹着的老四露出一片衣角，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谢谢。” 副队扭头看一眼她，隔半晌说道：“你同学是小伤。” “端木受的是小伤，一定会没事的。”伊兰低声附和道。 机甲到了巡航器停靠的地方，老四和副队又费了一番力把端木送上巡航器，全速开往医院。 医护机器人把端木推进去后，伊兰手脚虚软地靠在医院大厅的墙壁上，很想直接坐地上，她吓得有点支撑不住。 “你同学不会马上就出来，现在已经晚了，我们把你送回去。”副队瞧了瞧伊兰，她脸色青白交加，衣服上都是血迹，脖颈处也有血痕，看着不仅狼狈凄惨，还挺吓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受伤严重。 “我等在这里。”伊兰坚决摇头，她必须要第一时间知道端木的康复情况。 “你这个脏样子，即使你同学醒过来，医院也不会允许你探视的，我们比你有经验，你明天早上过来正好。”副队皱着眉头说道。 伊兰低头看看自己，觉得也有道理，遂由着他们把她送回了住处。 晚上，她习惯性地登上了分享空间，写上“大熊星无人区植物资源考察第18天”之后，就写不下去了，呆了半晌才继续写道： “我找到一种树，我叫它大肚子树。树汁可以止血，幸运的话，也许可以做苦味剂。” 她叹口气，没心情再写下去。不知道端木的伤势怎么样，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机甲从上面到崖底飞了不少时间，更不用说什么防护都没有的人就这样掉下去，伤势可想而知。伊兰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树枝托住了端木，现在又会是怎样一副景况。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起床，开着悬浮车就往医院赶去，万一现在端木清醒了呢，有个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凄凄惨惨地躺在医院里好受一点。她自己也进过医院的，知道那种感受。 到了医院，和医护机器人提了探视请求，系统显示端木正在接受治疗，要在两个小时后才可以探视。伊兰不想来来回回地麻烦，就等在医院大厅里。大厅里没有座位，她只好倚靠着墙壁。 正当她站得腿脚酸软的时候，视讯提示音响起。 “伊兰，你好不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霍斯北的神情很是疑虑。 “我很好，怎么突然找我？”伊兰微愣，霍斯北正在做带教任务，她又忙着奔波各地找植物，两人约定一周视讯两次，现在不是约定的时间。 霍斯北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蹙眉说道：“伊兰，有事要和我说。你今天的任务记录只写了两句话，一定有事困扰着你。你那边应该是深夜了，我拨给你，你马上就接起来，伊兰，发生什么事了？” 伊兰叹口气，不得不说实话：“端木摔了一下，现在在医院。” “那你呢？”霍斯北急道。 “我没事。”伊兰说这话时还真咯噔一下，如果不是那个副队坚持要他们各自观察各自的目标植物，而任由她和端木一起的话，估计这时候她也满身是伤地住进医院了，如果更不幸的话，可能直接就摔死了。 霍斯北明显地松口气，说道：“你这时候还不睡，是在医院里？端木怎么样？” “不知道，还在治疗。”伊兰担忧地说道。 霍斯北闻言皱紧眉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摔的？” 伊兰不想说出来吓着他，于是含糊地说道：“白天采样的时候不小心。” “白天摔的？现在还在治疗？这么严重？伊兰，到底怎么回事？”霍斯北连声问道，表情焦急。 伊兰真是头痛，霍斯北太敏锐了，只好说出实情：“端木从悬崖上摔下来了。” 霍斯北倒吸一口气，问道：“你们怎么跑到悬崖上去？你到底有没有事？伊兰，别瞒我。” 看着霍斯北满脸忧惧的样子，伊兰连忙解释：“阿北，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我当时没有和端木在一起，端木想观察悬崖边的一棵树，想不到有一块地方是松的，他就掉下去了，不过幸运地被树枝兜住了，星球保安队的人说他是小伤。”说到最后，都有点自我安慰的味道。 “伊兰，等端木好了，你们回来吧。你不是说找到一种植物了吗，还有一种就随便写写，我不想你有任何意外。” “嗯，端木醒过来之后，我会和他商量的，他肯定要休养一阵，我们的计划会重新排过，到时候再通知你。阿北，别担心我，我很好。”伊兰挂断视讯后，心里也在苦恼下面的行程该怎么办。 两个小时终于过去，伊兰再次要求探视，这次被允许了。 端木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向门口，朝伊兰微微弯了嘴角。 “端木，你好点了没有？”伊兰快步走过去问道。 她不放心地上上下下打量，端木的脸色非常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 “我没事，别担心。”端木的声音极微弱。 伊兰随手搬了椅子坐在他床边，轻声说道：“你不要说话，多休息，想睡就睡，我在旁边不打扰你。”说完，想起一件事，忙问道，“端木，你要通知家里吗？我帮你联络。” “不要了，很快就好的。” “你真是坚强，这样的大事都不想家里担心。”伊兰由衷地感叹，她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端木，有一句话叫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经历过这次凶险后，以后一定会顺遂平安，大吉大利。” 端木不由笑了一下，只是不知牵动到哪里的伤口，笑到一半表情有点痛苦勉强。 伊兰急忙探身过去：“端木，哪里疼？” “没事。”端木微微摇头。 “我叫医护机器人。”伊兰转头四顾，想找病房里的通讯屏。 “不用，有监测仪连着，需要的时候它们会自动过来，我没事。”端木解释得稍微多点，气息就越发不稳。 伊兰急道：“别说话，别说话。你快睡。” “你回去吧。”端木说道。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明天再来看你。现在就走，我不放心，回去也睡不着。”伊兰坦白说道。 端木也不坚持，微微牵了一下嘴角，真地把眼睛闭上了。伊兰默默地守在床边，心里祈祷端木能快点好起来。(未完待续) 134 好像你一直在说话 端木已经在医院整整躺了五天。伊兰每天早上过去探望，端木精神好的时候就和他说两句，他困倦的时候就守在一边由他睡，她自己整理考察数据，晚上等端木睡着了她就离开医院回住处休息。期间龙薇儿也来探望过两次。 “伊兰，这次我不小心受伤，把我们的任务进度拉下不少，真对不起。”端木已经可以站起来走动，但每天的营养液浸泡疗程还要继续，生理体征数据还在持续监测，因此医院仍不放人。 伊兰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端木，特效营养液的效果就是好，当时那么恐怖的划伤居然只剩下一点点淡淡的浅粉色印痕，估计等疗程结束就会恢复如初。 她笑笑，安慰道：“我的任务进度一点都没落下，本来最主要的考察目标就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整理资料，这几天我都在做。你也别着急，你比我聪明多了，做事情效率也高，这几天你别的不要想，好好养病，过两天就全好了，按你的能力，考察数据也可以很快整理好。” 端木点头，又问道：“你第一天采样的那棵植物能用吗？” “能用。”伊兰高兴地说道，“现在我确定找到一种可以开发的了。”回甜剂可以作为食材调料，那种植物毋庸置疑具有推广种植的价值。而伊兰设想的苦味剂还不能确定，需要等待毒理性分析报告。 “太好了。”端木真心地笑道。 “你呢？”伊兰顺口反问，随即又懊恼地添了一句，“现在你别操心这个，等病好了再说。” “应该也没问题。”端木微笑。 伊兰这下是真的高兴：“我们俩的运气真不错，才第二个星球都已经完成一半任务了。”说完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你受苦了。” 端木不在意地摇摇头。 “该去泡营养液了。”伊兰走过去扶起端木，果然下一刻医护机器人来领人了。 把端木送过去后，伊兰就回到病房等着，每次浸泡都要两个小时，她就趁这个机会开始着手写第一种植物的可开发性调研报告。 等端木被医护机器人送回来的时候，伊兰又一次打量他的脸，端木刚泡完营养液。人看起来精神很多。伤痕明显又淡下去一些，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他微笑着，也不以为意。任由她左看右看。 “端木，这特性营养液真是神奇。看你这个样子，我以后再也不怕毁容了。”她开着玩笑。 “是吗？一开始很恐怖吗？”端木好奇地问道，他起初意识不清。没见过自己刚受伤的脸。 伊兰回想当日心有余悸：“我那时候真怕，你脸上身上全是伤口。还流着血，沾得我全身都是。我真怕不好和你家里人交代。”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端木一本正经地对伊兰道歉。 伊兰不禁失笑：“我受惊算什么？你好起来，和原来一模一样才是最重要。你知不知道。我一开始还想到让你用我们在小熊星拿的那瓶美容液赠品。” “我听见了。”端木微笑。 “你那时候有意识？”伊兰惊诧地问道。 端木摇摇头：“应该不是很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见一两句，好像你一直在说话。” “我也不记得了。那时候特别慌乱，可能话多了点。吵着你了吧？”伊兰有些讪讪地说道。她当时害怕极了，嘟囔个不停，大半是在给自己打气。 端木摇摇头，挨着伊兰坐下就点开通讯器。伊兰先是没管他，后来看他的样子像是在看资料，就忍不住劝道：“你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养病，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 “一直都在休息，看看资料也不累。”端木笑答。 “那我陪你去花园里走走？看资料伤神，你不急这一时半会。”伊兰建议道。 两人慢慢走在医院的花园里，花园里挺幽静，绿荫婆娑花团锦绣，伊兰感慨地说道：“端木，你对植物也算是献身过一回了，他们要感谢你。” 端木轻笑，然后说道：“伊兰，这次谢谢你。” 伊兰摇头笑道：“你和我这么客气作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除了慌乱的时候大呼小叫，我什么都没帮上你。我们种植专业就我们两个在这里做任务，来医院陪着你也是应该的，我还指望你快点好起来，我们还能再去一个星球呢。” “再有两天我就能出院了，我们还是按计划来。”端木说道。 “这个不行，你出院后，还要再休息一段时间，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大熊星多呆一段时间，正好我有一个样品在检测中心做实验，等你好全了，我们再出发去阿达星或是去图农星，随你定。”伊兰趁机和端木商量一下日后的行程安排。 最后两人商定在大熊星多呆半个月，顺便完成一篇植物的开发调研报告，然后赶往阿达星，再回校休整。 在大熊星的后半段时间过得很是轻松，端木已经完全康复，一点都看不出重伤新愈。两个人留在住处，整理考察数据，完成调研报告。 气闷无聊的时候就约上龙薇儿，三人开着悬浮车兜兜大熊星。令伊兰郁闷的是端木是个真学霸，他伤了这么久，居然和她同时完成了一种植物的开发潜力报告。 不过也有让她高兴的事，那就是她收集的大肚子树汁，经检测中心实验论证，对人体没有直接危害，微量食用应该没有问题，伊兰决定将样品拿回学校，到餐厅向耶里先生借用一下厨房，她要试着做做饮料，如果真能用做苦味剂，那么后期即使找不着别的有开发潜力的植物，她也可以勉强写写大肚子树了。 临行前，她和端木分别拨视讯感谢了星球保安队的副队和老四。末了，她斯斯艾艾地提出：“我还要再多取点样品，可以吗？” 他们的实地考察活动原本计划七天，因为端木受伤，剩下的两天就取消了。伊兰也就这么试探性一说，打算着副队不答应，不想他略微沉吟就同意了。只是告诉她这两天他们另有任务。需等他的通知，又问是不是两个人一起去，伊兰哪里还敢让端木往无人区腹地走。自作主张地说就她一个。副队点点头就撂了视讯。 伊兰回头和端木说起这事，端木皱着眉头表示要一起去。伊兰赶紧阻拦：“你虽然好了，但总归还是不要乱跑，我们后面还要去阿达星。有你累的。我就是取个样品，地方都是去过一遍的。取完就回来，不会花多少时间。” 端木坚决不同意，伊兰就苦口婆心地劝道：“副队不会同意你去的，他那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你又不是没有体验过。我们两个对他们来说都是麻烦精，少一个好一个，你要是跟着去。会害得我也去不成。我这个样品还挺重要的，要是管用。说不定我的第二种植物就落在它身上。” 等第二天副队来接伊兰的时候，端木还是提出了要求：“副队，我能跟着一起去吗？绝对不给你添乱。” 副队瞥一眼端木：“你小子恢复得不错，不过今天只有我一个人，老四还在写检讨呢，你乖乖呆着吧。” 伊兰冲端木笑笑，眼神中似乎对他说果然如此吧。端木无奈地对伊兰说道：“路上小心，采完样就回来。”又请副队向老四转达他的歉意。 副队不耐地一挥手，领着伊兰上了巡航器。 看起来副队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开到一半竟然主动和伊兰说话：“你同学运气不错，就是特啰嗦。” 伊兰一愣，不由笑起来，端木的话可不算多，怎么也当不得啰嗦两个字，于是替他开脱道：“端木人很好的，大概是自己受伤了，怕我再来有意外，才这样的。” “你们同学感情还不错。”副队随口说道。 伊兰对于副队肯带她取样这件事特别感激，因此也愿意聊聊天，免得冷场尴尬，她接口笑道：“我们一起种地做任务，有点像机甲搭档。” “你还知道搭档？”副队一转头，又很快哦了一声，“你学过机甲的。现在搞植物的都要学机甲了？准备攻击变异植物？” 伊兰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学的是农业机甲。”轻声补充一句，“也是机甲。” 副队募地大笑：“对，农业机甲也是机甲。” 伊兰有点无语，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副队的兴趣似乎来了，笑过之后问道：“农业机甲学了有什么用？” “深海捕捞，观察鱼类活动，都用得上。”伊兰答道。 “养个鱼还这么麻烦。”副队摇头叹道，语气里有些轻视。 伊兰不是很喜欢他看不起农业机甲的态度，于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机甲本来就是为我们人类服务的，哪里用得上就用哪里。” 副队闻言朝伊兰看一眼，好半晌才咂摸咂摸嘴巴说道：“对，哪里用得上用哪里。”伊兰偷觑他，该不是触动他啥心事了吧。 到了大肚子树较远的那块空地，副队把巡航器停好后，取出机甲，笑道：“今儿就用上你这个破玩意了。”说完招呼着伊兰上了机甲。 当日伊兰跟着他走了好大一段路才找到了大肚子树，这回用机甲一会就到了。 仿佛知道伊兰在想什么，副队主动解释道：“我们三级星装备差，就这破机甲还当成宝贝，平时舍不得用。” 伊兰真心地感激，连忙说道：“谢谢，是我麻烦你们了。” “别投诉就成。” 伊兰尴尬地笑笑，他那回听见科学怪人里奇吉布给她道歉的视讯，大概心里头以为她是一个多刁钻的人。(未完待续) 135 毕业任务第三站：阿达星归心似箭 伊兰快手快脚地取完样，看着副队还是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在回程路上不由问道：“无人区有怪兽吗？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之前副队和她聊了一会，她也就放开些了，要照副队以前那个阴沉的样子，她是不敢多问的。 “怪兽说不上，猛兽有一些，你这身板不够人家塞牙缝。”副队回答得轻描淡写。 伊兰却听得心惊肉跳：“我们看过的无人区资料里面没有猛兽的记录。” “什么叫无人区？样样查得一清二楚就不叫无人区了。”副队嗤笑道。 伊兰瞬间打了个寒颤，她和端木得是多幸运啊，特别是端木，躺在树枝中等待救援的这段时间居然平平安安地没碰上啥怪物，简直是侥天之幸，她决定回去好好和端木说说，他们在四级星上的考察活动一定要安排得再周详点。 “四级星的森林是不是更危险？”伊兰不安地问道。 “那倒不见得，只有无人区因为情况不明才会这样。你们还要去四级星？哪个？” “阿达，永夜和迷泪星。” 副队笑一声：“这倒巧了，阿达和永夜隶属于大熊星管辖范围，我马上要去阿达轮驻。” “这么巧？”伊兰也挺惊讶的，到时候如果她和端木要实地考察的话，资源开发办公室肯定给他们联系星球保安队护送，说不定还真能又碰上。 “阿达星怎么样？”她趁机打听道。 “蛮荒偏僻，属于半开发状态，不过树挺多的，你们去倒挺合适。” 伊兰笑笑，这是霍斯北帮她选的。恰恰端木也选了它。星网上说这是植物的天堂，风景很优美，很多爱好旅游的人都去那里，只是实在太偏僻，几乎已经靠近图朵星区的边缘，因此并没有被星区政府着力开发。 “永夜星，常年光照不足。不过也算是个特色。开发得不错，冲着这个去疗养的人也多，我们星球保安队都想去那里轮驻。是个好地方。” 伊兰听后很心动，她寻思着要不要建议端木先去永夜星疗养一阵。 “迷泪星我没去过，不过也很偏僻，听说盛产一种小玩意。” “迷泪之珠。”伊兰说道。“是一种装饰品，星网上卖得很火。”那是伊兰自己选的。当时她对端木说可去可不去，上面未必有啥可开发的植物，只是离阿达和永夜不算远，有时间就当做闲逛逛。 她对阿熙的戈瑞斯星念念不忘。但戈瑞斯星在图朵南区，她去不成，在前期准备的时候她一看到迷泪星就心动了。迷泪之珠很有名。而且亲手挑的迷泪之珠据说会带来幸运。 端木当时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他们本来把重点放在前四个星球上。有时间到迷泪星顺道逛逛也没什么。 回去后，伊兰果然和端木说了先去永夜星的打算，端木略微考虑一阵，问道：“伊兰，你有没有在永夜星的探索方向？” 永夜那边光照不足，有很多特别的植物，这也是两人当时选永夜星的初衷，不过光从星网上的资料来看，伊兰暂时还没有想到可以特别看好的植物。她摇摇头。 “那我们还是先去阿达星，那边植物种类多，选择余地更大，永夜星环境比较特殊，但植物特性就比较趋同，我们放在后面去。我的身体不要紧，要是在阿达星提前把任务完成了，再去永夜疗养的效果更好，我们还可以多找一些备选的植物，找不到也不要紧，去那里正好写报告。” 伊兰一想，端木说得真有道理，点头同意了。 一天后，伊兰坐在航空舰的休息舱里，在分享空间上写道： “大熊星无人区植物资源考察第46天。今天早上，我们告别了薇儿，启程前往阿达星。虽然在大熊星经历了一场惊险的意外，但是我和端木都有很大的收获，我们各自找到了一种可开发的植物，并且完成了报告。” “端木已经完全康复，看到他的样子，我觉得野外探险既让人不安，又可以心安。总是免不了会有危险意外，但只要不是被怪兽整个吞下去，一切都可以恢复如初。再见，大熊星。” 隔天伊兰在下方看到霍斯北的留言：“伊兰，不要乱说话，我的心脏承受不了，早点回来。” 她一个人傻笑了好一会，她把霍斯北吓着了。 到了阿达星后，伊兰下舰就感受到一种浓郁的草木之气。阿达星是一颗特别美丽的小星球，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伊兰和端木拜访过当地的资源开发办公室后，先花了十来天大致整理了一下星球的植物资源，两人惊喜地发现好几种有开发价值的植物。 伊兰还是往她熟悉的思路上走，关注的都是可以作为食材的植物，这次她发现一种调味料，像野草一样，根部却可以拿来用作烹调鱼类。因为大多数人都吃营养剂，对烹调用的调味佐料根本不在意，这种叫香根草的植物就在荒地里乱长着。 伊兰先是从厨艺协会阿达星站的网页上发现了香根草。厨艺协会的触手遍布联盟，几乎每个有人居住的星球都被它列出几道当地特色菜谱，伊兰就是从中发现了这种极其小众化的调味佐料。 她大喜过望，调味佐料比苦味剂更靠谱些，大肚子树汁的苦味剂功效毕竟没有人试过，这种调味佐料却已经在菜谱上，食用上的安全问题首先就有了保证。虽然用途有些狭窄，但毕竟有用不是，再说，好的调味佐料还可以添加在营养剂中，含鱼肉的营养剂可不少，绝对具有开发远景。 她越想越兴奋，刷上星网查各种调味佐料的信息资料，然后和端木商量准备实地考察。资源开发办公室照样给他们联络了星球保安队。 两人一大早起来等在门口，看见从巡航器上跳下来的人影。伊兰不禁绽开了笑容，居然真的是副队，连老四也跟来了。 “哟呵，队长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这么巧的事情，看来我们有缘啊。”老四首先扬声叫道。 伊兰和端木齐齐向他俩问好，叫到“副队”的时候。被老四大笑着打断：“不是副队了。这是咱队长大人。” 队长一瞪眼，才转头对伊兰他们说道：“的确有缘，我姓齐。你俩这几天还是跟着我和老四。”这个态度比初见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伊兰笑道：“麻烦齐队长了，恭喜高升。”她这也是出于礼貌，客套了一句。 齐队长反而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直白地说道：“下放到四级星。可不是高升。”弄得伊兰十分尴尬。 “来来，快走了。今儿你们要去什么地方？太荒僻的可不去，上回就因为你小子受伤，我吃了不少挂落。”老四吆喝着领两人上了巡航器。 当伊兰在一片河滩边的荒坡上挖起香根草的时候，老四在一旁咋舌：“你一个姑娘家到处乱跑。就为挖这东西？有用吗？你们学校教的都是些什么呀？” 伊兰一边笑，一边喝住试图想帮忙的端木：“你别动，把力气留着观察你自己的植物。别弄乱我的东西。” 端木解释道：“我帮你挖，可以快点。” “你放下。什么都不用你帮忙，你受的是内伤，表面好了，内里还要好好养，我们的进度已经够快了，不需要再快。”伊兰很有气势地拦住端木，“再乱动，把你赶回巡航器呆着。”几人相熟不少，伊兰平日里说话在齐队长和老四的面前也放得开了。 “看不出姑娘要比小子凶。”老四呵呵笑着。 这是一片平坦的坡地，巡航器就在旁边停着，齐队长靠着巡航器，百无聊赖地揪着一把草甩来甩去。伊兰围着香根草采样测量，端木就硬是在旁边递个仪器收个样品什么的，老四一直呆在他们左近。 伊兰全部都做完，坐上巡航器，脸上的笑容挡也挡不住，她刚刚到河里洗了一株香根草，掰断了根部，果然有一股冲鼻的香味，杀腥正好，她的第二种可开发植物有着落了。 “有用吗？”端木笑着问道。 伊兰使劲点点头，喜气洋洋地说道：“接下来去找你的。” 端木这次要找的植物生长的环境倒没有像上次那样凶险，就在一片山谷里，伊兰怕齐队长不准她一同跟去，等老四跳下去后，抢在端木前头就跳了下去。 她一看老四已经前头去了，又不好把他叫回来给端木搭把手，只好自己伸手给端木：“端木，扶着我的手，下来小心点，别猛跳。”自从端木受伤后，这段时间里伊兰不自觉地就把端木当成易碎品那样小心对待。 端木眯着眼睛看向伊兰的手，白皙的手腕上套着一圈手链，五颜六色的反射光照得眼睛都看不清楚。他笑着摇摇头，自己就跳下来了。 伊兰看着他毫不顾忌的动作直皱眉，真心替他的五脏六腑疼，一个月前才刚刚受过那样重的伤，居然一点都不顾惜。 紧接着齐队长也跳下来了，伊兰怕他说，连忙解释道：“我呆会要帮端木拿样品。” 齐队长瞥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伊兰松下一口气，忙跟着端木走了。 走没多久就找到了端木的观察对象。伊兰果然帮着端木忙前忙后，只是端木也不许伊兰帮他采样，伊兰怕做得不合端木的意，也没坚持，站他旁边给他递递东西。 随后的一周他们两个跟着齐队长和老四，几乎把整个阿达星都兜遍了，把他们所有感兴趣的植物都造访了一遍，老四到最后都吹嘘：“这一趟任务下来，阿达星什么地方长什么植物，我也门清了。” 伊兰和端木又是好笑，又是一通感激。 剩下的十天里，他们一边整理考察数据，一边安排行程。按照计划，他们要休整一个月。 “我们基本找齐了两种植物，休整一个月之后我们去永夜星，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植物资源，顺便完成毕业课题的总结报告，然后去迷泪星，最后去图农星看看同学，然后回校。”端木安排得井井有条。 伊兰点头表示同意，建议道：“端木，你家里人要你回去，趁休整的时候你还是回家吧，别回校了，免得他们担心，毕竟在家里休息得更好一些。” 端木受伤的事情一直瞒着家里，不过他妈妈还是从视讯中瞧出了端倪，硬逼着他说出了实情，现在是一天三遍地催他回家。 端木蹙眉说道：“我已经全好了，他们就是不放心。” 伊兰劝道：“怎么能放心呢，你可是从悬崖上跌下来的，你家里人已经够尊重你的想法了，一直等着你休整回家，我要是你家里人，早就直接把你拎回去了，哪还容你在外头蹦跶。” 端木不由笑起来：“那我先把你送回校。” 伊兰坚决反对，大家各上各舰多好，何必送来送去地麻烦，再说身体虚弱的是端木，她怎么能要端木送她呢。 在伊兰的坚持下，端木只得把她送到航空港，看她登舰了再自己回家，两人约定一个月之后在永夜星集合。 在航空舰上，伊兰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归心似箭，她在休息舱里坐立不安，完全没有办法入睡，只好睁着眼睛登上分享空间，她决定给霍斯北一个惊喜，因此没在分享空间上透露她要回去的消息。在航空舰上的两天，她无事可写，又怕霍斯北瞧出端倪，大篇幅地复述了查到的资料。 快到图朵卫一的时候，她再一次登上分享空间，看见霍斯北的留言写着：“伊兰，你在阿达星的进展如何了，什么时候回来？非常非常想你。”她禁不住眯眯笑。(未完待续) 136 我回来了 伊兰到达图朵卫一恰好在下午四点，她在航空港大厅那面巨大的“图朵大学欢迎您”的显示屏下站着停了会儿，感觉特别亲切。微微一笑，她急匆匆赶上了通往g区宿舍的校车，一口气不歇地打扫房间，再把自己清理干净，临出门前手忙脚乱折返回来，带上那瓶美容液，直奔地下车库。 她的黄色小破车还停在原地，长久不动，车身灰扑扑的，伊兰笑笑，心想没关系，待会开快点，灰尘自动全吹掉了。 她一路手动驾驶，开得飞快。现在她很习惯手动驾驶，端木受伤以后，他俩出门都是她开车，有时候随处逛逛，在一些安全地带探查植物资源，也没什么明确的目的地，因而手动驾驶得很纯熟自如。 接近y区的时候，从侧方驶过来一列车队，也往y区开去，看样子应该是从z区训练回来的，伊兰微笑着避到了一旁。 车子一辆辆从她身边呼啸而过，伊兰仔仔细细地盯着每一辆车，没有霍斯北的。也是，现在都已经快晚上十点了，这时候还在z区训练的应该是备战四校机甲友谊赛的战队，霍斯北已经七年级了，不用参加友谊赛了。 有一辆车偏出车队，在她上面飞过，伊兰心中笑骂：德性。 她心急，并没有降速，不过早就避到一旁了，也没有对她上面的车作出任何反应，自顾自地开着。那辆车过一会就飞回车队了。 然后又一辆车飞出来，自她身边穿过，飞到她前头左摇右晃，伊兰依旧没反应，四平八稳地自顾自开。心里快乐地吐槽着这开车的什么人啊，懂不懂规矩，见她不理睬还试图发起逗车邀请。不多时，第二辆车也飞回车队了。 其后一阵子，没有车来骚扰她，不过大家的速度差不多，伊兰的车虽然避在一旁。但看着就像车队中的车一样。 然后又有两辆车特意上来和她左右并排。慢慢把她夹进车队里了，伊兰还是不理，按着自己的速度开。这样就更像一支车队了。所幸剩余的路程不长，大家相安无事地开到了宿舍楼，然后分道扬镳。 伊兰轻轻吁出一口气，真要逗车她仍旧怕的。她可不想吓得凄凄惶惶地去见霍斯北。 到了地下停车库，她照着自己的老习惯兜兜转转地寻找霍斯北的车。从负一层一直找到了负五层。都没有找到，心里渐渐升上一种不妙的感觉。她不死心地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于是猜测霍斯北也许在训练。也许带教任务重，可能在开会，也许在聚餐。十点不算早。也不算太晚，有什么活动没结束也是可能的。 她耐着性子等。想着去年她赶在他参赛之前来见他一面，也是这个时间等在车库，脸上就泛起一丝笑容。 等了半个小时后，她开着车子又从负一层到负五层找了一遍，确定没有霍斯北的车。她心急难耐，将车子缓缓地开出去，准备到路上去迎迎看。y区宿舍出去只有一条路，走一段后才会有岔路，伊兰打算在岔路前的这段路上来回兜，总能碰到他回来。 开出去接近岔路口的时候伊兰远远就望见一支车队，看上去比先前的那支车队开得更狂野，呼啦啦地飞速而来。伊兰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预感，里面应该有霍斯北。 她想了一下，就朝z区的方向拐去，慢慢地驶了一段，估计车队应该驶过岔路口了，才调转车头提速驶回去。 果然，再次拐回y区的路上后，伊兰就发现车队在她的前方，她保持车距远远辍在后头，看到很多辆车都驶进了霍斯北的宿舍楼下车库，不禁抿嘴微笑。 等她进车库的时候，车库里已经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然后她很快就找到了霍斯北的车。 她咧开嘴看着那辆车直傻笑，在附近找了个空位停下后，伊兰心定了，不急了，开始想用什么方式去给他一个惊喜。拨个视讯给他，让他下来接？这个方法已经用过了。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立即登上了分享空间，刷刷写道：“图朵卫一休整第1天。” 伊兰想像着霍斯北第一眼看到这小节标题倏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样子，就傻乐不已。她继续写道： “我终于结束了阿达星的探索旅程，经过两天的航程，回到了学校。此刻，我就在阿北宿舍楼下负一层，不知我给阿北的是惊喜还是惊吓？阿北，我回来了。” 然后，她关了通讯器，默默地等着。如果霍斯北每天临睡前会看一遍她的分享空间，应该会马上下来。不过，要是霍斯北固定在白天某个时间去她的分享空间，那她就悲催了。不过也不要紧，最多半个小时后她就拨给他视讯，把他从床上叫起来，那就是真真正正的惊吓了。 五分钟过去，电梯口没有人。十分钟过去，电梯口还是没有人，伊兰忍不住埋怨霍斯北睡前洗漱花的时间太久。 等待的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她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从一个男子的洗澡时间长短辩证此人是否娘性的严肃命题上，眼见十五分钟过去，电梯口还是没有人，伊兰暗想她猜错了，霍斯北可能不是在临睡前看她的分享空间。 这想法刚从脑中闪过，第十六分钟，电梯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出来，四下一扫，直接朝伊兰的方向走来。伊兰隔着车窗看过去，这里离电梯口有点远，她又挤在一堆车中，霍斯北应该不可能仅凭电梯口的那一眼就马上看清楚她的车，只能说明他也猜到了她的停车习惯，总喜欢挨着他的车附近。 霍斯北急速地在过道中穿行，眼睛还在四下里寻找，然后他看见伊兰的车了，顿一下后，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伊兰再也坐不住了。本来她还想娇气一回，让霍斯北帮她开车门的。现下她自己开门出去了，微笑地站定在车边。 霍斯北笑着拧眉。冲她状似不满地摇摇头，然后直接奔过来就抱住了她。 伊兰早有准备，一手抵着他的胸口，仰头就说道：“阿北，先带我上去坐坐啊。站着腿酸。” 霍斯北深吸一口气。搂住伊兰就往上走。两人在电梯里无语凝望，进了房间后，霍斯北狠狠箍住了伊兰。俯首埋在她脖颈发间，才悠悠地吐出一口气。 “阿北，腿又酸了。”半晌，伊兰无辜地说道。 霍斯北埋头低笑。呼出的气息撩得伊兰特别痒，她往后躲。霍斯北手上用力不许她躲开，良久才喟叹道：“伊兰，以后不许这么折腾我，我受不住。” “我有吗？我吓到你了？”伊兰笑问。 “嗯。你吓到我了，可是你现在又让我欢喜得不知该怎么办。”霍斯北在她耳边低语。 伊兰嘴角噙笑，只觉得心里很满足很满足。他这样的表现不枉她强压着心急，额外多等了一段时间设计这一回。 “今天不许走。作为你吓我的惩罚。”霍斯北把伊兰拖到沙发上坐着，很坚决地说道。 伊兰笑道：“我后面一个月不做任何事，就是来陪你。今天还是要走的，不然你明天没精神带教。对了，你的任务怎么样？” “还好，还有半个月就结束了。”霍斯北随口答了句，接着急急说道，“真的别走，我舍不得。你睡床我睡沙发，要是不愿睡床，你睡沙发也行，要是不愿睡觉，我可以陪你说一整夜话，但是不能走。” 伊兰定定地注视着霍斯北，她也舍不得，跨越多少个星球，一路上坐卧不宁，为的就是见他的这一刻。 心里只挣扎片刻，她就作了决定：“阿北，我就在沙发上休息，但你要去床上睡，如果你要在这里陪着我一整晚，我马上就走。” 霍斯北只犹豫一下，就含笑点头。 “再说一会会，你就去睡。”伊兰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霍斯北手指轻轻描着伊兰的眉眼，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伊兰微笑着任由他动作，实在发痒了才啪地拍掉他的手，佯作嗔怒道：“我痒。”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笑声中，霍斯北把伊兰扯进怀里，伊兰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笑声中更加有力的心跳，心里就很安宁。 室内渐渐沉静下来，霍斯北轻拥着伊兰，低唤道：“伊兰。” “嗯？”伊兰没有抬头，轻轻应了一声。 “伊兰。”霍斯北的声音完全没有平日里清冷净冽的味道，似是从鼻腔中发出一般模糊不清。 “嗯？” “伊兰。”他唇齿间的气息只有她的名字。 伊兰轻轻叹气：“我在。” 霍斯北猛然手上用力，拥紧了她，半晌才轻吐出声：“真好。” 伊兰静默片刻，手掌覆上他的前胸，微微拍了两下：“阿北，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你说的，再说一会才去睡。”霍斯北低低说道，语气中有点像小孩耍赖纠缠。 伊兰抬起头来，促狭地笑道：“一会会早就过了。” “还没有。”霍斯北满目柔情地凝望着她。 伊兰呼地坐直身体，作势要站起来，口中说道：“你耍赖，我回去了。” 霍斯北急忙抓住她的手，还没等他开口，伊兰抢先说道：“阿北，这样真的不行，谁都休息不好。我回去，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再过来。” “你答应留下的，不能反悔。”霍斯北急道，使劲抓着伊兰的手。 “那你还耍赖吗？”伊兰眉开眼笑地问道。 霍斯北无奈又不舍地盯着她，半晌才长叹一声，微恼似地轻拧了一下伊兰的脸颊，很坚决地说道：“你睡床，我来睡沙发。“ “阿北，前面你答应得好好的，我才肯留下的。”伊兰极其想不通，什么时候霍斯北也说话不算话了？ 霍斯北微微脸红，但却眼疾手快把伊兰抓进怀里，牢牢箍住，动作虽然强势，声音却带着恳求：“伊兰，你刚回来这么累，让你睡沙发我舍不得，可是我更舍不得你回去，你睡床吧，我一定不会打扰你休息。” 伊兰很苦恼，她压根就不该答应他留下，如今为谁睡哪里的问题就要说一晚上，谁都别想休息好了。她略想了一下，问道：“你明天做什么？怎么安排的？”如果他明天的事比较轻省，那她就睡床吧，两人再这样干耗下去，天都要亮了。(未完待续) 137 无限喜悦安宁 “明天上午去带教，很轻松的，看着他们拆装机甲模型而已。下午就能陪你了，晚上我们去a区餐厅，很久没有吃饭了，我馋了。”霍斯北笑道。 “那你今天聚餐吃的什么？”伊兰取笑道，心里却暖洋洋的，霍斯北为了请她吃饭，故意拿自己作筏子。 “你怎么……”霍斯北很诧异地问道，然后恍然大悟，“你早就来了，看到我和队友一起回来，你为什么不叫我？我居然没有看见你。”越说越懊恼，早一刻见到伊兰都是好的。 伊兰笑着解释道：“我来了之后没看见你的车，然后出去路上迎你，看到你们的车队，我就故意跟在后面的，阿北，你惊喜吗？”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霍斯北叹口气，额头抵上她的额头，状似苦恼般地说道：“伊兰，你知不知道我有一个坏习惯，现在又要多一个了。” 伊兰微微后退，目光好笑似地在他脸上逡巡，问道：“你有坏习惯吗？” “这些天每次回来停车，我都要把五层车库都兜遍，同学嘲笑我有好车位强迫症。阿熙以为我在观察别人的车，和我说这时候换辆车太晚了。” 伊兰扑哧笑出来：“你这么肯定我最近会回来？而且不会提早通知你？” “你的行程我算得出来，日子越近我越煎熬。”霍斯北摩挲着伊兰的发丝，有点气怒地说道：“你哪次提前通知了？我只好每天猜测每天等。” 伊兰听着理亏，觉得自己果真在欺负霍斯北，而且霍斯北心里还明白，委屈着自己任她欺负。她讪笑，忙扯开话题问道：“那现在又多了什么坏习惯？” 霍斯北抬起她的下巴。终是舍不得用力捏，只好顺势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很是无奈地说道：“以后我看到后面有车，我会减速，等人家上来，我能看清楚后再甩开，车技不好的人会被我吓坏。” 伊兰闷笑。半晌老老实实认错：“阿北。我以后不会了，保证不吓你了。” 霍斯北深深凝视着她，目光缠绵。幽幽低喃：“我很喜欢。” 伊兰心中满溢甜蜜，脸上微微泛红，带着羞意。和霍斯北默默对视，突然回过神来。这气氛太甜腻胶着，再下去要不得了。她虚咳一声，正色说道：“该休息了。” 霍斯北闻言佯恼地揉搓了几下伊兰的头发，想着伊兰刚回来的确需要休息，也不再多话。牵着她的手，把她送进卧室。 刚到房间门口他的脸就突地通红了，里面床上被子踢在一边。乱糟糟地堆着，睡衣直接扔在地上。看样子那时候他刚要睡下。看到伊兰的分享空间才匆匆起床的。 伊兰也不自在起来，觉得留下来根本就是个坏主意，她要是把床占了，霍斯北在沙发上都没有被子盖，室内虽然是最适宜人体的恒温，但干坐着睡着了还是会冷的，她在图朵主星厨艺协会结业式那晚睡在沙发上没几个小时，嗓子就不舒服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不犹豫，他们有一个月的相伴时间，不急这一时半刻，弄得生病了可不好。伊兰转身就跨出卧室，对霍斯北说道：“阿北，我回去了，在这里我们都休息不好的。” 霍斯北急忙拦住她：“伊兰，卧室是乱了一点，我马上收拾，你别走。” 伊兰拉着他的手，软声说道：“阿北，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沙发上会冷的，我住在这里也不方便。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呢。” 霍斯北盯着她，什么也没有说，用力环住了她的肩膀，半拥半推地把她扯进了卧室，然后反手关上了卧室的门，冲着伊兰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声说道：“等一会，我收拾一下。” 伊兰伸手推门，却推不开，转头恼怒地看着霍斯北，不由目瞪口呆。只见他飞速地捡起地上的睡衣，胡乱卷成一团，拉开壁橱就扔了进去，然后把被子捞过来随手一抖，就平铺在床上，又转头四顾，卧室里其他地方挺干净，没什么可收拾的。他又拉开壁橱，从里面翻出一条毯子，满脸绯红地对伊兰说道：“早点休息，晚安。” 伊兰有点羞恼，又有点忍俊不住，伸手把毯子拿过来，说道：“我和你换。” 霍斯北一把又把毯子抢过去，低声说道：“被子是干净的。”脸就更红了，他一个星期没清洗，估摸着干净不到哪儿去，但毯子比较薄，他怕伊兰着凉。 伊兰无奈收手，他们要是一直这样争来争去，这一晚上大家都别睡了，于是故作镇定地说道：“晚安。” 霍斯北这才敢抬眼看她，轻声道：“明天不用早起，我先走，中午就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尽管有点羞窘，他还是眼神坚定地看着伊兰，他怕伊兰等他走了就跑回自己宿舍去。 伊兰点点头，不争了，明天事明天说，现在紧要的是大家赶快休息。 霍斯北才吁出一口气，说服伊兰真不容易。他探身过来，脸颊贴了一下伊兰的脸颊，耳语道：“晚安。”转身就开门了，又迅速地把门合上，生怕伊兰乘机逃出来似的。 伊兰哑然失笑，她也是真的累了，航空舰上一直很兴奋很期待，没睡好。头沾上枕头，一开始还胡思乱想着，霍斯北挺爱干净的，被子上没汗臭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霍斯北躺在外面的沙发上，想着一个多小时前他还在想念伊兰，突然之间她就已经回来，而且就在他隔壁安睡，心里就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一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登上了伊兰的分享空间，照例读了一遍伊兰的空间留言，念到那一句：“思念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行走在光年之外，会突然想起一个人，会希望天涯只在咫尺之间。”就会心一笑，然后把伊兰在阿达星的记录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看到最后几篇时，他笑骂自己真笨，伊兰避而不答某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她就已经做好决定了，最后一篇尤其明显，唯恐他觉察出来她的行动计划，洋洋洒洒说了好大一通，都是资料上的东西，她一般不会这么写，她会写她的经历、想法和观点，这么明显的敷衍掩饰他居然没有看出来。 霍斯北郁闷了一阵后轻笑，这个小心计就让伊兰留着，不能给她知道他看出来了，下回她再使出来的时候他就有心理准备了，免得她又想出其他的古怪法子。 屋中静悄悄的，他却心潮起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蹑手蹑脚地站起来，轻轻地打开卧室门，里面安安静静的，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进去了。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小心，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走到床边轻轻蹲下，双手攀着床沿，却不敢碰触到她的脸。 黑夜中，她的眉眼柔和模糊，呼吸平顺，无端地让人心生暖意。霍斯北弯了弯嘴角，太黑了，还没有七年前他们军训守夜那晚看得清楚呢。 他记得那时清亮的夜色中她睡颜安详柔顺，只是睡得很死，他费了很大力才把她拍醒，当时他边拍还边苦恼，怎么会有这么没有警觉心的人呢？还好心地替她担忧，要是碰到坏人可怎么办？结果她醒过来完全不柔弱，气势汹汹挥舞着匕首的样子令他惊愕，差点心生厌烦。 霍斯北好笑地想，如果那时候厌烦了，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呢？他静静地看着她容颜，发觉自己完全想不下去，如果他们就那样擦肩而过，形同陌路，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心痛。 不过她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远离，而她似乎从不自知。第二天她就冲他笑，他从来没有告诉伊兰，他的心在那一刻曾被撞了一下。她跪坐在晨光中，背后朝霞匹练，远山寂静，鸟鸣叽喳，她长发轻拂，发丝间渗出点点金光，她对他特意绽开的笑容那样灿烂纯粹，犹如一朵最美丽的花对他一个人粲然绽放。 缘分就是那样躲不开，她和他风马牛不相干的专业，居然能在z区餐厅碰到。他还记得一年后在餐厅门口远远看见她朝他走来时的惊喜，可惜她神色匆匆，竟然真的擦肩而过。此后他每次去餐厅都不自觉地期待看到她，直到她终于认出他来。不过她似乎装作不认识，还洋洋得意地戏弄阿熙，让他很是恼怒。 原本一天天过去，最初的莫名悸动也会因为忙碌而慢慢被淡忘。可是她居然那么巧地帮他们操办了聚餐，被她激将着，他半是被迫半是自愿地灌下了那杯辛辣的饮料，才第一次找到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去等她找她说话，结果就把她气得黑了他的联络号，她永远都不知道他为此懊恼了多久。 霍斯北暗叹，她一生气就黑掉他联络号的坏毛病似乎改不了了，但是没关系，他总能把她找回来。他们认识七年了，霍斯北微笑，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年。 霍斯北静悄悄地撑起身体，走到床脚，替她掖掖被角，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再次躺回沙发上，他心中安定下来，登上伊兰的分享空间，在图朵卫一休整第1天下面留言： “伊兰，你终于回来了，此刻你就在我隔壁安然入睡，我心中无限喜悦安宁，祝你无梦到天明。” 他微微一笑，也阖上了眼睛。(未完待续) 138 你倒是走呀 第二天一早，霍斯北按时起床，盯着卧室门有些苦恼，他怕吵醒伊兰，但是又不得不进去里面的盥洗室洗漱。在推门进去和找阿熙借用盥洗室之间犹豫了一下，他极轻极轻地打开了房门，没法子，他这身衣服还得换下。 进去后，不由自主地看向伊兰，她睡得正香甜。只是她竟然和衣而睡，这该多不舒服。他看了一会儿，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拉开壁橱取了衣服后，轻轻走进了盥洗室。 伊兰听到盥洗室的门合上后，才睁开眼睛。刚才装睡装得太辛苦，其实她从他打开房门就醒了，要是早醒五分钟，她就可以起床了。 偏偏在他进来的那一刻醒了，她可不好意思躺在床上和他道早安，只好继续装睡。刚刚霍斯北不知道在做什么，悄无声息地，她差点装不下去要睁眼了。真后悔没有在他开门那一刻拿被子蒙住头部，那样装睡要容易些。 外面天光已大亮，窗帘即使拉着，房间里也明亮起来，伊兰打量了一下，一时有种特别怪异的感觉，她居然睡在别人的卧室里，一夜到天亮。 霍斯北洗漱很快，伊兰听着洗漱间的门推开的声音赶紧又闭上眼睛，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在暗暗叫苦，她就不该睁眼的，睁开过再闭上，和之前的装睡状态一时合不上。 没有听到霍斯北挪动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卧室门开阖的声音，霍斯北不会站在她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吧。她心里直犯嘀咕。 “伊兰，醒了吗？“霍斯北的声音轻轻地，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她的眼睫毛在颤动。 伊兰哀叹。这是继续装呢还是不装？ 霍斯北盯着伊兰的脸，怕是他的声响太大，把她要弄醒了吧。他犹疑着靠近床头，蹲下来仔细看。 伊兰闭着眼睛虽然看不见，但隐隐地能感知到霍斯北就在她旁边。她实在装不下去了，闭上眼睛不费力，关键是呼吸不自然。她憋着胸腔特难受。索性从鼻腔中轻轻哼一声。慢慢扑闪眼睛，假装醒过来了。 霍斯北愣一下，然后忍笑看她。她果然醒了。他俯身低语：“伊兰，早安。” 伊兰内心几万头草泥马咆哮而过。别跟她说话呀，为什么要跟她说话，快点走不好么。她睡了一夜了，可真没有刷牙。 虽然书上说美人能吐气如兰。问题是她没有美到那份上，再说她相信只要是个人，睡了一夜后口气绝对不清新，除非这个人张大嘴巴睡觉。要不嘴里塞满兰花也没用，一夜过后兰花都能发酵了。 没奈何，她屏住气。睡眼朦胧地嗯了一声，算是应和霍斯北的早安。 霍斯北看她一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样子。就心疼地说道：“是我吵醒了你吗？你再多睡一会。早餐就吃营养剂，我放在外面，记得醒了要吃。我中午就回来。” 伊兰只好又嗯一声。 霍斯北轻笑一声，手摸上她的头发，摩摩挲挲不肯走。 伊兰紧张得不行，索性翻了个身，把后脑勺对准霍斯北，还把头缩进被子里，尽量用鼻音嘟囔道：“我还睡。” 霍斯北好笑地帮她把被子拉下去点，温言道：“好，再睡会，不要闷在被子里。” 伊兰等了会，感觉到霍斯北轻轻用手指顺着她的头发，她心中焦急，真想叫他大哥了，快走吧，她都还没起床，满脑袋乱发，你梳什么梳啊，这不都是无用功吗。 隔一会儿，霍斯北轻轻叹气，似是无限惋惜他不得不离开。伊兰屏气等着，结果霍斯北俯下身来，轻轻吻了一下伊兰的头发，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好好睡，我走了，记得一定要吃营养剂。” 伊兰模糊着又嗯了一声，心里在想，大哥呀，我已经叫你大哥了，你倒是走呀，这么个嘀嘀咕咕的说法，即使想睡也都睡不着了。 终于卧室门开阖了一下，伊兰松出一口气，不过她还不能有任何动作，霍斯北还在外头呢，照他这么个磨叽的脾气，估计出门前还要进来一次。 果然，没多久，卧室的门又打开了，这次霍斯北没进来，看见室内静悄悄的，他在门口看了一眼，才轻轻合上了门。伊兰才算真正放松下来。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看时间，才六点多一点，霍斯北的带教任务也不轻松，这么早就出门。离他回来还有一中午，时间充裕得很，她可以起床后回趟宿舍再回来都没问题。 今天陪霍斯北，明天去找耶里先生，在航空舰上她已经和耶里先生约好了，她的苦味剂要借用厨房试试效果。除了这件事，这一个月没啥其他正事可干，可以查资料写报告，那个倒也不急，永夜星上还可以慢慢做。当然正好趁着最近在了解营养液的时候，或许也可以准备准备中级营养师的考试。她脑中乱七八糟地安排着，身体却酸软疲累得很，心里想着再睡一会会就起床，就真的再次睡过去了。 霍斯北上午的带教工作完成后，同学们照例聚在一起开个碰头会总结一下一天的情况，轮到他时，他异常简洁地说道：“我这组还好。”完了，没了。 一般吧，好在哪里，坏在哪里，大家都会展开一两句，这样具体情况才能具体分析。大家知道他话不多，但等了一分钟也没有下文，就有些疑惑，今天的话也太少了。 有两个既是一个系的同学也是机甲战队的队友，关系更亲近，瞅他一眼，不是心情不好不想说话的样子，就开玩笑地说道：“阿北，急着走啊，不是女朋友回来了吧？” 他们也是打趣，霍斯北开学后就和他们同进同出。自由得很，不像去年约他聚餐总有几回是推脱不去的，于是他们就从阿熙口中知道了今年他女朋友出外做毕业课题去了。这时候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不想霍斯北真就脸微微一红，他被人猜中了心事，索性也大大方方地说道：“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他心里挂念着伊兰，语气不由轻柔起来，可不像之前汇报工作的那句话那样清冷。 大家面面相觑。见惯了霍斯北冷肃的样子。他乍然这么接地气的表现，不仅脸红害羞，说话还温柔。虽然他没有直接承认，那也是很明显地表示真是女朋友回来了。 霍斯北可顾不上同学暗地里的取笑，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回去。进了宿舍一看，静悄悄的。心里立马一咯噔，伊兰没听他话。跑回自己宿舍去了。 再往厨房一瞄，营养剂一动也没动，居然没吃就跑了，莫非嫌弃他挑的口味？一伸手就推开卧室门。不意看到伊兰还在床上。这下比她跑了更让他担心，急忙进去一瞧，发现她沉沉睡着。神情柔和自然，才放下心来。 他估计伊兰早上肯定被他吵醒了。所以回笼觉才睡得这么香甜。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她的睡颜，霍斯北不敢在房间里多呆，万一弄出声响，又要吵醒她，轻轻地合上房门，就坐在沙发上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两点多，霍斯北坐不住了，期间去看了两次，想叫醒伊兰又舍不得，任伊兰睡着又怕她有哪里不舒服。到了下午三点，伊兰还在睡，霍斯北真是急了，这样睡下去晚上就睡不着了，而且她一天都没吃东西。 他趴在床边，轻拍她的肩膀：“伊兰，伊兰，醒醒，醒醒。” 伊兰在睡梦中被一台复读机吵醒，很是生气，茫然地半睁开眼，就觑着一双眼睛对着她，并且越凑越近，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挥上去了。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房间中十分清脆。 霍斯北傻了，伊兰半梦半醒地，手还是绵软的，与其说是打的，不如说是抬起来再砸下来的，有点冲击力，稍微有些涨疼，更多的是懵住了。 伊兰费力做了这个动作后，人彻底地清醒了，一看她把霍斯北打了，腾地就坐起来，屏气凝神地盯着霍斯北的脸。两人都傻得相顾无言，半晌，霍斯北摸摸自己的脸，慢慢站起来。 伊兰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许是怕他生气，许是自己心虚，她干了件更离谱的事，在霍斯北站起来的当口赶紧推开被子，麻溜地从另一侧下床，和霍斯北隔床站着，那架势看着生怕霍斯北打回来一样。 霍斯北愕然地看着伊兰的动作，苦笑着说道：“伊兰，你怎么了？” “阿北，我……”这时候伊兰也顾不得口气清新不清新了，她得道歉，但说什么呢，说她有起床气，这也太吓人了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手就挥出去了，也许一直在偏僻星球上考察，睡觉都是警醒着的，特别是端木受伤以后，她好几次都梦见怪物了，只怪她太紧张。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她满含歉意地解释道。 “没事，不疼。”霍斯北宽容地笑笑，心里却有隐忧，伊兰这么紧张，她在外头的日子是不是特别危险？他快步绕床过去，伊兰却吓得往后退，她本来就站床头，这会没两步就贴墙了。可别过来说话，太靠近了不好。 霍斯北真的蹙眉了，停步下来柔声安慰道：“伊兰，我没怪你，你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他自己就给伊兰找了个理由。 这理由好啊，伊兰不由暗恼方才怎么没想到呢，做噩梦总比不知道咋回事要令人信服，她胡乱地点点头，求恳道：“阿北，你先出去，我洗漱一下。” 她自己都不敢想象现在她是个什么样子，肯定顶着一头乱发，身上的衣服还皱巴巴的，睡这么久，大概脸都浮肿了吧。太糟心了，让霍斯北看到这幅尊容。(未完待续) 139 我给你随便打 霍斯北看她特别可怜地靠墙站着，心里就很难受，点点头出去了，独自在客厅忧心忡忡地等着，伊兰在外面肯定过得不好，一回来就睡这么久，睡梦中精神还高度紧张。 伊兰磨磨蹭蹭地把自己打理好，再把卧室的床铺收拾干净，才出去讪笑着挨霍斯北坐下：“阿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没看清是你。” 霍斯北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拉着伊兰就问道：“伊兰，在外面是不是很苦？” “啊？”伊兰觉得他的思维跳跃性太大，笑道，“不苦，一切都很顺利。” 她瞅一眼霍斯北，心虚地道歉，“阿北，我刚睡醒，人还不是很清楚，以为你是别人，你疼吗？我给你打回来。” 霍斯北摸摸她的脸颊，轻笑道：“傻瓜，我怎么会打你？刚刚你没做错，要是别人就一定要打，你在外面，有没有别人误闯过你房间？” 伊兰赶紧摇头，思忖霍斯北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霍斯北从厨房拿了营养剂递给伊兰，盯着她吃完后，才开始慢慢盘问伊兰在外面考察的情形。伊兰捡了一些趣事说，发现霍斯北的笑点很高，他只是应应景地扯扯嘴角，眉心却没舒展开，该不是还在为刚刚那一巴掌生气吧。 伊兰自己也很无奈，她当时视线正好对上两眼睛，霍斯北又实在凑得很近，她只看到了局部，还没看清整体就出手了，完全是本能反应，谁让她睡在别人的房间里，床铺被褥都是陌生的。潜意识里还以为住在外头呢。 她心里打着鼓，嘴上又道歉了一回：“阿北，真是我不对，你长这么大，没被人打过吧？”顺手就摸上了霍斯北的右脸，轻轻地揉两下，万分诚恳地表达出一个陪小心的姿态。 霍斯北愣愣地任她摸了几下。才哭笑不得地抓着她手腕移到左脸：“弄错了。你打的是这边。” 伊兰傻住，情不自禁微微歪着头，在脑中模拟回想了她当时睡觉的姿势。果然揉错了，当即尴尬得不行，半晌才憋出一句：“阿北，你看我到现在还不清醒。你千万别生气。” 霍斯北不在意地摇摇头，柔声说道：“我不疼。也没生气。伊兰，你一路上是不是很危险，才这样紧张？” “没有，我好得很。就是睡多了人糊涂。”伊兰心下又是感动又是歉疚，手放在霍斯北脸上就记起了大袋子树的粘液，马上说道。“对了，我要送给你的美容液还在车里。我去拿给你。”她要赶紧扯开话题，这一巴掌真是说不清。 霍斯北笑着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居然开了句玩笑：“你要是力气再大点，破相了正好用上。” 伊兰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霍斯北看着她这副羞愧得无地自容的表情本想宽慰她，转念一想，换了口风说道：“这一个月乖乖听我的安排，我就不计较。” 伊兰闻言，视线在霍斯北脸上转了好几圈，心里叹道他以前一板一眼地，现在也学会乘机讲条件了。想想她本来就是来陪他的，由他根据他的时间心情来安排也是应有之义，就二话没说点了头。 霍斯北心里满意极了，伊兰这么听话可难得。从伊兰车里拿了那瓶美容液后，他瞅了半晌，才笑道：“谢谢。” 伊兰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碍于情面才收下的。也是，男生用美容液心理上有道坎，霍斯北还没迈过去，再说他实在不丑，估计不肯随便尝试，当下就解释道：“阿北，一路上没有特别的东西，只有这一样，星网上很少有卖，我看着稀奇才想送给你的。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转送给别人，安全上绝对没问题，当地人都用过的。” 她眨巴着眼睛，微笑着看向霍斯北。她只管送她的礼物，到了霍斯北的手里，她心意就到了。说这话时她其实是暗示霍斯北可以把美容液转送给她，话说她还很感兴趣，据说真的有点效果，涂上去后脸部皮肤会很润泽。 霍斯北攥紧了美容液瓶子，很高兴地说道：“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怎么会不喜欢？不过我不太用这些，送人真的没有问题吗？”也就他这样说话直接不懂拐弯抹角的人才会这么问，当面收下礼物后立马问能不能转给别人。 伊兰也不介意，想着他还能送谁去？肯定会送给自己，这东西最好送女孩子，拿她的礼物送给别的女孩子肯定不合适，霍斯北不会干这事，她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她看霍斯北没有把美容液递给她，反而仔细地在他车里放好，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现在就给她就是还给她的意思，估计再缓两天吧，她笑笑就把这事放下了。 “我带你去吃饭。”霍斯北开着车，扭头说道。 伊兰本以为霍斯北带她出去兜风，这下连忙阻止道：“阿北，今天算了，我才起床吃过营养剂，还不饿。你昨天才去过，天天吃也腻，不如过两天吧。” 霍斯北一笑：“就今天。”然后用手指指自己的脸，故意说道，“你说过听我的安排。” 伊兰无言以对，去就去吧。 霍斯北在半道上拐去了g区，伊兰奇怪地瞧瞧他，莫非他改主意不去a区吃饭了？ “阿北，你现在送我回宿舍不行，我们还是回你那边，我要取车的，明天白天我还想去餐厅看看耶里先生。” “我先送你回宿舍收拾一下，吃完饭你到我那边住，明天你直接从我那里到z区，要近很多。”说这话时霍斯北没敢看伊兰。 伊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霍斯北这是要挟持她同住，她怕自己听混了，于是很明确地说道：“阿北，今天晚上我回自己的宿舍住。” 霍斯北不吭声。伊兰忍不住提了声音叫道：“阿北。” 霍斯北才为难地注视着伊兰说道：“我的带教任务还有两周才结束，住在y区比较方便。等结束了，后面的机甲设计课题开始阶段时间比较自由，我可以和你回g区。” 伊兰完全无语，霍斯北可真敢想。 她定定神，才说道：“阿北，我不能和你同住。两个人住不方便。以后我白天过来看你。晚上再自己回去。” “不行，你每天来回太累，而且我也舍不得。我来回的话。每天早上的带教任务会来不及。我们一起住没有什么不方便，在莫斯星不是每天在一起吗？” “我家里有两间卧室，宿舍只有一间。”伊兰没敢说的是，每天出出入入的。看在同学眼里影响多不好。 “我睡客厅沙发没问题的。”霍斯北笑道。 伊兰发急说道：“我有问题的，今天我就认床打了你。” 霍斯北一下笑出来。伸手搂过伊兰，说道：“没关系的。”看着伊兰还要辩解，抢着说道，“伊兰。你说过听我安排的。” 打死伊兰，她也想不到霍斯北会这样安排，她当时以为霍斯北说的安排是指今天去哪里玩。明天去哪里散心，根本料不到他居然不让她回自己宿舍。 “伊兰。你一个月之后又要走了，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来回路上。”霍斯北紧盯着伊兰，态度非常明确。 伊兰沉默半晌，才说道：“我经常在你这边进出，会影响到别人。” “大家各有事忙，你看到过谁？今天连阿熙都没有碰到。”霍斯北笑着扯扯她的发梢，接着说道，“很多人为了住得近些，向校方申请调换宿舍的都有。” “啊？”这事伊兰可没有听过，这几年她一直扑在种植基地，很少管宿舍的事情，不过她记起以前隐约听过秦阿姨提过耿长安换过住处。 “只要找到肯换的人，两人一起提出互换申请，校方都同意的。不过限在同一区里面，所以我没有办法把你换过来。”霍斯北无奈地说道。 “我住在别人的地方不习惯。”伊兰只好又扯一个理由。 霍斯北马上接口道：“我不是别人。” “伊兰，先试试看好不好，来来回回真的很浪费时间。”霍斯北轻笑道：“我给你随便打。” 伊兰扑哧笑出来，再也维持不住严肃坚决的表情，她沉吟着，霍斯北早上要忙，只有下午有空，如果带教任务不顺利，说不定下午晚上还要加班加点，去年瑞恩带他们特种机甲训练的后半段就这样。她如果每天来回看他，去掉路上时间，一天里满打满算只有半天能在一起，还要等他有空才行，的确少了点。再想到下次回来马上面临毕业，转眼可能劳燕分飞，到那时各有事忙，她和他就必得异地苦恋，心里就一酸，低声说道：“我试两天，如果实在不习惯，你要放我回宿舍。” 霍斯北一下笑容飞扬，很轻快地说道：“好的。”他打定主意，过两天伊兰要是吵着回自己宿舍，他就辛苦点跟过去。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后，伊兰回了自己宿舍，明天要去找耶里先生，她把大肚子树的树汁样品拿上。她站在衣柜前有点犹豫，去霍斯北那边住，大家共用一个盥洗室，每天换洗衣物，件件都是麻烦事。 伊兰左思右想，觉得霍斯北的建议还是不妥当，不过才应承下，就不能改，伊兰折中地准备今天到霍斯北那里再和衣睡一晚，明天就说不习惯，回来住自己的窝。 出门前，霍斯北看她除了样品之外两手空空，诧异地问道：“伊兰，你怎么还没收拾？” “宿舍我收拾过了。”伊兰装傻。 霍斯北瞥一眼她：“你的换洗衣服不拿过去？” 伊兰讪笑：“不用了，我已经换好了。” “明天呢？你准备自己跑回来？”霍斯北气道，“答应我的事要做到。” “阿北，真的挺不方便的，我不怕辛苦，我可以来回的。”伊兰苦恼地看着霍斯北。 霍斯北默不作声地盯着伊兰。 伊兰咬着嘴唇，等了一会，没见他发话说算了，只好去衣柜里拿了几件衣服，悻悻地看了一眼靠在门边的霍斯北，恶狠狠地说道：“就两天。” 霍斯北微微一笑，走过来静静拥着伊兰，极轻极轻地说道：“我只是舍不得和你分开。”(未完待续) 140 你可以长长久久地霸占我的窝 他们到a区餐厅停车场的时候，已近黄昏。 霍斯北牵着她刚到餐厅门口，听见后面有人叫道：“阿北，伊兰。” 伊兰笑着回头，发现停车场一下降落密密麻麻一堆车，阿熙正大步朝他们跑来。 “伊兰，你回来了？任务做完了？”阿熙朝霍斯北捶了一下肩膀，兴奋地问伊兰。 “没有，只做了一半，回来休整一下。”伊兰见到阿熙也很高兴。 霍斯北扫了一下阿熙背后，问道：“阿熙，你们系活动？” “我们七年级和三年级联谊，下周排四年级。”阿熙乐呵呵地说道。 伊兰抿嘴微笑，机甲操作系似乎传统如此，每逢毕业季就忒多联谊交流。 说话间，几十号人嘻嘻哈哈朝餐厅门口聚过来，好多人纷纷朝霍斯北打招呼：“嗨，阿北，这么巧。” “北哥好。” 霍斯北也向他们打招呼，伊兰被他牵着手接受这么多人的注目礼，正感到尴尬间，一个清亮的声音插进来：“佟学姐好。” 她抬眼一瞧，果然是耿长安，连忙道：“耿学弟好。” 两人客气的称呼笑翻了很多人，连旁边的霍斯北都不禁朝她笑。安安少年有点内向，向伊兰打过招呼后就没多说，站在人堆里等大家。 “阿北，一起吧。”有人对霍斯北建议道。 霍斯北看了一眼伊兰，微笑摇头：“谢谢，不用了，我已经预定了位置。” 大伙也不勉强，抬步往里走。有几个促狭地朝霍斯北挤眉弄眼。 “阿北，待会带着伊兰过来热闹热闹。”阿熙临走还不忘交代霍斯北。 “我们进去吧。”霍斯北无可奈何地笑道，他也想不到会碰上这么多人，不管是七年级还是三年级的战队，所有人都互相认识。 霍斯北要的菜很多，伊兰很努力地吃着，剩下饭菜是不礼貌的。虽然菜很美味。但要吃完真的很辛苦。伊兰到最后只能哀叹着说道：“阿北，我今天吃太饱了。” 霍斯北笑得很开心：“喜欢吃就好。”顿一下又说道，“没你做的好吃。” “你说反了。”伊兰摇头失笑。 “真的。”霍斯北直直凝望着伊兰。忘了说下去。 一会儿，阿熙跑过来，打断了两人的深情对视。他的话特别多，和伊兰天南海北地聊。霍斯北言语不多，在一边偶尔插两句话。他看阿熙和伊兰聊得热络，中间还出去一趟和其他人说了会话。 阿熙滔滔不绝对伊兰说道：“伊兰，你这个毕业课题真好，能见识到这么多有趣的地方。我和阿北的毕业课题都不怎么样，不过我要好点，给一年级新生做启蒙训练。就是看着别人惨样，吃东西不香。阿北的就辛苦了。他要指导机甲制造系的新生搭建机甲模型，有时都要手把手地教，特别烦心。” 伊兰“哦”了一声，从没有听霍斯北抱怨过。她随口问道：“机甲制造系？丽塔读的也是这个系。” “对，这个系还有阿北的设计系女孩子相对多些，不过能参加战队的就不多，训练很辛苦，又要顾学业又要顾训练，一般女孩子扛不住。” 伊兰笑笑没接话，阿熙又问起伊兰的植物资源探索项目，惋惜地说道：“你要是抽到南区就好了，可以去戈瑞斯星球看看。” “下次有机会一定去。”伊兰笑道。 “你接下来还要去哪些地方？”阿熙兴致勃勃地问道。 “永夜和迷泪，还有学校的图农星。” “永夜我妈妈去过，上面光线不强，都用人工照明，睡眠有问题的人去那儿特别好，很多人去那边疗养。”阿熙高兴地向伊兰介绍道。 “真的？对疗伤很好吗？我同学这次受了伤。”伊兰感兴趣地问道。 阿熙赶紧问怎么回事，伊兰就和他简略地说了一下端木受伤的情况。阿熙直呼：“真惊险啊，伊兰，你这个同学运气真好。那他现在全好了吗？” “好了，我们下一站就去永夜集合，他正好可以休养。”伊兰笑道。 霍斯北推门进来，见两人聊得投机，笑问：“阿熙，伊兰，聊什么呢？” “阿北，伊兰的毕业任务真刺激，她同学都从悬崖上掉下来了。”阿熙答道。 霍斯北看一眼伊兰，即使早就知道，再次听到这事还是忍不住担心伊兰。 伊兰宽慰地望着霍斯北，她的任务不刺激，阿熙的话肯定刺激霍斯北。 “伊兰，你们去永夜疗养，一定要去温泉浴，我妈妈说很舒服的，每天泡一遍，什么病都没有了。”阿熙很热情地向伊兰推荐。 伊兰简直想狠狠捶打阿熙，她瞟向霍斯北，他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眼。得，看来她回去必须要费神解释一番。 阿熙走后，两人饭毕相携离开。 车上霍斯北忽然轻笑：“温泉浴？要不要去？” 伊兰呼出一口气，一本正经地回答：“让端木去，我没受伤不需要。” 霍斯北听到受伤两字就后怕，伸手过去握住伊兰的手，默然半晌后说道：“对身体好的话，去去也无妨。” 伊兰歪头研究他的表情，霍斯北微微叹气，摸摸她的脸颊。 伊兰于是很乖顺地说道：“那我就去吧。” 霍斯北噎住了，手抚在伊兰脸上顺势轻拧了一下，伊兰一下笑开了，咕哝着：“小心眼，又要乱想。” 霍斯北的表情就略显狼狈，伊兰不依不饶地说道：“你带教的学生有女生吗？” 霍斯北显然没想到伊兰这么快转到其他话题上，一愣之下就说道：“有。” “带教很辛苦吧。”伊兰开始套话。 “还好。” “阿熙说他的带教任务是给新生作启蒙训练，大概挺凄惨的，害得他吃不下东西，你的也辛苦。都要手把手地教。” “起初有些困难，现在好了。” “手把手地教好了？给女生也是？”伊兰目光炯炯地盯着霍斯北。 霍斯北乍然见到伊兰这么咄咄逼人，有些愣怔，一时不知道说啥好。 伊兰看他不说话，不由酸道：“你还真的手把手教了女生？” “没有手把手，”霍斯北认真解释道，眼神很坦荡。“当时她们不会。我就在旁边示范了一下，再看着她们做一遍。” “她们？还不止一个？给我名字。”伊兰继续气势汹汹地逼问。 霍斯北张口结舌地看着伊兰，伊兰扑哧一笑：“吓你的。”而后故意调侃道。“感觉如何？说别人的时候很轻松，轮到自己就难受了吧。” 霍斯北想到他当日对伊兰说过的话，脸上不由羞愧歉疚。 伊兰倒不忍心了，她前面刚打了他一巴掌。才吃了他的饭，就要气他了。过会还要蹭他的窝。于是主动抓起他的手，放低了姿态，软声说道：“阿北，刚刚是开玩笑。对不起，想不到你也不经吓。”说话间憋着笑意。 “伊兰，对不起。”霍斯北说得诚挚。 伊兰赶紧拿另一只手在霍斯北脸上乱糊一通。笑道：“赶快回神，笑一个。” 霍斯北真被逗笑了。一把扯下伊兰的手，表情相当无奈。 车中的气氛温馨了没多久，伊兰就看到车子两边有好多车呼啸而过，然后他们的上面下面全都有车，还有车跑到他们前面做各种各样花哨的动作。 “怎么回事？”伊兰没觉得霍斯北做了什么，他一直开得很平稳，车队怎么就挑衅上了。 霍斯北忙安慰道：“别怕，是阿熙他们，大家都认识，他们要我快点。” 伊兰一听，这事归霍斯北管，不用她操心，于是很淡定地说道：“我先睡一下，到了你叫我。”说完，坐正了身体，紧贴着椅背。 霍斯北一看她这严阵以待的架势，忍笑地拍拍她的手背：“别怕，我们不理他们，他们很快就过去的。” 果然，车队卖弄了一会，呼啸着往前去了，一辆车跟他们并排开了一程后，越过他们螺旋转着往前开了。 “那是阿熙。”霍斯北笑着向伊兰解释。 其后二十来辆车规规矩矩地越过他们，没做什么花哨的动作。 “那是耿长安他们。” “他们好像叫你北哥。”伊兰说起这个就想笑。 霍斯北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他们学长。”说完也不甘示弱地说道，“你和长安的称呼也太客气了。” 伊兰忍不住发笑：“他一直很恭敬，所以我只好客气。” “长安人很沉稳，你这样拐着弯提醒他没用。” 伊兰暗暗咋舌，她的这点小心思居然被霍斯北看出来了。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宿舍已经过了十点，分别洗漱完后，伊兰抱着被子到客厅中对霍斯北说道：“阿北，今天我睡沙发吧。” 霍斯北抬眼看她，没应声，把放在沙发上的毯子随手抖散开，人就躺下了，泰然自若地说道：“晚安。” 伊兰试图劝说道：“阿北，你白天要带教，休息不好不行，我白天没事做，等你走了还可以补眠，我睡沙发比较好。” 霍斯北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伊兰苦恼地站在原地，她力气没他大，没法把他拉起来，等了一会儿，霍斯北坚持躺在沙发上。她就怏怏地往卧室走，想着今晚就凑合一晚，明天再也不能鸠占鹊巢了。 刚把被子放下，霍斯北就推门进来。伊兰一喜，转头想再劝两句，霍斯北上前抱住了她，把脸贴向她，低笑道：“伊兰，别争，晚安。”说完就快速地退出去了，生怕伊兰要拉住他。 伊兰叹口气，临睡前习惯性地登上了分享空间，读到了霍斯北昨晚的留言，心中暖暖地默念了好几遍，才写道： “图朵卫一休整第2天。我一回来就霸占了阿北的窝，阿北心甘情愿地缩在外面。我们现在真的只隔咫尺的距离，不过距离太近了也不好，今天还没有心理准备，梦里不知身是客，我把阿北这个主人打了。明天我会管好自己的手，阿北，晚安。” 隔了一会，霍斯北的留言跳出来：“伊兰，我喜欢你长长久久地霸占我的窝，我希望我们的距离终将比咫尺更短。在我这里，你不是客人，任你施为。伊兰，晚安。” 伊兰钻进被子里闷头笑，她第一次发现霍斯北的文采很好。(未完待续) 141 请你留下陪我的车语 伊兰掐着时间赶在霍斯北起床前半小时醒来，然后洗漱整理房间。两个人同住就是这点不好，盥洗室忙得很，可不能耽误了霍斯北的正事。 等霍斯北轻手轻脚打开房门，愕然发现伊兰神清气爽地站在窗边眺望晨光，听见响动，她转头嫣然一笑道：“早安。” “怎么不多睡会？”霍斯北走过来埋怨道。 “今天要去餐厅，我待会和你一起出发。” 说话间霍斯北拢住了她，脸在她头顶摩挲了一会，笑道：“早安。”然后自去洗漱。 伊兰无语地摸摸自己的头顶，心想他也没洗漱，怎么就做得这么自然呢，看来再仔细的男孩子都要比女孩子大大咧咧一些。 吃过营养剂，两人手拉手出门。在电梯口等待时，伊兰絮叨着交代：“中午不用等我回来，我说不准要呆多久。” “那我稍微晚点回来，任务有点紧，可能要延迟一些时间，你回来前通知我，免得等在停车库。”霍斯北牵着伊兰，低头细细叮嘱。 电梯门打开，霍斯北一愣，随即面不改色地拖着伊兰进去，伊兰暗叫不好，一定是碰上霍斯北的同学了。 果然里面男男女女几个人纷纷和霍斯北打招呼：“阿北，早。” 霍斯北坦坦荡荡地也招呼回去，对伊兰笑道：“伊兰，我同学。”转头朝几个同学介绍：“我女朋友。” 大家压抑着八卦心理，努力友好地对伊兰道：“早安。” 伊兰没法，尽量大方地回道：“早安。”心里在暗骂自己太笨，他们同学都住同一片，一起带教。肯定出发的时间差不多，这时候和霍斯北出门就是自己找尴尬。 电梯又停下，好巧不巧地又碰上阿熙了，还有几个昨晚a区餐厅门口刚见过的熟面孔。 阿熙打招呼的方式真简单，扬着大大的笑容扫视一圈，大声随便地“嗨”了一声，看见伊兰就惊喜地嚷道：“伊兰。这么早就来看阿北？” 伊兰简直想哀嚎给他看。阿熙直爽憨厚的个性真是让人喜欢让人愁。她紧捏了一下霍斯北的手，暗自埋怨都怪他不放她走。 霍斯北手指微动，轻触伊兰手背。似在安抚，口中很随意地说道：“昨天太晚，我不放心伊兰一个人回去。” 伊兰无力哀嚎了，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傻冒。霍斯北可以不接话的。随便找个什么话题转移注意力不就好了，非要正儿八经解释。不知道越描越黑啊，没看见周围几个人笑得特猥琐啊。 阿熙还在接着说道：“昨天吃完饭是有点晚，伊兰，你有没有看见我？我跟了你们一段。阿北，你开得太慢了，应该让伊兰看看你的车技。伊兰。阿北开车很厉害，我们都玩不过他。” 伊兰头疼地听着阿熙的大嗓门。他这样“阿北”、“伊兰”地叫，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两个身上。不过听到最后一句，她不由好奇地望向霍斯北，很厉害吗？看不出来。 霍斯北冲她一笑，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伊兰抿嘴微笑，心道回头再盘问他。 电梯停下又打开，早上这个点出门的人真不少，一下进来四五个，早安的问候声嘈杂一片。 伊兰眼尖地发现了耿长安，他看见伊兰也是一愣，微笑着说道：“佟学姐早。” “耿学弟早。”伊兰也微笑答道，眼神中略微有些疑惑，怎么在这幢楼碰到他了呢。 耿长安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时两人互相问候就完了，这时居然多说了一句：“我去年换过来了，和搭档住近些方便。”然后对伊兰介绍他旁边的一个男生：“我搭档。” 伊兰顺势瞧过去，冲人家微笑：“你好。” 那个男生很开朗，嘻嘻笑道：“佟姐早，北哥早。” 电梯在七层又停了，门外站了三个人，一个女孩子说道：“这么多人？”语声很清脆悦耳。伊兰对人的声音很敏感，觉得哪里听到过。 “来，挤挤。”有人热情地说道。电梯靠门站的几个人就往里挪了挪。阿熙站在伊兰另一侧，闻言往里让了一下，挡住了伊兰的大半个身子，侧头还朝伊兰嘿嘿笑两下，表示不好意思。伊兰轻笑摇头。 只听得那个女孩在说：“嗨，霍斯北，今天把你小组的男生借我一下，他不错，我让他点拨点拨我那组，他们比较有共同语言。”语速很快，爽利大方。 “好。”霍斯北很简洁地应道。 伊兰终于想起来了，她刚学农业机甲那会子和霍斯北吵架，在特种机甲研究馆偶遇他们同学，那女孩子说缺了一个舞伴，霍斯北答应接她一起去聚会。她抬眼过去，怎奈电梯里人多，男生还都比她高，她看不清楚，心里暗笑，这陈年烂谷子的往事有什么好特别注意的，那场舞会其实只是机甲设计系的模型展示会，霍斯北也没接成她。 电梯到了负一层，好多人车子没停在这层，霍斯北牵着伊兰从里挤出去。阿熙还在说道：“伊兰，走了啊。” “阿熙，回头见。”伊兰笑道。 在门边对上一个女孩子笑意盎然的眼神，她顺势也回笑了一下，快速地打量人家姑娘一眼，没办法，她到底还是好奇的。 两人出了电梯，霍斯北关切地问伊兰：“挤到了吗？”他很自然地抬手帮她理了理头发。 伊兰眼角余光瞄到电梯门还没关上呢，低声催促道：“走了。”这一趟电梯，碰到霍斯北这么多熟人，她很不自在。 两人一前一后开车出去，不一会，有很多车跟上来，形成了一个浩浩荡荡的车队。接近岔路口，霍斯北拨给她：“伊兰。早点回来。”他要往另一个方向去，伊兰则拐向z区。 后面一辆车追上来，和她并排开，然后绕着她忽左忽右地玩漂移。伊兰忍俊不住，点开通讯器：“阿熙，你在做什么？” “伊兰，你去餐厅？” “是啊。回去看看。” “太好了。我们今天带新生在z区训练，正好同路。想不想玩玩？”阿熙笑得像个大孩子。 “你的任务这么轻松？路上都想玩？”伊兰打趣道。 “就只是带着一年级生训练，没什么累的。还有一段路呢。难得碰到，我教你车语。” “车语？”伊兰倒没有听说过。 阿熙刷刷在伊兰前面走了个之字形，说道：“这是邀请你一起玩的意思。” 然后横过车身，连续三百六十度两个翻滚。想滚筒一样咕噜噜往前，伊兰看得目瞪口呆。只听阿熙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个是要你一定答应的意思。”伊兰咯咯直笑，这谁的创意？模仿的就是小孩滚在地上耍赖的样子。 阿熙又将车尾左右摇摆着往前开，说道：“这是没空我要走的意思。” 然后爬升一些，不停兜圈。说道：“这个是请你留下陪我的意思。” 伊兰喟叹一声，霍斯北太闷了，去年假期前他们因为她毕业课题的事情闹矛盾。他要她留下只要拨个视讯就好，偏生一路闷不吭声地开车送她。在她车顶盘旋，她又不懂车语，他做得再好看也没用。 阿熙象昨晚一样绞着螺旋形往前开，说道：“这是我先走一步的意思。”接着嘿嘿笑道，“还有一些两个人合作的车语，我演示不了。伊兰，有兴趣学哪个？” 伊兰被他引得玩心大起，略一沉吟，那个之字形她应该划得出来，于是就说道：“阿熙，我到你前面去，你看我做得对不对。” 阿熙兴奋地答应了。伊兰一看，后面还有一长串车，忙问阿熙：“后面有很多车，我会不会挡到他们？” “没事的，大家都是去z区训练的，现在还早，我们平时在路上也会玩玩的。你放心，z区不准逗车，只要一个人练技术，其他人都不会来参和。我给你看着。”他慢慢降速，让伊兰走前头。 伊兰换了手动驾驶，刷地就窜上去了。又隔了一大段距离，她才开始划之字。 “伊兰，很好呀，我们再换一个。” 伊兰开始摇摆车尾，她没掌握要领，只能大角度摆动。阿熙笑着给她指点，练了两三遍才像个样子。 她在车里一边操控一边笑：“阿熙，我头晕了，不玩了。” “再玩一个，你学得很快，回去玩给阿北看。”说完，他一下窜到伊兰前头，咕噜噜翻了两下。那是请你一定答应的意思。 伊兰又一次大笑：“阿熙，这个我真不行。”难度太大，而且忒毁形象。 “那要留下陪我还是先走一步？”阿熙问道。 “留下陪我。”伊兰对这个盘旋的动作怨念颇深，等学会了她也去显摆给霍斯北看。 阿熙边示范边讲解。 伊兰又窜到前头，她动作生疏，兜了好大几圈。阿熙在视讯中点拨她。她试着把弧度缩小，转着圈子的时候，后面好多辆车要赶上来了，伊兰有点紧张，赶紧停了转圈，乖乖往前开。 “伊兰，你继续呀，没关系的，大家不会碰到你。”阿熙说道。 伊兰摇头：“等他们过去我再试试。” 阿熙点头称好。后面一辆辆车就过去了，有一辆车开在伊兰前方一点时，忽然爬升高度，也做了兜圈的动作，做得比较慢，圈子从大到小，等伊兰开到他下方时，他往前加速开了一段，又从大到小兜圈。阿熙配合着这个人的动作给伊兰讲解缩小弧度的动作要领。 伊兰和阿熙落在队伍最后头，然后伊兰再试，兜了几遍后，圈子缩小了很多，不过还是比阿熙演示的要大一些。 “伊兰，你已经学会了，多练几遍就能把圈子缩更小。我教你先走一步吧。”阿熙特别热情。 伊兰有些吃不消了，说道：“阿熙，我得缓缓。刚刚这个是谁？” “长安，你认识的耿学弟。”阿熙提起这个称呼就笑得特别欢快。 伊兰心中真替自己愧疚，人家安安少年比她小多了，才三年级，就可以教她了。那孩子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少年。 阿熙歇一会就给伊兰演示横向螺旋飞行，这个看着华丽，难度其实没有悬停兜圈大，伊兰练两遍就像模像样了，喜得阿熙合不拢嘴：“伊兰，你真不错，教你比带教那些新生要轻松。” 伊兰傻笑，她几岁？新生几岁？再说人家学的是机甲，她学的是人手一辆的悬浮车，完全没有可比性，憨厚的阿熙真不知道夸人不该这样夸。 靠近餐厅的时候，两人分道，阿熙去校车站点集合，搭专用校车赶往训练场，伊兰直接去餐厅。(未完待续) 142 阿熙是只小白鼠 耶里先生已经到厨房了，他把伊兰迎进去，伊兰一边帮他忙活，一边向他讲述一路上的趣闻，中午耶里先生给伊兰做了他的几道拿手菜。 “小沈和于飞中午都赶不过来，我今年又招了一个新生，现在于飞排你那个班。”耶里先生说得可惜，手底下的旧日员工凑不齐。 耶里先生发自内心地热爱厨艺，即使中午吃饭的人是伊兰和他自己，他仍然将菜一盘盘亲自端到外头，伊兰在旁给他打下手。两人占了餐厅最角落的一张桌子。 “伊兰，知道你要回来，我将边角料都攒起来，今天给你做顿饭，不介意吧。”耶里先生挤着眼睛。 “谢谢你，耶里先生。”伊兰说得真心真意，这些年，耶里先生一直很照顾她，于厨艺上更是指点她良多。 门口处一群机甲队员热热闹闹进来用餐，都是一些熟面孔。阿熙憨厚地朝她笑笑，耿长安却是微微颔首。 “在这里呆久了，看着这些少年一茬茬地来，又一茬茬地走，真是岁月催人老啊，伊兰，你在这里做这么久，很快也要走了。”耶里先生感叹道。 伊兰连忙安慰道：“耶里先生，你就是餐厅的常青树，有你在这里，大家吃得多好啊。” 耶里先生的伤怀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就呵呵直乐：“伊兰，你在这里，总让人快乐很多。今年我想要个女生，没找到合适的，现在厨房里都是男生，点心也做得少了，好多食材都白白浪费了。下午。你要配制饮料，把我给你攒的食材和边角料都用掉。今天不成，明天再来，厨房随时欢迎你。” 伊兰感动得一塌糊涂，如果不是耶里先生给她的这份工作，她都不能顺利撑下七年的学业。 吃完饭后，伊兰熟门熟路地将餐具收拾干净。开始配制饮料。将她的苦味剂样品添加进去。 她自己尝了之后，真不想尝第二口，太难喝了。心里直打鼓。这东西加饮料里真有意义吗？谁爱喝啊？ 耶里先生却似乎能接受，品了一口后点头说道：“挺苦的，可以试试看。” 她受了鼓舞后，一下午都在捣鼓各种食材的配比。每一种配方都尝过，无一例外都是深深浅浅的苦味。味蕾糟了大罪，后来她把回甜剂的样品也添加了些，才稍许有一种先苦后甜的感觉。 耶里先生对伊兰总是很好，一边做着营养剂。一边抽空帮伊兰试口味。 “伊兰，你这个苦味剂我看行，你最好去找厨艺协会再鉴定一下。一旦得到他们认可推广后，你要开发利用这种植物就会更容易些。” 她眼睛一亮。耶里先生的建议真不错。想了想，打包了三种饮料拿回去，准备再细细品品。 耶里先生给她攒了很多面食类食材，伊兰瞅着时间足够，开始做面点，赶着在耶里先生下班前做好，正好趁热让他尝尝，也算是她借花献佛的一番心意，又留了三份给后面来上班的小沈、于飞和新来的学生。剩下的她卷巴卷巴准备给阿熙尝尝，感谢今天他教她车语的一番心意，再留一点给霍斯北和她自己。 她和耶里先生一起下班，回去设定目的地的时候有些发愁。 本来她打算直接逃回自己宿舍，真不能再住霍斯北那里了，两人同住总是不方便，再加上今天电梯里碰到那么多人，她更是尴尬。不过今天她在外忙活得一天，还没有好好陪过霍斯北呢，要是就这么回去了，他肯定得不高兴，做的点心也要拿给阿熙和他。 伊兰叹口气，得，搬家大事挪到明天吧。 伊兰到了霍斯北楼下，他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她于是试着拨给阿熙。 “阿熙，你什么时候回宿舍？我和阿北待会儿来找你，我做了一些点心送给你尝尝。” 几句话一说，阿熙乐呵呵地直接下楼。 “伊兰，这么多，给我的？”阿熙喜不自胜地问道。 伊兰看见阿熙这么喜欢，心里也很高兴，对着阿熙，她说话也直接：“留一些给阿北，大部分都给你，谢谢你今天教我车语。” “你和我客气什么？大家一起玩得开心就行。”阿熙左右看看，不见霍斯北的车，忙问道，“怎么你一个人？阿北呢？” “他还没有回来，我在这里等他。”伊兰笑道。 “走，你到我宿舍坐坐，阿北回来就到我那接你。”阿熙特别热情。 伊兰刚想说不用，阿熙已经点开通讯器，一点都不拐弯地说道：“阿北，伊兰在我这里，你回来到我宿舍来接她。” “好，我知道了。”霍斯北应得也快。 伊兰见这俩搭档三言两语把她的去向定下，只得跟着阿熙上楼。 阿熙很有意思，进去噼里啪啦把散落在各处的小物件全扫在墙角，然后把沙发拂了两遍，挠着头对伊兰解释道：“我每两周收拾一次，今天还没到时间，有点乱，沙发我经常坐，是干净的。” 伊兰抿着唇直笑，这样的男生太多了，能固定每两周收拾一次还算是好的，她也不嫌弃，大大方方坐到了沙发上。阿熙在一边陪着坐下，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袋子，伊兰一样一样给他介绍。 阿熙给自己塞一个，又给伊兰递一个，伊兰笑着摇摇头，阿熙也不坚持，捧着袋子吃得很开心。 伊兰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做的东西被人这么捧场，心里有很大的成就感。 敲门声没多久响起。 霍斯北进来挨着伊兰坐下，笑道：“阿熙，谢谢你接伊兰上来。” “谢什么？来，尝尝伊兰做的点心，可好吃了。”阿熙豪爽地把整个袋子递给霍斯北。 霍斯北不客气地接过来，往里一瞧，满满当当好多小包装。他随手打开一个，拈起一块八珍糕，含笑看着伊兰，递了过去。 伊兰摇头，霍斯北才把八珍糕塞自己嘴里，眉眼一挑。 “配方有些出入。”伊兰小声解释道，她都是手头有什么就做什么。对于八珍糕的配料一向随性得很。这次和莫斯星上做得有些不一样，霍斯北尝出来了。 阿熙在一边兴高采烈地说道：“阿北，今天早上我在路上教伊兰车语。伊兰就做了这么多点心给我吃，每一样都很好吃。” 霍斯北快速地把八珍糕吃完，转头看了眼伊兰，笑问阿熙：“你教伊兰什么了？” 阿熙就把今天早上的事情给霍斯北连吃带比划地说了一遍。伊兰都没能插上话。霍斯北面带笑容地听完，又吃了一块点心。牵着伊兰起身告辞。 伊兰还不忘回头交代阿熙：“冷了就不要吃，你们的饮食不能有差错。” 回到霍斯北的住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伊兰：“都给阿熙？没给我留？” “留了，没有分开袋子装。我以为会先回你这里的。”伊兰促狭地说道，“要不，你回去阿熙那里。再多吃点？” 霍斯北气她搞怪，不满地拧了拧她的脸颊。两人说说闹闹吃过营养剂后。互相汇报着一天的活动情况。 伊兰忽地脸色一变道：“我把配制的饮料一起放在袋子里了，我要去拿回来，这是试验品，不能给阿熙喝。” 霍斯北点开通讯器立即拨给阿熙：“阿熙，伊兰给你的袋子里有饮料，你别喝，是伊兰的试验品，我马上下来拿。” “啊？我已经喝了。” 伊兰一听就急了，拉着霍斯北就去找阿熙，她得好好问问阿熙的体验感觉，再把剩下的饮料拿回来。 “你喝了哪种？有什么感觉？”她转头四顾，想检查一下袋子。 阿熙有点羞涩地说道：“不用找了，刚刚全吃完了。” “饮料也是？”她放了三杯饮料在里头，因为实在怕苦，她用的是小号的杯子。 阿熙诚实地点点头。伊兰就上下打量阿熙，眼神像个探照灯似地围着阿熙全身转。 阿熙知道自己把伊兰的试验品都吃了，很是不好意思，伊兰的眼神又太过锐利直接，他不由瑟缩了一下。 霍斯北虚咳一声，跨半步插进两人中间挡住了伊兰的视线，然后环着伊兰的肩膀到沙发上坐下。 “慢慢说，有没有安全问题？”霍斯北问道。 “没有。苦味剂检测过，对人体无毒无害，今天我一下午都在喝。”伊兰赶紧说道，眼神还是紧盯阿熙，透着无限同情和安慰，他怎么就做了实验用的小白鼠了呢。 霍斯北眼含警告地看了一眼伊兰，让她不要胡乱尝试古怪食材，她总是不听。 伊兰却顾不上霍斯北，拍了拍身边，对阿熙笑道：“来，阿熙，你快坐下，告诉我你喝了之后的感觉。”她对阿熙抱着歉意，毕竟那是试验品，阴差阳错地给他喝了，同时又万分好奇，不知他感觉如何，因此对上阿熙的态度就特别热情友好。 阿熙是个直肠子的人，吃了就吃了，赶紧给伊兰说两句低头认错吧，因此带着一脸憨厚的傻笑乖乖地坐过去了。学生宿舍摆设都很简单，客厅里只有一张长条沙发和几桌。三人排排坐，伊兰微微侧身，背对着霍斯北脸朝向阿熙，开始细细盘问。 “你喝了之后有不舒服吗？” 阿熙摇摇头：“就是太饱了。” “那个没关系。饮料苦不苦？” “还行。也有甜的。” “甜的那种是正常的，你不用说。就说说苦的两种，喜欢哪种？” “都还可以。” “怎么可能呢？你喜欢苦味？你觉得可以接受？不要因为我的关系，不好意思说。你说实话吧。” “我说的是实话，我都挺喜欢的。” “哦，那再说说你最喜欢哪一种苦？” “两种差不多。” “不一样，你仔细回想一下，有差别的。” 阿熙被逼得无法，摇头晃脑想了一下，其实他前面一气把点心吃光了，有点口干，三杯饮料量都不多，他是咕嘟咕嘟灌下去的，先尝到了两份苦的，后头接了一份甜的，觉得还行，除了知道甜和苦，真没尝出其他差别来。 他苦恼地看着伊兰，人家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于是求救似地瞥向伊兰身后的搭档。 霍斯北站起身来，拉着伊兰就说道：“阿熙没尝出来，算了。我们回去，不要打搅阿熙休息。”他拖着伊兰就往门口走。 伊兰还想继续问下去，无奈手劲没霍斯北大，挣不脱，再说在人家那里两人拉拉扯扯地也不好看，只好回头对阿熙说道：“你再好好想想，这两天有不舒服及时对我说。” 进了霍斯北的宿舍，她就埋怨上了：“我还没问好呢，你就拉我走。” 霍斯北箍住她的腰，微恼道：“你这样问话不行，让阿熙自己想想再说。”伊兰刚刚完全无视他，就差凑阿熙脸上去观察了。 伊兰觉得霍斯北的话有道理。等了半晌，霍斯北还不放开她，手上还用上了力，这是有点生气的征兆，不会是气她做事不仔细让阿熙误吃了试验品吧，就略显委屈地看着他：“我没把阿熙怎么样，真的不会有安全问题，再说我喝得要比他多，你实在要担心，也该先担心我。” 霍斯北气馁地看着她，半晌低声说道：“以后别乱尝那些古怪东西。” 伊兰刚想说苦味剂不古怪，饮料界盛行苦味风呢，只听他接着说道：“你刚刚和阿熙坐得太近，问个不停，把他吓到了。”说这话时，霍斯北垂着眼睑，眼神有些躲闪。 伊兰扑棱扑棱眼睛，慢慢品出味道来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我是问个不停把阿熙吓到了，还是坐得太近把你吓到了？” 霍斯北没吭声，伊兰一皱眉，他还真是觉得她和阿熙坐太近了，于是一指沙发，说道：“你看看，这里坐三个人，间距能隔多开？” 霍斯北狼狈地伸手合住了伊兰的手指，低声说道：“以后你做了怪东西让我尝，你想怎么好奇，就可以怎么好奇。” 伊兰就没有方才那么理直气壮了，脸上讪笑，心里直嘀咕霍斯北的心思剔透，轻易就看穿她了，她的确很好奇阿熙的感觉。 “先前耶里先生说效果还行，建议我让厨艺协会鉴定一下，可我自己没觉得好，所以拿回来想自己再尝尝的，结果让阿熙喝了，我的确好奇了点，特别想知道他的感受。”讨好似地又加了句，“以后我让你喝，阿熙什么都没喝出来。”语气很幽怨。 “让我喝，别为难阿熙。”霍斯北点头同意。 伊兰郁闷极了，霍斯北对阿熙可真好。(未完待续) 143 苦味剂的授权鉴定 清晨，伊兰还是早早起来，今天她记挂着苦味剂的事情，一早就兴奋地在星网上搜资料。霍斯北推门进来，果不其然伊兰已经起床了，照例又埋怨她睡太少。 两人吃过营养剂，目送霍斯北出门后，伊兰呼出一口气，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把霍斯北的床铺被褥都送进洗衣机清洗消毒烘干，原样给他铺好，顺便拖出家政机器人把房间打扫了一通，今儿她准备撤出霍斯北的窝。 她给秦女士拨了视讯，秦女士显然很高兴伊兰和她联络，关心地说道：“我听安安说你好像出外做任务去了，顺利吗？” 伊兰心里疑惑着耿长安怎么知道她毕业课题的事，转念一想他们机甲战队一直联谊不断，他听霍斯北或者阿熙提起过也是有可能的。 “路上很顺利，谢谢阿姨关心。” 她接着说到了正题：“秦阿姨，这次我在大熊星考察的时候，找到了一种植物，汁液安全无毒，我加在饮料里可以做出苦味的饮料，我想问问看，厨艺协会有没有对苦味剂功效的鉴定？” 秦女士非常感兴趣，细细问了伊兰很多问题后，说道：“厨艺协会有这方面的鉴定，只要提出申请，协会就会按照标准流程鉴定后给出结果，不过这个是收费项目。” 伊兰一听就打退堂鼓，为难地说道：“原来这么复杂，那就算了。”她已经有回甜剂和香根草可以写进报告里了，不见得非要盯着这个苦味剂。 秦女士笑道：“还有一种情况，如果食材确实比较特别，之前没有被关注过，只要鉴定结果出来后让厨艺协会负责推广。协会不仅不会收费，还会给首位发现者给予奖励。” 伊兰犹疑地说道：“那怎么知道是不是比较特别？还有我只在星网上粗略地查过资料，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有别人关注过。” “你把样品先寄到厨艺协会我的办公室，另外把发现的过程详细说明一下，我来处理。” 秦女士见伊兰很不好意思，大概怕给她添麻烦，亲切地说道：“你这孩子。我们本身是厨艺协会的教员。做这些事很便利的。” 伊兰感谢过后，就忙着写邮件说明情况，然后提溜着自己的东西和样品到了底楼。先把样品交给快递机器人寄出去，再下了车库，顺便把自己的衣物放到车里。 她这趟下来就没法再上去，于是坐在车里。边查资料边等霍斯北回来。 霍斯北没过多久就视讯过来，歉意地告诉她他要傍晚才回来。伊兰等得实在气闷，略略想了想就开车先回自己的宿舍，索性趁着他不在就撤。 躺在自己的床上，她不由感慨道。还是自己的地盘自在，想着想着，就睡了一个香喷喷的午觉。 她是被狂轰滥炸的视讯请求提示音震醒的。果然是霍斯北，他满脸焦急：“伊兰。你去哪里了？” “我在自己的宿舍。” “回去有事？” “我下楼给秦阿姨寄个样品，上不去才回来的。” “是我不好，太晚回来，你可以等我回来再寄的。”霍斯北目露歉意。 “我想早点寄过去早点知道结果。”伊兰心虚地解释道，其实压根儿不差这么点时间，而且没有这个样品，她也是想回来的。 “那我过来，你等着，” “阿北，你明天还要带教呢，来来回回太累了，现在应该也不早了，我明天下午过去看你。” “等着。”霍斯北干净利落地挂了视讯，伊兰只有连连苦笑，她估摸着霍斯北会把她揪走。 霍斯北到了第一句就说：“今天我不回去，就睡沙发。” 伊兰劝道：“你回去吧，明天早上会来不及。” “少睡点没关系。”他把背包放下，问道，“我的衣服放哪里？” 伊兰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他气恼地搓搓伊兰的头发：“你把房间收拾了，把自己的衣服拿走了，不寄样品你也会走的，既然住不惯我那里，我就住你这里，我们只有二十几天了，我不想和你分开。” 伊兰发觉她有时候拿霍斯北也没办法。 “走吧。”她说道，对上霍斯北不解的眼神，她气道：“回你那边，现在麻烦点，总比你明天早上迟到要好。” 霍斯北拥着她轻笑，伊兰捶了他一下：“你故意的吧，让我心软。” “没有，这次是真的，你实在住不惯，我就过来。”他低声答道。 两人到了车库，霍斯北拉着她说道：“你别开车了，坐一辆车就好。” 伊兰这下真气了，敢情还打着主意让她没车把她困住，她看着霍斯北不说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你太累，你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那你有事忙的时候我要出去呢？”伊兰故意问道。 霍斯北低低笑了一下：“是我不好，我怕你不说一声又跑了。”说得特直白。 伊兰讪讪笑道：“我本来要对你说的，午觉睡过头，忘了。”这事她也错一半，难怪人家不相信她。 两人并排开回去，伊兰在车里暗想，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精力在来回路上。她也彻底歇了心，她拗不过霍斯北，住他那边就住吧，就当是在农庄里。 秦女士收到样品后和伊兰说了一下，其后都没有什么消息。 伊兰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其实她心里也不相信这苦味剂能有多特别。心心念念了一两天后，她就把这件事撂开了。 现在她的生活规律得不得了。每天抢在霍斯北前面早起，等他出发了，她再睡个回笼觉，估摸着在中午之前醒过来，收拾房间。然后自个儿吃营养剂，等着霍斯北回来。 有时霍斯北回来得早，他们就出去到处逛逛，回来得晚，她就老老实实呆着写报告。她在大熊星上完成了第一种回甜剂的开发报告，现在就写阿达星上找到的香根草的开发报告。如果在后半程的考察过程中没有发现更好的植物资源，这两份报告也勉强可以交差了。 一晃过了一周。霍斯北的带教任务马上要结束。这两天特忙，基本上都要出去一天，回来看到伊兰总坐在沙发上。就特别过意不去，几乎每次都要道歉。 伊兰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本来她就是能坐得住的人，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睡睡午觉写写报告，过得很是惬意。这几天没有其他事干扰，沉静下来不停地写，她的第二篇报告马上要收尾了，心情很舒爽。她决定在永夜和端木会合后。要是端木的进度也很快，那他们就把行程再缩短点，尽量早点返校。 这天一早。秦女士的视讯就过来了：“伊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经过我们的初步鉴定，你发现的这种树汁可以作为一种新型的饮料苦味剂。当然最后的鉴定结果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厨艺协会在这方面有严格的流程，材料的原生状态、处理手段、保质期限、添加剂量等方方面面都要测试。” “我们建议你给这个苦味剂先取个名字，作为首位发现者，厨艺协会在以后的推广工作中会采用你的命名，另外，你还可以用这个苦味剂推出两种饮料配方，厨艺协会也会为你免费推广。” “一旦有商家愿意采用你的配方，他们支付的许可费你可以提成80%。当然，按照规定，你采取的这种鉴定方式会自动授权厨艺协会全权负责推广工作，因此厨艺协会也会用你这个苦味剂开发饮料配方，协会的配方许可费你可以提成10%。” “在正式鉴定工作开始前，你需要签署一份授权文件，并给苦味剂取好名字。等正式鉴定结果出来后，你需要提供两种饮料配方供厨艺协会推广，你什么时候安排来一趟？” 伊兰听得晕陶陶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说道：“阿姨，我这些天都有空。” “伊兰，那就尽早过来，把授权文件签署了，才能开始正式的鉴定流程。” “阿姨，商家怎么会支付配方许可费呢，星网上很多配方都免费查看的。”伊兰斯斯艾艾地提出了疑惑。 秦女士笑道：“星网上的配方都是经典的传统配方，已经过了保护期，还有一些就是业余爱好者自己推出的，他们一旦把配方放上星网就已经自动放弃了保护权利，别人可以照着尝试，这些人的初衷是为了互相交流，当然还有一些是为了通过一两种粗浅的配方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自行推广。毕竟厨艺协会的推广费用不低，而且不是每次案例都能够成功的。商家也会有很多考量，真正愿意支付高额配方许可费的人不会很多。” 伊兰瞬间清醒了，刚刚听到许可费的时候心里还在画大饼呢，以为自己马上捂着可乐秘方了。 秦女士继续说道：“你定下时间后我让协会替你安排行程，作为首位发现者，这些费用都由协会承担。我们曾经遇到过一位发现者，他开心得绕了大半个星区才来签署授权文件，你如果有兴趣，也可以这样做的。”说完还朝伊兰眨眨眼睛。 伊兰乐得直笑，摇摇头遗憾地说道：“阿姨，我后面还有考察任务，不然我真想这么做。” 伊兰的率真也让秦女士呵呵直笑，她交代道：“伊兰，别忘了想个好名字，以后可是要全联盟通用的。” “阿姨，不能直接用植物的学名吗？那样最直接。” “你这孩子，我们又不是开植物园，再说植物园里还有俗名呢。厨艺协会对一些特别的食材都会命名，这是我们的传统。菜谱或者饮料配方里如果有特别命名的食材，会身价倍增。这样，我给你传过来一些范例，你自己参考。”(未完待续) 144 瓮汁Y633119 等霍斯北下午回来的时候，伊兰正在摇头晃脑地念念有词。 “怎么啦？”他坐过去环住她的肩膀，今天和前两天不一样，没有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上去似乎有些苦恼。 “阿北，你来得正好，给我取个名字吧。”她欣喜地抓着霍斯北。 霍斯北听到名字两个字就咯噔一下，自从他那回气势汹汹地问伊兰要个名字，伊兰也反问过他一回，他心里头就存了歉疚，仔细一看，她表情挺高兴的，再说他最近也没气她，就笑道：“什么名字？” 伊兰就把秦女士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中间还穿插了一句：“我和阿姨说好了，明天一早到图朵主星。” 霍斯北别的就先不谈了，直接蹙眉道：“过两天不行吗？我带教任务结束后陪你一起去。” “我就是趁着你这两天忙，才选在明天的。最多在那呆一天，大后天就回来了。正好你带教任务结束了，我们可以好好聚一聚，省得我白天没事做光等着。”最后一句话一说，她估计霍斯北肯定能答应。 果然霍斯北歉意地说道：“这些天对不起。” “那我明天去了？”伊兰笑问。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霍斯北仍在犹豫。 “我去过好多回了，那么近有什么不放心的。秦阿姨等在那边呢。” 霍斯北微叹口气，点头同意了。 伊兰兴奋地扯着他商量取名的事。 “你看看，他们取的名字多古怪，明明只是一颗菜心，偏偏要叫我心深处。这个是酸味剂。竟然叫往事如梦，这酸溜溜的往事不放手也就罢了，还要做成梦，心脏能承受，牙齿也受不了啊。还有这个，是一种面粉，可以少量添加在营养剂里头的。它的名字叫美丽。又不是加在营养液里面祛疤用的，为什么要叫美丽呢？我都不能理解他们的思路。” 伊兰巴拉巴拉地说着，霍斯北就在一边笑。 “不要光笑呀。快帮我想想，秦阿姨说以后要全联盟通用的，你慎重对待点。” 霍斯北搂住伊兰，笑道：“伊兰。” “嗯？” “伊兰。”他的声音低下去。 伊兰直接把手糊他脸上。不然他又要化身成复读机了，她急道：“真的快帮我想想。这两天就要用的。” 霍斯北无奈地把她的手拿下来，柔声说道：“你取吧，肯定会很好听。你知道我对植物和食材一窍不通，机甲材料我还懂点。” 伊兰一愣。就忍不住发笑。她约摸晓得机甲材料大部分用代号的，她无法想象饮料配方里出现一行代码会是啥感觉。 看了这么多名字，她大体上能感受到厨艺协会在命名上走的是诗情画意路线。如果在我心深处边上出现ps-114，绝对是冰和火的体验。 “你的宿舍是y区63幢31层19室。我们就叫y633119好不好，纪念我们在这里给它取了名字。”伊兰笑眯眯地问道。 “你确定？听上去象机器人编号。”霍斯北打趣道。 伊兰脑筋一转，笑道：“有了，我再取两个字，凑在一起就行了。” 霍斯北盯着她，生怕她异想天开要把谁的名字放上去，想想苦味剂的名称叫伊兰或者斯北再带一串代码，他就浑身不得劲，还不如人家我心深处呢。 “瓮汁y633119怎么样？”伊兰的眼睛闪亮。 霍斯北真没听明白，光听发音就觉得古怪。“哪两个字？”他问。 “瓮，一种容器，口子小，肚子大，形容苦味剂的原植物形状，那是一种矮粗的大肚子树，里面的汁液可以止血，有一定的药效，如果有一天我会配制营养液，我要把它加进里面去，应该对伤口结痂有效果。现在我拿来做苦味剂，放进饮料里，啊，我知道了，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苦味的饮料，也许可以治内伤，一般苦的东西有收涩作用。”伊兰原本在介绍容器，后来就变成自言自语了，还越说越兴奋。 霍斯北看着伊兰有点傻眼，他完全没听懂，只大概知道伊兰想把这个东西放进饮料里，还要放进营养液里，这真的没问题吗？不过他不想打击伊兰的信心，把话题扯回了取名上：“伊兰，要不要再多想两个，你这个好像和厨艺协会的风格不太一样。” “就这样，他们把冠名权给我，我就喜欢这个，如果他们要换一个，我就直接换成伊兰y633119，要不，换你的名字？”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一下子闻名全联盟了，也不枉她活这一辈子。 霍斯北的心突突地跳，暗暗后悔不该建议伊兰换名字。他尽量面上不显，故作淡定地说道：“恐怕不好，别人都没有拿自己的名字按在食材上，而且，万一以后发现了更多的食材，就不好取名了。” “这个不怕，我不是后缀有代码吗？到时候换个代码好了，人家一听就知道同一个发现者。斯北y633119，好不好？你马上扬名全联盟了。”如果霍斯北同意的话，她还真准备叫这个名字，算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听上去像一个和我名字一样的机器人。”霍斯北苦笑道，看着伊兰心动的样子，坚决地说道，“换一个，也不能叫伊兰，我不想你的名字被别人挂在嘴上。” “真的不好？”伊兰苦恼地说道，“我觉得很好。” “不好，还是你原来那个容器好。”霍斯北坚持道。 “瓮汁。”伊兰叹口气，“连你这么好的脑子都记不住这个名字，说明这个名字没有吸引力，你又不给我用你的名字。” 霍斯北好笑地拉拉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就叫瓮汁，有没有代码没关系。以后我看到饮料里有瓮汁。再苦我也会喝。” “我可以把我的饮料让给你。”伊兰狡黠地笑道，“你知道吗？厨艺协会对首位发现者有一个小小的奖励，以后所有含有瓮汁的配方饮料，我都可以免费喝。我不爱喝苦的，可以让给你喝。” “嗯，我帮你喝。”霍斯北含笑凝视着伊兰。 伊兰扑哧一笑，深觉他们两个一搭一档幻想得热络：“别高兴太早。前提是人家卖的是厨艺协会推广的配方饮料。能不能推广出去还是个问题。我在做白日梦呢。” 霍斯北轻拢了一下伊兰额前的碎发。微笑鼓励道：“怎么就知道白日梦？会有人喜欢瓮汁的，阿熙不是觉得很好吗？” “真是呀，阿熙不像我这样反感苦味的饮料。好吧。让我继续做白日梦，我要想出两种含有瓮汁的饮料配方，交给厨艺协会推广。”说着，伊兰哀叹一声。“还需要两个名字，每一个配方都要命名的。厨艺协会有冠名强迫症。” 霍斯北搂着伊兰低笑。 伊兰清早和霍斯北一起出门。在电梯里还是遇到了霍斯北的同学，这次她淡定多了，对着人家落落大方地微笑。 到了车库，霍斯北先陪她到她的车边。极是不舍，对着她行了个拥抱礼，问题是他动作太慢。环抱着她在她耳边不停叮嘱：“路上小心，到了之后要通知我。后天回来前也别忘了通知我，让我知道你顺利登舰了，后天系里有活动，我尽量抽空去接你。” 伊兰眼角余光瞄到车库里不少人走动，这时候大家都准备取车出门，只好扯扯霍斯北。 霍斯北摸摸她的头发，替她开了车门，看她上车后，才上自己的车跟着。他不舍得伊兰，陪着她开了很长一段后才折返到自己的路线上，一路飞驰，堪堪在规定时间到了带教点。 上午很快过去，霍斯北在碰头会开始前借故走开了一会，给伊兰拨了视讯，知道她登舰了，才回到同学中听大家讨论。 “明天最后一天带教，任务就算结束了，明天晚上我们去轻松一下，到a区餐厅聚餐怎么样？时间都没问题的话，我今天就去预定。”一个同学提议道。 “没问题”、“好啊”，大家纷纷同意，然后齐刷刷看向霍斯北。 “好。”霍斯北简洁地说道。 “嘿嘿，阿北，我早上看到你女朋友走了，又要出去做任务啊？”他队友开着玩笑。 霍斯北对别人的问话一向只有两个选项，要么沉默要么说实话。此时，他很坦诚地说道：“不是，她只是有事出去一两天。”说到“她”时，语调都软下来了。 大家心里直乐。 伊兰一路顺利地到了图朵主星，先入住了厨艺协会招待大楼。第二天就在秦女士的陪同下签署了授权文件。 她寻思着她除了找到这种树汁之外，其他啥都没做，因此对授权文件中的条款大略看过一遍后就爽快地签字了，反正她什么都没亏。苦味剂的名字居然被厨艺协会顺利接受了，瓮汁y633119，以后就要写在厨艺协会的新食材名册里了。 正式鉴定工作需要持续三个月，而在这三个月里伊兰需要提供两种饮料配方，并冠上名字。 秦女士向伊兰介绍了一位饮料班的教员，伊兰得以向老师讨教一些饮料配比的经验和理念，她另外还问了秦女士关于回甜剂和香根草的用途功效，厨艺协会对于食材的资料真不少，秦女士特地帮她查阅了一番，总之这一趟下来收益匪浅。 临走，伊兰出于感激，问秦女士道：“阿姨，我回校的时候你有没有东西要交给你儿子？我可以帮你带过去。” “这个……安安上次就说我了，你和他不住在同一区，特地跑一躺太麻烦了。” “没什么的，我男朋友和学弟住在同一幢楼，我经常去，很方便的。”伊兰说起霍斯北有些羞赧。 “就是上次我们在航空港碰到过的那个孩子？”秦女士笑问。 伊兰不好意思地点头。 秦女士看她害羞的样子没有再追问下去，笑道：“那我回家拿点东西，只怕安安又要说我尽会麻烦人了。” “不麻烦，我顺路呢，学弟上次还教我车语。” “车语？”秦女士感兴趣地问道。 伊兰就把当日耿长安给她示范动作的情形说了一遍。秦女士很是欣慰地说道：“安安从小这样，话不多，人家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他这是谢谢你上次带东西给他呢。” 她又问了车语都有哪些，显然她从没有听说过，然后又骄傲又烦恼地抱怨道：“你说这些孩子不好好开车，都折腾这些干什么呢？”(未完待续) 145 不善言辞的安安少年 伊兰在厨艺协会办完事，满怀憧憬地回校。 那天霍斯北正式结束了带教任务，上午去系里总结汇报，下午系里布置第二个任务的具体要求，他们机甲设计系和机甲制造系七年级生两两组队，和设计院制造工厂合作，制造真身机甲，要求在现有机甲型号上加入一些创意元素。 晚上两个系的七年级联谊，算是同伴见面会。霍斯北一整天都没法脱身，只好叮嘱伊兰路上小心。 伊兰到霍斯北楼下停车库时，他仍未回来，她就耐心地等在车里。隔一会，好多辆车驶进来。她定睛一看，没有霍斯北的车，反而看见了耿长安，看样子刚从z区训练回来。 伊兰停车的位置离他有点远，大声叫住他不合适，赶紧给他拨了一个视讯。 耿长安停住脚步，接起视讯照例来一句：“佟学姐好。” 这孩子还真是死板，伊兰笑道：“耿学弟，我就在你后面，你稍等一下，我有事找你。” 她下车朝他挥挥手示意，从车中拿出一个包装盒。 “阿姨给你的。” 短暂的惊讶过后，清俊少年的脸上浮现起羞愧和无奈的神色：“我妈妈又麻烦学姐了。” “没有麻烦，我这次去厨艺协会才是麻烦阿姨。阿姨气色看起来很好，你放心。”伊兰客套道。 “谢谢学姐。”耿长安不善言辞，顿了片刻后问道：“学姐要上去找北哥还是回去？” 伊兰挺讶异，这孩子能多说一句话可真难得，她以为他谢过后就该走了。 “我在这里等阿北回来。” 耿长安就道：“那我就在这里陪学姐等。” “不用不用，阿北马上回来。我等不了多久，你快回去，刚训练回来吧？赶紧上去休息。” “没关系。”说完耿长安就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伊兰暗暗称奇，这孩子的个性和霍斯北还挺像的，不喜多话，面冷心热。她说服不了耿长安，两人干站着也尴尬。于是没话找话道：“机甲友谊赛马上要开始了吧？最近你们训练肯定特别忙。” “下周就开赛。训练还好，已经习惯了。”耿长安答得周全，伊兰的两句话都照顾到了。礼仪也周到。站在伊兰身边一步开外，既不显得特别近，那样容易给人造成身高上的压迫感，又不显得疏远。有人过来远远一看就知道他是陪着伊兰的。面部虽然不带笑容，但表情温和。 伊兰心里发笑。秦阿姨那样亲切温和的性子照理该教出一个阳光灿烂大男孩或者脾气温润的邻家哥哥，怎么就成耿长安这样了呢，小小年纪就彬彬有礼得过分，明明骨子里是个羞涩小男生。偏偏还要朝着冷峻酷帅的方向走。 她硬着头皮往下找话题：“今年比赛在我们学校里举办，你们就不用辛苦奔波了。” “嗯，自己的时间可以充裕点。” 机甲友谊赛的话题伊兰能说的还真不多。只好绞尽脑汁说别的：“阿熙和你一个系吧。”这是明显的事实。 “是的。” 正当伊兰觉得他说完了的时候，耿长安居然往下说：“我们三年级和七年级战队有时一块训练。熙哥和北哥很照顾我。” 伊兰笑着等了一会儿，确定耿长安说完了，只好在心里吐槽，你举个例子说明他们怎么照顾你也行啊，或者就是句客套话，那就讲讲你们一起训练的趣事，不也能混时间吗，结果就这样起个头就把话题结束了。 她想了想，忽然记起来还没谢过他，赶紧笑道：“前些天我跟着阿熙学车语，谢谢你给我示范。” “佟学姐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耿长安的态度不骄不躁，很有礼貌。 “你们都很厉害，我一直学不会。”伊兰开始卖力往下聊。 “佟学姐只是练得少，我们经常玩的。”耿长安谦虚地说道。 “是挺好玩的。”伊兰快要说不下去了。果然等了片刻，耿长安没有回应。 伊兰硬是又扯了一句：“这些车语都是怎么来的？有些动作特别有意思。” “y区的传统，大家一起出入，路上打个招呼，有些是个别人想出来的，大家看着好玩都跟着学。” 伊兰没话了，霍斯北还不回来，她只好继续扯，友谊赛、战队和车语都讲过了，她开始往自己身上找话题：“我这次去找阿姨，是想让厨艺协会帮我鉴定一下我做任务途中找到的一种植物液体。阿姨帮了我大忙。”说这个话题没关系，反正母子俩交流的时候说不定秦阿姨也会向他提这件事。 “佟学姐什么任务？听熙哥说一直在外面。”耿长安问道。 伊兰暗笑，安安少年也在找话题。 她在这个话题上比较有说头：“我要找一些可以开发利用的植物，需要在别的星球上搜索考察，路上很有意思。” “危险吗？听熙哥说学姐的同学受伤了。”耿长安说这话时微微侧头对着伊兰，眼神挺关切的。 “啊？”伊兰没想到阿熙还到处嚷嚷了。 “那天在a区餐厅熙哥问我们有没有去过永夜和迷泪，说你的任务很危险，同学掉下悬崖了，他想帮你了解一下那两个星球的具体情况。”耿长安解释道。 伊兰内心很感动，叹道：“阿熙一直很热心。”而后又无奈地笑道，“我同学回来一定会怪我，这下好多人都知道他受伤了。” “学姐没事吧？” 伊兰看一眼耿长安，感激地说道：“我没事，当时没有和我同学在一起，只是事后很害怕，如果我同学真的出事了，我都不知道怎样向他家人交代，幸亏有惊无险，他现在也全好了。” “学姐后面的任务一定能很顺利。”耿长安非常真诚地说道。 伊兰笑笑，这孩子心地很好。她自我调侃道：“一定会的，后面我们决定不卖力了，去永夜休养，去迷泪购物。” 耿长安居然笑起来，不是那种彬彬有礼隔着距离的微笑，而是同伴之间聊天玩笑时那种很随意自然的开怀笑容。 “学姐去过哪些星球？”他也开始聊起来。 伊兰就和他说起小熊星、大熊星和阿达星上发生的一些趣事。两个人的态度渐渐随和起来。 过一会，好多辆车驶进来。耿长安就道：“北哥回来了。” 说话间，霍斯北下场，他先和耿长安打了个招呼，转头问伊兰：“等久了吗？” “没有，碰到耿学弟，他陪我等了一会儿。” 霍斯北含笑对耿长安说道：“长安，谢了。” 耿长安忙道：“学姐替我妈妈带东西给我，该谢的是我。” 三人走进电梯，耿长安在十五层，一会儿就到了，临走还很有礼貌地说道：“北哥，佟姐，再见。” “长安再见。”霍斯北答道。 伊兰也顺口说道：“长安再见。”霍斯北叫他长安，她马上叫个耿学弟，显得特别怪异。 耿长安闻言特地看了一眼伊兰，露出一个很友善的笑容，点点头就出了电梯。 剩下伊兰面对着霍斯北的同学，大家互相笑笑，电梯里一时静默。还好陆陆续续有人下去，走时都会打个招呼：“阿北，再见。”然后朝伊兰也点个头。伊兰算是和他们混了个面熟。 “累不累？”两人回了宿舍后，霍斯北开始关心伊兰一路的行程。 “不累。事情很顺利。他们很喜欢我取的名字，瓮汁y633119，阿北，以后你再也不会忘记你的大学宿舍地址了。”伊兰兴奋地说道。 霍斯北好笑地绕着伊兰的发梢：“我不会忘。”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伊兰有些踌躇地看向霍斯北。 霍斯北微吸口气，笑道：“你说。”其实他心里开始紧张了，就怕伊兰说她马上要启程出发去永夜了。 “是这样的，厨艺协会要求我给出两种饮料配方，我想向耶里先生再借用一下餐厅的厨房，耶里先生答应了，不过他说正好今年的机甲友谊赛在我们学校举办，这些天食材的处理量特别大，而且我走了之后，新来的学生一时还不能上手，厨房现在忙不过来。他问我能不能在后面的两周内短期帮忙一下，我想先问一下你。” 她眼巴巴地看着霍斯北，其实她当时就答应了，耶里先生对她很好，她不可能拒绝，只是她不敢定下每天具体的工作时段，想回来先和霍斯北通个气，尽量安排在他有事忙的时候，不挤占两人的相聚时光。 霍斯北呼出一口气，盯着伊兰瞧半晌，笑问：“你想答应？” 伊兰点头。 他沉吟道：“我第二个任务是和机甲制造系的同学在通用型号上改造机甲，后面两周只是交流讨论，先把设计思路定下来。如果你要去餐厅帮忙的话，只安排半天行吗？最好在上午，我也和同学商量一下，讨论时间固定在上午，下午我们都可以回来，好不好？” 伊兰粲然一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霍斯北也很高兴，伊兰总算慢慢学会和他商量了。(未完待续) 146 众生有我和今生有幸 伊兰满怀激情地投入到了配制饮料的事情当中。 她心里已经有了初步想法，两种配方中一种纯苦味，另一种加上回甜剂，让饮料先苦后甜。 名字也想好了，头一种叫众生有我，取的是一句励志的俗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正契合了这种饮料的极苦味道。 人上人弄个字谜就是众，众生有我还有一层意思，哪怕我吃着苦，别人说不定也吃着苦，大家都是红尘众生，都差不多，别灰心丧气。 她在临睡前想到这个配方名字的时候兴奋得睡不着，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毫不羞愧地点了十二万个赞。 作为瓮汁的首位发现者，她还可以在配方饮料下讲述发明配方的渊源，她决定卖个关子，如果谁能正确猜出她取名的来由，她就把免费喝这种饮料的奖励让出去。 伊兰想到这个点子时在被子中闷笑了很久，反正她也不爱喝苦味的饮料，而且她的饮料配方基本上没有信心卖出去，只能算是一个推广的噱头，她不亏。 后一种先苦后甜的饮料就叫今生有幸。 她希望她的生活能先苦后甜，越过越好。 配方下要备注的推广词也定下了：今生有幸，与你同老。 这句话她也是想了很久，其实她更想说：今生有幸，未尝忘川，已至彼岸。可以隐晦地点明她的奇特人生，问题是她实在不敢露出一点端倪。 再比如，今生有幸，愿日子先苦后甜红红火火芝麻开花节节高，最合她的心意。但厨艺协会肯定不同意这种下里巴人的风格。 还比如，今生有幸，梦里千寻百度，回首终有你，于灯火阑珊处。将好好的名言佳句改头换面，抄袭得酸不溜丢，一定会符合厨艺协会追求的高处不胜寒的小资格调。但她过不去自己这道坎。太酸了，只好遗憾地放弃。 推广嘛，应个吉利话。今生有幸与你同老这句话简洁明了，很喜庆，说不定人家婚宴就用得上，这样推广起来也容易些。一想到自己的这点功利市侩的小心思。她就特别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这个人实在配不上这句话的高尚情操。 就为着这两个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名字。她更加兴致高昂地配制饮料。有时候她自己也会发笑，有谁会像她这样，把名字和推广词都定好了，配方还一团乱麻没个头绪的？ 她努力地下了一番功夫。全身心地扑在了配方设计上。那架势就和考初级点心师时一样，热情洋溢地自行购买了很多厨房没有的食材，不停地尝试。 现在她每天早上和霍斯北一同出门。霍斯北找他的任务同伴，她去z区餐厅。路上经常会碰到阿熙或者耿长安。偶尔阿熙会缠着她练车语玩闹一阵，耿长安则是规规矩矩地开车，赶路急的时候最多做个我先走一步的动作和伊兰打招呼。 伊兰上午在餐厅忙得不亦乐乎，幸亏配制饮料不需要很费力，想好了配比，准备好食材，很快就能做出来。每天下午回去，她总要提着一大袋饮料杯，各种配方的都有，给霍斯北尝，然后眼巴巴地求评论。 开始霍斯北每样都说好，倒也不违心，伊兰做的东西他总觉得是好的，后来在伊兰的威逼下给出了中肯的意见。 “太苦。” “不怎么好喝。” “尝不出甜味。” 这样过了五六天，伊兰着急上火了，她看出来了，霍斯北不喜欢喝苦的饮料，压根儿就不能细细体味出里头的区别。天天给他喝，虽然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但他一见她进门，那瞄在袋子上的眼神就微顿一下，着实为难他了。 伊兰就寻思着给阿熙喝点，又怕霍斯北责怪，这天早上在路上碰到阿熙的时候，她拨了视讯：“阿熙，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做了一些饮料想送给你喝，让你给点评论。”她把话说明了，要是阿熙不愿做小白鼠，此事就作罢。 “行啊，今儿星期六，我中午就回去了，你和阿北有没有想出去玩，带上我。”阿熙就是这点可爱，特别憨直。 “暂时还没有计划，你可以问问阿北，我没有意见。我下午一点左右回去，先去找你吧，你尝尝我的饮料给点意见。” 阿熙乐呵呵地答应了。 伊兰团团转忙了一上午，忙里偷闲还做了一些点心，算是犒劳阿熙帮她试喝饮料。 提溜着少少的点心和很多小杯的饮料，她让阿熙接她上去。在她的要求下，阿熙一样一样地慢慢品尝。 到底是不反感苦味的人，细细品味之后，阿熙的评论就比霍斯北有价值多了。 “苦里有些涩味。不是很好。” “苦得很……扎实。” “舌头这里有些甘甜，我再尝尝。” 伊兰兴高采烈地记录着，把耶里先生给她的意见还有她自己的感受综合起来，渐渐地就有了些思路。 告别了阿熙，和他约定明天还这样，她快活地上楼，直接敲了霍斯北的门。 霍斯北讶异道：“谁帮忙把你接上来了？” 他再一扫眼，往日装满饮料杯的大袋子没有了，只有一个小袋子，接过一看，里头就三块点心，当下似笑非笑地对伊兰说道：“去找阿熙了？把饮料都给他喝了？” 伊兰讪笑不已。霍斯北一向很机敏，一猜一个准。 “阿熙对苦味的接受度比你高，评论更实在。”她实话实说道。 霍斯北满面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这是事实，他反驳不了。 “来，吃块点心。阿熙帮我喝饮料才有份，你什么都不用做也有份。”伊兰可劲地取笑霍斯北。 下午三人开到校园外的旅游区兜了一圈，霍斯北拍拍阿熙的肩膀，说道：“阿熙，谢谢你帮伊兰试喝饮料。” “这有什么，伊兰做得挺好喝的。”阿熙很实诚地答道。 伊兰就冲霍斯北一脸得意地眉开眼笑。 其后实验对象就顺理成章地换成阿熙。碰上阿熙回来得晚，伊兰就在霍斯北的宿舍里苦巴巴地等着，一脸望眼欲穿的神色。 霍斯北坐在沙发上捣鼓机甲模型，看她一眼，不说话，低头继续摆弄小零件，再看一眼，就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捞过来，说道：“我喝吧。” “不行，你喝没用。”伊兰毫不留情地阻止。 气得霍斯北真不想理她，他看着她焦躁心急的样子不忍心，愿意牺牲自己的味蕾替她尝试，结果她还看不上。 晚上阿熙回来，伊兰就兴冲冲拉着霍斯北去敲门，一杯一杯地端到阿熙手中，满脸期待地盯着阿熙喝下去，口里还说道：“阿熙，慢慢喝。”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她怕阿熙噎着，其实她是想让阿熙细细体会辨别。 阿熙的评论越来越好了。 “苦得能接受，有点醇正。” “回味很舒服，不腻。” 瞧阿熙这用词，多精确多到位，换成霍斯北就只能是苦和很苦两种说法。 伊兰心花怒放，她算是找对人了，而且耶里先生在厨房帮她品尝时也觉得挺好。就是她自己，如今喝自己配制的苦味饮料也不是那么硬着头皮了。 等阿熙一喝完，霍斯北就拉着伊兰走人：“让阿熙早点休息。”这两天伊兰的关注重心只有饮料，他这个大活人杵她面前经常遭无视。 伊兰开心笑道：“阿熙说话诚实，他说好就是真的好。” 霍斯北有些郁闷：“我说话不诚实吗？” “你诚实的，但你喝不出区别。”霍斯北无言以对。 伊兰又改进了一番，除了瓮汁和其他一两味食材，主材选用普通易得的水果蔬菜，免得太曲高和寡，商家应用时不方便，推广起来就费力。 虽然她对瓮汁和自己的饮料配方并不抱多大的希望，但是这个下力气做白日梦的过程很美妙，反正她最近闲着没事干，还不许人家做个美梦让生活香甜香甜？ 伊兰试得差不多了，只等着出外做任务时再斟酌斟酌，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进一步完善配方，主材配料的框架都已定好，这件事已经完成得*不离十，她很高兴，怎么都可以算是播下了一粒希望的种子。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端木和她联络，他已经准备出发前往永夜。伊兰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 霍斯北陪着她回自己宿舍收拾行装。 “伊兰，后面我也会出去，要到设计院和制造工厂。具体安排要看项目的进度，现在还定不下来。如果你回来得比我早，不要到处乱跑，就在学校里等我。” 伊兰点头答应。霍斯北细细叮嘱出行的注意事项，严肃地要求伊兰一定不能去无人区，非要伊兰再三保证后才肯罢休。 临睡前，该嘱咐的都已经说完，霍斯北沉默地抱着她，几次欲言又止，伊兰试探性地问他：“有话？” 他定定地注视着伊兰，半晌微笑道：“早点睡。” 伊兰登上航空舰后，读到了霍斯北在分享空间下的留言：“伊兰，你在隔壁安睡，我已经开始想念。” 伊兰弯起嘴角，原来他是舍不得她远行。起初她见他如此纠结，以为他有什么为难事呢。(未完待续) 147 永夜和迷泪 一踏出永夜的航空港，天色昏暗，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平淡温馨的温暖感觉。 这里开发得很不错。整个星球不大，因为空间位置的关系得到的天然光照非常少，但奇特的是它的地热资源很丰富，温泉中还含有永夜特有的矿物质，对人体健康非常有利。 特殊的空间防护罩覆盖了整个星球，为星球提供人体最适宜的光照、温度和空气，将永夜打造成了一个图朵星区著名的疗养胜地。 无人区在这样一颗运行成本不菲的星球上是可耻的，曾经是有的，但随着永夜的不断开发，已经消失了。如今的永夜星已经找不到无人区了。 当然上面的植物资源全部保留，一个个温泉浴场就错落在像野生植物园一样的星球上。如果不是位置太过偏僻，而且医疗科技发达得使温泉浴在特效营养液面前黯然失色，来永夜的人还会更多。 伊兰租好悬浮车后就等着端木，他的航班还要三个小时才到。百无聊赖之际，她先在近处粗略地转了一圈，一会儿的功夫就经过了不下七八个温泉庄园，她开始好奇星球资源开发办公室会把他们安置在哪里，如果是温泉庄园就太棒了。 端木一走进航空港的停车场，就瞧见伊兰站在车边朝他挥手微笑。 “端木，你身体怎么样？”她头一句就关切地问道。 “没事，你这一个月过得好吗？”端木很自然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很好。”伊兰笑道，启动了车子，“我以为你不会一个人来。” “嗯？”端木不解地看向伊兰。 伊兰开玩笑道：“你家里人啊，前面你伤得这么严重。他们也许不会放心你继续做任务。”她扭头瞥一眼端木，见端木冲她笑笑，不由说道，“真被我猜中了？” “我妈妈想跟来，我没让。”端木的神情倒是一点儿都不扭捏。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伊兰感慨道。 “你不也是一样？”端木随口说道。 伊兰嘿嘿笑两声，转移了话题：“你别告诉我你把两份报告都完成了。” “差不多，我想在永夜再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植物。你呢？” “连你这个病人都完成了。我怎么敢偷懒？不过不是很满意。还要再润饰一下。我也想看看永夜的特色植物。” 两人拜访过资源开发办公室后，伊兰惊讶地发现他们的住处居然是一个洞穴旅馆，房间虽然不大。但是盥洗室就是一个小小的温泉池，把她喜得合不拢嘴。 端木看她喜不自禁的样子不由提醒她：“温泉不是一直可以泡的。” “我懂，会节制的。”伊兰满面笑容。 两人先头几天照例埋头整理资源开发室给出的资料，伊兰因为找到了瓮汁的关系。对于探索已知植物的未开发功效特别感兴趣，资料看得很仔细。罗列了很多植物准备采样考察。 她的小日子过得很舒坦，累了就去泡个温泉然后歇个觉，醒了继续查资料，这样足不出户过了一周后。她开始和端木出发去实地考察。 这次不需要星球保安队护送，到处都很安全祥和。 这里生活节奏很慢，人们来这里就是休闲养生的。不时看到有人慢吞吞在花木中散步，像伊兰和端木两个围着一株草团团打转挖土测量的人比较打眼。后来他们也放慢节奏了。一个人观察着自己的目标植物，另一个人偶尔搭把手递个仪器什么的，更多的时候就在一旁晃悠，闲逛看风景。 伊兰在永夜呆了将近一个月时，霍斯北告诉她，他已经启程前往机甲设计院和制造工厂，同学们做的都是同一类型的任务，搭伴同去的人很多，让她不用担心。 伊兰于是和端木商量，索性又在永夜多住了一个月，把永夜星的植物资源细细疏理了一遍，笔记交给资源开发办公室。 伊兰并没有再发现可以开发利用的植物，永夜的生长环境太过特殊，即使有一两种值得注意，真正在别处开发利用也有难度，她和端木两个人最终放弃了在永夜找到的几种感兴趣植物，安安心心地把之前的两份报告合并成毕业课题的正式报告。 伊兰在闲暇时还把瓮汁的两种饮料配方也确定下来了，只等鉴定结果出来后交给厨艺协会去推广。 他们启程前往迷泪星。 迷泪星的植物资源稀少，两人很快把资源开发办公室的资料整理好，意思意思地考察了一两处，然后专程到了迷泪森林。 “据说很久以前，迷泪星不叫这个名字，只有一个星球代号，它蛮荒偏僻，资源贫瘠，渐渐沦为垃圾星，整个图朵星区的废旧垃圾都运往迷泪。那时候迷泪星上只有唯一的一个垃圾处理站，除了每年来轮驻的垃圾处理工程师，没有人愿意踏足迷泪星。” “有一天，有个人跟着垃圾运输舰来到迷泪星，他的父亲刚刚离世，临终前后悔地对他说：‘我亲爱的孩子，我多么希望在你十岁生日的时候买下那个你最喜欢的机甲模型，而不是随便应付，送给你一个玩具机器人，你能原谅我吗？’在那个年代，机甲模型非常昂贵，这个人小时候的家境一般，父亲虽然有能力给他买，也答应过，但最终还是故意忽视了孩子强烈的渴望，给他买了一个很普通的玩具机器人作为生日礼物。” “而孩子却已经在伙伴中夸下了海口，他被伙伴取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理父亲，此后他再也没有主动向他父亲要求过生日礼物，而父亲忙于生计，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孩子出外上学工作，和父亲的交流越来越少。他的妈妈去世后。父亲一个人居住，很多次都希望去看望儿子，他的工作繁忙，每次都说没有空接待，父子俩一年也见不上几面。” “就这样过了几年后，父亲因为一次意外辞世，弥留之际向儿子道歉。他意识到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却再也没有机会对他父亲说他早就不怪父亲了。他自己成家立业。担负起生计时才知道大人的烦恼，所以他根本没有像他父亲以为的那样对十岁的生日礼物那件事耿耿于怀，他不怪父亲。但却已经来不及告诉，他的父亲带着遗憾和歉疚离世。” “他听人说，所有的垃圾都会运到迷泪星，而且没有再利用价值的垃圾几十年都堆积着。来不及处理，于是他费了一番周折来到这里。希望找到当年丢弃的玩具机器人。”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失望地回去，然后第二年又回来，并且带了他家乡的迷泪树种子。撒在一片荒地上，诚心诚意地说道：‘爸爸，其实那个玩具机器人我玩过半天后才扔掉的。我儿子十岁生日的时候我也准备送给他一个最新版的玩具机器人，并且把我们的事情讲给他听。对不起，请你祝愿我，我们之间的遗憾不会再发生在我和我的儿子身上。’几十年后，他长大成人的儿子带着他星际旅行，父子俩来到了迷泪星。” “他惊讶地发现这里已经成了一片茂密的迷泪树林，他摘下了木质果实，这就是著名的迷泪之珠。他欣慰地对他儿子说道：‘这是幸运之珠，我的心愿实现了。我和你爷爷的遗憾没有再继续。’因为他和他儿子的关系一直很亲密。” “随着他的故事被垃圾处理站的工作人员当成迷泪星的传奇逸闻放到星网上，很多人开始来到迷泪星，在树前许一个愿望，摘下一颗迷泪之珠，怀着憧憬回去。有些人在若干年后还会回来，因为他们的愿望实现了。” “就这样，迷泪之珠越来越出名，而随着垃圾处理技术的进步，和一些心愿已了的人的善意捐赠，迷泪星渐渐脱离了垃圾星的称号，迷泪星也因为迷泪之珠而闻名。星区政府也着力改善迷泪星的环境，于是迷泪星就成了现在这个可爱的星球，充满希冀和幸运。”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伊兰和端木夹在一个旅游团里静静地听着迷泪森林的导游讲述迷泪之珠的来历。很多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唏嘘不已。 伊兰垂下头，这个故事听得真伤感。 一只手伸过来，捏着一块小方巾。伊兰顿一下，默默地接过，侧转身，朝旁边的回收桶走去，掩人耳目般地快速擦了两边眼角，然后把另一只手里原先自己的那块方巾拿起来拧了拧鼻子。 回收桶前还有一些人在扔方巾，伊兰稍稍等了一下，心里想迷泪森林的管理方做得真到位，甫进来每人就发了一只小提篮和一块小方巾，她一开始还以为小方巾是用来包迷泪之珠的，原来是为了给他们擦眼泪的。 两块方巾都扔进了回收桶后，她转头就撞上了不远处等候的端木的视线，他脸色还是挺淡然的，倒没有什么取笑的表情。伊兰略松一口气，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心想端木用不上方巾，还大方地给了她用，居然也不打趣几句，看来对这故事够淡漠。 导游继续带着大家在迷泪森林里转悠，好多人不时惊呼：“看，迷泪之珠。” 伊兰抬头往上看，迷泪树很高大，树叶中隐约可见垂挂着一粒粒葡萄大小的褐色果实。 她来之前特地查过迷泪树的资料，其实很普通，特别好养活，种子经年不落，有时候就垂在树枝上慢慢木质化，摘下来后挖去中间失去活性的种仁部分，两头对穿，挂个绳子就是迷泪之珠了。而那些每年新生的果实如果机缘巧合落在地上，反倒容易生根发芽，不几年长成一片树林也不稀奇。 “你一点都不感动吗？”看着端木闲庭信步般走在树林中，伊兰忍不住发问，情绪不应该稍微激动点吗？那样才对得起迷泪之珠的传说。 “故事只是故事。”端木瞥了她一眼。 “也许是真的呢。”伊兰嘟囔着，端木也太冷静理智了。 “那也是别人的故事。”端木摇摇头道：“其实无关幸运，如果故事中的人没有种下迷泪树，没有许愿，只要他想，他和他儿子之间还是会很亲密。” 伊兰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但仍微微叹道：“可是他和父亲却抱憾终生。迷泪树是他为父亲种的，有了他和父亲种下的因，才会结成他和儿子的果。”她傻傻地站在原地，绕起了禅机。 端木蹙眉：“想这么多干什么？你不是想要迷泪之珠吗？赶紧挑一颗树吧，不然只能再往远处走了。”好多人已经开始挑树了，有些人手脚快些，已经肃穆地闭眼，进入许愿的前奏状态了。 伊兰微噎：“照你这么说，迷泪之珠也没什么用。”星网上可是卖得很火，说得神乎其神。 “愿望不是靠憧憬的，而是靠努力才实现的。”端木说着人生箴言，神情却很平淡。 伊兰十分纠结地看着他：“那你一会还要迷泪之珠吗？” “要，可以送给朋友。” 伊兰十分无语，敢情端木就把这个当做旅游纪念品。(未完待续) 148 承载在迷泪之珠上的愿望 伊兰朝人少的地方走去，她不想许愿的时候周围有很多人，许愿须诚心静心。 端木在后头跟着，伊兰走几步，端详了一番，又换一颗树，如是换了四五趟，端木就建议道：“最好不要离他们太远。” 伊兰一想，端木遇到过危险，谨慎些是对的，他们对迷泪森林不了解，还是不要太深入。于是站定，左右看看，比较了两颗迷泪树上长的果实，选定了一棵，回头对端木说道：“我就这棵。” 端木点点头，在伊兰十步开外随便找了一棵树，侧背对着伊兰，抬头在找迷泪果实。 伊兰暗赞，端木在细节上总是做得自然又熨帖，这是不打扰她的意思。 她将视线收回来，静静地面对着迷泪树斑驳的树皮，一时心绪复杂，虽然知道迷泪之珠其实没有多大的幸运指数，不过是一个留给自己的美好念想，但还是想认认真真地许一回愿，就当是说给草木精灵听，这些年她一直过得很孤单，真正的心里话只能埋藏心底。 她默念着：“我希望我能有一个家，日子越过越好。我希望阿北心想事成，平安喜乐。我希望我的朋友个个安好。” 她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愿望，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买得起一个星球，她要将它布置成花园；她希望她和霍斯北终成正果，美满一生；她希望这辈子的生母有朝一日愿意来看看她，纵然太晚，也全了在孤儿院十八年的渴望想念。 可是正如端木说的，光光憧憬是没有用的，实现愿望还需要努力。她却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些事是有了努力还不够的，她真的需要幸运的机缘。 “我会努力，请你也不吝帮我，拜托了。” 她走上前，轻轻地虚抱了一下树干，低声说道，“谢谢倾听。” 而后退开几步。静静地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微微一笑，这就当大树答应她了。似是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仪式，她松了口气。转头望向端木。 端木站在十步开外，侧首看过来，等了一会儿才闲闲走过来，微笑道：“好了？” 伊兰不好意思地点头。她这个许愿的仪式弄得太庄重，不知道端木偷看到了没有？不过端木对啥事都挺淡定。估计会见怪不怪。 “你是让采摘机器人来还是自己来？”端木问道。 “自己来。你呢？” “一样。我去拿竿子。” 端木一会儿就拿回来一根伸缩竿，按一下就伸出很长，上头有一个小小的兜子，套住迷泪果实轻轻一拽。再把竿子缩回来，就能很方便地把自己要的果实取下来，到门口请工作人员加工结账即可。 端木先到伊兰的树前。问道：“你要哪颗就指给我，我帮你弄下来。” “这样成吗？不是要自己拿下来的才灵吗？”伊兰迟疑道。 端木也不多话。伸手就将竿子递给了伊兰。 伊兰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抬头搜寻片刻，就将竿子够上去，只是风有些大，竿子刚刚靠过去，风一吹树叶又挡住了，拿着竿子把层层树叶拨开，好容易套上，却拽不下来。一下，两下，她使劲往下拽，把树枝都牵动了，果实还牢牢地长在枝桠上。 她微喘着气看向端木，端木就上前拿过竿子，稍稍左右晃动一下，果实就摘下来了，枝桠轻巧地弹开去。他把果实从兜里取出来，问道：“要吗？” “要。”伊兰有点气急败坏，她费了老大劲，怎么能不要？再说很多人都用采摘机器人，也不是自己去采的，没必要太较真。 “还要哪颗？”端木问道。 伊兰指了指，端木举着竿子就伸过去。 “不是，旁边的，反了，另一边，不是，再过去一点，太过了，就这颗。” 端木很耐心地听着伊兰指挥，等伊兰终于选定了，轻松两下就把果实采下来。 “还要哪些？” 伊兰掰着手指算道，她想送给耶里先生和秦阿姨，他们相当于她的长辈一样，一直对她照顾有加，不过她未必会去图朵主星，只有让耿长安转交，这样的话索性给耿长安也大方送一颗，人家好心教过她车语，她送一颗迷泪之珠也不算唐突。迷泪之珠不算是奢侈的装饰品，其他星球也有迷泪树，只是迷泪星的迷泪之珠因为传说的关系才显得特别有意义。阿熙肯定也要送的，她手上还戴着阿熙送的钻石手链呢。 “我还要四颗，要颜色深的。” 端木就帮她找，找着后听见伊兰说“行”，他才开始采摘。他动作快，一会儿就摘下四颗，伊兰喜滋滋地把六颗果实放在小提篮里。 两人走到端木的树前。 端木一口气摘下很多，伊兰拿着他的小提篮帮忙接果实，低头数了一下，忍不住问道：“端木，十五颗了，你要送多少人啊？” 端木没停顿，说道：“家里那边很多人都要。” 伊兰不由咋舌，人数也太多了些，可怜的端木，出来做任务都带着买纪念品的使命。 端木总共摘了三十颗才罢手，小提篮塞得满满当当的。伊兰左手提着自己的，右手提着端木的，感觉自己都不能平衡了。 端木要接过来，她笑着摇头说道：“你拿着竿子，我来提，篮子不重。”两人并排回去。 “端木，早知道你要采这么多，应该让采摘机器人来做的，你身体感觉怎么样？”她估量着一直举竿昂头的动作时间长了可不好受。 “没事，我已经全好了。” 两人说话间到了出口。工作人员可以帮忙穿孔加工，还可以刻字上去，不嫌麻烦可以自己刻，贪图方便也可以让仪器刻。 伊兰拿出四颗果实，分别让仪器刻上“阿熙安好”、“长安顺遂”、“秦姨安泰”、“耶里先生安泰”。剩下两颗就准备自己刻字上去。 工作人员递给她一把刻刀，很热情地给她示范了一遍，她拿起了一颗，先刻上“伊兰”，歪歪扭扭地惨不忍睹，而且她悲催地发现再也刻不下了，只留下了半个字的空间。本来她是想刻上“伊兰平安”。给霍斯北刻上“斯北喜乐”，这还是她估摸了自己的水平特意精简过的，结果水平实在太菜。连四个字都刻不下。 伊兰愁眉苦脸地瞅了半晌，端木已经向工作人员交代好了加工方式，看见伊兰的样子就知道她没刻好，走过来建议道：“要不再去摘一些重新刻？” 伊兰坚决地摇头。这两颗是她郑重其事许过愿的，现在再去摘一些。她可不得再去许一遍愿，要是真有什么神灵的话，谁耐烦听她重复说，第一遍兴许能感动。第二遍肯定觉得特烦，在某些方面她确实有些神神叨叨的可笑坚持。 伊兰就伊兰，这是写着她名字的幸运之珠。她立马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然后拿起另一颗果实，特别认真地刻下了“斯北”两个字。 “当心手。”端木立在她旁边看了一会。见她动作还算仔细，走回工作人员那里去拿他的迷泪之珠。 两人回了住处，端木问道：“伊兰，你在迷泪星还有没有安排？” “没有。”伊兰摇头道。 “那我们明天去资源开发办公室报备一下，后天去图农星，行吗？” “行。” 端木踯躅了一下，拿出一串迷泪之珠串成的手链，还有一把刻刀，递给伊兰。 “送给你。” 伊兰惊讶地看着端木，忙说道：“我已经刻好了。”端木该不是看到她前面没刻好愁苦的样子，所以把自己的迷泪之珠匀出来让她重新刻吧？ 端木笑道：“我看到你戴了一串手链，估计你喜欢手链。上次在大熊星受伤后多亏你在医院照顾我，这串迷泪之珠手链算是我的谢意。可能会磕手，你不戴也没有关系，以后有了新的愿望你可以拆一个下来，自己刻上去，手链上有十颗迷泪之珠，你还可以许十个愿望。你相信幸运，就一定会幸运。” 伊兰喃喃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说道：“你不用这么客气，在医院我没有照顾你，只是过去看看你。嗯，不看也不成，就我们两个是一起做任务的。换我受伤你也会这么做，你真不用谢我。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你半夜三更地起来帮我写作业，我不懂经常问你，你也没嫌我烦，该谢的是我才对。我……我没想到要送你东西。” 她说完，特别羞愧，这两年多的时间她和端木几乎就是种植搭档，一路上的行程安排也都是他在操心，她受端木照顾良多，可她真没有想过要送端木什么，人家端木就把她的一点点好记在心里。 “以前在种植基地大家住那么近，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每个周末帮我记录数据，我们就算扯平了。但这次在医院我却是实实在在欠了你的情，还让你受了惊吓。迷泪之珠是你和我一起采的，肯定也知道它其实很一般，森林里到处都是。我只不过多费了几分钟就采下一堆，比起你以前每天来回医院花的功夫要少多了。你收下吧，上面什么都没有刻，你拿去送给朋友也不错的。”端木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缓，不过神情有点小尴尬，送出去的礼物人家摆明意思要婉拒。 伊兰是要拒绝的，她怎么能拿端木的礼物呢？她都没有回礼给他，总不能自己也去采一颗迷泪之珠送给他吧，一开始就准备的倒也罢了，现在再去弄一颗就显得太过刻意了，再说他已经有这么多了。送别的东西，她也拿不出。 她略显为难地看着端木，端木笑一下，手指却在手链上微微收紧了些。 伊兰嫣然一笑，索性大方地接过来，说道：“端木，我事先说明，我没有回礼的。” 端木笑着摇摇头：“谢谢你。” “你别这么客气。”伊兰把手链往左手腕上一套，一串透明，散发着淡淡光晕，一串黑褐色，圆润厚重，对比得很怪异。 她不禁笑道：“人家一定会笑我品味奇特。这串是我一个朋友送的，这串是你送的，以后我这条手臂就留给朋友，他们如果送我礼物，别的我都不收，就要手链，等我带满一手臂，我的朋友就遍天下了。” 端木注视着伊兰的手腕，然后很有礼貌地收回了视线，温和地笑道：“会的，你人缘一向很好。” “承你吉言。”伊兰很高兴地说道。(未完待续) 149 齐聚图农星 图农星是端木和伊兰的最后一站。 伊兰一直好奇一级和二级农业资源星的区别，到了之后才艳羡地发现图农星果然要比莫斯星更好些，不仅地方大，最重要的是各种农业地理环境几乎都具备，适种品种更丰富。 而且学校财大气粗，又拿着政府津贴，农业技术手段更高端，大量应用农业防护罩，在防护罩里人为模拟自然小气候，给作物提供最适宜的生长条件。莫斯星上却是各家承租的，很多人都像伊兰一样属于受照顾人群，财力有限，套句老话说，靠天吃饭。 伊兰和端木受到了同学们热烈的欢迎。按大家的说法是，这阵子闲得发慌，就等着收获了，采收期还不用他们亲自动手，自有种植机器人按系统操持一切，他们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没有一丝波澜。端木和伊兰的到来就是平淡日子里的一道惊雷，照亮了图农星的整个上空。两人的经历被要求事无巨细地复述一遍，伊兰和端木推不得，笑着捡了一些趣事说。 两人在种植专业同学那里住了一个星期后，在齐大明的极力邀请下住到了渔舰上。 晚上伊兰听着海浪的拍打声，在分享空间上写道： “图农星参观第8天。我住到了海上，海浪正在轻拍船舷，这种感觉真是美妙。” “大明非常热情好客，我刚到渔舰，他听说我一直想体验海浪的感觉，特地把渔舰上最高一层让给我，然后关闭了动力控制系统。白天的浪有些大，那时渔舰跟随着海浪使劲摇晃摆动，我差点从床铺上摔下来。大明受到了我和端木、还有他邻居小文的共同声讨。他的邻居还是原来的老邻居。非常高兴我们可以做他的帮手，一起去揍大明。” “去南区和北区考察植物资源的同学也快要到了，不过东区的同学进展不顺，似乎还在苦苦寻觅。我们种植、养殖还有农产品加工专业的同学正在筹划一场最后的聚餐。因为在图农星上做任务的人全部要等到收获之后才能回校，那时候只能赶上学校的毕业典礼了，没有时间在学校聚餐。” “这是农业系毕业季的一个传统，自己种出食材。自己加工。然后做给自己吃，非常有意思。我将和农产品加工的两个同学担纲主厨。阿北，我要为三百个人做饭。想想就觉得可怕。” 隔天，她惬意地坐在渔舰甲板上，想着霍斯北的留言：“伊兰，我想念你做饭给我一个人吃的日子。”话中的酸意让伊兰忍不住自得地笑。 她漫不经心地看几眼齐大明开着机甲在海里卖乖戏水。心里在琢磨着菜谱。 “女王，要不要下来玩会儿？”齐大明让机甲悬停在海面上。拨通了视讯问道。 伊兰笑着摇头：“不要了，机甲绑定了我用不了，你这机甲还是单人位的。” “咱不用机甲，用水靠。我找两朵花借给你，看看其他同学还愿不愿一起玩，端木就穿我的。你等着。”说完齐大明就挂了视讯。把机甲开回来了。 他口中的两朵花就是养殖专业唯二的两个女生。大明言语风趣，总喜欢叫人外号。 齐大明呼朋唤友的效率特高。隔不多久，好多辆悬浮车就从四面八方开过来，一会儿就把甲板停满了。 伊兰惊讶地发现人人下车穿着水靠，就是养殖专业的特色水中工作装，那种有着大脚蹼的蛙人服。两朵花果然也给她带了一套，三人嘻嘻哈哈往伊兰房间里去换上。 她们出来时正碰上齐大明扯着端木从房间里出来，一伙人前往甲板会合。 伊兰瞧瞧大家，就跟一只只缩了肚子的企鹅似的，她一下忍俊不住：“大明，我总觉得你们的衣服比我们的要可笑，端木，你说是不是？” 端木笑得也是有趣，不过他一向不随便打击别人。 两朵花却马上附和哀叹：“就是就是，我们以前时间紧来不及换，上课也穿这个，伊兰，你不知道那滋味有多痛苦。” “别批判衣服呀，咱也穿不了多少回了。来来来，水里很好玩的，兄弟们，姐妹们，咱下水了。”大明一个鱼跃就直接跳下去了。 同学们一个个兴奋地跟着往下跳，两朵花里学机甲时不适症比较严重的那个也噗通一声跳下去了，伊兰有些目瞪口呆，这妹妹什么时候不柔弱了？ 剩下另一朵花转头对伊兰说道：“伊兰，我们下去吧。” 伊兰嘿嘿傻笑，谦虚地让道：“你先跳。”说实话她的心里悬得慌。 最后甲板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看见大家在海里玩得欢，也许没人注意到她，就想偷偷摸摸溜回去。 “女王，下来啊。”齐大明在水里大叫。 伊兰刚转过一半的身体只好又转回去，忧郁地看着底下的海水，她心想，要不就跳吧，机甲俯冲她都行，跳个水应该也可怕不到哪里去。 她磨磨蹭蹭地站在甲板上，脚蹼前端伸出了甲板前沿，就吓得一哆嗦退回去了。 “女王，下来吧，没事的。”王荣舟也大喊。 端木在水里也给她打手势让她下去，伊兰深吸一口气，往前挪一小步，还是没有勇气跳。 现在事情已经僵掉了，索性一开始她什么都不想，两眼一闭跟着同学一头栽下去，这会儿她也如鱼得水玩得欢快了。几次三番犹豫迟疑后，她反而越来越害怕，这都是自己吓出来的，由着自己的恐慌心理慢慢堆积起来，最后完全失去信心。 齐大明游到渔舰的外挂舷梯那边，蹭蹭蹭地爬上来。 “女王，不会吧？这么点高度你会害怕？”他笑嘻嘻地走过来。 伊兰苦着脸自嘲道：“女王我有恐高症。” 齐大明哈哈大笑：“你就当开着机甲冲水里去了，咱表演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在俯冲吗？” “我没开机甲，这是水靠好不好？”伊兰急道。 “来吧。我拉着你一起跳，你放心，水靠的性能没得说，绝不会沉的。”他伸出了手。 伊兰将信将疑地把手伸过去，齐大明冲她笑笑，露出两排白牙齿，手却快速地滑向伊兰的背后。轻轻一推。伊兰完全没防备，整个人就摔出去了。 她惊恐地看着越来越接近的海水，耳边还听到谁在尖叫。在海水劈向她脸部的一霎那，她不由自主地闭紧了眼睛，感觉自己全身被水包裹着往下沉，手脚都失去了控制。胡乱地摆动着。 正当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她的一只手似乎被人抓住了。身体本能地就转向那个方向，然后另一只手也被抓住了，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看见端木正冲她微微摇头。他的手在她胳膊上拍了两下，做出了一个安慰的动作，然后手指举举上面。示意游上去。 伊兰点点头，端木两手抓着伊兰。两人脚同时往下蹬，人就窜上去了。 伊兰的头露出了海面，才放心地大喘气，端木仍然抓牢了伊兰，一脸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她一边喘气一边回答，“你放开吧。” 端木依言松开了伊兰，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甩甩头，朝端木笑道：“谢谢。” 端木被伊兰甩头弄出的水花洒得一愣，慢半拍才笑道：“客气什么？你游泳技术不好还是恐高？”他们两个下水一直都是开着机甲的，倒没有见识过伊兰的泳技。 伊兰苦笑：“两样都有。” 端木失笑，正待出言安慰，不远处齐大明的声音传过来：“女王，好玩吗？” 伊兰气不打一处来，余光瞄到大明的邻居小文，于是朝他喊道：“小文，你今天还打齐大明吗？我给你守门。” 小文大笑：“女王，说定了，晚上七点开打。” 大明身旁的一个同学伸手就抓住了大明，吆喝道：“干吗等到七点啊？现成的，谁要来。” 小文头一个就窜过去，不过大明在最后关头滑不溜丢地逃走了，在同伴中到处装可怜求躲避。 同学们开玩笑地把他推出去，他三两下潜水下去，小文指挥着大家搜索。 伊兰一看被大明给逃了，撇撇嘴对端木说道：“可惜了。”话音刚落，齐大明就从端木身旁冒出来，冲着伊兰又露出了两排齐生生的白牙齿。 伊兰怒视着他，一胳膊够不着他，于是扬手就使劲拍了一下水面，齐大明机灵地一扯端木，端木就被水花拍个正着，他自己又潜下去了。 “端木，我不是要拍你。”伊兰急忙道歉，对齐大明更是气得牙咬咬的。 端木抬手抹脸，不以为意地笑道：“我没事，刚刚没防备挡着你了。” 伊兰心里过意不去，看见端木在揉眼，急道：“眼睛溅到了吗？” “没事。” 说话间，看见端木的神色不对，立马掬了一把水朝身后扬去，人也顺势转过去。 齐大明刚冒出头来换第一口气，不意水花扑面而来，洒了他满头满脸，他大叫道：“女王，你的反应怎么可以这么快？我还没说话呢。” 伊兰特解气，手上用了力，又在水面上拍了好几下。齐大明身前再也没有旁人帮他遮挡，两人距离又近，一时间被急冲而至的水花阻得说不出话。 他不甘示弱地大力拍了身前的海面，端木就在伊兰身后，眼疾手快，拉了伊兰就侧到一边去。齐大明玩出了兴致，换了个方向追着他俩又拍个水花过来，他手劲比伊兰大多了，还特意用上了力道，眼见两个人再也躲不开，端木反手一拉，把伊兰扯到身后，挡住了大半水花。 伊兰看齐大明还不肯罢休，连忙脸色一喜道：“小文，你来得正好。”视线盯着齐大明身后。 齐大明吓得手一抖，刚扬起来的手立马垂下，整个人没到水里去了。 伊兰笑得肚子都疼了。对着端木气喘吁吁地说道：“大明真不经吓。”又问道，“刚刚这一下，你没事吧？谢谢你替我挡着。” “没事。”端木笑道。 “连累你受无妄之灾。”伊兰有点不好意思。 “没什么，几滴水而已，大家玩得开心就行。”端木一抬下巴，“大明真的落到小文手里了。” 伊兰顺势看过去，小文揪着大明猛拍，不过水靠太滑，身上没一处可下手抓的，被大明逃了好几次，两人在水里一个劲地扑腾，所到之处周围的同学全都遭了殃，大伙嘻嘻哈哈地笑闹不休。 那边闹了一阵后，有人就仰身躺海面上休息，伊兰一看这动作就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军训，当时她挺笨拙的，连水中翻身都不会，不由感慨道：“越活胆子越小了，军训那会儿比这高，我都跳了，现在这么点高度反而不敢了。” 端木愣了一下，伊兰的思路居然拐到军训上了，不过他马上记起军训时他们都被要求跳海，难怪她会想起来，当下了然地笑道：“你是被教官踢下去的吗？” “不是，”伊兰略带骄傲地说道，“我自己跳的。” 她看着端木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神，不自在地接了一句：“我其实是怕他踢，所以自己先跳了。” 端木先是讶异地盯着她，而后脸上盈满笑意。 “端木，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伊兰的心痒痒的，端木挑眉看她，她笑问，“你记不记得咱们军训的时候有一次紧急集合，有一个小队被点名表扬了，他们的宿舍真整齐，你是不是那个小队的？” 端木摇头，伊兰不相信地看着他，怎么可能呢，就端木这素质，绝对应该被表扬啊。 “那你们被批评了吗？”她不死心地问道。 端木还是摇头，回忆了一下说道：“我们挺乱的，不过没有被展示出来。” 伊兰哦一声，神色还挺纠结的。 “怎么会问这个？”端木无法理解伊兰怎么想到那件事上去了。 伊兰笑道：“你那次帮我半夜起来写作业，我觉得你动作特别快。” 端木哑然失笑，才道出实情：“我觉得要是不帮你，你可能还会砸我的门，我也睡不好，不如帮你做掉了，还可以抓紧时间睡一觉。” 伊兰半张着嘴巴傻愣愣地看着端木，半晌悠悠叹道：“端木，你不知道当时我多感激你，觉得你是全联盟最好的人，没有之一。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不过这样才正常，我挺遭人烦的吧？”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那事直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自己特不地道。 “怎么会？举手之劳而已，你人也很好。” 伊兰些微汗颜：“你又要提医院这件事了，说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来看你，没有你，我一个人不好上路。我们就不要谢来谢去了。” 端木笑笑点头。(未完待续) 150 主厨散伙宴 伊兰很忙，三百个人的饭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和农产品加工的两个主厨同学商量，决定采用自助餐的方式。如果像餐厅吃饭那样分成一桌一桌的，大家嫌不够热闹。大家吃饭的时候总不能含着饭菜互相聊天，这样不符合餐桌礼仪，特别是好不容易摒弃了营养剂，正儿八经吃顿饭，大声喧哗绝对是不可容忍的。而静悄悄地吃，却是不符合大家聚餐图热闹的初衷。 自助餐最好，点心、饮料加上饭菜，三分天下，大家爱吃哪个取哪个，三两口吃完，端杯饮料和同学聊聊天，回头空了再取点吃的，吃饭聊天两不误，吃得热闹，聊得尽兴。 三个主厨里，伊兰经验最丰富，有长达六年的餐厅工作经历，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做营养剂，但至少点心、饮料和饭菜她都能说出些花样来。 农产品加工的两同学对食材的加工处理方式和营养剂配方很了解，但是偏向工厂加工方式，对于厨房的经验不足。 三人商定由伊兰掌勺，重点负责点心和饭菜，两同学打下手处理食材，顺便把榨果汁的事情包了，他们还负责将饭菜分成小包装，到时候人人取一份放自己碟子中就可以开吃。包装也是农产品加工专业必学的一项内容，三百号人的餐具肯定是备不齐的，他们就退而求其次，用简易包装代替。 这么好的机会伊兰其实很想试试她的两种饮料配方，只可惜瓮汁的样品都在学校和厨艺协会，她只好很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分工明确后，三人联名给所有同学发了封邮件，大意是有啥想吃的。赶紧说，能做到的都给大家伙儿做到。 邮件在同学们中掀起了热烈的反响，各种五花八门的回应都有，伊兰这时才知道她对联盟的食谱知识匮乏，有些人说出来的菜名她听都没有听过，还有些人把以前偶尔吃到过后来一直念念不忘的一道菜说出来，还只能描述个大概。菜名都说不清楚。 伊兰没办法。他们三个脑子发热，讨论菜谱的时候想到这是顿散伙饭，七年同窗不容易。就想着尽量给大家留个美好回忆，结果就弄了这一出。这时候他们也不好说做不到，只好分头联络同学，势必搞清楚他们想吃的是什么。 同学们也都很感动。想到啥就来说一说，还有很多人来问有啥要帮忙的。就这样。三个主厨的核心筹备小组之外，又多了会场布置小组，和食材调度小组。 伊兰他们三个主厨准备完菜谱后，将所需要的食材清单给食材调度小组。由他们去和图农星的管理方协商。伊兰他们就只要等着食材运到厨房就开工忙活，怎么把这么多吃的东西拿出去都不用管了，全交给会场布置小组。 伊兰一天到晚接视讯接到手软。她毫不客气地把齐大明支使得团团转：“大明。你去问问那谁，他说的那道菜有菜名吗？你帮他好好回想一下。有的话你赶紧上星网把菜谱给我搜下来。记不起来的话就给人家说对不起，我们不能再等了，明天就要把菜单定下，记住态度要诚恳。” 说话间，她就接起一通视讯：“哦，好的，我试试看，这道点心我没听过，恐怕做出来不合你口味。” 她和同学聊得欢，一看见大明还支支吾吾站在那里没动，赶紧手一挥，示意他快去，调回视线对视讯那头同学笑道：“到时候请你谅解啊。” 关了视讯，她虎起脸催促道：“大明，你倒是抓紧时间干活啊。” 齐大明愁眉苦脸地伊兰说道：“女王，要不我直接和人家说对不起吧，人家说的我听不懂，海里的我懂，地上长的我不懂。” “齐大明，你就最近这三年才到了海上养鱼，前四年可是扎扎实实蹲地上的，你消极怠工是吧，你把我推海里那下，我直到现在还夜夜噩梦呢。”伊兰似笑非笑地看着齐大明。 “我去我去还不成吗？”齐大明走到门口，刚想点开通讯器联络同学，又回头为自己争取了一下，“女王，要不让小文来？小文比我细致。” “小文加入了会场布置小组，你好意思麻烦他？” “那让端木来。” “没见端木正给我查菜谱吗？你就老老实实地把人家的话学给我听就成了，又不要你多费力，有你和我磨嘴皮子的功夫，多少件事情都办成了。再不去，我把你推我入海这件事在聚餐那天让大家都评评理，所有养殖专业的同学都是我的人证。”伊兰威胁道。 齐大明唉声叹气地联络同学去了。 伊兰赶紧排菜单，一会儿给另外一个主厨拨视讯：“我这边点心的清单都出来了，一共十道，会不会太少了，有三百个人呢。另外，有两道我没听过，食材都没见过，你们帮我斟酌一下。你们饮料清单准备得怎么样了？哎，饭菜最麻烦，还没定下来呢，让食材调度小组别急，明天下午就把大清单给他们。” 端木一直在旁边上星网查菜谱，伊兰忙得风风火火的，不停视讯，他自巍然不动，云淡风轻地做自己的事情。等她讲完，很淡然地说道：“伊兰，发给你两份菜谱，你接一下。” “谢谢，还是你最靠谱。”伊兰笑道。 端木问道：“光凭着菜谱做，行吗？” “不太行。”伊兰诚实地回答，“不过可以试试。” 三个主厨把菜单定下后，就开始入驻厨房。 图农星就一个餐厅，平时没啥业务量，偶尔有老师请个客，或者三五学生聚个餐才用得上。平时大家都吃营养剂，真用不上厨房，因为图农星上有个农产品加工中心，直接批量生产营养剂，专门供应星球上的老师和学生的每日饮食。 图农星唯一的餐厅原来是有个大厨的，这时候也笑吟吟地退到一旁，由着学生自己动手。 不一天，食材开始陆陆续续地运达，三百个人的聚餐不可能一天就准备好，伊兰三个就来批食材马上处理一批，弄出半成品放冷库，只等正式聚餐那天最后加工。 晚上，伊兰回到渔舰，一头就栽到床铺上，全身酸软无力。 端木事先就问过她：“要不要换地方？从海上去厨房不方便。”伊兰当时心想，过了聚餐他们就离开图农星回校，这几天的功夫就不去麻烦其他同学了，再说种植专业的同学住处离厨房也不近，她现在还习惯了被海浪摇来摇去地睡觉，于是没答应。端木也就随她，两人还是住在齐大明和小文的渔舰上。 这时候伊兰就后悔了，在厨房里忙活不觉得累，回来这一路真累，特别是海面上黑呼呼的真害怕。 第二天一早蒙蒙亮，伊兰起床出发，昨天食材只不过来了一小部分，今天才是大头。 端木起得也很早，伊兰出发的时候遇见他在甲板上散步，端木早起散步的习惯到了海上还是没丢掉。 两人互道早安后，端木问道：“你今天还回来那么晚吗？” 伊兰点头：“只怕会更晚，量太大了。” 端木沉吟道：“我今天下午去种植同学那里，晚上我就顺路等你一起回来吧。” 伊兰想想不好，说道：“你还是先回来吧，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再说厨房和种植同学那里也有点距离，你不用特地拐过来。” “看情况吧。”端木说道。 晚上伊兰走出厨房，果然看到了端木租的悬浮车，她也没特地过去，扬扬手就算招呼了，拉开自己的车门就启动了车子。 图农星怎么也可以说是他们农业系的根据地，不像陌生的地方两人最好同进退，而且也不需要考察植物资源，因此她和端木一到图农星，就分别租了两辆车，这样大家出行都可以随意些。 端木的车跟在她后面，到了海上后两车就并排开着，开了很久才回到渔舰上。伊兰朝端木感激地笑笑，端木摇摇头，两人互道晚安就各自休息。 又这样准备了一天。伊兰他们三个主厨松出一口气，所有的食材都已经处理好，只等着聚餐那天榨点果汁，加热饭菜和点心，就可以了。其实伊兰是很不满意这样做的，饭菜点心当场做出来才吃得香，不过数量实在太吓人，她自问没这个能力，只好事先做好放冷库。 她从厨房出来已经非常晚，和另外两个主厨道别后，看到自己的车旁停着端木的车。拍拍车身，端木会意地走前头，她一路跟着回去。到了之后，她谢道：“端木，这两天麻烦你了，明天就好了。” “没事，我白天找同学，晚上顺便拐过来和你一起回去而已。明天我们还是开一辆车吧，反正结束后会一起回来。”端木建议道。 伊兰想一下，说道：“你不用跟我早去，你掐着点去，免得在那等很久。我搭小文的车去，他们布置会场也要很早。晚上我跟你回来，如果你想早点回来，我也可以搭小文的车回来。这几天开车是很累，实在太远了。” “行。”(未完待续) 151 重逢的前提是离别 终于到了正式聚餐的日子。 伊兰和小文一早出门，她到了厨房之后，和另外两个主厨同学忙碌起来。一道道菜加热好后，交给布置会场的人安排。 厨房原来业务量不大，配餐机器人也就一般档次的型号就能应付过去，如今这么大的数量和品种，配餐机器人不给力，可怜小文他们，亲身上阵端盘子，来来回回厨房和餐厅十几趟。伊兰觉得当天她倒不累，累得是小文他们。 忙碌了大半天，终于在下午三点半一切就绪。十来个人全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一旁，趁大家还没来的时候歇一歇。四点开始，同学学陆陆续续到场，看着餐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一个个惊叹不已。 “这些都是我们种出来的？我真不敢相信。”一个同学不可思议地说道。 “是啊，刚入学时有这么一顿饭，我就不至于找不到学农业的意义了，白白浪费了七年。”另一个同学哀叹道。 “来得及，来得及，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搞农业呢。”旁边同学调侃道。 伊兰和另外两个主厨相视一笑，彼此的笑容里全是骄傲和满足。 受邀而来的老师发言道： “同学们，今天我们将会享受到一次丰盛的晚餐。在品尝美味的时候，请不要忘了为自己感动。这里所有的食材全部来自于你们的双手，来自于你们七年的努力学习。请记住一句话：有付出就有回报。今天就是你们七年的付出得到回报的时候。” “而以后，你们中的不少人会从事农业，你们不是提供食材，就是加工食材，也许你们会感到孤独和劳累。那时候就请你们想象一下，你们手中的食材将会变成食物送到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有陌生人手中，这些人当中大部分你们一生都不会遇见，但是你们的努力免他们饥饿，给他们温暖、美味和能量，这就是你们的付出会得到的至高无上的回报。” 老师慷慨激昂的一段话点燃了所有人的激情，大家拼命地鼓掌。 小文在一旁喃喃地低语：“我有这么高尚吗？” 伊兰差点笑场。这老师真能说。她都觉得自己有可能是来拯救全人类的宇宙奥特曼了。 老师见气氛差不多了，乐呵呵一笑，话风一转说道：“为了这次晚餐。很多同学自告奋勇地牺牲了自己的时间，为大家辛苦准备。我们请他们都来说两句，大家鼓个掌表示感谢。”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料到还会有这个环节。谁都没有准备发言稿啊。会场布置小组和食材调度小组先看着三个大厨，意思是让厨师先说。两主厨又看向伊兰。总厨先说。 伊兰愣怔一下，大家都等着呢，这场合太忸怩了显得不大方，她心里打着鼓就站到了老师给她让出来的地方。 她下意识环视了四周。同学们都目光炯炯盯着她，心里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刚刚几步路的时间啥话都组织不起来。只好微微吸口气，先礼貌地笑了一下。能说啥就啥吧： “我不是自告奋勇来做饭的，是大明鼓动着同学把我推上去的。” 齐大明站人群里怪叫一声：“女王，别告状啊。”大家哄堂大笑。 伊兰定定神，笑道：“这几天很忙，也有点累，但是很快乐。我和其他自告奋勇的同学一起商量，焦头烂额，有时候还会小小争论。我还把身边同学都拉来做帮手，他们有些人一如既往地好，有些人会抱怨两句再去干活。但是我们感觉更熟悉更亲近。” “我们终于为自己为朋友做了一顿饭，我非常高兴。有些同学我不太熟悉，可能只是见面点头微笑，我没想到这几天我会追着他们问：‘你到底想吃什么？你说的我不会做。’这种感觉真遗憾。但是我会做的都拿出来了，希望大家喜欢，谢谢。” 大家掌声雷动。伊兰觉得再多的辛苦都值了。 等其他同学一一上前讲完话后，大家就开吃。伊兰马上就深深地庆幸她没有机会把自己的两种苦味饮料做出来，因为人人都端着一杯饮料来谢他们三个主厨。 她开始还很感动地喝一大口回敬，后来就小小地抿一口，再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和另外两同学悄悄潜回了厨房。 一同学哀叹着说道：“撑死我了，喝太多了。” 另一个接口道：“饿死我了，都没机会吃东西。” 伊兰在厨房里寻摸一遍，说道：“全搬出去了，饮料还有。” 两人齐齐大叫：“别拿过来。” “别让我看到。” 伊兰苦笑一声，她也饿了。 隔一会儿，三人还是回去餐厅。伊兰直奔放点心的餐桌，她得先垫垫肚子。还是不时有人来和她说话，顺便再喝一口饮料。 伊兰苦不堪言，瞅个空档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她想找个熟人替她挡一挡，让她有机会吃两口饭，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来感谢加喝饮料，三百来号人呢，还有好大一堆没过来呢。 这些年伊兰慢慢地也了解一些宴会的规矩礼仪了，如果操办宴会的厨师或者其他工作人员现身，参加宴会的人都要敬一杯饮料，说两句感谢的话，就像客人要谢主家一样。当年瑞恩带着同伴一个个请她喝苦水，一半是戏弄，一半也是照着规矩来。 伊兰似乎明白了苦味饮料盛行的一些玄机。要是举办一次宴会，人人都来敬饮料，不喝还不行。客人喝半杯来感谢，主人只稍稍沾唇就是不尊重客人，那索性提供苦味饮料，客人不会一口喝很多，主人也可以就势少喝点。伊兰喜滋滋地想着，看来她的苦味饮料也不一定就受冷落。 她眼睛一亮，看见小文正走过来拿食物，赶紧上前说：“小文……” 还没等她开口说正题。小文就苦着脸说道：“女王，咱们就不客气了，你别给我敬饮料。” 伊兰愣了一下，喜形于色说道：“我也想这么说。我们拿点食物找个角落吃，你和我一起，人家以为我们有事说，大概会来得少些。” “好主意。实在把我喝惨了。”小文边挑食物边说。“女王，你的手艺真好。” 伊兰客气地谦虚了几句，两人端着盘子往一边去。还没开吃。又有人过来，伊兰和小文一手端盘子，一手举杯子客套了几句。 两三回后，小文说道：“女王。我还是和你分开吧，和你在一起。我喝得更多。”他歉意地笑笑，给个爱莫能助自求多福的眼神，几下就窜到别处去了。 伊兰碰到种植养殖的同学，大家平时比较熟。她解释几句稍微抿一下，人家只是同情地表示理解。碰到农产品加工的同学，这三年就没有处在一块过。人家特别热情地过来说话，一大杯饮料灌下去给她亮杯底。她还真不能敷衍了事，总要陪着喝，量太少了还不像话。没办法，后半场她瞅个机会端着盘子去了厨房，才有机会垫了几块点心，而且饮料喝太多，她连点心都吃不太下。 临散场前，端木走过来问道：“什么时候走？” “端木，你今天话可不少，吃得也不少。”伊兰开玩笑道，“我看你好几次，你都在和同学吃东西聊天。本来还指望你能过来替我挡一挡呢。” 端木淡淡笑道：“挡不了，该你喝的你总要喝。” 伊兰十分无语。 两人一路开，一路商量起了行程。 “后天走吧，明天和大家道别。”端木说道。 “行，你安排吧。”霍斯北现在还在机甲制造工厂赶工，起码还有大半个月才能回校，伊兰哪天回去都没关系。 “今天我做的东西还可以吗？我怕大家不爱吃。”伊兰有些忐忑地问道。 “很好吃。” 伊兰疑惑地看着端木，他这样平淡的口气可不像是好吃的样子。“你安慰我吧？” 端木笑道：“口味真的不错，我吃了很多，如果新鲜做的会更好吃。” 伊兰闻言打量了端木好几眼，敢情也是个吃货，她点头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人数太多，实在来不及，只好事先准备好了放冷库。”然后叹道，“今天我都没机会尝两口自己做的食物。” “车里有营养剂。”端木几下一翻就拿出两支营养剂递过来。 “一支就够了。”伊兰笑着很自然地接过来。她跟着端木就不用发愁，他万事都井井有条，以前他们一起外出考察，车里就没断过营养剂。 车子开出一小段后，有两辆车你追我赶地跟上来。 “大明和小文来了。”伊兰笑道，这对活宝走哪儿都能掐架。 两车绕着端木的车追逐闪躲，端木很平稳地坐着，让车子自动驾驶，一点儿也不受影响。过一会儿，估计大明被追得发狠了，一提速就远远飞走了，小文也急忙提速追去。 伊兰看了直乐，忽而叹道：“今天好多人过来和我说话，有些人我不太记得名字，居然也同学七年了，毕业以后大概再也见不着了。” 端木不作声，半晌才说道：“人生际遇本就如此。” 伊兰吸一口气，啧啧说道：“端木，你也太淡定了，感慨几句也行啊。” “我说的是事实。遇见了再分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如果每一个和你遇见的人都不会离开，没过多久你就会觉得人口密度太大。” 伊兰扑哧一笑：“端木，你真幽默，我一直不知道你会讲冷笑话。” 端木淡淡说道：“重逢这两个字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离别。” 伊兰半张着嘴，盯着端木：“你也太……高深了。” 她坐正身体，凝视着窗外的海面，心里渐渐伤感起来，她和霍斯北离别在即，她不想听重逢这两个字，因为她压根儿就不想离别。 “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端木换了一个话题。 伊兰愣一下，端木很少打听别人的事，不过也没有不好说的。“我想经营一个农庄，大的。”伊兰笑道，“你呢？” “我还没想好，可能和你一样，也可能去读研究院。”端木没有再说下去。 他们学农业的无外乎这么几条路，要么自己经营农庄渔庄，要么去做营养剂或者农产品开发，再继续深造去读研究院的人也有一些，属于凤毛麟角，出来前途会更好，做整个农业星的技术部长也是有可能的，或者顶级营养剂配方师，只要成功推出一款营养剂被政府或者军方接受，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依照端木的学号排名，他应该很容易拿到学校的推荐，再加上研究院的入学测试对他肯定轻而易举，他真想去研究院应该不难。伊兰是不敢想了，她现在的学号在b段，不太可能让她获得校方推荐，再说即使她有这个能力自己考得进，也不一定读得起，虽说研究院里有很多项目都有报酬，但衣食住行还是要自己承担的，而且莫斯星的农庄也不能老是放任不管。 伊兰不想提这个话题，心里累得慌。 她笑着向端木打听今晚同学们对晚餐的看法，两人闲聊着就回到了渔舰上。临睡前登上了分享空间，将今天的晚餐热热闹闹地记录了下来，然后在海浪的摇晃中怎么也睡不着，其实她很想问问霍斯北他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不知怎地霍斯北也不来问她的打算，他是否和她一样纠结，难以启齿。(未完待续) 152 巨浪（一） 伊兰和端木两人开着车先到了图农星管理老师那里告别，老师以前在学校给他们上过课，对端木的印象一向非常好，昨天伊兰做了一顿大餐，他也非常喜欢，两人受到了老师的大力嘉奖。 辞别了老师，又去了农产品加工基地，端木有几个朋友在那里，伊兰也去和两个主厨同学打招呼，他们再转道种植专业同学的农庄里一一告别，然后跑海上，一个个渔庄兜下来说再见。 两人一天里等于是把整个图农星转了一遍，回到渔舰上都累得够呛，又向大明小文大力感谢了一通。 “女王，我真想和你一起回去，一个人呆在海上太寂寞了。”大明唉声叹道。 “什么叫一个人，我不是人吗？”小文不满地嚷嚷道。 “我宁愿你不是人，而是海里的一条大鱼，这样我就可以用机甲咔嚓一下把你捏碎了。”大明说完就躲伊兰身后了。 小文作势要扑过来，一看到大明的无耻行径，只好气咻咻地停手：“女王明天就走了，你躲不了了。”大明可以躲伊兰身后，他却做不出绕着伊兰追大明的事，万一碰着伊兰了，可不得让女王生气。 “所以我才想和女王一起走啊。”大明苦恼地说道。 伊兰笑嘻嘻地对大明说：“这些天我和端木叨扰你和小文了，所以就让你躲这一回。明天开始，小文该打就打，出手还可以重些，把我的份也算上。” 小文扬着嗓子应道：“咱听女王的。” 大明哀叫一声：“女王，你的心也太狠了。” 伊兰笑道：“还有一件事。如果你在写女王来作客的帖子，最好别发出去，我天天上图朵论坛盯着呢。” 这下大明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女王，你怎么知道？你连名字都想得和我差不多。就让我发吧，我给你看，你给我改改，我说的都是你的好。这日子实在太寂寞了。” 伊兰也就这么一诈。没料到大明还真在着手这件事。她把齐大明传过来的帖子草稿快速浏览一下。题目是女王携学霸幸临我庄，先就酸倒了一片牙。 她耐着性子往下读，大致还是按事实说话。就是把她第一天被大浪摇得差点滚下床大书特书了一番，重点吐槽海上作业环境的艰苦，连女王都扛不住，目的是为了让大家同情他以后的灰暗人生前景。 大明将她跳海这段也写得细致。但是无耻地把他自己美化成了一个帮助女王克服恐高症的英雄，把端木写成了好心办坏事阻碍女王成长的烂好人。晚餐这段他刚开始写。看他的基调是要大大颂扬女王的精湛厨艺。 “这个不行，特别是你推我跳海这段，你在歪曲事实，你还把端木扯进来了。不行，删了。”伊兰坚决地说道。 “不要啊，就这段最精彩。我花了很长时间的。女王，你给我留下吧。” “不行。” “那我给端木看。端木肯定觉得我说得对，他要是没意见，女王你就让我发吧。” 端木接收了帖子低头看了一下，就给两个字：“删了。” 小文也帮腔：“大明总是乱说，就是他把我的形象毁了，你还想毁掉女王的形象，你有点同学爱行吗？ 大明哭丧着脸说道：“我删。” 伊兰看看大明，笑得十分诚恳：“大明，谢谢你的款待。” 大明嘿嘿笑两声：“别客气。” 感谢了大明和小文之后，伊兰和端木上楼休息。 “东西都整理好了吗？”端木问道。 “好了。” 端木点点头：“早点休息，我们一早出发。” 伊兰是在睡梦中被一阵剧烈的颠簸丢下床的，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大明又恶作剧了，大概是心里有些埋怨她强迫他删了帖子，所以特地给她一个临别的惊喜，关了动力控制系统，让她再体验一回海浪的魅力。她抬起手腕，准备拨视讯给他，狠狠地骂他一回。 可是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地板又朝另外一个方向大幅度倾斜，她啥都没抓着，头就狠狠撞上床脚，一阵剧痛伴着眼前发黑。 渔舰上的床都是和地板固定在一起，材质都是很坚固厚实的半金属体，不会因为猛烈的撞击而轻易变形，而且不会有尖锐面。问题是它坚固不变形了，伊兰的额头就遭了大殃，她痛得直接躺在地板上。 渔舰还在剧烈摇晃，她几乎是像沙包一样翻滚过去，又翻滚过来，完全没有机会站起来，仅仅凭着剧痛刺激下还清醒的一点意识将身体尽量蜷缩起来，双手抱着头部，她的背、手肘和膝盖无一处不疼。 窗户猛地打开，在一阵骨碌碌翻滚中伊兰被拍进来的海水打得透心凉，她一激灵，趁势抓住了桌腿，回头看一眼大开的窗户，眼中充满了恐惧。 这时候她已经知道绝对不会是大明的恶作剧了。大明如果关掉动力控制系统，让渔舰随海浪自由摆动，他绝对会守在控制室，这样剧烈的摇晃他不会坐视不管。 一定是碰到突发的巨浪了，海上气候复杂，洋流波动不一定每次都能精准地预测，小文被惊吓到那次就是预报的严重程度不够。她愚蠢极了，大明和小文特地交代过她睡觉要关严窗户，而她为了听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让窗户开了一丝缝。 这些想法说时迟那时快地在脑中一闪而过，渔舰又一次大幅倾斜，伊兰死命抓着桌腿，身体随着地板倾斜，海水飞涌过来，拍打在她的脸上，冰冷生疼，可是她已经顾不得了，如果她抓不住桌腿，就会滑到窗户那个方向，再来个晃动，她极有可能从窗户飞甩出去，无论是掉到海里还是甲板上，她都凶多吉少。 视讯提示音响起，她连查看都做不到，但心里还是有一丝宽慰，至少有人情况比她强，在这样剧烈的晃动中还能固定身体给她发视讯。 在渔舰的来回摆动中，她的身体一会儿撞上桌腿，一会儿又远远地滑出去，唯一不变的是她的手始终抓着桌腿，可是她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手指被海水打湿。桌腿的材质和床脚一样，也都做成圆柱形，没有尖锐面，手指湿滑，她快抓不住了。 她用力咬着嘴唇，拼尽了所有的力气，趁着渔舰朝门口方向倾斜的时候松手，顺势抓住了靠门口近的另外一条桌腿，微微收腹缩腿，把自己的身体卡在两条桌腿中间，手臂死死地环住了桌腿，任渔舰左摇右晃。 视讯提示音又响起。伊兰两手交叉环抱着桌腿，此时她一点点挪动左手，够到了右手腕上点开了通讯器。 “伊兰，你有没有事？”端木焦急地喊道，声音中带着喘息。 渔舰朝窗户方向大幅甩动，伊兰牢牢地抱住了桌腿，海水又一次扑面冲来，拍在地板上发出轰响。 “伊兰，你在哪里？”端木大叫。 等渔舰朝门口方向晃动的时候，伊兰费力地开口道：“端木，我……”话音未落，渔舰又反向倾斜了。飞溅进来的海浪把伊兰全身又浇了一遍。 伊兰冷得全身发抖，耳边是端木的大喊：“伊兰。” 她连说话都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觉得渔舰的摇晃幅度要小些了，海浪仍然会拍进来，但力量似乎弱一点了。 端木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呼叫着伊兰。 “端木，你好吗？”她微弱无力地问道。 “伊兰，伊兰，你在房间里吗？”端木骤然大喊。 “在。”她喘息道。 “我在楼梯口，马上过来。” 伊兰急得不行，端木不能进来，窗户开着呢。 也是她太急，忘了端木没有她房间的权限，根本进不来的。他们俩刚来渔舰的时候，大明给他们安排了房间，为了表示热烈的欢迎，他让伊兰住了渔舰上最高的第四层，平时眺望海景最开阔。端木和大明在她下面的三层。他们两个的房间都开通了门禁权限，只有本人才可以自由进出。而小文住第二层。底层就是渔舰的控制室和甲板。 “伊兰，你能出来吗？我们离开。”端木语速极快地说道。 “窗户开了。”伊兰在海水泼过后用力喊道，她相信端木马上能理解她现在的处境。 “你在什么位置？” “桌子下面。” 伊兰要出门，可以自己开门出去，可是现在这点行不通，她根本不能放开桌腿站起来，窗户如果关死了倒还可以试试，来不及开门最多跟着渔舰滚来滚去，现在窗户开着，她一旦松了手就会飞出窗外。 外面人要开她的门也是不行的。她的床头有个门禁按钮，必须按一下才可以允许外面的人推门进来。外面的人通过渔舰的控制系统强行开门也行不通，因为她有进门记录，没有出门记录，这种情况下根据*保护原则，门禁系统拒绝变更设置，大明他们甚至不能取消她的门禁权限，自行进来。 端木一手抓紧走道上的栏杆，一边快速地思索，视讯中看不见伊兰的脸，只有不断摇晃杂乱无章的昏暗画面，随着渔舰的摇摆，还能看见海浪冲刷的微弱水光。(未完待续) 153 巨浪（二） “伊兰，你能抓住靠墙的床脚吗？想办法去按床头的门禁按钮。”渔舰上房间的格局都一样，端木知道床头和桌子都靠墙。伊兰只要抓着靠墙的床脚，身体跪坐在地板上就能按到门禁按钮。 伊兰急喊道：“你不能进来。”端木进来就可能直接飞出窗外了。 “我不进来，我在外面给你推开门，然后你找个机会滚出来，我会接住你。” 伊兰还在犹豫，她的手没有多少力气，松开了未必能顺利腾挪地方。 “伊兰，小文去了控制室，海浪太大，他只能稍微减轻渔舰的摆动幅度，大明去开机甲，他没法在窗户接住你，我们必须离开。”端木大声说道。 伊兰咬了咬唇，看一眼大开的窗户，大口喘气道：“我试试。” 她瞅着一个间隙就换了一个靠墙的桌腿，桌子和床之间有一个个身位的距离，等渔舰倾斜的时候她任身体滑过去，手碰到了湿滑的床脚就使力抓住了。 床不高，比地板只高出一点点，人是钻不进去床底的，渔舰大幅倾斜的时候却极容易一个翻身弹到床上，再从旁边的窗户甩出去。 这个高度也使伊兰的头在试图跪坐起来时再次被渔舰的摆动震向床沿，她痛苦地闷哼一声。 “伊兰。”端木大叫。 海水浇了伊兰满头满脸，冰冷的刺激下她清醒了点，一手抓着床脚，努力跪直身体，另一手贴着墙壁快速按了按钮。 渔舰很快朝门口方向倾斜。伊兰只有低垂的一只手抓着下面的床脚，整个身体固定不住。不由自主地往后仰，抬起来按按钮的右手挥舞着就先撞上了桌子，疼得她一声惨叫，叫声未停，后脑勺就触地了，她直接闷哼一声，连叫也叫不出来了。 地板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海水。她的整个背部和头发全都浸在海水中。随着渔舰的继续倾斜在桌子底下穿过。仅有的一丝意志力让她抓住了桌腿。 “伊兰，你怎样？”端木急叫。 “我按了。”伊兰虚弱地说道。 “坚持住，等我推开门叫你。” 伊兰死死抓住了桌腿。身下是海水，身上还是劈头盖脸的海水，她咬牙熬住了又一波倾斜。 门猛地被推开了，端木靠着门边侧卧在过道上。脚抵在对面栏杆上。他探头往里迅速扫一眼，夜色昏暗。看不清楚伊兰的情形。 “伊兰，门开了，你找机会滚出来，我就在门边。”他朝里大喊。 “嗯。”伊兰的声音很微弱。 等渔舰朝门口倾斜的时候。端木大喊：“伊兰出来。” 伊兰松开手，朝着门口的方向就势滑出去。端木只见到一团身影连着海水一起翻滚出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使劲全身力气把伊兰略微拖离门口。 紧接着渔舰反向倾斜。门还是开的，飞涌进来的海水扑到门外。伊兰的大半个身体还对着门口方向，如果往里滚进去就前功尽弃。端木死死地压住伊兰一侧，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漫长，海水拍打到地板和墙壁的声音特别清晰缓慢。 终于渔舰又摇摆到另一侧，端木趁势把伊兰拖离门边，两人一起滚到过道栏杆边。端木一手抓紧栏杆，一手圈住伊兰，看见伊兰也伸出双手抓住了栏杆，不由松口气，他急唤道：“伊兰，你没事吧？” “没事。”伊兰哑声说道，她头晕得很。 端木能感到伊兰全身在发颤，他快速地说道：“我们要下去。大明开着机甲会护送我们上悬浮车，小文会尽量稳定渔舰。” 伊兰点头，只是这微小的动作都令她呕心头痛。 端木揪着空隙坐起来，然后扶着伊兰坐起。伊兰全身无力，动作极为迟钝笨拙，而且一阵阵头晕，差点往后仰倒。端木急忙尽量靠过去，让伊兰靠在他肩膀上借力。 “伊兰，你怎么啦？” “摔了，头晕。”伊兰喘声说道。 “坚持住，好吗？我们必须走。”端木坚定的口吻中透着焦急。伊兰的房间门口大开，另一端窗口大开，渔舰仍在摇晃，他们要尽快远离。 “嗯。”伊兰连发声都困难，她想吐又吐不出来。 端木费力地扯起伊兰，两人半弯着腰，一手拉着栏杆走向楼梯口，刚下了几个步阶，渔舰一个倾斜，伊兰不由自主往前一栽，手无力地松脱扶手，直接就摔滚下去。 端木在旁边拉犹不及，眼睁睁看着伊兰骨碌碌滚下去。他大喊一声，趁着倾斜的角度几个跨越去追赶伊兰，在二楼的转角处才把伊兰截住。 “伊兰，伊兰。你听得见吗？”他大急，趴在伊兰身边大声呼唤，伊兰一时全无反应。 “我没事。”好半晌她才虚弱地开口。 端木吐了一口气，双手插过伊兰两肋，使劲将她扶起。伊兰无力地靠在他身上，两人都筋疲力尽。 “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下好吗？” “嗯。” 端木搀扶着伊兰连滚带爬下到了一楼。他靠墙坐着，扯紧了伊兰的胳膊防止她再摔下去，点开通讯器：“大明，你上机甲了吗？” “上了，女王下来了吗？” “下来了，我们在一楼楼梯口，接下来怎么做？” “你和女王开门到甲板，我就在门口，然后你们抱住机甲的腿，我把你们运到停车库，你坐到车里后，听我的指挥，我说启动，你就直接升空，放心，车库顶棚我会帮你打开。” “知道了。你走得小心些，伊兰受伤了。” “女王怎么样？” “回头再说，你待会尽量快点到车库。” 端木扶着伊兰晃晃悠悠走向甲板。 “伊兰，你一定要抱住机甲的腿。”端木大声对伊兰说道。 “嗯。” 端木一把拉开甲板的门，两条机甲腿就站在门口，端木先搀着伊兰站上了机甲脚掌。 “抱紧。”他大声提醒道，伊兰强忍着头晕咬紧了嘴唇下死力抱住。 甲板上巨浪一阵阵拍打轰响，水花不及彻底湮灭消退，新一轮暴烈的水花就冲天而起。端木的手抵着伊兰的后背，见她昏昏沉沉闭着眼，脸贴着机甲腿沁凉的外壳。他很怀疑他一松手，伊兰就会站不住。 “大明，我和伊兰站你一条腿上，你行吗？”端木点开通讯器联络机甲里头的大明。 大明略一沉吟，答道：“好的，你们抱紧，甲板上特别滑，摔下去我可能来不及抓住你们。” 端木站到伊兰身后，双手绕过伊兰，抱紧了机甲腿。 海浪击打在两人身上，伊兰冷得直哆嗦，她没法睁开眼睛，头晕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唯一不变的是她始终能感知身后有人在护持着她。 大明走得很快，饶是如此，端木从头到脚都湿透了，更不用说伊兰，原本就透心凉了。他们被海水浇了一遍又一遍。 这一段路平素端木早起散步，总觉得太短，海上空气新鲜，朝霞绚烂，他一直很享受美景。如今却是极端煎熬，这一段路凶险异常。大明顾忌着他和伊兰，步子不敢甩太大，只是小步幅快走。但是起步和落脚之间依然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震动，更何况整个渔舰都在剧烈摇晃，大明走得并不稳定。 端木隔着伊兰，抱着机甲腿的两手费力地勾住，一旦他手滑松脱，等待他和伊兰的就只能是在甲板上翻滚，然后被风浪卷走，而大明真的不一定能及时从风大浪急黑漆漆的海水中捞起他们。 端木用力摒着气，指尖交错着抠向手背。他只能低着头半收下巴，替伊兰略略挡住一侧的海水冲刷。 “哗”一拨海水拍下，两人兜头兜脑淋过后，趁着短暂的空隙，端木睁开眼急喊：“伊兰，醒过来。” 伊兰除了保持住抱着机甲腿的僵硬动作，对外部环境渐渐意识迷离，即使端木在她头顶喊话，他的声音也遥远得若隐若现。 总算到了车库，端木顾不得抹掉自己脸上的水，喘着气把伊兰塞进车子，自己坐到驾驶座上，等大明一声令下，就猛力发动了车子，从打开的车库顶棚中直接窜上了夜空。 伊兰尚有一丝意识，她半阖着眼无力地注视着窗外，看见浪花冲刷车窗后在车子下方四散溅开，才松了一口气，双眼发黑，任由自己软倒在座位上。 端木全神贯注地操控车子，直至开到高高的夜空中，看见渔舰像个小玩具一样在翻滚的白浪中不停摇晃颠簸，他转到自动驾驶，才有时间侧头望过去：“伊兰。” 伊兰已经昏迷不醒，湿发遮了半边脸颊。 端木急忙将目的地设为医院，调到最高速度，全速驶往医院。同时记挂着仍在渔舰上的大明和小文，拨视讯过去问道：“大明，你和小文走了吗？” “马上就走，不过我们要先去看看其他渔庄。女王怎么样？” “昏迷，我带她去医院。” “好的，我上了陆地去医院。” 端木关掉视讯，打开车内照明，发现伊兰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全身湿透，昏迷中还在打颤。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捏住她的衣摆，用力挤水。然后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身上，两人瑟瑟冷成一团。(未完待续) 154 欲言又止 伊兰醒过来时，稍微打量了房间，温馨的风格很熟悉，她这是进医院了。她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全身懒洋洋地虚弱乏力。闭目回想，在如此平和安详的环境里忆及当时的惊险紧张，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一个声音响起：“佟伊兰女士，端木昇先生请求探视，请问您是否允许他进入您的病房？” “允许。”伊兰有气无力地说道，嗓音低哑。 不一会，端木进来，两人视线相对，都在打量对方，然后都笑了。 “你总算醒了，感觉怎么样？”端木坐到床边温和地问道。 “还好。你呢？有没有事？”伊兰想着端木在甲板上一定被风浪打得全身湿透，他前几个月才受过重伤，可别感冒了。 “我没事。你少说点话。大明和小文要来看你，我劝住了，这次巨浪给很多渔舰带来些麻烦，不过问题不大，人都没事，有三个同学磕伤了，不严重，已经治疗好回去了。只是大家的渔舰上都有些小破坏，他们正在忙着清理。” 伊兰点头，问道：“大明的渔舰怎么样？是我不好，没有关上窗户。”她难辞其咎，不知道海水把渔舰灌成什么样了，要是因此损坏到一些重要物品或仪器，她都对不起大明和小文。 “我回去过一趟，没事。”端木安慰道。 “那你自己检查过吗？前面受过伤的，要注意。”伊兰问道。 “我很好。”端木笑道，“你的情况不妙，昏迷了一天一夜。” “那我们的航班？” “这些都不用操心，我已经取消了。等你好了我们再走，不急的。” 伊兰伸出左手，刚曲起右手，就嘶了一声，手肘处很疼。 端木急忙探身过来，轻轻按住她：“你别动。” 伊兰勉力笑道：“我看一下诊断记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 端木蹙眉：“这个不急。你看了也没用。疗程结束才能出院。”隔片刻问道，“你急着赶回去？” 伊兰摇摇头。 “要不要通知谁？现在你不方便，我帮你联络。” 伊兰笑着摇头。 “那你好好休息。能睡的话再睡一觉。”端木没再勉强，他自己受伤过一次，很能理解伊兰这种不欲家人焦急担忧的心态。 “端木，你回去休息吧。” “你在接受治疗的时候我已经回去过一次了。今天我去农产品加工的朋友那借宿，离医院很近。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端木，你以前说要换地方，是我要住渔舰上的，让你受惊了。”伊兰满怀歉意。 端木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也喜欢住在渔舰上。只是这两天要来回医院，渔舰太远，而且大明小文在清理。我去就是添乱，才另外借宿的。” “你不要来看我了。我只是磕到了，估计待会儿医院就要赶我走了。”伊兰开玩笑道。 端木微笑道：“这样最好。快睡吧，他们要赶人会把你叫醒的。” 伊兰看着端木，有点无奈地说道：“我们一人一次，以后谁要不要谢谁。” 端木也笑，温言说道：“睡吧。” 病房里很寂静，端木悄悄地退到了更远一些的沙发上。过了半个小时后，抬头看伊兰，她呼吸平顺，安安静静地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 伊兰再次醒过来发现自己全身泡在营养舱里，营养液轻柔地包裹着她，非常舒服温暖。 她不由疑惑，自己也就当时摔得七晕八素，再就是被海水冲了一道又一道，感觉冷点，连骨折都没有，精神上的惊吓多过于身体上的伤害，怎么就到了要享受泡营养液的程度？ 她随即心里暗暗着急，这次看来按大病来治的，不知道要花她多少钱。 “佟伊兰女士，请不要紧张，全身放松，保持情绪稳定，营养液有助于您快速康复。”机器人的声音提醒着她。 伊兰苦笑暗道，你知道我在为你们的收费紧张吗？这么点情绪波动居然也被检测出来了。她赶紧阖上眼睛，放空思维，静静感受着营养液的轻微震颤按摩。 回到病房，感觉营养液真不是白泡的，她坐起来完全没问题，原来弯曲就会疼的右手肘也基本能自由活动了。这时天色刚蒙蒙亮，离出事那晚已经过了一天两夜。 她趁着端木还没来，赶紧先查了一下医院的诊断记录，吓了自己一跳，上面是这么写的：前额后颅严重震荡，右手肘骨裂，背部表皮擦伤，高烧昏迷。鉴于病情严重以及两年内频繁病史，推荐特效营养液疗程五天。 伊兰内心哀叹连连，这都是钱啊，她为了一点做作的浪漫小情怀，给窗户开了一丝缝，灌进来的是海水，漏出去的是钱啊，还让这么多人担忧记挂，给端木、大明和小文添了不少麻烦。 她暗自埋怨一阵，登上了分享空间。最后一篇是出事那晚睡前写的，图农星参观第16天，说的是农业系的散伙宴。 伊兰叹口气，这时候原该她在返校的航空舰上给霍斯北写图农星之行的总结，谁会想到临行闹了这么惊险的一出呢。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轻描淡写，霍斯北的毕业任务正在关键的收尾阶段，她不能让他太分心。 “图农星参观第18天。吃过散伙宴后，我和端木就挪到了岸上住，趁此机会逐一感谢了老师和同学这段时期的热情款待。” “图农星开始忙碌起来。种植专业的采收期到了，田里到处是一片红火的丰收景象。农产品加工专业的同学一直跟在身后催，不过种植专业的同学已经习惯了，据他们说，农产品加工专业从青苗刚下地就已经在翘首以待这一刻了。 “养殖专业的同学又遇上了一次大浪，大家训练有素就顺利渡过了。以前我总觉得养殖专业的两位花妹妹和我胆量不相上下。这一次到图农星来，骤然发觉她们要比我胆大很多，现在我总算知道原因了，夜夜在海浪的摇晃中安然入睡，胆气是要不一样呢。” “去图朵东区找植物的两个同学总算快要到了，他们没有赶上全系的晚餐，特别遗憾。我和端木会在图农星上再多留几天。这次接受植物资源探索任务的八个人要聚一聚。交流一下各自的收获和心得。” “阿北，你的机甲快要完成了吗？可惜我几天后回校，还是看不见你。” 伊兰从头至尾读了两遍。觉得语句通顺，还算合情合理，就发上去了。 端木大明和小文来探视的时候，伊兰沉静地躺在床上休息。 “女王。这么虚弱啊？我们让你受苦了。”齐大明开着玩笑，却带着真挚的歉意。 “是我不好。没听你们的话开了窗户，渔舰怎么样？” “完好无缺，正好给我们打扫了一遍。” 大明和小文坐了一会就离开了，端木仍然留在病房里。 “端木。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伊兰过意不去。 “不要紧，我再坐一会儿。今天好些了吗？” 伊兰微笑点头。 两人一个坐沙发上星网。一个躺床上养神，和以前伊兰去探望端木时差不多。 伊兰百无聊赖地望向端木。忽然想到端木要考研究院，说起来他有方向了。霍斯北的机甲设计专业不知道毕业后会有哪些出路，这些天和霍斯北视讯，他们只说着各自任务的情况，并没有谈及其他，她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伊兰忍不住问道：“端木，研究院难考吗？” 端木讶异地看了一眼伊兰：“你想考研究院？” “不是，只是上次听你说起过可能要读，看你一点都不紧张，是不是你不用准备啊？” “考试不算难，不需要太多时间准备。考得上就去，考不上也没关系。”端木的心态真好。 伊兰笑笑，换了个话题：“我还要泡四天营养液。” “没关系，病养好了才能走。”端木安慰道。 端木走了之后，她躺在床上无事可做，思考着毕业后的光景，又是一阵烦躁。 是夜，恰是她和霍斯北约好的例行视讯时间。 伊兰在约定时间前，爬起床气喘吁吁地往沙发上一坐，先平顺了呼吸，再摸了摸脸，泡完营养液穿衣服的时候她照过镜子，面部除了苍白点没啥异样，额角的淤青红肿也消退了，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地把头发往前拢了拢，尽量遮挡额角。 然后她主动给霍斯北拨过去：“阿北。”声音有点低，但不沙哑。 “伊兰，你好吗？”霍斯北微笑，目光凝注在伊兰脸上。 “我很好，你呢？”她满面笑容，轻声说道。 “我也很好，我的任务还需要二十天左右。刚刚我读到你的行程日记，你们怎么还要留在图农星？之前不是说聚餐结束就回校吗？” “图农星蛮好玩的，同学们都在，回去后冷冷清清，你一时又回不去，所以我和端木商量着在图农星上多留几天。”伊兰说得随意。 “也好，你的毕业任务完成了，图农星上既然热闹，就多玩一阵。”霍斯北瞅瞅伊兰，蹙起眉头，“伊兰，脸色有些差。” “做三百个人的饭累出来的。”伊兰赶紧扯了一个理由。 霍斯北轻笑：“伊兰，你厨艺很好。”他默默看着伊兰，目光很温柔，好半晌不出声，似乎隐隐地有心事。 伊兰等了片刻，问道：“阿北，你的任务进展顺利吗？” 霍斯北收了心神，语气轻松地说道：“还可以，时间有些紧，不过赶得出来。”又道，“不用担心我，你在外面多注意安全。对了，你同学又遇上海浪了？” “是啊，他们养殖专业的就是这点不好，不过没什么大事。”伊兰笑道。 “还是岸上好，伊兰，你别去渔舰上了。”霍斯北叮嘱道。 “知道了，你放心吧。” “回校了别乱跑，最多等半个月，我就回去了。” “好啊，我也没有地方乱跑。”伊兰假意抱怨了一句。 “注意身体，别玩得太累。” 伊兰挂了视讯后，有点呆，霍斯北明显欲言又止，现在这个时候能困扰他的就是毕业后的去向了，大概他已经有了意向吧，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她默默地坐在沙发上，觉得浑身无一处不难受。 伊兰在医院差不多呆了六天，结账走人的时候学校给了她一个惊喜，她是任务途中在图农星上出的事，算工伤性质，医药费全免了。和上次端木受伤一个待遇。 出院后，端木劝伊兰再修养几天，他们可以去找种植同学借宿，伊兰不想这么麻烦，到渔舰上告别了大明和小文，然后直奔航空港。(未完待续) 155 等待 在等待霍斯北回来的日子里，伊兰收到了厨艺协会的正式鉴定结果，确定瓮汁y633119是一种新发现的苦味剂。伊兰按照要求将自己的两种饮料配方交给厨艺协会推广。 第一种纯苦味，名为“众生有我”。 红尘苍茫，有我有你。如果哪一位能猜中此名背后的两层含义，请你喝一杯众生有我，于众生有我之处，终生然诺。 第二种先苦后甜，名为“今生有幸”。 今生有幸，与你同老。 若得甘苦与共，誓必不离不弃。 伊兰很忧郁地看着最后两句，满心无奈。 厨艺协会嫌今生有幸的推广词太短，让她再多写两句，还要尽量点出饮料的特色。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宿，硬挤出来这么两句，弄得就象在婚庆现场新人表决心似的。 她怎么就把先苦后甜青春励志的主题饮料变成了你侬我侬的结婚誓词了呢。但厨艺协会很喜欢，觉得特别贴切，伊兰本来准备被他们发回来重改的，这下只好悻悻作罢，人家就喜欢这调调。 接下来的推广工作就不要伊兰管了，有可能会卖出配方，更大的可能是束之高阁，厨艺协会把丑话先说在前头，让伊兰别指望太大。 伊兰当即就不去纠结推广词了，基本也就没人看的下场，犯不着费工夫仔细推敲。 这件事至此算是了了，伊兰就落了个首位发现者的荣誉称号，这个倒是记档备案的，在伊兰的个人信息的资格栏上很快就多出了三条记录：苦味剂瓮汁y633119的首位发现者，饮料配方“众生有我”的发明人。饮料配方“今生有幸”的发明人，鉴定机构均为联盟厨艺协会图朵星区分会。 事情结束后，伊兰特地拨了视讯给秦女士，感谢她的大力帮助，并且说出门给她带了个小礼物，不成敬意。秦女士非常高兴，连连说会交代安安放假时给她带回家。 伊兰这下不好意思了。她还没送出呢。那边已经安排快递员了。 原本她想等霍斯北回来后去y区的时候再一并送出的，可霍斯北还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她捡了一天去了z区先把迷泪之珠送给耶里先生，正好下午阿熙和耿长安都在y区宿舍。伊兰又拐道y区。 耿长安先下来，见到伊兰就招呼道：“佟学姐好。” 伊兰一笑，对着他应道：“长安学弟好。”上回她跟着霍斯北叫他长安，今天就改回耿学弟。好像说不通。 耿长安愣一下，扬起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主动寒暄起来：“学姐的身体好了吗？”目光很关切。 伊兰一脸讶色，耿长安怎么知道她的身体不好？ 耿长安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在图朵论坛上看到一篇帖子，说学姐在图农星遇险了。” 伊兰暗暗气恨，这个齐大明。还是忍不住手痒发帖了。然后她就表情古怪地看着耿长安，想不到走冷峻酷帅风的安安少年也会上八卦论坛。 耿长安见状有些误解，又补充了几句：“学姐去年参加过特种机甲表演赛。我看过闭幕式的点评帖子，所以知道学姐的……外号。”其实他之前曾听到吴泽叫过伊兰“女王妹妹”。看到特种机甲表演赛的花絮帖后更是诧异，这位学姐看上去很温婉，怎么就有这么霸气的诨号呢。 伊兰心想，这还是齐大明的错，她的脸在闭幕式上有三秒钟特写，大明还特特点评，难怪安安少年一看到女王两个字就知道在讲她，回头她一定要好好读读大明那篇女王幸临渔庄的帖子是怎么说她的。 她笑道：“运气不好碰上巨浪了，不过很快没事了。谢谢你关心。” 耿长安微笑。 伊兰拿出两颗迷泪之珠，说道：“我在迷泪森林采的，一个送给秦阿姨，一个送给你，上面有刻字。” 耿长安脱口而出：“我也有？” 伊兰笑了，这才是心直口快的少年心性。 “只是个小玩意，据说会带来幸运，讨个吉利而已，谢谢你帮我带去给你妈妈。” 耿长安不好意思地谢过，伊兰就给他说刻了哪些字，让他仔细辨认。 说话间，阿熙下来了。耿长安打过招呼后，又谢了一遍伊兰，很有礼貌地告退。阿熙高兴地邀请伊兰上去坐坐，伊兰笑着婉拒。阿熙直爽，见状也不勉强，陪着伊兰在停车库聊天。 “伊兰，这个迷泪之珠好，我以前就听人说过会给人带来好运，正好我要去军队，以后我天天带着。” 说完阿熙就大大方方地往脖子上挂，说道：“挂着没有觉得不方便，伊兰，谢谢你啦。”态度自然随便，毫不做作。 伊兰很高兴阿熙能喜欢她的小礼物，关心地问道：“你定了？毕业后去军队？”机甲操作系的学生普遍的出路都是去军队，只是这条路会很辛苦，风险也大。 “定了，伊兰你呢？”毕业季最流行的问话，端木问过她，现在轮到阿熙问了。 “我学农业的自然要经营农庄了。”伊兰笑道。 “阿北在考机甲研究院，他们系里给他一个推荐名额。他可真厉害，这个名额很难拿的。” “他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伊兰笑着附和。 告别了阿熙，开着悬浮车一路回去，伊兰说不出心里啥滋味，分别的日子终于要来了。 后面几日她把毕业课题的正式报告从头看了一遍，也改不出什么新花样了，问过端木后，两人都提交上去。端木在备考农业研究院，伊兰也不好意思多打扰他，她开始盘算莫斯星农庄经营的计划。 莫斯星行政中心照例发给她邮件，问她是否续租。不管怎么样，农庄这头是不能丢的。她毕业后的生活费就着落在它身上了。伊兰毫不犹豫地给了肯定的答复，同时认认真真地填写了大农庄的租赁申请。如果能顺利租下来，大农庄里要种那些作物，怎么种都要事先考虑清楚，资金安排也要早作准备。闲暇时伊兰就在考虑这件事。 另外，中级营养师的考核也开始报名了，伊兰略略犹豫就决定去试试。第一次考不上就当给自己赚个经验值。最重要的是她得让自己忙起来，免得闲了多愁善感。 在忙忙碌碌上星网复习资料的日子里，霍斯北回来了。伊兰没能去航空港接他。他也给了她一个惊喜兼惊吓。 晚上，伊兰已经睡下，并且睡熟了。临睡前她还掰手指算过霍斯北的行程，他一直说要回来了。但没说具体哪天，只说要等同学一起走。 霍斯北不像伊兰傻傻地自己弄了个分享空间。把每天经历都报备出来，时间和逻辑上稍微有点掉链子就能被轻而易举地看出来。 伊兰就只等着他订下航班，就去接他。白天她恰巧还和他视讯过，他一点异常都没露出来。让她别乱跑等着他回来，说的话都是和以前一样的。伊兰就没想到他会半夜三更再拨视讯，当时被惊醒后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出了什么意外。 “伊兰，我就在你楼下停车库负一层。”这话伊兰听着特耳熟。以前她就这么说给霍斯北听。 伊兰木愣愣的，她一脸睡眼惺忪傻呆呆的样子令霍斯北心情愉悦，他满面笑容地说道：“下来接我。”又柔声说道，“不用急。” 伊兰匆匆答应一声，换了衣服，待要出门时又返身到卧室里，快手快脚地把床铺收拾好，才下楼去了。 霍斯北没有像她那样站在车边让人去找，他就候在电梯口，伊兰一跨出电梯门就被他笑着推进去。 进屋之后霍斯北抱着她笑问：“我给你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伊兰贴着他的胸膛不说话，良久才低声说道：“我喜欢你这样的惊吓。” 她好不容易平复了惊喜的心情：“我们先休息，明天再说话。” 霍斯北微笑点头，这都凌晨一点了，不能不让伊兰睡觉。 在谁睡床谁睡沙发这个问题上又争论了一段时间，伊兰坚持要霍斯北睡床，航空舰上肯定休息不好，赶了半夜的路到她这里，不能再睡沙发。霍斯北肯定不让伊兰睡沙发，僵持到最后伊兰只好抱出毯子给他用。 第二天一早，伊兰起床洗漱后，打开房门发现霍斯北还沉沉睡着。颀长的身躯在长条沙发上弓着，这姿势实在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伊兰替他拉起了垂落下来的一角毯子，轻轻给他盖好。她不由自主地凝望着他的脸，深邃的五官线条分明，睡着时却眉眼柔和。 她正看得出神之际，霍斯北的眼睛却突然睁开了，笑意盎然地问道：“看够了吗？” 伊兰瞬间闹个大红脸，偷看人家被抓个正着，她尴尬地问道：“你醒了多久了？” 霍斯北一个翻身坐起，把她扯进怀里，才笑道：“你开门的时候。” “我吵醒你了？”伊兰懊恼地说道，“要不你再去床上睡？” “就这样。”霍斯北抱着伊兰，脸贴向伊兰的脸颊，闭着眼轻轻摩挲道，“就这样。” 伊兰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去床上睡，我等着不走开。” 霍斯北睁开眼睛，笑着端详伊兰，片刻说道：“那我再去睡一会，一个小时就好，你要叫醒我。”伊兰点点头，他才进屋睡床上去了。 伊兰看着沙发上的毯子，叹口气，她也没休息好，昨晚半夜接了他，一下子兴奋没能马上睡着。她扯过毯子盖身上，准备趁机补眠。(未完待续) 156 把你送给我 回笼觉极香甜，两人呼呼大睡至中午，伊兰比霍斯北先醒过来，卧室内静悄悄地没点动静，她没去察看，只是坐在沙发上复习中级营养师的资料。 “伊兰，”霍斯北推门出来，看上去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大概睡足了，挨着伊兰坐下，略带歉意地说道：“等久了吧，怎么不叫醒我？” 伊兰笑道：“我也刚刚醒。” 霍斯北含笑注视着她，伊兰嘴角噙着笑意，任他打量，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她搂过来，低声问道：“你好吗？” “我很好，你呢？”伊兰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耳朵又不由自主地贴向他胸膛，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温暖又坚定。 “我也很好，只是很想你。”霍斯北轻轻摩挲她头发的样子，总让伊兰以为他在给小猫顺毛。 她扑哧一笑，把头发从他手掌下抢过来，问道：“任务结束了吗？我的报告已经交上去了。” “结束了，总结报告还没交，这两天再最后整理一下就可以了。你收拾一下，跟我去那边住。”霍斯北笑道。 伊兰看他一眼，霍斯北忙解释道：“这两天我还要和同学沟通，住那里比较方便，等报告交上去后随你喜欢在哪里住。” 伊兰抿唇一笑，习惯习惯真是惯出来的，自打她回校休整，一时心软住他那里后，他就习惯上了两人住一间宿舍。她没反驳，这样相聚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掩下心中伤感，她起身拿了几件衣物，就跟着霍斯北出门。 霍斯北反而有些发愣，伊兰不解地看他：“怎么啦？” 他轻笑。牵起伊兰的手，有点无奈地说道：“我以为还要再多说两句，你才肯的。” “那你再多说两句吧。”伊兰站定在门口，故意开着玩笑。 霍斯北不由懊恼，揪了揪伊兰的发梢，大力搂住她肩膀，笑道：“走了。今天和同学约好休息一天。明天再碰头，我们晚上去a区餐厅吃饭。” “不要了。”伊兰阻拦道，现在这时段a区餐厅基本上都是毕业生在吃散伙饭。她不想去。 “我饿了。”霍斯北笑道，他以为伊兰想替他省钱。 “营养剂就可以了，方便又省时。你好好休息一天，跑到a区那么远浪费体力。等你把报告交上去后再吃吧。心情也放松。” 霍斯北略一沉吟，笑道：“好。我们多点时间说话。” 晚上聊天的时候。伊兰笑吟吟地拿出了迷泪之珠，递到霍斯北手心里。 “阿北，送给你，我在迷泪森林采的。可以给你带来幸运。” “你总是给我带礼物，我从来没有送过你什么。”霍斯北又感动又满怀歉疚。 伊兰经他提醒，倒是记起了美容液的事情。不过看霍斯北这副喜欢又懊恼的样子，她却是不好多提。连忙笑道：“不算礼物，迷泪森林铺天盖地都长满了，我只是图个好口彩，你看，我自己也有。” 说完她把自己脖子上的迷泪之珠从衣服里扯出来，拿下给霍斯北看。 霍斯北含笑接过，细细一看，“咦？好像有字？你的名字？” 他连忙去瞧伊兰送给他的另一颗迷泪之珠，笑道：“也有我的名字。” 伊兰有点羞赧地说道：“刻得很丑，别笑话。” “你刻的？”霍斯北柔声问道。 伊兰不好意思地点头说道：“本来还要刻祝福语的，后来发现刻不下了，只有名字。” 霍斯北一手一个握紧了两颗迷泪之珠，珠身圆润，掌心发烫，他努力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臂环住伊兰，俯首轻抵着伊兰前额，低声说道：“这样就很好。我非常喜欢，伊兰。”语声呢喃，不知说的是喜欢迷泪之珠还是喜欢伊兰。 他的鼻息轻轻呼在伊兰脸上，伊兰觉得她的世界都被他笼罩，一时出神地凝望着他。气氛氤氲温暖，不过伊兰坚持不了多久，霍斯北温热的呼吸让她的脸颊又烫又痒，两人双目相对，近得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伊兰再也忍不住，笑着把他推开，顺手还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脸上都有些被哈了一口热气般的暖潮之意。 霍斯北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伊兰下意识的抹脸动作在他的注视下讪讪地假装改成羞涩地抚脸，霍斯北佯恼道：“过来戴上。” 伊兰自知刚刚的动作有些不厚道，很顺从地把自己凑近去。霍斯北低头辨认了一下，拿起一颗迷泪之珠给她套进脖子里。 伊兰觉得有些不对，提醒道：“别戴错了，这个好像是你的。” 她捞起胸前的珠子，果然刻着“斯北”两个字，忙伸手想把它取下来。 霍斯北把她的手按住，不容置疑地说道：“没错，你戴我的，我戴你的。” 伊兰有点傻眼，霍斯北紧盯了她一眼，把刻着“伊兰”两个字的迷泪之珠放到伊兰掌心，说道：“给我戴上。” 伊兰凝视着霍斯北，心中很感动，不过口中却为难地劝道：“我们还是戴自己名字的吧，我送给别人都刻了别人自己的名字。” 如果她和霍斯北长长久久的，两人戴着刻有对方名字的迷泪之珠，说出去指不定就是段佳话，但万一世事弄人，他们哪天分开了，那时候谁还会戴着刻了对方名字的珠子到处跑，看着就刺心刺眼，肯定取了，从此尘封在某个角落。这是她特地跑到迷泪森林郑重许过愿的，愿望中没把两人硬扯到一起，只希望他能事事安好，她是真的想给他留个美好的祝福和念想，不想这两颗迷泪之珠就落一个被遗弃的下场。 霍斯北不知道她的纠结心理，他一听到伊兰还送了别人，就真的气恼了，有些酸酸地问道：“你还送了谁？” “耶里先生、秦阿姨、阿熙和耿长安。我能送的人不多。他们平时对我都很好。”伊兰细声细气地解释道。 霍斯北闻言歉疚地看着她，不由浮现起伊兰以前淡淡地说她一直一个人的样子，眼神中难掩心疼，他为自己的偏狭想法很是羞愧，于是极温柔地笑问：“应该的，你都给他们刻上名字了？” 伊兰摇头失笑：“我哪敢现丑？有专门的刻字机，可以刻得很漂亮。字也可以很多。”她一一述说给其他人刻上的祝福语。 霍斯北任她絮叨完后。笑道：“我就喜欢你刻的，有你的名字就够了，丑点没关系。快给我戴上。” 伊兰定定地看着他。他眼含笑意，满满地都是坚持意味。她微微吐气，掂起脚尖给他挂上了，手还不舍得地又摸了摸他胸前的迷泪之珠。她把她的好日子都许在这颗珠子上了，许愿的时候她特别虔诚。许下一个愿望就盯着一颗迷泪之珠。自然中野生野长的东西从不重样，用心辨认总能区分，一共六颗迷泪之珠，她从头至尾都没搞混过。这下。她的幸运之珠就系在霍斯北身上了。 霍斯北好笑地看着她恋恋不舍的动作，安慰道：“我不会弄丢的。”一时调侃起来，“你是不是挑了一颗最大最好的留给自己？这样舍不得。”他发现伊兰通常对外物很淡然。偶尔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就喜欢得特别明显毫不掩饰。就好像她喜欢阿熙送的石头手链一样。 伊兰嗔怒地说道：“最大最好的在这里，特意给你留着，你不要。”她举起自己脖子上的迷泪之珠示意霍斯北看。 霍斯北一笑：“最大最好的当然要留给你。” 他眼尖地发现伊兰的衣袖里隐隐露出一两颗黑褐色的珠子。伊兰的两串手链戴在左手腕上，平时衣袖遮在里面，这时她抬手举着，霍斯北正说着迷泪之珠，就注意到了，这下不由失笑道：“真的很喜欢？自己还留了一串？” 伊兰愣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手腕，犹豫片刻后说道：“这是端木送的，他谢我在他受伤的时候去医院看他。” 霍斯北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为端木他和伊兰吵过两回，这串褐色的手链没阿熙的石头手链好看，他不评价。静默一时后，他笑着将伊兰按到沙发上坐下，问道：“晚上想吃什么口味的营养剂？我去楼下看看。” 伊兰歪着头不作声，霍斯北以为她在想营养剂的口味，含笑立在一旁耐心等她说，不想伊兰抬头笑问：“你什么时候买好上来？上一次你说下楼买营养剂，结果我等了一下午，差点饿昏过去。” 霍斯北先是愣怔，而后反应过来，神情就很尴尬，看着伊兰大大方方的笑容极坦荡磊落，又似乎充满促狭揶揄，他狼狈地避开视线，但迅即坐回伊兰身边，气恼地一把将她搂过来：“我什么都没有送给你，他们都送了。” 而后他歉疚地解释道：“设计院都是数据，工厂全是零部件，组装好的机甲我不能拿，我们时间很紧，一直呆在里面，没有出去过。” 伊兰闷头低笑，故意开玩笑道：“其实没有组装好的机甲我也喜欢的，你去拿吧。” 霍斯北更加气闷，下巴抵在伊兰头顶不说话。他挫败地发现自己还真没有东西可以送给伊兰，总不能真送机甲零部件。 伊兰坐正身体，撩起衣袖，把手腕露出来，指着手链说道：“我和端木开玩笑，说他和阿熙都送了我手链，以后再有朋友送我礼物，我只要求手链，然后有一天等我把整条手臂戴满，我的朋友就可以多得遍天下了。” 霍斯北默默地注视着她，眼神很纠结，有羞愧有气恼有不好说出口的微妒，还有歉疚和心疼。 伊兰嫣然一笑，抬手蒙上霍斯北的眼睛，以一种很轻松随意的口吻说道：“阿北，你没有礼物，就把你自己送给我好了。” 霍斯北一顿，抬手把伊兰的手抓下来，笑道：“好。” 伊兰瞥他一眼，扭头避开视线，嘟囔着说道：“这么大个，很费神的。” 霍斯北伸手把她的脸捧住，极认真地盯着她说道：“好。” 伊兰默默地注视他，倏尔一笑道：“快去楼下，我饿了。” 霍斯北轻笑：“就去了。”快速地拉过伊兰，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伊兰，好的。” 然后满面笑容地站起来：“你等着。” 直到霍斯北把门轻轻阖上，伊兰还在发傻，她心中似甜蜜又酸涩，有安心也有惶恐。(未完待续) 157 终究相逢太早么 霍斯北连着忙碌了三天。在宿舍里的时候就忙着赶报告，时不时和同学联络视讯，伊兰也听不太懂，他们说的都是些机甲术语和测试数据，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另一头，温习她的中级营养师知识点。 等霍斯北出去和同学碰头，她也跟着出去，说要透透气，基本上也就是回自己宿舍溜达一圈，还去了一趟她以前的实验田，在空中鸟瞰了一回，然后掐着霍斯北回来的点也跟着回来。 三天后，霍斯北正式提交了报告，离假期正好还有整整一个月。伊兰给自己在图朵大学的最后一个月只安排了两件事：陪霍斯北，考试复习准备。 霍斯北提议去a区餐厅吃饭，伊兰笑着点头答应。这时候人还少点，越到后头，越多人去餐厅庆祝毕业，他们还有各自系里的毕业典礼，各自的行装要收拾，忙乱得很。 霍斯北还是点了很多菜，伊兰只好埋头苦吃。吃完后，霍斯北照样说一句：“没你做的好吃。”然后饶有兴致地问伊兰给三百个人做晚餐的感受，伊兰就一一道来，霍斯北微笑倾听。 喝着饮料的时候，他忽然说道：“有瓮汁就好了。” “当时给你喝，没见你多喜欢啊。”伊兰打趣道。 霍斯北略带无奈地说道：“你给的不是一杯，是一袋子。” 两人想到当日的情景，都忍不住发笑。 “鉴定结果出来了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出来了，前面你在忙，我没说。饮料配方也给他们了，可惜我在图农星上做饭时手边没有瓮汁，不然我能苦翻三百人。”伊兰笑道。 霍斯北含笑凝视她。缓一下后说道：“伊兰，我记得秦阿姨说过，你在厨艺上很有天份。” 伊兰谦虚地笑道：“只是自己想吃，所以胡乱尝试而已。秦阿姨在说客套话呢。” “你想不想以后在这方面发展？”霍斯北笑问。 伊兰心里咯噔一下，抬眼看向霍斯北，他眼神中有一丝紧张期待，脸上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 伊兰摇摇头。如实说道：“我没想过。”霍斯北的意思是让她去做厨师吗？她有些不解。 霍斯北明显地失望。他郑重地问道：“伊兰，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伊兰定定地望着他，两人隔桌相视。伊兰心里发酸，他终于问出来了，他终于意识到两人离别在即。她敛眉垂眸，轻声说道：“我回莫斯星。我想换一个大农庄。” 霍斯北沉默片刻，艰难地说道：“伊兰。我在考机甲研究院。” 一室静默。 伊兰抬头正视他，微笑道：“我听阿熙说过。” 霍斯北深吸一口气，歉疚地说道：“伊兰，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那时候还没有最终决定。” 伊兰笑道：“你学机甲设计的，自然去研究院最好。”她关切地问道，“有没有把握？什么时候考？”她不能天天腻歪在他宿舍。影响他考试就不好了。 霍斯北顿一下，说道：“对方已经预录取了。如果系里的最后考评够好的话，可以免考。” 伊兰这下真的很高兴：“阿北，你这么厉害。”又急忙问道，“那你们系什么时候给你最后考评？” “一周以后。” 伊兰蹙眉，抱怨道：“为什么不早点给呢？这样到底要不要准备考试啊，太为难人了。” “伊兰，”霍斯北锁紧眉头烦恼地说道，“我的考试不要紧。你知不知道，机甲研究院学制五年，而且在艾杜星区，离莫斯星最快的航程要四天。” “你去的是艾杜星区的机甲研究院？那是全联盟最好的研究院。”伊兰眉开眼笑道。 联盟内一共有三所机甲研究院，分别在艾杜、扎安和格鲁星区，拥有机甲起源之地蒙特星的艾杜星区在机甲研发上的水平傲视全联盟。 “你知道？”霍斯北讶异道，伊兰除了对农业机甲还有些兴趣外，几乎对机甲毫无感觉，她压根就不玩星网上的机甲游戏。很多人限于天资体能，不能实际操控机甲，但是他们无一不参与星网上的机甲战队过把瘾，伊兰是极少数对机甲不狂热的人。 “我听阿熙说过后，就到网上了解了一下。”主要看看人家研究院的学制安排和航程长短，说不定她闲暇时要去看霍斯北呢。 霍斯北目光柔和地看着伊兰，半晌说道：“伊兰，我不懂农业，去莫斯星……帮不上你。” “你学机甲的，去莫斯星干什么？”伊兰笑着说道，“你当然要去机甲研究院。”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霍斯北急道，“伊兰，研究院每年只有一次假期，如果手头项目停不下来的话，假期也不一定能有。” 他苦恼地盯着伊兰，即使有假期，也只有一个月，除去路上来回时间，再刨去他必须回家住的时间，他和伊兰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每年见面几天。而这样的情况起码要持续五年，他简直无法想下去。 伊兰沉默地看着霍斯北，她能说什么？她早就做好异地恋的准备了。 “伊兰，你能不能，能不能，跟我去艾杜？”霍斯北迟疑地问道，目光紧张地盯住伊兰。 “艾杜？”伊兰意外地反问，一时很茫然。 霍斯北定定神，缓缓说道：“伊兰，研究院在艾杜卫五星上，整个星球都是，那边也有餐厅，你有营养师的资格，或许可以……在餐厅找到一份工作。” 他看见伊兰凝神倾听，脸上并没有不豫表情，轻吁一口气继续说道：“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只是不能住在研究院里了，我帮你在艾杜主星上安顿下来，这样我们可以周末见面。你。不用担心……生活的问题。我在研究院可以多接项目，我们只要辛苦五年。”他这番话说得小心翼翼，很是艰难。 伊兰愣愣地望着霍斯北，忽然抓起桌上的饮料杯子，一仰头就把饮料全喝了，硬是把泪意逼回去了，她粲然一笑：“阿北。让我想想。” 霍斯北一听伊兰没有断然拒绝。心下一松，不敢再多讲，特别温和地朝伊兰笑道：“你还要什么吗？再多吃点。” 伊兰摇头道：“太饱了。” 霍斯北就笑着站起。牵起伊兰的手柔声说道：“那我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霍斯北不时偷觑伊兰，欲言又止。伊兰却是思绪杂乱，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她惊觉车内气氛沉闷怪异时。她就开始猛说，几乎是逮着什么说什么。把她前几年的学习经历几乎都说了一遍，把这次植物资源探索任务中其他三区的同学经历也都搬过来说，还把现在种植基地的情况也说了。 霍斯北很配合地听着，轻笑几声附和。一直不打断她。 到了y区停车库，霍斯北习惯性地把车停到她的车附近。伊兰看着她的黄色小破车，差点就想驾车落荒而逃。她一点都不想住到霍斯北的宿舍中去。现在她只想找一个清静的角落独自呆会儿，好好思考。 进屋之后。霍斯北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笑着说了一些他在机甲制造工厂的见闻，伊兰耐心地听着，不时插两句话。 到了差不多时间，伊兰就打断霍斯北：“该休息了。”他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难为他讲了那么多八卦趣事逗她开心。 霍斯北凝望着她，轻轻地摸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早点睡。” 两人各自洗漱好，伊兰关了房门，一个人躺在黑暗中，才开始想霍斯北的那番话。 她是感动的，同时也是难受的。如果这番话放在霍斯北三十几岁的适婚年龄，她即使再难受，也会一口答应，两人最多一开始苦一点，她可以像霍斯北提议的那样尝试餐厅的工作，甚至任何的工作机会，哪怕她一时找不到工作，让霍斯北多辛苦点，她都可以接受得理直气壮。 可是现在不行，她完全没有理由把自己的生活重担转嫁到霍斯北身上。她怕她最终只能依附霍斯北，她怕他们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她更怕现实的艰辛会将她和霍斯北的情意消磨得点滴不剩。 从她意识到霍斯北在她面前总穿校服起，她就知道霍斯北清楚明白并且小心避谈两人的差距。他们交往有三年了，三年里霍斯北参加过那么多同学的生日聚会，他那么细致的一个人，怎么会一直不问她的生日在哪一天呢？也从来不说他自己的生日，只因为他害怕触及到她的忌讳。哪一个被遗弃到孤儿院的孩子会高高兴兴地庆祝自己的生日？他不想她难受，所以连带着他自己的生日都不提及。 自打第一次请她去a区餐厅吃饭被她拒绝后，三年里还是最近他才带她去了两回，每回都说他自己馋了饿了。当初拒绝那回，他们怎么说来着？记得霍斯北好心好意地说，你爱吃饭不爱营养剂，我们就去吃顿饭。她回答说饿的时候也会吃营养剂。就因为这样的对答把他吓得不敢再提a区餐厅，他在小心谨慎地维护她的自尊。 可是今天，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将这一切撕捋开，明确表明愿意负担她的生活。她看得出他说得小心翼翼，特别怕她难堪。她不是不懂好歹的人，她知道他的好，她全心感动，但无法答应。 有些事不是不可以做，而是时间不对注定惨淡收场。有些人不是不可以放弃一切去追随，可是时间不对终究还是会落花流水转头空。这世间多少情深缘浅抱憾终生的事，只因为相逢时间不对。 她和霍斯北终究还是相逢太早，时间跨度越大，经受的考验越多，考验也许可以使感情弥坚，但也可以使感情消磨，而她却看不清方向猜不到结局。 其实没有机会经过试炼的感情才是最值得羡慕的，在对的时间遇到一个人，未必最好，未必最爱，未必最对，未必最合适，却是最有缘分，在一起了，于平淡的生活中互相扶持，一辈子平安顺泰，才是真的美满一生。当然也会在以后的朝夕相处中发现合不来，但至少成功和失败是一半对一半，而相逢太早，却是一半的可能性都没有。 伊兰蜷缩在被窝中忍不住泪意婆娑，她知道若是她拒绝，这五年里他们能见面的天数屈指可数。她是这样的舍不得，擦擦眼角，她坐起来上了星网，总要试一试，也许那边也能经营农庄。(未完待续) 158 我想让你跟我走 伊兰首先查了艾杜星区的农庄租赁情况，结果非常失望，艾杜的农业星很少，而且允许的租赁对象限定为艾杜星区出生的人。伊兰很能理解这点，每一个地方的福利政策肯定要优先本地人口。 她又查了艾杜主星的生活水平，作为一个其他星区的移民，伊兰要居住在艾杜主星，就必须要自己承担所有的生活开支，无法享受任何一点艾杜的福利补贴。 以发展机甲为己任的艾杜星区，生活水平和消费水平都要比其他大部分星区高出一截，更加不是偏安一隅的莫斯星能望其项背的。尤其是在艾杜主星，居住不易，吃穿也不易，根本不是伊兰目前能独自承担的。 伊兰还查了艾杜主星和艾杜卫五的工作机会。 她并不乐意成为厨师，她其实从未想过要将厨艺当成以后的发展方向。她做饭是想给自己吃，偶尔做给朋友吃她也乐意，但要说让她一辈子呆在厨房里，她是不愿意的。z区餐厅的工作完全是生活所迫。 厨艺确然是一个优雅的行业，这方面的人才因为稀缺而备受追捧，但那指的是高端人才，像伊兰这样凭着初级营养师和初级点心师的资格，在学校餐厅打了几年零工的经历，大概只能在正规餐厅里做厨房杂工。 为了霍斯北，她也可以做五年的厨杂工，等以后情况转好后再想办法经营农庄，有山有水、有田有房始终是她内心最强烈的渴望。 可是，即便是厨杂工的工作机会也寥寥无几。这年头，大部分人都网购营养剂，餐厅本来就少。能恰好有合适的岗位就更少了。 这一夜，伊兰抱着被子上网了解情况，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疲倦地躺下。刚眯下不久，闹铃就提醒她起床，她稍稍挣扎了一下，还是坚持起床，洗漱过后不敢开门吵醒霍斯北。就继续上网了解艾杜。 霍斯北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伊兰坐在床边似乎在上星网，他不由抱怨道：“为什么不多睡会儿？” 伊兰看着他，他也不像前几天那样精神。估计昨晚也没睡好。她努力牵出一抹笑容：“早安，阿北。”声音有些沙哑。 霍斯北吃了一惊，伊兰神色困顿憔悴，坐在床边彷徨茫然却极力掩饰的样子让他十分心疼。 他快步走过去。轻轻扶着她肩膀，温言道：“再睡一会。现在没事做，睡多久都可以。” 伊兰静默片刻，低声说道：“阿北，我几天没回去了。今天我回去拿点东西。” 霍斯北猛然用力搂住她，半晌拍拍她的后背，放低了声音道：“我待会陪你回去。” “不要了。你不是说回来后要去找阿熙吗？现在有空了，你们聊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霍斯北固执地说道：“我陪你回去，等我们回来后我再去找阿熙。” 伊兰瞅他一眼，垂下眼睑，顺从地说道：“那我就不回去了，你今天去找阿熙吧，你们好久没见面。我就等在这里。” 霍斯北沉默，片刻后才柔声说道：“待会再说，你先睡会。”他坚持地看着伊兰。 伊兰点点头，站起身走向门外：“我去沙发上坐坐就可以了。” 霍斯北拉住她，把她拢到怀里，低声说道：“伊兰，别急，我们慢慢想办法，好吗？” 伊兰垂下头，这一夜查下来，她心情越加沉重，她去艾杜生活困难重重，但这些话还不能说，霍斯北是否需要备考还没有定论，她现在不能影响他的情绪。 她抬头笑道：“我在床上睡不着。” 霍斯北看到她绽开笑容，松了一口气：“那你去沙发躺着，我先洗漱。” 伊兰依言点头。她头脑发涨，很想找一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但是霍斯北就在眼前，她根本无法入睡，坐在沙发上勉力支撑，心潮起伏，脑中却嗡嗡地一片空白，根本运转不起来。 霍斯北很快出来，对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伊兰，学校旁边有一些旅游景区，我们现在没有事了，约上阿熙一起去玩玩吧。” “好。”伊兰微笑道，“不过等你研究院的事情定下了再去，不然玩得不尽兴。”见霍斯北似乎还要劝说，又接着说道，“我听阿熙说他要进军队，你知道了吗？” “听他提起过，他说等我回来再聊。” “那你去吧，我正好休息一下。”瞥了霍斯北一眼，微笑重申道，“我就在这里，不走开。” 霍斯北深深地凝视她，点点头说道：“我去找阿熙，中午回来。下午陪你，你别乱跑。” 伊兰笑着接了一句：“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跑。” 霍斯北倒真的笑开了，揉搓了几把伊兰的头发，开门出去了。 屋中只剩伊兰一人，她长长叹出一口气，霍斯北真的很敏锐，他感觉到伊兰想独处，说是去找阿熙，却连视讯都不拨一下先和阿熙约个时间，就这样出门了。 虽然她很想回自己宿舍清清净净地蒙头睡上一觉，但在霍斯北研究院的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不能让他烦心，既然他执意让她呆在他宿舍，她就呆着好了，这样的日子没几天了。 伊兰迷迷糊糊地歪在沙发上眯了一觉，霍斯北回来，她就醒了。下午两人谁也没提艾杜星的事情，伊兰的精神略微好点，刻意和霍斯北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活跃气氛。说累了，就温习中级营养师的资料。 霍斯北得知她想考中级营养师，似乎很高兴，静静地陪在一旁上星网。 伊兰心里很乱，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她盘算着她那些微薄的存款能让她在艾杜撑多久。 隔一会儿，她自动蹭过去挨在霍斯北身边。 霍斯北弯起嘴角，胳膊一伸。将她拢着，抬起手掌轻柔地按在她眼睛上：“看累了休息一下。” “阿北。” “嗯？” “阿北。” “嗯？”霍斯北低头看她，语调里带着笑意。 “斯北。” 霍斯北微愣，移开手掌，扶正她肩膀，探究似地望向她。 两人四目相对。 “霍斯北。”伊兰露出笑容，慢悠悠地唤道。好像在品着他的名字。在他微拧眉心欲要开言之际，扑闪着眼睛说道：“我饿了。” 霍斯北轻笑，没好气地揪揪她的发梢。起身走向厨房拿营养剂。 伊兰望着他的背影，默然无语。 她身无长物，拿什么跟他去艾杜？ 晚上，她一个人在卧室里。再也不需要勉力维持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紧皱眉头，上星网越发仔细地搜索艾杜的各种信息。 伊兰从没有想过要离开图朵出去闯荡。对她来说。莫斯星就是她的家，这个家的期限可能是半生，视她存钱的速度而定。哪一天如果她离开莫斯星了，那一定是她存够钱到别的农业星上自己买了一块地。但也不会跑出图朵星区。 她在莫斯星上生活了近十年，虽然后面的七年只是每年假期才回去住，但她没忘她上学的初衷就是为了经营莫斯星的农庄。她很依恋莫斯星祥和的环境。她很喜欢她的农庄，甚至她这次申请大农庄的时候都要求保留现有的农庄。她一直认为离开莫斯星的日子还很遥远。照她赚钱的速度暂时不用想这么多，只要定定心心在莫斯星干活就好。 原本她从阿熙口中得知霍斯北要考研究院，她就准备长相思，正好霍斯北继续攻读，她则留在莫斯星努力存钱，等他研究院毕业后他们再做打算。 可是霍斯北要让她跟去艾杜。 艾杜什么样？她一点概念都没有，整个艾杜星区她只去过蒙特星，航程真的挺远的。 艾杜和图朵比起来，到底是熟悉的图朵更让她安心。 繁华热闹的艾杜主星和偏僻宁静的莫斯星比起来，她毫不犹豫地愿意赖在莫斯星上。 可是霍斯北想和莫斯星比，莫斯星怕是比不过。 伊兰深深地吸口气，继续查看工作机会。 之后一周里，两人同出同进，只是都默契地不提艾杜的事。 这天下午，霍斯北和伊兰各坐沙发一端上星网。霍斯北抬起头来，看向伊兰。 伊兰感觉到他的视线，假装没有发觉，继续复习。她很害怕霍斯北突然就问起她考虑得怎么样了，这一周她在星网上没有找到任何振奋人心能让她顺利留在艾杜的工作信息。 “伊兰。”霍斯北等了一会后，出声唤道。 伊兰抬眼看他，笑容就跟着扬起，仿若随意般轻哼道：“嗯？” 霍斯北盯着她沉默片刻说道：“系里的考评出来了，我刚刚接到邮件。”顿一下接着说道，“我可以免考。” 伊兰的笑意再也止不住，高兴地说道：“阿北，你实在太厉害了。” 霍斯北见她这么兴奋，也露出了一丝欣喜，建议道：“今天我们去a区餐厅吃饭庆祝一下？” “叫上阿熙吧。”伊兰笑道。 霍斯北点开通讯器和阿熙说了一阵，有些遗憾地看着伊兰：“我们自己先去？” 伊兰在旁边听到阿熙说今晚另外有约，她笑着说道：“前不久才去过，一直吃好像也不是那样美味了，我们就等阿熙有空时一起去吧。” 霍斯北也没勉强，另外建议道：“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好。”这下伊兰很爽快地答应了。 霍斯北见气氛正好，踌躇了一下，笑问：“伊兰，上次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伊兰呆愣一下，在心里组织好语言后正要开口，霍斯北用手蒙上她的嘴巴，笑道：“先听我说。”笑容很温和，眼神却透着恳求和执着。 伊兰默默地望着他，微微颔首。 霍斯北轻轻呼出一口气，坚定地说道：“伊兰，我想让你跟我走。”(未完待续) 159 相约 霍斯北紧紧地盯着伊兰，说得郑重而缓慢： “伊兰，你别怕，我会安排好。” “我家在艾杜主星有一个住处，不是很大，以前是给大哥读书临时落脚用的，现在给我用。我们等学校的毕业典礼结束后就过去，可以先住那里，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再另外找地方。” “艾杜主星和卫五离得很近，我以后每个周末都回主星陪你。平时你会孤单一点，但主星上也有厨艺协会，你可以去那里走走。工作的事情不用担心，你熟悉环境了再慢慢来。” “我知道你喜欢莫斯星的农庄，你不用放弃的，你可以像现在这样远程操控阿悠的种植系统，每年假期我都会陪你回去看看。五年之后，我研究院毕业，我们再换一个大农庄，我保证，好不好？” 伊兰的眼泪瞬间流出来，顺着脸颊滴到霍斯北的手上，他慌乱地帮伊兰拭泪，大力搂住她，柔声说道：“伊兰，别哭，别怕，相信我。” 伊兰埋头趴在霍斯北胸前，怎么都忍不住鼻腔的酸意。她是多么幸运，才会遇见他。她一直孤单一人，直到遇上他，他肯跨越光年来看她，他费尽心思带她同行。 可是她却如此惶恐，她不是不信任霍斯北，她只是不信任时间，她怕在日复一日的依附等待中迷失自己。 霍斯北急得不停唤她的名字，试图把她的头抬起来，伊兰闷声抽泣道：“阿北，别动，让我听听你的心跳。” 霍斯北果然就不动了。手抚在她一边脸上，极轻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口中低低呢喃安慰：“伊兰，别怕，我会一直在。” 伊兰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渐渐安定下来。良久，她把整张脸在霍斯北胸前衣服上来回蹭了两下。 霍斯北抚着她的手顿一下。不由轻笑出声：“伊兰。好些了吗？” 伊兰抬起头来，眼睫湿润，泪痕犹在。眼神却很明亮，她朝霍斯北略带羞涩地笑道：“阿北，你去洗洗吧，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霍斯北抬手轻拭她眼角。不以为然地低笑道：“不要紧。” “会难受的。”她手指轻触他胸膛，一片湿意。 霍斯北把她的手抓住。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我有话说，你先去换好衣服。”伊兰说道，笑容明媚。 霍斯北紧张地盯住了她：“你说吧。” 伊兰摇头：“我先把脸弄干净，然后换你。再好好说。行吗？” 霍斯北默然点头。 伊兰在镜子面前静静地看了自己一会儿，快速把自己的脸冲洗了一遍，出去对霍斯北说道：“换你了。”语气很轻快。 霍斯北一直注视着她。闻言起身笑道：“我很快。” 他果然很快就出来，伊兰才刚刚组织好头几句。 两人坐在沙发上默默对视。霍斯北忍不住牵起她的手，说道：“伊兰……” 伊兰笑一声，抬手就蒙上了霍斯北的嘴巴：“换我说。” 霍斯北点头。 伊兰缓缓地开口：“阿北，我愿意跟你走。” 话音刚落，霍斯北的眼中立时迸出喜悦。 “但是，我不能马上就跟你走。”伊兰继续说道。 霍斯北一把拉下伊兰蒙住他嘴巴的手，急道：“伊兰……” 伊兰摇头打断他，抢先说道：“阿北，听我说，我不能就这样扔下我的农庄不管。你回来之前莫斯星那边问我是否续租，我已经签约了，并且我也同时提交了大农庄的租约申请，虽然还没有得到答复，但这些事不能不管。毕业典礼之后我必须得先回莫斯星。” 霍斯北听到这里先松一口气，又蹙眉为难地说道：“研究院的新生报到受训放在假期里进行，我必须在毕业典礼之后马上过去，中途在图朵主星中转的时候回家一趟，恐怕没时间回莫斯星。” 伊兰笑道：“你先去研究院报到，我回莫斯星处理农庄的事情。大农庄的申请答复会在两个月之内确定，如果我申请到了，估计要花上三四个月的时间把种植系统规划好，如果我没有申请到，现在的农庄我也要另外规划种植系统，一直种同一样作物对土质保养不利，不过那个就要简单些。” “阿北，”伊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最快四个月，最慢半年，我就过去找你好吗？而且，在这段时间里我有充裕的时间找工作。三个月之后我会考中级营养师，我努力一下，幸运考上的话，找工作会更容易。” 霍斯北静静地听完，诚恳地说道：“伊兰，你不用担心工作的事情，研究院做项目都有报酬，我可以……” “我不可以。”伊兰快速打断他，语气很坚定地说道，“阿北，我不能。” 看着霍斯北痛惜焦虑，着急解释又无从解释的模样，她忽地笑道：“阿北，别担心我，我战斗力也很强的。” 霍斯北愣一下，情不自禁地就弯起嘴角，气氛轻松下来。 “阿北，我想过了，在图朵我没有要牵挂的人，去哪里都可以的。你在艾杜，那我也去艾杜。” 霍斯北欣喜地攥紧了她的手。 “但莫斯星的农庄我真的不能放弃，不仅仅因为它是我最初的家，还因为如果我太想你，没有等找到工作就跑去找你的话，阿悠还可以帮我。” 霍斯北想说什么，又住口不言。 伊兰微笑摇头：“阿北，我没有机器人依赖症。” 两人视线相对，想到三年前霍斯北第一次到农庄的情景，皆会心微笑，霍斯北微叹着摸了摸伊兰的头发。 “如果刚刚你想说的不是这个，那么，我想告诉你。你说让我不要担心我的生活，我记住了。”伊兰同样说得郑重。 她确实记在心里，感动在心里，但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就此依附他，她只要知道有一个人愿意做她的后背就已经十分满足十分温暖，不能贪心太过。更何况。如今她也斗志昂扬。 霍斯北望着她，她目光很坦荡，没有一点点难堪。他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略带强势地说道：“四个月，最多四个月，你必须来找我。” “阿北，你讲点道理。”她调侃道。“一个大农庄你知道有多大，我的二十个实验田都不止。四个月只够我初步设计种植系统，还要除去我等答复的两个月，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一般头一年都要仔细观察，才能优化种植系统。我许下六个月已经是极端不负责任了。你不是想让我在那样一大片地上都种上土蘋，然后撒手不管吧？到时候太多了卖不出去，我天天请你吃。你还吃不够吗？” 霍斯北不由失笑，满心无奈地抱住她：“伊兰。我为什么感觉我又妥协了？我不怕天天吃土蘋的，你早点过来不行吗？” “不行，因为我怕天天吃土蘋。”伊兰开着玩笑。 霍斯北叹口气，松开她，深深地凝视着，正色说道：“伊兰，你不可以反悔。我们说定了，毕业典礼之后我先去研究院报到，你回莫斯星处理农庄的事，最快四个月，最慢半年，不管你有没有找到工作，你都要来艾杜找我。五年之内，你就在艾杜陪我，五年之后，我去哪你就跟我去哪。” 伊兰前面还听得好好的，后面就目瞪口呆了，霍斯北越发得寸进尺，连五年之后都考虑到了，她一笑，心里有丝甜蜜，哪怕生活总有出人意外的变故，她都终将记住这个最动人心的约定。 “阿北，我知道了。”她说道。 “伊兰，答应我。”霍斯北坚持道。 伊兰点头：“我答应你。”只要他愿意，她也愿意尽力并肩前行。 “不反悔？” “不反悔。” 霍斯北重重呼出一口气：“走，我们去吃饭。” “不是要等阿熙吗？”伊兰不解地问道。 “不等了，下回再请阿熙，今天就我和你庆祝。” “这样不好吧，阿熙都知道了我们会等他。” “庆祝的事情不一样，下回庆祝我免考研究院，这回庆祝我说服你。”霍斯北顿一下，有点疑惑地问道，“还是你说服我？” 伊兰笑着捶了他一下，两个人把心事说开，定了方向，都感觉很轻松。 这顿饭吃得很高兴，霍斯北好心情地问伊兰：“这道菜你会做吗？我觉得你做得肯定更好吃。” 伊兰笑道：“阿北，我即使做得更好吃，也只能申请到a区餐厅的工作，你想我留在这里？” 两人提起工作的事情彼此再无顾忌，心情都很愉悦。 隔天霍斯北就带着伊兰到校外的旅游景区游玩，有时也约上阿熙，快快乐乐地早出晚归，玩了一个多星期后，伊兰叫停，他们几乎把图朵卫一的每个角落都走遍了。 霍斯北的聚餐邀约多起来，有各年级战队的，有同系的，有机甲操作和机甲制造系的，几乎一两天一次，这样的聚餐不能推，霍斯北只好歉意地把伊兰留在宿舍里。 伊兰的同学大部分还留在图农星没回来，农业系向来冷清，没什么聚餐活动。她就提出回自己宿舍收拾收拾，霍斯北没同意。最后几天都是系里的聚会活动和毕业典礼，那时候伊兰必须要回去的，收拾东西的就那几天够了，不用这么早回。 伊兰有时候晚上在宿舍等霍斯北回来，就会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她还没去艾杜，似乎就已经开始了等待。 这些天她都在星网上浏览艾杜主星和卫五的工作机会，情况不容乐观，她相信霍斯北也会在帮她查看留意，但两人都没有讨论这件事。 还有半年的时间，她叹口气，等她考上中级营养师会好找点，原来她只是抱着试水的心态来复习备考的，现在看来要全力以赴了，多一个资格多些机会。(未完待续) 160 致华年 如是到了七年级的最后一个星期。 农业系的同学全都回归学校，小团体开始呼朋唤友地吃告别晚餐。伊兰被大明他们叫去一次，霍斯北送她过去，偏生那天他自己没有聚餐，因为嫌来回路上麻烦，他坐在车中啃着营养剂等了伊兰半晚，又让伊兰笑了一路。 各系的毕业典礼统一安排在星期二上午，下午全校毕业生在各系聆听校长大人临别讲话，晚上就是系里的聚会活动，这一天霍斯北极其不舍地把伊兰放回去。 毕业典礼简单隆重，老师一一讲话，回顾了七年的师生情，给同学们深深祝福。然后三百号毕业生一个个上去讲临别感言，不多，每人也就两三句，诙谐有趣、严肃简洁各种风格都有。 美中不足的是大家还是按着学号顺次来。 端木排在很前头，他讲得非常正统：“我是端木昇，和大家度过了愉快的七年时光，祝愿大家前程美好。” 隔了百来人，伊兰也不怕和端木重复，她几乎照搬端木的话：“我是佟伊兰，谢谢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祝愿大家前途远大。” 不过，走正统风的同学们几乎都是这套路，倒也无所谓谁学谁的舌了，心意都是真诚的。 下午校长的讲话乏善可陈，无非就是祝愿大家都有个好前途，不要忘了回母校看看。 伊兰一边听，一边想今天晚上的聚会活动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霍斯北的航班定在明天下午，原本他想和她一起走，但是莫斯星的航班稀少，要等到星期五上午。他的时间紧。中途还要回家一趟，实在不能等到星期五。他们约定了，今天晚上的活动不管什么时候结束，伊兰都到他那边去，这是他和她在图朵大学的最后一晚。 晚上，大家聚在系里话别。伊兰最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心里酸涩。加上和霍斯北马上就要分别。心情格外低落，拿了一杯饮料站在角落里。 “女王，怎么站这里？我还到处找呢。”齐大明跑过来大声嚷嚷道。 伊兰微笑着招呼：“大明。” “来。咱们抱一个。祝女王青春永驻，貌美如花，身体康健，天天快乐。” 伊兰扑哧一笑。和齐大明行了一个拥抱礼，然后说道：“大明。刚刚你说的也是我对你的祝福，嗯，除了貌美如花，我想你不需要。” “需要。怎么不要？不管男女，都是需要美貌的。”大明调侃道。 “大明，你后来还是发了帖子。我看到了。”伊兰笑道。 “女王，别介意呀。这都最后一帖了，再说我讲的都是你的好。” 伊兰笑着摇头：“最后一帖了，放过你了。” 大明忽地长叹一声：“女王，前几年你都躲哪里去了，咱没一起学农业机甲前，我都不记得有你这号人。按理不该呀，你要貌有貌，要才有才，不该被湮没呀。” 伊兰被逗得发笑：“大明，你太会讲恭维话。” “哎，我算得上是咱系的积极分子，上上下下都熟得很，我组织了那么多活动，怎么就能把女王你给漏掉这么多年呢？”大明假装又叹一声。 “也许你眼拙？”伊兰开玩笑道，心里有着淡淡的惋惜，她也眼拙，早些年她尽顾着筹谋自己的生活，也错过了很多有趣的同学交往。 “不是我眼拙，”大明摇摇头，笑侃道，“是女王你藏得够深，随便啥群体活动你都不出来冒泡，端木学霸够咱仰望吧？他还参加了好几回，比你亲民多了。” 伊兰轻轻叹口气，她头些年青葱般的大学生涯，过得确实太沉静了。 “别，别，女王，你可别被我带得忧郁了。今天这日子，真让人说不出啥感觉，咱说点喜庆的。以后要是还能遇到，我请女王吃鱼。” “好，我给你做鱼。”伊兰立时笑着应下。 “说定了。”大明呵呵笑道，他忽然变了脸色，“女王，小文来了，我得跑。”说着一溜烟就躲了。 “女王，大明贼溜，又被他跑了。”小文笑嘻嘻站定在伊兰面前。 “小文，对上大明你总是棋差一着。”伊兰调侃道。 “没事没事，该揍的都已经揍好了。你回校之后，我听你的话，好好揍了他几通。” “谢谢，正合我意。”伊兰点头笑道。 “女王，上次让你受惊吓了。不过，你的表现可比我那时强多了，你是自己硬抗的，我却是躲到机甲里头的，我不如你。” “承让承认。”伊兰打趣道。 “女王，你风趣又幽默，难怪你和大明谈得来，祝你以后威武霸气，笑口常开。”小文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伊兰直笑：“小文，你说话也很有趣，难怪你能和大明住一起，祝你以后前途无量，平安康泰。” 两人拥抱告别。 陆陆续续又有很多人来告别。 养殖专业两朵花特别感性：“伊兰，我们总算不用穿那丑死人的水靠了，可是，我现在开始想它了。” “我把下田的农妇装留了一套收回家，你们没有留吗？” 两朵花面面相觑：“太丑了，没法收啊。” 伊兰喷笑，三人拥别后，她暗自叹息，她的农妇装其实也是白收，等她去了艾杜之后，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伊兰扫了一眼全场，看到端木身边没人了，他的视线也恰好转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几乎同时往前跨了一步，端木微微摇头，伊兰就笑笑，停步等着。 “伊兰，准备什么时候走？”端木问道。 “星期五，你呢？” “明天一早。” “这么急？”伊兰讶异道，而后恍然大悟，“你研究院报到很急吧。”前段时间伊兰和端木视讯，得知他已经被农业研究院录取了。 “是，行程安排得比较紧凑。”端木答道。 “端木，前程似锦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肯定能前程似锦。我祝你一辈子平安快乐，还有，大恩不言谢。”伊兰笑意盈盈地看着端木。 端木的嘴角弯起来：“伊兰，你也要平安快乐，还有，我们一人一次，说好了彼此不谢的。” 伊兰轻轻摇头：“没有我你也能获救，没有你我却可能就死了。” “伊兰，”端木满脸不赞同的神色，“你不过是有惊无险，何必妄言生死。那晚如果没有我，还有大明和小文，你注定不会有事的。我只不过上去找你，给你推门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伊兰微笑不语。 端木转头看向会场，同学们三五成堆，聚在一起说话，间或来往走动，拥抱话别。他和伊兰并排站着，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道： “伊兰，我掉下悬崖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一个人躺在树枝上，我记得树枝还有些晃动，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听到视讯提示音，接起来听见你在叫我，就知道自己不会死。” “你一直在说话，我头昏脑胀，从来没有觉得你那样呱噪过，其实听不太清你在说什么，只知道你离我越来越近，后来听清一句，你说你来了，我就确定我不用死了。” 端木转头注视着伊兰，轻轻笑起来：“我还听到你让我用美容液。”他顿一下，摇头笑叹，“你真是不会安慰人。” 端木语气淡淡，神情温和：“伊兰，我也是大恩不言谢。” “你已经谢了。”伊兰举起了左手晃晃，笑道，“还是一份大礼，送给了我十个愿望。” 端木视线转向她左手，而后又注视着伊兰：“只是一句玩笑。伊兰，希望你幸福快乐到不用许愿。” 伊兰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祝福语。” 她瞧向同学们，半晌也叹道：“端木，其实我当时在视讯里听到你的声音，我也觉得你挺呱噪的，平时从来没有听到过你那样大声叫喊。我忙得顾不上搭理你，不过害怕归害怕，却知道自己大概不会死了。” 她抬眸，认认真真地说道：“端木，险境已过，我们以后都不要妄言生死。我知道你一直不用许愿，你相信努力奋斗，所以你以后必定能扎扎实实地幸福快乐，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这也是我听到的最好的祝福语。”端木笑道，走上前和伊兰拥抱，“伊兰，有缘再见。” 伊兰看着端木离去，一路和其他人拥抱告别，大厅里人头攒动，都在依依话别，她心里骤然升腾起一种于热闹处格外孤寂的感觉，只觉得当时不过如此，风流云散之际，即使对一些只有点头之交的同学也有了不舍。 她在农业系这七年，一直游离在主流同学圈外，可是即使这样，她也认识了这么多人，而且开始有了会挂念的朋友。想到端木的那句话，重逢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离别，不知道将来她和他们中的哪些人还有重逢的机会。伊兰微微一笑，那种场景必定是人生中的意外之喜。 这是她在最美的年华遇到的一群人，以后或许很少再得相见，甚至时日长后，有些人的名字都会模糊。他们几乎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知交无俩，却因为这段最美的年华，而被自己的记忆覆上永不褪色的纯真印记。 所以，他们是她的初见。 今日过后，他们俱都前行。 当时相识，不过尔尔。 此刻分别，始觉怅惘。(未完待续) 161 这一夜这一刻我和你离别 聚会一结束，伊兰飞速赶往y区，已至深夜时分，路上几乎没有车。她抿着唇，注视着窗外，忽然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去y区，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以前她来去匆匆，这一路的景致从未仔细看过，如今想认真看看时却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她叹口气，今夜实在是多愁善感太过了。 对面一辆车遥遥而来，伊兰起初没在意，它一路急驰，及至近时，伊兰忽然笑了，这是霍斯北的车。 霍斯北并没有减速，两辆车擦身而过，伊兰有些发愣，霍斯北不该认不出她的车啊。紧接着，她就看见霍斯北在她身后划了个弧度，调转了车头，然后爬升到她上空，围着她的车子兜圈圈，这是请你留下来陪我的意思。 伊兰含笑看着，只见霍斯北又把车绕到她身旁，左右漂移，然后往前窜去，横过车身，接连咕噜咕噜滚了好多下，这是请你一定要答应的意思。他的动作一气呵成，这个小孩子耍赖的动作做起来非常干净利落，潇洒之极。 直至此时，伊兰才真的相信阿熙说霍斯北的车技很厉害不是虚语，难为他以前一直在她面前开车开得四平八稳。霍斯北的车骤然降速，短暂悬停，伊兰的车恰好跟上，两车并排着往前开。 到了车库，双双停好后，霍斯北含笑问她：“伊兰，刚刚有没有吓到？” “没有，很好看。”伊兰笑着夸他。 “看懂了吗？” “看懂了，阿熙以前教过，请你留下来陪我，请你一定要答应。是不是？” “是，你答应吗？” 车库里寂静无声，就他们两个执手向面而立，他问得认真，视线一刻不移。 “答应。”伊兰答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最后这一晚两人几乎一夜没睡。 “阿北，你不要光顾说话。再看看有没有全部收拾好？不要落下东西。”伊兰叮嘱道。 “都好了。放心。你那边呢？” “我也差不多了，还有两天呢，不急。明天我开车送你去。你的车就停在车库，让悬浮车店到车库来取吧。” “好。伊兰，这些事都不要紧，你收一下邮件。我把艾杜主星的住址发给你了，你把身份编号报给我。我到了那边就给你开通门禁系统。”霍斯北说道。 身份编号是联盟公民从出生起就拥有的唯一识别号码，什么事情都离不开它，买东西付账、收快递开门以及看病全用得上，一般用时都拿自己的通讯器去刷。虽然不是什么*，但也极少这样当面询问的。霍斯北问伊兰时神态自然，完全没有把她当外人看。 “不用这么急吧。我去了之后再给我权限也可以。”伊兰其实不太愿意住在那里，那是霍斯北家里的房产。不是他自己的，请个朋友偶尔住还可以，她长期住那里肯定是不妥当的，到了艾杜，她会尽快租房子住。不过这些事可以等她到了艾杜后再说，现在就讨论也没有什么意义。 霍斯北耐心地解释道：“我报到之后，研究院会有一些新生引导课程，大概一个月左右。然后就开始军训，新生第一年的机甲实战演练课程紧接在军训后面，让我们了解各种实战机甲的性能用途，前后又需要五个月的时间。我去网上了解了一下，军训的地点和机甲实战演练都肯定不在艾杜卫五。我怕你到的时候，我赶不及到艾杜主星，你可以先住进去等我。” “那也不要紧，我等你军训和机甲实战演练都结束后，回了研究院，我再去艾杜。”伊兰沉吟道。 “把身份编号给我，我给你设定好权限才放心。即使我在研究院，万一一时赶不及，让你等在航空港不好。”霍斯北坚持道。 伊兰无奈把身份编号给他。 霍斯北才高兴地说道：“我这次要在艾杜主星中转，会先去住处收拾一下，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布置风格？”说完就要伊兰上星网去浏览他正在看的一个家居装修网站。他偶尔犯起傻来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 伊兰哭笑不得地拦住他，找了个借口推脱道：“你时间这么紧，只是去中转，布置这些做什么？赶紧去报到才对。” “不要紧，你先把你喜欢的样子和我说，我在家里的时候就去网上订好，然后等我到了艾杜主星，就让装修机器人马上开始，一般一天就可以了，不会浪费时间。你快上去挑一下。”霍斯北兴致高昂地催促伊兰。 伊兰摇摇头：“我现在哪有什么想法？阿北，这个现在不急，以后等有空随时可以做。你如果都收拾好了，我们就早点休息。” “累了是吗？”霍斯北笑着揉搓了几下伊兰的头发，柔声说道，“就看一眼，不想看这些图片，就告诉我你的喜好，我给你挑。” 伊兰无奈地说道：“原来什么样就什么样，你何必改呢？” “房子很久没人住，本来就要好好收拾一下的。你喜欢什么样的？” 伊兰拗不过他，只好随口说道：“素净点就好。” 霍斯北有点挫败地瞧着她，没再追问，搂着她笑道：“好，我帮你挑，到时候不许抱怨。” 伊兰正要催促他休息，霍斯北又说道：“伊兰，你一个人回莫斯星，路上要注意安全，回去后出门一定不要忘记关门。” 伊兰点头：“这些我懂。” 霍斯北微微叹气道：“我不放心你。”他蹙眉交代道，“军训和机甲实战演练可能是封闭式训练，我不一定能正常接收通讯信号，如果前面几个月你联络不到我，不要着急。你在莫斯星处理好了农庄的事情，就尽快去艾杜主星，不用等我回研究院才来。” 伊兰想到他们大学军训的时候也是不能对外拨视讯。理解地点点头。 “我走后，你这两天在学校，哪里都不要去，就呆在自己宿舍。”霍斯北又叮嘱道。 伊兰只好再点头。 霍斯北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笑道：“我现在就替你把莫斯星到艾杜主星的航班订好，半年内有效。”说完就要上星网。他有了伊兰的身份编号，给伊兰订票很方便。 伊兰愣住。她知道。霍斯北一则是要确定她会去，二则是要给她省钱，可她哪能让他订票呢？急忙找个理由拦住他：“阿北。不要把时间算得这么紧，我去的时候自己订。” 霍斯北揪揪伊兰的头发，笑道：“你答应过我最晚六个月就过去的，半年内有效的航班正好。” “万一差了一两天呢？”伊兰反问。 霍斯北犹豫一下。说道：“那我订一年内有效的，但你不能拖拉。”他的眼神认真地看着伊兰。等着她的保证。 伊兰望向霍斯北，长叹了一口气，抱住他说道：“阿北，我会去找你的。你不要这样。” 霍斯北反手搂住她，半天不说话，很久后闷声说道：“伊兰。我想明天就带你一起走。” 伊兰闭上眼睛，她希望她现在就已经把艾杜的工作落实好了。 到了凌晨三四点。霍斯北舍不得伊兰熬夜，主动提出让伊兰休息，伊兰却是摇摇头，都已经聊到这时候了，没几个小时就天亮，他们一别就要半年，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变故，若是工作不好找的话，她还真不能两手空空地去艾杜让霍斯北承担她的生活开支，她虽然言之凿凿地定下半年之约，心里却是万分忐忑。此刻临别在即，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她硬撑着困意守在他身边，霍斯北也不勉强她，把她抱在怀里，只是不再主动提起话题，微微合着眼，不时轻声附和几句。 伊兰很快不说话了，安静地靠在霍斯北胸前，慢慢地有了睡意。 过了片刻，霍斯北睁开双眼，低头瞧向伊兰，她的呼吸平缓，细密的眼睫在灯光的照射下在脸部投下两弯暗影。他静静地凝望，悄悄地关了照明系统，就着窗外洒进的一点清明夜色，脑中反复在想他要交代给她的话，务必不要遗漏。 接下去的半年她一个人住在莫斯星，四野无人，他很不放心，门禁系统一定要再提醒她。 艾杜主星的住处要布置得她喜欢，最好走宁静的乡村风格，伊兰习惯了莫斯星的农庄，读的还是农业，如果家里有些田野气息，她初到那里，会少些生疏不适。 她去了艾杜主星后，他在研究院初时大概很忙，不能经常陪她，有很多事他要预先想到，比如要尽快找些活动，不能让她冷冷清清独自在家，或者可以给她去报一个厨艺进修班，鼓励她考厨艺资格，这样她就和厨艺协会的老师有了联系，说不定就会遇到像秦阿姨那样欣赏她的人。 还有关于生活费的问题，他要再找个妥当的时机打消她的忧虑。除了研究院的项目津贴，星网上还有自由工会可以接些设计零单，他已经试接了几个小单，反馈还不错，以后他多接些单子，伊兰在艾杜主星就可以过得好。他不太担心这个，但是他必须要让伊兰能舒心地接受。 等他们对艾杜更加熟悉后，他还是要陪伊兰找些农庄，有时候人亲临了，机会更多。她坐在田间地头看风景的样子很闲适，霍斯北的印象一直很深刻。 或许可以在艾杜卫五附近的星球上打听一下有没有出售或出租的农庄？并不止农业星上才有农庄，当然非农业星上的农庄不成气候，但是霍斯北相信伊兰不会计较地点规模，她会喜爱农庄管理这样的工作。 如果能找到出售的小农庄就好了，哪怕离卫五的研究院稍远一些，也要比莫斯星方便多了。伊兰可以平日在艾杜主星，走走厨艺协会，再远程操控种植系统，等他有空，他们可以一起回农庄管理，这样就会弥补她远离莫斯星的遗憾。 霍斯北默默地一件件分析着，将他和伊兰在艾杜的生活规划了一个蓝图。他这些天一直在考虑，一次次下来，蓝图就更清晰具体。现在他大概有了想法，艾杜的机甲新潮昂贵，小农庄未必就贵，或许他多接单子就能应付买下。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他得尽快存钱。 清晨。伊兰醒来。发现自己头枕在霍斯北臂弯里，她稍稍转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就听见霍斯北低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伊兰。醒了吗？” 她连忙坐正身体，朝他恍惚一笑：“阿北，早安。” “早安，伊兰。”霍斯北神色困倦。他是真的一夜未眠，见伊兰阖眼后。僵着手没敢惊动她分毫。 “还有时间，要不要再去床上睡会儿？”他温言问道。 伊兰摇头，歉疚地说道：“手酸吗？累不累？” 霍斯北微笑：“我很好。” 两人略微洗漱，吃过营养剂后。霍斯北趁着有些时间，出门和阿熙还有其他同学话别。阿熙定在星期四上午走。 伊兰留在他宿舍里，帮他再四处看看。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她团团转下来，忽然说不出的低落。人将走，房间也已经显出空荡。 霍斯北很快回来，两人临出门时，伊兰忍不住回头望一眼，她和霍斯北的大学时光就要结束了。霍斯北的手微微收紧，冲她摇头笑笑，牵着她出门。 在路上，伊兰接到端木的视讯：“伊兰，我要走了，你保重。” “端木，一路顺风，保重。”伊兰切断视讯后，心里很不好受，抓住了霍斯北的手久久不说话。 霍斯北两手握住她，缓缓地说道：“伊兰，我们不用说保重，我们很快会见面。” 伊兰凝望着他，轻轻点头。 图朵卫一的航空港内几乎都是毕业生，两人手牵手在人群中默默穿行，到得一个角落，霍斯北侧身挡住过往人群，盯着伊兰细细叮嘱： “伊兰，听好。最后两天你留在学校里，什么地方都不要去。回了莫斯星后，不要太劳累，什么好种就种什么。晚上一定要检查门禁系统，这点不能忘记。” 伊兰心乱如麻，不断点头：“阿北，你都说过了。” “到了艾杜主星后，如果我来不及接你，你就直接去我给你的地址，如果不喜欢我给你的布置，你有空就自己改，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阿北，这个你也说过了。” 霍斯北吸了一口气，将她拢到近前，默默地看着形色匆匆的人群。 终于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霍斯北紧紧地抱住了伊兰，耳边是不断地提醒乘客登舰的通知。 “伊兰，快点来找我。”他盯着伊兰再次叮嘱。 “知道了，阿北，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伊兰有些慌乱，登舰通知一遍又一遍。 霍斯北不舍地贴着她的脸颊摩挲，猛然转身离去。通过登舰口后他回身望向伊兰，她在人来人往中伫立，努力朝他微笑，口型微动，正是“阿北”两个字。 “快来。”他无声地说道，手抬起按在胸膛，掌心下是刻着伊兰名字的迷泪之珠。 伊兰朝他点头。 两人隔着登舰口遥相凝望，这一刻他们之间很静，周围却很吵。 伊兰等霍斯北进舱后，在原地又站了片刻才离开。 航空港内人来人往，她却觉得无边的孤寂印上心头。少了霍斯北，似乎她的周围都空了。一路开车回去，她茫然无措地瞧向旁边的座位，音犹在耳，人已远去。她突然意识到图朵大学校园里已经不再有她期待的人了。心里瞬间空落落的，回了宿舍就蒙头睡下。 星期四，她将行装最后检查了一下，拨了几个视讯和小沈于飞还有系里没走的同学告别。星期五一早赶往航空港，她把她的黄色小破车停在航空港停车场内，车子已经回卖给悬浮车店，店里自会派人前来停车场取车。 伊兰不舍地摸了摸车身，它陪了她七年，承载了她太多美好的记忆。 “谢谢。”她说道。(未完待续) 162 窗外花枝自焦虑 伊兰一回到莫斯星就忙碌起来，农庄的种植系统暂时还可以放放，等到她大农庄的申请有了回复之后再来考虑。 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中级营养师的复习备考当中，巡田的工作交给阿悠，她每天只做两件事，白天复习，晚上睡前这段时间就上星网了解艾杜，寻找工作机会，几乎是稍微有点希望的岗位就绝不遗漏，认认真真地填写申请。 霍斯北到家之后视讯给她报平安，隔三日就启程前往研究院。伊兰回到莫斯星的一周后，他说已经到了艾杜主星，还把房子的图片传给她看，让她去的时候别认错了，并且告诉她他已经着手装修布置，里面的样子等她去了就知道，希望她会喜欢。 他刻意保留了一点神秘感，却手绘了一张布局图，将两个房间凸显出来，一间标注着“伊兰的房间”，隔壁一间标注着“斯北的房间”，他说伊兰的房间窗外是一大蓬花枝，斯北的房间窗外只斜斜探着一根细花枝。等花盛开时，伊兰若是不喜欢太过浓郁的花香，可以和他换房间。 他说厨房蛮大，但是一直空着，他很想购置一套厨房器具，但是苦于一点都不懂，完全不知如何挑选。等伊兰到后，让伊兰帮他出主意，他们将厨房一起配置好，以后伊兰闲暇时可以做饭给他吃，他很想念莫斯星的饭菜香味。 当天，伊兰自己做了一顿饭，想着以前有霍斯北帮她摆碗筷，她觉得其实一个人吃饭挺寂寞的。 又三周后，霍斯北说研究院的新生引导课程已经结束。他们马上要启程去艾杜星区的一个军事基地进行军训，为期三个月。军训结束后直接开拔，跟着就上机甲实战演练课程，具体在哪里尚不得而知，为期两个月。 这五个月里霍斯北无法对外通讯，他让伊兰安心等他的消息。如果在此期间她的农庄事毕，霍斯北让她尽早去艾杜。不必等他回研究院才出发。艾杜主星的住处那边。门禁系统已经对她开放最高权限。 此后霍斯北再无音讯，伊兰静下心来全力备考。 在她回来第二个月中旬，她收到了莫斯行政中心的邮件。她没有成功申请到大农庄，给出的理由是申请人数众多，有鉴于她拿到农业中等教育毕业文凭的时间比别人短，九年多里只种了两种蔬菜。在种植方面的经验也不如别人，因此综合评分比别人少。不过不要紧。她如果继续申请的话，还让她在申请系统里排队，这样明年她的申请次数就多了一次，这个算是一个考验诚意的优势。也会被行政中心考虑在内。 伊兰默默地把邮件读了两遍，然后马上开始着手安排调整农庄的种植计划，不能再种土蘋和菘菜了。她早已想好几种备选蔬菜，只待土蘋和菘菜采收后换上。 农庄的事情多起来。采收、翻地、培土、下种，然后忙着设置种植系统，一有闲暇就复习备考，找工作的事情已经先放放，等考完了再找，那样也许把握更大。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伊兰登陆星网去考中级营养师。考试整整进行了八个小时，等伊兰退出星网考场时，感觉都快虚脱了。胡乱吃过营养剂后，她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大农庄申请已经被拒，如果这次中级营养师的考试再失利，单凭着手头一点积蓄和现在这个农庄的经营收入，她是绝对无法支撑在艾杜主星的生活费的。 这段日子到处浏览工作机会，餐厅厨师一般都需要厨艺协会颁发的厨师资格，有时候初级资格还不行，至少要中级以上。很少有餐厅专门招聘点心师，一般都是厨师兼任，她的初级点心师资格只能锦上添花，却不是首要条件。营养师的资格倒是还可以，有些类似于z区餐厅的地方专做营养剂，但还是老问题，关键是要中级以上，初级的资格只能做一些临时岗位，类似于给厨房帮工打杂而已。 伊兰也不嫌弃，帮工就帮工，打杂就打杂，她都认真填写申请，但不知怎的，人家对她并不感兴趣。很多时候，工作岗位都会优先提供给本星区人士，这不是地域歧视，只是对本地资源分配的一种天然保护和对本土同乡的下意识认同，伊兰能理解这点，此时却有些叫苦不迭，暗自着急。 中级营养师的考试结果不会马上就出来，伊兰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周，终于吁出一口气，她很幸运地通过了。如今她个人信息的资格栏里初级营养师的一项自动变成了中级营养师。 她开始新一轮的工作申请，并且这次不仅看艾杜主星和卫五，离这两个星球近的地方都浏览了。 她已经想过了，艾杜主星生活不易，而且研究院也不在主星，和霍斯北见面都是靠周末匆匆忙忙地挤时间。如果离卫五近的其他星球上有工作机会，其实也是一样的，霍斯北周末还是能来看她，她的生活压力也会小很多。再说现在也不一定说找就能找到，哪怕找到了，到时候觉得不好也可以不去，就算是给自己多个机会多条路。 这样想着，她的心态就放开了，把搜索范围扩大，甚至只要在艾杜星区的条件符合的工作机会都申请了，不仅找厨师工作，还试着找农庄帮工的工作，不管怎样先找到再说，去不去再决定。 找工作的阶段心情是焦虑的，她一边做着农庄的事一边担心着工作，到了晚上临睡前，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星星。以前假期归来，她看着星空会觉得很安然惬意，现在仰望星空，心里油然会生出孤寂之感。 如果她身边从来没有霍斯北，现在她应该会闲适放松，书读完了，农庄一时不能换大的也不要紧，今年不行明年，明年不行后年，她总能轮候上的。住在莫斯星，生活压力也不算特别大，她想吃顿饭也不是为难的事，等她辛劳几年后，存点钱去旅游。 可是有了霍斯北，她再也无法过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无边的思念和无边的孤单，抬头仰望星空，她总是忍不住在想此刻他在干什么，是否也会想念她。 但是，如果就这样一无所有地去了，她更做不到，她怕以后也只能在那边，晚上孤单地看星星，白天无所事事地等待他，受他供养，那样的日子她绝对无法想象，只会把两人的情意消磨得一干二净。 当然也许是暂时的，她可以先到那边，再慢慢找工作，可万一一直不顺利呢？她真能一直依附他吗？ 再说他现在也不过是个研究院的学生，估计让她住进他家的房子都是偷偷摸摸自作主张的，真到了要他拿一个人的生活费供养两个人，她绝对不会呆在艾杜，到时候还是一走了之，那就真的是惨淡收场了。 去了再走可能比不去还不如，真要是那样，他和她之间怕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和继续的可能。所以既然要去，她必须找到一份足以支撑她生活的工作才能安心。 在愈来愈躁动焦虑的心情中，她已经在农庄渡过了四个月。她算着霍斯北的军训应该结束了，也许在去机甲实战演练的途中，说不定他能有间隙拨视讯过来，可等了几天都没有，她才歇下了心思。研究院的管理真是严格，真不让新生对外通讯。伊兰隐隐地替霍斯北担心，不知道军训和实战演练会不会很辛苦。 在第五个月头上，她终于等到了一份面试通知。(未完待续) 163 等我 伊兰欣喜若狂地读完面试通知的邮件后，心里有些迷惑。 通知是联盟军方后勤部艾杜分区发出的，写的是经初步资格审核，伊兰符合后勤部的招募要求，请她于三天后登陆后勤部面试站进行网上视讯面试。 伊兰不太记得她申请过军方后勤部的岗位，她浏览合适的工作机会时给出的关键词是“艾杜”、“餐厅”和“中级营养师”，再不然就是“艾杜”、“农庄”、“农业学中等教育”，然后符合就发了申请。 开始每一份工作机会都认真填写申请表，后来她着急了，采用了广撒网策略，直接让星网抓取她相关的个人信息自动填入人家的申请表就发出去了。 尽管很茫然，不过有面试总比没有好。伊兰翻出了后勤部的招募简章仔仔细细地阅读，上头没说啥具体内容，只说后勤部艾杜分区要招募三十人，需要有中级营养师资格，年龄三十岁以下，服务期五年。 伊兰看到服务期五年就很意动，她可以不必在中间为找新工作再操一遍心，至于工作单位什么性质她倒没有特别在意。军方听上去唬人，她也特地去星网上了解了一下，后勤部的确吃喝拉撒样样都管，但要中级营养师的岗位说穿了就是去掌勺做营养剂，天天呆基地厨房没啥危险系数。 唯一忧虑的是招募简章上头没写工作地点在哪里，还有每年有没有假期。如果离机甲研究院所在的艾杜卫五太远，周末不能赶个来回探望霍斯北，或是没有假期不能回来莫斯星刷入境记录，她就只能放弃。 准备了一番后。伊兰按约定时间登上了后勤部星网面试站。 对面的面试官看起来很年轻，盯着伊兰看了一会儿，严肃地问道：“名字？” 伊兰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怠慢：“佟伊兰。” “年龄？” “27岁。” 对面的面试官一挑眉，这个应届毕业生上学迟了点，年龄有些偏大，不过面相神情倒是拘谨忐忑。没显出老成。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性别？” 伊兰愣一下。赶紧说道：“女。” 面试官还算满意，这姑娘没被他吓昏，有些应聘者紧张得过分。对显而易见特别浅白的问题不能脱口而出正确回答，不是呆傻得老半天才发出声音，就是暗地琢磨反复确证最后犹犹豫豫地才敢说真话，还有表现更差的。语无伦次搭错筋往反里说。这姑娘虽说内心不够强大，怔住小半秒。但还算差强人意。 “图朵大学农业系应届毕业生，d级体能，中级营养师、初级点心师，全联盟学生机甲创意大赛和特种机甲表演赛两次随队营养师经历。特种机甲表演赛参赛经历，六年图朵大学餐厅工作经验，厨艺协会图朵分会厨艺培训班短期课程助理经验。以上信息是否符合事实？”面试官一股脑地念出伊兰在申请表上给出的个人资格和经历信息。 “是。” 面试官注视伊兰片刻，伊兰屏气凝神地直视他。 这一关他没添料来混淆视听。都照这姑娘的经历如实复述，算是对应聘者的小小关照。这姑娘回答简单，不过他要的就是简单，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问啥答啥，拉拉杂杂一大通在军队要不得。 “佟伊兰女士，你的情况符合我们的招募条件，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要申请后勤部艾杜分区的中级营养师岗位？” “我想在艾杜找一份餐厅厨师的工作。”伊兰老实回答。 面试官似乎有点讶异伊兰过于朴实的回答，一般应聘者回答这种问题都会稍稍上升一个高度，讲点从小的愿望理想或者对军旅生涯的深深渴望之类的，再不然高调地说冲着军队的高报酬高福利去的，那也是一种吸人眼球的直白风格，象伊兰这样挺少有的，不过也可能是另一种有意带点乡土气息的憨厚风格。 面试官面试经手的人多了去了，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面上什么都不显，继续说道：“在我们准备录用你之前，你有什么问题？” 伊兰一愣，这话的意思好像事情成了，不过看到对面的面试官沉着脸等她说话的样子，她没敢乱想，赶紧把自己的问题提出来：“我想问一下，工作地点在哪里？” 面试官蹙眉，挑挑捡捡可不好，他冷声说道：“受训在艾杜卫二，工作在艾杜星区，具体服从上级分配。还有问题吗？” 伊兰来不及多想，又问了第二个问题：“请问每年有没有长假，平时有没有周末休息？” 面试官的脸色更冷了，如果不是这次女生应聘的少，而且这个女孩子的条件特别符合他们的招募要求，他当场就直接把她取消面试资格了，还没来就问假期，能定定心心为军队服务？ 只是他们也讲究个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几年每年能招到的女生都凤毛麟角，她的申请几乎一进入招募系统，就被打上了重点关注记号。 面试官压抑着不耐答道：“周末休息有，但需要轮值，第一年十五天长假，以后随服役年龄增加，每年递增五天。还有什么问题？” 伊兰慌忙摇头：“没有了，谢谢。” 她思忖第一年匆忙点，但十五天足够她回莫斯星打个来回刷入境记录，第二年起会更好些。平时有休息时间她就可以去看霍斯北，轮值没关系，偶尔才会有。艾杜卫二离卫五不远，方便得很，只是以后的工作分配是个问题，如果能留在卫二的军事基地就好了。 “既然没有问题，我代表后勤部艾杜分区正式通知你，你已经被录取了，同意的话在我传给你的招募书文件上点选同意按钮。” 面试官的动作非常快，视讯屏幕右下角跳出一个分屏。一份文件的标题清晰醒目：联盟军方后勤部艾杜分区后勤服役人员招募书。 伊兰快速地浏览，上面内容简介明了，只有岗位说明信息，几乎和她在星网上看到的招募简章内容一模一样，再有就是应征人员信息，就是她的身份资格。最下方是军方的印签栏，面试官签字栏和伊兰的个人同意栏。 伊兰心里犹豫不决。她这会儿没有其他工作可以选择。如果放弃了这次机会，不知道还能不能在艾杜找到工作，这几个月来投递了这么多申请。连个面试机会都没有。可是真要同意，其他一切都可以，就是以后的工作地点不由自己挑，万一分配得离卫五很远。她周末不够时间去看霍斯北怎么办？她读着文件迟迟不按同意。 面试官心里有些发急，这女孩子做事特磨叽。可是这次招募他还没有招到女生，所以强忍了不耐等着。 “我受训后能留在艾杜卫二吗？”伊兰抬头忐忑不安地问道。 面试官在心里嗤笑一声，原来是不想去偏远旮旯，他沉声说道：“艾杜的任何一个驻军基地都有可能。当然，分配时会充分考虑到个人的意愿。” 他什么都不会保证，但听起来很有希望。这是说话的技巧，看一眼伊兰。果然她似乎有些放心的样子，于是又添了一把火，略显不耐地说道：“佟伊兰女士，果决是军方对招募人员的一项基本素质要求，请在五秒钟内做决定，我要安排下一个面试。” 伊兰看着面试官，在他心里默数到三的时候，伸手按了同意按钮。 面试官暗呼一声“搞定”，这次算是招到一个女生了，有这个打底，后面再招一两个，这次营养师的招募工作在男女比例上他就能交代得过去。 他迅速在面试官签字栏覆上自己的名字，抬头目光中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佟伊兰女士，欢迎你加入军方后勤部艾杜分区，一分钟后请注意接收邮件，按照上面要求准时报到。” 伊兰恍惚着退出了面试站，立马就收到了一封新邮件，让她尽快赶到艾杜卫二参加新兵受训，她的服役期限从星历38803年12月1日至星历38808年11月30日，服役岗位为后勤部营养师。 邮件还说了一通福利待遇，听上去似乎不错，吃穿住行全不用自己操心，每月还有津贴，退役后可以拿一笔遣散费。伊兰算下来，五年内可以衣食无忧，五年后她的津贴存下来，再加上农庄的日常收入和不菲的遣散费，她应该会有一笔不大不小的存款，也许可以寻摸一个偏僻的星球买个小农庄。 这样想来，她惶恐不安的心就有几分落在了实处。她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努力想办法留在艾杜卫二。 当天晚上，她仰望星空，发觉自己没有丝毫找到工作的喜悦，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要进军队了，这和原先她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格格不入，她迫切地想要和霍斯北说话，聊一聊这一切，期待得到他的鼓励和肯定，听他笑着说一句：“伊兰，你一定能留在艾杜卫二。” 可是，霍斯北的通讯号码始终处于信号屏蔽的状态。 伊兰只好自己给自己打气，大农庄的事情先缓一缓没关系，现在的农庄刚换了品种，她有了些经验，不求多出彩，只求仍象以前一样平平稳稳渡过就行。 至少她离霍斯北近了，虽然不在同一个星球，但毕竟在同一个星区，怎么也要比莫斯星方便得多。 她五年的生计有了着落，也要比呆在艾杜主星上花霍斯北的钱好上不少。 翻来覆去盘算了几遍，这份工作虽然还不是特别明确踏实，但能让她去艾杜生活，这就够了。以后走一步看一步，总能越来越好。想着想着，她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会好的，阿北，等我。”她抬头仰望着漫天星光，无声浅笑。(未完待续) 164 花期未至集合时 星历38803年11月24伊兰从莫斯星启程前往艾杜主星，路上要在图朵主星中转，整个行程持续四天多。 伊兰打算到了艾杜主星后先去霍斯北说的住处看一眼，再返回航空港到新兵集合点，艾杜卫二会届时派出专用运输舰来接他们去基地受训。 “阿悠，拜托你了。” 伊兰轻轻摸上阿悠的银色金属外壳，阿悠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也无回应。 伊兰其实是悬着心的，农庄新换了作物品种，她全凭着理论知识来设定种植系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优化，而且她担心进了军事基地后通讯信号会被屏蔽掉，那么就只有在周末的时候出来和阿悠连线，远程操控，难度系数挺大。 自打面试结束后，她只余大半个月就必须启程离开，时间特别仓促，她一直扑在农庄上，观察新作物的生长数据，尽可能优化种植系统，完成了所有的农机维护，将阿悠送到机器人维护中心去全面保养，现在她只能寄望阿悠了。 “阿悠，再等等，过些年我一定会换上大农庄，你还是大总管。”伊兰深吸一口气，笑起来，“我们也来抱一个。” 她抱住阿悠方正的外壳，贴向它的脸部，有点冰沁沁的。 阿悠始终木木地站着，特别憨实。 伊兰微笑道：“再见，阿悠，好好替我看家，祝我好运。” 四天的航程中伊兰一直在关注霍斯北的通讯号码，它始终处于屏蔽状态。伊兰知道霍斯北此时应该在机甲实战演练课程中，他起码还有一个月才能返回研究院，她只是抱着万一幸运的想法试试。 如今她开始忧心怎样通知霍斯北。一旦她进入艾杜卫二，也许自登上新兵运输舰起，她就不能对外通讯。等霍斯北回研究院之后，发现无法联系到她，该是多么着急。 思前想后，伊兰只能准备发份邮件给他。即使他现在收不到，等他回了研究院信号顺畅后。他就能读到。 伊兰在航空舰上涂涂改改写了一封邮件： 阿北： 你好吗？非常非常想你。 当你收到这封邮件时。我应该在艾杜卫二上。 我没有申请到大农庄，不过考取了中级营养师。我找到了一份工作，联盟军方后勤部艾杜分区的营养师。服役五年，从十二月一日起，正好和你研究院的学制一样，以后你毕业的时候我可以和你一起离开。 我先要在艾杜卫二上受训半年。然后会被分配到艾杜星区的驻军基地，面试官告诉我分配时会考虑到个人意愿。我会努力要求留在卫二上，这样以后会离你很近很近。 我有周末休息，每年还有假期。周末的时候我可以去找你，第一年假期不长。只有十五天，我可以先去看你再回去看阿悠。第二年假期会增加，我可以到你那边住几天。如果你欢迎的话。 我不知道通讯信号在艾杜卫二或者其他驻军基地会不会被屏蔽，我猜会。这次我就一直没有办法联络你。不过不要紧，等我把工作理清头绪后，我每个周末都去烦着你。 阿北，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住在艾杜主星上，可是我比较笨，没有在主星上找到工作，现在在卫二上，离你也很近。军事基地应该不能让人随便进去，以后换我去看你。 阿北，你不要为我担心，我是在驻军基地的餐厅工作，不会有任何危险。象我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遇到危险早就远远躲开了，你放心好了。如果你回研究院之后联络不到我，我应该在卫二上受训，你不要着急，我会找机会联络你的。 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生气，好吗？我会很快去找你。非常非常想念你。 伊兰 星历38803年11月28日 伊兰从头至尾读了三遍，才叹口气，把邮件发送了过去。不知道霍斯北收到邮件时会有什么反应，总之不会很高兴。 伊兰宽慰自己道，不能视讯也有好处，省得马上就被他责怪，发个邮件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以后再视讯时他就差不多气消了。 11月29日清晨，伊兰走下航空舰进入航空港大厅，陌生的人群熙熙攘攘，她却无端地感到亲切。 不同于五个月前离校时在图朵卫一的航空港内怅然若失空落落的感觉，艾杜主星航空港让她充满了愉悦和期盼。想到这里霍斯北曾经来过，现在她来了，而且以后她也许会经常来，她就止不住一个人偷偷微笑。 新兵集合点就在航空港内，伊兰一路走来，还看到了指示标记。她只是瞥了一眼，就快步走出航空港，租了一辆悬浮车，开往霍斯北说过的地址。 那是一幢三层小楼，坐落在一个很幽静美丽的社区。 清晨时分，周围安详宁静，伊兰站在楼前，尽管晨风拂面有丝凉意，她仍觉得心头温暖。她想象着霍斯北之前来到这里，可能也把悬浮车停在现在她停车的位置，然后进入房子里面，伊兰的眼中就充满笑意，不过她再也想象不出他那样一个外表清冷的人在里面忙碌布置的样子，那一定是很好笑的。 伊兰打量着门前的一棵树，树干虬结，浅紫色小圆叶密密巴在树枝上，几乎看不见叶梗，树枝被装点得毛绒绒的，挤挤挨挨地果然在三楼的一扇窗户下聚着一大蓬，而后其中一支抽长了，颤巍巍地继续探向隔壁一扇窗户。 那是伊兰的房间和斯北的房间。 伊兰想笑，她不认识这种树，此时花期未到。她饶有兴致地上星网去查询。薷仙花，叶落尽时花繁茂，粉绿小花簇生于枝，甜香盈满怀。 甜香哦，恐怕香得袭人。难怪霍斯北对她说可以对换房间。可他会喜欢甜香吗？ 伊兰抿唇，抑不住笑意，以后她一定要找个机会问问他。 她在外面站了好半天，终究没有进去，主人不在家，她哪能堂而皇之地进去呢？以后等她和霍斯北一起过来，让霍斯北牵手领她进去。伊兰低头。噙着笑容看向自己的手掌。再回头看一眼小楼，然后钻进车里返回航空港。 返程途中她特地在艾杜主星上兜兜转转，拖延到新兵集合点的时间。她怕去了那里后就会受到诸多约束，直到这时，她仍然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许霍斯北的信号通畅了呢。也许机甲实战演练课程中会有个间隙让学生到外面散个心游玩一下呢。 她漫无目的地一直在主星上晃荡，但不敢走太远。悬浮车就在航空港周围绕好几大圈。她的眼睛频频看向通讯器，紧盯着霍斯北的信号状态。 深夜23:00，伊兰已经无法再等下去，把悬浮车还回去后。快步穿过航空港大厅走向新兵集合点。 新兵集合点位于一处专用的封闭式等候站台。伊兰走到门口，就有一个特别威武刚猛的机器人挡在身前，她快速朝里一瞟。看见里面密密麻麻地站了很多人，似乎都列好队形了。 “亲爱的新兵。请您出示身份编号。” 军队中的服务机器人就是和一般机器人不一样，不仅身形要高大霸气些，而且声音也非常浑厚有力。里面本来挺安静的，基本没人说话，机器人这么一开口，靠门边近的几排人就齐刷刷把目光转过来。有人轻呼一声：“是个女的。” 伊兰目不斜视，抬起右手腕朝机器人的身份识别仪刷了一下，通讯器上马上跳出来一行字母数字混编号码，只听机器人说道：“请按位置等待，禁止大声喧哗。” 伊兰一步跨进去，抬眼一瞧，每两个队列成一区块，上方都有数字投影。 她攥着背包带的手紧了紧，沿着两边区块中间的通道，朝自己的队列走去。一共二三十米的距离，她走得如芒背刺。 这时候新兵都差不多到齐了，大家静悄悄等着，没啥事可干，又不准高谈阔论招呼两句，彼此也都陌生，和队列中的未来同伴稍微有个视线相撞就礼貌地错开了，不好长久对视。新进来一个人，大家都会默契地同时打量新人，更何况这时进来的是一个姑娘，大家更是图新鲜，视线都跟着伊兰走。 有些人在心中暗暗称奇：“这个女孩子真淡定，都啥时候了，眼看就要登舰了，才刚刚来，还走得这么不紧不慢，不该连奔带跑气喘吁吁吗？” 伊兰找到自己的区块，目光一转，看到一列末尾有个空位，另一列已经站满了。她默不作声地站到空位上，对面是个男生，两人不可避免地对视了一眼，伊兰下意识地调转视线，往队列前头瞄去，就见一个士官身形笔直地站在队伍上首中间，朝她表情严肃地看过来。 伊兰敛下眼眸，盯着自己脚尖。她知道自己来得晚，看样子都能排上最后一个了，难怪教官会不高兴。 隔一会，她抬起右手，点开自己的通讯器，查看霍斯北的信号状态，当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处于屏蔽状态。 “别看时间，教官的脸不好看。”旁边一个人压低了声音说道，语声清脆悦耳。 伊兰诧异地微偏了头，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她只顾找位置，没仔细看旁边的人，一瞥之下只知道人家身量挺高，一身干练，头发短平，她乍一眼以为是个男生，这时才听出来是个女生。 人家也微扭头，朝她善意地一笑。眉目很清秀，真是一个女孩子。 伊兰回以一笑。 “快站好。”女孩低声提醒道。 “嗯。”伊兰轻哼，垂下手腕，头偏回来的过程中，目光迅速地扫了教官一眼，他果然脸色很阴沉，大概以为她在看时间，暗示他她没耽误集合。 伊兰暗暗叫苦，强自镇定地转开视线，就瞥到对列中部一个裙装女孩，目光一顿，女孩也看过来，两人齐齐咧嘴一笑。伊兰刚刚在望向教官的时候余光就已经注意到这个穿着及膝中裙的女孩。两人的笑容中充满了会心理解的意味。 新兵被要求只能带两套自己的衣物，伊兰临行前思来想去，穿了一身长裙，另外也带了一身长裙，她以后要穿着自己的衣服去见霍斯北，总要稍稍好看些，所以尽管知道穿着裙子去军队可能不太妥当，还是硬着头皮穿了，还很光棍地想反正只是路上穿穿，到了基地就会换上新兵训练服，别人哪怕目光异样些也就不过从新兵集合点到艾杜卫二这一路。 这时她看到原来还有另外一个女孩也和她一样，就很高兴地想爱美真是女孩子天性。她收回目光，学着别人的样子挺直站立，平视前方，视线尽量不和对面的人相撞，微微移开到他旁边。 深夜23:55，新兵开始登舰。 伊兰跟着队伍前行，不死心地又查看了霍斯北的信号状态，还是被屏蔽，她微微叹口气，察觉旁边队列的最末一个朝她看了一眼，她只当做不知道，和他并排前行。她反复查看通讯器的动作确实挺招人眼的。 上了新兵运输舰，每个人被要求呆在自己的休息舱里，换上新兵训练服，严禁串门聊天。随后不久，伊兰就发现自己上不了星网了，她的通讯信号被屏蔽。 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通讯器，随后把头伏在膝盖上，久久不动弹。此时，她心头浮上一个惶恐的想法，如果新兵受训的半年她都不能对外联络，她该怎么办？她和霍斯北已经小半年不通音讯了，如今她只给霍斯北发了一个邮件，换成她再消失半年，他会怎样焦急？(未完待续) 165 据说死神不挑男女 新兵于11月30日中午抵达艾杜卫二新兵训练基地，伊兰他们仍按原来的队列排好，两列人按照指示进入一个大房间休整半天，晚上会有一个简短的新兵欢迎仪式。 伊兰一看到高低铺就皱眉，她现在不怕爬上铺，就是觉得四十号人混住一间屋受不了。 这里头基本上全是男生，只除了她们三个女生。而且，现在不像大学军训，那会儿每个学生的年纪普遍十六七，都还算是稚嫩少年，混住一起也就算了。联盟招募新兵可都是二十三到三十岁，绝对可以算成年男女了，还让住一块，多不方便。 整个宿舍摆满了床，没有桌子沙发，只有一排边柜，每人一个小柜子放自己的个人用品。床分四排，两排靠墙加上中间两排，每排五张高低铺。 她把自己的背包放进边柜后，找到了自己的床铺，靠墙第三个下铺，眉头锁得更紧了，这位置真是比上铺还不如。 上铺的人总免不了有时候要坐一下，问题是她的上铺是个男生，想着一个陌生男子和她并排坐在她的床上，她就膈应极了。 霍斯北和她大学军训那会子两人上下铺，他俩都没有坐在同一张床沿上。伊兰四下里再一瞄，另外两个女生在别处，都分散着。她的四周左右全是男生，而她还是下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虽然知道她和他们关系不一般，往大里说，以后大家就是袍泽是战友，理应相处得亲切友好，但此时她只顾着吐槽联盟军方这种不论男女的可恨做法。根本故意无视人家投过来的友善目光。 她尤其不愿去回应上铺和对面的人。上铺就不说了，对面床铺只隔了一条两人宽的走道，对方在床上什么睡姿都瞧得一清二楚。 除了军训那回，她和霍斯北是上下铺，后来他们就没住那么近过，即使同住一间宿舍也都是一人一间隔着墙壁的，现在居然和个陌生人离得那么近。伊兰内心非常郁闷。眉头就没舒展过。 可这却是联盟军队集训惯常的一种做法。执行任务时什么环境都有，什么队友也都有，出外营帐一搭。睡袋一铺，能有个安生休息的地方就行，到时候还要讲究一人一间房不成？ 因此，自新兵训练开始。就按着最艰苦最恶劣的住宿条件让大家适应，谁都没得挑。系统随即分配，分在哪个床位就哪个床位。这不是不讲礼仪规矩，而是让新兵们从一开始就将谨守的礼仪规矩守起来，道德廉耻放心中。军中纪律记脑中，兄弟姐妹要敬重，这本身就是新兵训练的一个基本要求。谁若掌握不住分寸。偷偷摸摸弄点小手脚，监控器都看着呢。 伊兰不明白联盟军方的这项传统。心中十分地膈应，连带着对左邻右舍都没法摆出好脸色。 大家略微坐一下后，前后左右的邻居开始相互介绍认识。几个男生很快就聊得热络，伊兰无聊地坐在床边，听着他们讲话，心里就觉得很无奈，原来男生啰嗦起来比女生不遑多让，名字有什么好翻来覆去说的，每个人的床铺架子上都印着名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说话间，一堆五六个男生就有人看向伊兰，还面带笑容，虽然没开口问话，那探询的意思也很明显。伊兰郁闷归郁闷，却不好和大家无端交恶，只好淡淡地一笑，说道：“你们好，我叫佟伊兰。” 她的目光透过床铺的空隙看到那个之前穿裙子的女生朝她招招手，旁边站着那个和她说过话的很清秀的女生。 伊兰向她们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朝她旁边一堆男生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致意，就起身过去俩女孩那边。男生们你看我，我看你，集体沉默了一下，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你好，我叫叶眉妆。”那个裙装女孩说道。 伊兰笑着瞄向床架子上的名字，不禁赞道：“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叫佟伊兰。” “我叫何灵秀。”这是清秀女生的名字。 “我住那头。”何灵秀一指，她的床铺靠对面墙壁，不过是第一个上铺，而叶眉妆在何灵秀的对面一排床铺的最后一个下铺。她们两个分别占了对排的首尾，隔得比伊兰稍近些。 “在集合点的时候，谢谢你提醒我。”伊兰真诚地向何灵秀道谢。 何灵秀笑着摇头道：“没什么，你别客气。” “你真淡定，在最后半小时内到集合点。而且特别酷，教官看你了，你还不忧不急地看了时间，我都替你捏把冷汗。”叶眉妆打趣道。 伊兰笑笑：“刚好有点事。” “我听说新兵训练时不同兵种都混在一起，好怕考核的时候垫底，我后勤部的，你们呢？”叶眉妆问道。 “我也是后勤部的。”何灵秀笑答。 “我也是，你们都应征的是中级营养师？”伊兰惊喜地问道，如果三个女孩子一起呆在厨房里做营养剂偷吃点心一定很热闹。 “原来你是营养师啊？好厉害，以后我可要缠着你问你要吃的。”叶眉妆叽叽喳喳地说道，“我不是营养师，我应征的是后勤部的财务预算人员。” “我是物资调度人员。”何灵秀说道。 伊兰看向房间内三五成堆的男生，问道：“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后勤部的？” “不一定，我们后勤人员可能都在艾杜卫二受训，但据说训练的时候兵种混杂，这里不一定都是后勤人员。大家都是新兵，一开始进行的入伍适应训练，内容都一样，主要是思想品德、军队纪律、军容姿态、基础体能。”何灵秀显然要比她们两个了解得多些。 “这下惨了，我绝对会垫底得很难看。”叶眉妆苦着脸说道，“我怎么有脸回家啊？” “我体能也不好，到时候说不定我垫在你下面。”伊兰开玩笑安慰着叶眉妆，顿一下，她迟疑地探问道，“你们住得惯吗？” 叶眉妆立马嘟着嘴说道：“人太多了。” 伊兰看她一眼，只是这样？她问的不是这个角度好不好？ “新兵训练都这样，一大间，不分男女，不过盥洗室可以分的。”何灵秀倒是看出来伊兰对男女混住的介意，笑道，“在军队里，性别无差异，因为死神不挑男女。” 伊兰目瞪口呆地看着何灵秀，她还刚到艾杜卫二不到一个小时，就听见了这么惊悚的宣言，她不是来送死的，她就是来混个工作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句话，是艾杜铁血玫瑰机甲团的第一任团长说的。我大学里认识一个朋友，是艾杜大学女子机甲战队的，她们把这句话改成了：在战队里，性别无差异，因为输赢不挑男女。好霸气啊，我超喜欢。”叶眉妆说这话时两眼冒着星星，一脸崇拜。 何灵秀看着伊兰有点傻愣的样子，能穿着裙子来集合报到的女生肯定会受不了一大堆粗粗咧咧的男生，于是安慰道：“其实分不分没多大意义，我哥以前参加过新兵训练，他说他那时候每天都要训练十五个小时，午餐的营养剂都在训练场上吃，回宿舍躺床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第二天爬起来到了训练场才顾得上看清队友的脸。” “啊，我要怎么熬过去呢？”叶眉妆惨叫一声，“十五个小时，这是给人过的日子吗？” “也就这段日子辛苦些，等以后分配工作了，你天天做预算，就要轻松多了。”何灵秀笑着开解叶眉妆。 叶眉妆的性格很可爱，一下子想通了，双拳一握，咬牙切齿地说道：“嗯，我一定要熬过去。” 伊兰心里有丝担忧，如果新兵训练真要这样辛苦的话，她也别无选择，必须要熬过去。而且尽量要表现得好点，争取个好印象，说不定对分配工作地点会有些帮助。 三人聊了没多久，他们就被要求集体排队去整理发型。 伊兰怀疑所谓的整理发型就是剪头发，她大学军训没经过这一出，没想到一般当兵都有这桥段。 事实果然如此。 理发室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五个宿舍的人一批进去，总共两百个人按方阵站好，正前方是一间全透明小屋子，新兵挨个进去，向机器人刷一下身份编号，然后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大家，由机器人理发，全程遭到其他一百九十九个人静静围观。 机器人理发的水平美丑不论，精准是绝对的，头上什么位置头发长短多少，都能严格按程序来，每个人出来都必然是同一个发型。 伊兰不明白基地为啥要安排这么多人一起理发，还只给一个机器人，让这么多人等着观看，这不符合军队高效的作风，极有可能是来个下马威，震慑教育新兵一下吧。 两百人里女生不多，据伊兰目测不满二十个人，有三四个和她一样是长发。 眼瞅着第一个女生走进去，她本来就是齐耳短发，坐上椅子面对大家时似乎有些紧张。伊兰看着也有些紧张，那女生的头发都这么短了还要怎么剪？真要剪成前面男生的那种比光头稍微好一点的发型，搁男生头上也许可以称清爽干净，搁女生头上绝对丑得没法见人，她到时候怎么去见霍斯北？(未完待续) 166 新兵啊 伊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女生，机器人动作很迅速，刷刷修了几剪刀，就把女生放出来了。 伊兰不禁轻轻吐气，还好留了点头发，不像男生只比发根长一点点。大概她的吐气声明显了点，和她并排一个男生侧目看了她一眼。伊兰没工夫理会，她此时忽然开始珍惜起她的长发。 以前她很少仔细照镜子臭美，也从不打理头发，觉得头发过于长了就让阿悠或者宿舍的家政机器人稍微剪短一点，长度保持在过肩下一寸。这点粗浅的理发功能阿悠和家政机器人都能胜任。她也习惯了她一直是长发的样子，霍斯北还总喜欢用手指绕着她的发梢，伊兰有些可惜这一头长发。 想了想，她悄悄地点开了通讯器，对着自己的脸来个自拍留念。这动作让旁边那男生轻声一笑，伊兰有点脸红，以前她没认真打量过自己长发的样子，总要给自己留个记录不是？ 她没抬头回瞪那男生，看了几眼刚刚拍下来的画面，不是很满意，刚才低着头角度不太好，而且后面的人都照到了。她偷偷摸摸又试了一次，还是老样子，因为她处在方阵中，大家站得近，没法不拍到旁人。 别看着人多，一个个进去出来都挺快，男生特别快，女生稍微慢点，也慢不了多少。前头有两个长头发女生进去过了，机器人手起刀落，也没耽误多少工夫。剪好的人也不准走，仍站回原地，五个宿舍的人一起进来，还得一起出去，才能换下一批。 终于轮到伊兰了。她一步跨出队列，瞅着队列之间的空隙，抬起右手腕，对着自己的脸就拍了一张，动作迅速流畅，这角度时机都是她刚刚在心里模拟过几遍的，完成得还算不错。 周围的人是否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是否会有些不以为然的想法。伊兰也不去理会，她镇定自若地放下手往前走，尽量和其他人一样面无表情地走进透明小房子。 给机器人亮了身份编号。坐上椅子，骤然对上一行投影文字：“此发型符合绝大多数人的脸型，请愉快接受。” 伊兰不由哭笑不得，难怪每个人坐上椅子的时候看上去都有点面色古怪。她只好暗自祈祷她的脸型属于绝大多数人。不然都没地哭去。 伊兰端端正正地坐着，面前不远处。就是齐齐整整一百九十九个人盯着她，这感觉稍微有点怪异。 机器人一把捞起她的长发，齐耳就是一剪刀，头发就落到了机器人手臂上牵挂的回收机中。干净利落，绝无拖泥带水。伊兰闭了闭眼，暗自叹息着霍斯北以后大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法揪她的发梢了。 没两下。她也被放出来了。回到队列里，她跨进去。后头一个男生跨出来，冲她一笑，伊兰有些莫名所以，大概真的不好看，瞧人家笑得多古怪。 晚上的新兵欢迎仪式很简短，大家排队去餐厅吃过营养剂后，再排队去训练场，观看一部视频短片。 大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叫“爱与奉献。”大意就是让新兵爱亲人爱朋友更爱联盟，奉献青春，奉献忠诚，并随时准备奉献生命。 伊兰在镜头中看到了一些可怖的外太空变异生物，有大有小，长相怪异，咬住一截残肢的样子让伊兰差点把营养剂从胃里吐出来。 她还看到了一些星空漩涡，静悄悄地蛰伏在黑暗的宇宙中，把一整支星际巡航舰队慢悠悠地吞噬绞碎了，伊兰觉得阵阵寒意自脚底升起。 然后画面一转，联盟内普通民众的平凡生活场面一一呈现，有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有小孩奔闹嬉戏玩耍的，有青年上学读书工作的，有老年人到处星际旅游的。 最后一行字幕跳出来：“因为有你们，所以有我们，谢谢。”没有任何画外音，甚至没有音乐，只有静默。 伊兰暗自哀叹一声，这谁策划的短片？学心理出生的吧？太高杆了，刚让人有些害怕，要是接着害怕下去，人就要不干回家了，马上转个画风，让人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骄傲，最后简直把这种骄傲感不动声色地奉承到难以企及的高度。这是让人无怨无悔地付出啊。 伊兰偷眼觑向周围，好多人一脸的悸动，拳头都握紧了，洗脑洗得很成功。 说实话，伊兰看完之后也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觉得自己真高尚，感觉马上要成为人民英雄了，不过她很快醒过神来，她一个呆在艾杜星区成天躲基地餐厅做营养剂的人，要什么荣誉感？她可舍不得奉献自己的生命，认真敬业做好本职工作，她就不亏心，她还等着每个月数津贴过好她的小日子，那才是正常的生活节奏。 大家接受过洗脑教育后，仍旧排队回宿舍。 按规定，他们每天晚上九点半睡觉，早上四点半起床集合，扣除全天吃营养剂补充能量的时间，再早晚各给半小时洗漱时间，正好和何灵秀说得一模一样，需要训练十五小时。 晚上九点钟开始，洗漱时间到，伊兰这时庆幸自己是女生了。 两个盥洗室虽然没标示男女，但男生都默契地只进一间，把另一间留给她们三个女生。半个小时虽然短了点，分到每个人头上平均十分钟，但已经足够了，比起男生来不知道好了多少。 伊兰一边在镜中仔细端详自己的短头发，一边想着三十七个男生怎么平分半个小时，这真是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每个人连一分钟都不到。 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短头发的样子，有点不习惯，脸还是那张脸，就是显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不过英姿勃发肯定是不可能的，她看上去没有一点军人的气概，实打实就是来混口饭吃的。何灵秀和叶眉妆本来就是短发。她俩被机器人整理过发型后模样一点都没变。伊兰摸摸脸，抬起右手腕对准自己的脸，又拍了一次，还多角度地尝试了好几遍，以后她要留念。 她把自己拾掇干净，推门出去，发现隔壁那间男生还有十几个排在门外。看见伊兰出来。大家都下意识地瞧向她。 伊兰眉心一蹙。脚步一顿。她的床铺离盥洗室远，何灵秀离得最近，所以她们三个是何灵秀、叶眉妆和她依次进去的。何灵秀动作挺快，没花五分钟就出来了，叶眉妆和她动作稍微磨蹭点，也就花了七八分钟。本来她们可以再多待会儿好好打理自己，可是看人家男生动作个个都很快。也不好老呆在里面不出来，七八分钟还是有意加快了速度的结果。这样三个人用下来，估计现在离睡觉时间还剩下十分钟左右。 她朝前走两步，就这么一会功夫。一个男生出来，又换了一个进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洗得这么快。伊兰再走两步。人家男生队伍乖乖排着，还有好长一溜。 她视线投向不远处的何灵秀。正好何灵秀坐在床边也望向她，冲她笑了一下。伊兰对着何灵秀，下巴朝旁边的男生队伍微微一扬，何灵秀稍稍愣一下，就笑着点头。伊兰又看向叶眉妆，这姑娘正坐在床边摸她自己的床铺，没注意到伊兰的目光。 伊兰想了一下，回身推进盥洗室，快速地四处打量，挺干净，没留下什么个人痕迹。她再次推门出来，男生队伍又下意识地看向她。 “我们女生已经用完了，你们可以进去用。”她说道。 男生们都有些面面相觑，没人说话，也没人走出来。伊兰也不多话，说完就回自己的床铺了，爱用不用随他们，她管不着。 这时候，隔壁左右有四五个已经回来了，躺着坐着都有，另有几个还在排队。 伊兰学叶眉妆的样子摩挲自己的床铺，一床毯子薄薄的，幸亏训练服不用脱，贴身无皱褶。她心里在发愁，她的床铺在最中间，两头都有床，虽然不是连在一起，但空档只容一人通过。如果一人坐床头，手一伸就能够到另一个人的床尾。 下午休息时大家坐着没什么，但睡觉时按规定是头接脚睡的，即使两张床不连一起，想到她的头离别人的脚就那么一手臂的距离，她就有点受不了。大学军训时她没遇到这个问题，那时候她的床在最边上，没有别人的脚冲着她的头睡。 她叹口气，这时候已经不能多想了，新兵训练就是要让大家摒弃自我，融入集体。 睡觉时间没到，照明系统还亮着，她不想躺下，就坐着翻看自拍照。照镜子时还说不出所以然来，现在把前后照片放一起比对，长头发的，短头发的，一日之间形象就似乎有了差异。长头发的看惯了，挺亲和温婉，短头发的不仅没有英气尽显，不知怎的看上去更柔顺，伊兰边看边琢磨着，应该不是柔顺，反倒更像可怜兮兮，她不由失笑。 上铺的男生回来了，踌躇了一会，冲着伊兰“嗨”了一声，露出笑容，示意他要往上爬，伊兰赶紧站起，那男生连道：“你坐着坐着，我不会影响你的。” 伊兰笑笑没说话，他那么大个，她坐着觉得害怕床塌下来。这时候她有点理解霍斯北那会儿为什么看到她爬上铺总会远远地避开，原来他害怕她爬不稳当，床塌下来压倒他，难怪他说初见她时会有些怕她，回头见到他时一定要好好取笑他一通。 伊兰想到霍斯北，心里就甜蜜蜜的，笑容也真切了很多。那个上铺男生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他没做啥好人好事啊，这女生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下午的时候对他们还爱理不理的，就差横眉冷对了。 伊兰等上铺男生稳稳地坐上去后，才坐回床边。 这时对面床铺的男生也回来了，他一坐下，两人就成面对面了，虽然错开位置坐着，空间也显得逼仄了不少。那个男生本来想躺下，但伊兰冲他床铺坐着，他就不好意思大咧咧躺着。 他对伊兰礼貌地招呼道：“嗨，佟伊兰是吧，刚刚谢谢你把盥洗室让给我们用。” 伊兰抬头看他一眼，说道：“不用客气，盥洗室不是我的。” 男生有点噎住。 离睡觉还有两三分钟的时间，伊兰沉默地微微侧身坐着，点开通讯器，盯着霍斯北的通讯号码，心里有些懊恼，她以前怎么没想到要拍些两人的视频呢，离开种植基地和餐厅时她都制作了视频，为什么她没有想到在霍斯北的宿舍做段视频呢？当时光顾着感伤难受了。如今，她竟然没有霍斯北的照片。 照明系统准时关闭，伊兰掀开毯子躺到床上去，瞥一眼对面，那男生也似乎要躺下的动作。 两排床铺睡觉的方向是相反的，两人正好斜对着各自看了对方一眼，别问伊兰在黑暗中怎么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的，就只是一种感觉，而且她相信对方也察觉到了她看过去的视线。 她躺下后，侧身朝着墙壁睡，这方向她有些不习惯，睁着眼睛心里默数了好几百只羊才迷迷糊糊地睡去。(未完待续) 167 下马威 第二天凌晨四点，一阵刺耳尖锐的铃声响起，同时屋内大亮，伊兰的通讯器也在微微震动。 伊兰一下惊醒，先是茫然地眯着眼看墙壁，而后身体自然而然地舒展躺平了。抬手看一眼通讯器，才四点，她顺势把闹铃设置给关了。 她把双手覆在脸上，耳膜里似乎还有刺耳的铃声在回荡，怎么这么早就要提醒起床？似乎还有摸摸索索的走动声哈欠声，她糊里糊涂地想着，忽然一个激灵坐起来，这是新兵训练第一天。 急慌慌一抬头，就对上对面床铺的人，那个男生正要撩开毯子下床，听到伊兰的动静，头也一抬，两人视线对上，男生的手就一顿。 伊兰面无表情地扭头避开视线，心里大骂这糟心的男女混住的破规矩。尴尬有点，气怒更多，谁愿意一大清早起床就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眼对眼？而且即使不想去看也不行，地方太小，头转哪儿，眼角余光都能瞄到。 还没等她吐槽完，上铺开始震动起来，那动作可不轻，估计也是像她一样猛地坐起来的。人家估计在叠被子，手法特别不利落，感觉满床都在晃动。 伊兰吓得赶紧下床，她一站起来，就看到上铺男生果然在可劲折腾他的毯子，他还居高临下地朝伊兰笑着打招呼：“嗨，早安。” “早安。”伊兰干巴巴地回道，老盯着别人也不好，她弯下腰把自己的毯子快速叠好，回头遥望向盥洗室，男生那边开始排队，叶眉妆正走向女生那间。何灵秀不在她的床边，看来已经进了盥洗室打理。 伊兰索性坐下，差点视线又对上对面男生，他也正好坐下，伊兰一瞄他的毯子，叠得很齐整。她眼睛盯向盥洗室方向，左手无意识地捶向右胳膊。昨晚靠墙侧着睡把胳膊都压酸了。 “早安。”对面男生很友好地说道。 伊兰的手一顿。回道：“早安。”手就不好意思捶了，抬起来习惯性地撩了一下头发，手指摸了个空。一愣怔，才想起来头发已经剪短了。 对面的男生似乎有些笑意，将头微微避开了。 何灵秀出来，叶眉妆进去。她回头还朝伊兰招了招手，大概怕伊兰不知道。伊兰冲她一笑。起身就往那边走。 上铺男生赶紧跳下喊道：“佟伊兰，我排你后面好吗？” 伊兰诧异地一回头，随口说道：“好。” 然后她看见对面男生也跟上了，对面的上铺也跳下来了。口中说道：“算我一个。” 左右床铺的人也都跟上了，说道：“也把我算上。” 伊兰呼啦啦领着一队七八个男生排在另一边盥洗室。 她心里直吐槽，她就说这些人怎么都不紧不慢地坐着。人家都排队去了，敢情这些人都不笨。知道女生会让给他们用，还知道伊兰是最后一个女生，跟着伊兰就等于排队了。 伊兰等着的时候，另一边的男生队伍就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她眯着眼睛看过去，不知道是哪个发出的声音。 这年头，轻佻的人到处都存在，想到瑞恩也是乱吹口哨，真结识了却发现人很好，看人不能看表面，她也就没放心里去。 等叶眉妆出来，她笑着道声早安就进去。这次因为知道外头还排着不少人，她的动作快了不少，前后不过花了三四分钟就搞定，然后环顾了四周，挺干净，就出来了。 凌晨四点半，训练场灯光大开，亮如白昼，教官开始点名正式列队，叶眉妆、伊兰和何灵秀依次排在第一排最边上。伊兰发现这个教官就是在新兵运输舰上领着他们这一宿舍人的士官，教官姓李，以后就他一个管他们四十个，一直到新兵训练结束。 点完名，双方就算正式认识，李教官一点废话都没有，直接把他们拉去餐厅吃营养剂，然后又拉回训练场。 凌晨五点钟，训练正式开始。 大家鸦雀无声地肃立着，等待教官下命令。 “你，”教官手一指伊兰，“沿训练场跑十圈。” 伊兰一愣，看着教官，他严厉地说道：“快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是，教官。”伊兰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暗自叫苦，她在新兵集合点去得最晚，穿了裙子，还在教官望向她后点了通讯器被误认为挑衅，桩桩件件都得罪了这个小心眼的教官，他这是光明正大地打击报复来了。 这教官毕竟看着挺年轻的，心胸不宽广。可是以后都被他管着，考评也经他手，伊兰还真只能委曲求全，她还指望着表现好点留在艾杜卫二呢。 这块训练场真大，一个个方阵东一块西一块地在操练，这时候只有伊兰一个人在跑步，她经过人家旁边时觉得特丢脸。 跑完第一圈经过自己的队伍，大家正在听李教官训话，叶眉妆却在旁边地上做俯卧撑，伊兰同情地瞄了她一眼，她宁愿跑十圈也不要俯卧撑。 可是当她跑到第五圈时她就不这么想了，她快到极限了，这还是托她以前在农庄坚持跑步锻炼的福，她这才能坚持这么久。 伊兰的手脚几乎都是在机械式摆动，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膜内回响，喉咙生疼。她尽可能按照霍斯北教她的法子控制吸气和呼气，调整呼吸，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全是虚影，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地对自己说：“坚持、坚持。” 在农庄时霍斯北陪她晨跑，节奏一直是他带的，她也就到微喘微汗的状态，偶尔几回把自己整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必定是打打闹闹间她把霍斯北挤下田垄，霍斯北不敢踩坏她的土蘋和菘菜，硬生生把他自己栽倒在田坎边，把伊兰给逗笑逗得气喘吁吁。 他没法对她生气，只好揉乱了她的头发，还要帮她拍背，等她气息平顺后，继续陪她跑。 “伊兰，慢慢来，调整呼吸。”霍斯北跑得轻松，总是会在恰当的时候指点她。 伊兰拖着沉滞的双腿不停迈步，她想象着现在她和霍斯北一起在晨跑，才觉得还有力量支撑着她不瘫软在地上。训练场上的人在干些什么，她已经全然不关心，就只剩下跑步，她几乎有种感觉，她会一直这样跑到地老天荒。 从第六圈起她就不再数圈了，教官爱叫她停她就停，不叫她停她就跑，她没力气去记圈数了。 “站住。”李教官看着跑近的伊兰。伊兰跑得晕晕乎乎的，一点都没有反应，继续往前跑。 “佟伊兰，站住，听见没有。”李教官大喝一声。 伊兰听到自己的名字，总算回神了。她喘着气停下，看见李教官凶神恶煞的脸，冲着她喊道：“归队。” 她小跑着站回自己的位置。 “还有一圈，下午接着跑。”李教官盯着她冷声说道。 “是，教官。”伊兰的嗓子干涩生疼，火辣辣地难受。 “到那边去拿营养剂，每人两支，原地就餐，不准浪费。休息二十分钟。” 大家把营养剂领回来后就地坐下，教官们则另外聚一处去了。叶眉妆手抖得都拿不稳营养剂，伊兰看着她，心想她也受了大折磨了。何灵秀帮叶眉妆扶着手臂，看见伊兰动也不动营养剂，担心地说道：“伊兰，你最好吃下去，教官说过不准浪费。” 伊兰微微颔首，闭上眼睛把营养剂塞自己嘴里慢慢吸着，其实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但刚刚体能消耗很大，不补充能量的话，不仅要受到惩罚，下午的训练也会熬不过去。 把营养剂吃完，她觉得有些活过来了，不过还是没睁眼，她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周围的人切切绰绰地小声说话，伊兰觉得正好是闭目养神的背景音。 “伊兰，你要是累，就靠我身上。”何灵秀好心地说道，她怕伊兰就这么睡着了身体稳不住栽下去。 伊兰闻言睁开眼睛，勉强笑着摇摇头，她瞥一眼远处的教官群，开口哑声问何灵秀：“李教官把眉妆怎么了？” 旁边几个男生就看过来，这话问得特有趣。 “四十个俯卧撑。”何灵秀苦笑道。 “我啥都没做。”叶眉妆有气无力地说道。 伊兰伸手过去，轻轻捏捏她的手臂，叶眉妆就嘶的一声。 “晚上回去用温热水多冲一下手臂手腕，会好一点。”伊兰好心说道。 叶眉妆感激地嗯了一声。 下午伊兰跑完了一圈后，跟着大家进行队列训练，上午没训练到，下午动作生疏，被李教官呵斥了好几次。 她就只有一句回答：“是，教官。”没有抗议，没有委屈，让怎么做就怎么做，态度非常老实，而且确实看得出她在努力按照教官吩咐的做。 黄昏的时候，队列训练结束，李教官让大家跑三圈后吃营养剂。他就站边上冷眼观察着，发现伊兰尽管累得够呛，但一点都不叫苦叫累，跟在队伍里跑得很乖顺很卖力。 他反而有些看不懂了，明明这个女孩挺听话，但给他的感觉就是她不是真的服从。这样的人最难调教，表面糊弄一套，心里另有主张。今天他是特意给这女孩一个下马威，穿着长裙施施然地掐着点来到新兵集合点，当这里是旅游景区啊？卖一天乖就想得个好，把错误圆过去？必须让她明白士兵是个什么职业。看来明天得继续。 伊兰哪知道教官心里在打小九九，她真是拼了命地争表现。(未完待续) 168 下限是可以突破的 大家跑完后直接到餐厅吃营养剂，稍事休息后回到训练场，摸黑又训练了一阵，熬到晚上九点，终于被放回宿舍了。 伊兰觉得自己都累得不成人形了。 三个女生当中，何灵秀的状态最好，她让叶眉妆和伊兰先去洗，伊兰苦笑着说道：“还是你先，你比较快。” 何灵秀一想也对，没有推迟就进去了，伊兰和叶眉妆等在外面排队。 叶眉妆虚弱地说道：“伊兰，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好了就叫你。” 伊兰摇头：“我这时候挨到床就再也不想起了。” “嗯，有道理。”叶眉妆也苦笑。 叶眉妆进去后，伊兰半闭着眼等在外面，她床铺周围的几个男生习惯成自然地排在她身后。 伊兰看着隔壁的男生队伍比她这边长，而且她这边的男生总要等她排了才会跟在她后面。刚刚她和叶眉妆动作比较迟缓，还没站到门边时，就没有一个男生排在这个盥洗室。 她心里想，其实这些男生还是挺照顾她们三个女生的，总要等她们用完了才用盥洗室，而且明显地默许她们用的时间长。这世上还是好心人多，李教官除外，他的心狠得像个金刚钻。 伊兰迷迷糊糊地想着事情，眼睛闭一会睁一会，强撑着自己，她真怕自己一骨碌就躺地上起不来了。 叶眉妆进去了好一会，四十个俯卧撑加上十五个小时的队列训练，伊兰完全能想象她的手脚会多酸软无力，估计这会儿肯定行动不便，脱件衣服都费力。 她对铺男生排在她身后。轻轻一戳她肩膀，伊兰就睁开眼，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可以进去了。”他提醒道。 叶眉妆正推门出来，歉意地说道：“伊兰，让你等久了。” “好些了吗？”伊兰关切地问道。 “嗯。” 两人错身而过，伊兰跨进盥洗室，尽量加快速度。在淋浴器下面热水冲刷四肢百骸时。她简直想就此躺下。 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她如释重负地想着她总算把第一天熬过去了，六个月的训练不管有多辛苦。还不是一天一天的有个定数，熬过一天就少一天，她的工作就能早点定下来，她和霍斯北也能早点正常联络见面。 洗完出去。栽到床上，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力把毯子给自己盖好。设好震动闹铃，她就睡过去了。 临睡前她升起了一个好笑的念头：“男女分不分的，还真没有多大区别。”累成这个样子，谁愿意费力抬眼皮朝别人多看一眼？ 新兵训练第二天。凌晨四点，铃声尖锐刺耳，屋内灯火通明。 伊兰醒过来。习惯性地先看时间，而后放心地吁了口气。没有她一直提心掉胆的紧急集合，洗漱时间尽够了。闭眼再睁眼，她发现自己不是面朝墙壁，而是不知怎的，侧向了对铺方向。 对面的男生正坐起来，视线平视前方，没往她这边瞧。伊兰又闭上眼睛，默数到十时，她睁开眼睛，人家已经背对着她在叠毯子。 于是她也坐起，不由吸了口气，全身的骨骼在疼。上铺已经在晃动，伊兰咬牙下床。弯腰叠毯子时，简直要了她的老命，感觉两腿特别酸痛。 她重重地叹口气，坐在床边，对铺就开始招呼：“早安。” “早安。”她牵了牵嘴角，昨天还觉得膈应，现在居然没啥大感觉了，疲累压过一切介怀。 伊兰的目光投向盥洗室，发现叶眉妆没在门边等，于是转头看向她的床铺，发现这姑娘居然还躺在床上。 伊兰的眉头骤然蹙紧，赶紧站起来，动作猛了些，不由又嘶了一声，引得对铺男生看了她一眼。她没理会，径直朝叶眉妆走去。 走两步，她发现后面男生跟着好几个，不由哭笑不得，敢情都跟着她去排队洗漱。 “眉妆，快起来。”她叫道。 叶眉妆其实已经醒了，就是身体酸痛得起不来。只见她费力地撑起，还拼命压抑着闷哼声。 伊兰觉着这姑娘当真又可怜又坚强，走上前去给叶眉妆搭把手，搀扶着她下床。两人同时直起身来，都嘶了一声，然后愁眉苦脸地相视一笑。 “你能行吗？”伊兰问道。 叶眉妆点点头，想弯腰叠毯子，动作僵硬发抖。 伊兰叹口气，说道：“你先去洗漱，我帮你叠，你根本没法弯腰。” 叶眉妆摇摇头，真是个要强的姑娘。 伊兰也不坚持，说道：“那你先去洗漱，回来再叠，好多人排在我们后面。” 两人相携走到盥洗室门口，伊兰原先跟着的一串男生都站在附近等，看见伊兰和叶眉妆过去，才自动地排在伊兰后面。 不一会，何灵秀出来了，看着叶眉妆走路的梗涩动作，不由担心地对伊兰说道：“眉妆今天状态不好。” 伊兰苦笑道：“希望今天李教官能放过我们。” “你们怎么得罪教官了？”伊兰上铺的男生隔了两个人朝她好笑地问道，这两天住下来，大家也开始熟悉了。 “可能我集合报到的时候去得太晚。”伊兰随口说道。 “对，对，你是最后一个，我记得。”上铺男生恍然大悟道。 有了这一次搭话，大家也放开了拘束，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佟伊兰，你还是很厉害的，居然把十圈跑下来了，我以为你跑一半就得昏倒。”隔壁床男生快言快语道。 伊兰牵牵嘴角，十分无语。 叶眉妆终于出来，两人无言地用眼神互相安慰了对方，伊兰进去后快手快脚把自己清理好，对着镜子看时，忽然笑开了，人真是可以不断突破下限的，她住霍斯北宿舍时，早上没漱口根本不敢和霍斯北靠近，现在她居然蓬头垢面地站在盥洗室外面和几个人闲聊天。 李教官没有如伊兰所希望的那样放过她，不过他倒是放过了叶眉妆。 清晨头一桩训练内容就是练军体拳。 伊兰以前学农业机甲时，闲着无聊拿胖头鱼机甲当成大玩具，经常在坡地上琢磨着用机甲打套拳，不仅试过太极拳，星网上很流行的几路拳法都摆弄过，军体拳就是其中一种。 这是在军中人人必会的一种格斗术，走的是刚劲迅疾的硬风格，很多机甲的动作套路都是从军体拳改编衍伸出来。 其实也不难理解，机甲本身等于一套防护服，穿了防护服后，人体原来什么厉害手段，最好还能原样做出来不被限制，因此很多开发机甲动作套路的研究者专门改编各种格斗术，用于机甲身上。 机甲能飞天能潜水，在地上还能满场蹦，这上天入地的过程中加上各种拳术改编的动作，机甲能玩的花样多了去了。 开发机甲动作套路也是一门专业学问，霍斯北曾提过在机甲研究院中就有这个专业。军体拳在这门专业中是很基础的一个分支，研究者几乎都是从军体拳开始试手的。 伊兰曾经很好奇地问过霍斯北，为什么他学机甲设计的还要参加机甲战队，训练得那样辛苦？ 霍斯北当时笑答，他们必须要测试机甲的性能，不仅看机甲对于各种环境的适应性，而且也要知道机甲在操控中的优势和局限。所以，他需要将各种流行的机甲套路动作悉数用于所设计的新机甲，评估其性能。不断有新套路研究出来，他本身也要不断尝试。 伊兰听了个大概，就总结出来两点：第一，人在人体撑不住的恶劣环境中，要学会开着机甲打拳耍把式逃命。第二，霍斯北会打很多机甲套路，而且一直在与时俱进练新招。 因而，伊兰潜移默化间对机甲套路也起了一点爱屋及乌之心，霍斯北周末来农业系的实践基地，她如果兴致高，偶尔也会牵出胖头鱼机甲，霍斯北就会指点她一些机甲动作要领，很多基础招式就出自军体拳，她也颇受了一些熏陶。 伊兰很熟悉星网上的军体拳，她自己不会打，但曾经琢磨过让机甲打，对招式还是不陌生的。 其实，大部分人对军体拳都不陌生，特别是男生。星网上到处挂着，想学方便得很。如果联盟内要推广全民健身，首选方法肯定是打军体拳。这种拳术不是秘密，要出效果就得经年累月地练。军队里每天都要求士兵操练军体拳。 他们跟着教官练了几招军体拳后，教官要求两两对抗。他对三个女生没一点照顾，全都分出去和男生对练。伊兰挺无奈地一转身站到了她的后排对手面前，她极度怀疑这个小心眼的教官是让她当沙包给人打。 “谢玖，请多指教。”男生比伊兰高了一个头不止，声音清亮，身形挺拔匀称，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虽然瘦削但结实有力的人。 “佟伊兰，请多指教。”伊兰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谢玖一出手，两人的手臂相撞，伊兰就“啊”一声轻呼，疼死她了。 谢玖手一顿，眼角余光瞥到教官虎视眈眈地盯着全场，低声说道：“接着打。” 伊兰也知道不能停下来，按着招式老老实实地打下去，感觉谢玖的力量放轻了很多，她心头正感激着，就听见李教官大喝一声：“停！”(未完待续) 169 对招对招 “王思成，何灵秀，对招！” 大家被教官喝停后排排站，看着这两人对练。何灵秀显然练过军体拳，虽然力气没王思成大，但身形灵巧。两人练得有模有样。 “王思成，没有使出全力，就是不尊重对手，跑步五圈，现在执行。” “是，教官。”王思成二话不说直接就跑。 “何灵秀，不错，归队。” “是，教官。” 李教官又开始点名：“葛浩，叶眉妆，对招！” 葛浩人高马大，叶眉妆娇小玲珑，两人在身形对比上就差了一大截。只见葛浩为难地看了叶眉妆一眼，在教官的喝令下一出手，叶眉妆噌噌倒退三大步，一个踉跄没稳住就摔地上了，而且肯定摔得很疼，眉眼都纠结变形了，眼里噙着泪光，硬是眨巴着眼睛没让掉下来。她昨天四十个俯卧撑做下来，手上没力，半天都爬不起来。 李教官默了一下，说道：“葛浩，在之前的训练中留手，让同伴达不到训练的应有效果，跑步五圈，现在执行。” “是，教官。”葛浩歉疚地看了叶眉妆一眼，也跑了。 “叶眉妆，不堪一击，跑步十圈，明天执行，给我爬起来，归队！” 伊兰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叶眉妆，她要是再起不来，说不定教官就要加重惩罚了。 叶眉妆估计也害怕这点，咬着嘴唇手脚并用，哆嗦着爬了起来，那姿势绝对不好看。 伊兰松了一口气，这个教官真狠。让一个爱美的小姑娘在这么多人面前狼狈地爬起来，本身就是一项很严厉的惩罚措施，不过他总算还保留了一丝人性，没让叶眉妆今天就跑十圈。 等叶眉妆一瘸一拐地归队后，教官的催命符来了：“谢玖，佟伊兰，对招！” 伊兰和谢玖对视一眼。同时出手。 伊兰蹙眉。谢玖的力度只比前面训练时重一点点，这样他会被惩罚的。她憋红了脸，使足了力。朝谢玖出拳，两人手腕相格，视线对撞，谢玖有些讶色。伊兰急急看他一眼，不过谢玖显然没领会。仍旧保留了力气和伊兰对招。 完了之后，伊兰气喘如牛，谢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谢玖，训练中留手。对招中留手，跑步十圈。” “是，教官。”谢玖转身就跑。 伊兰有些不好受。谢玖是被她连累的，还比别人多了五圈。 “佟伊兰。在同伴有意留手的情况下蓄意攻击，蒙混过关，缺乏友爱，跑步二十圈，现在执行！” 伊兰的拳头猛然攥紧，抿紧了嘴唇看向教官。 “佟伊兰，听到没有？让教官重复命令，跑步二十五圈，马上执行！” “是，教官。”伊兰头一转，就开跑，她怕自己下一刻会破口大骂。 她一边跑，一边冷静下来，深深后悔自己刚刚怎么使起小性子了？跟教官犟什么？她的考评就攥在他手里，如果他对她的印象一直很差，以后随便说句什么，就能给她的分配工作使点小绊子。她只有忍气吞声一条路，只有努力再努力提升自己的训练水平，让他挑不出大错来。 她很快把不平压下，跑步也是一项锻炼，现在跑得多了，以后野外负重训练时也能轻松点。如此给自己心理建设了一番，怨气少了点，开始认真考虑怎么坚持完二十五圈。昨天第五圈就极限了，不过跑过极限了之后还能再跑五圈，只要注意调整呼吸。 她开始有意地拉长吸气和呼气的节奏，并且调整着步幅，尽量找到自己感觉最协调的呼吸和步幅。这些方法霍斯北都教过她。 有着农庄跑步锻炼的基础，加上她有意的调整气息，前几圈她跑得挺从容。她觑到同伴们还在练军体拳，何灵秀和叶眉妆趁着教官背转身的时候还连连望向她，伊兰朝她们摆摆手，示意她没事。 过了他们的训练区块，谢玖从身后追来：“你还有几圈？” “二十圈。”伊兰在奇怪今天的第五圈似乎还没迎来极限。 谢玖的身形一顿，差点没绊住自己，微微喘着气问道：“怎么这么多？” “说我在你留手的情况下蓄意攻击。”伊兰说着话，跑步节奏就有点乱了，气息开始不稳。 “对不起。”谢玖道歉，“我不应该留手的，只是看见前面那个女生摔得太惨了。” “是我对不起你，你被我连累了。”伊兰喘着粗气说道。 “你怎么得罪他了？” “不知道，可能新兵集合的时候去太晚，还穿了裙子。” 谢玖喘着气笑。 伊兰的呼吸渐渐扑哧扑哧地粗重起来，谢玖放慢了速度陪着她跑，伊兰趁着自己还能说话的时候赶紧催促谢玖：“你按你的速度跑，不然他又要惩罚了。” “你行吗？”谢玖偏头看她。 “行，他再狠也不敢让我死，他觉得我行，我就肯定行。”伊兰咬牙切齿道。 她的身体已经疲累不堪，说话间就再也维持不住素日和人交往的那种妥当的距离分寸，更何况她和谢玖因为同一桩事齐齐被罚，心理上骤然就成了难友，她说这话压根就不用怕谢玖回头给教官打小报告。 这年头，人命可是很珍贵的，教官训练第二天就让新兵出事，那他自己肯定也完了，没见叶眉妆实在起不来，教官没敢强迫她今天就执行惩罚措施吗，没见昨天该吃营养剂的时候他让伊兰吃了再跑吗。既然他信任伊兰能在一天内跑下二十五圈，伊兰就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她就是要跑给他看。 谢玖听了之后发笑：“好，你慢慢来，我还有两圈，先走了。” 旁边没人说话了，伊兰开始慢慢地调整气息。人比人就是气死人，谢玖只比她早一点点开跑，她跑第六圈的时候谢玖跑了八圈。 熟悉的极限反应终于来了，伊兰恰好跑到自己的训练区块附近，她能感觉到同伴们在看她，甚至那个可恶的教官也在看她，她只是看着远远的一个虚点，坚持往前跑，心里在对自己说：“过了就好了。” 手脚滞重，全身像被什么拖住了一样迈不开去，她用起了阿q胜利疗法，想着“我身轻如燕，身轻如燕。”配合着有意识拉长的呼吸，微微调整着步幅，自欺欺人一阵后，发现麻木摆动的手脚似乎真要松快一些。 “佟伊兰，归队。”教官在伊兰又一次接近训练区块时大喝一声。 伊兰今天的状态比昨天好，直接转了个方向跑到何灵秀和叶眉妆旁边。 “还有十五圈，明天继续。” 伊兰喘着气诧异地望向教官，难道她的能力一天只能跑十圈，瞧教官都不敢让她跑了。 “是，教官。”她回答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其实她可以稍微干脆点的，不过谁让她现在气喘吁吁的呢？要是这种情况下他还挑刺，给她加重惩罚，只能说明他丧失人性。 果然，教官只是皱皱眉，没理会她，大喝着让他们去取营养剂。 伊兰还是老样子，闭着眼睛慢慢吸营养剂。 很快她就知道了教官为什么不让她继续跑步了，他是让她在跑步和做沙包之间轮流来。 下午所有人的练招对象都换过了。 王思成、葛浩、谢玖还有伊兰因为跑步耽误了学军体拳的新招式，教官特地给他们安排了学得快的人带教练招，并且严厉地要求所有人都必须会今天教的招式，谁要不会谁就受到惩罚，特地点名的几个带教人员如果教不会同伴，也要受到惩罚。 陪伊兰练招的人好巧不巧就是伊兰的对铺夏战。伊兰当真有些尴尬了，这几天夏战对她挺有礼貌的，不过她对夏战就是面上功夫，心里挺膈应的，大家都不笨，相信夏战能察觉出来。 “这里不对，手往下压，脚尖绷直。”夏战指点伊兰时还是很认真负责，而且手势虚抬，不在练招的时候不会和伊兰肢体接触。 教官下午走开一段时间，回来后就开始巡视全场。 很快他的呼喝声响起，嫌弃别人出手不够快，嫌弃别人没用力。伊兰注意到他在叶眉妆和她对手那里站了不过片刻，她的对手就领了跑步五圈的惩罚。 “你们练了一下午，就这软绵绵的花架子给谁看？为什么不用力？没吃饱吗？你，跑步五圈，现在执行。”教官的咆哮声响彻全场。 叶眉妆傻愣愣地站着，一脸歉疚难过地目送着第二任练招对象跑步去了。 “想要不拖累同伴，就要提升自己的能力，告诉他们，你不是花架子，有能力和他们并肩对战！”李教官冲着叶眉妆大声呼喝。 他转头又指了一个人：“你，过来，和叶眉妆对练，不要留手，否则跑步十圈。” 叶眉妆第一下就往后踉跄一大步。 “谁让你们停下的？真的对抗中对手会大发慈悲让你停下喘气？你脑子坏掉了，敢让对手停下休整？给我接着对招，动作迅速点。” 叶眉妆每一下格斗都会后退一点，两人几乎在全场游走。 其他人看到他们边打边过来，自然会稍稍让一下，这一让手脚动作就变形了，于是也遭到教官的大声呵斥：“就这点干扰，你的动作就能变形？以后和外太空生物对抗，你是不是先让它们给你清场你才能上？跑步五圈，立即执行！”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未完待续) 170 用全力给我最大的敬意 伊兰眼看着教官要往她这边过来了，悄声对夏战说道：“你不要留手，我抗得住。” 一会儿，教官果真就过来了，站在边上先看了一会，夏战仍然比着手势指点伊兰。 “你们俩对招。”教官发话了。 两人对视一眼，伊兰出手就用了全力。夏战略一犹豫，就没有保留地出手了，如果他留手，伊兰恐怕又要被说成蓄意攻击同伴。 伊兰的手臂疼得发麻，但教官就在旁边，她不敢有丝毫停歇，一招一式地做下去。她虽然很卖力地打拳，不过昨天和今天接连跑了十圈，全身疲累得不行，一会儿就大口喘气，动作也慢下来了，一个不慎，就被夏战一个手肘擦中肋部，这还是夏战见机不妙，急忙偏手的结果。即便这样，伊兰也痛得弯下了腰。 “为什么停手？继续！”教官大喝道。 伊兰捂着肋部直起了腰，冲夏战点点头，主动欺身上前，把动作往下做，夏战明显地保留了力气。 “停！夏战，对招中留手，跑步五圈，晚餐后执行！” 夏战面带忧色地看了伊兰一眼：“是，教官。” “所有人停下，列队。”教官大喝一声。 大家排排站好。 “佟伊兰，出列。”伊兰乖乖地站出来。 “向我出拳。”话音未落，伊兰迅疾地出手，朝教官当胸一拳，她刚刚间隙的时候恢复了一点力气，这时候全用上了，教官的胸膛太硬，打上前只会弄疼自己的手。她就朝着心口下方两肋之间的软窝处打去，正好高度也合适。 教官身形未动，手一伸，就把伊兰的拳头包住了，然后手臂一振，伊兰就踉跄着往后退。 “这一拳应该这样。”教官手一伸就挥了一拳，电光火石间伊兰以为他要向她出手。本能地侧身一跳避过。却见教官的拳直直朝旁边打去。她刚刚躲闪的动作太明显，站在那里就有点讪讪的。 “下一招，继续！”教官眯着眼看向伊兰。冲她喊道。 就这样，教官一招招点评示范着，伊兰也把一天所学的招式都朝教官身上招呼了一遍。 “夏战，出列。” 夏战又一次站到了伊兰对面。 “所有人都给我听清楚。什么叫对招。对招的目的是让你们在对抗中快速掌握动作要领，不是让你们婆婆妈妈浪费时间。也不是让你们来表现同情心。来到这里，就没有人需要被同情，也没有人有资格要求同情。尊重才是对同伴和对手最大的敬意，什么是尊重？就是毫无保留地对抗。夏战。佟伊兰，对招。” 这情势下，夏战用上了他正常的力道。伊兰也用力了。不过整个场面看上去有点凄惨，完全就是一面倒的施压和承受。 伊兰的样子就是螳臂挡车。她的肩膀后背都被夏战击中，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夏战皱着眉加快了出拳的速度，大概是想速战速决，而且动作越来越快，在伊兰避不开的时候就已经变招，伊兰没被打着，但两人的节奏就对不上了。 本来两人对招使的就是同一套动作，节奏一样，比的就是各自的体能大小和动作的规范性。 现在伊兰跟不上夏战，她手忙脚乱地勉强按套路做下去，她出拳的时候夏战曲腿，伊兰已是强弩之末，伸手出拳时连带着身体稳不住就往前扑，夏战的动作本来是曲腿提脚，他一见伊兰收势不住朝他扑来，急忙收脚，但是曲起的膝盖却是来不及放下了，于是大家都看见伊兰一拳打在夏战的前胸，下一刻却捂着腹部跪坐到地上了。 夏战连忙蹲下身体，想把伊兰扶起来。 “夏战，归队。”教官喝道。 夏战转头看向教官，教官严厉地盯着他：“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夏战瞧了伊兰一眼，不吭声地回到队伍中。 “佟伊兰，站起来。”教官大声说道。 伊兰疼得五脏六腑都缩起来了，她手捂着肚子，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胸廓都发疼。抬起头，面前是两排同伴，一个个静静地站着。教官站在她一步开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佟伊兰，站不起来就爬起来，听到没有？” 伊兰从未感到如此屈辱，仰头视线对上教官，随即敛眸，掩去了眼中的气愤。她以手撑地，挣扎着起身，身体微弓，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去抱住腹部，双手下死力攥紧了，才能摒住痛。 “归队。” 伊兰一步步挪回队伍中，感觉自己在冒虚汗。对上后排谢玖万分同情的眼神，她连牵个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何灵秀悄悄地将身体靠过来点挨着伊兰，想让伊兰往她身上借点力倚靠。 伊兰觉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她狠狠地咬着嘴唇极力控制。 教官又叫了另一对上去，两个都是男生，打得虎虎生风。 “看清楚了吗？这才是势均力敌的对抗。要想不被人打，首先自己要变强。军队不是耍娇气的地方，军人从不相信弱者。”教官严厉地说教。 伊兰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终于熬到了晚餐时间，伊兰腹部的疼痛好多了，却是一点都吃不下。 “一定要吃下去，晚上还要训练。”何灵秀悄声劝着伊兰。在餐厅吃营养剂不准说话，何灵秀冒了极大的风险。 伊兰点点头，极困难地把营养剂慢慢吸完，只觉得胃里非常难受，她强自压抑着。旁边的叶眉妆今天也累得够呛，一直被人追着打，估计也挨了不少下，此时一脸菜色提不起精神。 何灵秀看看伊兰，又看看叶眉妆，满目担忧。 夏战时不时地瞥向伊兰，似乎特别歉疚。 晚餐后还有三个小时的训练时间，被惩罚跑步的就去跑步。其余进行队列训练。伊兰艰难地苦熬着，腹部仍在隐隐作疼。其实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终于九点到了，大家筋疲力尽地回到宿舍。今天的训练量要比第一天大，在宿舍里说说笑笑的声音少了很多。 伊兰没有躺床上先休息一阵，而是坚持站在盥洗室外面排队，她怕自己一睡下去就真的起不来。叶眉妆进去洗漱后，伊兰就靠在盥洗室的外墙上等。此时已经顾不上形象了。 “对不起。”夏战排在她后面。很忧虑地看着她，“你哪里不舒服？” 伊兰闭着眼睛摇摇头不搭腔，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洗漱的时候。她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光了，才觉得稍稍舒服点。出来后，一头栽到床上，把毯子拉过来盖在身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何灵秀看过叶眉妆之后，过来替她掖好毯子四角。 上铺赵轩宇洗好后看她一眼。然后蹑手蹑脚地爬上床。 谢玖走过来，拍了拍夏战的肩膀，他和夏战都是今天伊兰的对招对手，他留手被罚跑。夏战被逼得出全力，生生地把一个姑娘给打疼了，这滋味他挺能感同身受。两人对望一眼，谢玖叹了好几声才回去。 夏战坐在对铺。呆呆地看着伊兰蜷缩成一团的睡姿，一直到照明系统关闭才躺到床上休息。 所有这些，伊兰都不知道。 这一夜她睡得犹如死过去一般。 “佟伊兰，起床。佟伊兰，起床。”夏战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后，看着对铺的伊兰一点动静都没有，犹豫了片刻后，隔着过道喊道。 上铺赵轩宇闻言，探头往下看，只见伊兰弓着身体朝里睡着，他敲敲床架子，帮着喊道：“佟伊兰，起床啦。”声音有点大，隔壁左右都看过来。 伊兰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一点声音，但是她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今天还没听到那阵尖锐刺耳的铃声，说明起床时间还没到，她放任自己躺着。 夏战回头瞟了一眼盥洗室和叶眉妆的床铺方向，叶眉妆已经扶着床架站起了。他抬头和赵轩宇对视一眼。 “你推推她，不然来不及了。”赵轩宇建议道。 夏战上前两步，弯腰用食指隔着毯子轻轻戳了一下伊兰的肩膀，伊兰没动弹，他又稍稍用力些，还是没反应，于是他整个手掌贴上去，使劲摇了两下。 伊兰的眼睛睁开，一时有些迷茫，感觉到肩膀上的重压，她微微侧头，正对上夏战焦虑的双眼，呆愣一下后，眉头就皱起。 “起床。”夏战把手缩回来，补了一句解释道，“要来不及了。” 伊兰一个激灵，顾不得去想其他，双手一撑就要坐起，肩膀后背就撕疼，手一软，闷哼一声又倒回去了。她困难地翻了个身朝向床外，全身疼得直吸气。 夏战站起来，走向盥洗室那边。不一会，他领着何灵秀过来了。 “伊兰，你怎样？”何灵秀担心地上前去扶伊兰。 伊兰总算在何灵秀的帮助下站起了身。 “我没事。”她微笑道。现在的状态比昨晚要好，至少她说话无障碍。也就是在乍起床的时候全身僵硬疼痛，真的走了两步后反而没有那么难受了，她感觉她能撑得住。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也没发现脸色有多难看，似乎和前两日差不多。 伊兰又一次感慨，人真是可以不断突破下限的。 昨天和夏战的对招，无论放在哪里，一个女孩子被一个壮年男子那样全力攻击，都得是一件耸人听闻的大事，群情激愤还是轻的，打人者不仅要被追责，拘禁后出来还得接着被人唾弃一辈子。可是放在这个地方，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她不能承受反倒是没脸。 对被打这件事本身，伊兰自己虽无奈，倒也没觉得多委屈。想着以前生病后，明明她已经出院康复了，霍斯北还是紧张得陪她散步都要两手搀扶着她，还强硬地规定只能走一小段路。他如果知道她被人当成沙包猛拍，不知会心疼成啥样？ 伊兰笑起来，等她从这个魔鬼训练营熬出来，以后她再有起床气误打霍斯北，估计他就抗不住了。(未完待续) 171 教官的森森恶意 今天是新兵训练第三天，伊兰对着镜子满怀信心地想，昨天蒙头盖脸地被打了一顿，加上十圈的跑步，她能挺得住，以后也不会有问题。 她这样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能顺利熬过，离分配工作就又近了一天。熬过半年的新兵训练期，她的身体素质铁定能抬升一个档次，而且出去她就能在基地餐厅做营养剂拿工资。那时候她就能轻轻松松地陪着霍斯北在艾杜扎下根。 伊兰自我激励了一番，进去和出来盥洗室的神色明显不一样，进去时很萎靡，就差没哼哼唧唧，出来后虽说没有昂首挺胸，但是一脸刚毅坚强。 伊兰和排队的夏战迎面而过时，还冲他微笑道早安，一派友好，没半丝怨气见怪。 夏战稍稍惊讶后也赶紧回以微笑，暗暗吁了一口气，这姑娘恢复得快，他也放心不少，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打女孩子，两人床铺又离得近，亲眼目睹她死扛，心里真过意不去，早上看她起不来床的样子都把他吓到了。 吃过早餐后，伊兰和叶眉妆就被教官打发去跑步。伊兰还剩下十五圈，叶眉妆有十圈。 伊兰在心理上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被罚跑，她经验也丰富，趁着头两圈还轻松的时候，悄声交代叶眉妆：“眉妆，我们跑慢些，一开始跑急了，后面就跑不动。你放心，该吃营养剂的时候教官会叫我们停下的。” 叶眉妆苦笑道：“伊兰，昨天夏战那一下，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呢？葛浩给你那一下也够呛。”伊兰笑道。 “疼死我了，还特别丢脸。” 伊兰默了一下。叹气说道：“以后肯定还会有，等丢脸次数多了，也就不觉得了。” 叶眉妆也唉声叹气：“那倒是。” 两人就呵呵笑起来。 第二圈跑到他们的训练区块时，教官大吼道：“佟伊兰、叶眉妆，谁叫你们说话的？你们当这里是什么？这是训练场，不是聊天的地方，给我拉开距离。”他心头一阵恼怒。就不该让这两女生放一天跑步。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自由自在地聊上了，还有说有笑。 伊兰无奈地看向叶眉妆：“那我跑前面。”她快跑几步，和叶眉妆保持了三四米的距离。 跑到第四圈的时候。她注意到叶眉妆的速度慢下来了，回头瞧几眼，他们的距离已经拉大到十来米了，而且她瞧过去时。叶眉妆都没个表示，照她那个活泼的性子。至少应该悄悄摆个手什么的。伊兰就猜测着叶眉妆到了极限了。 他们的训练区块马上要到了，教官就站在那边不停对新兵们咆哮，伊兰只好担心地独个往前跑。 等她从后面追上叶眉妆时，她自己也到了极限反应的时刻。她一边调整着气息，一边侧头看向叶眉妆。叶眉妆的呼吸沉重，步态迟缓。显见是疲惫至极。她陪着叶眉妆跑了一段，叶眉妆似乎没啥大反应。就是手脚机械地摆动。 又一次经过他们训练区块时，教官看见两个女生并排跑一起，盯了好一会，才大声说道：“佟伊兰，跑快点。” 伊兰无奈地稍微加快了点速度。她这几天每天十圈，已经有了经验，极限过后还有余力观察四周。 等她又从叶眉妆背后赶超时，正好和自家的训练区块遥遥相对，教官远着呢，看不清楚她俩，她就趁机给叶眉妆鼓劲：“眉妆，跟着我。” 叶眉妆扑哧扑哧地大喘气，微微摇头。 “眉妆，跟着我，很快就可以吃营养剂了。”她安慰道。 “还有段时间。”有人笑着插话道。 伊兰喘着气看过去，是旁边训练区块的新兵，对招中摔倒在地上，刚好离她们很近。她瞪了他一眼：“你们教官来了。” 那人赶紧一扭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教官还在另一角批评教育他的伙伴们，他不由失笑地看着那跑步的俩姑娘，悄声和他的对招同伴说道：“这女生是个强人。” 他同伴也有同感：“可不是，天天跑一上午，还有力气说话。” 到午餐吃营养剂的时候，李教官果然按时把她俩叫停了，伊兰还剩下三圈，眉妆还剩两圈，让她们晚餐后继续。 伊兰这回的午餐吃得很欢实，她得攒足了能量，准备下午做沙包。 叶眉妆第一次跑这么多，胃口很不好，伊兰就劝道：“眉妆，你必须得吃下去，不然下午人家打你，你扛不住。” 教官在午餐休息时间都聚在别处，伊兰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声量没刻意压低，而且她和眉妆早就这件事讨论过了，连是否丢脸都已经自嘲地笑过了，因此说话说得比较直白。 周围几个男生就同时噎了一下。 赵轩宇和伊兰床铺挨得近，两人要熟悉一点，他本人也开朗，这时教官不在，他就开玩笑调侃道：“佟伊兰，和你俩对招，我们也扛不住，不是五圈就是十圈。” 好几个人都小声笑起来。 叶眉妆的脸上就显得又羞恼又愧疚，伊兰捏了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下次不用客气的。” 赵轩宇就不好意思起来：“下午如果我对上你，要是教官逼着我下死手，我先和你说声对不起。” 伊兰十分无语，这就是*裸的鄙视，可人家确实是好意，实力差距就摆在那里，她自我解嘲道：“没关系的，就是教官不逼我，我也会下死手的。” 这下很多人都笑起来。 伊兰低头微微叹气，她下死手也不过就是给人家挠痒痒吧，她想着就朝夏战看了一眼，昨天她给他当胸一拳，夏战和没事人一样。夏战朝她笑笑，目光中还满含歉意。 下午，男生们都松了一口气，教官把伊兰和叶眉妆安排对练。 伊兰觉得她每天对着教官的心情都复杂得一波三折。 就拿昨天来说吧，她刚觉得教官对叶眉妆的惩罚从缓一天是比较人性化的行为，教官就武断地说她蓄意攻击同伴，给了她二十五圈跑步的惩罚，让她恨得牙咬咬的。 然后下午教官手把手地给她示范了一遍动作，她心里也懂的，为什么单单拎出她来点评？不就是她上午全去跑步了，没学上新招式，所以下午他借着给大家示范的机会给她特地讲了一遍。 她是感激的，可等这感激的心情还没维持多久，教官又给她当头一棒，不仅把她扔给身强体壮的夏战做沙包，说话还说得那个难听，叫她不能站起来就爬起来，还指桑骂槐地说她耍娇气，说她没资格要求同情。她啥时候耍过娇气了，啥时候要求过同情了？ 再说今天，她和眉妆两人上午跑步，新招式又没学到。教官把她俩单独拎到一边，给她们开小灶，虽然不停地大呼小叫，她还是很感激的，学得也很认真。开完小灶让两人对练，他自己忙乎乎地去察看被他撇下小半天的其他新兵。 伊兰这时对教官的感激之情又上升了一个高度，总体来说这个教官还是很认真负责的，而且对新兵的承受程度心里有个谱，虽然表面凶恶，但不会逼迫他们做超出承受能力之外的事情。 她和眉妆昨天被打得凄惨，今天要是再和男生对招，老伤未愈再添新伤，可能真就扛不住了，现在安排她俩对练，等于是在照顾她俩。 可是等教官转一圈再回来时，她马上感受到了教官的森森恶意。 “全体停下。”教官一声大喝，大家排排站好，这时段和昨天下午训话时间差不多，伊兰估摸着下午的成果检验兼批斗大会要开始了，心里还想着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挨到她。 她刚想着应该不会吧，这么多人总要轮流点评过的，念头还没转完，就听见一声大喝：“佟伊兰、叶眉妆出列。” 伊兰心里哀叹一声，只好和叶眉妆两人双双站到教官面前。 “对招。”教官命令道。 两人按着前面训练的样子一板一眼地练起来。没过几招，就听教官喊道：“停。” 伊兰无奈地想，来了，又要说难听话了。 果然，教官呵斥道：“我让你们对招，不是让你们摆花架子，军体拳被你们打成这个样子，外太空生物都替你们感到羞愧，它们就没有见过这么软绵绵的军体拳。” 这话要是搁别人身上说，伊兰肯定会诧异教官说话也很风趣，但是说给自己听，就觉得不舒服了，什么叫外太空生物替她们羞愧？ 她充其量就一个在军事基地做火头兵的人，还是一个只打算做五年就拜拜走人的短期雇工，她见得着外太空生物吗？要真能在艾杜这个联盟的机甲特区见到那玩意，她先替联盟羞愧了。 教官还在大骂：“你们有没有点当兵的自觉？吃了这里的营养剂，就给我拿出点力气来回报。” “佟伊兰，向我出拳。”这话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伊兰在听到“向我”两个字时就蓄势了，话音未落，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使劲向教官打去。(未完待续) 172 我是泥人有土性 这次她使的是今天新教的下勾拳，冲着下颌脖颈处软窝往上打，高度还是正好。而且她晃了一个虚招，把昨天那记心窝拳先使出来。 按照伊兰的估计，教官肯定还是会像昨天那样手掌一团包住她的手，而且比较托大，会在她拳头堪堪靠近的时候才动作，身体还故意定在原地不动。即使她一只手被包住了，可她不是还有另一只手吗？趁着教官和她距离近的时候，一手心窝拳虚招吸引他的注意力，另一手来一记下勾拳实招给他点打击，这两招在军体拳中没挨在一起，但没说不能灵活拼凑重组，研究机甲套路动作的人经常这里抽一拳那里抽一腿，再组合成新花式。 伊兰玩胖头鱼机甲时，因为练不下整套军体拳动作，自己琢磨着抽取了一些简单招式合并重组，心窝拳和下勾拳因为没有急速下蹲体位，不会造成机甲失重不适症，所以她曾想过把这两招凑一块过。说句老实话，胖头鱼机甲能做出来。 教官果然如她所料，身体一动不动任她挥过去，大手包住了她的拳头，眉头一皱，大概不满意她使出昨天的招式，今天要点评新教的招式，昨天教的东西还使出来就是浪费时间。 他正待手臂一振原样将伊兰震退，却见伊兰另一手勾上来了。 伊兰什么都算到了，就是忘了教官也是有另一只手的，他从容不迫地把伊兰的手腕抓住了。两人四目相对，教官没错过伊兰眼中一闪即逝的失望。 伊兰是真失望，只离教官的下颌三根横指头的距离，他再托大点不好吗？他们实力相差巨大。伊兰可没指望真能打到教官，但这是教官给她光明正大打人的机会，她总要尽力表示一下，哪怕稍微撩到一点，让他的牙关轻轻磕一下也好啊。 教官手臂一用力，还把伊兰震退了，对伊兰的动作没做任何点评。只是简洁地说道：“你就用刚刚这力气和叶眉妆对招。” 伊兰这时才知道教官把她和眉妆安排在一起的真正目的。不是照顾她俩，是让她们自相残杀。 伊兰和叶眉妆对视一眼，在训练中两人互相体谅。想着先练熟招式，故此力气都没搭上多少。两人以前也没比过，不知道谁的力气会大点。 不过有点很清楚，叶眉妆和她一样。肯定全身泛着酸胀，戳哪哪疼。 “磨蹭什么？开始。”教官喊道。 伊兰用了点力气。叶眉妆也用了点力气，两人默契地你来我往，刚好在那个度上，看着两人气喘吁吁挺卖力。但不至于受到重大打击。 “停。”教官怒叫，“佟伊兰，你没听到吗。我让你用点力气。叶眉妆，你没吃饱吗？” 伊兰和叶眉妆再对视一眼。伊兰冲她点点头，叶眉妆也冲伊兰点点头。于是，两人接着前面的动作往下做，格手撩腿。 伊兰下一刻就傻眼了，她是没有保留的，不然待会两人肯定又要被罚几圈跑步，而且她想着她和叶眉妆应该差不多，双方都使全力，也就是累点疼点，但旗鼓相当平衡还是能掌握的，不会有身体稳不住摔倒这种事情发生。 可恰恰叶眉妆没用全力，劲道还是原来那个水平，两人金鸡独立，各伸腿一拌，手上还缠斗着，叶眉妆就没稳住，直接就摔倒了。 “眉妆。”伊兰急忙去扶。 叶眉妆昨天挨打，今天跑一上午，全身本就泛疼，而且昨天摔一下，今天又摔一下，两次都痛在同一处，当时就没能起来。伊兰一个旧伤未愈的人，一下也没有扶起她。 “佟伊兰，站好。” 伊兰直起身的时候还试图把叶眉妆拉起来，可惜没成功。 “叶眉妆，自己爬起来。” 伊兰只有满怀歉疚地看着叶眉妆吸着气手脚并用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等叶眉妆歪歪斜斜站定后，教官开始训话。 “叶眉妆，现在你明白什么是对手了吗？” 伊兰猛然看向教官，他居然挑拨离间。 教官瞥她一眼，转身对所有的新兵大声说道：“这是我教给你们的第一句忠告：永远不要对对手心存仁慈，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伊兰气愤填膺，他要显摆名言佳句就自己显摆，凭什么拿她做筏子，第一次说她蓄意攻击同伴，缺乏友爱，第二次暗指她心狠手辣，比明着骂还气人。 “叶眉妆，你想永远做垫底吗？不想的话，就给我打回去。继续！”教官喝道。 叶眉妆站在她对面，伊兰朝她点点头。 叶眉妆就按着套路做下去，扭腰扫腿，一个手肘顶过来，伊兰被当胸一个猛击，然后腿上打滑，整个人直挺挺倒地，后脑勺重重摔在地上。 幸亏训练场的地板都铺着特殊材质防止训练意外，因此她只是眼冒金星一刹那，一会儿就很清明了，真正疼的是心口，躺在地上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叶眉妆的力气还挺大的。 “伊兰。”叶眉妆大叫着扑向她。 李教官是个有见识的人，这种程度的攻击能对人体造成多大伤害，他心里清楚，不过就是稍微疼了点，不会有大碍。因此他只蹙眉了一会，就大喊道：“叶眉妆，站好。佟伊兰，不想一直躺地上献丑，就给我爬起来。” 伊兰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手撑着地板坐起来，还摸摸后脑勺，揉了两下，因为真等站定了就不好再动手动脚，军人得讲个站姿挺拔英武。 没有鼓出一个大包，她放心了。 她再斜眼瞥一眼地板，这材质看着不显眼，保护的功能杠杠的，的确对得起基地对训练场地的吹嘘描述。 然后她不紧不慢弯着腰站起来，顺势还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这么多人天天踩在地上。灰尘可不得沾她衣服上，虽然这衣服的质量也杠杠的，号称隔水阻燃带保温还不吸尘，但这么大面积地躺地上总是心里膈应得很。 做完这一切，她捂着心口咳两声，才慢悠悠地站直了。 教官盯着她，厉声问道：“佟伊兰。怎么回事？刚才为什么站着不动？” “报告教官。我没有听到您对我的任何命令。”伊兰回答得很平和，完全采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 队伍中发出一些轻微的吸气声，叶眉妆站在伊兰的三步开外。闻言瞪大了眼睛看向伊兰。 教官募然眯起了眼，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聋了吗？没听见我让你们继续吗？” “报告教官，新兵体检报告证明我的听力正常，您说继续的时候不是在对我说话。所以我没有完全领会您的意思，对不起教官。” 新兵体检报告是在集合报到之前由莫斯星的医院做的。按照规定流程直接发到了艾杜卫二，上面的确写着听力正常。 可伊兰这么摆事实就是一种*裸的对峙，削教官的面子，幸亏她一向不与人交恶。后面的话说得略微婉转，把事情归结为误会，还敷衍似地道了歉。 伊兰其实是很无奈的。她管不住自己的破嘴和破脾气。 这个教官从一开始就针对她，头一天就没有任何理由地让她跑十圈。第二天上午谢玖留手，她就被说成蓄意攻击同伴又给二十五圈，下午含沙射影地说她耍娇气，让夏战打她一顿，还指桑骂槐地说她是弱者没资格要求同情。 今儿第三天，让她用力气和叶眉妆对练，命令是他下的，她照做了，却被树立成反面典型。他让夏战这样一个大男人下死力攻击她就叫尊重她这个对手，他让她下死力攻击同伴，就被他借机拿来教育大家，不能对她这个对手心怀仁慈。 伤了叶眉妆，是她没掌握好分寸，她可以让叶眉妆打回来，但她绝不会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无厘头地指责，尤其是这些指责还涉及到了对她品性的诋毁。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她一直很认真地照他的吩咐在做，期望得些印象分，但显然这是痴心妄想，一个人的偏见一旦形成，是很难改变的。而且，既然他有了偏见，她做得再好也不会入他的眼，考评该低还是高不了。她就不信他能一手遮天，把她的工作分配都给管了。 所以她一时激愤，就做了这件傻事，故意揪着他话语中的漏洞，让叶眉妆打过来不反抗，一则全了她对叶眉妆的愧疚，二则也是想让他知道她完全是按照他的命令行事的，他没有理由胡乱指责她。 伊兰说完话理智回笼，心中哀叹，这完全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八百的愚蠢做法。 她摔了一跤不算，这是还叶眉妆的。当众下了教官的面子，他不过是一时不快，以后照样威风八面吆五喝六，而她的考评是铁板钉钉地好不了，而且以后不知道要承受多少打击报复。 这么想着，脸上就带出了几分真切的忧愁，和她说对不起没领会的托词倒搭得上，不像之前用一种很云淡风轻的态度行故意抵触之事。 教官沉着脸盯住了她，气氛一度很压抑。 半晌，教官终于开了尊口：“叶眉妆、佟伊兰，对招。佟伊兰，这次你完全领会我的意思了吗？” “是，教官。”伊兰来不及细细品味教官的意图，马上应声道。 “我没听见。” 伊兰好想问他一句你聋了吗？但只是想想而已，口中已经拔高了声音说道：“是，教官。” 可能教官觉得失去的面子捞了一点回来，没有再为难伊兰，挥挥手让她们开始。 这次伊兰和眉妆双方都没有保留力气，一轮动作下来，两个人脸红耳赤，呼吸粗重。 教官接着给她们点评，完全就事论事，倒没有掺杂什么人身攻击言论。 伊兰是个成年人，自然一码归一码，把他的点评都记在心里，下次改进。(未完待续) 173 灯下黑 伊兰和叶眉妆被揪上去对招过后，教官又叫了其他几对上去点评，虽然也是各种挑刺，但总算还平顺。伊兰瞧着大家对教官恭恭敬敬诚惶诚恐的态度，再比比自己刚才冲动的表现，真心忧愁。 晚上吃过营养剂后，按照原先说定的，伊兰和叶眉妆去把剩余的圈数给跑完。 叶眉妆和伊兰起头跑的时候，装模作样隔了五六米的距离，一等和自己的训练区块离得远了，她就紧跑几步，和伊兰并排，问道：“伊兰，下午你怎么就顶撞了教官呢？小心他打击报复。” 伊兰叹道：“我也不想的，可他老针对我。我打你那下，你还疼吗？” “没事，你那下比葛浩轻多了。我打你的呢？你怎么不还手？你不是冲我点头了吗？我以为你准备好了，才出手的，当时把我吓坏了，生怕你出事。” “没什么，你这劲道比昨天夏战的轻多了。教官只说了让你打回来，没明确让我出手，我哪敢？现在我怕死他了。哎，你前面为什么留了力气？不是让你用力吗？” “你冲我点头，我以为就按咱们之前的力道来。” “我冲你点头，是说我们两个就照教官吩咐的那样不留手。”伊兰无奈地说道。 “我们不在一个频段上。”叶眉妆郁闷地说道。 两人都笑起来。 过一会儿，叶眉妆忧郁地说道：“这个教官说话真不好受，说我是垫底。” “没事，以后你总能让他哑口无言。再不然，让他和你比做财务预算。他肯定给你垫底。”伊兰恨恨地说道。 叶眉妆笑起来，一点也不谦虚：“那是。” 女孩子一旦聊起来，就会没完没了。两人的圈数都不多，一个两圈一个三圈，此时吃过晚餐能量补足，跑得很轻松，都有余力唠嗑。而且天色已黑。训练场只是应景似地亮了几盏灯。大部分地方都是黑的，因为在黑夜中行动，本身也是新兵训练的一项内容。在夜色的掩护下。教官也看不清他俩，两人聊得很安心。 叶眉妆唉声叹气：“以后要怎么办？才刚三天，我就觉得我死了好多回。” 伊兰就笑道：“不是已经过了三天吗？以后每一天都能过去。” “这样想也对啊。”叶眉妆心情好了点，接着说道。“其实教官别老盯着咱们，咱们也会很努力的。谁不想顺顺利利完成新兵训练，对吧？” “当然，你不知道我一直忍着他的刁难，就是想努力把这六个月熬过去。可是今天一切都泡汤了，我怎么就没忍住呢？最终考评的时候不知道他会把我写成什么样？”伊兰提起这事就糟心，懊悔得一塌糊涂。 “你胆子是大。这下怎么办？你还要在他手底下呆六个月减去三天呢。”叶眉妆也替伊兰发愁。 “能有什么办法？打击报复我不怕，我就怕他说我不好。影响以后的工作。”伊兰特别忧心忡忡。 “不会吧，我们以后的工作他管不着的。”叶眉妆将信将疑道。 “万一他手够长，心够黑呢？你看他心眼就那么大。”伊兰叹气道。 “教官……”叶眉妆说话拖着尾音没继续下去。 她和伊兰说话时微微侧头朝向伊兰的，而伊兰此时是直视前方的。叶眉妆一句话才开个头就似被掐了音，有玄妙啊。 伊兰心里咯噔一下，急中生智快速说道：“其实教官对我们严厉也是为我们好，我也懂的。他为人不坏，挺认真负责，该教咱们的他从不耽误。” 叶眉妆没搭腔，夜色中辨不清她的神色，伊兰僵着脖子没敢回头看，好话要说一箩筐就不真了，她接着仍旧维持着聊天的口气说道：“教官就是说话有些伤人，明明他让我用全力的，结果说我蓄意攻击同伴，缺乏友爱，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不知道怎样做才对。”趁机为自己申述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伊兰心中叫苦，她也只能做到这程度了，前面还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知道教官听到哪句了，后面直接可劲夸人家，肯定没人信，她只有这样半真不假地奉承几句，再委屈几句，顺势为自己开脱一下。 叶眉妆一直没开口，伊兰也就沉默下来，心里打着鼓，希望自己猜错了，耳朵却竖起来细细辨认着脚步声。 这地板材质真耽误人，吸音效果好。这军靴的质量也好，贴脚不说，结实牢靠，踏地上不带响。 这里不作兴把军靴踩得震天响，一则是为了人体健康，对声音污染有严格的标准，另一则从军事实用性出发，万一对上战事，你走步路都吧唧响一下，不是容易暴露自己吗？因此跑步的时候只能发出很细微的脚步声。 所以伊兰聊得兴起时没听出什么异样来，此刻尖起耳朵似乎也没听出什么来。她暗暗发急，李教官能踩准了他们起脚落地的频率，没一丝错拍？这铁定是刻意为之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和叶眉妆边跑边聊，以为一片乌漆麻黑的，没人能看见，失去了警惕心。而且她们说话间都带着跑步微微的喘气声，经过的各处训练区块又都有人在训练呼喝，背景音很热闹，她压根没注意身后。 这些念头只在脑中一晃而过，伊兰就听见了教官那个熟悉又可恶的声音：“叶眉妆、佟伊兰立定。” 两人身形一顿，直接站立原地，喘着粗气说道：“是，教官。”声音还不同步。伊兰特地慢了半拍，显出自己的意外之情，不能让教官觉得她已经察觉了。 教官从她们身后绕到面前站定，先不说话，盯着她俩。 伊兰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幸亏黑夜中什么都不甚明显。不然教官就能发现她在勉强装淡定，不过她也没看清楚教官是啥表情。看不清好，看得太清楚了，肯定没法面对。 等压抑沉闷的气势造足了，教官开口说道：“你们在跑步过程中说话，而且是第二次再犯，各罚二十圈。押后执行。现在归队，明白了没有？” “是，教官。”两人齐声回答。 回到队伍中。大伙儿开始队列训练，然后集体操练军体拳，伊兰战战兢兢地等着，一直到结束居然都没有再安排她们对招。 原本她以为教官肯定会安排个身强体壮的男生猛打她一顿。结果居然没有。她有点疑惑，说他坏话才得了二十圈的跑步惩罚。他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莫非需要时间好好酝酿更折磨人的手段？还是说他其实没听到什么？ 一回宿舍，排在盥洗室外面，伊兰先揪着叶眉妆小声问道：“眉妆，教官什么时候跟在我们身后的？” 叶眉妆悄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和你说话一偏头，就看见他了，当时你还在说。把我急得不行。” 伊兰发愁道：“不知他听了多少？” 叶眉妆犹疑着说道：“不管他听了多少，他都罚了。我的心也定了。” 伊兰看她一眼，幽幽问道：“你信吗？才二十圈。” 叶眉妆急道：“什么叫才二十圈，够我跑好几天的。”这几天下来，她也看出来了，一般教官只让她们跑个十来圈就会喊停，还有别的训练内容呢。 伊兰觉得叶眉妆过于乐观了，不过叶眉妆没像她一样明晃晃地得罪过教官，可能二十圈真够了。她就不一样了，她有种预感，未来的日子不好过。 何灵秀出来后，站门边和伊兰说话。两人直到此时才能交谈一下，训练的时候只能目光交流。 “伊兰，你下午摔疼了吗？干嘛和教官那样说话？你就说你没准备好就行了，小心他罚你。”何灵秀真真切切地替伊兰着急。 伊兰很感激，带着懊悔说道：“疼倒是一会就过去了，就是当时脑子糊涂，乱说一阵。现在只有希望教官能大度一点，不和我一般见识。” 赵轩宇排在身后大笑道：“佟伊兰，今儿我真心佩服你。”他嗓门有点高。 谢玖排在隔壁队伍，此时插话道：“佟伊兰，教官给你几圈？” “二十。”伊兰有气无力地说道，不好解释这是另外的缘由，罚的是她背后说坏话，至于当面顶撞那一出，真正的惩罚还悬在头上未定呢。 “才二十？我猜一百的。”有人笑道。 伊兰闻言气怒地看过去，什么人这么狠心？ “什么一百，当时我以为教官会让我们群殴。我还在想我要不要装昏倒不参加。”这是个更狠的，不过心地还不错。 排队的人都哄堂大笑，经过几天的朝夕相处日夜训练，大家开始有了队友的情意，赵轩宇就出主意道：“要不，你找个机会给教官认个错？他就不为难你了。” 伊兰叹口气，这也要教官肯给她个机会表现谄媚啊。 “既然给了二十圈，就到此为止了，不会再有别的惩罚了。”夏战冲她笑笑，给了句安慰。 伊兰还是很感激的，大家笑归笑，都挺同情她。 她犹豫一下说道：“教官对我说二十圈押后执行，没说明天跑。”她说得含糊，心中也不确定自个的猜测准不准。 聪明人还是有的，夏战就是一个，他稍一愣就说道：“明天训练内容有变？” “会不会野外负重训练？”何灵秀插话道，她哥参加过新兵训练，给她大体讲过训练项目，艾杜卫二新兵训练基地的项目对所有兵种都一样，类似于入门训练。以后各兵种的专业训练会由所属单位另外自行安排。 “那倒可能，出去起早贪黑跑一天，佟伊兰那二十圈是得延后。”赵轩宇说道。 “紧急集合。”谢玖叫道。 伊兰吁出一口气，终于有人说出来了，她一直不确定，可不好意思乱说吓唬人。视线对上夏战，他没啥大惊小怪的表情，显然他也早就想到了。(未完待续) 174 姑娘你睁开眼吧 既然想到了紧急集合，所有人都吊着一颗心睡觉。虽然睡得不够安稳踏实，但是到了警报声在凌晨两点五十五分刺破夜空时，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大家全都腾地坐起，洗漱肯定是来不及的，四十个人两间盥洗室，怎么分都不够。三个女生全都挤进去，脸上口中喷阵水雾，手一抹，头发用手指顺两下，就完成了洗漱。 再余下男生怎么办，她们就顾不上了，赵轩宇对她们说道：“你们先跑，我们追得上。” 果然，当伊兰她们快要接近自己的训练区块时，男生呼啦啦全赶上了。 教官已经笔直地肃立在那里，伊兰想这人也不容易，比他们还早起。 每个训练区块对人数清点自有一套监测仪，所有人在指定位置全部站好后，他们这个队伍紧急集合所需的时间就自动传到训练考核系统里了，各队的表现情况直接连接到教官的通讯终端。 此时，各宿舍的监控系统开启，内务情况一目了然，系统按照标准综合打分，在伊兰他们跑到训练区块时，内务分数也已经进入了训练考核系统。 教官瞄了他的通讯器一眼，脸色很和缓，大概他们这个小队排名不错。 新兵训练第四天果然是野外负重训练。每人背一个包，装了一天的食粮。令伊兰瞠目结舌的是，出发前每人领了一块不知名的材料，体积不算大，看着就像块板砖，掂在手里差点没拿住，死沉死沉的。这就是全部负重了。 大家一路小跑，要求晚上八点前必须把板砖还回原处，这次成绩也会计入训练考核系统。 伊兰他们的新兵训练最终是否合格通过，就是从这一次次的项目考核的分数综合评估的。这一天的紧急集合时间、内务分数还有晚上出来的野外负重训练分数就是第一周的考核成绩。 伊兰一听要记分，心里又紧张又踏实。 紧张的是自己整体实力太差，以后总分估计好不了。 踏实的是每一项考核都是实打实的个人表现，教官能作梗的地方几乎没有。好就是好。差就是差，监测系统完全按标准评分，最多教官给个总结评语。但好成绩是掩盖不住的。也就是这时，她心里发了狠，得罪教官她没法挽回的话，个人成绩她要自己做主。怎么着也要努力提升成绩。 现在她真心实意地感谢教官每天给她的惩罚了。换个角度来看，每天跑步十圈。这不是磨难，而是让她提前适应。这教官还是不错的，知道他们这周要野外负重训练，给他们的惩罚几乎全部是跑步。昨天也没有让她和叶眉妆当沙包。只让他俩对练，估计是想让她们保存体力。 他该不是趁机给自己的小队开小灶吧，新兵的成绩出色与否肯定也会和他自己的教学水平挂钩。伊兰夹在人群中跑时。脑子里过的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其中不乏对教官的揣摩。没办法。自打她得罪他，又在背后说他坏话疑似被他抓现行后，她就没有停止过对他的猜测揣度。 话说人实在太多了，大伙儿从自己的训练区块开始跑出训练场，乌怏怏地几千号人。一开始人挤人的，很多人知道要记分，起头就很卖力，一会儿所有的小队都被打散了。伊兰本来和何灵秀叶眉妆在一起，还没出训练场就已经被挤开了。 三点钟，天还是黑漆漆的，伊兰很快就看不清她们在哪里了，又不好大声呼唤。虽然人潮拥挤，但只有细碎紧张的脚步声，可没有人说话，更没有呼朋唤友一道走的。伊兰只好放弃和她们作伴跑路的想法，一个人往前跑。 所幸不用认路，一路都有路标。旁边还有监测仪，谁什么时候跑过哪个路标点，当时负重多少，都有记录，根本没法作弊。不仅如此，全程都覆盖了监视系统，路上有个推搪打架争吵斗殴的，都会被聚在监控大厅的教官们看到。 教官们就通过监控显示屏来观察新兵们的言行表现，这一项就是道德品行分，这个分数在新兵最终考核总成绩里也占了很大比重。 联盟军部对新兵的选拔思想是，我可以要一个实力稍微差点的兵，实力可以通过严格科学的训练来提升，但我不能要一个德行有亏的家伙，这个没有方法可以纠正，把这样的人放进军部就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因此，道德品行分很重要，但是关于道德品行的打分制度是秘而不宣的，新兵们都不知道还有这项评估。当然这是主观印象分，为了防止个人因素干扰，使这项分数失之公正，道德品行分被限制在大规模的集体考核中才能评估。 这次参加野外负重训练的新兵有四千人，每个教官管四十人，大厅里就聚集了一百个教官。所有的教官都会给每个新兵的表现打分，自己的教官给出的分数只占到了百分之一。这么多没有和新兵直接接触的教官同时观察同时打分，即使有所偏颇，也不会偏颇到哪里去。 当然弊端还是有的，新兵人数太多，教官哪里一个个地看得过来，基本上没有严重事端发生，就会给个差不多的基准分数。如果打高了或打低了，就得在分数旁边附注上监控视频的时段，其他教官特别是这个新兵的教官就会去看，没问题的就接受，有问题的还可以向监察小组提出申诉。 因此一般情况下，大部分新兵在这项道德品行上得到的分数都差不多，只有有目共睹下特别优秀或是特别恶劣的表现才会受到关注，教官们打高分或低分前都会内部讨论一下，免得闹到监察小组，大家同僚面上不好看。这些弯弯绕绕的情况当然都不会告诉新兵。 李教官操心着两个人，一个是伊兰，一个是叶眉妆。 何灵秀是不用担心的。实力比不上男生，但在女生中也过得去，言行举止进退有度。 叶眉妆实力差点，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提升的，他自有一套方法，反正时日还长，一趟两趟的成绩不会对总成绩有太大影响。他还不急。 佟伊兰在他眼中就是一个表面温顺的刺头。她心里主意太正，轻易很难掰过来，她如果一直装乖巧也就罢了。但那回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宁愿自己受伤也要借机向他控诉，他是既佩服她的胆量气概，又担心她这倔脾气。这姑娘经不起大激。如果路上遇到点啥事，指不定啥表现。还有，千万别在路上找人搭讪聊天了，也别背后说人，监视系统不仅能看得一清二楚。想听的时候也一清二楚。 伊兰可不知道言行表现还要打分，她只知道要尽力得个好成绩。但跑步不是先头快就能一路快的，她不能急吼吼地跟着大部队快速奔跑。虽然她看到那么多人跑得飞快，心里急得不行。但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焦躁的心情，跑在队伍的后半段。 跑到第一个路标，伊兰就停下来吃营养剂，一则补充能量，二则减轻负重。这个时间有点早，大家正精力充沛着，朝气蓬勃地往前跑，很少有人在这个点就吃营养剂。当然也有扛不住饿的，看见伊兰的举动也摸出支营养剂塞嘴里的，但这些人不像伊兰这样淡定，基本呼噜吸溜两下，三下五除二把营养剂解决了，就继续跑路。 伊兰的举止有点招人眼，她把背包一放，靠着背包坐路边，闭着眼睛吸溜营养剂。 她是有道理的，营养剂吃下去后不能马上剧烈运动，身为营养师她得严格做到这点，就是新兵训练那样紧张的情况下，吃营养剂还给了她们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野外负重训练要一天时间，她不能因小失大。 当然个人体质不同，人家比她强，这种程度的跑步大概算不上剧烈运动，在途中边吃营养剂边轻松地跑，可能完全没问题。她是不行的，她得坚持住一点，吃营养剂的时候不跑步，但她又眼红别人不停地经过她，所以索性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她的行为动机说出去都没问题，问题是她的早餐时间实在有点早，而且她选的休息地点就在路标下。她不知道路标其实还是个监测仪。教官们观察新兵的行为举止时都喜欢看路标附近的，说不上为什么，只是人的习惯问题。试想，如果把一段路分成几截，要观察整条路的情况，一般人都会先看截点，再以截点为中心前后左后观察。路标就是截点。马上就有教官注意到了伊兰。 “咦？这女生谁的？吃营养剂够早的，还没睡醒吧？” 李教官最挂心他手下俩包袱，这时候无论前面跑多快，还作不得准，所以他没费心看路的前端视频，他专门往队伍尾部看，自然也立刻注意到了伊兰的举动。 当时他就气得不行，吃营养剂没问题，吃了休息一下是妥当的做法，哪怕你坐着，也不算什么，路长着呢，当然能休息的时候要尽量保存体力，问题是你为啥要闭上眼睛？你以为天还没亮透，人家就看不见你？真当监视系统是摆设？所有的监视系统都有夜视功能，你看不清别人，别人把你看得一清二楚。 他崩着脸不说话，没敢让同僚知道这女生是他手下的。 说实话，伊兰在那闭眼坐了十分钟，他也煎熬了十分钟，注意到伊兰的教官越来越多，这时候新兵出发不久，没什么可观察的，伊兰就成了聚焦点，很多教官都在笑呵呵地问这女生是谁的，他就在心里咆哮，你倒是睁眼啊。 如果实力够强，待会儿飞快跑前头去了，人家只会说这女生淡定自信，问题是他知道伊兰那点水平，注定吊尾的份，这时候还不赶紧老实卖力点，弄出这副悠哉悠哉休息的样子再跑最后，所有教官对她的印象都好不了。他得赶紧想个什么借口，让那些同僚打分时网开一面，不然这事他都没脸去找监察小组申诉。 伊兰强迫着自己休息了十分钟，就熬不住了，光听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知道有多少人跑过去了。 身体重要，成绩也很重要。她豁然睁眼，抓起背包，原地踏了两步把腿脚活动开了，就往前跑。 李教官在显示屏前松了一口气，开始寻找叶眉妆的身影。 伊兰对此毫无所觉，她按着自己的节奏跑。跑到第三个路标的时候就已经累得不行了，恨不得把背包给远远仍走，但是她知道不能停，一旦停下来，她肯定会休息很久才缓过来，时间就会浪费了，如果休息的时间短的话，那比不休息还不如，生生地把节奏给破坏了。路标上的里程显示只过了四分之一的路，她要跑过一半后才能吃午餐休息。 于是李教官把小队里的新兵都看了一遍掌握情况后，回头再找伊兰，就发现这姑娘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很多队尾的新兵这时候已经疲惫不堪了，有些就喘着粗气停在路边休息，伊兰却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跑，看她的样子也很累了，能做到这样，他待会就有借口让别的教官手下留情。(未完待续) 175 请认命 伊兰在奇怪叶眉妆和何灵秀都跑哪里去了，莫非她俩比她快了一大截？一路上都没有看见。 她也不纠结，自顾自往前跑，并且专心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步伐。过了第四个路标，虽然她的手脚是在机械式摆动，但她感觉极限反应已经过去。她的目标是第六个路标，按她的估算应该是一半的路程，在那里她可以吃午餐休息。 李教官再次看到伊兰闭着眼睛吸溜营养剂，不过这次她一点都不打眼，比她形容狼狈的人多的是，有人就直接躺地上了。只是她这次休息的时间有点长，花了二十分钟。 “这个女生不错，很有自制力。”旁边有教官说道。 李教官放了一半心，他其实也发现了这点，除了吃早餐那次休息，伊兰中途就没有休息过。很多人都是跑累了休息一阵，再接着跑再休息，没个章程。佟伊兰韧性还是有的，以前罚她跑步，不叫停她，她能一声不吭地跑下去。这个时间点跑过了一半里程，下半段哪怕速度没有上半段快，估计时间还是够的。 李教官把目光移开，去看小队中的几个优秀苗子处于前方什么位置，这时候，实力强弱基本可以观察得出来。看了一阵后，怀着一颗比较欣慰的心，直接往最末端看，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叶眉妆。 这姑娘满脸汗水，张大了嘴巴喘着粗气，和其他几个女生稀稀拉拉地跑在最末，李教官估计她在规定时间内肯定跑不到集合点，成绩是指望不上了，但姑娘的精神还是可嘉的。持续不断地在跑，没几步就抬手抹两把汗水，但脚步没停。李教官点点头，叶眉妆如果这样一直坚持到集合点，道德品行分可以高一点。 军中男女比例失调，虽然对男女生的训练内容和标准是一样的，但在非战斗兵种上。教官们对女生还是稍微宽容一点的。不然好不容易招募进来，在新兵训练基地就把人家淘汰出去，人事管理处的人能天天找你闹。像这种野外负重训练项目。女生体力上比较吃亏，一般排在末尾居多，教官们约定俗成地会着重看这些人的表现，能坚持不懈地跑完全程。道德品行一项上就会稍微多给点分。 看完叶眉妆，李教官往前一点儿去找佟伊兰。这姑娘表现也不错。还在跑，而且情形要比叶眉妆好不少，步伐呼吸调整得挺协调。他放心地点点头，视线再往前挪一点。发现了何灵秀准备停下来吃营养剂，心里就暗叫不好。 何灵秀是停在路边的，看她的动作。手正伸进背包往外掏营养剂，人背对着路。李教官不由在心里默念：别转过来别转过来。不过何灵秀可没有听到他的心声，拿出了营养剂就自然地转身面对着大路。 李教官回头又看看佟伊兰，这姑娘越来越接近何灵秀，路上还有不少人在跑，李教官就盼着这姑娘夹在人群中，顺顺利利地越过何灵秀。 他不担心何灵秀会叫住佟伊兰，何灵秀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不会在项目考核时把人拉住聊天，但他极其担心佟伊兰会发现何灵秀，然后停下来不跑了，和何灵秀高谈阔论，等何灵秀吃完后，两人再结伴跑，铁定边跑边聊，生生地把两人的成绩往下拉不说，还把道德品行分降低一个档次。 让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只见佟伊兰脚步一偏，三两步就冲何灵秀面前停下了。 “灵秀。”伊兰喘着气，一脸惊喜。 “伊兰。”何灵秀也是绽开了笑容。 “刚吃啊？” “嗯，你吃过了吗？” “吃了，早餐吃得早，饿得快。” “看见眉妆了吗？” “没有，刚出来就和你们跑散了。” 两人同时往来路瞧了一眼，目露担忧。叶眉妆的水平她们知道，不可能跑她们前头。 “伊兰，我快吃完了，我们一起跑吧。”何灵秀喘气吸溜着营养剂。 “灵秀，吃完后你再休息下，马上跑对身体不好，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我跑得慢，先往前头去，在第十个路标下会吃晚餐，那时候我要休息二十分钟，我们再聊。” 何灵秀点点头，伊兰朝她摆摆手就往前去了。 李教官看到这里，悬着的心就放下了，总算还知道分寸，两人没有并排聊天跑步。路上碰到同伴，招呼一声相互鼓励两句，只要时间不长，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一下午过去了，天近黄昏，伊兰看到了第十个路标。还是老样子，靠着背包坐地上，闭上眼睛吸溜营养剂。 二十分钟过去了，她没有等到何灵秀。朝来路张望了好一会，没个人影。这时天光没先前那么亮，也许何灵秀没注意到她，已经跑她前头去了。她抓起背包，深吸一口气，后面的一点路她准备加速。 伊兰跑过第十一个路标没多久，就看见前面隐约有一个人影，心里就一喜。刚刚有段路她一直是一个人，天色已黑，她跑得胆战心惊，就怕跑错路了。紧紧地辍着前面的人，她慢慢地就赶上了。 侧过头一看，居然是个男生，伊兰很诧异地又看了一眼。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大路上人多，男男女女都有，越往后同行的人越少，而且男生也基本看不到了，人家早往前头奔去了。 旁边的人扑哧扑哧地和伊兰并排跑着，眼见伊兰有超过他的趋势，发急地加快了速度，超在伊兰前头，但只一会会就撑不住了，被伊兰又赶上来。他努力和伊兰并排，呼吸声非常粗重。 伊兰渐渐地超过了他一个身位。 只听旁边的男生哀嚎一声：“姐姐啊，你为什么比我快？”一句话带着喘息，断断续续地，听着非常哀怨。 伊兰微微扭头，黑暗中看不清人脸。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是这条路吗？” “是。”男生发狠地赶上伊兰。 “有没有看到一个女生，瘦瘦高高的？”伊兰想问问何灵秀的情况，她估摸着两人的距离不会大到哪里去。 “我前面已经过了四个女生了，没胖的。”男生哀叹着。 “过多久了？”要是不久的话，伊兰觉着自己加把劲能凑合赶上去。 “十几分钟了。” 伊兰就猜测何灵秀肯定在她吃营养剂的时候没注意到路边的她，往前跑了。 她加快了速度。男生发急地在后头叫：“姐，姐。问个问题。” 伊兰回头。有些惊讶道：“问什么？” “我，我后面还有男生吗？”男生扑哧扑哧地问道，语气很紧张。 “没看见过。除了你。”伊兰有点同情地说道。 “啊。”男生一边喘气一边叫。 “你吓人啊。”伊兰真是被吓了一跳，大晚上黑漆漆的，冷不丁旁边有人大叫，听着还特凄惨。她不由恼怒地说了一句。 “我是最后一个。”男生哀哀叫道。 “后面还有人呢。”伊兰不耐烦地说道，她加快了步子。 那个男生急急地也加快了速度。喘息声越发厉害，听着都让人不忍心。 “你别追了，我比你快。”伊兰劝了一句，他这样拼了老命跟在她后头。让她又同情又渗得慌。 “姐，我……不能再让女生超过了，面子……下不去。”男生喘一口。说一句。 伊兰撇撇嘴：“你的面子早就下去了。”总有一些人说话这么不好听，男女先天生理差别是有的。但也不能说被女生超过了就是没面子。 “啊。”男生又凄厉地叫了一声。 “叫什么叫？吓死人了。”伊兰实在被吓了一大跳，生气地说道。 “姐，你为什么这么一针见血，我……没脸见人了。”男生哀叹着。 伊兰听不下去了，现在她也是强弩之末，真要一阵风似地往前跑把这个神经质的男生甩掉，她也做不到。那个男生又发了狠，紧紧跟着伊兰，两人一前一后维持了两个身位。这时候道上也没旁人，一片漆黑冷冷清清，一个人跑挺害怕的，既然一时甩不脱，伊兰索性攀谈起来。 “有点出息好不好？一时输赢怕什么？人这辈子长着呢。” “那是，姐，你说得对。”男生气喘吁吁地说道，隔一会又开始哀叹，“可是眼前这关我就过不了。” 伊兰怒道：“说点好听的行吗？我和你差不多，一定能过。”她口中这样说，到底还是不放心，点开通讯器看时间。 “还剩多少时间？”男生问道。 “四十分钟。”伊兰有些忧心，不知道还剩多少路程，“不跟你说了，耽误我多少时间，我加速了。” “姐，姐，等我。”男生咬牙拼命追。 伊兰也跑不快多少，两人只拉开一米左右。 “姐，等我。”声音有点撕心裂肺，看来他真是发急了。 伊兰真心无奈，只好回头恨恨地说道：“别叫了，音色特难听。” 就这一顿的空档，男生使劲追上来。 “我快不了多少，就让你跟着，只要你别说话。”伊兰喘气说道。 “行，行。”男生也累得慌。 两人扑哧扑哧摸黑往前跑。伊兰先前听自己的喘息声，压根没感觉，只觉得一路都静得慌。现在听着男生破锣般的喘息声，跟她还不同步，骤然觉得这一路很热闹很嘈杂，而且大有越听越累的趋势。 两人搭伴跑了一阵，男生开口道：“姐，前面有亮光。” 那是训练场的几盏灯。 “看见了。”伊兰点开通讯器看时间。 “还有多少时间？”男生问道。 “二十五分钟。” “啊，啊。”男生张大了嘴巴，似乎长吐了一口气。 “你能不能淡定点，留点力气跑步，别发出怪声。”伊兰觉得这男生跑不快肯定是因为话太多。 “唉，唉。”男生喘着气答应。 训练场入口上面显示着大大的“终点”两个字。伊兰和那个男生往前跑去，在离终点十来米的时候，男生突然从伊兰身后加速，一下超过了伊兰，伊兰气急，发狠地提了一口气去追，终于比男生快一步踏过终点。 “啊，我应该比你快的。”男生在身后大叫。 伊兰回头，气呼呼地说道：“应该？我注定是超过你的第五个女生，你就别垂死挣扎了，认命吧。” 她好心没甩开他，当然甩不开也是一个原因，但一直是她稍快些，跑在前面，居然在最后他怀有异心，不声不响地想赶超她，成绩对她也很重要的好不好？ 男生懊丧地说道：“我只差了一步。” “一步分胜负，定生死，足够。”伊兰很不爽地盯着他，气势汹汹地说道。 “姐，你也太狠了，我还没死呢。”男生哀怨地说道。 “我保证，明天你的教官就会让你死得很好看。”伊兰没好气地说道。 男生哀叫连连，伊兰没搭理他，自顾自把包中的板砖取出来，放回指定地点。男生也跟她一样动作，放好板砖后，他说道：“姐，下回我一定超过你。” 伊兰嗤笑一声：“拜托你眼光放高远点行吗？你和我一个弱女子比什么？你就不能找第一名做对手吗？就你这心态，我回回都能赢你。”这家伙做事特不地道，伊兰对他说话也不客气。 “姐，我这不是一步一步来吗？再说你也不弱。”男生揉着肩膀，苦着脸说道。 伊兰在规定时间内跑完全程，心情放松下来，闻言说道：“我弱不弱不关你事，但拿我做你进步的踏脚石，做梦吧你。”她斜了男生一眼，“知道我为什么比你跑得快？因为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对手。”她一直按自己的节奏跑，哪像这个家伙忽快忽慢。 “姐，这话太狠了吧，我不过今天状态不好，怎么当你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了？”男生叫道。 伊兰不耐烦地说道：“你也别老盯着别人，拿自己做对手，今天比昨天跑快一点，明天比今天再快一点，你就能进步了。免费赠你的人生箴言，好好琢磨去吧，别挡道。”她一步绕过男生，背着空背包就往自己的训练区块跑去。(未完待续) 176 惨无人道 先到的人都团团坐在地上休息，教官不在，没人发话，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等着。 伊兰一到，赵轩宇就打招呼：“佟伊兰，你回来啦。” 伊兰笑笑点头，随即蹙眉，人群中不见何灵秀和叶眉妆。她也不多话，找了个位置坐好，朝入口处张望几眼，就闭上眼睛休息。 过了十来分钟，脚步声传来，伊兰睁眼一瞧，高兴地说道：“灵秀。”接着关切地问道，“赶上时间了吗？” 何灵秀点点头：“比规定时间只早八分钟。眉妆还没回来吗？” 伊兰摇摇头，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叶眉妆大概有点玄。 叶眉妆在八点三刻才到。 她到了之后没多久李教官也回来了，他让大家列队之后，把小队的总体完成情况简短地说了一下，除了叶眉妆之外，所有人都顺利完成任务，叶眉妆领了每天跑步十圈的惩罚。 话毕，李教官脸色古怪地盯着伊兰，不过没说什么，挥挥手就让大家回去休息。 伊兰已经累得顾不得纠结教官的眼神了，回去洗漱后就直接睡着了。 半夜里，睡得正香甜，感到身体在摇晃，还伴着几声大喝：“佟伊兰，起床，起床，紧急集合。” 伊兰迷迷糊糊地想着：“我怎么梦见昨天的事了？” “佟伊兰，起床。”伊兰的肩膀被拍得生疼。 她终于睁开眼来，黑暗中，一个人影弯着腰拍她，口中还在叫：“佟伊兰，佟伊兰。”耳边尖利的警报声一遍遍鸣叫。 伊兰的上铺也在晃动。 伊兰腾地坐起。夏战一愣，旋即往后退，口中还说道：“快起床，要来不及了。”然后去拍其他两个还没动静的床铺。 伊兰赶紧下床，口中就“哎呦”一声，全身都酸疼得不行，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叠毯子。一边气得抱怨：“还有完没完啦？” 她刚要往盥洗室方向跑。被夏战一把抓住：“来不及了，快跑。” 好多人直接从床上跳下，呼啦啦往外跑。 伊兰跑到一半才想起来何灵秀和叶眉妆不知出来没有。她百忙中回头瞧去，黑暗中人影憧憧地看不真切，还差点和旁边的人挤一块，那人伸手一扶。说道：“都出来了，快点跑。”是夏战的声音。 伊兰甚至来不及说谢谢。拼了命地往前跑，站定到自己的位置后不顾形象地大口喘着气，何灵秀已经站定了，叶眉妆在她之后很快也来了。 教官肃立在暗夜中。等人到齐了，看了一下他自己的通讯器，一点评价都没有。只简短地说道：“前排往后转，军体拳。对招开始。” 伊兰简直想昏死过去。 现在是半夜三更，把人从床上叫起来打架。昨天她负重跑了一天，全身还酸软着，今天天不亮又要做沙包。 她和谢玖面对面站着，只有一手臂的距离，伊兰觉得自己又突破了下限，以前是蓬头垢面清早起床和男生一起排队等洗漱，现在是花眉龇脸半夜起床和男生一起打架斗殴。 她一拳朝谢玖挥去，谢玖轻轻一挡，伊兰身形未动。旁边一对葛浩和叶眉妆却是截然相反的情况，叶眉妆闷哼一声，又一屁股坐地上了，葛浩有些傻眼地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说道：“我没用力呀。” 伊兰和谢玖对视一眼，伊兰再往教官那儿看，教官大喝道：“叶眉妆，起来。” 她不忍地看了看叶眉妆，一声不吭，用足了力气朝谢玖踢去，昏暗中，两人你来我往打下了半套拳，谢玖终究不忍心，趁着夜色朦胧只用了七八分力气，饶是如此，伊兰还是累得气喘如牛，身形摇摇晃晃。 早餐去餐厅吃营养剂，伊兰还是闭着眼睛吃。她边吃边想，这么多人，个个没漱口就吃早餐，看上去都挺好，她纠结个什么劲啊，得，又往下突破了一层下限。 吃完早餐回到自己的训练区块，有非常短暂的一段自由休息时间。伊兰坐着抱膝睡觉，何灵秀和叶眉妆也都不说话。等教官让大家列队的时候，她胡乱揉了两把脸，这就代替洗脸了。 早上教官只让叶眉妆一个人去跑步，伊兰还很诧异教官怎么把她的二十圈给漏下了，不过她从来不对教官抱有幻想和期望，果然她上午的任务就是继续做沙包。 这次她被转给赵轩宇练手，赵轩宇为难地看着不远处的教官。 李教官满场厉声吆喝：“你没吃饱吗？用力。” “还没睡醒吗？身体乱晃什么？” 赵轩宇对伊兰用口型说道：“对不起。” 伊兰啥话都不说，直接用力朝他攻击。她其实心里想的是，如果能被一下打昏，也是件好事，至少可以痛快地睡一会儿，昏睡也是睡。 赵轩宇没这个实力把她一拳打昏，但是把她打得很疼。天光大亮，一切无所遁形，教官在旁边虎视眈眈，赵轩宇不敢有所保留，一拳一腿招招给伊兰的都是和男生同等的待遇。 伊兰只觉全身的骨骼都被他敲了一遍，她摔了两次，都是自己爬起来又扑上去的，打到最后，她觉得自己都快进入一种叫走火入魔的玄妙状态了，完全是无意识的机械式的动作，而且被人家打退了，又自己凑近去找打。 教官喊停，把她转给何灵秀。 两人气喘吁吁地面对面站立，相视一笑，还是不敢怠慢，认认真真地对招，不过伊兰终于不用摔了。看着叶眉妆张大着嘴巴双眼无神地从她们旁边跑过，伊兰不知道该同情叶眉妆还是同情她自己，无论是跑步还是当沙包都不容易。 出乎伊兰意料的是，这一天的训练内容到了晚餐就结束了。不过算算紧急集合提早起床的时间，这一天十五个小时的训练量还是足额完成的。 晚餐后，大家回宿舍。很多人直接躺床上呼呼大睡。伊兰不行，虽然没洗漱就活动了一天，也用不着计较那么多了，她还是浑身不得劲，强撑着洗完了才敢躺床上。 他们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回头还要集中到训练场地，上一堂思想教育课。 赵轩宇已经躺到床上了。听见伊兰回来。特地探头下来对伊兰说道：“佟伊兰，早上对不起，打疼你了吧？” 伊兰看见赵轩宇往她床上看来。一点羞涩恼怒的意思都生不起来了，她还把头略略往外侧了一下，方便和赵轩宇视线相对：“没事，下回你直接把我打昏吧。我可以休息一下。” 说话间，夏战回来了。闻言朝伊兰瞄两眼。 赵轩宇嘿嘿笑两声，说道：“的确太惨无人道了。”缩头回去休息。 伊兰一侧肩膀被赵轩宇打疼，没法面朝里睡。平躺也不行，后背生疼。昨天负重训练时背包勒得肩胛骨疼痛不堪。她无奈坐起，就看见夏战闭着眼睛平躺着。 伊兰大大叹气，她坐着也不好。夏战的床铺就在眼皮底下，显得她在偷窥似的。她只好又躺下。疼得直吸气，这时她也顾不得许多了，索性面朝外睡，才觉得稍稍好一点。 这方向正对着夏战床铺，其实违背了她和夏战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约定。两人床铺离得近，他们睡觉时一般都自觉地平躺或者背对侧卧，不过这时候伊兰实在做不到，她光棍地想着，反正她是闭着眼睛的，夏战不能赖她偷窥。 刚刚合眼没多久，又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佟伊兰，起床，上课了。” 她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听到了。” 夏战冲她笑笑。 很多人都起不来，在同伴的催促下勉强起床，大家排队去训练场上课。 这是一堂惨无人道的思想教育课。 一开始还好，回顾了五天的训练内容，后来就着重点评两次紧急集合和野外负重训练的完成情况，特别是第二次紧急集合，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通，让大家接受教训，以后务必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提高警惕。 教官们给了一句名言：危险不会因为来过一次，就不会来第二次。说得挺有道理的，伊兰在心里暗暗点头。 接下来的上课内容就让人难受了。紧急集合拖拖拉拉的人被直接点名批评，真是一点情面都没留，爆出名字不说，显示屏上还直接把人家的大头像拉出来了。 内务整理的情况当然也拿出来大说特说，除了人名头像之外，还把人家当时的床铺也给大家展示了。里面有好几个女生，甜美可爱的脸容配上混乱不堪的床铺，名字还怕大家记不住似地连报了三遍。 伊兰听着都替那几个女生心酸，这绝对是一生中不能忘怀的往事之一。这让人家以后怎么面对同伴？ 然后开始讲到野外负重训练，没有按时完成的人自然也都点了名，看到叶眉妆的头像放在显示屏上，伊兰简直不敢扭头去看旁边的叶眉妆。 还好，这里头还分了两种情况，一种是态度不认真的，有实力完成但怕苦怕累导致完不成的，被狠狠地大批特批，另一种是确实力有不逮但坚持不懈的，被肯定地鼓励了一通。而且他们的沿路表现都被拎了几个片段来展示。叶眉妆属于被鼓励的一类，伊兰暗暗替她庆幸。 直到这时，她还没意识到全程有监控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很快她就会知道。 当她听到上头在说：“这次野外负重训练过程中还出现了一些让人难以容忍的恶劣表现，这些人即使按时完成了训练目标，但是严重地违反了纪律，比如在训练过程中随意聊天。”伊兰还是懵懂的，没认为这个和自己有关。 下一秒，她就听到了一个人名，挺陌生，是个男生，大头像占了半个屏幕，报了三遍后紧接着她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另外半个屏幕随即放出了她的大头像，短发笑脸。伊兰乍一眼有些蒙，因此在该有的羞愧心理产生之前，她竟然在使劲想这是什么时候被抓拍的。 叶眉妆已经很直接地扭头朝她看了，伊兰察觉到视线，下意识地和叶眉妆对视了一眼，然后她把头转正，余光瞥到何灵秀也看她，于是又朝何灵秀这边莫名其妙地看一眼，结果发现何灵秀旁边那一排男生都偷偷偏头斜眼朝她望过来。 伊兰的名字被报过三遍，在她继续发懵的时候，屏幕一暗，出现了黑乎乎的一条路，一个女生背着包在跑步，隐约还能听出这个女生很规律的微喘声。 伊兰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然后女生前面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女生慢慢赶上去，等越来越近时，伊兰蹙眉看着，觉得那个身影也有点熟悉。两个身影你追我赶了一小会，等女生超过男生，男生开口叫道：“姐姐啊，你为什么比我快？” 伊兰不由得在心里哀嚎，她真不知道有监控啊。 她板着脸看下去，从监控视频里瞧着自己的行为举止，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她心里居然在想：原来我的背影是这样的，原来我跑步的姿势是这样的，原来我和别人说话的腔调是这样的。 视频不算长，但伊兰如坐针毡，她默念着该停了吧，该停了吧，画面一直延续到了她让那个男生别说话才让他跟，这个场景之后，他们有一段时间是在闷头赶路的，伊兰以为到了那段应该结束了，结果视频被处理了一下，那段被快进剪辑了，所以从头至尾视频上显示她和男生一路都说个不停，即使到了终点，视频也没有结束，把他们放板砖时的对话也播出来了。 播完视频，上头开始点评：“李敏杰在训练过程中随意搭讪，影响他人成绩，目无军纪，不思进取，在此次训练考核中综合表现差劲，进入新兵淘汰观察名单。” “佟伊兰在训练过程中轻易受外界因素干扰，随意和他人攀谈，妄自揣度教官意图，目无军纪，言辞失当，但念在其对落后队友确实有劝进勉励之心，免记过一次，罚背军纪五十条，一周后当众检验。”(未完待续) 177 如果给我三天 伊兰是失魂落魄回到宿舍的。 排队等洗漱的时候，何灵秀拍拍她的肩膀，无言地进去盥洗室。叶眉妆则是万分同情地说道：“伊兰，我们都知道你是被拖累的，都怪那个人自己跑不快还要影响你。” 赵轩宇就排在伊兰身后，此时笑道：“姐姐啊，你也太言辞犀利了，我以后都不敢打你了。” 大家都哄然大笑，伊兰一点笑容都没有。 谢玖排在隔壁队伍，边笑边说道：“佟伊兰，别担心，军纪五十条都很短，你肯定能背出来。” “那可不，姐姐的人生箴言一条接一条的，比军纪有水平多了。”有人笑道。 伊兰和他们训练了一周，都基本混熟了，反正丢脸已经丢过了，她极其无奈地打听道：“什么是当众检验？” “我估计，让你逐条背，然后弄个视频给大家看。”赵轩宇兴味盎然地说道。 伊兰瞥他一眼不吭声，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低头在通讯器上查看军纪，以前她对这些没放心上，觉着自己老老实实地训练，让干嘛就干嘛，不会有违反纪律的事情发生，因此她只是轻描淡写扫过一眼，没仔细看过。 现在她认真浏览一遍，吐了一口气，的确都很短，言简意赅，五十条虽然多了点，但她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准备，背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伊兰洗漱完后，还有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才会关闭照明系统，于是顾不得疲累，坐在床边就开始在心里默记： “联盟军人守纪第一条：服从，绝对服从一切长官意志。” “联盟军人守纪第二条：执行。无条件执行一切长官命令。” 赵轩宇回来，一边往上爬，一边扭头对伊兰说道：“姐姐，已经开始背军纪了？明后两天休息，有的是时间。” 伊兰被他打断思路，有点着恼：“我有名字。” 这话就勾起了赵轩宇的兴头，他高高坐在上铺。探头下来说道：“佟伊兰。你说那小子怎么就喊你姐姐呢，也太有创意了。” 伊兰不搭理他，隔壁床的人就笑道：“他那是有礼貌。” 赵轩宇幸灾乐祸地说道：“有礼貌也没用。估计现在就在被窝里躲着哭，才第一周就马上要被淘汰了。” 伊兰闻言蹙眉，那人虽然话唠，但其实也很拼命。伊兰被他害得丢了大脸。但因为几句话就把人家淘汰了，她听着也不忍心。好歹也算是有同过一段路的交情，她就打探道：“新兵淘汰观察名单是怎么回事？” 赵轩宇一个仰躺，把床猛地晃动了一下，说道：“还能是什么？下次表现不好。就等着打包回家。” 夏战回来了，在床边坐下，揉着自己的湿发说道：“只是观察。表现进步的话什么影响都没有。” 伊兰觉得夏战的解释要让人舒服些，她还是面带担忧地问道：“真会有人被淘汰吗？” 夏战看她一眼。好意安慰道：“基本上很少。” 赵轩宇侧身把头探下来：“有的有的，我听说以前有人考核不达标，没等六个月就被踢回去了。而且很惨的，有了这个不良记录，以后做什么事都会比别人不方便。” 伊兰抬眼和赵轩宇四目相对，觉得他恁讨厌。 赵轩宇嘿嘿挠头：“姐姐嫌我音色难听了。”他立即把头缩回去躺下。 隔壁左右一起发笑。 伊兰叹口气，现在她更要如履薄冰了，千万不能再有任何差池，不然分配不到好地方不说，真要被淘汰了，被踢回莫斯星，可能还会影响到她的大农庄申请。 “女生不太可能被淘汰。”夏战说道。 伊兰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少呗。”夏战的上铺盛涛也回来了，插话道。 “军中艰苦，女生很少，所以一般不会轻易淘汰。”夏战解释道。 “哎，这话对，军队里很苦，尤其不适合女生。姐姐，你怎么就来了呢？”赵轩宇心有戚戚般叹道，“他们让我考虑，我足考虑了三天才下定决心签约的。” “三天？”伊兰讶异地问道，“你面试后不是当场签约？” “这是关系我人生走向的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赵轩宇不以为然地说道，而后大叫一声，一挺身坐起，弯腰探头下来问道：“你当场签约了？这么有决心？” 他的眼睛骨溜溜地和伊兰略带茫然的目光相对，猛地一拍床架子：“面试官让你当场签约？” “他说果决是军人的基本素质，给我五秒钟决定。”伊兰喃喃说道。 “哈哈哈。”赵轩宇爆笑，“姐姐，你上当了。” 伊兰抬着头，此时视线撞上夏战的上铺盛涛，她目露探询，盛涛也说道：“我本来就想来，当场就签了，不过面试官给了三天考虑的。” 伊兰万分懊丧，但转念一想，当时即使多了三天，她也不太可能找到其他工作，事实证明她在启程前根本没有接到其他的面试通知，以前的申请全都石沉大海，所以她除了走这条路，基本上还是别无选择。 即便如此，她终究不甘，毫不掩饰地长长叹了口气。 夏战瞧着她一脸复杂的神情，宽慰道：“女生少也有好处，一般会比较优待。” “那倒是，就拿这件事说吧，你和那小子一起犯事，把他当主犯，把你当从犯，你啥事都没有，上头对你还是爱护有佳的。”赵轩宇笑道。 “什么爱护有佳，我本来就是从犯。”伊兰听着不舒服，一时气怒，有点口不择言了，反应过来马上为自己辩解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他自己说上来的。” “知道知道，我们都知道你冤。”赵轩宇一见伊兰怒视他，马上缩头回去了。 隔壁左右又是一阵笑声。 睡觉时间到，宿舍立刻一片漆黑。伊兰上床，瞧见对铺夏战平躺下了，她想着黑夜中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用太尴尬，直接就侧身向外睡，不然另一侧肩膀后背生疼。一件事但凡做过一次，第二次做起来就顺溜得多，那道心坎已经变矮了。 伊兰没去纠结侧卧还是平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她满脑子里都在恍恍惚惚地想那个三天，如果她有那三天，心有不甘意迟迟之下，加足马力再多多申请别的工作，会不会真的幸运地找到比加入军队更好的路子？那就不用来受这份罪了。 可是三天能顶什么用？之前四五个月她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她这样的资格经历在艾杜的工作前景其实早就清楚了，再多给她五六个月，也不一定就有希望。适当的岗位不是没有，零星也见过几条厨杂工的招聘信息，但是总也轮不着她，人家压根儿对她没兴趣，她注定是要来受这份罪的。 更何况，什么样的工作不苦？哪怕她幸运地找到了工作，安顿在艾杜主星，霍斯北也不可能时刻在她身边，大部分的日子她还是要一个人在外奔波操劳，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样样从头来过，肯定总有这样那样的苦处。 即使她哪儿都不去，就老实呆在莫斯星的农庄里，身体上受的苦或许要少点，心里的生活之累相思之苦更折磨人。 两厢比起来她宁愿来这里，每天被饱以老拳，疲累不堪到除了承受，没有空闲思虑其他烦心事，一天天地说起来过得痛苦，但也过得纯粹简单。等她的工作定下来后，就能规律地和霍斯北联络，也不用住在他家的房子，以后让他在家人面前为难。 阿北，她现在和他在一个星区呢，而且艾杜卫二和卫五离得很近，他还蒙在鼓里不知情，伊兰轻轻抿唇一笑。(未完待续) 178 大通铺的情谊 周末两天除了三餐时间固定，需要集体排队去餐厅吃，其他时间都可以自由活动。伊兰已经想好了，她只做两件事，一件是睡觉补眠，一件是背军纪。 吃完早餐回来，何灵秀问道：“伊兰，眉妆，要不要到基地别的地方参观一下？” “允许吗？”伊兰倒是很意外。 “靠脚走啊？我走不动。”叶眉妆首先想到交通工具。 何灵秀耐心地说道：“新兵守则上说了，我们可以去基地的公众区域，基地有班车，很方便的。” 三人一同前往班车站点，身份编号一刷，能去的地方没几个。她们沿着班车给定的路线大致瞧了一下周围，不是空旷的训练场就是堆置了器械的训练场，任何建筑都没有什么特殊标志，她们看不出名堂来，也一概不能走近，很快连提议的何灵秀都兴味索然起来。 “回去吧。还不如多睡点觉。”叶眉妆说道。 三人坐上返程班车，伊兰开口问道：“灵秀，你对新兵训练知道得比我多，你说我们六个月中能不能对外联络，或者放个短假？” 她到了基地后一直在挂心这个问题，以前说的休假或者周末休息都是针对正式工作说的，新兵训练的注意事项里没有这方面的说明，只说不能上星网，基地内部网络会全面覆盖个人通讯器。 何灵秀蹙眉道：“我记得我哥在新兵训练时，没有和家里联络过，不过已经好几年了，而且他受训的地点在另外的基地，可能情况不一样。” “六个月很长的。如果放个假让我们出去透透气该多好。”叶眉妆哀叹道。 伊兰问不出所以然来，只能暗自在心头焦急，新兵训练结束在明年五月底，如果这段时间里都不能联系到霍斯北，她和霍斯北就要整整十个月不通音讯了。她只给他发了一封邮件，他一定很着急。 伊兰怏怏地回去。吃过午餐后，宿舍的大部分男生仍都结伴出去。叶眉妆果然说睡就睡。何灵秀见伊兰要背军纪，也不来打扰。 伊兰的记性和背功都不错，不过一个小时就记下了一半。她羡慕地看了叶眉妆的床铺一眼。那姑娘没点响动，估计已经香甜入梦了。 身体最重要，拥有充沛的体力和精力才能顺利完成一切考核和惩罚，伊兰就这么着给了自己一个理由。抖开毯子，也躺床上睡去了。 “佟伊兰。起来，吃晚餐了。”伊兰睡得正沉，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耳边不停吵。 “姐姐，起床啦。”还有人在拍床。 伊兰不情不愿地睁眼。看见夏战和赵轩宇排排坐在对铺。她又闭上眼，身体疲软酸疼，实在不想起来。 “哎。别睡啊，我们要排队去餐厅了。”赵轩宇嚷道。 伊兰认命地又睁开眼。盯着赵轩宇说道：“不是要排队吗？”午睡后她的声音有些暗哑。 赵轩宇还是有点眼力界的，摸摸鼻子就讪笑着走开了，夏战也跟着站起去排队。 伊兰叹口气，这过的是啥日子哟，她一边起身一边在想，分配工作后不知道住宿条件咋样，如果还是这样，活像大通铺一般就遭罪了。 勉强吃完晚餐后，她就直接去洗漱。离睡觉时间还很早，盥洗室空得很，叶眉妆和何灵秀都还不用，她正好舒舒服服地打理好自己，随后又一头栽床上。 男生们有的窜到其他宿舍去结识新同伴，有的就留在宿舍休息聊天。 周围的嘈杂声就像个背景音一样，伊兰对此已经完全习惯，她毫无障碍地很快又睡着了。 赵轩宇在外头兜一圈后，回来一看，对斜靠着床架子休息的夏战啧啧说道：“咦，又睡着了？真能睡。” 夏战看他一眼，收了架在床沿的一条腿，给他腾了个位置坐。 盛涛在上铺笑道：“被你打得那么惨，不睡怎么保存体力？” “哎，话不能这么说，我是被逼的。”赵轩宇急忙为自己辩解，复又叹道，“我是真心服气这姐姐，居然一句疼都不喊，当时我看着都揪心，她要是扑上来咬我一口，我都认。夏战，你也和她对招过，打女人的滋味不好受，对吧？” 夏战瞥他一眼，目光扫过伊兰，没开腔。 “那你以后就让姐姐说两句解气，扑上来咬你，我相信她肯定做不出来，把你说得无言以对，她绝对轻而易举。”盛涛调侃道。 “那我宁愿她扑上来咬我，她这张嘴一开腔，就能说得人哑口无言，话说你们谁看出来她能这么会说？”赵轩宇朝四周团团问道。 “真没看出来。”隔壁左右都笑道。 “今天我碰到有人在议论那小子，都特别同情。”赵轩宇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气说道。 盛涛奇道：“不应该同情他姐姐吗？” 众人又笑，夏战蹙眉推推赵轩宇：“上自己床去，我要躺一躺。” 赵轩宇随口说道：“你躺吧，靠里点，让我在床边坐坐，爬上爬下动作大，我怕会吵醒这姐姐。” 夏战就没催促，仍旧斜靠着。 赵轩宇笑道：“大家都说那小子不走运，碰上一个能说会道的女生，一下就把他给比矬了。” 谢玖踱过来，不客气地往隔壁床上一坐，侧头过来说道：“本来就矬，一路大呼小叫，最后还想赶超，太不要脸了。” “就是，要不是佟伊兰肯让他跟，他一个人跑，那成绩绝对更难看，那小子不说感激，居然还想把咱姐姐比下去，太矬了。”隔壁床也附和。 盛涛笑道：“人家那是垂死挣扎，不过碰上咱姐姐就得认命。”他借用了伊兰的话。 大家又呵呵笑。 “好了，难得今天有时间好好休息，你们一直说话不累吗？谁要用盥洗室？没人的话我去了。”夏战说道。 “你去你去，我排你后面。”赵轩宇说道。 夏战站起身来。扫了大家一眼，又瞥一眼睡得香甜的伊兰，暗想这帮家伙话忒多，人家都睡着了，还在旁边嚷嚷。他摇摇头转身就去了盥洗室。 伊兰对此一点都不知道，兀自侧里呼呼大睡，不然她肯定会惊叹。男生八卦起来和女生差不多。 其实天下的宿舍都一个样。同龄人天南海北聚拢来，一旦相熟就能说得热络，若只两三个人。处近了兴许还会闹些针锋相对的矛盾，人多了，你一言我一语，今儿这堆明儿这堆。气氛一直可以很活泼很友好。而且，这四面墙围起来。自成一个阵地，同一间屋的人总要比外屋人更亲近，一般心理上都会偏帮。 这不，一宿舍的人都坚定地站在伊兰这头。觉得她是无辜被拖累的受害者。 何灵秀走过来瞧瞧伊兰，见她睡得沉，转头手指按在嘴唇上。轻声说道：“你们都小点声，伊兰还要背军纪。让她多睡会。” “知道知道。”赵轩宇刻意压低了声音回话。 “你和叶二都用完洗漱间没有？”谢玖起身问道。 何灵秀一瞪眼，没好气地说道：“用完了，你们去用吧。” 洗漱间不够用，男生们对这宿舍唯三的女生确实挺照顾，总是留出一间让她们先用，暗地里就依着她们进洗漱间的次序把她们简洁地称呼为何一、叶二和佟三。一旦佟三姑娘出来了，男生们就可以均分两个洗漱间。 谢玖自知失言，赶紧笑笑走人。 星期天伊兰的安排也差不多，上午她把军纪后二十五条背完。她想着万一下个星期五思想教育课上真要现场背，她得先背一遍演练一番，不然星期一开始每天训练那么辛苦，不一定有时间有精力再来复习巩固，于是下午拖着何灵秀让她来检验，叶眉妆照例仍是睡觉。 两人怕吵到叶眉妆，到外头找个空地坐下，伊兰逐条背给何灵秀听。 “还不流利。”伊兰沮丧地说道，她都记住了，但背的时候要想一想，有点磕磕绊绊，这样要出丑的。 “才刚两天不到，已经很好了。”何灵秀安慰道。 “灵秀，你有空就给我抽查几条行吗？”伊兰问道。 何灵秀自然点头答应。她是个很认真的人，等伊兰午睡起来她就走过来问道：“军纪第三十三条？” 伊兰刚被赵轩宇一阵嚷嚷惊醒，才下床站定，闻言就噎在那里。 赵轩宇嘻嘻一笑，点开通讯器查看后，说道：“军纪第三十三条，谨言，不得以任何理由向任何无关人员透露一切军事信息。” 伊兰哀叫一声：“灵秀，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何灵秀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刚刚睡醒，是我选的时间不对。” 伊兰垂头丧气地说道：“问题是如果不是赵轩宇提醒的话，现在我也想不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吃饱了我们再来。”何灵秀拉着她去排队吃晚餐。 从那天开始，伊兰就遭到了随时随地的盘问抽背。 排队等洗漱的时候，叶眉妆一脸虚浮地问她：“军纪第四十条？” “整洁。任何时候都保持个人内务整洁。”伊兰闭着眼睛说道。 中午在训练场吃完营养剂后，谢玖问道：“军纪第十五条？” “正气。任何时候都维持军人风姿威严，正气浩然。 晚上夏战洗漱回来，看见伊兰低头努着嘴唇似乎在无声默背，就来一句：“军纪第三十五条？“ “慎行。任何时候都不得无故打探与己无关的军事重地。” 就这样，伊兰每天起早摸黑地训练，间或被当做沙包打个要死不活，还要忍着全身酸痛和疲惫，抓紧时间背诵。 很快地，星期五晚上臭名昭著的思想教育课终于在伊兰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到来了。 照例，先是一周训练内容的总结，然后就是批判，又有不少新兵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点名。 这周没有安排考核，因此训练过程中的各种洋相就被展示出来了。有训练中途稍微偷一会懒的，有早上列队睡眼惺忪的，性质不算严重，但拉出来溜给大家看，就脸面无光了。针对这些例子，教官们把新兵训诫了一番后，就轮到了伊兰的背诵环节。 事先谁都没有告诉过伊兰怎么当众背诵。她在自己的训练区块坐着听训诫时，心里真是忽上忽下悬得慌。 终于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佟伊兰，请跟着光柱走到指定位置。”威严的男声在整个训练场回荡。(未完待续) 179 长官我紧张 伊兰彻底傻眼，她想过很多种当众背诵的方法，不外乎就是领着她到一个小空间内背诵，给她录个视频现场直播出去，或者就在自己的训练场地让她站着，弄个扩音设备让她背给大家听。 她完全没想到会有光柱这样让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纤毫必现的高科技手段。 她惶然地看了一眼周围，夜色中看不清同伴们的表情。 伊兰深吸一口气，走进光柱下。在外头看着光柱很亮，真的在光柱里头往外看倒也不刺眼，只是外头的情形看不太清楚。站在光柱里就像世界只余了她一个，这个绝对对心理有震慑作用。 光柱慢慢移动，她就跟着光柱走。她不知道从她走进光柱起，巨大的显示屏上就是她一个人的身影。 女孩满脸沉静，走路的样子是按照训练来的，昂首挺胸，走得端正。只是抿紧的嘴唇和不时的眨眼，分明就透露出了紧张的心情，还无端地让人看着可怜。 叶眉妆和何灵秀忍不住对视一眼，伊兰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就已经投射到显示屏了，她俩在心里都祈祷伊兰千万不要有什么小动作，不然真的在几千人面前出丑了。 光柱不再移动，伊兰就跟着站定，她不知道光柱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只屏气凝神地等着。隔了约摸两三分钟后，才有声音冒出来：“佟伊兰，开始背诵军纪五十条。” 伊兰明显地松了口气。这两三分钟的静默时间真的非常难熬，她心里头估计这也是一种考验。 其实她真猜对了，把一个人放在光柱这样容易产生与世隔绝效果的环境中，不给任何指令，让这个人坚持几分钟。这是一道心理测验题，考的是人的自控能力，如果心性不稳定，特别容易做些下意识的动作，甚至有人会抓耳挠腮，或者眼珠子乱转。这样的人即使对军纪倒背如流，也不可能真的说到做到。 前面走路是第一关。考军容军姿；静默是第二关。考心理素质，背诵就是第三关，考悔改程度和执行力度了。 伊兰面无表情。眼睛眨巴了两下，心中暗暗叫苦，她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怎么起头了。微微蹙眉使劲想，还是一片空白。 叶眉妆压低着声音问道：“怎么不背啊？” 何灵秀微微偏头。叶眉妆向她瞟来，两人都在心里着急，该不是伊兰太紧张忘了吧？ 她们两人猜个正着，不过眼下这情形也不难猜。很多人都在心里这么想，伊兰的同宿舍队友都暗叫完了。 另外一个人，李敏杰。自觉被伊兰害得不浅，看着伊兰此时佯作镇定但无端透着可怜紧张的表情。心里头想，原来这个毒舌女生长这样。 那天晚上一路昏暗，两人虽然说得热闹，但都没有看清彼此。现在李敏杰把那人生箴言一条条往外蹦的可恶女生看清了，不知道幸灾乐祸好呢还是无限同情好，她滔滔不绝说教他的时候大概想不到有一天她啥都说不出来吧。唉，两人其实谁也没比谁舒坦多少。 威严的男声又响起来：“佟伊兰，开始背诵军纪五十条。” 伊兰没法了，她实在想不起来。不能这样光耗着，她开口了：“报告长官，我有点紧张，能否请您提示第一句？谢谢。” 她也是无奈之举，背不出军纪，这件事就不能善了，她不仅出大丑，而且以后的惩罚会更重。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问一句试试看，这么多人看着，长官要是不答应，也不会把她吃了，最多骂两句，而且也不会骂得多难听，长官总要讲究风度的。问吧，反正她已经丢脸了，再多丢一点点也没差到哪里去。 全场鸦雀无声。 叶眉妆张大了嘴巴一时忘了合上，何灵秀倒吸了一口凉气，谢玖看着面前的空位，再看看大显示屏上伊兰说话之后反而镇定下来的脸，拼命忍了笑。赵轩宇在心里不停说佩服佩服真佩服。夏战在心里惊叹，在训练场那样狼狈的人居然在这样的场合下如此大胆。 李敏杰则是瞪大了眼，他彻彻底底地认输，这姐姐他遇上是他活该，不过他相信无论谁遇上她，都比他好不了多少，这姐姐忒厉害了，她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要求长官给她背诵第一句。 伊兰都以为不会有下文了，大概把她放光柱里示众一下，然后狠批。结果场上又传来了那个威严的声音：“联盟军人守纪第一条：服从，绝对服从一切长官意志。” 伊兰缓缓吸口气，嘴角微微牵起来，她的记忆打开了闸。 她说道：“谢谢长官提醒。新兵佟伊兰，此刻服从长官意志，背诵军纪五十条。”总要把刚刚的尴尬说两句稍微圆过去些，是不？ 顿一下，她开始不急不缓地背诵： “联盟军人守纪第一条：服从，绝对服从一切长官意志。联盟军人守纪第二条：执行，无条件执行一切长官命令……” 为啥她不厌其烦地重复联盟军人守纪这六个字？那是因为她要趁说这六个字的时间好好想想后面的内容。本来她的音色软糯，背诵军纪会显得有点不搭没有气势，但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脸色肃穆，语速不快口齿清晰，倒有了一种柔中带刚的军人风姿。 主持思想教育课程的教官露出了一抹笑意，刚刚他被这个女生惊住，一时把军纪第一条给忘了，不过即使没受惊，他也没法立刻脱口而出，他有好多年没读军纪了。 本来他下意识想呵斥这个胆子奇大不知分寸的女生，但现场新兵这么多，他不能失了肚量，就提示她一句又怎样？背不出还是背不出，到时候给个重罚，谁都能心服口服。 等他查了通讯器，开口说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一会了。这女生不错，这段时间一直很镇定，至少面上如此。 等这个女生开口背诵的时候，他开始庆幸一时心善提示了她。她这样镇静地把五十条军纪缓缓背来，整个训练场上空回荡的都是她柔和又坚定的声音，配上这黑暗的夜色和肃穆的会场气氛，整个效果好得不得了。等于是给所有新兵普及了一遍军纪。他相信很多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多听进去几条，军纪教育算是加强了成效。 伊兰背完，那个威严的声音宣布对伊兰的惩罚结束。光柱消失。伊兰茫然失措，眼睛适应了一下四周，却辨不清自己的具体位置。她暗自吐槽：这光柱把人带过来，怎么就撒手不管了。她要怎么回去？ “跟我来。”李教官站到她面前。 伊兰赶紧跟上，在黑暗中七转八转。就到了自己的训练区块，悄悄地摸到自己的位置，谢玖朝她竖起大拇指，伊兰吁了一口气。翘起嘴巴笑了，她总算把惩罚给解决掉了，心头一件大事落了地。 回去排队等洗漱的时间照例是聊天交流好时光。 “姐姐。你怎么就把第一句给忘了呢？”赵轩宇笑问。 “太紧张了，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伊兰后怕地说道。幸亏她后面背出来了，不然在提示下仍然背不好，她估计连夜会被扔出基地让回家去。 “看不出来你有多紧张，姐姐，你厉害。”盛涛也是个爱开玩笑的。 自打伊兰和李敏杰在野外负重训练中的视频被示众后，宿舍里好多人都“佟伊兰”、“姐姐”地乱叫。伊兰脾气好，纠正一两回无果后就随他们了，反正以前她的外号也不少，说一阵也就过去了。再不济，也就是这六个月的事情，过了六个月，大家分散各处，也就没人叫了。 “佟伊兰，你说得真好听。”葛浩在另一队里插话道。 伊兰很诧异他居然这么直白地夸奖，不禁朝他望过去。 葛浩呵呵笑道：“你让教官给你背了一句，能顺势说服从他的意志背诵，我特别佩服你。” 伊兰无语地看着葛浩，摸不准葛浩是在真心夸她好呢，还是在暗讽她圆滑。 谢玖憋着笑说道：“阿浩说话实诚，他真心羡慕你会说话。” 这下所有人都笑了，伊兰本来没觉得自己怎么样，被他们一笑，细细品味自己在背诵前说的几句场面话，还真听出几分溜须拍马之意，自己就不好意思地笑了，心里暗叹一声，生活多艰难，把她磨得没有棱角了。 不过她原本也没啥棱角，也磨不去多少锐气，不可惜。再说在这些无光痛痒的小细节上弄得自己铿锵有力铮铮傲骨似的，就真的能把自己整成生活的强者了？她就是一个随波逐流努力过好小日子的芸芸众生之一，偶尔圆滑些，多与人为善，也是一门生活技巧，只要碍不着旁人就行。 伊兰有一点好，性情随和，虽说她不够外向，不会主动找人热络上去，但是别人开两句玩笑，一般看人没恶意她都不往心里去。她和同宿舍的人相处得不错，除了一开始她膈应宿舍男生多，洗漱睡觉有些尴尬，等后来她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并迅速地调整自己的心态，不断突破自己的下限后，大家相处越发融洽。 其实时间长了，伊兰发现男女混住这个问题真的没啥好在意，除了周末在宿舍时间会多一点，每天他们能呆在宿舍休息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七个半小时，大家醒着打招呼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其余时间就是累得睡下人事不知。 训练服每时每刻披挂身上，根本没有穿脱烦恼。衣物换洗全在盥洗室进行，脏的训练服扔进洗衣机，没多久干爽整洁的训练服自动出来，完全没有晾晒尴尬。 每天训练完大家都累得聊两句就闭眼休息，每天早上起床都困得睡眼惺忪，谁愿意费力老盯着别人看，仪容方面大家都差不多，谁也不用嫌弃谁。 如果把宿舍想成在野外，大家排排躺睡袋里凑合把夜晚渡过去，心理上就绝对能摆正了。 伊兰现在能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在对铺夏战还坐着的情况下直接抖开毯子躺床上睡觉，能在赵轩宇噌噌往上爬的时候八风不动地坐在自己床边，还会自然地抬手敲敲床架要求道：“轻点。” 碰到紧急集合，她没有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夏战也不等自己起床后犹犹豫豫才去摇她，他直接在醒过来的第一刻就转头看向对铺，然后自己一边坐起一边大喝：“佟伊兰，起床。” 盛涛要是醒了，也会帮忙叫一声：“姐姐，快起床，我排你后面洗。” 就这样，紧张得不让人喘息的新兵训练过去了一个月，伊兰和霍斯北的六个月之约也到了。 伊兰开始焦躁，霍斯北的机甲实战演练课程应该结束了，他有没有收到邮件？会不会担心着急？他没有等到她去艾杜主星，是否生气失望？这些问题无时无刻不在伊兰的脑子里盘旋。(未完待续) 180 思念如斯长 又是星期六，即使基地能让他们新兵去闲晃荡的地方不多，且乏善可陈，很多人照样乐此不疲地呼朋唤友同去，实在是宿舍没什么可呆的。每间四十个人，床铺满满当当地，一点个人空间都没有，周末又无所事事，还不如到外面去兜兜风。 叶眉妆和何灵秀也是这么想的，邀请伊兰一起去，伊兰摇摇头，她完全没心情走动，借口说要睡觉休息，让她俩自己去玩。 等宿舍安静下来，她走到个人用品柜那里，摸了摸两串手链，再把刻着霍斯北名字的迷泪之珠拿出来。 她背靠着墙坐在床里侧，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颗粗朴圆实的木珠，“斯北”两个字刻得歪歪扭扭。伊兰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刻痕，心里想着，霍斯北的那颗迷泪之珠上她的名字刻得更难看，不知道霍斯北看着的时候会不会笑她。 此时的他在做什么呢？也许正收拾行装，兴冲冲准备回艾杜卫五上的机甲研究院，心里在挂念她是否已经到达艾杜主星。也许已经在路上不停检查信号是否通畅，等着屏蔽取消后立即给她视讯。更也许还没来得及视讯，就发现她的信号被屏蔽了，同时收到了她的邮件。 他读了邮件会是什么反应呢？伊兰的脑海中不由浮现起在图朵大学的最后一晚，他开车在她车顶盘旋，然后把车翻滚着在她面前耍宝的样子。还有他和她分站在航空港的登舰口两侧，他手按着胸前有她名字的迷泪之珠，无声说出“快来”的情景。 伊兰不知道该怎样想下去，她抱膝坐着，把头埋在膝盖上。手里紧紧攥着迷泪之珠，心里在默念：“阿北，我已经来了。只是离你还有一点点距离。我别无选择，只能如此，请你谅解，你要耐心等待，我很快就来找你。” 她这样独坐了不知多久。门口有响动。伴随着热热闹闹的说笑声。 她抬头，来不及收敛脸上伤感。 “伊兰，我们在路上遇到教官了。”叶眉妆咋咋呼呼地直奔过来。后面还有一大群人。基地向新兵开放的地方统共没几个，都要搭班车一路开过去再一路开回来，大家基本上是团队游览。 伊兰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叶眉妆疑惑地瞧着她的脸。张张嘴还没说话，后头的赵轩宇就叫道：“佟伊兰。谁欺负你了？躲床上哭鼻子？” 伊兰愣一下，抹了抹脸，她不过是鼻子有点发酸，眼眶潮湿而已。被赵轩宇叫破，这么多人回来都听到了，惊讶地朝她望来。 她不由恼道：“我还没哭呢。刚酝酿好的情绪就被你破坏了。对招时忙着对付你，现在有空了还不许我叫声疼？”话说得坦荡荡。大家反而笑了。 盛涛就开玩笑道：“阿轩，看来就你出手最狠，其他人姐姐都不抱怨。” 赵轩宇连忙喊冤：“星期五是我没错，但前面几天和你对招的都不是我，你要是疼，也是积累了好几天的，不光星期五吧。” 伊兰笑着接下去：“行了，我谁都没抱怨。和你们对招，你们纯粹是浪费时间，白花了力气做我的免费陪练，获益最大的还是我。” “姐姐，你要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赵轩宇赶紧奉承道，“别看你现在疼，照你这么练下去，说不定哪天疼的就是我们。” “不用说不定，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就等着我打疼你吧。”伊兰也由着自己和大家一起玩笑，好掩饰之前的情绪。 大家一起笑，随即各做各事。 伊兰这才松开攥紧的手心，失神地看着上面的名字，察觉到夏战回来了，她连忙五指微拢，看向对铺。 夏战只是随意地瞟了她一眼，就背靠着床架斜倚，看样子是在等午餐时间。说起来他这姿势看着轻松，实际上好受不到哪里去，床的支架能有多宽，虽然够牢靠，但仅凭着这么细细的一根柱子支撑整个后背，想想就累人。 但夏战这么坐也是没办法，他要是大马金刀舒舒服服地坐实了床沿，就会正面朝向伊兰的床铺，且一览无余。当他发现伊兰在坐的时候总是微微侧身，和他的床铺错开一个斜角，他也学到了，每次要坐的时候，都斜靠着床架，这样就不会直直看向伊兰的床铺了。 伊兰默默坐了两秒，看向自己的通讯器，离午餐还有十来分钟，的确只能坐等，做啥事都不够。夏战在她对面，虽然视线没有投向她，但她也不好拿着迷泪之珠，缩在床里大喇喇地想心事。这么多人吵吵闹闹的，也没有清净的环境让她想。 伊兰微微叹口气，不舍地揉捏着手心中的迷泪之珠，然后腿一伸，手撑着两边就钻出了床，起身站定，夏战和她视线对撞一下，两人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伊兰自去个人用品柜把迷泪之珠收好。 伊兰伤感了一上午，但不管她多难受，有些事她是没撤的，所以下午她就开始睡觉，星期天照样睡觉保存体力，多攒一点是一点，后面的训练量只大不小。 一刻不停的训练也是有好处的，每个星期连续五天都累得死去活来，根本没空去多愁善感。 偶尔伊兰一时思维散发了，就会可笑地想到林黛玉这样忧思重重的人，如果能让林妹妹从军，指不定能变成一个铁娘子，每天风风火火地操练再操练，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别看伊兰以前受个情绪波动就生场病，现在天天被人打，打着打着居然习惯了，她一次昏倒都没有过，摔了还能麻溜地自己爬起来。她自我感觉身体素质比以前要好。 男生们罚跑这件事还是继续在发生，但因为对伊兰她们留手而罚跑的次数少了。 周末有点难熬，她通常等宿舍人少的时候拿出迷泪之珠摩挲一阵，有一回把两串手链也拿出来把玩，被夏战看到了，她也不遮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在手上套一会又拿下，夏战扫两眼，对上她的笑脸后就不瞧了。 以后她再拿出手链来，夏战的神态就非常平常，视线不经意扫过，连停顿都不打一下，那是对伊兰在周末喜欢摩挲这些小玩意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于是伊兰把迷泪之珠悄悄藏在手心，轻轻握着，宿舍有时人少清净，有时人多嘈杂，伊兰抱膝靠墙静静坐着，也不会再有人来多瞟一眼。 她该说话的时候照说不误，隔着多少床位都能和叶眉妆何灵秀远程交流几句，或者和上铺的赵轩宇说笑两句，赵轩宇说到兴头时还会探头下来，说两句再躺回去。和夏战隔着过道也能不温不火地搭两句话。 停下来不说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有声的背景，她手握着迷泪之珠，床铺就成了一个隐隐的私密空间，她藏身其中，可以静静地想念那个名字那个人。 她已经对新兵训练中段对外联络这件事不抱有幻想，放个短假让她有机会去找霍斯北更是不可能的事。她心里已经无奈地接受了熬过新兵训练后才能和霍斯北联系的事实，就这样焦躁的心情慢慢安定下来，每天踏踏实实地训练，逢周末神思恍惚一阵该睡还睡。 一晃三个月过去，星期六早上伊兰很高兴，因为他们可以去泡营养舱，这可是难得的福利待遇。 自从训练开始，她身上就没断过酸疼，有时候还有淤青，泡过营养液之后人会神清气爽，肌肤还是水嫩光滑，这是恢复体力的最快手段。训练讲究的是刻苦精神和坚强意志，伊兰以为都得自己扛过去，想不到基地对他们还是有点善心的。 大家排队去，伊兰她们三个女生一道舒舒服服地泡完出来，相视一笑。 “我总算活过来了。”叶眉妆叹道。 伊兰也有这种感觉，似乎身上充满了干劲和活力，她笑道：“现在我和赵轩宇对招，说不定我真能把他打疼。” 何灵秀就打趣提醒道：“人家也泡了。”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笑作一团。 吃过午餐后，伊兰照例往床上一躺，刚睡下才没多久，就听到了通讯器的提示音，她腾地坐起，宿舍里面的提示音各种各样，人人都低头查看，不会又有什么临时会议活动吧。基地似乎见不得他们周末懒懒散散地到处闲逛，有时会安排洗脑教育，让大家看看英雄事迹短片什么的。 “啊，可以上星网了。”赵轩宇在上铺猛捶，兴奋地大叫。 伊兰呆呆地看着通讯器，完全没有想到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 通知很短，只有一行话：“下午两点三十分到三点整，新兵的信号屏蔽暂时取消，允许星网漫游和星际视讯。” 她猛地醒过神来，一看时间，还有五分钟到两点三十分，仓惶地四顾，宿舍人太多，不适合讲话。 她一下就跳起，有些人可能和她一个想法，此时已经要出门，夏战也站起欲朝门外走去，看见伊兰的动作就稍稍停一下，意思是让她先走。伊兰一咬唇，飞快地冲向盥洗室，反而把夏战愣了一下。 伊兰手忙脚乱地捋了几把头发，朝脸上口中喷了一层水雾，快速抹干，左右照照，除了头发短点，其他没什么不妥。她快速推门而出，训练场够大，还有好几个。 伊兰拣了一个偏僻人少的方向一直走，心如擂鼓，等周围没什么人了，她停下来平复着呼吸，盯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未完待续) 181 你从未信我 两点三十分，伊兰发现她的通讯清单功能正常了，食指轻点霍斯北的联络号，屏气等着。只一会，霍斯北的脸就出现在伊兰眼前。 伊兰一下眉开眼笑，不等霍斯北开口，就欣喜地喊道：“阿北。” 霍斯北紧紧地盯着伊兰，似乎有些发愣，半晌才轻轻说道：“伊兰。” 两人一时竟皆无语，深深凝视着对方，目光都在对方脸上逡巡，霍斯北很快醒过神来，焦急地问道：“你在哪里？” “艾杜卫二的新兵训练基地。”伊兰急忙回道，“阿北，你有没有收到我的邮件？” “收到了。”霍斯北默然一阵，紧锁着眉头急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应征入伍？” 伊兰又是歉疚又是难过，她努力微笑道：“阿北，我只找到这样一个工作机会，我会要求留在……” 不等伊兰说完，霍斯北募然打断她：“伊兰，我们说好的，不管你有没有工作，你都会来的。” “阿北，我已经来了。”伊兰为自己辩解道，“我……” “你明知道我是让你到艾杜主星去，你明知道我让你来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你答应过我的，最迟半年就会来找我，你没有做到。”霍斯北再次打断伊兰，扬高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怒气。 伊兰急忙张口解释道：“阿北，我……真的没有在主星找到工作。” “我说过你不必担心生活的问题。”霍斯北高声喝道，顿一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缓了声调说道：“没有找到，你可以来了再慢慢找。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自己决定？你知道军队是个什么地方吗？你知道这两个月我有多担心吗？”他的质问还是克制不住地一声比一声急。 伊兰勉强牵出一抹笑容。宽慰道：“阿北，你别担心，我过得很好。”她为了缓解气氛，故意晃了晃头，岔开笑道，“阿北，你有没有注意到我的头发短了。会不会很丑？” 霍斯北默默地看着她。久久无语。 伊兰咬了咬唇，轻唤道：“阿北。” 霍斯北苦笑，低声说道：“伊兰。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语气中掩饰不住的疲倦和失望。 “阿北，”伊兰慌张地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事实上，她确实不能让霍斯北来承担她的生活开支。 “你的每一件事都是你自己决定了再通知我。我曾经说过，你可以和我商量的，即使不要我参与你的决定，你也可以先说给我听的。可是你并没有放在心上。”霍斯北盯着伊兰，神情说不出的难过，“你从未在意。” “阿北。我是要和你商量的，但那时候你的信号屏蔽了。我联系不到你。”伊兰慌忙解释。 “你可以等我回来。”霍斯北再度高声说道，“伊兰，你知道我在艾杜主星为你准备了住处，你知道我希望你留在主星，这并不是一份合适的工作，你不需要仓促决定，你可以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商量，再看看别的机会。” 伊兰嗫嚅着说不出话，只能求恳似地低唤：“阿北。” 霍斯北凝视着她，良久才轻轻问道：“你好吗？” 伊兰几不可闻地吁一口气，微笑道：“我很好，新兵训练已经过了一半了，再有三个月就结束了，阿北，我一定要求留在艾杜卫二，以后我可以每周去看你。”她再次保证道。 霍斯北只是看着她。 伊兰连忙又说道：“阿北，我这边只有半个小时信号通畅，后面的三个月……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你别着急，等我的工作地点定下来后，我就联络你。” 霍斯北微微点头，半晌说道：“伊兰，长安找过我，问你好不好，他说秦阿姨联系不到你，以为你有事。” “啊，”伊兰有些意外，“他有没有说秦阿姨为什么找我？” “只是关心你。”霍斯北摇头，顿一下又道：“伊兰，长安说你在图农星受伤住院。”他的语声中带着苦涩。 “没有那么严重，只是遇上海浪受了点惊吓，一会会就过去了。”伊兰赶紧解释，“阿北，我怕你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你。” “所以你找了个理由延期回校，怕回校冷清所以在图农星上多玩几天？”霍斯北苦笑道，“你宁愿撒谎骗我，也不愿意让我和你分担？” “阿北，”伊兰难过地看着霍斯北，“那时候你的毕业任务还没有结束，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忧。” “那等我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就不会担忧吗？”霍斯北摇头问道，“伊兰，你知不知道我从别人口中听到你的事情时那种感觉吗？” “阿北，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瞒你，毕业前有很多事情，我受伤也不严重，我只是不想你分心。”伊兰再度解释道。 “你只是不相信我可以分担。”霍斯北轻叹道。 伊兰张口欲要辩解。 霍斯北忽地问道：“伊兰，你经过艾杜主星的时候，有没有去过我给你的地址？” 伊兰慌忙点头：“去过的，很漂亮的一幢楼房。” 霍斯北闻言，略显诧异，注视着伊兰缓缓摇头道：“我查看过门禁系统，你没有进去过。” “你不在，我……不好进去。”伊兰解释道。 霍斯北自嘲苦笑：“过门不入？伊兰，我告诉过你，已经给你设定了最高权限，里面所有的房间你都自由出入。” “阿北，我……我时间不太够。”伊兰困难地说道。 霍斯北静静地看着伊兰，轻轻问道：“伊兰，你知道我为你布置了房间吗？” 他其实想告诉她，他在航空舰上根本没休息，就是为了绞尽脑汁地设计房子的装修方案。他为了完成所有的布置，在艾杜主星上一直耽搁到最晚的一个航班，才赶往机甲研究院，差点误了办理报到手续。 他还想告诉她，他在军训的间隙，一直在猜测她见到房间布置后的反应，期待她能满脸惊喜。 可是。望着伊兰乞求谅解的表情。听着她给出的理由，霍斯北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我知道，阿北。以后你带我进去看好不好？”伊兰绽着大大的笑容，不自觉地拖长了尾调，犹如软语相求。 霍斯北默然点头，半晌说道：“苦吗？” 伊兰笑着不停摇头：“不苦。我很好。你呢？课程紧张吗？” “还好。” 两人默默对视。 伊兰笑着打破沉默：“阿北，刚刚你在做什么？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我在休息，你呢？” “我也是，这里是下午，周末很空。我们经常无所事事。”伊兰笑道。 “训练些什么？”霍斯北问道，眼神关切。 “思想教育，让我们忠于联盟呢。”伊兰语气轻松随意。略带调侃，“还有每天跑步。阿北，你以前教我调整呼吸的方法很管用，我一边跑一边还能鼓励别人。” 霍斯北目光中带了一丝笑意。 “阿北，不生气了好吗？”伊兰目露恳求，面带着忐忑笑容。 霍斯北凝视着伊兰，轻轻摇头：“我没有生气。” 他只是日夜悬心挂念，每时每刻期待她的音讯，又每时每刻的失望，还有发现自己捧着一颗滚烫的真心放她面前，而她断然拒绝的那种说不出的难过。 她不信任他，从心底里不信任。 霍斯北想到军训结束后他怀着满腔兴奋激动的心情读到她的邮件时，那种震惊茫然惶恐不信的感觉；想到随后的日子里他疯魔一般，在星网上到处搜索新兵训练和后勤部的情况，甚至在还不太熟悉的同学之间打听艾杜军队的情况。 他想到他在一日之内往返艾杜主星，只为了去看看她有没有在他辛苦布置的小楼里留下一丝半痕片言只语；想到进去之后看到里面静悄悄地一如他走时模样，心里闪过的竟然不是失望，而是果然如此的确定。 他想到夜深人静辗转反侧时，一边为她焦虑忧心，一边又为她背弃承诺而难忍涩痛。 他看着眼前的她眼波流转，笑意盎然，只是面上带了几分恳求，就像她以前坚持自己的想法要他理解答应的样子，音容真切得似触手可及，却远在天边，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霍斯北默默地打量着伊兰，她头发剪短后，看着比以前瘦了些，他知道训练会非常苦，但她说她很好。 霍斯北张了张嘴巴，最终只能叮咛道：“伊兰，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伊兰轻轻嗯一声，说道：“阿北，你也是。” 信号中断了。 伊兰呆呆地看着通讯器，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她还想多问问霍斯北的情况，可是刚刚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争吵解释和无语凝望上了。 她抱膝坐在地上，心里极难受，只盼望着快点熬过后面的三个月，等她留在艾杜卫二，生活工作都规律了以后，霍斯北就会慢慢地谅解她了。 午后的训练场很静，远处几个新兵陆陆续续回转营地，伊兰的目光无意识地盯着他们的身影，拒绝自己去想分配工作的另一种可能性。 “我要刻苦训练，一定能留在艾杜卫二。”她对自己说道，使劲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沿着训练场慢跑。 当然她不敢把自己弄得太累，她还要攒着力气准备下一周的训练，所以只是慢跑几圈。 任何合理的运动都可以锻炼体能，她一直记得霍斯北的这句话，平时多跑两圈，让自己多些机会锻炼也是好的。(未完待续) 182 为爱追逐的终点 回宿舍的时候，大家正准备排队去吃晚餐。 “伊兰，一下午没看见你，要去餐厅了。”何灵秀上前招呼道。 伊兰笑道：“马上就来。”她去盥洗室稍微拾掇了一下，回来听见大家还在讨论抱怨半小时不够用。 “我妈妈真啰嗦，抓着我说个不停，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上星网。”有人说道。 “我比你好点，我爸说啥我都点头，他就把我放了，比你多了五分钟。” “就这么几个月，用得着这么不放心吗？” “有点年纪的人都这样。” 伊兰默默地听着，心里不由想到，霍斯北虽然很恼怒她的自作主张，但对她却是实实在在不放心的，内心就一阵酸涩，还带着一丝丝暖意，她也是有人关心的。 晚上还是老样子，洗漱完后早早上床睡觉，不过今天因为下午的信号屏蔽取消事件，很多人还兴奋着。外面黑乎乎地无处可去，离就寝时间还早，大家都呆在宿舍里聊天。 原先伊兰把毯子一盖，他们聊他们的，她睡她的，一点影响都没有。可是她今天特别烦躁不安，心绪起伏，耳边听着他们压低了音量的说笑声，怎么都无法入睡。 她索性坐起来，点开通讯器，里面有一些她的农业资料，还有以前搜到的不少饮料配方和菜谱。对铺夏战本来斜靠着床架，似乎在浏览通讯器上的资料，这时抬眼朝她看过来。 “姐姐，睡不着？我们说话吵到你了？”盛涛在对面上铺笑问。 “不是，今天泡过营养舱后精神好。”伊兰扯了一个理由。 “我也精神好得很，今天什么日子。好事连连？”赵轩宇搭话道。 “你就做美梦吧，这是让我们喘口气，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下周肯定是疯狂训练。”隔壁说道。 “那我更要抓紧这点时间轻松轻松。我下了不少好东西，有谁要分享？” 大家吵吵闹闹地开始议论各自的娱乐资料。 “姐姐，你看不看星际迷途？星网上正火着呢。”赵轩宇探头下来。 伊兰摇摇头。 “我还有机甲个人对抗赛视频。” 伊兰愣怔一下，现在她一听到机甲就想到霍斯北。 盛涛在上铺叫道：“哪一场？” “天色空明对惊涛骇浪。还有卷毛对我不是英雄。时间不够。只下到这两场。” “我都要，快传给我。” 伊兰听着像网上的虚拟比赛，顿时一点兴趣都没有。 赵轩宇又热情地对夏战说道：“阿战。你要吗？” 夏战笑着点头称谢：“我也下到一场，伤疤不疼对永恒的星光。” 赵轩宇大叫着嚷道：“给我给我。”盛涛也不停附和。 他们交换好视频资料后，都全神投入地观看，伊兰的耳朵清净了一会。 没过半个小时。隔壁床叹息道：“今年没有胖头鱼。” “胖头鱼向来神出鬼没，已经好久不出来了。它不参加，前十要空出一个位置，我赌卷毛。” “我赌胖头鱼不是鱼。” “可惜没有下到胖头鱼不是鱼的比赛，他也不错的。” 伊兰听了暗自称奇。这些人起个昵称都各种古怪，居然有人叫胖头鱼，还有胖头鱼不是鱼。 赵轩宇探头下来：“姐姐。你有没有好东西？” 伊兰摇摇头，赵轩宇失望地说道：“什么都行。这日子苦闷啊。” 伊兰无奈地问道：“菜谱要不要看？” “什么？”赵轩宇一下没听明白。 “菜谱。” “姐姐你研究这个，兴趣这么高雅？”对面上铺的盛涛笑道。 伊兰笑道：“偶尔看看打发时间。” “给我瞧瞧。”赵轩宇好奇地说道。 “顺便也给我一份，解解馋。”盛涛调侃道。 伊兰愕然地看向上铺这两个人，视线对上夏战，他笑着点头：“也给我一份，谢谢。” 她十分无语，这些人精神**到了什么程度？她的菜谱基本上都是在图农星操办全系最后一次聚餐时端木给她在星网上查到的，她从中挑了三四个，给他们一人一份传过去。 “姐姐，这也太高雅了，我看不懂。”没一会，赵轩宇就探头下来。 “里面都是些食材名字，还有配比和处理方式，你不做菜是看不懂的。”伊兰好笑地说道。 “姐姐你做菜？”赵轩宇问道。 “做过一点。” “现在会做菜的人很少，姐姐你很厉害啊。”盛涛赞道，接着问道，“上面哪道菜你会做？” 伊兰迟疑一下说道：“我都试过，不过做得不好。” 盛涛啧啧称道：“姐姐，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尝尝你的手艺。” 伊兰谦虚地笑笑。 “姐姐你学食品的吧？”赵轩宇好奇地问道。 伊兰笑道：“我学农业。” “农业？”赵轩宇又把头探下来，连对铺的夏战也一脸讶色地望过来。 “我不学农业，怎么认识这些食材？” “那倒也是，”赵轩宇点点头说道，“哎，姐姐，我有个朋友，毕业两年了，也是学农业的，带我去过农业系参观，地方可真偏僻。” 伊兰呆愣一下，含糊地接道：“农业系都这样。” 赵轩宇兴奋地说道：“说实话你们系人真不多，我去过两回竟然都没见过姐姐，你哪年毕业的？” 伊兰很无奈地说道：“你哪个大学的？”怎么这么笃定地以为他们就一个学校呢? “艾杜。”赵轩宇随口答道，随即大叫，“姐姐你不是艾杜的？你哪个大学？” 伊兰瞪着他：“轻点，别人要休息。”需要这么大惊小怪吗？不过，她猜宿舍里的人如果都接受了中等教育。绝大部分应该都是艾杜大学出来的。 “姐姐你哪个大学？”赵轩宇很稀奇地追问。 “图朵。” 这下连盛涛和夏战都好奇地看过来。 “图朵？离这里不近啊。”赵轩宇惊叹道，“你怎么跑这么远？” 伊兰笑笑：“听说艾杜不错。”心里头却一闪而过霍斯北的名字。她追逐他而来，听上去像一个花痴干的事，笑容不由自主地就带出了一丝温柔。 “这话说对了。”赵轩宇与有荣焉地说道，“我们艾杜真不错。”他开始向伊兰介绍艾杜的种种好处，伊兰正好也想多了解艾杜，她要陪着霍斯北在艾杜至少呆五年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旁边盛涛和夏战也会插两句介绍。一番交谈下来。伊兰倒是知道了不少艾杜的风景名胜和有趣典故。 周末过去，伊兰难过纠结的心情开始平复下来，她已经想好了。她能改变的事情不多，如今说什么都没用，她只有好好训练，争取留在艾杜卫二。 后面的训练中伊兰的态度更为认真了。李教官让干啥就干啥，绝无二话。除了“是。教官”，她在训练场上基本没说过别的。无论和谁对招，教官让用全力，她就绝不会缩手缩脚。 她和夏战又对上过两回。夏战因为不卖力被罚了，她回去后就对夏战说道：“我打不死的，你别怕。使劲打吧，这样我才能进步。”把赵轩宇和盛涛笑得不行。 她和叶眉妆何灵秀也说定了。相互对上的话都不要保留，不然被罚跑也不划算。 除了军体拳外，其他各种体能训练她都认真完成，摸爬滚打、涉山淌水、翻桥穿沟，样样都努力，而且绝不叫苦叫累，即使训练效果不佳被罚跑，也跑得心甘情愿勤勤恳恳。如果教官安排她和叶眉妆一起跑，她也再不聊天，两人一前一后隔了十来米。 有一回在星期五的思想教育课上，播了她一个训练的片段，她大汗淋漓手攀着吊索悬空走路，不慎手滑掉下来，当时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一点都不耽搁地重新开始训练，那刻苦认真的模样被树立成后进分子积极努力的正面典型，被特地点名鼓励了一通。 逢到周末，她就拉开个人用品柜，摸一摸刻着霍斯北名字的迷泪之珠，然后出去慢跑几圈，回来睡午觉恢复体力。 每天晚上在洗漱时，伊兰都会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给自己一个微笑，对自己说又过了一天，所有的疲累在心理上就好像能减掉一大半，然后很踏实地去睡觉。 新兵受训到了尾声。 伊兰在最后第二周接受了多项体能考核，成绩没有排名，但她都通过考核标准了，而且不比何灵秀差。何灵秀是李教官一直很欣赏的，也是三个女生中教官最放心的，伊兰拿她做标准，觉得自己的成绩应该还过得去。 考核过后，白天也开始安排思想教育课，各种洗脑教育轮番又来一遍。伊兰仍旧一丝不苟地端坐着观看视频，她想他们上课时应该也会有监控，这时候不能功亏一篑，出了点小纰漏被点名批评的话，能把她肠子悔青。 训练量减了，体力精神就会好很多，晚上伊兰在黑暗中静静躺着，心里会一阵阵焦虑，为什么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新兵分配工作的风声？他们会不会被要求填个什么表格之类的，不然上头怎么了解个人意愿？ 星历38804年5月28日下午，伊兰收到了联盟军方后勤部艾杜分区的正式邮件通知，她被分到了孤鹜星的凯旋基地，着令5月30日随专舰出发，6月1日正式上岗报到。 伊兰面如死灰，最后一堂思想教育课上，教官在滔滔不绝地勉励鼓舞，她一句都没有听清。 回到宿舍后，大家都兴奋地讨论今后的去向，伊兰默默无言，缩在床里抱膝坐着。 夏战朝她看过来，她只是偏开视线，把头搁在膝盖上。 “伊兰，你分在哪里？我在奉安基地。我们是不是一起？”叶眉妆兴高采烈地跑过来问。 “奉安？我也是。”赵轩宇大呼小叫着。 “是吗？”叶眉妆仰头惊讶地问道。 伊兰连一丝说话的心情都没有，只看着他们一句一句地谈得热络。 夏战再度看过来，伊兰低下头去。 “姐姐，你在奉安吗？”赵轩宇探头下来。 叶眉妆发现伊兰的神色惨淡，坐到伊兰床边，担心地问道：“伊兰，怎么啦？分到哪里了？” “凯旋基地。”伊兰低声说道。 几个人沉默了一下，赵轩宇不可置信地问道：“姐姐，你不高兴？” 伊兰抬头看着赵轩宇，没说话。 她应该高兴吗？孤鹜星在艾杜星区的中部外缘，离艾杜主星将近一整天的航程，更不用说再中转去艾杜卫五，她绝对没有办法在周末赶个来回。 “姐姐，你不会不知道凯旋基地吧？那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大本营，大家想去还去不到呢。”盛涛在上铺插话道。 “伊兰，你别看它地方偏，那真是个好地方。”叶眉妆安慰道。 “是啊，我听说一个学机甲的学生就为了获得在那里短期受训的名额，整整一年都没有休息过一天。”赵轩宇说道。 “伊兰，我听说凯旋基地很难进的，那里真的不错。”何灵秀也走过来说道。 伊兰垂下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急忙问道：“你们有没有被征询过分配意愿？” 大家左右看看，纷纷摇头，赵轩宇还笑道：“服从是军纪第一条，姐姐你忘啦？上头才不管你想去哪儿呢，让你去哪你就去哪。” 伊兰喃喃地说道：“面试官对我说，分配的时候会考虑个人意愿。” 大家面面相觑。 赵轩宇叹道：“姐姐，人家那是礼节性地一说，军队里就不能有个人意愿。你怎么就……”他吞了下半句话，看样子是想说伊兰发傻，他旋即改口好奇地问道，“你想去哪？” “我不想跑那么远。”她只想靠艾杜卫五近一点。 赵轩宇摇头：“你都已经跑这么远了，再多一点点距离也差不了多少。” 等大家散去后，夏战宽慰道：“凯旋基地中有很多女性机甲战士，那里对女兵非常尊重。” 伊兰勉强朝他笑笑，面带感激地点点头。 晚上，伊兰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她不知道怎么和霍斯北说这件事。当初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留在艾杜卫二，如今却要被分配到孤鹜星，周末基本不能见面，可能连平时联络都不能随心所欲，唯一能和霍斯北见面的时间就只有指望假期了，但她还要挪出时间先回莫斯星，这样算下来，她一年到头也不能和他见几面。 伊兰在床上辗转反侧，万分沮丧。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精神明显不济，这天是他们这些新兵呆在艾杜卫二的最后一天，基地很大度地没有安排任何训练或者教育课程，允许他们自由休息加整理行装。 伊兰一直在等待通讯信号的屏蔽取消，到了晚上基地内部网还是覆盖着他们的通讯器，她虽然着急，但反而大大地松了口气，至少她还有时间好好斟酌怎么对霍斯北开口。(未完待续) 183 孤鹜星凯旋基地 新兵专用运输舰于五月三十日中午出发，隔日伊兰到达了孤鹜星的凯旋基地。 伊兰发现他们一行只有十个人被投放到凯旋基地，她是唯一的一个女生。 在艾杜卫二新兵训练基地，她住的是大通铺一样的大房间，这次她悲催地发现还是大房间和高低床。所幸来迎接他们的一名士官说这是临时住处，不过她也没有对以后的住处抱多大的希望，她这是进军队当火头兵来了，能有多好的待遇？ 下午大房间里又领进一批新兵，伊兰坐在床边，默数了一下，连她一共有二十人。后来的新兵中还有五个女生，那精气神看着就和伊兰不一样。 大家在晚餐前略略寒暄几句，伊兰才知道和她一起从艾杜卫二来的十个人都是一些技术服务兵种，有通信的、有后勤保障的、有装备管理的，里面还有一个是她同行，也是个营养师。 另一批十个是从别的新兵训练基地来的，全部是机甲战士，连女生也是。伊兰又是羡慕又是感慨地看着那五个女孩子，干这行有多辛苦，她以前从学校机甲战队的训练中就能体会出来，她们居然能扛下来，还把这个当做一项职业，真是不容易。 大家初来乍到，没敢高谈阔论，排队去餐厅吃过晚餐后，就各自洗漱休息。 伊兰因为知道自己大概是要在餐厅工作的，特地打量了晚餐的地方，结果发现只是一个大房间，一张长条餐桌，和一个配餐机器人。营养剂自取就行，她猜测着她以后的工作地点应该不会在这个地方，她铁定是要进厨房的。 六月一日清早，伊兰他们被领上一辆基地班车，前往基地总部大楼，等待基地最高长官接见训导，然后才会被送往各自的部门。士官告诉他们。这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传统。也是每个即将加入铁血玫瑰机甲团的新兵的无上荣誉。 大家表情肃穆，却难掩激动。连坐在伊兰旁边的那个男同行也是，听着呼吸都重了几分。伊兰受此气氛影响。目不斜视，尽量端着脸，让自己看起来更认真恭敬。 总部大楼非常雄伟壮观，就像一台肃立眺望远方的巨型机甲。大家先被安排在一间会议厅里等候。伊兰原先以为长官给他们集体训个话走个过场，结果却是一个一个地叫出去后再也不回来。而且每个人的时间间隔不算短。 伊兰很不幸地被安排在最后一个。她正襟危坐地等着，不敢有丝毫松懈，自从新兵野外负重训练途中说了几句话被惩罚后，她现在特别害怕这些监控系统。这是基地总部大楼。如果没有监控的话，打死她也不信。 终于轮到她进去。令她诧异的是，办公室很空旷。居中摆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三个人。看着就像三堂会审。 居中一个中年人，非常威严，左右手一男一女，年纪略轻一点，也是眼神锐利神情严肃。伊兰心里清楚这三位就是士官介绍的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三个领导人物，正团长加上两个副团长。 “报告长官，新兵佟伊兰前来报到。” 伊兰站定，脚踏上办公桌前四米开外的地板上画着的两个脚印上。这些都是先前新兵训练时给他们普及过的面见长官的规矩。 对面三个人显然在观察伊兰，他们没人说话，一时有两三分钟的静默。 伊兰一动不动地肃立着，直到中间的团长开腔说道：“欢迎加入铁血玫瑰机甲团。”他声音很浑厚。 “我的荣幸，长官。”这用词也是新兵训练事先教育过的。 团长左边的女副团长接口说道：“佟伊兰，你的体能不达标。” 话音落下，她审视着伊兰，伊兰面色不改，站得笔直。 女副团长才继续说道：“铁血玫瑰机甲团的所有成员，最低的体能等级要求c级，必须人人都可以操作军事机甲，我们需要的是精英。而你只有d级体能。遗憾的是我们这次需要一名女性营养师，你的其他经历符合我们的要求，因此我们破例允许你加入铁血玫瑰机甲团。在四个月之内，你需要提升你的体能等级，达到c级，这是命令。” 伊兰尽管讶异，还是按照规矩大声答道：“是，长官。” 女副团长显然很满意：“具体的工作训练由卢中尉安排，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长官。”现在伊兰明白了军官也是会说场面话的，问你有没有问题，其实就是让你少说话赶紧退下。 伊兰出去后被原先的士官领下楼，随即交接给卢中尉。 卢中尉是个干脆利落的女军官，边开车边说道：“佟伊兰，你的个人物品箱已经放在我车上，我先带你到营地宿舍，再到体能训练馆和基地餐厅。明天开始，你上午跟着我参加体能训练，下午到餐厅上班。有什么问题尽管提。” 伊兰犹豫一下，问道：“卢中尉，我可以对外联络吗？” 卢中尉笑一声：“你来这里还没有对家里说吧？你是刚入伍不满一年的新兵，按照团里规定，一个月有一次对外通信时间。以后等级升上去，待遇会不一样。这些凯旋基地的士兵守则里都会提到，等你进入营地宿舍后，基地网络马上会认证你的身份，所有相关的资料信息都会传给你。” 伊兰本来还想问休假的事，当下就不好多啰嗦了，还是回头自己慢慢研究士兵守则吧。 出乎伊兰的意料之外，她居然能够拥有一间独立的宿舍，除了没有厨房之外，洗漱间客厅都有。 卢中尉看出伊兰的惊讶，笑道：“我们铁血玫瑰机甲团一向是高待遇高要求。你先把你的个人用品归置好，把这身新兵训练服换下，穿上我们基地配备的正式服装。” 伊兰快手快脚地按照卢中尉的吩咐做，不敢让她在客厅中久等。 两分钟后，她略显纠结地站到卢中尉面前，卢中尉打量几眼，点头笑道：“不错，很合身。看到训练服没有？明天早上体能训练带上。” 伊兰默默地看一眼自己的及膝短裙和高筒长靴，再看一眼卢中尉身上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装束，两者只是领口裙幅的滚边颜色不同，她是浅紫，卢中尉是紫红，还有臂章处图案略有不同，她的是一片叶子，卢中尉的是一支带梗的红花。 她心里头在想，穿这身正装做什么都不方便，体能训练另外要换服装，凯旋基地的规矩真大真讲究。还不如艾杜卫二的新兵训练基地呢，白天黑夜走哪都那一身训练服，省得穿脱麻烦。 “走，我带你去车库，你的车应该已经送到了。” 伊兰一声不吭地跟着卢中尉，暗忖这个单位应该是个肥水衙门，居然还给新兵配车。 伊兰的新车绿色，比她以前那辆黄色小破车不知道要高级多少倍，速度性能各方面都要超出一个里程碑。 “来，先确认你的身份信息，以后这车就绑定你了，你可以去的地方都已经开放权限给你，一旦你强行进入禁地，车子会自动锁死，并自发连接基地的警报系统。这点一定要记住，不要因为好奇随便乱闯。还有在基地内部的交通规则和时速要求都有明文规定，回去好好看看士兵守则。” 伊兰连忙点头称是。 卢中尉和伊兰一人一辆车，一前一后开往体能训练馆，停车场停满了车，大部分是黑色，还有一小半是卢中尉那样的暗红色车子，其他颜色的车子很少。伊兰暗暗记在心里，铁血玫瑰机甲团似乎喜欢用颜色来区分不同的人群。 停车场旁边就是一幢灰色穹顶建筑，卢中尉让伊兰刷了身份进去后，一路给她介绍：“这是体能训练内馆，馆内设施非常齐全，男女更衣室在两边，你每次凭身份就可以找到自己的临时储物柜。后面还有外场。” “明天六点你先到一号馆，不要迟到。以后每天训练时间为早上六点到十二点，星期一到星期天。馆内提供营养剂，吃过午餐后你直接去基地的凯旋餐厅，工作时间为下午一点半到五点半，周末可以休息。” “你的新兵训练考核成绩我已经看过了，针对你的情况制定了体能训练计划，大部分时间你会和其他人一起使用场馆训练。这次女生中只有你一个体能是d级，你要做好艰苦训练的准备。” 伊兰点点头，面色有些惶惶不安，连周末早上都要体能训练，她在没有将自己的体能提升到c级之前，根本就见不了霍斯北。 卢中尉看她一眼，安慰道：“虽然这四个月会比较辛苦，但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而且等级越低，提升起来越容易。只要你有毅力，一定可以的。” 伊兰弱弱地问了一句：“卢中尉，如果我四个月之后达不到c级呢？基地会不要我吗？”她猜也许会把她退到其他地方去，但保不准是哪里。 卢中尉笑道：“没有这种可能，如果凯旋基地不能把一个d级体能的人提升到c级，那么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伊兰看着笑容亲和的卢中尉随口就说出了这么威武霸气的话，脸上就讪讪的。 “要对自己有信心，铁血玫瑰机甲团没有弱者。”卢中尉语重心长地说道。 伊兰只好坚定地点头称是，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只有继续往前走下去。(未完待续) 184 冷门工种 卢中尉带着伊兰赶往基地的凯旋餐厅，就在总部大楼不远的地方。 餐厅的外观和总部大楼秉承同一个风格，是一台略微缩小版的机甲，作展翅高飞状。伊兰乍一看有些弄不清这种样子的喻意，这是让机甲战士们吃饱了好干活？ 卢中尉领着伊兰一路往里走，伊兰暗自总结出来餐厅的格调走的是高大上的路子。 楼层很高，足有十层，伊兰暂时搞不清一个餐厅要那么多层干什么。她在坐电梯的时候瞄了一眼底楼的大厅，非常非常大，而且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伊兰估计举行聚会活动时兴许派得上用场。 卢中尉把伊兰领到二楼一间会议室，对她说道：“凯旋餐厅的郑司务官马上会过来，你下午就听他的安排。我去楼上吃午餐，你明天六点准时到训练馆，我会在那里。”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伊兰注意到他的臂章上也是一片叶子，看来这是餐厅工作人员的标志。 “佟伊兰？”郑司务官含笑看着伊兰，看上去是个很和蔼的人。 “是，长官。”伊兰恭恭敬敬地回道。 “你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很不错。在营养剂制作上有过六年经验？” “是，长官。” “除了营养剂，我看你还有个初级点心师的证书，对于饭菜和饮料方面你涉猎过吗？” “报告长官，在学校的毕业聚餐中，我做过饭菜。饮料也做过一些，但次数不多。” “毕业聚餐，嗯。不错。”郑司务官目露笑意，“看起来你对营养剂最熟悉，这段时间你要进行体能训练，我安排殷士官带你熟悉餐厅的工作，先从营养剂的食材处理开始，这样你比较容易上手，以后再在其他岗位上轮转。” “是。长官。” “我们这里的女营养师不多。对你期望很大，等你体能达标后，希望你抽时间多练厨艺。” “是。长官。” 不一会，一个比伊兰年长一些的女士官走进来，把伊兰领走了。 “我先带你到办公室。”殷士官笑道。 “是，长官。” 殷士官扑哧一笑：“不用这样。平时叫我殷姐就行，其他人都这么叫。” “谢谢殷姐。”伊兰也绽开了笑容。 殷士官把伊兰领到二楼一个房间前。示意伊兰刷身份进去。伊兰有点惊讶，她以为是到殷士官的办公室去谈工作。房间不大，也是个带卫浴的套间，只是原本的客厅摆上了一张办公桌。卧室没有床，只有几张沙发，变成了会客室。 “这是你的办公室。”殷士官笑道。看着伊兰讶异的表情解释道：“我们工作两个小时会有一次十五分钟的休息，你可以回自己的办公室。以后如果有周末轮值或临时加班，你不方便回宿舍，也可以在这里凑合一下，只要在宿舍或者这个办公室过夜，就寝系统就不会算你犯规。” 伊兰不禁咋舌，连她一个处理食材的火头兵都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那么在餐厅工作的人肯定每人一间，就他们这些人估计都要占掉一层，现在她约略知道为什么餐厅要十层才够了。 “你换好工作服，我带你去厨房。” 伊兰到壁柜里抖出一套工作服，已经无力吐槽了，连厨房的工作服都很精致，长袖长裙带花边围裙，材质跟厨艺协会那套学员装差不多档次，铁血玫瑰机甲团果然很有钱。 殷士官也去她的办公室换好工作服，带伊兰来到另一端的厨房。伊兰完全惊呆了，她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厨房，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大号仪器。 “这是一号工作间，主要负责营养剂的制作，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工作。另外还有三个工作间，分别负责小规模宴请招待以及点心和饮料的制作，以后你会有机会轮岗。走，我们先去工作人员餐厅用餐，顺便带你认识一些同事。” 伊兰跟着殷士官走进一间小餐厅，里面有十来个人，和伊兰一起从艾杜卫二来到这里的新兵同行也在里面，殷士官将伊兰介绍给大家，所有人都非常热情。她注意到除了一位姓胡的女士官，其他人都是男性。 胡士官看着比殷士官还大些，对伊兰很亲切：“小佟，过来坐，喜欢吃什么，尽管挑，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小殷，今天我做了三丝卷，给你留了好几个，快趁热吃。” 殷士官笑着道谢：“谢谢胡姐。”又对伊兰说道，“胡姐是我们的前辈，我刚来那阵就是胡姐带我的，她最擅长做点心，你快尝尝，以后跟着胡姐学两手。” 伊兰坐下，员工就餐采用自助餐模式，点心饮料营养剂摆满一桌子，饭菜也有，弄成一小份一小份的，喜欢什么，就往自己盘子里放就行。 伊兰心里暗想，他们吃这样丰盛，该不是从别人的菜单里每样抠一点出来的吧？不过做过厨房的人都有差不多的工作习惯，顺手多做点，以防万一，多出来的自然给自己内部解决了，倒也是挺正常的。 她尝了一个三丝卷，还真好吃，马上向胡士官谢道：“胡长官，你做的三丝卷真好吃。” “小佟，你就叫我胡姐。大家都这么叫，也显得我年轻些。”胡士官风趣地说道。 “好的，胡姐。”伊兰笑着答应。 下午，殷士官带着伊兰熟悉一号工作间的仪器设备，伊兰毕竟在z区餐厅工作了六年，这里的东西除了规格大点，原理都差不多，倒也不难。 她的新兵同行也在这个工作间，在休息时间，两人都没回办公室，聚在一起交流各自情况。 新兵同行叫章大成，艾杜大学食品系的。体能c级，堪堪达到操作常规机甲的最低要求，不过他也要参加体能训练，然后进行上机训练。 伊兰一听，就觉得自己的体能达到c级以后，估计也要有上机训练。 下班后吃完晚餐，伊兰和殷士官一同回办公室换装。她趁机问道：“殷姐。我是在餐厅工作的，为什么基地要求我也会操纵机甲呢？” 殷士官笑道：“这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传统，每个人都必须会用机甲。我们机甲团经常会出去执行任务。一个机甲编队至少需要带上一名营养师、医师和器械师。我们后勤技术服务人员如果不会开机甲，怎么跟上他们？” 伊兰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她开着机甲给他们送营养剂。 “可是，我的体能才d级。还不知道能不能提升到c级，为什么基地不直接要一个体能c级的呢？”伊兰始终想不通基地怎么就要她了呢。女副团长不是号称要精英吗？她看自己也没有多优秀，这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一定可以提升的，因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看着伊兰瞪大了眼睛惊讶的样子，殷士官不由笑道：“我当年的体能也是d级。现在开机甲完全没问题，只要你不怕训练辛苦，提升到c级是绝对可以的。” 殷士官接着说道：“胡姐再过几个月就退役。餐厅的女营养师本来就少，这下就只剩我一个。所以基地这次必须要至少一名女营养师。花中校，就是我们副团长，她要求在所有的岗位上都有女兵，这样就能随时抽调，组成一支真正的玫瑰机甲编队。不过要找一个c级体能的女性中级营养师很不容易。” 伊兰不解，殷士官继续解释道：“一般女生c级以上就被认为有机甲天赋，很多人不会浪费这样的天赋，体能再好点的就直接练机甲去了，体能达标的女孩子可以去从事和机甲相关的职业，像机甲设计制造、机甲器械管理之类的，放弃天赋去学营养的可不多，所以说，找一个体能c级以上的女机甲师反而比女营养师更容易些，更何况在你这个年龄达到中级营养师的人也不多。基地对你还是很看好的，你不必太过担心体能的问题，卢中尉也带过我训练，她很有经验的。” 伊兰点点头。这事没法再纠结了，她的资历恰好符合这个冷门工种的要求，被基地勉为其难地收进来了，她即使再不情不愿，也只会被人笑作不识好歹。为今之计，只有好好训练，赶快把体能提升上去，争取在假期去看霍斯北。 殷士官和她一个营地，两人结伴回去，伊兰注意到殷士官的车也是绿色的，看来他们餐厅工作人员用车就是这个标准色。 殷士官告诉她，基地所有的人员都住在营地，只是分好几十幢楼，等她体能提升之后，有空了可以去串门。伊兰笑着谢过。 晚上，她细细研读士兵守则。 新兵第一年服役期内，每个月第一个星期六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可以开通星际视讯和星际漫游，她呼出一口气，至少她和霍斯北能够规律地联络，而且没过几天她就可以视讯他，霍斯北这几天一定等得很焦急。 算起来一个小时有点紧张，她还要连线阿悠的种植系统，已经有六个月没有照看农庄，新换的品种不知有没有问题，她这心里急得很。 不过也有好的地方，服役第二年开始每两个星期可以对外视讯，服役第三年起每个星期都可以星际视讯，随着等级的提升，甚至可以随时对外联络。伊兰想着以后会越来越好，心里就好受些。 她继续往下看，所有人周末都有休息，如果基地没有额外布置任务，从星期六早上六点开始到星期天晚上十二点的时段内可以出基地自由活动，但是必须按时回来。伊兰怎么算都没有办法到艾杜主星上打个来回，更不用说艾杜卫五了。 她深深地叹气，久久不语。这样的结果和她呆在莫斯星没什么两样，一年到头只有靠假期才能和霍斯北见面。如果硬要往好里想，那就是她身体受点累，这五年里有人给她管饭，她还能存点钱。 她接着看假期说明，稍微宽慰一些。新兵第一年的的确确有假期，只要提前申请，得到上级同意就好。 伊兰掐指一算，她的体能训练计划需要四个月，现在才六月，到了十月她顺利提升到c级后，上级满意了，估计会同意让她休个假。去年莫斯星的出境记录在十一月下旬，她只要在今年十一月赶回莫斯星，农庄的运营就不会有问题。 她暗暗下定决心，能否操作常规军事机甲不是她最在乎的，但是在四个月之内把体能提升到c级势在必行，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顺利休假，然后回莫斯星捋顺农庄的管理，抽空还能拐到艾杜卫五去探望霍斯北。(未完待续) 185 菜鸟挺拽 第二天一早，伊兰精神抖擞地出发前往体能训练馆。 她第一次独自去，特意把时间算得很富余，到停车场的时候她是头一个，整个停车场空荡荡的。这下她放心了，她比卢中尉来得早，要是让卢中尉等她就不好了。 随意找了个位置停好车，伊兰径直往里走。 上楼来到女更衣室，她刷了身份进去，通讯器上就跳出来一串号码，伊兰估计是临时储物柜的位置。里头好几间，每一间还有好几排储物柜，她一开始没有头绪，兜了好大一圈才找着。 把背包取下后，她犯难了，难道就这样换衣服？ 女更衣室是没有门的，只有一个大大的敞开式入口，在旁边的身份识别仪上刷一下，只是给个储物柜编号，如果有人不刷的话，想要进来也就进来了，这个靠的是自觉。 伊兰重新拎起背包，再转悠了一通，发现了最里边有好多独立的洗漱间，这下她明白了，大概训练前后就在洗漱间里面换衣服，汗水淋漓的话还可以顺带清理一下。 穿好训练服，把那一身裙子装背包里塞到储物柜，伊兰出了女更衣室。 她刚抬步要往一号馆走去，对面的男更衣室走出两人。 按照新兵受训时教过的规矩，看见比自己军衔高资历长的人，非紧急情况下必须礼让，以示敬意。 伊兰和那两个人六目相对，大家都站在通道上，他们穿着训练服，看不出什么品阶，但伊兰想着这里无论谁都比她大。所以她略顿了一下，请他们先走。 那两个人打量着伊兰，足有十几秒。在静默的时候，十几秒还是很长的，更何况他们的目光一点不收敛，特别明晃晃地打量，肆无忌惮。 伊兰敛眸。不与他们对视。面上虽然不显，心里非常不喜。 那两人转身抬步往前走，才走开一两步。一人就说道：“菜鸟。” 另一人接口道：“连菜鸟都不是。” “嗯？”先前一人语声中带着戏谑的笑意。 “小绿车是她的。”后面一个人解释道，语气非常不屑。 两人明目张胆地议论着，当伊兰不存在一样，也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要把声音压低的自觉。 伊兰知道这两人说的是她。心里当然是生气的，但她没法发作。人家又没有指名道姓，即使人家指着她鼻子嘲笑，估计她也只能忍气吞声，谁叫她新兵新得不能再新。菜鸟菜得不能再菜呢？ 她又等了一会，特意等那两人转过拐角后，才慢慢地跟上。训练馆真是很大。伊兰七兜八转总算找到一号馆。 推门进去，就见一大块空地。周围摆满了训练器材，她心里暗呼一声倒霉，只见刚刚那两人正在训练器材间走动，看样子是在检视。 他们抬头朝她看来，伊兰往里进也不是，往外退也不是，就站在门边不动，两人又低头检查器材。他们的动作很快，在器材间兜了一圈后，走到中间空地上交谈。 “有问题吗？” “没有，都正常。” “起太早了，有点困。” “我也是。” 伊兰稍稍往里站了两步，把门口位置让出来，不能妨碍别人进来。耳边是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她点开通讯器查看时间。 那两人看她一眼，一人嗤笑道：“菜鸟还挺拽的。” “一会就拽不了了。” 两人呵呵地笑。 伊兰假装没听到，还有七八分钟才到六点，她没事干，只好把士兵守则找出来，再看一遍。 幸好她不用等足七八分钟，尴尬地过了大概三分钟左右，就有人进来，而且一批好几个男生，伊兰看着脸熟，像是和她同来的那些机甲新战士。 “早上好，长官。”人家一来，就问候这两人，穿着训练服虽然不用行礼，但口气可恭敬着呢。 伊兰听在耳里，苦在心里，她先前和这两人碰到的时候情形有点诡异，她并没有问候他们，大概她在无形中把这两人给得罪了。 那两人对着这些新兵倒是很客气，挨个叫着名字问他们睡得好不好。 伊兰听那头聊得热络，心想原来是认识的，大概这两人是这批人的新兵带教上级，类似于卢中尉和殷士官对她的作用一样。 那边寒暄刚告一个段落，卢中尉就进来了，身后跟着五个女生，都是和伊兰同一天来的新兵。 伊兰立马说道：“早上好，长官。” 卢中尉笑道：“小佟，你来得很早。” 那两人也走过来，视线扫过卢中尉身边的伊兰，齐声说道：“早上好，长官。” “小赵，小关，你们早。”卢中尉和他们打过招呼后，转身让女生到空地中间集合。 门口处又进来一队人，伊兰发现章大成也在其中，剩下也都是熟面孔，是和她一起从艾杜卫二过来的后勤技术服务类新兵，领头两个人直接走到卢中尉面前说道：“早上好，长官。” “小刘，小元，你们早。”卢中尉微笑道。 伊兰发现这里的人喜欢在别人的姓前加个小字来称呼，卢中尉这样，餐厅的胡士官也这样。 六点，训练准时开始。 所有的新兵，每人一条虚拟跑道，伊兰的左手边是五个机甲女生，再过去是五个机甲男生，右手边是章大成他们这些技术服务岗位的新兵。 训练要求每人从慢跑开始，逐渐加快速度，每一档速度都维持五分钟，然后在最高档尽量坚持，一旦超过人体极限承受能力，虚拟跑道就会自动提示，并且速度会缓下来。如果此时往旁边跳，离开跑道，跑道就会自动停止。但是上面的人如果还要继续。自己撒开双脚再跑，跟上并超过跑道放缓的速度后，跑道就会自行按设定的程序一档一档地加速，训练就可以周而复始地进行。 伊兰上去后，跑道自动感应，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虚拟投影屏，心跳血压等生理数据就显示出来。此时速度为零。 真是高科技。不等她再叹服两声，跑道启动了，她开始跟着跑道的速度跑。一开始两档她还能跟上，那些不断跳动的生理数据也能看得清。 后来她的喘气声越来越大，换到第三档时，她被迫保持着和跑道一样的速度。但越来越勉强，双腿像灌了铅似地拉不开。眼前逐渐一片迷蒙，绿色闪跃的生理数据糊成一片。 她闭上眼睛，又坚持了一会，只听到一阵尖锐的鸣叫。跑道开始慢下来，她的双脚一软，和跑道的速度节奏对不上。直接就虚空绊了一跤，摔倒在跑道上。虚拟跑道立刻就停止了，可在她感觉中，好似身体还被跑道带着在快速移动。 赵锐和关离被尖锐的叫声吓一跳，两人往伊兰处一看，对视一眼，旋即对照看的五个机甲男生大声喊道：“继续，注意节奏。” 另一头刘寄望和元淼也在提醒他们带的服务岗位新兵。这些新兵大多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虚拟跑道，很容易被叫声干扰，脚步稍顿，可能就跟不上跑道的移动速度。 伊兰两边的人受影响最大，一个女生乍然受了惊吓，身体不稳，差点也被自己绊倒，狼狈地冲了好几下才重新调整过来。 “小佟，起来。”卢中尉对伊兰喊道，她一下把伊兰的虚拟跑道关停了。 伊兰喘着粗气，满脸的汗水，手脚虚软地爬起来。 “小关，过来，把这条跑道重新设置，警报取消，速度最高设到三档。”卢中尉转身吩咐关离。 关离应一声，走过来刷刷改了设置。看一眼伊兰，她额前湿发粘成几缕，满脸汗珠，鼻翕一张一张地喷着粗气，站在虚拟跑道上双腿打颤。 他满目不屑，下意识摒着气收起胸膛，侧身从伊兰身边快速经过。 “小佟，继续，在三档上尽量保持。”卢中尉吩咐道。 伊兰重新开始，这一次更差，在二档上双腿已经发软，一上三档别说保持了，立马又是一跤。她一摔下去，跑道感应不到她的正常站姿，立刻就停下。 卢中尉平时很好说话，在训练时言辞也不激烈，但毫不心软，让伊兰爬起来继续。 伊兰一站稳，跑道又开始继续。 如是跑了五六次，她也就摔了五六次。到后来，伊兰都有些意识不清，听到卢中尉的声音就麻木茫然地爬起来继续，然后没跑多长时间又摔。 “小佟，起来。”恍惚中又听到了卢中尉的声音，她咬着牙爬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又开始。 “停下。” 大家都往跑道旁边跳，一旦跑道感应不到人体的双脚，就会自动停下。只有伊兰，她已经神志恍惚，继续在跑道上机械地摆动双脚。 新兵们喘着气看着，赵锐皱着眉头张口问道：“长官，是否强制关闭跑道？”这女生怎么回事？水平菜不说，还不听指挥。 卢中尉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啪”的一声，伊兰又摔了，五体投地，而且她因为没有听到卢中尉的声音，下意识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等命令，根本就没有起来的动作。 伊兰旁边的女生无限同情地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伊兰，她最清楚伊兰摔了多少回了。 卢中尉把伊兰的虚拟跑道关闭，蹲下身子对伊兰说道：“小佟，起来。” 伊兰缓缓睁开眼睛，双眼无神地对上卢中尉，耳边是略显严厉的命令：“这只是刚开始，如果你要继续下去，就站起来。” 伊兰慢慢地手脚并用爬了起来。 “大家休息半小时继续。”卢中尉转头朝那些女生说道，然后问伊兰：“我带你去营养舱，你要人扶还是自己走？” “我自己走。”伊兰断断续续地说道。 “很好，跟我来。”卢中尉往门口走去，不过她很体贴地放慢了脚步。 伊兰跌跌撞撞地跟着。 等她们俩出门后，刘寄望啧啧摇头：“太惨了。” 赵锐笑道：“你不该说太菜吗？” 他们四个带教人聚在一堆，和新兵们离了一段距离聊天。 “还是有点骨气的，一直在坚持。”元淼说了句中肯的话。 “切，才第一天不到，就要泡营养舱。咱们团什么时候对新人要求这么低了？”关离嘲讽道。 “你们不知道，今天这女生来得特别早，她的小绿车把阿离常停的那个位置给占了，我们念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懒得计较，结果她拽得很，直接无视我俩，一点礼貌都不懂。”赵锐面带反感。 “绿色的？菜点情有可原。”刘寄望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不说他们对伊兰的议论，再说伊兰那头。她躺在营养舱中才闭目休息二十分钟，营养舱就提示她疗程结束。她爬出来穿好训练服后，觉得自己又和早上刚来时一个状态了，人变精神了，手脚有力气了。 卢中尉等她收拾好后朝她点点头，正色说道：“小佟，这是第一次，你刚接受高强度训练不习惯，所以让你使用了营养舱。但是你如果想让身体自动适应这样的训练节奏，就不能依赖营养舱，营养舱可以让你的身体快速恢复，但不会让你的身体克服训练过程的艰苦，过度依赖只会让你失去坚强的意志。以后你每周只有两次营养舱使用机会，你自己选时间，我希望到最后你可以一次都不用。明白我的话吗？” 伊兰点点头。她必须要将体能提升到c级，阿悠还在农庄里等着她放假回去，经过艾杜主星中转的时候她还要和霍斯北见面。她必须要熬过这四个月，还不能白熬。 伊兰神色坚定，卢中尉面露欣慰之色。(未完待续) 186 停车规矩 卢中尉带着伊兰回到一号训练馆，训练继续。 伊兰在摔了半个上午后，对这虚拟跑道有了些感觉。在第二档速度的时候，她趁着自己还能应付得来，开始调整呼吸和步幅，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和动作协调一致。 跑道的虚拟投影屏可以看到各项生理数据，伊兰想这些数据应该不是白给人看的，除了用来监控训练者的承受能力，肯定还让训练者根据数据调整自己的状态。 在二档速度的五分钟之内，她一直在观察这些数据的波动。当她的速度上升到三档，她发现心率上升。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步伐，眼睛紧盯着投影屏上的数据。 隔一会儿，投影屏开始出现黄色的警告，伊兰咬牙坚持着，她记得虚拟跑道在感应到人的极限承受能力后会自动降速，果然虚拟跑道慢下来，她的速度也跟着降下来，觉得呼吸差不多平稳后，她把速度稍稍加快，然后又一轮开始。 如此经过三轮后，伊兰终于看到自己在三档速度时成功地保持了心率稳定，不过还是不够，心率整体水平还是过速。于是她又调整，终于在第五轮看到自己在三档速度时的心率和二档速度差不多，她坚持住了三档的五分钟。因为她的虚拟跑道把三档设成最高速度，因此过了五分钟后，跑道速度仍保留在三档水平。 “小佟，停下。”卢中尉喊道。 伊兰往旁边一跳，虚拟跑道停止了。 “小关，把小佟的跑道最高速度设成四档。” 关离应声过来，听着伊兰粗重的呼吸声。他垂目敛眉，极快地改好设置，经过伊兰身边时，屏住呼吸快速离开。 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尽管在错身而过时，两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伊兰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关离对她的嫌恶。不过她可没心思管别人的想法。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踏上虚拟跑道，开始尝试四档速度。 上午十二点结束，伊兰没能坚持住四档的五分钟。不过她再没摔过。 走的时候，卢中尉特意勉励道：“小佟，后面表现不错，明天继续。” 伊兰喘着粗气。咧开了嘴角笑道：“谢谢长官。”她感觉明天应该能通过四档。 赵锐和关离听到，对视一眼。觉得这姑娘不仅是个马屁精，还厚脸皮，这么低的速度费老半天劲都过不了，长官的一句鼓励都被她当成夸奖了。 卢中尉和伊兰说了两句就先行离开。伊兰全身疲累，慢慢挪进更衣室后，发现洗漱间都被占了。于是等了一会儿。她洗漱时手脚酸软，动作迟缓。又花了不少时间。 她心里挂念着下午上班的事，不由有点着急，在训练馆餐厅取了营养剂，就近找了个位置，尽管胃口不是很好，还是强迫着自己吃下去。 隔开三四桌的距离，赵锐手肘轻轻一推关离，下巴朝伊兰的方向微扬，调侃道：“阿离，今天你忙坏了吧？” 关离朝伊兰瞥一眼，讽刺道：“没见过差成那样的人，今天开眼界了。”他想到自己给她改了两趟设置，自己的车位还被她占着，心里更加郁闷。 两人吃完站起身，往外走去。到门口时恰好章大成走到伊兰身边，听见他笑着说道：“佟伊兰，我们待会一起走。” 伊兰仰头笑笑，礼貌地回道：“好，麻烦你稍等一下。”她的视线顺势瞄到章大成背后经过的赵锐和关离，他们的臂章上印着一只黑色的机械臂，衣服的滚边是灰色，如今伊兰也了解了这些颜色和图案代表的意义，那表明这两个人是服役两年以上的机甲战士。她扫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吃营养剂。 赵锐和关离本来就看到了伊兰，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这一眼，关离皱着眉头愈发生气，这姑娘不仅之前无视他们，现在还明着打量。他忘了早上他和赵锐两人因为怀疑伊兰占了他的车位，也明晃晃地打量了她好几下。 伊兰吃完营养剂后和章大成一起来到停车场，这时很多人都纷纷开车离开，她并没有注意到她停车的地方周边原先有很多黑色的车子，不过哪怕注意到了，她估计也不会想到这里头有一些约定俗成的停车规矩。 章大成也是新兵，他来得稍晚些，和其他新兵停在旁边一处角落，倒也没有妨碍到谁，自然也不知道有这等不成文的规矩，更不用说提醒伊兰了。 两个人一路开车回到凯旋餐厅。伊兰在殷士官的带领下处理食材，殷士官很体贴，知道她训练很累，给她安排的都是很轻松的活。 伊兰撑着到了下班时间，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她和殷士官结伴回去。一番简单洗漱后，她摩挲着迷泪之珠上霍斯北的名字，心里迷迷糊糊在想：“阿北，我熬过训练的第一天了。”然后她攥着迷泪之珠，很快就睡着了。 隔天她还是起得很早。 五个机甲女兵应该是住一起的，伊兰注意到昨天她们结伴一起出入行动，另外几个机甲男兵也是如此。这个也能理解，战士和服务岗位兵种的宿舍楼肯定分开的。卢中尉统共才带六个女生，所以一旦她稍微迟点，人家一大群都到了，她就特别显眼。她的体能本来就和别人不好比，态度上再显得不端正，就说不过去了。因而，伊兰准备每天都要赶早出发。 到了停车场，她还是头一个。把车子顺势往昨天的老位置一停，她就进去了。 这是她的做事习惯，以前她对霍斯北说过她做事刻板，其实不算虚妄之言。她是一个念旧的懒人，因为懒，所以除非必要，否则原来怎么样后来还怎么样；也因为念旧，所以习惯了一个就不会再多花心思去寻摸另一个。 她这习惯体现在平时的生活细节上恐怕有些可笑怪异。比如这件衣服摆在橱柜的右边，下回她潜意识地还往右边摆，而且一旦哪天手忙脚乱中摆错了，回头看两眼就浑身不得劲，还得改回来摆右边才成，这都有点轻微强迫症的前兆了。 对待车位也是如此，第一次所有车位对她来说都一样。随便就找了一个停。第二次原先的那个车位如果不空。那她也不会有什么特别想法，再找一个就是，但如果空着。那肯定要比其他车位更顺眼点，想也不想就直接停上去了，这就是熟悉感带来的念旧情绪作祟了。 其实大部分人潜意识都会这么做。 往大里说，人类喜欢群居不就是要和同类挨得近点吗。大家都一个物种，总比其他物种要眉目可亲些。靠拢着住了，就一直这么群居下去，久而久之就和其他物种划分开了居住领地。 往小里说，宴会中大多数人都会和自己的亲戚朋友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团体。那也是亲戚朋友比陌生人更熟悉些。 对伊兰来说，第一天的停车位比其他车位更有一种熟悉感，既然它空着。那仍然就是它了。 机甲团的人其实也有这个习惯，还将它发展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大家心里都挺默契的。 体能训练是所有机甲战士的基础身体素质要求，只要不出任务，呆在基地里的机甲战士每天都要训练。就是那些服务岗位的人员，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外，隔三岔五也要安排来训练，体能不练是要下降的，那就跟不上机甲战士前进的步伐了。而且，甭管机甲战士还是服务人员，时不时都会弄个内部比武演练，检验平时训练成果。 因此这个体能训练场的使用率是非常高的，但毕竟不是每个人固定天天来，所以基地也没必要给团里每个人分一个停车位或者储物柜。 但长久以来，约定俗成地就有了这么一个规矩，机甲战士使用得最频繁，靠训练馆入口近的那片就被他们包圆了，左边男士的黑色车，右边是女生的暗红车。这里头又有讲究，有人如果某一段时间不出任务天天来，那第一天停的车位就习惯性地固定下来不变动了，等于给车位打了个烙印，人家一般不会来随便占位。 再说服务人员，他们使用频次低一点，停车场中部靠后就给他们了，负责基地通信的灰色车，负责装备管理的黄色车，负责医疗健康的白色车，还有负责基地所有人吃喝的绿色车，各种色都有，因为这些人训练时间不固定，所以也没细分，五颜六色混杂一起停车。 伊兰刚来，还没看出这个布局来。 她刚进去没多久，后面赵锐和关离就到了。关离一看到那辆小绿车，不由暗自咒骂一声，只好看着赵锐靠小绿车旁边停过去，他自己在中部的地段找了昨天的停车位停下。前头兄弟们都要来，中部接着服务人员停车位的地带算是机甲战士的机动停车带。谁要是出了任务刚回来训练，碰上团里没别人出去，前头好位置没腾出来，一般就停在中间段的机动停车带，直到有人出去，前头有空位了，再往前挪。 赵锐停好车，笑嘻嘻地围着旁边的绿色车子转了半圈，然后看着关离沉着脸从停车场中间快步走过来。 “阿离，明天你起早一点，先过来把位置占住。”他笑侃道。 他们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但气量还是有的，不会为了这条规矩去找上门让人家挪位，显得自己欺负一个啥都懵懂的新人。 关离瞥了一眼绿车，嘲讽道：“水平那么菜，起多早都没用。” 两人进去换好衣服，出了更衣室还诧异地对视一眼，没看到人，莫非已经进了一号馆了？可别自己偷偷训练，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菜鸟想来个笨鸟先飞，在没有教官看护的情况下自己起早贪黑偷着练，精神可嘉，但笨手笨脚把训练器材弄坏了，这还是小事。 新兵的体能训练计划都是极其严格的，过了这阶段，老兵对自己的体能状况心里有谱，对整套训练方法也有谱，自行安排没问题，就怕新手的时候，自己啥都不懂就瞎练，适得其反是新兵个人的损失，但教官也是要吃挂落的。 他俩急忙进去，一推门就见到一个人定定地站在中间那条跑道前，赵锐大喝一声：“别动。” 伊兰确实有笨鸟先飞的意思，但她胆子不大，不敢乱动这些器材，另一个原因是她也不懂怎么设置怎么启动，所以就站在昨天自己的跑道前，默默地看着，心里在回想昨天的情景，暗暗给自己鼓劲，鞭策自己努力再努力。 她听到门口响动，看到那两个人，第一念头是想说：“早上好，长官。”昨天似乎隐隐地冒犯了这两人，今天她早就想好了，她来得早，肯定还能遇上他俩，她就赶快问个好。这么小的事情只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感觉，她昨天不过是嘴巴笨一点，没有在第一时间向他们问好，今天补上，人家估计笑笑就一付了之，不会和她较真。 但她没机会开口，就听见一声大喝让她别动。然后这两人大步朝她走来，一个人冷着脸先去看跑道的设置情况，另一个人就冲她嚷道：“你想干什么？” 关离看过设置情况后，对赵锐说道：“设置没变。” 他转头对伊兰气恼地说道：“别乱动训练器材。” 赵锐接口说道：“训练六点才开始，有点时间观念。” 关离又说：“新兵不得私自训练。” 伊兰什么都来不及说，赵锐和关离就一句接一句地象唱双簧一样训她，她忍着气说道：“是，长官。” 赵锐和关离对视一眼，没再搭理伊兰，自顾自去检视一遍器材。 伊兰看着他俩的动作，杵在正当中也不像话，她默不作声地走到门边去等着。 赵锐检查完后，皱眉看一眼默立的伊兰，关离也沉着脸瞥过去一眼，他们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随意聊天。(未完待续) 187 招人烦 伊兰又等了一会，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进来。 训练六点准时开始。这天还是练虚拟跑道，伊兰在上半场终于坚持住了四档的五分钟。 关离在卢中尉的吩咐下给伊兰调五档，错身经过伊兰时，还是老样子，提气屏息收胸，快速侧身经过。 伊兰真想抬起手闻闻自己，她的汗水有这么臭吗，值得他做出这么一副嫌恶的样子来？ 中间休息半小时，伊兰和机甲女生坐一起。她们刚来时在一起住过大房间，又一起训练了半天，虽然不是多热络，但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也能说话。 伊兰旁边跑道的女生主动搭讪上来：“我听卢中尉叫你小佟。”她们之前在大房间时没敢聊太多，相互还不熟悉名字。 “佟伊兰，你叫我伊兰就行。”伊兰笑道。 “我叫曲玥，你叫我玥玥就行。”女孩子有些活泼地说道。 其他几个也凑过来介绍，大家算是正式认识了。曲玥就问道：“伊兰，你做什么的？刚来时没仔细问。” “我是营养师，在餐厅工作。”伊兰笑着回答。 “哦，那你下午要去餐厅上班？”曲玥问道。 “是啊，你们呢？” “我们下午上机甲训练。” 伊兰点点头，比她辛苦多了，她在餐厅干得都是轻省的活，基本上看着仪器就行，机甲训练却是非常累的，当下敬佩地说道：“你们真厉害，这样一整天训练，都能坚持下来。” “伊兰，你也不错。我看你今天比昨天好多了。”曲玥好心安慰道。 赵锐他们四个还是聚在另一堆说话。女生本来就少，她们说说笑笑的就很打眼，元淼朝她们望了一眼，说道：“昨天那个最差的，今天有进步了。” 赵锐笑道：“她今天还把阿离的车位给占了。” 刘寄望和元淼就很同情地看了关离一眼，赵锐又添了一把火：“卢中尉认准了阿离，今天还是让阿离给她调设置。” 他们四个负责新兵男生的训练。刘寄望和元淼带的人多。有九个，都是技术服务兵种。赵锐和关离带五个，都是机甲战士。虽然要求更高，但相应地，新兵的起点素质高，更好带些。且人少，所以每天的场馆和器材检视都由赵锐和关离来做。 刘寄望开玩笑地拍拍关离的肩膀：“阿离。辛苦你了。” 关离有点窝火，斜眼觑过去，那个女生有说有笑的，水平这么差。人家早就愁眉苦脸自我反省了，她居然还能心情这么愉悦？ 人的感觉是有惯性的，如果对一个人先有了不好的印象。那再看那个人，桩桩件件都不好。反之亦然。关离觉得伊兰水平差，还不懂礼貌，看着伊兰就觉得她能笑出来就是不思进取。但如果换成一个对伊兰有好感的人，这时候看着伊兰辛苦训练完后，中场休息能说笑，肯定会觉得伊兰积极乐观，不轻易叫苦叫累。所以说，同一件事，分什么人来看，得出的评价都不一样。 伊兰不知道她被别人在议论，半个小时过去，他们继续训练。她始终突破不了五档速度，练到最后，因为力乏腿软，不慎又摔了一跤，这次没等卢中尉喊她，她自己手脚并用爬起来了，然后再来。 勉强过了一轮挨到十二点训练结束，卢中尉喊道：“停下。” 别人都顺顺当当地往旁边一跳站稳了，伊兰腿上没力，协调性差了，直接又是一跤，“啪”的一声惹得大家都朝她看。 虽然她摔着摔着都习惯了，但毕竟还是疼的，费力地爬起来，在众目睽睽下走回队伍中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眉心紧皱着，嘴唇抿紧，显见是忍着疼痛。 卢中尉看她一眼，伊兰就微微牵了嘴角笑笑，卢中尉点点头，说道：“明天继续，解散。” 曲玥好心地上前问道：“要紧吧？我扶着你走一段。” 伊兰哪好意思让她扶，连忙推辞道：“谢谢，我不要紧。你们赶快去吧，别耽误下午训练。” 曲玥她们相互看看，也不坚持，说道：“那我们先走了。”她们的时间是比较紧凑。 伊兰看她们快步走远，一步一步往前挪。章大成跟着其他男生往前走两步，转身走回来说道：“佟伊兰，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快去吧。”伊兰知道章大成好心好意地等她一起走，但她不好意思耽搁他。 “反正我和你一起回餐厅，我陪你慢慢走吧。”章大成笑道，“我挺佩服你的。” 一句话说得伊兰哭笑不得：“我太差劲了。” 伊兰在洗漱间磨蹭了一会，她的腿部手臂有点红肿淤青，不过穿上衣服后就看不出来。到了餐厅后，取了营养剂就看到章大成朝她招手，她笑着走过去坐下，一同就餐。两人下午要上班，当下也不多话，快快吃完就起身出去。 赵锐几个边吃边聊，看见章大成陪着伊兰慢慢走出去，门口人来人往地，章大成还很细心地让伊兰走内侧，他自己侧身帮伊兰留个空间，免得被别人不慎撞到。 刘寄望轻笑侃道：“看不出章大成还挺照顾人的。” 元淼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们一个地方工作，总归比别人更熟。” 关离嗤笑一声：“每天都摔，还要让人照顾。” 赵锐就取笑他：“阿离，她把车开走了，你现在可以把你的车开回来，能停一会也好啊。” 气得关离给了赵锐一手肘。 伊兰在训练第三天照样停在老位置，关离和赵锐到的时候，还能看到伊兰正往训练馆入口走去。等他俩分别停好车，赵锐状似惋惜地说道：“只晚了一点点，阿离。你今天不该等我，不然肯定你快。”说完就哈哈大笑。 关离看一眼小绿车，眯眯眼没说话。 两人换好装到一号馆，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没人。 伊兰这次学乖了，她看到停车场空荡荡的，就知道那两个对她有意见的教官还没到，与其她等在一号馆内。三人碰上尴尬。不如她等在更衣室内图个自在清净。 第一天她摔跤后泡了营养舱，身上什么都看不出来。昨天摔跤后直接上班硬扛着，今天淤青的地方看起来更吓人。青紫泛出一大片，不摸都疼。 她叹口气，体能训练是件辛苦事，对她是如此。对那些天赋好的人也是如此，他们受的训练强度跟着变大。不用营养舱的话身上一样要酸疼。这样想着她就想到了霍斯北，别人是专门练机甲，他还要忙专业课程，可是他从来都不提训练是否艰苦。伊兰心里又是柔软又是坚定。他能承受，她也能承受。 伊兰在更衣室内一直等到曲玥她们五个女生嘻嘻哈哈进来，她这才和她们会合。一起去一号馆。赵锐和关离看着女生们进来，伊兰神色淡然地跟在她们身后。不由对视一眼，关离心中更不舒服，这女生明明来得很早，却故意避开，就为了不想给他们问早安。 伊兰延续了昨天的模式，坚持了上半场，下半场后半段开始摔。这一天她始终没有跨过五档去。 赵锐看着章大成陪着伊兰慢慢走的样子，笑道：“阿离，你今天轻松了点，用不着你去给她调设置。” 关离很不屑地说道：“她的水平就只有这么点了。” 训练第四天是星期六，伊兰已经盼了很久。她上半场还是没能坚持住五档的五分钟，中场的时候她犹豫一下，看着卢中尉要出去的样子急忙叫住。 “报告长官。” 卢中尉回头看她，伊兰咬咬嘴唇说道：“我请求使用营养舱。”她一周有两次机会，今天她要让自己气色好点。 卢中尉有些讶异，不过没说什么，只说道：“跟我来。” 伊兰赶紧跟上。 赵锐几个就在边上不远，等卢中尉带着伊兰出去后，赵锐就叫道：“不会吧，今天都没有怎么着，就要泡营养舱。” 刘寄望笑道：“昨天摔了，呆会儿肯定还要摔，这叫未雨绸缪。” 元淼说话一向宽容，猜测道：“前两天大概摔得不轻，扛不住了。” 关离冷笑道：“怕吃苦就别来。” 伊兰泡好营养舱后，不好意思地对卢中尉说道：“对不起长官，我今天要视讯。” 卢中尉的脸上浮起笑意，理解地说道：“怕家人担心？” 伊兰含糊地笑笑。家人？霍斯北？她的心底一阵温暖。 也许泡过营养舱精力充沛，伊兰在下半场练过两轮后，居然在五档跑过了五分钟。卢中尉让她停下，然后照例喊道：“小关，来一下，调成六档最高。” 关离调好设置侧身走过伊兰时，还特别看了伊兰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不耐烦和不屑，明显得不带一丝遮掩。伊兰垂下眼睑，一声不吭地踏上虚拟跑道。 她知道她一遍遍地麻烦别人改设置，肯定特别招人烦，她也知道这些精英大概打心眼里瞧不上她，说不定还在心里耻笑她只能靠着营养舱才能提升速度，可是这些几乎都是事实，人家要是看不起她，她也只能受着。 一踏上虚拟跑道，速度快上去后，她就不能胡思乱想了，满头大汗地练了一轮又一轮，可惜她在六档上根本就坚持不了两分钟。 等到训练结束，伊兰主动对章大成说道：“我们下午不用去餐厅上班，你别等我了。”人家也是新兵，都盼着这天对外联络，哪能让人家耽搁。 章大成笑笑，随着其他人先往前去了。 伊兰的心情很是雀跃，因为马上就能和霍斯北视讯。后半场她没摔，虽说有些累人，但没有先前那样满身酸疼，她的动作也轻快不少，在洗漱间仔仔细细地打理自己。 她如果吃完营养剂赶回宿舍再视讯，怕是过了一点，她能对外联络的时间那样短，浪费一点点都会舍不得。但要是半道上停下来和霍斯北通话也不妥当。她是新兵，还不是很清楚基地的规矩，停在不该停的地方就不好了。所以伊兰早就想好，训练结束后吃过营养剂，就在停车场的车里和霍斯北通话，空间也私密。 星期六大部分人训练一阵就早早走了，等伊兰出来就没有几辆车了。她钻进车里静静等着时间。 赵锐和关离几个边吃边聊，出来得慢，他们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地讨论着下午该干什么。 “咦？”赵锐推推关离，“小绿车还没走。” 刘寄望也一推关离，侃道：“阿离，走快点，你要走半个停车场，别跟不上我们。” 赵锐、刘寄望和元淼三人都发笑。他们很快就走到自己的车旁，看着附近的小绿车纹丝不动，再看看关离苦命地穿过半个停车场，就越发乐得不行。(未完待续) 188 押回去 伊兰从车里看到他们四个带教长官，其中一人的车还就在她旁边，她也不在意，只当是巧合，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琢磨整理要对霍斯北说的话，还有纠结是先给霍斯北视讯好呢，还是先连线阿悠，两个她都着急挂心。 关离走到一半，略带气恼地眼睁睁看着三个哥们升空，还特意把车子悬在他上方摇晃几下。他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子，刚待启动，视线一扫前面远远的那辆绿车，皱起了眉头，视讯给赵锐：“阿锐，那个女生出来没？” “嗯？”赵锐稍愣一下，反应过来，“她呀，我看到她出来了。唉，这么久还不走，不是又想偷练吧。” 体能训练馆对基地所有人开放，而且过了新兵适应期，除开必要的训练计划有固定时间，一般大家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去，所以是全天候开放的，这女生想趁着周末人少的时候给自己加训也是有可能的。 “阿离，我上路了，你去警告她一下，我慢慢开着等你。”赵锐想想不放心，对关离说道。 关离也是这个意思，他把车开过去和伊兰并排停下，心里一阵低咒，能力越差人就越烦。他走出去绕到伊兰车头，用手指敲了敲，再勾一勾，示意伊兰出来。 此时已经十二点过半，伊兰心里正组织着语言，就看到那个经常给她调设置的关教官虎着脸让她出去。 她有点愣，她没招着他。从车窗里往左右看看，附近的车基本都没有了，想到他今天给她调设置时满脸的不屑一顾，她就觉得这时候他找她不会有啥好事。 伊兰就这么心思转了几下。外面的关离越发不耐烦了，重重地拍了拍车身，又用力拿手指勾了勾。 伊兰无奈，开了车门出去。 “你怎么回事？做事这么磨蹭。”关离火冒三丈地说道。 伊兰愣愣地，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没头没脑就冲她发火，但她还是按照规矩尽量恭敬着说道：“请长官指示。” 其实大家平时说话用不着这样老是上纲上线。但伊兰和他们不熟悉。还知道他们对她膈应，生怕他们抓住她把柄，恭顺点没错。 “训练结束了。怎么还不走？”关离紧紧地盯住伊兰，看她是否企图蒙混找借口。 伊兰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她的教官不是他，训练结束了他更是和她八竿子打不着。这人巴巴地跑来问她走不走，显得多怪异。她的私事用不着告诉他。所以她略微迟疑一下，就说道：“报告长官，我在这里休息。” 关离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话说得实在太假。谁没事在停车场休息，又不是没宿舍。她果然想等大家走光了，再溜回去训练。这个女生不光水平差劲。连脑子都差劲，已经警告过她一次。不准私自训练，居然还不听，难怪她之前没事就要泡营养舱，原来是攒着力气偷练。他喝道：“新兵不准私自训练，听清楚没有？” “是，长官。”伊兰才明白这人是怕自己偷偷训练，赶紧回答道。 关离蹙眉看着她：“还不走？” 伊兰咬咬嘴唇，她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叫她去哪里找个清静的地方，她只好先敷衍道：“报告长官，马上就走。” 她是想等关离走了，她还呆在原地。 但关离也不是好骗的，直接命令道：“现在，马上，给我离开训练馆。” 伊兰深吸一口气，只好说道：“是，长官。” 她钻进车子，见关离站在旁边紧盯着，万分无奈地启动了车子，别的地方她都不熟悉，只好往宿舍方向赶去。 关离和赵锐他们本来也是要先回宿舍的，基地所有老兵新兵都住一个营地，所以伊兰刚开了一会，就注意到关离跟着她。 她开始以为这个人监督她回程，转念一想今天是周末，不会有人敬业到这个份上，接着马上想起来大家回宿舍都一条道，心里就大呼倒霉。她心急如焚，离信号通畅不过二十分钟不到，难道要她在开车途中和霍斯北通话？她可不想说话的时候还要分心观察外面。 伊兰思忖一下，把车速放慢，想让关离超到她前头，等他走远了，她再掉头回停车场。 关离开在她后头，要不是想确定她真的回去，他才不会等这女生的车子启动了，看着她升空开了一段后才启动自己的车子。他本来就不耐烦，这时就准备加速朝前追赵锐，结果发现这女生的车速慢下来了，立时怒气上来，她居然还想耍花招把他敷衍走，真当他的话是耳边风啊。关离很冒火，他也把车速降下来，今天他非要把这女生一路押回去。 伊兰看到关离的车也跟着慢下来，心里暗自焦急，原来这人真的无聊到要一路监视着她回去，她算算时间，决定加速回去，二十分钟后信号畅通，她还在路上，到时候她把车子设成自动驾驶，可以先和阿悠连线，等她到了宿舍后，应该还有点时间，她再和霍斯北视讯。 伊兰初到凯旋基地，做事谨慎，如此这般打定主意后，她又仔细查了一下士兵守则，确定她的最高车速在允许的范围内，然后就提速了。 关离越来越生气。 如果伊兰一直是慢悠悠的，他就当她是新手不敢开快，最多他在路上多耗点时间把她押回去。现在她明显是在耍他，先是慢速，看着骗不过他，就加速妄图把他甩开，他还没被一个新兵这么*裸地藐视过呢，居然当着他的面对他阳奉阴违。他猛地加速，缀着伊兰不放。 伊兰皱紧眉头看着后面紧跟着的黑色车子，她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往前开。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快速开在路上。 离一点还差五分钟的时候，伊兰前头出现了又一辆黑色的车，慢吞吞地开着，伊兰呼啦一下从它身后超前。 赵锐皱眉看着超过去的小绿车，接着看到关离的车子开到和他并排，关离视讯他：“阿锐，这个女生想甩开我，我去追她。”接着关离的车呼啦也往前开了。 赵锐一听，兴致来了，这还了得，居然有新兵这么大胆。他急忙在视讯中说道：“阿离，我和你一起，怎么回事？”他也把车子开得飞快。 关离气道：“她说在停车场休息，我让她离开。她先开得很慢，看我跟着她，她就加速想把我甩开。” 赵锐哈哈大笑：“假话连篇，车技拙劣，这女生也敢出来献丑。阿离，我开她前头，逼她降速，你押着她。” 关离沉着脸说道：“我开她前头，你押后。” “好。”赵锐答应道。 他们怎么也说得上是伊兰的前辈，被个新兵这么明晃晃地打脸，不还回去一星半点是不行的。 伊兰眼见关离的车一下超过她，然后突然悬停，伊兰的自动驾驶系统立马有反应，自动降速并且偏了一个方向错开，以免撞上，关离的车也跟着偏过去，仍然挡在她前头，然后她的自动驾驶系统再降速再偏，伊兰在里面看得惊险万分。 虽然她知道自动驾驶系统还是比较靠谱的，但抵不住这近在眼前实实在在的恐吓。马上她发现后面又有一辆黑色的车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她的自动驾驶系统被感应得团团转，车子左支右突，她在里面身体也跟着不停摇晃。 伊兰瞥一眼时间，马上就要到一点，她急了，这样下去她都没法和阿悠连线。她一咬牙，把自动驾驶换成手动驾驶，觑着一个空隙把车子拔高就钻出了前后包围，然后风驰电掣往前赶。 赵锐笑道：“阿离，她还有两下子，难怪要卖弄，不过还是不够看，你想怎么做？” 关离咬牙切齿道：“追。“ “好嘞。” 两人加速往前赶，没用多久把伊兰赶上了，两人一左一右夹着伊兰的车子，他们知道伊兰在用手动驾驶，倒不敢逼得太紧，万一她车技就这两下，到时候一害怕让车子失控就不好了，这点分寸他们还是有的。 伊兰往车窗两边看看，眼瞅着一点到了，她心一横，又换成自动驾驶，她得赶紧连线阿悠，至于这两个人，就让自动驾驶系统先应付着，他们再可恶，应该也不至于把她弄得车毁人亡。 后面这一路，旁边两辆黑色的车子倒没有再做出什么惊险的举动来，主要是关离看着伊兰乖乖地被他们押着走没反抗，稍稍气消了些，真要他们两个把个新兵的车逼得滴溜溜地转，传出去只会说他们以大欺小，他们自己也做不出这事来。 伊兰得以安安静静地连线阿悠。已经大半年没有照看农庄了，伊兰看着阿悠种植系统里的数据，长长吐口气，大纰漏没有，产出不尽如人意，但是也没法要求更高了，能安安稳稳地维持着，就是她烧了高香了。 伊兰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不优化系统，现在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仔细斟酌，不如等放假回农庄的时候，再来进一步优化。 她朝车窗外又看了一眼，两辆黑色的车还是一左一右和她并排着。伊兰的速度很快，但现在她不敢降速，她怕她稍稍有个变动，让那两个人以为她在挑衅，兜头兜脑再给她来个围攻。 她叹口气，就这样一路开回去吧，权当有两个保镖免费给她看着外面的路况，她不能再耗费时间了，只有半个小时信号又要被屏蔽了。(未完待续) 189 你好就好 伊兰不再顾及一路押着她的那两辆车，她的手指迅速点上霍斯北的联络号，笑意就不由自主浮上来。 很快虚拟投影屏上出现了霍斯北的脸，他神色激动，似乎在一路疾走：“伊兰。” “阿北。”伊兰抖着声音低唤，努力压抑着自己激动兴奋的心情。 “你在哪里？”霍斯北急急问道。 伊兰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满脸难过地看着霍斯北。 “伊兰，你好不好？”霍斯北越发焦急，目光紧紧地凝注在伊兰脸上。 “阿北，我被分到了孤鹜星。”她咬着嘴唇，满怀歉疚。 “孤鹜星？”霍斯北愣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凯旋基地？铁血玫瑰机甲团？” “你知道？”伊兰很意外地问道，军事基地一般都不会向普通民众公布。 霍斯北勉强笑一下，他有事没事一直在打听艾杜星区的各个军事基地，虽然信息不全面，但铁血玫瑰机甲团这么大名鼎鼎，它的大本营驻地不是一个秘密，学机甲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 “伊兰，你怎么会去那里？平时做些什么？苦不苦？”霍斯北一叠连声地发问。 伊兰又是难过又是感动，霍斯北的第一反应不是责怪她言而无信，而是先问她苦不苦。 “不苦，我是去做营养师的，”伊兰连忙宽慰道，“我在厨房做营养剂，怎么会苦？而且这个机甲团福利非常好，我每天都吃得很撑，就怕会长胖。” 伊兰尽拣好的说，她事先就想过了。尽量不把体能训练的事告诉霍斯北，他对体能训练很了解，如果知道她必须要提升体能等级，就能想到她会吃苦，到时候免不了心疼她。 所以，她的语气很轻松，表情略带苦恼。好似在为长胖发愁。 霍斯北仔细打量着伊兰的眉眼。半晌轻轻地说道：“你瘦了。” 伊兰赶紧笑道：“只是把头发剪短了，看上去显瘦。” 霍斯北注视着伊兰，没有应声。 伊兰的目光也在霍斯北的脸上逡巡。上次视讯在三个月前新兵训练中段，他现今的样子和那时没有多大变化，不过那时他又急又恼，说话声音很高。现在却是目光柔和沉静地凝望她，即使眼中仍有急色。眉心未展，但满是关心疼惜。只是他眼下有些青色，看上去似乎很疲惫。 “阿北，你好不好？”伊兰关切地问道。 霍斯北闻言。嘴角微微牵起，柔声说道：“我很好。” 他那一丝浅淡笑意让伊兰一直抽紧的心稍稍放松少许，心情轻快了些。她上次没有机会细问霍斯北的情况。这时一股脑儿地问道： “阿北，你在研究院里顺利吗？课程多吗？平时累吗？你好像没有休息好。” “我一切都顺利。你不用担心我。”霍斯北的笑意加深，语调更柔，“最近项目比较急，没别的事。” 伊兰放心地点点头，她的时间不多，有些情况要赶紧告诉霍斯北。 “阿北，我每个月只有一次机会可以和你视讯，在第一个星期六。” “固定这个时段？”见伊兰点头，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阿北，我周末有休息，但恐怕……赶不及去看你。”伊兰的眼中充满了歉意。 霍斯北反而很平静，默然点头。 “阿北，对不起。”伊兰低声说道，神情自责。 霍斯北微微摇头。 自收到伊兰的邮件那刻，他已经料到这种情况，只有她一开始还抱着天真的幻想，以为可以分配到一个离他很近的基地。即使她这次留在艾杜卫二，进了军队后自由受限，纪律严明，也不是像她想的那样，每个周末都可以随意外出探亲访友。 他真想问问她，在决定签约的那一刻，是否真的对这些常识懵懂无知，还是明明知道，却刻意不去深思，反而自欺欺人一意孤行，可是看着她明显消瘦的脸，还有那求恕般的笑容，他发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好就好。”他低语道。 伊兰忐忑地等了一会儿，霍斯北目露抚慰之意，对她静静微笑，再无下文。 “阿北……”伊兰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霍斯北那边的声音打断。 “霍斯北，你在干吗？快点。” “阿北，就差你的部分了。” “斯北，你快点啊。” 好多声音在大呼小叫，伊兰愣住，其中夹杂着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很好听，清脆里带着娇俏，听不清她在叫“斯北”还是“霍斯北”。 只见投影屏那边，霍斯北回头扬声说道：“我有事，等着。”他这一声有些高，尤其最后“等着”两个字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说完后，霍斯北略顿一下，才转过来面对伊兰，微微吐一口气，放低声音解释道：“我同学，刚好有个合作项目要收尾。” 伊兰微笑，有些为难地说道：“阿北，你在忙，我就……”她听得出那边挺急的。 “没事，你说。”霍斯北尽量放缓声音道。 伊兰瞅着他，踌躇片刻后说道：“我……可能在十月底或者十一月初休假，一共十五天，会回莫斯星。但现在刚进基地，正好有个厨艺培训，所以还不是很确定。如果能休假，我可以到你那边停留一下。”纵然伊兰这些话都是事先想好的，她说出来还是心虚气短。 霍斯北要她跟到艾杜来，结果她只能在回莫斯星农庄的时候顺道拐到他那里看一眼，休假这件事即便真成了，她和霍斯北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见面，连一天都待不满，她的时间太紧张，途中不能多耽搁，更何况还不知道是否能如她的意，在那个时候顺利休假，这一切都要看她的体能升级情况。 “十月底十一月初吗？”霍斯北绽开了一丝真切的笑容，眼神倏然明亮，“十五天？我知道了。” “我只能在艾杜主星中转的时候抽时间去卫五。”伊兰嗫嚅道。 “没关系，我等你。”霍斯北笑道。 伊兰见霍斯北真的高兴，不由松了一口气，特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阿北，到时候有时间我可以到艾杜主星去，看看你那个地方，上次你说重新布置过了，我很好奇你的审美品位呢。” 上次？霍斯北有些晃神，那已经快一年了。 “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伊兰歪着头，笑盈盈地问道。 霍斯北收回思绪，轻笑道：“我不说，你自己去看。” “好，我自己去看。”伊兰眉眼弯弯，重重点头。 那些紧着要交代霍斯北的话总算都说过了，伊兰含笑注视着霍斯北，有多久没有看见过他，她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霍斯北张嘴想问她过得怎么样，话到嘴边发现自己已经问过了，她说在练厨艺，每天吃得很饱，过得很好。 他默默地凝望着她，他们居然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见面。她变了一些，以前他一直爱摩挲揉搓的长发不见了，清瘦很多，不像以前那样面上温婉平和，私底下有些小狡黠，现在的她剪了短发，容色间透出柔弱之感，但眼中的坚定反而比以前更甚。 霍斯北面带微笑，看着她刻意的笑容，一时静默无言。 “霍斯北，你在磨蹭什么？快点。” “霍斯北，还不快点，来不及了。” 男声女声此起彼落，充满焦急。 这次伊兰听清了，那个女同学叫的是“霍斯北”，连名带姓地大喊。 她深吸一口气，笑道：“阿北，你去忙，正好我这边时间也要到了。我下个月联络你，再见。” 她怕霍斯北舍不得下线，耽误了他的正事，率先把视讯切断了。 霍斯北正要蹙眉唤住伊兰，发现投影屏一下淡了，伊兰的影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定定地看着刚刚投影屏的所在，慢慢地嘴角泛出苦笑，她永远要比他干脆，所以她一直是做决定的那个。 那边同学的呼喊声又起，一声比一声急，霍斯北重重地揉了一下脸，扬声回道：“来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然，没带出一丝刚才情绪的波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伊兰的联络号，信号仍然显示正常。他立在原地，只略微犹豫一下，就快步朝里走去。 伊兰看着时间还有五分钟，心里就非常可惜，她心心念念盼来的视讯时间，多想再跟霍斯北说两句，哪怕不说话，就光看着也好。自大学毕业她在图朵卫一的航空港送别他后，他们这一年不过两三通视讯。今日这么不巧，恰好霍斯北有急事。 她闭上眼睛，默默回想着霍斯北的样子，抿起嘴唇独个微笑。她盼了好久，总算和他视讯了一次，后面就不用间隔那么长，她下个月又可以在视讯中见到他了。 伊兰似有若无地轻叹一声，她把新的落脚地向他讲明了，虽然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到多大的失望和生气，但伊兰依旧自责不已。 会渐渐好起来的，明年她的假期就增多了几天，她可以到研究院陪他，她安慰着自己。(未完待续) 190 无视比藐视更可恶 伊兰的信号再次被屏蔽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霍斯北之前提过秦阿姨联络过她，心中就不由得责怪自己忘性大，刚刚信号通畅还剩几分钟的时候应该给秦阿姨问个好，难为人家这么久了还惦记着她。伊兰只好暗暗记着，等下次有机会再联络秦阿姨。 她抬起头，两辆黑色的车仍然和她并排开着，营地在前方已经隐约可见。 她心底里很反感这两人的行为，尤其是那个关教官，平时就是一副嫌恶她的做派，今天又无故干涉她的休息时间，不仅如此，还不要脸地拉上别人一起堵截她。 但是反过来想想，刚刚这段时间他们毕竟没有太过骚扰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和霍斯北还有阿悠连线了，看来他们做事还算有一些分寸。 此刻他们把她一左一右地架住，看情形真是铁了心要把她押回去。伊兰暗地嗤笑，就没见过这样无聊的人，也许是真敬业，怕她回去偷练弄坏器材。 她甩甩头，心里有些疑惑，他们不用和家人联络吗？转念再一想，他们服役时间长，品衔比她高，通信时段比她多，大概也不在乎这么一点时间。 伊兰到了营地之后，无奈地发现那两辆车一直跟着她到了她的楼下车库。车停下后，她坐着不动，悬着心在想，莫非这两个人还不肯罢休。 伊兰皱紧了眉头点开士兵守则，快速翻到长官对下属的责罚方式那一部分，但发现都不太适合她现在这种状况。他们两个又不是她的直属上级，根本不能对她怎么样。 她深吸一口气，从车窗外看出去。那两辆车静静地趴在她左右侧斜后方，悄无声息却仿佛带着一股噬人的威慑恐吓。 关离和赵锐坐在车里，也在观察着伊兰的绿车。赵锐等了一会儿，疑惑地对关离视讯道：“阿离，这女生想干什么？”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关离恨恨地说道，她不仅肆无忌惮地下了他面子，还浪费了他忒多时间。 伊兰想了想。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她硬着头皮从车中下来，根本没敢回头看，直接朝电梯口走去。而且后背绷紧，就怕那两个人从她后面冲上来挡住她。 关离和赵锐眼睁睁看着伊兰下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而且腰杆挺直。踩着高筒靴，走得特别有气势。他们的视线跟着她进了电梯。只见她一个转身，面向他们这个方向，面容肃然，目光直视过来。身形站得笔挺，一副冷然对峙的样子，直到电梯门渐渐合拢。从缝隙中还能看到她挺直腰杆一动不动的姿态。 “拽，真拽。”赵锐叹服道。一个新兵被他们押了一路回来，居然面不改色，腿脚没一点哆嗦，神态没一点惶然，当啥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地自己回去，他在当新兵时都没有这胆色。换成他，他知道两个前辈为他操了心费了神，一路护送监督他，他肯定下车后赶紧过来认个错，把这事揭过去，即使嘴笨不会说话，那也至少赔个狗腿的笑脸。哪像她走路那个昂首挺胸的气势，活像在练武场让长官阅兵似地杀气腾腾。 关离没说话。他的车位被她占了，他没当真，等着她懂规矩后自己挪位，免得让人觉得他欺负新人。他每天给她调设置，他没要她感激，这是他当教官顺带的责任。他好心两次提醒她不能私自训练，还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押她回来，她不仅对他这个前辈毫无恭敬，还花样百出企图敷衍蒙骗。临到了地头，如果伊兰瑟瑟缩缩地回头望一眼，让他知道她心里害怕了，至少也能消点气，可她还一副趾高气昂谁怕谁的模样，当他和赵锐不存在。 无视比藐视更可恶。 要不是新兵训练计划不容有差池，关离真想明天就把她的虚拟跑道的最高速度改成默认设置，让她上去就摔个不停。 “阿离，走吧，体能训练咱管不上她，甭为她闲操心，等她上了机甲，咱哥们姐们多得是，她绕不开，到时候就是咱一句话的事，心情好就不理她，那是咱气量大。心情不好就让她好好了解一下什么叫机甲。”赵锐是关离的好朋友，一看关离这个样子就知道真是气着了，连忙拿话开解开解。 “恐怕她没这个机会了解什么叫机甲。”关离冷哼一声，犯不着放着大好的休息时间不过，和这个不知好歹的女生一般见识。两人憋着火，开车回自己的宿舍楼。 伊兰搭着电梯回了自己房间，才真正地放松下来。 她皱眉回想了一下关离拍着她的车身勾着手指示意她从车里出去的情景，发现她的言行举止都挺恭敬的，没有任何冒犯的地方，这个人一路不依不饶地追着她，她除了尽量避开也没有做任何过火的举动。 伊兰晃晃脑袋，不去想这些烦心事，现在她的目标就是提升体能等级，别人对她有偏见，她没办法管也管不了。这世界不围着她转，她也没有完美到让每个人都对她心生好感，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摩挲着迷泪之珠上的“斯北”两个字，她心里满是甜蜜和勇气。想到霍斯北正忙着，可是依然不管不顾地要和她说话，她不由得露出微笑。 她欠了他半个承诺，追着他而来，却没有走到他眼前，伊兰心里又不由一阵酸涩。但是熬过这五年，她的情况应该会好不少，到时候就象他说的那样，他走哪她就走哪，即使他去的地方没有农庄，她五年的军中营养师做下来，到随便哪里找个工作都要容易得多，如果小有积蓄的话她还可以开个小餐厅，然后让阿悠管着农庄，她拿自己种出的食材供应自己的餐厅，实行一条龙服务。 伊兰美美地想着，忽而醒过神来。暗自唾弃自己，她做白日梦做得豁边了，可是她脸上依旧盈满笑意。 星期天，新兵的体能训练计划还是继续进行。伊兰在星期六休息得很好，心情也特别飞扬，星期天起得非常早，精神奕奕。 现在她意识到她和那两个教官住在同一个营地。知道他们去得早。尽管她想避开他们，但她也不敢有意比他们晚，万一迟到了就因小失大。所以她起得比原先更早，这样路上就不会被他们赶上。 停车场还是空荡荡地，她是头一个，把车照样停好后。她就钻进更衣室。郑司务官希望她以后多练练厨艺，她就趁这空闲时间琢磨琢磨菜谱。以后可以做出几个拿手菜。虽然不能上星网，但是基地的内部网络还是有一些必要的学习资料，她就慢慢研读着。 关离看着那辆绿色车，目光几乎要喷火。以前看到它停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有点淡淡的不舒服，更多的是对这迟钝没有眼力界的新兵的无奈。可是现在看到这辆小绿车，就觉得它大摇大摆地占着他的位置特别刺眼。 赵锐等关离大踏步走近。有意敲敲绿车的车身：“阿离，咱不一般见识，我替你捶它。” 关离冷哼一声，两人朝里走去，到了一号馆果然还是不见伊兰的踪影。 赵锐叹道：“这女生贼滑溜。” 关离检查到伊兰的虚拟跑道时，禁不住又冷哼一声，瞥到最高速度在六档，转头就去查看别人的跑道。 赵锐干完自己的活后，特地往伊兰的跑道处瞄了一眼，嘿嘿笑着，拍了拍关离的肩膀：“她应该庆幸碰到你。” 关离微恼道：“这么差的人连这些不入流的小动作都配不上。” “对，不能降低咱格调，咱以后用机甲和她说话。”赵锐笑道。 伊兰在这天过了六档，关离被卢中尉使唤着给伊兰调七档。 关离听着伊兰扑哧扑哧的呼吸声，内心一阵厌烦，眼神都不给一个，调好后快速走人。伊兰在他错身经过时，后背其实一阵紧张，喘息声都稍稍摒住了一刻，不过踏上虚拟跑道后就心无旁骛了。 关离在下半场眼睛紧盯着自己的五个男生，不过在快结束时听到“啪”的一声，转头看到伊兰五体投地的样子，神情就松快起来，和赵锐默契地对视一眼，继续盯着自己的新兵。 又过了四天，伊兰还在七档速度上煎熬，赵锐和关离则带着五个机甲男生撤离一号馆，转战二号馆。 一号馆器材的检视工作落到刘寄望和元淼身上，但赵锐和关离也要检视二号馆，所以四人一早出发。 刘寄望和元淼就有幸看到了天天早上关离遇到的悲催事，车位老被小绿车先占一步，关离苦命地跑步穿过半个停车场赶上他们。 刘寄望头一回亲眼见到，不由失笑，特别空旷的停车场，他们几辆车停得热热闹闹凑在一起，中间一辆小绿车很是醒目，而关离的黑色车孤零零地停在停车场中部，显得很落寞，当然也很醒目。 刘寄望同情地一拍关离的肩膀：“阿离，多跑一点对体能有好处。” 当天训练结束，四人聚在一起吃午餐，刘寄望一看到伊兰进餐厅，就自动对关离说道：“今天上了八档，阿淼替了你的活。” 赵锐问道：“摔了没？” “这不废话吗？你只要看章大成是否走得慢，就知道了。”刘寄望开了个玩笑。 “早上她比我们先来，不过她没在一号馆。”元淼奇怪道。 “躲在更衣室。”赵锐好笑地说道。 “动作这么磨蹭？”刘寄望啧啧说道，显然他会错了意。 “不是，拽得很，故意避开，省得遇上我们问早安。”赵锐不屑地说道。 元淼不解地说道：“不会吧？我给她调好设置后，她还对我说谢谢长官。” 关离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给她调了那么多次就没落个谢字。(未完待续) 191 深度洁癖 伊兰在一号馆整整坚守了一个多月，才冲到虚拟跑道的十档，过程很艰辛。 体能训练开始时，原本这一批二十个新兵都集中在一号馆，第二个星期时关离和赵锐就带着机甲男生队五人先期奔向二号馆。在第三个星期时，刘寄望和元淼也带着技术服务男生队转战二号馆。 不过他们走之前，伊兰堪堪上了九档，元淼给伊兰调好设置，又得到伊兰一次谢谢。他们四个带教长官午餐聊天时一说，关离冷哼一声，懒得评价。 女生队除了伊兰外也跟着走了，卢中尉就在两个相邻场馆间串场。伊兰特别不好意思，就是因为她实力差，才让卢中尉两边跑，她一个人在一号馆的时候非常卖力，希望自己能早日和女生队会合。 卢中尉反而安慰她：“小佟，你这个进度是按照训练计划来的，你不要看着别人就着急，你们的目标不一样。踏踏实实地一步一步走下去，才能走得实在。” 伊兰把这话记在心里，摔了就一声不吭自己爬起来继续练。其实她起初在三档都吃力，到现在，能勉强在九档上坚持两三分钟，确实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 伊兰很有信心，她觉得，她这人还是这人没变，但卢中尉的训练方法确实得当，器材也科学，她的体能单从跑步这一项上来说，已经有了长足进步，因此她对凯旋基地要把她从d级体能提升到c级的目标不再那么发憷，再加上有殷姐这个成功的案例，每当疲累不堪时她就自我激励，她是可以被成功改造升级的。 至此，一号馆独留伊兰一人。她在九档上又摔了两个星期。虽然伤疼就没断过，但一直靠自己咬牙硬扛。她始终记得卢中尉的话，营养舱只能缓解一时，不能太过依赖。 即使身上泛着青紫，所幸高筒长靴掩尽了一切淤肿，除了行动间稍有迟缓，大面上她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这日训练结束。她和章大成用餐完毕。结伴走出餐厅。午时门口处人来人往有些拥挤，伊兰往内侧让了让，不慎蹭到了门框。髋骨的伤处就疼得火辣辣，她轻嘶一声，不由停下了脚步。 “咳，咳。”她身后有人不耐烦地提醒。 伊兰循声回头。见到赵锐和关离皱着眉头在她身后。她这一顿，连带着挡了他们的道。 章大成在伊兰身旁。刚侧头欲关心伊兰两句，这时瞧见两个教官，立即知机地往前走了两步。 伊兰也是想紧走几步的，但她快不了。还没挪步就见关离从章大成让出的空档里走出去了，她就扶着门框没动。 关离仍是提气收胸。 伊兰垂眸，她训练结束后早已洗漱换装。连汗水都无半滴，这教官犯得着显摆他的深度洁癖吗？ 赵锐跟在关离身后从伊兰旁边走过。空档不大，他微微侧身，没挤到伊兰，倒也没有摒着呼吸这样夸张的动作。他出门后特地打量伊兰一眼，这么近距离的照面对视，虽然啥话都没有，但伊兰知道他在嫌她拎不清，挡着门口了。 赵锐走出十来步后，回头再瞧一眼，见伊兰刚离了门口，章大成陪着她走得相当慢，那蹙着眉心缓步挪的架势真娇弱。章大成真是个仗义的好同事，陪在她身边似乎还在慰问。 赵锐再瞟一眼周围出入的人，有好几个女兵，人家姑娘可都是昂首挺胸英姿勃发，说实话，她们哪一个要和赵锐比拼，赵锐可没有把握一招制胜，而对上霸了关离车位的那一位，赵锐思忖着他都不必出手，她自己剐蹭一下就该自己倒了。 他噗地笑出来，摇头啧啧说道：“阿离，你瞧见她刚刚的脸部表情没有？鼻子眉毛都皱一块了，我看着都觉得疼，这些天她大概摔惨了。” “能在一号馆摔的人，你见过吗？”关离不屑地说道。 赵锐一想，笑道：“还真没有见过。” 他走过去拍拍旁边小绿车的车身，叹道：“这也是另类的能耐。”他搞怪地又来一句，“就是苦了我们阿离，车位啥时候能还回来呢？” 关离斜一眼小绿车，虎起脸继续往停车场中部走去，身后传来赵锐的呵呵笑声。 赵锐没有立即将车升空，他善良地想给好哥们一点安慰，等着关离穿过半个停车场，取到车后准备一起走。 赵锐坐在车中，正好看到伊兰走过来。瞧着这姑娘动作别扭地把她自个给挪进车中，他暗自摇头，这是满身伤啊，天天五体投地好几回，也难怪。 伊兰启动车子的时候，赵锐在旁边也同时启动车子，升空的时候他从小绿车微晃避让的动作中可以看出这女生受了一点影响。 “阿离，她确实摔得挺惨，平常动作都变形了。”赵锐乐呵呵地给关离报讯，好歹能平平哥们的怨气。 终于到了七月的第一个星期六，伊兰斯斯艾艾地向卢中尉请求使用营养舱，卢中尉很爽快地答应了。营养舱的好处立时体现，伊兰在下半场一举坚持住了九档的五分钟。 卢中尉对此似乎在意料之中，对伊兰说道：“我让人过来给你调十档，这是虚拟跑道的最高速度，不限时长，你尽量坚持，如果你能到八分钟，你就成功了一半。” 伊兰喘着粗气重重地点头，成功了一半，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消息。 不过卢中尉到隔壁叫过来的是关离，而且她留在二号馆照看另外五个女生，因此没跟过来。 关离是一个人进来的。 其实也不怪卢中尉要叫关离，关离需要照看的男生比元淼少，自然谁比较空闲就使唤谁。 一号馆的训练项目特别基础，老兵们都用不上。自从新兵们大多转到二号馆后，一号馆就更空了。偶尔才有一两个老兵过来重温一下过去的感觉。那也是刷刷自己改了设置，直接从*档起步，到十档跑几分钟就走，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伊兰一个人在练习。卢中尉时不时过来看一眼，也不用多费心，伊兰就是跑了摔，然后摔了跑。没啥特别的。 关离进来时看到伊兰一个人在一号馆。而且本来站在虚拟跑道旁边，一见是他，明显地愣一下。马上喘着粗气让到空地上，以前大家一起训练，人多不好让，现在就只有伊兰一个。她让得远远的。老被别人嫌臭垃圾般摒着呼吸经过，她也难受。 关离懒得多瞧。对伊兰完全无视，改好了就走。 一号馆就他们两人，双方没有一点互动，眼神交流都没有。而且全程默声，因此关离的嫌恶和伊兰的慎让都分外明显。人的感觉确然奇怪，双方心知肚明。事情做归做，对方瞧自己是碍眼的。 关离出门时顺势斜觑过去。只见伊兰踏上跑道重新开始，他撇撇嘴暗想，也就只有靠营养舱才能升档，废得不能再废。 十档毕竟是最高速度，伊兰没坚持多久，三四轮过后，她很快又摔了，速度越快，摔得越疼，不过她摔出经验来了，脸部一直没磕着，不然不好和霍斯北视讯。 这次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敢想在停车场视讯。 训练一结束，她忍着疼痛快手快脚打理好自己，仔细照过自己的脸，确定看不出异常来，到餐厅取了营养剂，没顾上吃就出去了，她要赶快回到宿舍。 这一路很顺利，星期六大部分人休息，这个点从体能训练馆到宿舍的路上很通畅，除了在最后一段路被几辆黑色车赶上外，没任何波折。 赵锐视讯关离：“她跑得挺快，今天上了十档，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关离嗤笑：“泡了营养舱才上的，再说她能在十档坚持多久？”今天他出了劳力没捞到一声好，心里有点不爽。 两人默契地在伊兰车前一左一右开着，卡的位置刚刚好够自动驾驶系统感应到，但伊兰车速没变。 两人在视讯中对视一眼，她居然用了手动，开得还很平稳。他们本来只是让她的自动驾驶系统降个速，给这个特别没礼貌的女生一点点震慑，然后就自个加速离开的。既然这新兵有点驾车技巧，他们俩就保持这个方位这个角度，三辆车成个倒“品”字往前开。 伊兰早就发现了这两辆车，不用猜就知道那两个教官的，她啥多余动作都没有，保持着原先的车速开，那也是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越是躲避，越招他们围攻，就让他们还象上次一样把她押回去吧。 “真拽，没任何反应。”赵锐叹道，一般人看到有两辆车故意挡前头，怎么着都会有个表示，要么降速躲开，要么提速超出，不像伊兰这样不动声色。 关离最讨厌伊兰的这种态度，无视就是最大的轻视。不过，人家开得好好的，是他俩挡她前头了，再过分的话，传出去不好听。 三辆车就这样一路往前急驰，到了营地后，关离和赵锐两个开车到自己楼下，见伊兰的绿车往另一幢楼缓缓降落，动作轨迹很流畅，看不出受到惊吓的样子。 伊兰停好车后，尽管知道那两辆车没跟来，还是紧张地往后望了一眼，幸亏剩下的路短，不然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 她一看时间，恨恨地发现已经一点过了五分。刚刚她用手动，被这两人押着不敢换自动，腾不出空来做其他事。 她急忙上楼，一边搭电梯一边连线阿悠，现在这么着急忙乱的，不适合和霍斯北视讯。 阿悠的种植系统还算正常，她看过后稍稍放心。没等她拨过去，就接到霍斯北的视讯。(未完待续) 192 妒念 “阿北。”她惊喜地叫道。 “伊兰。”霍斯北微笑着，眼睛一亮。 “你怎么知道我的信号好了？”伊兰讶然问道，他难道每时每刻都盯着通讯器吗？ “你上次和我说固定时段。”霍斯北满脸笑容，现在这个时间比上次视讯时间早，但他一边在忙，一边提前时不时地瞧一眼，果然等到了。 伊兰很开心很感动，霍斯北把她放在心上挂念。 霍斯北含笑打量着伊兰，她和上次比起来好像差不多，没有继续瘦下去。 “伊兰，你好不好？”他轻轻问道。 “很好，只是每天要背很多菜谱。”这是伊兰事先就想好的说辞，霍斯北必定会问起她的情况，她上次说在厨艺培训，这次就说具体点。有时候带着抱怨的口吻说件轻松的事，听的人会更放心。 霍斯北嘴角弯起，接口问道：“菜谱很难背吗？” “对呀，太多了会混起来。”伊兰露出了一丝苦恼的笑意，“我好像不太聪明呢。” 霍斯北轻笑出声，而后摇头：“伊兰，你一直很聪明。” 伊兰被夸得眉开眼笑，过片刻，她转了话题，连声问道：“阿北，你呢？忙吗？现在你有没有放假？回家了吗？” “放假了，不过手头有项目，没有回家。”霍斯北笑道。 “这么忙？才第一个假期就这样紧张？你累吗？”伊兰脸上俱是关切。 霍斯北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不累，只是恰巧项目没结束。” “好像一直在做项目啊。” 上次霍斯北有个项目要急着收尾，这次他又有项目，连假期都不能回家。伊兰有些心疼。 “研究院就是这样的。”霍斯北说得轻描淡写，他张口欲说什么，话到嘴边改口道，“伊兰，你说说每天怎么过的。” 伊兰不由抿唇微笑，霍斯北就是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地。其实很强势。 幸亏她早就编好了。她于是摆出了一副汇报的姿态，一项项地说道：“我差不多六点起床，然后开车去餐厅。基地给每个人都有配车，到了那边，上午是厨艺培训，下午就做营养剂。每天都这样，周末有休息。不过我到了这里后。发现每个人的厨艺都比我好，很有压力的，所以周末没事情做的时候就会去厨房练手。” 霍斯北面带笑容静静听着，问道：“你现在在哪里？还在厨房吗？” “没有。已经回宿舍了。那边我有一间办公室，中午可以休息，不过只有沙发没有床。我睡不惯，所以回来了。”伊兰笑道。 “睡不惯沙发？”霍斯北调侃道。 两人脉脉对视。回忆起在图朵大学霍斯北睡沙发伊兰睡床的情景，一时温情无限。 “只有你睡得惯。”伊兰歪着头故意取笑道。 霍斯北瞬间心软成一片，伊兰还是一如以前，偶尔就会拿话撩拨他一下，令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你也给我说说你的一天。”伊兰要求道，免得霍斯北老是盯着她问。 “我？每天就是上课、做项目，不过课程占的时间短。对了，伊兰，八月和九月我的机甲实战演练课程要去军事基地，你会联系不到我。”霍斯北交代道。 伊兰一阵失落，后面两个月不能联系他，不过她很快略带期盼地问道：“会不会到凯旋基地？” “不会，机甲研究院的这门课程一直在奉安和启明两个基地中轮转，去年是奉安，今年应该是启明。”霍斯北温言解释道。 伊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那我十月份再联系你。” 霍斯北含笑凝视着她。他十月份会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伊兰，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只好辛苦忍着，到时候给她一个大惊喜。 “阿北，你平时还要机甲训练吗？”伊兰听到机甲实战演练，就想起这件事。 “要的，我们要了解机甲性能。”霍斯北简洁地解释了一句。 “会很累吗？你每天要做这么多事。”伊兰忧心忡忡地问道。 霍斯北轻笑摇头：“事情不算多，训练也不辛苦，已经很习惯了。” 伊兰就知道霍斯北和她一样，报喜不报忧，训练怎么会不苦？以前她在大学里就经常看到他们训练完后满头汗水，现在她自己也开始训练，其中的苦楚深有体会。 霍斯北不仅要上课做项目，再加训练，连带还要操心她。 伊兰默默地注视着霍斯北，心里在想，如果她能把体能提升到c级，有一天是否能和他一同开着机甲，那一定是非常美妙奇特的场面。 此念一起，伊兰对体能训练计划又多了一份极大的动力。 “不用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霍斯北叮嘱道，目光中满是不放心。 伊兰笑着点头，还未开口说话，就听见一个女声说道：“斯北，你在里面吗？忙好没有？我们要出发了。” 霍斯北愣一下，偏头朝着一个方向说道：“马上就来。” 他说完转回来，脸色有点迟疑，刚想张嘴说什么，那个女声又说道：“稍微快点，你这里过去航空港有点远，伯母的航班差不多了，你总不能让你妈妈等你。” 于是霍斯北又转头过去，说道：“知道了，很快。” 伊兰有个小毛病，但凡遇到一些让她措手不及的事，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就会面瘫，原本什么表情就维持着什么表情。此刻，她听着霍斯北和那个女声的对话，视线投注在霍斯北偏过去的侧脸上，没一丝想法。 霍斯北扭头回来，觑一眼伊兰，她仍是浅笑盈盈。他顿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才说道：“我假期不回家，我妈妈过来看我，刚刚这个是我家一个亲戚。” 伊兰微笑点头：“你妈妈要来，你快去吧。我这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霍斯北目光在伊兰脸上逡巡，有些为难，伊兰笑着催促道：“下回再向你汇报我的情况。真的让你妈妈等在航空港？小心她会打你。” 霍斯北被她逗笑。柔声说道：“伊兰，照顾好自己。” 伊兰笑容不改，望着霍斯北。他这样说，就是要结束视讯了。 “会的，你也是。”伊兰点头，切断了视讯。 她木然坐着。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伊兰对声音一向敏感，更何况这个声音在一个月之前才听过。当时还在想她叫的是“斯北”还是“霍斯北”，原来她平时会叫“斯北”，真急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叫“霍斯北”。 伊兰有些晃神，想到以前霍斯北要求她给个称呼。她一连换了好几个，就是不愿叫他属意的“斯北”，原来有人叫了。而且那声音那么流畅自然，可见平日里一直这么称呼的。 伊兰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霍斯北也让那个女生给个称呼了吗？ 那个女生是他的同学，上次他们一起做小组项目。她的声音夹杂在一群男同学中，清脆悦耳得不容错辨。 这次他们一起去接霍斯北的妈妈。 他们两人此刻应该待在她曾经看见过的小楼里，因为没有宿舍会安装那种内部通信系统。 宿舍大楼的学生各忙各的，想要和谁联络，自行联络就是，内部通信系统用不上。只有必要的公共设施，像医院、旅馆，还有一些比较考究的家庭，才会特地安装内部通信系统。 伊兰去过霍斯北说的那幢小楼，知道那个地方离艾杜主星的航空港是有点远。 她爬上床，拿被子蒙住头，但她根本就睡不着。 此时才下午两点不到，她的信号还是通畅的，可是没有人和她视讯了。她总是觉得一个小时好像很短，做什么都不够用，但实际上一通视讯用不了那么久，她还能有富余时间可以浪费掉。 伊兰的脑子有些乱，反反复复就一个念头，有个声音很好听的女生陪着霍斯北去接他妈妈了。这个念头盘踞在脑中，赶也赶不走。 顺着这个念头，她忽而想到他们俩应该是从艾杜卫五的研究院一起出发的吧，两人一路相伴而行，搭航空舰换悬浮车，然后一起赶到霍斯北在艾杜主星的住处，路上肯定一辆车就够了。霍斯北车技那么好，当然是他开车，那女生坐边上就可以了。 伊兰有些透不过气来，但她抑制不住乱想。说是乱想，她却还能进行逻辑推断。 霍斯北假期要做项目，那女生假期也不用回家吗？至少她没有急着回家，所以假期都开始好几天了，今天她还能陪着霍斯北去接他妈妈。 他们俩应该是提前了不少时间到艾杜主星的，不然直接留在航空港接霍斯北的妈妈就好了，不必先赶回住处等。既然提前不少时间，说不定就是提前一天到的。如果只提前半天什么的，从航空港到他住处来来回回也没意思。 要是他们俩提前了一天等在艾杜主星，那女生住在那幢小楼里吗？霍斯北隔壁那间窗前有一大蓬薷仙花枝的房间是空着的，即使不住那个房间，霍斯北那楼里还应该有其他房间的，尽够住了。那幢楼比她莫斯星农庄小楼要宽敞多了。 伊兰腾地站起来，冲到洗漱间，兜头兜脸淋了一通冷水。然后重新钻进被子，闭上眼睛。 霍斯北这样解释，她就相信这样的解释，既是同学又是亲戚也是有可能的。霍斯北从来不骗人，他最多就是沉默不说话而已，但既然他解释了，必定是真的。 让亲戚陪着接他妈妈，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层亲戚关系大概很近，伊兰反复品着霍斯北对那女生短短的两句回话，语气熟稔得几乎到了随意的地步。 伊兰翻了个身，拒绝再想下去，她数了好几百只羊，强迫自己睡着。 她睡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星期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典型的睡眠过多的症状。 她吃完营养剂后，赶往体能训练馆。一切都按照老样子，停好车，在更衣室里等着卢中尉。卢中尉先带她到一号馆简单交代几句，然后再带着曲玥等五个机甲女生去二号馆。 伊兰一个人站在虚拟跑道前，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默默地说道：“我的目标是体能c级，只有这样才能回去农庄，只有这样才能转道艾杜卫五，去见他，去……问他。” 她不想把疑问放在心底，不停纠结折磨自己，霍斯北给过她解释，既然她不能全然尽信，那么就去当面坦坦荡荡地问他，大家开诚布公地谈谈，这样才是对感情负责的态度。 双手紧紧握拳，她一步踏上虚拟跑道。(未完待续) 193 好消息 伊兰又花了四个星期才在虚拟跑道的十档上坚持住了八分钟。 每天的训练枯燥乏味，偌大的一号馆内经常只有她一个人，她挥汗如雨，开始时几乎在十档上天天摔，而且摔得很惨，但她始终牢记着卢中尉的训导，咬牙硬忍着。 后来她慢慢适应，摔的次数变少，但是只能坚持三四分钟，不过她一直一轮一轮地训练，最后她完全忘了当初迫切要去二号馆追上其他人进度的想法，每天都定定心心地扎根在一号馆。 章大成随着其他人在二号馆训练，平时训练结束不会等伊兰一块走，但是吃完午餐后他会走到伊兰身边，等她用完营养剂后，两人一起回餐厅上班。 章大成告诉伊兰，机甲男生队已经转战三号馆，机甲女生和技术服务男生队还留在二号馆，闲聊时伊兰也会说说自己每天的进度。 随着后面伊兰摔跤次数的减少，他和章大成在餐桌上交谈的话题愈发轻松，偶尔会品着营养剂，相互讨论里头的配比，这也是他们同行之间的一个有趣话题。 关离他们四个教官在用餐时谈论伊兰的次数也少了，他们带的新兵都已经离开一号馆，伊兰那边固定在十档，不再需要调虚拟跑道的设置，和他们关系不大。至于关离的车位被占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老话题不再新鲜。 偶尔章大成的教官刘寄望瞥到他和伊兰在交谈，会随口说道：“那个小绿车还在一号馆耗着。” 现在伊兰在他们中有了一个绰号：小绿车。 元淼一向宽厚公道：“她虽然进度慢，不过看上去很努力。” 赵锐啧啧反驳：“这进度不是慢一点。” 关离懒懒地朝章大成和伊兰处瞄一眼，不予置评，这么差的水平让人说起来都白费唾沫。 在八月头上。四人在午餐时，刘寄望有了个新话题：“今天小绿车换到二号馆来了。” 赵锐惊讶地说道：“还不错啊，居然还能进步，我以为她就霸着一号馆不动了。” “不过才半场就泡营养舱了，阿淼给她的虚拟栈梯加了一档负重，走到第二段就坐地上起不来了，阿淼以后有得忙。”刘寄望同情地看着元淼。 元淼不以为然地说道：“不一定是我。我们还有几天就要去三号馆。说不定卢中尉更喜欢让阿离来。” “阿离，你先有个心理准备。”赵锐拍拍关离的肩膀，笑道。还朝门口方向努努嘴。 关离远远望过去，章大成正陪着伊兰进来，一手虚扶着，两人取了营养剂后就在近门处找了位置坐下。伊兰的脸色不太好，不过看上去神情很兴奋。大概是在高兴总算换地方了，他嗤笑一声：“她开始要霸着二号馆了。” 赵锐取笑道：“那你以后不仅要在早上跑半个停车场，还要在二号馆和三号馆之间来回跑。” “用不着，她一档负重走完全程栈梯起码要三个星期。”关离说道。 “我觉得两个星期。”元淼笑道。 刘寄望侃道：“咱打赌。我押两个星期到三个星期之间。” 赵锐急道：“可能的时间段都被你们说了，我总不能押少于两个星期吧，就小绿车那进度。绝对不可能。” “你还可以押四个星期，那是有可能的。”关离略带嘲讽地说道。 赵锐再往伊兰处望一眼。笑道：“成，我就押四个星期。” 四人说笑一阵，又扯别的话题去了。 伊兰根本没察觉她的虚拟栈梯训练进度已经被四个教官打上赌了。她确确实实高兴，今天她被卢中尉领到二号馆时，卢中尉还鼓励她道：“小佟，不错，你完成一号馆的训练计划，已经成功一半，等你顺利走出二号馆时，我给你重新测体能。”言外之意就是伊兰只要完成二号馆的训练计划后就极有可能提升到c级。 伊兰盘算着她在一号馆耗了两个月，那么在二号馆再耗两个月估计也能成，那么十月头上她就能顺利提升体能等级，心里就止不住由衷地兴奋。 对于在二号馆的第一天就泡了营养舱这件事，伊兰也很无奈，她当时就直接摊地上起不来了。 二号馆训练的是一条虚拟栈梯，人一踏上去，栈道上的阶梯就不断地涌现出来，全程分为五段，每一段阶梯数一样，但是角度会越来越陡。而且人体还要加上虚拟负重，共分三档。只要在第三档负重走完全程栈梯，就可以在二号馆出师了。 元淼给伊兰设置了最低的一档负重，伊兰很不习惯在负重的时候爬梯子，走第一段就非常勉强，觉得身上被压了一座五行山似的，双脚根本就迈不开来，第二段的陡坡增大，她的腿刚抬起就无力够上阶梯，直接就趴坐到地上了，那种被大山压下来的感觉太真实了。 卢中尉主动让伊兰去泡营养舱：“你第一次接受这种训练，先让你有个心理体会，泡过营养舱体力恢复后再来。” 下半场伊兰还是在第二段就被压趴下，不过她对这种训练方式有些适应了。 八月初的第一个星期六，伊兰坚持着没用营养舱。霍斯北的第二学年开始，已经前去参加封闭式机甲实战演练课程，她不用和霍斯北视讯，就用不着顾及脸色好不好，再说星期六下午还可以休息，她完全可以自己扛过去。 “大成，周末愉快。”她朝章大成笑着挥挥手，让他先走一步，周末下午难得休息，伊兰不好意思耽搁他。 她在餐厅慢慢地咽下营养剂，然后一步一挪地走去停车场，费力地钻进车子里，她的后背贴上坐椅时感觉酸疼酸疼的，手脚更像灌了铅似地沉重。 伊兰看到四个教官也朝停车场方向走来。也没什么惶恐，即使今天他们和她同路回宿舍，那也碍不着她什么，今天她只要和阿悠连线即可。 把车子设成自动驾驶，速度调成中等，她不忧不急地上路了。赵锐他们出来就看到小绿车缓缓地升空往前开，一派悠闲的样子。再一眼瞧见关离的车远远地趴在停车场中部。都十分同情关离。 赵锐说道：“怎么就没人给小绿车提个醒呢？这都两个月了。” “还提什么醒。阿离都停惯了，是吧，阿离？”刘寄望笑道。 “再过两个月等她从二号馆出来。体能上去后估计就得上机甲，车位还是阿离的。”元淼安慰道。 “你对她倒是有信心。”赵锐惊奇地问道，“你就这么确定她两个月能从二号馆出来？” “不是我确定，卢中尉对她的训练计划就是这么定的。她除了做到，还能怎么样？” “别人能达到训练计划的目标。她未必。”关离冷哼。 “其实她还可以，先天条件不算好，但有恒心有毅力，寄望你说是吧？”元淼转头看向刘寄望。 刘寄望想一想。说道：“单就肯吃苦这一条，我同意阿淼的看法。” 关离和赵锐对视一眼，均摇摇头。赵锐不以为然道：“先天条件也重要。她走不远。” 刘寄望不由失笑：“你让她走远干吗？她又不是机甲战士，她能开着机甲把营养剂送咱手里就行。”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不知手艺如何？”元淼笑道。“凯旋餐厅的老几样有点腻了。” “今天有空，咱们晚上还吃老几样去。”赵锐提议道，其他三个人嘻嘻哈哈地同意了。 伊兰在路上看着四辆黑色的车从她身边一擦而过，说实话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路上她的通讯信号恢复，伊兰连线阿悠，农庄的经营不咸不淡地，她只求平稳就好，看了数据后放下心来。 看着霍斯北的联络号，伊兰不由叹口气，想到新学年已经开始，他妈妈应该回去了，立时又想到也许他和那个亲戚一起送他妈妈去航空港。伊兰闭上眼，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 再睁开眼时，她手指点上秦女士的联络号，前两次只顾着和霍斯北说话，没来得及向秦女士问个好，人家一番热情关心她，她也该礼貌地回应。 “秦阿姨好。”伊兰看着投影屏上的秦女士，绽开了笑容。 “伊兰，你这孩子怎么啦？我一直没法联系你。”秦女士显得很惊讶。 “阿姨，我在一个军事基地里做营养师，平时信号不通畅。” “啊？伊兰，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去那儿呢，军队里很辛苦的。”秦女士不由为伊兰担心。 “阿姨，谢谢你关心，我不要紧的，做营养师不辛苦，在哪里其实都差不多。”伊兰心里暖暖的，一来二去，她和秦女士也结下了一段不解之缘。 “哎，你这孩子。”秦女士显然并不同意伊兰的说法。 伊兰连忙转开话题：“阿姨，我听说你之前找过我。” 秦女士笑道：“是啊，自从你毕业后，我有次联系不到你，就让安安问问你那个男同学。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告诉你，你的苦味剂瓮汁正在推广，厨艺协会已经开发出三种瓮汁的配方饮料，在业界专家中的反响都还不错，所以厨艺协会决定把这三种都推广宣传出去。” 伊兰没料到秦女士会提瓮汁，她其实老早就对所谓的推广不抱希望了，当下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多少兴奋。 秦女士继续说道：“授权文件上规定首位发现者可以和厨艺协会开发推广的配方数均等，所以你还能再开发一种瓮汁的配方饮料，当然你也可以放弃，只用原先的两种。不过我个人建议你不要放弃这个机会，毕竟多一种配方，也可以让商家多一种选择。” 伊兰犹豫道：“阿姨，我手头已经没有瓮汁了，恐怕没法再尝试新配方。” 秦女士微微蹙眉，随即笑道：“以前你只做了两种配方吗？有没有多做几种筛选？” 伊兰点头：“这个倒有过，我当时试过好几种，有些觉得太苦就没要。” “你这孩子，你觉得太苦，别人未必会不喜欢。这次专家反响最好的就是非常苦的配方。苦到极致慢慢品味，也是一种时尚。我还是建议你再提供一种，任何机会都不要放弃。”秦女士说道。 “那好，就按阿姨说的，我再从以前试过的配方中挑一种，不过我现在每个月才有一次对外联络机会，这件事急吗？” “不急，连上你的两种，现在有五种配方正在小范围推广，数量上已经过得去。你的第三个配方虽说以前试过，但最好还是细细斟酌一下，在年底前给我就行。我这里还有一些瓮汁样品，你是否需要我寄给你？” 伊兰摇头谢绝：“阿姨，我这边收货不方便，还是算了。我把配方准备好后，就找时间发邮件给你。” “别忘了推广词，上次你的推广词写得非常好，专家们很喜欢。”秦女士笑道。 “我乱写的。”伊兰提起推广词就特别不好意思，她写得挺酸的，当时都没敢念给霍斯北听。 挂断视讯后，伊兰摇头失笑，苦到极致慢慢品味，那些专家是啥爱好啊？不过就像秦女士说的那样，任何机会都不要放弃。 她的兴致提上来，趁着还有时间，在星网上到处又搜罗些苦味饮料的配方和评价。当她的信号又被屏蔽时，她也已经到了自己宿舍楼下。 伊兰心情不错，秦女士的消息总归是个好消息。(未完待续) 194 陌生人的视线相汇 启明基地，距离孤鹜星有两日的航程，若是搭乘军用航空舰，最快时只需一天。 艾杜机甲研究院的机甲实战封闭式演练已经开始，五个年级的学生全部到位，被安置在一幢宿舍楼中。 这天是他们到达启明基地后的第一个周末，按规定可以休息。 霍斯北早起后，瞧了一眼时间，这时候应该是孤鹜星的午后，伊兰的通讯信号通畅了，可惜今天他不能和伊兰视讯。 实战演练一年一次，尽管非常辛苦，同学们却很兴奋，这样住集体宿舍的机会很少有，前几天要严格遵守宿管条例，不好聊天喧哗，今日休息，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拘谨着，大家东一堆西一堆地聊得欢快。 霍斯北和同学们说了几句后，就点开通讯器，静静地做自己的事。 隔一阵后，同学们大多到外头走动，他仍留在宿舍中。 楚奕到隔壁和朋友聊过后，回来冲着对铺问道：“阿北，还在忙啊？” 霍斯北正坐在床沿，低头专注地阅读资料，闻言抬眸，笑道：“很快就好，稍等。” “你赶得这么急，也太狠了吧？”楚奕开玩笑道，“给我条活路啊，我假期一回来，谢导师就把我揪到办公室，对我说你在假期里完成两个项目了，问我假期都到哪里旅游去了。” 霍斯北修长的十指在投影屏上快速操作，嘴角噙着浅笑，随口说道：“我后面有事。” “谢导师说你又开始新项目了。”楚奕长吁短叹。 “只是前期准备，这里没法做，我先理一下思路。回去再开始。”霍斯北说着就翻阅完资料，起身说道，“走吧。” “走咧。”楚奕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 他俩是机甲设计大组一年级新生实战演练课程的引导学长，每日都需和新生开例会沟通情况，使新生能够迅速适应这门在军事基地开展的特殊课程。 今年机甲设计大组的一年级新生占了两间宿舍，楚奕和霍斯北一人负责一间。 霍斯北进去后，很多新生纷纷打招呼道：“霍学长。”他们到启明基地已有几日。天天例会。对这位霍学长并不陌生。 霍斯北微微颔首，他崇尚简洁，并无废话寒暄。直接开言道：“今天周末，大家可以在营区自由活动，其他地方不要乱闯。” 引导学长的主要责任是提点新生各种注意事项，了解他们在演练课程中遇到的困难。帮他们有效梳理，该上报给研究院带队老师的情况就要及时上报。该反映给新生教官的问题也要及时反映。 按楚奕的话说，这些注意事项涉及方方面面，特别鸡零狗碎，课程规矩要讲透。生活规矩也要涉及，新生们若是被严酷的课程要求打击到，还需适当慰问他们的情绪。 霍斯北环视四周。心头甚是无奈。 周末可以着便装，一年级新生按着基地的规矩来。头一个周末就恢复了自由状态，人人都穿得极富个性，和他们去年刚上这门课程时差不多。 做设计的人总有些桀骜不驯的性子，其中有一个男生散着一头披肩长发，穿着一件宽大的扎带花袍。女孩子特立独行的也有，长短袖管，长短裤管，满头飘带，衣服的边边角角也缀满反差色系飘带。 霍斯北一点评价都没有，直截了当说道：“周末着装力求简单，最好像我一样。”他顿一下，补充道：“不论男女。” 众人齐刷刷向他看去，他今天仍是军裤长靴，只上身换了件自己的短袖背心，没一丝花哨，整个人看起来挺拔干练，清爽明朗。 “师兄，你这身不和兵大哥一个样吗？”花袍男生问道。 “我们在军事基地，”霍斯北淡淡地说道，“这是我个人的经验和建议。” 花袍男生瞅瞅自己身上，咧嘴一笑：“咱听师兄的，回头就换。” “学长，”扎满飘带的姑娘迟疑地说道，“我没有你那样的衣服。” 霍斯北心头倏然冒出楚奕的评语：“鸡零狗碎。”简直说得再对也没有了。 “没关系，突击检查能过关就行。”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女生的服装他不便说长道短，让她自行领会。 审美观没有伊兰正常，他心里闪念。 “基地会有不定时卫生检查，尤其在周末，大家要注意。”他继续说道。 新生们纷纷往自己的床铺溜了一眼。 霍斯北忍着头大，指着一张床铺说道：“时刻保持这样，不管是否周末。” 好多人就“哦”一声，明白了。他们想着周末休息，对内务要求自动宽松了些，既然学长提出意见，他们改进就是。 “下个星期的机甲密林飞行课程会有下机地面行走，这个周末有空，希望大家能仔细研读丛林防护守则，记住一点：安全第一。” “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谢谢学长。” 周末确实没有什么事，霍斯北交代完，走出新生宿舍，站在过道上等楚奕。每一次例会，楚奕的用时总要比他长。 “阿北，我好了。”楚奕出来后直摇头，“引导学长不好当啊，我觉得我突然变老了。” “刚开始比较繁琐，后面他们适应了，应该要好些。”霍斯北其实也有种无力感，学弟学妹头一次参加封闭式演练，总要多费些心。 若是大学期间加入机甲战队训练过的新生，倒还好些。但设计专业有大半学生专攻设计，机甲操作实力平平，平时都不太训练，冷不丁进入军事基地进行实战演练，各种状况百出。这门课是研究院的必修课，没人避得开，他自己要做得好，额外又花了不少时间在新生引导工作上。 此时正值午餐时间，两人往营区的餐厅走去。周末的用餐只需按时进行，方式松散，不需要集体排队前往。 这片营区很大，除了机甲研究院的学生占了一幢宿舍大楼外，还有很多幢楼，住着启明基地自己的士兵。 霍斯北这一路上就见到了不少士兵，即使他们也身着便装，但那种被军营生活浸淫过的气质一望便知。 去年他在奉安基地参加实战演练，他是新生入学，彼时他忙着应付演练课程，忙着和同学们议论即将开展的研究院项目，还忙着挂念伊兰是否到达艾杜主星，对那些士兵并未多加关注。 而今年，他一到启明基地，只要有机会，就会仔细观察士兵们的精神样貌、训练情况和生活作息，他想以此来推测伊兰的境况。 他对女兵尤为注意。 启明基地也有女兵，何灵秀就是其中一名。她排在霍斯北的隔壁一个队列取餐。 霍斯北四处逡巡一番，目光下意识地盯住了餐厅外面正要走进来的两个女兵。 她们有说有笑并肩走着，心情很不错。 短发中裙，行动间很轻松活泼。 面色红润，看起来并不艰苦。 霍斯北收回视线，微微吁气，伊兰大概能和她们差不多。他其实更想关注基地餐厅的女营养师，只是他们每次都是在配餐机器人那里取餐，并无机会见到餐厅的工作人员。 他随着队伍慢慢往前挪，不经意间也瞧见了何灵秀。两人的目光甚至恰巧撞上过，但一瞥之下瞬即交错而过，正如所有不相识的人视线相汇时一样的反应。 何灵秀样貌清秀，身形却比一般姑娘高挑，乍一眼有点像偏瘦的男兵，气质上刚强多于柔美，霍斯北只瞅了一眼，觉得这女兵一定能胜任军伍生涯。因为她和伊兰不太具有可比性，他没有怎么注意。 生活的恶趣味在于，它悄悄地给了惊鸿一瞥，却无任何提示这是苦求的机缘。 霍斯北一直想知道伊兰过得好不好，她在军中的生活是如何的，在离他八步之内，有一个人就是伊兰新兵受训时的舍友，如果他能攀谈上去，他立即就可以了解伊兰过去半年的生活。 但他不知道。 何灵秀也不知道刚刚一错眼瞥到的人是伊兰的男朋友。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认识同一个人。 很快，霍斯北取到营养剂，和楚奕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阿北，下午去逛逛吗？” 霍斯北摇摇头：“我们可以活动的地方有限，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你找其他人吧。” “你不会又要准备你那个新项目吧？” “时间有些紧，我十月底前要完成，前期构思只能趁现在抽空做。” “阿北，你珠玉在前，我怎么办？谢导师已经问过我玩得愉快吗？”楚奕愁闷道。 “我后面会停工一段时间，所以前面只能抓紧。”霍斯北解释道。 “你敢停工？小心谢导师天天骚扰你。我幸亏在这里，可以轻松两个月，等演练结束回去后，他铁定第一时间让我去他办公室聆听教诲。”楚奕学着导师的腔调，“年轻人，时光不等人，要抓紧啊。” 霍斯北轻笑，出于对导师的尊重，他没有附和楚奕，不过，他想如果他真的停工，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时不时去谢导师的办公室品鉴这句话的真谛。 但听听也没什么，他是一定要停工的。(未完待续) 195 赌约 元淼对伊兰的训练进度的估计最准确，伊兰在两个星期后能在一档负重下走完整个虚拟栈梯。 那时候刘寄望和元淼两人已经带着技术服务男生队转往三号馆，机甲女生们也去了。伊兰在二号馆的情形和以前在一号馆时一模一样，经常一个人用整个二号馆。 卢中尉果然再次叫了关离去给伊兰调负重档次。 关离输了赌约，心里淡淡地不爽，同时也有一丝疑惑，她这样差的水平居然能在一档负重走完全程，用时比他预计的快一个星期。 他冷着脸给伊兰的虚拟栈梯调好二档负重，转身时，朝避得远远正喘粗气的伊兰望了一眼。伊兰和他对视一眼，随即垂下眼睑立在原地。 关离顿了那么一两秒，见她像个锯嘴葫芦似地只顾扑哧扑哧喘气，还避开他视线，想到元淼还能得到一句谢谢，一下气不顺，冷哼一声就走。 他走出门口时却停下了脚步，赵锐和刘寄望也输了赌约，肯定接着还会赌她在二档负重花费多少时间，一念及此，他回头朝里面望去。 伊兰站在虚拟栈梯前深吸一口气，她成功扛过了一档负重，还剩下一个半月的时间，她只需再扛下二档和三档负重，就能大功告成。 她满怀信心地踏上虚拟栈梯。 关离看着她以那样一副悲壮决绝的姿态肃立在虚拟栈梯前好一会，才状似坚定地踏上去，心里就嗤笑，不过一个二档负重，平时他们用间隔方式轮换训练内容。以此让身体松快一会时，都不会选二档的虚拟栈梯，放她身上就象誓师星际远征一样。 他一声不吭地继续观察下去，对他的眼光他还是自信的，只需好好瞧两眼就能判断出她通过二档负重的时长。 不过伊兰没给他这个机会，只一眨眼间她就坐地上了。 二档负重和一档负重不可同日而语，伊兰刚踏上去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脚没有在第一个阶梯踩实。直接压趴下了。膝盖跪倒在地板上的动作是真实的，揉着有些发疼的膝盖，她熟练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就望见关离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伊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他怎么还没走？估计是想看她的笑话。 关离一撇嘴，心下极其不屑。就她这水平，在二号馆有得耗下去。他懒得浪费自己的时间，转头就走了。 午餐时间，赵锐嚷嚷道：“阿淼，还真被你猜对了。说吧，要什么？别敲诈我们。” 元淼笑得很温和：“每人一顿饭就可以，不要套餐。要点餐。” 刘寄望怪叫一声：“阿淼，你好狠的心。” 元淼奇怪地看向刘寄望：“寄望。我吃得不多。” “可他吃得多。”刘寄望指着赵锐哀叹，“阿锐肯定要一起蹭饭的。” “必定的，你就别想替自己省了，阿淼，你一定要多多地点菜。周末我们换口味，不要老几样了。”赵锐笑道。 刘寄望笑得更欢快：“阿锐，你猜了四个星期，输得最惨吧，按规矩你先来，记得周末我们换口味，多多地点菜啊。” 赵锐噎一下，很爽快地说道：“愿赌服输，说定了，我把这个月的津贴都贡献出来，撑死你，下回就轮到你了。” 刘寄望笑道：“下回是阿离先来，他猜了三个星期，我猜两个星期到三个星期之间，阿离比我猜的时间长。” 关离朝门口处伊兰望了一眼，随口说道：“我也贡献一个月的津贴。” “我排最后，也一个月的津贴，心疼死我了，就差一点点，小绿车怎么就不能在一档多坚持两三天呢？”刘寄望也朝伊兰处望了一眼。 元淼笑道：“寄望，你用心不良，她能早一点拿下一档是好事，你还想让她多浪费些时间。” “她那两三天值我一个月的津贴好不好？”刘寄望哀哀叫道，复又提议，“阿离今天给她调了二档，我们再来赌，看她在二档的时间。” 赵锐立刻同意：“好，不过明天我找时间先去看一眼小绿车的训练情况，再来给时间。”这次他要慎重点。 刘寄望也说道：“我也要先看再说。” “我不用看，三个星期。”元淼笑道。 “我看过了，四个星期。”关离接口说道。 四人交谈中，看到章大成朝伊兰走去，然后两人往餐厅外面走，章大成还是把伊兰让到里侧，隐隐地替她挡着进出拥挤的人群。 赵锐忽然笑道：“阿离，咱们押小绿车回去那次，她走得可是气势汹汹的，今天大概又摔了。” “二档加上去不过一秒就摔了。”关离语气不屑。 “太凄惨了。”刘寄望摇头叹息，“她一定是咱团里最垫底的，谁和我赌？” 没人应声。 刘寄望看一眼同伴，很可惜地说道：“没人有兴趣？我还指望一顿大餐呢。” 赵锐说道：“这么明显的事实，你当我们都傻瓜啊？” 元淼却说道：“现在是事实，以后再有新人进来就未必。” 关离接口说道：“铁血玫瑰机甲团不会一直招募只有d级体能的新人，她不过是幸运而已，以后的新人也会比她强。” 刘寄望兴奋地说道：“那咱再赌后一批新人和她的情况。” 元淼泼了一盆冷水：“寄望，以后的事情说不清楚，你先把这次赌约了了。” 其他三人都笑起来。 第二天，赵锐和刘寄望果然在训练中途抽了个时间跑到隔壁二号馆，看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午餐时候，赵锐抢先说道：“小绿车在二档要花三个星期多。” 刘寄望气恼地朝他看一眼：“你把我想说的时间说了，我说什么？” 元淼笑道：“你们俩看法一致？” 刘寄望又往伊兰处投一眼，考虑了一下。下定决心般地说道：“我就猜她比三个星期少一点。” “咦？你对小绿车这么有信心，刚刚还要说三个星期多一点。”赵锐奇怪地问道。 “我猜的时间被你说走了，我只好改一个。她有股不怕吃苦的劲头，就冲这股劲头，我铤而走险，选一个最不可能的时间。”刘寄望说道。 赵锐笑侃道：“你就等着贡献下一个月的津贴吧，从现在开始。我得看着你。不让你乱花钱，免得到时候没钱请吃饭，把我们饿到。” 刘寄望立即给他一手肘：“我们拭目以待。” 又两个星期过去了。刘寄望开始坐立不安，午餐时频频望向伊兰，哀叹道：“你们觉得章大成走得比昨天快一点吗？” 赵锐笑道：“对不起，实在看不出来。要不你现在命令章大成跑步出去，他准听。立马执行。” 刘寄望恨恨地说道：“我的津贴还没到我帐上，就直接要飞走了。” 元淼笑道：“寄望，你先别操心下个月津贴，这个周末轮到你请客了。” 刘寄望哀哀看向三人。赵锐也笑道：“我和阿离都请了，该你了。” 刘寄望抚着心口叹道：“我辛苦操劳一个月，抵不上小绿车的两三天。” 他三两下吸溜完手中的营养剂。说道：“我先走一步。” 三人面面相觑，看见刘寄望出门没几步就拦住章大成说话。伊兰等在旁边，赵锐好奇跟上，元淼和关离两人对视一眼，也跟上去。 刘寄望大踏步走出餐厅，假装和慢慢走路的章大成正好碰上，然后脚步一停，有意朝章大成望一眼，章大成是个有礼貌的新兵，立即说道：“午安，长官。” 伊兰也跟着说道：“午安，长官。” 刘寄望和颜悦色地对停下来的两人说道：“午安。”然后问章大成，“要去餐厅上班？” “是，长官。”章大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刘寄望和元淼指导他们训练，两个教官人都不错，但和新兵们闲聊却从来没有过。 刘寄望瞥一眼正追出来的三个哥们，本来他还想再说两句铺垫气氛，现在没时间了，转头对伊兰说道：“我看你们走得慢，你叫小佟？这是受伤了？去泡个营养舱就好了。” 赵锐最先出来，恰好听到最后一句，马上恍然大悟刘寄望的怪异举动，立时接口道：“训练要靠自己，能扛就扛过去，效果会更好。”他严肃地看着伊兰。 伊兰愣住，这两个教官和她八竿子打不着，路上偶遇对她说这些，是不是关心太过了？特别是后头那个赵教官，一开始就和另外一个关教官对她看不顺眼，不过说的话倒是有几分正确。 她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立即应承道：“是，长官。” 她转头朝刘寄望微微一笑：“谢谢长官。”人家让她泡营养舱，怎么说也是好意。 元淼和关离走近时就听到伊兰的这两句，关离面无表情地瞅了一眼伊兰，她谢别人倒是嘴巴挺灵活的。 赵锐生怕刘寄望再怂恿伊兰去泡营养舱，手搭上刘寄望用力把他勾走，还朝元淼和关离使个眼色：“阿淼，阿离，我们走了。” 四人朝前走去，把伊兰和章大成抛在后面。章大成疑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过没说什么，教官可不是他们这些新兵能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伊兰奇怪归奇怪，心道教官也是人，有些教官私底下和新兵亲和一些，顺带对她多说几句也是可能的。 “寄望犯规，怂恿小绿车去泡营养舱，企图让她通过二档。”赵锐把刘寄望拖远一些后，马上向元淼和关离投诉。 元淼好笑地说道：“寄望，愿赌服输。” 刘寄望嘿嘿笑两声：“这不还没来得及说服吗，就被阿锐训回去了。”(未完待续) 196 我们都输了 伊兰用了三个星期零一天通过了二档。 赵锐高兴地咧嘴直笑，使劲拍着刘寄望的肩膀：“寄望，我眼光最准，小绿车不负我所望。” 刘寄望气得直接拉下赵锐的手：“我眼光本来也准的，被你先说了，才不得已改时间的，她要是听我的话去泡营养舱，根本不用三个星期，又是你坏我的事。” 他瞧向坐在门边满脸疲倦却喜笑逐开和章大成说话的伊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次小绿车只要再快三天，我就赌对了，为什么她的三天总是比我的一个月强？” 赵锐才不管他的自怨自艾，他嘻嘻笑道：“来，我们来排排请客时间。阿离猜四个星期最不准，头一个，这个周末就开始。寄望差了三天，排下个周末，阿淼只差一天，排最后。” 元淼笑道：“我们这样吃下去，凯旋餐厅所有的特色菜都被我们吃一遍了。” “阿淼，今天你给她上三档，她表现怎么样？”赵锐问道。 这次赵锐和关离已经带了机甲男生转战四号馆，卢中尉带的机甲女生和元淼刘寄望的技术服务男生还在三号馆，所以卢中尉让元淼去给伊兰调设置。 “我只看了一会，她在三档没走完第一段栈梯。”元淼如实回答。 “还赌她在三档的表现吗？”刘寄望问道。 赵锐好心情地说道：“赌，怎么不赌，我赌她按时完成训练计划。” “这次我就和你一样，也赌她能按时完成。”刘寄望恨恨地说道。 “我也赌她能按时完成。”元淼说道。 三人齐齐看向关离，如果关离也和他们同样看法。那就赌不成了。关离两次猜错，面上过不去，这时看着三个哥们瞧过来，心里一横，说道：“我赌她不能。” 三人吁口气，这赌约成立了，赵锐很同情地对关离说道：“阿离。对不起了。我们三对一，你肯定输。到时候你不用分三次请，请一次就可以了。” 关离朝伊兰瞄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们三个也不用分开请我，一起就可以了。” 赵锐听出关离语气中的不喜，当下不好意思地说道：“阿离，这次是兄弟我对不起你。投靠了敌营，你放心。我一定盯着寄望，绝不让他有机可趁，小绿车要是听他的怂恿去泡营养舱，我绝对把她给拉出来。” 伊兰通过了二档负重。只高兴了一天，就开始着急。 自从体能训练计划开始，她六月和七月耗在一号馆的虚拟跑道上。八月和九月就扎根在二号馆里，可是还有三个星期就到九月底。她没有信心能顺利通过三档负重。 按照她这段时间的训练经验，档次越高，通关的时间花得越长。她花了两个星期在一档负重上走完全部栈梯，又花了三个星期在二档负重上，通过三档负重恐怕要三个星期以上。 到了九月的最后几天，她仍然止步于栈梯的第四阶段，她心急如焚，咬牙坚持了一天依旧没有进展，于是斯斯艾艾地对卢中尉开口道：“报告长官，我请求用营养舱。” 卢中尉很好说话，点点头：“小佟，跟我来。” 伊兰泡完营养舱后虽然一举跨上第五阶段，但是完成情况却不容乐观，只走了小一半就趴下了。 她垂头丧气地吃午餐。那边厢，赵锐四个正在说她。 “小绿车去泡营养舱了。不是我怂恿的，是她自己要求的。”刘寄望向大家撇清道。 “阿离，你放心，看样子效果不大。”赵锐看看伊兰沮丧的样子，安慰着关离。 刘寄望怒道：“你哪个阵营的？” 赵锐开着玩笑：“我被迫和你同流合污，心还是在阿离这里。”又调侃道，“阿离多可怜，我们三个对他一个。” 刘寄望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最好先可怜咱们三个，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阿离会猜对，只剩三天了，小绿车未必来得及。” 这下赵锐不高兴了：“你自己哪个阵营的？有你这么未战先言败的？三天可以改变很多事，小绿车来个绝地反击大逆袭也是有可能的。” 刘寄望侃道：“阿离，阿锐希望你输。” 关离朝伊兰望了一眼，她坐在那里默默地吃着营养剂，看得出来情绪很低落。 “我输不了。”他说道。 元淼笑道：“就这几天的功夫，我们别争了，无论谁输谁赢，总归大家都吃得上饭。” 四人不由都笑了。 不过，两天后，四个人在午餐时，刘寄望纠结地问道：“这算谁赢？小绿车比训练计划快了一天完成进度。” “我输了。”关离爽快地说道，神色却不屑地朝伊兰望去。 “也不能算阿离输，今天她又用营养舱了。”赵锐看着伊兰的目光也有那么一点不屑。 元淼则是很中肯地说道：“训练计划必须按时完成，卢中尉能同意，说明这个要求不过分。再说她一个星期本来就有两次泡营养舱的机会，以前很少用，全靠她自己硬扛，身体到这个阶段损耗非常大，即使我们，在高强度的训练中为了快速恢复体力，也会在短时间内两次泡营养舱。体能不够就是不够，泡再多次也不会通关，只有在本身体能达到要求，身体却受损力竭的情况下营养舱才能起作用。她能在泡过营养舱后快速通关，说明体能是进步了。” “那我们谁都没有赢，我们三个差了一天，阿离差得更多。”刘寄望说道。 “算我输。”关离强调道，“周末我请大家吃大餐。” “愿赌服输，我们都看走眼了，没差别，小绿车比我想象得要厉害。看来她平时拽点也有道理。”赵锐笑道。 “我们都输了，下回看看她上机甲的情况。”元淼笑道。 伊兰很高兴，但心里也很忐忑。 她上半场没能走完第五阶段，眼看再有一天就结束训练了，实在怕自己赶不上进度，才冒着被卢中尉训斥的风险，又要求了一次泡营养舱的机会。想不到卢中尉能答应。更想不到下半场还真让她坚持走完了全程。可她怕这是借助营养舱的效果，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原形毕露。 九月的最后一天，也是新兵体能训练的最后一天。伊兰在卢中尉的陪同下又一次踏上虚拟栈梯，结果她成功在三档负重下走完全部栈梯。 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卢中尉看着伊兰笑道：“小佟，不错。今天剩下的时间你自己再多练练，我去三号馆。明天早八点还是到这里来。我在体能测试室等你。” 伊兰高兴地点头，大声说道：“是，长官。” 星历38804年10月1日，伊兰兴奋地按老时间起床。临出门才想起今天不用早去，体能测试的时间在八点，于是她不得不呆在宿舍熬时间。 团团转了好几圈后。她才能定下心来。正好秦女士让她再给一份饮料配方，她以前一直忙于训练。无心他顾，趁这个时间她把以前尝试过的几种配方整理出来。 伊兰一边看，一边想起霍斯北每天把她迎进宿舍时看向她手中大袋子的眼神，心里特别甜蜜。起初那些特别苦的配方他几乎都挨个尝过，伊兰琢磨着配方，回想起他大同小异的评价，再想起自己埋怨他的评价毫无借鉴意义，不由出神微笑。 她在考虑配方的时候一时太过专注，差点忘了时间，等她醒过神来，一路急赶。 赵锐和关离今天也要陪着机甲男生做体能测试，他们的时间排在七点，等他俩盘旋到停车场上空时，赵锐兴奋地对关离视讯：“阿离，快点，今天我们比小绿车早。” 关离十分无语，那个本来就是他的停车位，赵锐这语气好像要他和个女生抢位置似的。等他下车后，赵锐晃头看看他的车，居然又说了一句让他吐血的话：“阿离，绿色比黑色更醒目，以前我不用记住自己的车位，直接找小绿车旁边那辆就是，现在有点不习惯。” “要不，我再把车停到中间去，让你继续习惯？”关离斜睨着赵锐。 “哪能呢？让我再看两眼，就习惯你了。”赵锐嘻嘻笑道。 伊兰到了停车场有些傻眼，以前她总是第一个到停车场，停车场总是空荡荡没一辆车，训练结束后她身体疲累动作慢，等吃完营养剂从餐厅走出来时，停车场的车也少下来。因此，除了卢中尉第一次带她来认路那回，她就没有见过这么满满当当的停车场。 她以前的专用停车位当然想都不用想，她在上空慢慢盘旋找空车位，发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现象，停车场的颜色分割得很泾渭分明，前半场一边黑一边红，后半场颜色杂乱，灰的黄的绿的白的都有，交错停着。 前头已经没有空位了，于是伊兰随便在后头找了个位置停好，快步走向训练馆。 她快步赶到体能测试室门口，一看时间松口气，离八点还有三分钟，她不算迟到。 等卢中尉来后，伊兰进去，愕然地发现里头什么都没有，就一个机器人让她往指定位置一站，一道光往身上刷刷扫两遍，直接就报出体能等级c级，没有打个顿卖个关子，好让伊兰先紧张期待再狂喜。 机器人的语速流畅平淡，整个过程进行得自然迅速，伊兰没时间感慨回味四个月的艰辛，就已经被告知了一直挂心的结果，那股子郁闷不得劲没法言说，然后伊兰就被机器人有礼貌地请出去。 卢中尉看着通讯器，显然系统已经传给她伊兰的体能测试结果。 “小佟，恭喜你，体能顺利提升到c级。”卢中尉笑道，表情满意。 伊兰这才感觉真的能把高兴劲泛出来，她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长官栽培。”这是新兵训练时教过的礼仪，也是伊兰的真心话。 卢中尉点点头，继续说道：“接下来你要进行常规机甲启蒙训练，为期一个月，每天下午进行，第一周是理论常识和失重训练，后面主要练习机甲行走、奔跑、翻滚、飞行等一些基础动作。我看你有过特种机甲操作经验，这些动作原理相同，应该不难。这个周末你好好休息，下星期一机甲训练正式开始，你跟着刘教官和元教官的队伍，具体安排听两位教官的指挥。明白吗？” 伊兰大吃一惊，但是她马上回答道：“明白，长官。” “有问题尽管提。”卢中尉说道。 “长官，我可以休假吗？”伊兰问得忐忑，真怕卢中尉断然否决。 不想卢中尉了然地点头，说道：“新兵第一年可以休假，你想什么时候休假？如果你要求在机甲启蒙训练之前就休假，恐怕不会得到准许。” 伊兰快速地计算了时间，说道：“长官，我想要求在十一月休假。” “原则上不会有问题，你提交休假申请，如果餐厅那边没有特别要求，我没有意见，前提是你能顺利完成机甲启蒙训练。” “谢谢长官。”伊兰高兴地大声说道。 “今天剩下的时间你可以在一号馆或者二号馆再训练一会，下午去餐厅上班。以后即使作为营养师，你也不能中断体能训练，当然不会象前面四个月那样密集，具体的时间安排，团里会下达通知。” “是，长官。”伊兰答道。 她按照卢中尉的吩咐，一直训练到了中午，然后才去吃营养剂准备上班。 赵锐四个出了餐厅，看见伊兰和章大成走在前头，赵锐笑道：“阿离今天总算抢到了自己的位置。” 刘寄望远远地望过去，瞅到伊兰正在横穿整个停车场，不禁笑道：“阿离过得不容易。” 关离被他们说得真郁闷，他看着伊兰在停车场后部穿来穿去，才有点舒坦，心道她也有今天。 直到他们四辆车子升空，还看到底下伊兰在到处晃悠寻找自己的绿车，颜色杂乱，还不止一辆绿车。 “小绿车找不到了吧？”赵锐在视讯中朝关离猛笑。 关离俯视下面，看伊兰的样子真像是找不着，不由更舒坦，她可真笨，居然自己停的位置都记不清楚，但占他位置时倒是天天停得分毫不差。嗤笑一声，他就快速开走了。 伊兰确实一下子没找到自己的车子，她来得时候急匆匆，车子一停就走了，现在要找有点困难。 她无头苍蝇似地奔了好几辆绿车去，发现不是自己的，试了五六回才总算找到，心里还在想，车子停前头最好找。(未完待续) 197 我和你一起回莫斯星 星期六，伊兰特意睡了个懒觉起来，仔仔细细地打理自己，然后换上自己的裙子，可怜她已经十个月没机会穿自己的衣服了。 这身裙子还是她穿着去新兵报到的那一身，被李教官看不过眼，受训第一天就被罚跑十圈。伊兰摸摸身上的衣服，不由感慨万千，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熬过了这十个月艰苦的军队训练。 伊兰把迷泪之珠拿出来观赏一阵，指腹在“斯北”两个字上轻轻描摹。 她达到开常规机甲的最低体能标准了，以后她学会了用常规机甲走路，他们不仅可以手牵手，连各自开着常规机甲手牵手都能做到了。想像着那样的画面，伊兰的嘴角都要咧到耳边了。 有一天，她有了很大很大的农庄之后，她再买两台常规机甲在家里放着，可以震慑宵小，也可以和霍斯北开着机甲去巡田，她的田垄必须要宽些，方便两台机甲并肩跑步。再有余钱的话，可以买两台农业机甲搁着，不过霍斯北开不惯农业机甲，她得迁就他，先买常规机甲。 伊兰长吁了一口气，收回了幻想。 她摩挲着木珠上的刻痕。“斯北，斯北。”顺着刻痕她在心里默念。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陪着霍斯北一起去接他妈妈的女生，那女生是这么叫他的。问问他吧，伊兰刹住了胡思乱想，微笑着把迷泪之珠戴到脖颈处。 视讯在下午一点才可以开始，伊兰准备在上午琢磨饮料配方，不过显然神思不属，没多久就无奈地放弃，这事还不急。星期天也可以做。于是她在屋中团团转，竟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法做下去，到最后叹着气想着，还不如训练呢，时间能过得快点。 到了十一点，营地餐厅开放，提供午餐营养剂。伊兰立即站起。直奔楼下取车。 其实营地餐厅离她的宿舍楼不算很远。不开车的话，走走路也是可以的，不过半个小时而已。权当散步。但伊兰在之前体能训练时，每天早上出发都是开车到营地餐厅停一下，取了营养剂在半途上吃，她去那块开车已经习惯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营地餐厅用午餐。前四个月她每天都泡在体能训练馆，没机会体验营地餐厅的午餐时光。因此去餐厅的路上她有点担心周末人多。耽误她时间。 不过可能十一点确实有点早，餐厅里还没多少人，她到配餐机器人那里根本不用排队，直接取了营养剂。转身出门。 伊兰刚一步跨出来，就看到她的绿车旁边一左一右停了两辆车。 说实话，营地餐厅的使用率不高。平时大家都在训练工作的地方吃，也就只有周末热闹点。各幢宿舍楼离餐厅都不远。没事溜达过来也可以，所以前面的停车场规模不大，停车场离餐厅正门距离很近。 伊兰看得很清楚，她的绿车旁边有两辆黑色的车子，走下来的两人正是貌似对她不太友好的赵锐和关离。 赵锐下车偏头打量旁边的绿车，拍拍车身，笑着对关离说道：“阿离，这感觉真熟悉啊，小绿车又停我旁边了，她也来吃午餐？” 关离和赵锐隔着绿车，他侧头看向车子，确实是那个女生的，天天停他车位上，他都记住她的车牌号了，此时不由嘲谑道：“午餐够早的。” 两人说完双双笑哼一声，转身欲往餐厅走去，一眼就瞧见了当门而立的一个女生，长裙飘飘，甚是柔美，不过这风姿这品味也是中规中矩的，和凯旋基地的女兵气场不太搭调。两人再定睛一看，正是刚刚在谈论的小绿车的主人，赵锐和关离均有些愣住，继而尴尬。 伊兰对他们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赵锐拍了她的车身，关离也观察了她的车，他们还在谈论，虽然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但结合他们的动作，想想也猜得到他们在背后议论她。基地每人一辆车，和她一模一样绿色的车子也不少，又不是独一无二，车又什么可谈的，那说的必定是她这个人了。想不到这两个大男人也有八卦属性。 她忍着气等着他们说完，这两人一见到她就愣了，背后说人，被当场抓现行，心虚了吧。 双方错身而过，按理说大家也算认识，赵锐和关离品衔比伊兰高，即使大家都穿着便服，伊兰不用行礼也应该打个招呼。 换成刘寄望和元淼，伊兰肯定会这么做，但这两人对她一直不友善，特别是关离，每次经过她身边时，摒住呼吸好似她是个臭气包，以前在路上堵截吓唬她，而且这两人刚刚还在议论她。 伊兰不愿去招呼他们，目不斜视地和他们擦肩而过。 赵锐走进门，回头瞥一眼正离开的小绿车，摇头道：“真是太拽了。”就凭这平庸没亮色的装扮，这昂着头不认人的举止，他就能判断出小绿车是个眼界不开阔心胸也不开阔的小家子姑娘，行事没气量，没事爱瞎拽，让她上机甲继续默默地吃苦头去吧，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 关离一早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他好歹还是她的前辈，替她调了那么多次设置，这么迎面而过居然全然无视，说句“午安，长官”会要她的命吗？亏他还把车位让给她四个月，当时就应该直接把她赶走。 关离是怒的，伊兰也怒着，被人在背后议论总是不舒服的，她还在想幸亏她的机甲训练教官是刘寄望和元淼，不然她的日子可要难过了。新兵受训时李教官对她一开始的刁难可还历历在目呢。 回到宿舍，吃过营养剂后，她转眼就忘了这件事了，现在她全身心地在盼着时间快快过。 好不容易到了一点，伊兰迅速连线阿悠，种植系统没啥大问题，她想着下一个月就可以回去农庄。所以这时只草草地看了一遍数据就和阿悠断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霍斯北的联络号。 霍斯北很快接起来，笑容满面：“伊兰。” “阿北。”伊兰也笑意盎然。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忽然霍斯北说道：“你戴了迷泪之珠。”他从投影屏中看到伊兰脖颈处的挂绳。 伊兰一笑，依稀有些羞意，看着霍斯北不说话。 霍斯北轻轻地说道：“我也戴着。” 伊兰下意识往他衣领里瞄去，笑得更是羞涩。目光流转。脸却泛红了。 霍斯北凝望着她，目光缠绵悱恻，良久。才轻吐一口气，低声唤道：“伊兰。” 伊兰醒过伸来，连忙笑道：“阿北，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霍斯北笑问。 “我的休假应该没有问题。大概在十一月二日出发，中间可以去卫五看你。”伊兰说道。 十一月一日是星期六。本来她想星期六一早就走，但是想着她要中途拐去看望霍斯北，而现在真正休假的时间还不能最后定下，一切只是她自己预想。如果上头让她把休假时间稍稍变动一下，她还可以利用星期六的对外联络时间通知霍斯北，那时候行程安排应该会很明朗了。 “十一月二日？好。我知道了，伊兰。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霍斯北故意停顿了一下，笑容大大的，看着伊兰慢慢说道，“伊兰，我会和你一起回去。” 伊兰被这个重磅消息砸晕了，好半天才不确定地问道：“阿北，你回哪里去？” 霍斯北笑道：“当然是莫斯星。” “可是，你要上课，还要做项目。”伊兰结结巴巴地说道。 “伊兰，我在假期里多做了两个项目，所以可以在十一月空出一段时间，上课不要紧，现在课程时间少，我和老师请个假就可以，回来补上不难的。”霍斯北温言解释道，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伊兰看着他，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把鼻中的涩意忍回去，她喃喃说道：“阿北，谢谢你。” “傻瓜，为什么谢我？是我想吃你做的饭了。”霍斯北轻声说道。 “嗯，我每天都做给你吃。”伊兰满心感动，她掩饰似地笑道，“不过现在我做营养剂比做饭厉害。” 霍斯北轻笑：“伊兰，无论你做什么，都很好吃。” 两人默默对视，彼此眼中柔情无限。 半晌，伊兰回过神来，为难地说道：“阿北，你不用陪我去莫斯星了，你有时间回家吧，假期没有回去，你家人会挂念的。” 霍斯北轻笑摇头：“你忘了？我妈妈已经来看过我，我父亲和大哥都不在家。不过，我们在图朵主星停留一下好不好，我回家和妈妈说一声。” 伊兰微笑听着，心里一片温暖，这是霍斯北第一次和她说起他家里的情况。 霍斯北见她没有应声，以为她时间紧张，怕耽搁不起，马上说道：“如果时间不够的话，我就……” “够的，阿北，我们在图朵主星停留。”伊兰连忙说道，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让霍斯北回家，她可以一个人回莫斯星，霍斯北就在图朵主星等着她。 霍斯北一下笑了，说道：“伊兰，我介绍你给我妈妈认识，上次你送我的那瓶美容液，我后来转送给妈妈，她很喜欢。” 这下伊兰真的慌了，不由埋怨道：“你怎么能送给伯母用呢？我都不知道效果好不好。” “你不知道效果好不好，就敢给我用？”霍斯北语气轻快地调侃。 伊兰噎住了，好半天才说道：“我觉得以你的样子，即使效果不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霍斯北笑着摇头：“伊兰，你这是在恭维我吗？” 伊兰略带薄怒地瞪向他。 霍斯北望着她，目光温柔，恍惚觉得他和她又回到了过去。他轻轻地说道：“伊兰，放心。” “嗯？” 他笑道：“我妈妈说很好用，你别怕。” 伊兰的脸又红了，她不敢确定霍斯北是什么意思，心里却非常甜蜜。 “伊兰。你的服役期只要五年是不是？”霍斯北轻问。 “是，你毕业的时候我也可以走了。”伊兰说起这个，脸上有些难过。 霍斯北轻轻吁一口气，笑道：“其实过得也很快，已经一年过去了。” 伊兰喃喃说不出话，满脸歉疚。 霍斯北默默看着她，忽然问道：“四年后。你跟我走好不好？” 伊兰愕然。旋即想也不想，重重点头。 “说定了，再也不改变？”霍斯北目露笑意。紧紧盯着伊兰。 “不会改变，阿北，等我服役期满，我跟你走。”伊兰很认真地说道。等她退役。即使她身无分文，她也练就了一身拿得出手的好厨艺。再有军中五年的中级营养师资历，她再也不怕给他造成负累了。 “没有任何事可以改变？”霍斯北坚持问道。 伊兰摇头，重复道：“没有任何事可以改变。” 她看向霍斯北，语声轻微。神情却郑重：“阿北，等我服役期满，你要我跟你走。我就跟着你走。” 霍斯北笑着凝望伊兰，缓缓说道：“伊兰。这是你给我的承诺，我记在心里，你也要记得。” 伊兰轻轻点头。她心里酸胀，完全说不出话来。 “以后每年的休假你提前和我说，我安排时间和你一起回去。”霍斯北语声轻快。 “好，以后我尽量安排在你假期里，我们一起回去。”伊兰笑道。 气氛开始轻松起来。 伊兰笑着提起了一件事：“阿北，上次你说秦阿姨找我，我后来联系她了。她说要我再给她一个饮料配方，苦一点也没关系，我决定把最苦的那个给她。” 霍斯北笑起来：“最苦的？好像都很苦。” “是啊，这两天我在看记录下来的评价，就你的评语最没有办法区分。可是有的配方我没有给阿熙尝过，所以有些难办。”伊兰带着抱怨说道。 “是我的错，我不该没有阿熙的耐受力。”霍斯北调侃道。 伊兰发笑，然后问道：“你和阿熙联络过吗？他好不好？” “阿熙在图朵的一个军事基地，他和你一样，联系不是很方便，我已经很久没有接到他的视讯了。” 两人絮絮叨叨地随意聊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伊兰依依不舍地和霍斯北告别，信号重新屏蔽。 她抱膝坐在床上，回忆着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一个人傻乐。乐了一会，又开始怨怪自己，怎么没有多问些他的情况，不知道他到底好不好，她就怕他像她一样，只拣好的说，把困难都闷在心里自己扛。 她暗下决心，等下个月见到他的时候，两人要好好聊聊，她最好再抽个时间去他研究院实地看看。 想到那个亲戚，刚刚她尽顾着和霍斯北聊，根本没记起这茬事。她摇头暗笑自己小气，亲戚正好在一个地方读书是很常见的，整个星区只有一所综合性大学，真算起来，一家族的人说不得都是大学校友。而联盟只有三所机甲研究院，亲戚扎堆进去也是有可能的。叫声“斯北”又怎样，如果亲戚要连名带姓称呼，才会显得生疏呢。在一个地方读书的亲戚，恰逢长辈来访，跟着一起拜见问候，那是应有的礼节。 伊兰想着霍斯北把她的美容液转送给他妈妈，她心里又是惶恐又是高兴，他做事真是太毛躁，万一不好用，惹恼他妈妈就不好了。 她乱想一阵后，回过神来，不禁唾弃自己，都想到哪里去了？然后一个人又傻乐一会儿。 因为这一通视讯，整个星期六她都没有办法做任何事，上午苦苦等待，下午就反复品味。 星期天她开始琢磨饮料配方，并且认认真真地填写了休假申请，检查三遍后才提交出去。(未完待续) 198 可当刮目相看 星期一早上，伊兰开车到营地餐厅取了营养剂，刚要离开的时候章大成来了，于是等了一会儿，两人一起出发去凯旋餐厅上班。 到办公室换好工作服，殷士官敲门进来笑道：“小佟，恭喜你顺利提升体能等级。” “谢谢殷姐，多亏你平时指点我训练心得。”伊兰感激地说道。这是真话，殷士官也是从d级升上来的，两人在工作之余，她会把她以前体能训练的经验体会说给伊兰听，鼓励伊兰坚持。 “我不过是随便说两句，训练靠你自己，你对我客气什么？”殷士官寒暄两句，就进入正题，“我过来通知你，从今天开始，你要在其他三个工作间轮岗，每个工作间两个月。这个月你有机甲启蒙训练，时间相对紧张，我先把你安排在二号工作间学习饮料制作，你以前做过饮料对吧？” 伊兰先是惊讶，这四个月下来，她在厨房的营养剂工作间已经得心应手。随后又惊喜，正好她现在要琢磨瓮汁的第三种配方，换到*饮料的二号工作间，这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最近她真是好运连连。 她忙回道：“殷姐，我以前做过一些饮料，不过都是按着现成的配方做的，还有就是自己瞎捣鼓。” 殷士官笑道：“饮料制作不复杂，难的是配方，我们这里虽然也需要推陈出新，但对此要求并不高。你只要能按配方做出饮料就可以，以前你在这方面尝试过，应该会更容易些。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谢谢殷姐。”伊兰说道，想起休假的事，于是问道。“殷姐，我十一月想休假回家，不知道餐厅这里会不会同意？” “我已经看到你的休假申请，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你要好好完成机甲启蒙训练，那个进度不能随便落下。” “谢谢殷姐。”这下伊兰真地高兴坏了。 中午，伊兰和章大成在餐厅美美地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结伴去上机甲理论课。和他们一起上课的还有其他技术服务岗位的新兵。 这课程不难，伊兰以前在图朵大学学习特种机甲时接触过一些机甲常识，有一些底子。不过基地的课程更偏重于常规机甲而已。 铁血玫瑰机甲团的风格特别务实，快速地回顾了机甲发展史，重点讲述了军事机甲的更新换代过程，然后详细说明了现役各种类型机甲的性能特点。马上就转到机甲的构造原理和常规操作流程，给他们每个人传了一份海量资料。让抽空好好研读，就把他们放下课了。 理论课就只有这么一堂，星期二开始就是上机前的适应训练，伊兰马上联想到以前在离心舱的失重训练。虽然她通过了入门级的离心舱失重训练。但现在是让他们操作常规机甲，要求肯定还要高些，她生怕自己还要吐。连凯旋餐厅丰盛的午餐都忍痛割爱了一大半。 刘寄望和元淼对伊兰是重点关注的。 没办法，这批技术服务新兵十个人里就她一个女生。这还不是最关键，问题是她的体能最差，刚刚达到c级，其他的男生哪怕刚来时c级，经过四个月的高强度体能训练，也提升到了c+级，还有五个达到了b-级，都比伊兰强。 他们俩在离心舱训练监控室里时不时地盯着伊兰的十号舱，五分钟后第一次离心训练结束，舱门打开，十个新兵从里面出来。 刘寄望虽然在监控过程中已经看到了伊兰在舱里没有激烈的不适反应，事实上十号舱里的人在整个过程中都安安静静地贴在舱壁上，但此时也不禁讶异地鼓出了眼睛。 伊兰是歇了一会自己爬出来的，手脚没颤抖，脸色挺平静，没有被泪水糊个大花脸，嘴角挺干净，没有可疑的白沫。爬出来后自己稳稳当当站定，瞥一眼其他九个男生，有五六个都面泛青白，身形虚晃，显见还晕晕陶陶着，其中更有三个人捂住口鼻，急急冲进盥洗室，这时只见她把头偏到另一个方向，不去瞧男生。 刘寄望在监控室里往后一靠椅背，喃喃说道：“难怪阿锐老说小绿车拽，她这个样子是挺拽的。” 元淼笑道：“她受过农业机甲培训，离心舱训练已经通过入门级，我们的初级训练虽然难度增大，但她的体能升上来后能轻松适应，也算很正常。” “问题是其他人体能都比她好，哎，你看看他们的表现，跟小绿车这副淡定的样子一比，我真替他们汗颜。”刘寄望啧啧说道。 “他们大部分人没有经过机甲培训，心理上还不适应这种训练，在这个方面小绿车要有优势，以后就未必。”元淼剖析得很中肯。 晚餐就在机甲基础训练馆的餐厅用。这个基础训练馆是专门给刚进基地的新兵做系统性军事机甲启蒙训练和初期基础训练的，分成内馆和外场。像曲玥她们五个机甲女生，还有另外五个机甲男生也都在这里训练，不过对他们的要求更高，伊兰听曲玥说过，他们早在体能训练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在这里接受基地的机甲启蒙训练。 她陪着章大成慢慢进餐厅的时候，果然也看到了曲玥她们五个，双方还遥遥地相视一笑。 章大成今天的状况不好，吐了三回，伊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感到挺歉疚的，在午餐时她应该提醒他少吃点，这会儿就能少受点罪。无奈她当时只是自己猜测会是离心舱训练，也不敢确定，再说章大成的体能比她好，她就没替他多想。谁知道章大成学的是食品，之前完全没接触过机甲，最多在星网上参加过游戏战队，对离心舱是平生头一回，吐了个一塌糊涂。 c级体能的男生可以操作机甲，但并不是好天赋。图朵大学机甲操作系的招生要求最低是b级，伊兰相信在以机甲著称的艾杜大学对机甲相关专业的招生要求只高不低，像章大成这样的c级体能学生就与机甲无缘，只能就读其他专业。 但铁血玫瑰机甲团又需要技术服务人员，既然是服务性质，人员就不太可能事先学过机甲，说穿了。他要是有学机甲的出色的身体素质。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服务性专业。 铁血玫瑰机甲团号称联盟第一机甲团，它招募的战斗型机甲兵绝对是全联盟最优秀的机甲精英，但在招募服务人员时一直略显尴尬。 它最引以为傲的一项传统就是团里任何人都会开军事机甲。但它在招募新人时根本就找不到一个b级体能的营养师或者医师，人家要是有b级体能，早就直接学机甲了，哪怕读不了竞争激烈的艾杜大学。去其他大学那也是可以的。 所以基地对新进的技术服务人员的体能要求是c级，堪堪能操作机甲。训练起来没那么费劲，以后再通过一步步的训练，把这些个顽石一个个雕琢成能开着机甲随时随地为机甲战士提供服务的业务骨干。 章大成就是这么被招进来的，他的c级体能和中级营养师资格入了基地的眼。 而伊兰是因为机缘巧合。基地实在迫切需要一名女性中级营养师，不然就要青黄不接，肯从军的女性中级营养师本来就少。基地没得挑，d级体能就d级体能。练练后马马虎虎也能上机甲，更何况伊兰还开过农业机甲，于是伊兰也进来了。 两个人一个是体能好点，一个是对机甲熟悉点，前一阵子章大成陪着伊兰慢慢进餐厅，现在是伊兰陪着章大成慢慢进餐厅。他们取了营养剂挨着坐下，待会儿吃过后还要一起回营地。他们两个人一起训练一起上班，几个月下来也渐渐发展出了队友加同事的革命情谊。 伊兰看着章大成没有胃口的样子就特别同情，劝道：“大成，你吃点吧，不然回去要饿一个晚上。” 章大成见伊兰吃得欢，还有力气说话，不禁苦笑道：“你比我强多了。” 伊兰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我学农业的，正好以前学过农业机甲，离心舱我待过。一开始比你差多了，恨不得就死在里头，多练几次，习惯了就没事。明天你的感觉肯定要比今天好。” 章大成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在伊兰的劝说下，慢慢吸着营养剂。 刘寄望元淼两人和赵锐关离带的队伍情况不一样，不过大家都在基础训练馆里，训练一结束，四人又拼了一桌。 刘寄望一推赵锐，示意他朝伊兰处瞧：“阿锐，今天我对小绿车刮目相看。” 赵锐顺着视线看去，收回了目光，随口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刮目相看了？”然后觉得哪里不对劲，抬头又往伊兰处瞄了一眼。 刘寄望笑嘻嘻地看着赵锐，卖了个关子：“阿锐，有没有啥不对？” 他转头对关离也说道：“阿离，你也看看小绿车有啥不一样？” 关离懒得多瞧，自从星期六在营地餐厅前被伊兰公然无视之后，他对这个目中无人的女生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不过听到赵锐不确定地说道：“这两个人反了吧？”他就下意识往那瞟了一眼，见伊兰面上带着淡淡浅笑，吃得挺欢快，旁边那个章大成却神情萎靡。 “你看对了。”刘寄望一拍赵锐的肩膀，笑道，“小绿车今天表现不赖，离心舱出来时那个心平气和的模样，把几个男生都比下去了。” “哟，看不出来她还有这素质。”赵锐好奇道。他们不是伊兰的教官，只知道她进来时体能d级，其他不清楚。 刘寄望和元淼现在接手伊兰的机甲启蒙训练，按规矩，团里给他们传了一份伊兰在机甲方面的经历概要，以方便他们指导教学。刘寄望就解释道：“小绿车学过农业机甲，看不出来吧？” “农业机甲？”赵锐愣一下，呵呵笑道。 关离冷哼一声，不予置评。(未完待续) 199 搭伴很狂野 离心舱训练的难度一点点加大，章大成也学乖了，午餐吃得半饱，开始训练时消化得差不多了，训练当中即使难受，也吐无可吐了。他的表现渐渐镇定起来，至少出来能站定，有点胸闷难受，深吸两口气慢慢平复几下就缓过来了。 伊兰还是能扛得住，不过她不再扭头看别人了，出来就直视前方。毕竟还是累的，摆个头费力不说，看见别人咽着口水好似把那股子犯腻感强压下去，她微微晕眩的头脑心腔就会真的想吐。 她这样一副凛然肃穆的样子看在刘寄望眼里，就会令他发笑：“小绿车也太强横了吧，她这是要干嘛去？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前面站着一个仇敌。” “她难受。”元淼一针见血道。 刘寄望笑道：“还能站着就好。待会加到最后一档转速，他们要是都能扛得住，明天带他们上机甲体验体验。” 伊兰再次从离心舱爬出来时腿脚有些发软，她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闭了闭眼，一秒后睁开，仍旧直视前方。 “不错。”刘寄望瞄着伊兰，再一扫其他人，个个都能站着，他嘿嘿一笑，“小绿车站得最有气势。阿淼，和阿锐说说，明天让他们的新兵给我们带一程。” 元淼笑着点开通讯器，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妥了。 晚餐时，伊兰和章大成吃得都挺好，两人午餐不敢吃饱，晚餐吃得就特别香。 章大成最近在点心间轮岗，他们边吃边谈论各自新工作的情况，他说着各式点心。伊兰说着各式饮料，营养剂吃起来更有滋有味，别人一看上去就知道他们心情很愉悦。 “离心舱都过了？”赵锐问道，“不会弄脏机甲吧？” “放心，都过了。你们几个新兵怎么样？明天让他们速度快点。”刘寄望说道。 “绝对可以。抵抗外界因素干扰也是他们的受训内容。”赵锐回道，瞥一眼伊兰，意味不明地对关离眨眨眼。继续说道。“小绿车要不要特别照顾，我给她找个稳妥点的？” 刘寄望笑道：“不必，明天你就知道她还不赖。” “哦。”赵锐拖长了声音笑道，“那明天给她找个厉害点的，让我也刮目相看。” 星期五下午，伊兰发现两位教官没带他们去离心舱训练室。而是直接领着他们坐上了训练场专车，赵锐和关离领着五个机甲男生也在车上。她不知道训练内容。只是垂目敛眉端坐着。 赵锐悄悄用手肘碰了碰关离，笑得贼溜溜的，关离看他一眼没作声。 在铁血玫瑰机甲团里，机甲战士不仅要和队友一起团队训练。和技术服务人员之间也经常会有磨合训练。大家组成一个临时编队一起出任务时，总会有各种突发情况，遇上危险时大家挤坐同一台机甲共同应对也是经常有的。这时候如果大家面熟。平时对各自的机甲水平略微了解，就更加容易相互信任。磨合训练起的就是这个作用。 新兵之间的磨合训练更多了一层作用。 机甲新兵经验还不老道，操作机甲时容易受外界干扰，他们需要进行有意识的抗干扰训练。 而技术服务类新兵对机甲普遍陌生，正好去机甲新兵的机甲上体验真实的机甲操作，同时他们的各项不适反应也可以成为干扰源，给机甲新兵进行抗干扰训练，两下里正合适。 伊兰他们通过离心舱训练后，接着进行的就是和机甲新兵的首次磨合训练。这项训练的方法就是教官什么都不说，把人凑成堆赶上机甲后，由机甲新兵开着机甲在地面做套充满腾挪跳跃因素的规定动作，然后让机甲飞到规定高度，再急速垂直下降。一则检验技术服务类新兵的失重训练效果，二则让机甲新兵带着新人开机甲，检验他们是否有过硬的抗干扰心理素质。 机甲女生的训练进度还没到这步，因此今天只有五位机甲男生带着十个技术服务新兵。伊兰他们分成两批，她排在第二批，和四个教官站在一处，看着章大成等五人第一批上了机甲。 男生就没有不爱机甲的，章大成他们几个第一次上机甲，俱都双眼发光，激动万分。和伊兰一起等的另外四个也是一脸羡慕心急地看着。 只见五台机甲在训练场中央不停抽筋狂舞，然后猛地窜上去，似乎嗖地一下就到了云端，成为了一个看不清楚的小点，伊兰微微蹙眉，这些动作非常激烈，不知道她能不能扛住。 赵锐扫一眼五个人，四个男生满脸兴奋，只有伊兰神情淡然，似乎还有些不高兴。他碰了碰关离，示意关离看过去，关离懒懒地瞥一眼，继续盯向空中。 云端五个小点逐渐显现，越来越清楚，然后直直地飞下来，看起来就像被人直接从云上扔下来的一样，一眨眼间就接近地面，而且一点速度都不降，快要与地面相撞时突然拉升，在半空中像旋转陀螺似地转了好几圈才慢慢减速落地。 伊兰在心里哀叹，她想起殷士官说的话，人人会开机甲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传统，他们服务人员要能开着机甲跟上机甲战士。她思忖着殷士官所说的会开机甲不是这样的开法吧？这样也太凶猛了，她很怀疑自己是否能做到。 五台机甲落地后，驾驶舱门打开，隔了好一会，才有人慢吞吞地跳下来。有两个往下跳的时候腿软，直接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好不容易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集合。 伊兰同情地望着他们，这两个人受伤不是因为训练，而是因为自己从机甲跳下来时没法掌控平衡，才弄得自己磕碰受伤，这理由真悲催。 五个机甲男生随后也跳下机甲，人家就有素质得多，动作干脆利落，步伐坚定有力，当然面部表情不能看，有点扭曲纠结，其实心里也是害怕的吧，也许怕旁边的人尖叫呕吐昏倒，或者恐惧之下乱摇他们的手臂身体，影响他们操作。 第一批结束后休息了十分钟，章大成他们闲话都不说一句，伊兰瞧他们站着稍嫌费力，显然勉力支撑着。 她很能理解初次上机甲的感受，她第一次时吐了瑞恩一身，还是昏迷着被他抱下来的，据说不好下来，还劳动了霍斯北的机械臂。伊兰想到这些往事，面容不禁柔和了几分。 四个教官逐个了解各自新兵的情况，然后准备让第二批上去。关离一回头就见到伊兰安安静静地站着，神情恍惚，一看就知道对现场不上心，估计思维散发了。其他四个男生要么兴奋要么紧张，都是属于正常合理的表现，就她最淡漠，他心里就极其不喜。机甲战士对机甲有种发自内心的珍视，她这样平淡的态度让他不舒服，以前无视他这个前辈，现在还无视机甲。 赵锐给伊兰安排了一个开机甲喜欢走狂野风格的小伙，这小伙机甲操作动作都挺规范，就是动作和动作转承之间比较直接猛烈，最近他和关离两人都注重磨磨他的技巧风格，想引他往自然圆润的方向上走。他们出任务大多是团队作战，这小伙把机甲开得这样横冲直撞地，风格上不搭，将来影响团队配合度。 元淼就朝赵锐笑了一下，大家都是老兵了，哪里看不出来这个小伙的机甲风格，按理说对伊兰这个唯一的女生而且是体能最差的女生应该找个风格稳健的，同一套机甲动作虽然都一样刺激，但怎么说也能稍微和缓些。 不过刘寄望昨天已经说过不必对伊兰特别照顾，元淼也就不说什么了，而且这个小伙确实需要磨练磨练，找一个看上去最弱的人搭给他，让他操作时注意分寸，双方都得到了训练。 四个教官眼神交流间，只见伊兰跟着机甲小伙往前走两步，转回身走到他们前面，说道：“报告长官，我请求使用舷梯。” 四人均愣一下，舷梯这东西他们有多少年没用了，差不多都忘了机甲上还有这个配件。元淼最先反应过来，他一瞅伊兰的身高，让她和那些高个子男生一样手一搭脚一蹬三两下就跃上去是有点困难， “可以。”元淼笑着应允。 赵锐忍着笑把那个机甲小伙叫住，让他待会把舷梯放下来。 机甲小伙的面色有点古怪，飞快瞟一眼伊兰，说道：“是，长官。” “谢谢长官。”伊兰面色如常地说道，转身就跟上机甲小伙。 剩下四个教官重新进行眼神交流，刘寄望想笑，但一瞥旁边还站着章大成等五个新兵，为了保持形象，他强忍着虚咳了几下。他们向机甲处眺望过去，只见其他人动作灵活地跃进了驾驶舱，就只有一台机甲下还站着一个女生，上头迟迟没有送舷梯下来。女生站得挺端正，没有东张西望，安安静静等着。其他四台机甲因为这台机甲没有准备好，也只好等着。 关离看得冒火，用不上舷梯不等于可以把它忘掉，估计这小伙正抓耳挠腮找按钮呢。他带的新兵找不到一个机甲部件，特别下面子。赵锐也有同感，他皱眉刚要视讯那个小伙，就见舷梯慢慢放下来了。 四个教官盯着伊兰一阶一阶往上爬，同时浮起了一个念头，这要是带着她出任务，那得多麻烦？然后都在回想机甲女兵们是怎么上去的，印象中都没有特别注意这种小细节。(未完待续) 200 也曾鹤立鸡群 伊兰上去后，抬眼看到那个小伙有些紧张地盯着她，她坐上位子，笑着说声：“谢谢，麻烦了。” 那个小伙边把舷梯升上去，边看着伊兰，神情犹豫地说道：“你行吗？”对这个姑娘他印象还挺深刻，体能训练第一天摔得特惨，都让人不忍卒睹，后来他在一号馆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她摔。 “你不用管我，按你自己的节奏来吧。”伊兰说道，要是他特地为她放慢速度，指不定那两个教官脸色有多臭呢。 小伙一笑，说道：“行，你别怕，我的机甲很安全。” 伊兰笑笑，这小伙心地很好。 四个教官紧盯着场中的五台机甲，并且不约而同地重点关注伊兰乘坐的那台机甲。赵锐是好奇伊兰会怎样地让人刮目相看，关离是担心伊兰撑不住把小伙给影响了，弄出点事故来。 刘寄望和元淼也微微有些不确定，他们虽然知道伊兰在离心舱训练得不错，也有过农业机甲经验，但农业机甲毕竟不是军事机甲，她体能最差，万一来个尖叫把小伙吓坏了就不好。尤其刘寄望，开始后悔没有让赵锐给她找个稳健点的人，这小伙动作太直太野，前面跳下来倒地上的技术服务新兵中有一个就是从他机甲上下来的。 四个人看着机甲直窜上去，都提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急速垂直下降动作是最考验人的，要尖叫呕吐昏倒基本上都在这个下降过程中，赵锐忽然问了一句：“小绿车在离心舱怎么样？” 刘寄望郁闷地说道：“放心，比别人都好。”说是这样说，他自己都不放心。离心舱毕竟和真实的机甲动作不一样。而且，这话还夸大了，伊兰的离心舱表现算是可圈可点，但也没有比别人强多少，只不过第一次训练她淡定地站在一群面色青白脚步虚浮的男生中，给人印象深刻而已。 机甲很快从云端出现，直直往下降。接近地面的时候。四个教官都有点摒住气的感觉，生怕其中一台直接砸地上了，直到五台机甲都顺利拉升后才放松下来。 刘寄望看着不停在半空中旋转减速的机甲。笑道：“还不赖吧。” 赵锐摇头说道：“说这话为时过早。” 话音刚落，五台机甲就落了地。然后舱门打开，一台机甲把舷梯放下来了。有人开始往下跳，还是有人一骨碌没站稳摔地上的。 伊兰站在舱门口。看着这几个人腿软摔倒的样子，真心替他们疼。舱门离地的高度可不低。 她一扭身，沿着舷梯稳稳往下爬，抬头对小伙还说了句：“谢谢。” 小伙笑道：“姐姐，我服你。” 伊兰一愣。怎么好多人都爱这称呼？旋即一笑：“我叫佟伊兰。” 小伙马上有礼貌地自我介绍：“我叫孙煜。” 四个教官看着五个人当中有三个摔地上，一个跳下来踉跄一下站稳了，还有一个爬下来两阶舷梯。站那儿正抬头似乎和机甲驾驶舱里面的人说话。不过，说话的那个很快就爬下来了。落地后顺手在机甲腿上拍两下，舷梯就开始往上升。她还在原地站了一下，等其他人都站稳了，才一起走过来，个子最矮，步子却最悠闲。 刘寄望朝赵锐笑道：“阿锐，我说不赖吧。” 赵锐叹道：“小绿车还是有两下子的。”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大家坐上训练场专车赶回去，四个教官最后上车，和伊兰挨着，赵锐问道：“小……小佟是吧？你学过农业机甲？”他刚刚差点脱口而出叫人外号小绿车。 伊兰有点惊愕，不过马上说道：“是，长官。” “学了多久？” “报告长官，三个星期。” 赵锐和关离对视一眼，这时间不算长，三个星期能顶什么用？看她的样子对机甲挺习惯，于是赵锐又问道：“学了之后用过吗？” 伊兰越发奇怪了，不过长官问话要回答，这是新兵受训教过的规矩，她照实说道：“报告长官，用过。” 赵锐真郁闷，心想你就不能说详细点吗？非要他一步一步挖掘真相，他继续问道：“都怎么用的？” 伊兰愣一下，答道：“报告长官，我用农业机甲观察鱼类生长数据。” 赵锐噎住，农业机甲他不熟，不知道还有这功能，他瞧瞧其他三个哥们，用眼神在问：“听得懂吗？”他自己就不好意思再盘问下去了，不能显得教官啥都不懂。 晚餐时分，赵锐瞥一眼正在和章大成边吃边聊的伊兰，问道：“阿离，你知道农业机甲怎么观察鱼吗？” “小绿车不是观察鱼，是观察鱼类生长数据。你稍微专业点好吗？”刘寄望调侃道。 “在水中潜伏，测量数据。”关离说道。 “你知道？”赵锐讶异道。 “猜的。”关离说道。 赵锐呼出一口气，兄弟们的智商见识都差不多，阿离也不太懂农业机甲。 “她具有农业机甲实用经验，对机甲的一些基本动作应该都掌握了。能在水中行动，陆地上也不会有问题。只要她熟悉了正规机甲，就会学得很快。寄望，我们可以轻松一点。”元淼评价道，表情挺赞许。 刘寄望说道：“看下星期他们上了机甲就知道了，想不到最应该发愁的一个倒不是那么让人发愁，难怪基地明知道她体能d级还把她招进来，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伊兰在上机实操训练中无疑鹤立鸡群。 其他九个技术服务男生全都没有操作过真实机甲。 章大成就不用说了，从头到尾学的是食品，做营养剂在行，但压根就没机会碰过机甲一指头。 学通信管理的四个男生以后从事的是整个基地的网络和信号建设管理，现在唯一了解机甲的地方就只有机甲上的通信频道。 只有学装备管理的四个男生要好点。但他们也只是熟悉机甲的零配件、可携带武器和供应商，对于各种类型机甲的性能是了如指掌的，对于机甲的采购和管理流程也是很清楚的。他们读大学时也摸过机甲，关注点却是各组件的型号和制造商，也没有机会操控过机甲。 通信管理和装备管理这两个专业的人以后会成长为基地的通信官，或者是机甲编队的器械师。器械师对机甲编队出勤非常重要，不仅要确保装备正常运作。还得把出外通讯的活给包圆了。基本就在这两个专业里挑人培训，当然学装备管理专业的要多些，学通信管理的人则大多会呆在基地提供后方支援。 和伊兰相比。这些男生体能确实好。特别是经过前个阶段训练后达到b-等级的那几个男生，以后在挑战机甲高难度动作时，会比伊兰更顺当。体能的优势体现在，等级越高。身体的承受度也高，也就是说他们会比伊兰更容易完成一些高难度动作。 但现在他们的优势体现不出来。因为大家都在零起点接受启蒙训练。 而伊兰却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零起点。她确实不熟悉常规机甲，比她以前用过的农业机甲功能复杂多了，按钮也多得多，但架不住原理一脉相承。 头三天大家动作都生涩。光熟悉各个按钮的位置作用都花了不少时间，开步走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做得磕磕绊绊的。三天过后，伊兰能开着机甲满场溜达。男生们还在原地举步维艰，步子沉重缓慢得大有要把脚底下那块地跺个坑的架势。 差别就在于感觉。伊兰对机甲的动作有感觉，她用过农业机甲，下河摸过鱼，下海采过贝壳，打过拳看过星星，还在全联盟面前表演过，机甲的常规动作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问题，换成军事机甲就是按钮变多变复杂了，她一旦熟悉后，发现这样有个好处，手部操作指法可以更细腻，而且更容易微调动作和动作之间的节奏。 男生们在狂记各种机甲动作的手部操控规则，悬心吊胆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照着做，生怕有个遗漏或不规范就把机甲给弄坏了。 伊兰早已越过对手法规则的理解记忆这一基础层面，对机甲的小心翼翼更是压根没有，她对机甲有一种盲目仰望的信任感，总觉得它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随便弄得坏的，事实上胖头鱼机甲确实任她可劲捣鼓，依旧可爱如昔，所以她真就用一种很随便的心态使唤机甲了。 这种感觉就像有人初次接触电脑，对菜单上的按钮不敢随便按，生怕把电脑弄死机了，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在家随便玩过电脑游戏，对电脑没有丁点儿束手束脚的陌生感，到学校正式上电脑课时一点儿都不惧怕，即使不懂，也可以大胆地把键盘按得哗啦啦作响。 伊兰就是这样，哪怕做出的动作有生涩的地方，她也不紧张惶恐，慢慢琢磨指法的长短缓急和间隔节奏，然后随意调整不断尝试，渐渐地，她对常规机甲的操控有了一些体悟。 刘寄望看着场中一台机甲在奔跑跳跃玩得欢，另外九台机甲在扑哧扑哧僵硬着走路，不禁长叹道：“基地英明啊。” 元淼笑道：“只是刚开始，后面差距会缩小，而且有可能被反超。” 刘寄望不以为然地说道：“b-级和c级体能在我们眼里都差不多，再说又不要他们去战斗，学些基本动作就可以了，反超也超不到哪里去，关键是小绿车好教啊，以后我再也不歧视开特种机甲的人了。” 元淼说道：“小绿车参加过全联盟特种机甲学生表演大赛，学特种机甲应该学得不错。” 刘寄望点头：“小绿车对机甲有感觉，这点最难得。”(未完待续) 201 玫瑰编队 启蒙训练第二个星期的周五，伊兰他们十个又被拉去和五个机甲男生会合，这次五个机甲女生也来了。 伊兰注意到女生队有两个女教官，看着年龄和她们差不多，但人家那股子意气飞扬英姿飒爽，伊兰自觉拍马也赶不上。 六个教官站一排，中间两个女教官如众星拱月，特别显眼，关离赵锐转头和她们说话时笑容真切，态度亲近。伊兰无端想到他俩在她背后说她“菜鸟”的情景，不由有些气闷。 关离就站在女教官身边，也不见他有什么洁癖人士的谨慎姿态，可见他没有洁癖，那他每次经过她身边时摒气收胸快步离开的动作就只能解释为对她个人的嫌恶了。 伊兰在心里默默吐槽，看着那两个女教官，完全是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暗叹到这是一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有实力才会被尊重。 二十台机甲排排拉开，一模一样。这也是铁血玫瑰机甲团一贯的做法，除了对训练要求有高低外，技术服务人员和机甲战士均使用同样的机甲训练。一个原因是机甲团有钱，看不上性能差的机甲，更不用说给自己人用，平白委屈人。更重要的原因是技术服务人员一旦跟着机甲战士出任务，让他们开着性能差的机甲，怎么紧跟机甲战士，把他们置于险地还得劳烦机甲战士回头搭救。 机甲性能一样，检验的就是各自的训练成果。这批新兵的第二次机甲磨合训练就开始了。 在开始之前，先进行了机甲女生队的抗干扰训练。伊兰他们十个还是分成两批，搭给五个女生。 这次四个男教官都有意识地留意起了女生上机甲的动作，五个机甲女生身高比伊兰高不了多少。但个个很灵便，左脚一蹬，右脚跃上机甲的膝关节微凸处，同时右手攀上机甲腹部借力，左脚随即点上机甲腰部，然后双手已搭上驾驶舱底沿，微微一撑。人就轻巧地进去了。她们这套动作也就比高个子的男生多了一个在腰部垫脚的步骤。 赵锐和关离对视一眼没说话。刘寄望和元淼也对视一眼。刘寄望稍稍蹙眉，想着他手下的伊兰竟然靠着舷梯上机甲，有点不妥当。元淼心态稳。此时倒是神色如常，不过也想着伊兰必须要练练上机动作。 伊兰看着曲玥她们五个的机甲动作，觉得她们真厉害，速度上看不出和机甲男生有什么区别。虽然刚猛上欠缺点，但风格更轻灵。女教官一脸平常。显然没有觉得这些动作对女生队是个挑战。 伊兰又是羡慕又是感慨，想起新兵受训时对铺夏战说的话，他说铁血玫瑰机甲团有很多女性机甲战士，这里对女性非常尊重。伊兰看着冲天而上的五台机甲，深深叹服，她们确实值得尊重。 第一批章大成他们五个下来时。比第一次坐机甲要表现好得多，个个跳下来稳稳当当的。而且他们的表情很坚毅。看来被五个机甲女生给刺激到了，心里头肯定升起了不服输拼命学习尽快赶上的念头。五个女生下来时也豪情万丈，她们带着新手飞天入地，这让她们充满了自信。 十分钟休息时间内，女教官和女生们交流刚刚的飞行情况，刘寄望和元淼趁机给十个刚入门的新兵讲解刚刚女生的动作要领，赵锐和关离也对机甲男生们评论女生的动作，对比两者的差别。 元淼讲完之后，瞥一眼伊兰，走过去对女教官说了两句话，女教官就顺势朝伊兰看过来，打量两眼，招过一个女生，说了两句。 这个女生和伊兰在体能训练的时候就互相介绍认识了，叫余佳，她听了女教官的吩咐后，冲伊兰甜甜地笑了一下，伊兰也赶紧回笑了一下。 她一开始有些不明白，后来见到元淼示意她和余佳一块走，余佳在通讯器上动了两下，她的机甲就缓缓地放下一部舷梯，伊兰就明白过来了，心里很感激元淼，替她关照了这么一件小事。 女教官一眼望过去，十个人一对对地分别上机，就其中一对最刺眼，余佳当先一步噌噌往上爬，然后伊兰跟上。别人都是轻轻松松跃进机甲的，这一对就显得很笨拙。 其中一个女教官笑道：“她一直这样？” 刘寄望马上说道：“何姐，是我们疏忽了，别见怪别见怪。” 元淼也笑着解释：“这个星期他们刚开始训练，对机甲还很陌生。” 另一个女教官板着脸说道：“这是上机第一步，以后她都这样，怎么出去做任务？” 刘寄望赶紧声明道：“慕容，我们回头就让她练，一定让她跳进去。” 赵锐忍着笑和关离对视一眼。 六个教官看着机甲飞上天又落了地，别人轻松一跳，伊兰是踩着舷梯下来的，大家走回来时步子都挺稳健。两个女教官觉着大家表现差不多，但伊兰使用舷梯就显得特立独行，因此朝刘寄望和元淼又望了一眼。 刘寄望在心里暗暗叫苦，他之前没有训练过女兵，没特别注意这茬，回去后一定要让小绿车自己跳上去，不然太丢脸了。 接下来就是二十台机甲一起磨合训练，机甲男生和机甲女生队都练同一套动作，伊兰他们还在学走路阶段，暂时不用跟他们一起练操，就围着他们游走，顺便观摩机甲战士的演练，一方面学习，一方面开始了解熟悉未来同伴的实力水平和战斗风格，以后出任务时基本上也是技术服务人员的机甲在后头压阵。等伊兰他们的水平上去了，还要和机甲战士一起练阵型，培养团队意识。 伊兰还是爬着舷梯上去的，不过她这周上机训练经常爬上爬下的，倒没有多耽误大家时间，只是看在教官眼中，很刺目而已。 也是伊兰不走运。如果这次基地还能招到一两个服务岗位的女生，大家起初训练阶段都爬舷梯上去，这事就不打眼了，如今，独独伊兰一个如此笨拙，其他机甲女生各顶各地灵活，这个细节就让六个教官印象越发地深刻。 何教官和慕容教官盯着场中十台练操的机甲。她们仔细观察两队的差别。对边上晃晃悠悠走路的另外十台机甲连眼神都不特意分一个，这有什么可看的？只在他们主动进入她俩视线范围时才瞄上那么一眼。 赵锐和关离也是这样，主要盯着中间练操的。旁边走路的随他们去，这种程度还用不着上心。 伊兰他们十个除了刘寄望和元淼时不时地盯过去几眼，就没人操心了，他们走得僵硬沉滞。典型的新手步态，容易让人视觉疲劳。刘寄望自己都看两眼。然后再观察观察练操的十位，他对这批机甲新兵的水平也很好奇。 慕容教官看了一阵后，对机甲男生队和女生队的水平约略有了底。恰好一堆机甲走着进入了她的视线，她就稍稍关注了几秒。 “咦？”她轻轻哼道。又定睛看了几秒，然后一碰旁边的何教官，“何姐。走着里面有一台，你看看。” 何教官莫名其妙。但也依言转了视线去留意边上走路的十台机甲，一看之下，的确发现有一台和别人不一样。别的机甲规规矩矩地走路，步态非常死板，它走得很自然，但似乎为了等其他机甲，每一步都顿一下。她又看他们走了好几步，确实如此，特意放慢速度和走路僵硬两者还是看得出来的，她偏头对旁边人说道：“寄望，你们有一台机甲学得比别人快。” 刘寄望笑道：“何姐，就是刚刚爬舷梯的姑娘。” 慕容面色一讶，嗔怪道：“好苗子都不上心，让别人爬舷梯。” 刘寄望急忙叫屈：“慕容，她体能差，才从d级升上来，我和阿淼忙着教导基本动作，确实没顾上这个细节。” 何教官说道：“原来才d级？那的确不容易。她怎么学得比别人都好？” “她学过农业机甲，还参加过特种机甲表演大赛，有点底子。”元淼笑道。 “农业机甲？”何教官问道，“她进来做什么的？” “营养师。”刘寄望答道。 何教官和慕容教官对视一眼。 整编一支玫瑰机甲编队一直是花副团公开的秘密。 机甲女战士个个都是巾帼英雄，短板就在服务岗位上。出去号称玫瑰编队，器械师是男的，医师是男的，营养师是男的，她们说起来不够有底气，拉出去亮相又不能把他们摁回去。一起出任务时用得上他们，有荣誉要亮相了把他们雪藏起来，这事不妥当。 但是就这么着把自己叫作玫瑰编队，她们自己有点不好意思，队伍不是纯玫瑰呢。男兵也不乐意，我怎么就只能随你们叫成玫瑰了呢，我参加的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编队也应该是铁血玫瑰机甲编队。 所以这些年来，能被响亮地称作玫瑰编队的次数就寥寥几回。可男兵要号称铁血编队那是随时随地的事，基地里头随便挑，分分钟就能组成十支八支铁血小编队。 机甲女兵很苦恼，但也很无奈，限于男女先天生理差异，机甲这个领域总是男性多些，当然女性机甲精英照样有，真论起来比男生也不差。 愁的就是技术服务岗位，人家姑娘本来术业有专攻，你让人家半道学机甲，又不是个轻省活计，说学就学上了，更何况人家没有这个先天素质，连军队都不会来，这摆明就是吃苦的事。没有女兵充沛的兵源，哪还能挑挑拣拣容你选个服务专业对口又要有机甲天赋的女兵，所以在凯旋基地的技术服务岗位上，还是男兵多于女兵。 这些年，在花副团有意识地栽培下，至少每个工种都有了女兵。不过何教官和慕容教官知道，在营养师这个岗位上，唯二的胡姐马上要退役，很快只剩下殷姐一个人，这个岗位就要青黄不接了。两人立即对伊兰这个新进营养师感兴趣了，想到以后可能和她一起出任务，两人就觉得有责任有义务多关照一下她的训练进度。 慕容说话一向很直接，她说道：“寄望，阿淼，你们让她自然地走一圈，这样看着憋屈。”(未完待续) 202 爬舷梯的姐姐啥段数 刘寄望噎得不行，特委屈地看着元淼。 元淼笑道：“行。”点开通讯器，直接连上伊兰的机甲信道。 这就是铁血玫瑰机甲团财力雄厚装备精良的地方，伊兰读大学那会儿，学生的机甲只有机甲队频，可没有直接和外部指定通讯器联络的信道。 “小佟，”元淼也秉承了机甲团的传统，人前对所有的新兵一律在姓前加个小字称呼，“你按你正常的步速走一圈。“ 众人就听到一声“是，长官。”声音清晰悦耳，但不怎么响亮。然后就看到伊兰的机甲往外跨了一步，走出了队列，起步踏地，步态很随意自然，很快就越到队伍前头。这下就看得更明显了，是个会走路的。 看着她走了半圈之后，何教官问道：“她不止会走路吧？” 刘寄望笑道：“她会跑会跳。”觑着两位女教官的神色，不由卖了个好，“要不，让她来一段？” 何教官和慕容教官当然点头，于是，元淼又连上了伊兰的机甲信道：“小佟，跑步……” “让她全速奔跑。”慕容突然插话道。 元淼就笑着改口：“小佟，你现在全速奔跑后跳跃。” 那边似乎顿一下，然后有声音传出来：“请长官指示，奔跑多少距离？哪种跳跃方式？” 赵锐忍不住在心里暗道：“拽，真拽。”一个新手，半吊子水平，问得就像她啥都会，任你挑，随便考的样子。 元淼笑道：“跑一圈。双脚跳。” “是，长官。”这回那边答得很快。 不一会，伊兰的机甲开始跑起来，何教官和慕容教官看得频频点头，她的指速不错，机甲速度很快，对于一个刚摸上常规机甲没有一个星期的新手来说。哪怕再有特种机甲的底子。也算得上学得不错的，更何况她在半场以后，机甲奔跑的速度又略微提高了些。假以时日，她会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伊兰呼啦啦跑完一圈后，控制着机甲左脚顿一顿，然后右脚跟上和左脚并拢。双腿微曲下蹲起跳，一蹦三尺远。身形往下一矬再站直，然后把机甲停住，等着下一步指示。 刘寄望哈哈笑道：“不赖不赖。” 赵锐和关离对视一眼，即使他们觉得这姑娘缺乏礼貌。也不得不承认她作为一个新手来说，这套动作还是够看的。她这个过程分解成好几个独立的基础动作，摆手、抬腿、下蹲起身、合脚跳跃。每一个基础动作都有好几步指法，她掌握得不错。尤其难得对动作转承节奏的掌控，整套动作流畅自然，的确学得不错。更何况，别人一个星期还在小孩走路，她一个星期已经连奔带跑，就算有底子，也是有悟性的。 何教官看着伊兰还停在那里，就起了个念头：“寄望，阿淼，她程度不错了，让她走来走去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让她到中间去，跟着他们一起练操，我们看看她的学习能力如何，顺便也给这些新兵干扰一下。” 慕容教官和何教官的心意相通，马上说道：“这个主意好。” 赵锐和关离相互看看，也不反对，正好他们也想看看自己新兵的抗干扰能力，同时也好奇伊兰的学习能力。 刘寄望一向对这两个女教官言听计从，哪会反对？元淼更是好脾气，而且他觉得何教官说得挺有道理，于是他再一次连线伊兰：“小佟，你到训练场中部，尽量模仿他们的动作，注意跟上。” 那头又顿一下，说道：“请长官指示我的站位。” 赵锐不由暗道：“小绿车又拽上了。”看来她练过阵型，还懂得站位这个说法。 “没关系，随便站。”元淼道。 伊兰答应一声，就朝场中央走去。 慕容心直口快：“她不错，做事严谨。” 刘寄望同情地看了一眼元淼，这是在反衬元淼下命令不够严谨。元淼倒是无所谓地冲刘寄望笑了笑。 伊兰走到中央，五台机甲各两列，她估摸着前头的间距，在女生队的末尾站定了，说实话他们的动作非常快，伊兰一点儿也没自信能模仿，更别说跟上了。 她吃不透教官的意图，但猜测着大概这是他们的教学方式，让你看着自学，回头再指点两句。 伊兰定在原地先看了一会，觉得再看下去说不定教官要来催了，索性就开始，前面机甲伸手她也伸手，但因为起手动作慢一拍，跟得手忙脚乱，往往一个动作做一半，就要跟着换下个动作，于是六个教官就看着本来好好的两列纵队练得整齐划一，尾梢吊了一个在那使劲抽筋。 隔不多久有一个向后旋转的动作，伊兰慢半拍，刚要扭身，纵队最后的两个队员一个转身就面对她了，旁边队列的男生还好，自顾自练下去，女生却是实实在在地和伊兰面对面，愣怔之下动作就慢了下来，这个时间段正好够伊兰把向后旋转的动作做完，两个人齐刷刷地重新跟着队伍，都慢了一拍。 前面女生也很机灵，索性漏一个动作跟上大部队，伊兰排在后面不清楚，自然有样学样，还学不全。 刘寄望看得笑出声，新兵都在操练，旁边都是哥们姐们，他不需要顾及形象，笑得很放肆。 慕容很不爽地看了他一眼，做错动作的是她的女兵，后面跟着错的，是她看好的未来可能的同伴。 何教官则说道：“其实这个小佟还不错，她还是能模仿的，这说明她对每个动作的指法都记住了，这么短的时间里还能自由组合。不能跟上是因为她对全套操练动作不熟悉。” 赵锐察言观色，知道两个女教官尤其慕容不高兴了，赶紧对元淼道：“阿淼，你让小绿……”他及时刹住，掩饰似地说道：“叫什么来着？小佟是吧。你让小佟排我队伍后面，我看看他们的反应。” 元淼任劳任怨地重新连线伊兰：“小佟，你排另一队后面。” “是，长官。”伊兰口中答应着，心里暗暗叫苦，教官一定是不满意了，嫌她影响前头女生。 她挪到了另一队队尾。还没有排上去。队伍就做到了一个腾空回旋连环鸳鸯腿的动作。 本来大家排得挺好的，动作方向都一样，谁也碍不着谁。但伊兰正在走过去，她如果淡定点，就知道那最后一台男生机甲即使冲她飞腿过来，距离上还是堪堪安全的。 但视觉上的直面冲击实在太大。任谁看到一台机甲威武霸气地飞起，朝她当胸踢过来。第一反应不会是默默地计算安全距离，而是拔脚就跑。 伊兰没有拔脚就跑，因为拔脚就跑往前方的话比较顺，往后方还得多做一个扭转身体的动作。这样背部就可能被踢到。她一愣之下，直接半身往后仰，还怕机甲撑不住这体位。手指翻飞操控着两条机甲手臂反撑到地上。 就在这往后仰倒的过程中，伊兰眼光快速瞥到那台机甲似乎收腿落了地。这时候她机甲两腿的着力点有点尴尬。没法直起身来，伊兰就让两条机甲臂撑着，索性来个后空翻，才重新把机甲身体扳正落了地。 “漂亮。”刘寄望大声叫道。 何教官和慕容教官露出了笑容，一个原因是男生队的抗干扰能力也一般，就这个小小的变故让最后两台机甲都愣在那里没动，比她们女生队表现还差。另一个原因是伊兰的表现好得出乎她们意料，这才学一个星期，复杂动作都会做了，还做得行云流水，这个未来的队友值得期待。 关离脸色不好看，伊兰虽然判断力差了点，有点反应过度，但其后的动作做得漂亮，对一个新手来说难能可贵。相比之下，他带的新兵心理素质差，不会判断自己动作的安全距离，急惶惶地就收了腿，还傻愣在那里，而且都好一会了，还和那个女生面对面站着。队伍倒数第二个更差，和他半竿子打不着的事，居然也停下了，这是在看热闹吗？ 关离刷刷点开通讯器，先对倒数第二个机甲喊道：“小孙，你在干吗？” “关哥，这个是爬舷梯的姐姐吧，她啥段数啊，这么厉害。”孙煜等几个男生整天和赵锐关离混在一起，几个月下来都熟络了，而且赵锐关离也知道他们指不定哪天一起出任务，平时都不太摆教官的谱，大家说话随和惯了。 “做你自己的事。”关离恼怒地说道。 “是，长官。”孙煜还是很拎得清的，马上就继续做操。 关离又连线最后一个男生：“杰西，傻站着干什么？” “关哥，这谁啊？我什么都没做，它对着我虎视眈眈。”杰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茫然和苦恼。 “继续做操。”关离火大地说道。 “是，长官。”杰西听出关离语气不对，赶紧回答。 伊兰站在那儿，刚刚她和杰西面对面站着，她是后空翻体位有些急速变化，所以稍稍晕了一下，这个复杂动作对她的指法和身体承受度都是个考验。等她醒过神来，对面那台机甲不动，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两人就干耗着，现在人家回去做操了，她自然还记得元淼对她的指示，也跟着走过去排着。 于是，六个教官又看到了和之前一幕差不多的景象，前面五台还算齐整，后面一台可劲抽风。 训练结束，伊兰下机，照样踩着舷梯下来，她的脸色不太好，今天运动量大，精神过度紧张。 何教官和慕容教官对她很满意，冲她露出了笑容，慕容更是直接地说道：“小佟，你不错。” 伊兰受宠若惊，毕恭毕敬地回答：“谢谢长官。” 关离瞥她一眼，内心更加郁闷，慕容一句话都会得她一声谢，而她看见他就公然藐视。(未完待续) 203 游戏名追逐 启蒙训练第三周。 星期一开始，伊兰就被要求自己跳上机甲，刘寄望给她亲身演示了三遍，顾虑到她的身高，刘寄望特地按照女生们的动作给伊兰演示。 伊兰又开始摔，她不是没踩好点，就是来不及踩点，不是脚滑就是手滑，不是双手没巴住驾驶舱底沿，就是巴住了没撑起身体，但无一例外地都摔在地上，因为都是起跳后再摔，所以很疼。 元淼看得直摇头，他就没见过一个人努力这么多次想进机甲，却始终进不了。机甲安安静静地停着，一个人朝它冲过去，然后摔在机甲脚下，再冲再摔，这场面又悲壮又喜感。 “阿淼，我不行了。”刘寄望笑得颠颠地，“没辙了，你去给她说说窍门。” 这根本就没有技术含量，哪有什么窍门？尽管如此，元淼还是本着教官的责任，走上前去对伊兰说道：“小佟，你休息一下，看我做。”他也只能演示，没别的办法。 伊兰忍着酸疼，站边上瞧，元淼的动作和刘寄望一样，很轻松地就跃进去了。 “休息十分钟后再试。”元淼还是很照顾伊兰，她不仅没技巧，摔了这么多次连体力都没了，只能先休息。 伊兰十分钟后还是没成功。她这天尽顾着和机甲的驾驶舱死磕，没花多少时间在训练上。 晚餐时分，刘寄望对着赵锐和关离笑道：“小绿车今天摔惨了。” “什么高难度动作摔着她了？”赵锐奇道，“没把机甲弄坏吧？” “哪能呢？她连机甲都进不了。”刘寄望摇头说道，“要不是阿淼看时间不对，让她还用舷梯进去，今天她就没法训练。” 赵锐张大嘴巴。然后转头朝伊兰处望了一眼，不可置信地说道：“她始终没跳进去？” “没有，我和阿淼一人演示三遍，她都没学会。” 关离也忍不住朝伊兰处瞟了一眼，她正和章大成说话，和平日里差不多，似乎胃口也没减。看不出什么沮丧来。心下就隐隐地掠过一个不屑的想法，都差成这样了还不着急。 赵锐笑道：“她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周五照例还是新兵们的磨合训练，顺带检验他们各自的训练成果。 伊兰同组的技术服务男生有了明显的进步。走路可以连贯了，伸胳膊踢腿也不是问题了，还能把机甲开上天飞两圈，只是动作有点一顿一顿的。那是因为新手背熟了指法但还没有掌握节奏，这个没办法。只能靠自己多练摸索出来。 二十台机甲一字排开，今天的磨合训练是一个游戏，叫追逐。 游戏规则是这样的，选出一台机甲做进攻手。要求其余机甲满场奔跑躲避，在训练场上空一定高度内飞行也可以，保护自己不让进攻手机甲的虚拟光弹击中。击中后就算死亡下场。 当然躲避的机甲也能发射虚拟光弹，可以进行反攻。如果反攻成功，将进攻手击中，则自动成为新一任进攻手，原先的进攻手下场，如此往复，直到场中只剩下最后一台机甲，它就是胜利者。 教官们规定追逐游戏前五个下场的人要接受惩罚，周末无休，进行整整两天的体能训练。 伊兰听完游戏规则后，就直接暗骂一句：“就知道欺负他们服务岗位的新兵。”他们才刚学会走路跑步，就要被迫亡命追逐，能躲得过机甲战士吗？前五个妥妥地就从他们这些人里出，就看谁比谁更不幸了。 她刚吐槽完，教官就一声令下，让他们上机甲。伊兰稍一愣后，也转身朝自己的机甲跑去，她想试试自己跳上去。这周她成功了几次，所以还是有信心的。 六个教官站成一排，在场边观看。 刘寄望刚和元淼说话起了个头：“阿淼，你觉得哪五个……”然后张口结舌地顿住，只见前方二十台机甲矗立，几乎所有人都灵巧地跃进了驾驶舱，只除了一个，直直地冲机甲奔去，腾身在机甲腿上点了两下，双手巴着驾驶舱底沿吊了那么一瞬，就贴着机甲腿部摔下来了。 刘寄望忍住了扶额哀叹的冲动，没敢看旁边两位女教官，微侧了头，眼神对上元淼，元淼忍不住虚咳了一下。 赵锐那厢已经笑出声，说道：“小绿……小佟还不行？” 刘寄望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慕容在说：“你们要对她严格要求，不要因为她比别人程度好，就放纵她。” 这时候，一眼望过去，伊兰已快手快脚从地上爬起来，点开了通讯器，遥控着机甲把舷梯放下来。 慕容的眉头蹙得更紧。 刘寄望忙解释道：“慕容，我们是对她严格要求的，阿淼，是吧？我们每天都让她练，她也成功过的，这次大概紧张了。” 伊兰已经爬进了驾驶舱，把舷梯升上去。慕容看到这会，就不便再提这件事，现在要抽出一个进攻手。 关离点开通讯器说道：“杰西，你做第一任进攻手。” 只见杰西举起手臂从队伍中出列，那是进攻手的信号。 众人一见，慌忙四散逃开。虚拟光弹的射程只有二十米，大家纷纷往场地边缘跑。杰西则飞速跑向训练场中央指定位置，他一到位，追逐游戏就正式开始。 机甲战士和技术服务兵的机甲步态非常好区分，柿子肯定先挑软的捏，杰西直接就奔着慢吞吞一跳一蹦的几台机甲去了。 伊兰估摸着无论谁做进攻手，都会拿他们技术服务人员开刀，她没敢往同伴那里凑，这时候越慢的人聚在一起越多，就越能让人一窝端。 她尾随着一个机甲战士，偷偷摸摸站人家边上五六步远。人家淡定得很，寻了一个位置后，就站那儿不动了。而且好些人都这样。站定了不慌不忙地围观。进攻手撵着几台跑不快的机甲，一会儿场下就凑满了五台。 伊兰看得很无奈，差距摆在那，技术服务人员就是等死的份。她开始为自己担心，因为马上就要轮到她。 进攻手又寻到了两台慢机甲，送了他们下场。 这时候，场边一圈机甲围着不动。中间一台进攻手机甲走来走去。四处搜索新目标。 伊兰觉得机甲战士真可恶，他们肯定很默契，大家都静静旁观。先让进攻手把技术服务人员清场，他们自己才开始追逐。 伊兰最后的两个同伴也很聪明，估计和伊兰一样的想法，躲在机甲战士堆里不动。滥竽充数，企图蒙混过去再苟延残喘一会儿。 训练场就出现了很可笑的一幕情景。进攻手杰西踱来踱去，一圈机甲肃立着任他检阅。杰西不耐烦了，呼啦啦冲过去，在二十米射程外堪堪站定。没有机甲被吓得乱跑，他就转头再往另一处试探。 这次杰西冲进了虚拟光弹的二十米射程内，他对同伴有信心。大家甭管男女都是机甲战士，在技术服务人员的十台机甲没有全部下场前。即使大家在二十米内面对面，也不会互相出手射击的。而对这些技术服务人员，不是他骄傲自满，而是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人家现在的水平就和他大学一年级刚读机甲操作系时差不多，连个路都走不安稳，在二十米之内，即使他们先射击了，他都能后发先至，送他们下场。 赵锐看着就发笑，叹道：“和我们当年一模一样。” 几个教官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隐隐都有些怀念。他们很快看到杰西又诈出了一台，那台机甲看见杰西冲进二十米之内，定力不够，拔脚就跑，刚起脚就被杰西的虚拟光弹击中了。 现在场上还剩下两台技术服务人员的机甲，所有人的机甲都一个样，从外表上无法区分。杰西环视了一圈，他不跑了，采用了一个更霸道的方法。 他直接走近一台机甲，对方没动，他很满意，然后他用手指往自己身上一指，再做了一个把身体扭成麻花快速下蹲的动作。他先前看见技术服务人员操纵机甲奔跑的样子，估计这个动作对他们来说肯定有点困难。 杰西扭完麻花，手一指对方机甲。 那台机甲里头坐的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马上很乖觉地照着做了一遍。杰西朝他竖起了大拇指，那机甲也搞笑地拿手抚着脸，半低下头装出个羞涩的样子。两人互动完毕，杰西的机甲点点头，这是他的机甲战士同伴，现在还不到兄弟姐妹比拼的时候。 杰西走向下一个，这回他很绅士地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第二台机甲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扭了一遍麻花。 伊兰看得生气冒火，这是*裸地欺负他们技术服务人员水平低，而且一群机甲战士合起伙来要把他们揪出来。她看着别人做，心里在琢磨自己能不能过关。她是赶在进攻手过来之前先跑呢，还是定在原地试图蒙骗过去？这真是个难题。 伊兰做事不果断，尚在犹豫之间，杰西就已经走进二十米之内了，伊兰看着别人扭麻花，暗自叹一声，逃是来不及了，试着做做吧。 又过了一个后，杰西朝她走来，伊兰摒住呼吸，见杰西朝她微微抬手，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快速地翻飞，扭着身体下蹲再站起，杰西就往下一个走去。 伊兰紧张地大大呼出一口气，然后扑哧笑出声，她居然骗过进攻手了。接下来她心情放松了，好整以暇地看着杰西继续检阅。 不过很快地，远远有个人拔腿就跑，杰西一个虚拟光弹过去，伊兰的最后一个同伴就下场了。伊兰叹息，他这是选择在二十米之外就开跑，可惜跑与不跑，结局都一样。 现在场上的技术服务人员就只剩下伊兰，不过她已经蒙混过关了，伊兰笑眯眯地看着杰西一路走过去，心里在好奇杰西和最后一台机甲对上，会是怎样一副光景？至于她自己，走到这份上，她已经满意了，周围一圈都是机甲战士，她压根儿就不用苦熬多久就得歇菜。她应该是第十个下场的，如果能在第十一个下场就是很大的幸运了。 只剩下三个人没有被检阅，而且三个人都在杰西的二十米之内。 赵锐忽然笑道：“你们猜最后一台机甲会躲在哪里？”他所说的最后一台机甲当然是指技术服务人员的机甲。(未完待续) 204 我是那必须被清除的异己 元淼点开通讯器查看训练系统，机甲被虚拟光弹击中后，系统会将信号反馈给他，谁的机甲下场他能知道，他看了之后笑道：“你们先猜最后一台机甲是谁？” 慕容瞥他一眼：“用得着吗？肯定是小佟。”她认为目前来看，伊兰在技术服务新兵中程度最好，绝对能撑到最后。 “不一定，大家都站着不动，靠的是运气，她在二十米之内躲不开杰西，说不定已经下场了。”何教官摇头说道，然后冲元淼问道：“阿淼，别卖关子，是不是她？” 元淼笑着点点头，何教官和慕容教官相视一笑：“她不错。” “这三台哪个是她？她不准备逃了？”赵锐猜道。 关离说道：“现在逃和不逃没区别，早点行动说不定还能坚持一会。” 慕容说道：“寄望，你觉得她能做下这个动作吗？” 刘寄望回道：“我们没练过，不过所有的基础动作指法都发给他们了，说不定她能自己琢磨出来，毕竟玩过农业机甲。” 说话间，杰西又检阅了一个，现在只剩下两个待检阅。 最后两台机甲端端正正站立着，谁也没逃。杰西的态度依旧不紧不慢，很绅士地朝倒数第二台机甲做了个请的动作。对方很干净利落地扭了个麻花。杰西也很干净利落，还没等倒数第二台机甲完全站直，豁然就朝最后一台机甲发射了一个虚拟光弹。 最后一台机甲自旁边的机甲扭麻花的动作一出来，就知道不对，人家不知道他是正宗的机甲战士，他自己知道自己啊，绝对有人混到他们里面骗过杰西了。 他只犹豫了一瞬。动还是不动？动的话绝对被杰西认为是最后一台技术服务人员的机甲，不动的话等同伴的麻花扭完，杰西还会认为他是最后一条漏网之鱼，两者的结果是一样的，都要等着杰西的虚拟光弹，当然他也可以趁现在就反攻，但机甲战士的尊严不允许他在还没有清场的情况下就同室操戈。 他还是有过硬的心理素质。脑子里马上就只做一个判断。怎么躲过杰西的虚拟光弹？杰西对着技术服务人员托大得很，攻击都只瞄一个地方，就是机甲胸膛。那最后一台机甲心思灵敏得很。想定了立即做，恰好在杰西发射前一刻，一矮身，躲过了虚拟光弹。再一个斜刺窜出去，直接在二十米开外站定。 杰西一击不中。心里已经怀疑弄错了，转身看过去，最后一台机甲立马给了他一个机甲战士之间打招呼的敬礼，机甲手举到前额。手指波浪形擦过眉心位置，然后朝上一举，示意一飞冲天。然后生怕杰西还不信，快速地扭了一遍麻花。 杰西回了一个敬礼。心里气得冒烟，这说明他筛网似的排查出现了漏洞，有人鱼目混珠骗过了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最后一台机甲看着杰西豁然转向那些一动不动的机甲，心里也气得不行，居然敢栽赃架祸给他，刚刚多险呐，他只要稍稍慢一步就成了第十个下场的人，这绝对是下面子的事。他走到杰西身边，和他并排站着，对那些机甲一个个恶狠狠地看过去。 刘寄望哈哈大笑，兴高采烈地说道：“小绿……小佟不赖，我服，差点让他们窝里斗。” “你们刚刚看出来谁是她吗？”元淼笑问。 何教官说道：“前面没怀疑，现在大概有些猜测，但不确定。她做得不错。” 赵锐也笑道：“我也想不到她早就骗过杰西了，不说动作的模仿度，就说她这份定力，我也服。” 关离说道：“你们不妨猜测她还能撑多久？” 伊兰一动也不敢动，前面她还看得津津有味，这时开始后悔没有早死早超生，被两台机甲盯着，她觉得压力很大。 她一觑场上其他机甲，还是一动不动，不知道那个进攻手又会整出什么检查手段。 她思忖着，要不，直接走出去让进攻手投个虚拟光弹吧，她这是在浪费大家时间，而且，在场下看机甲战士激烈的追逐，要比身在其中发着愁到处躲藏惬意得多。 更何况她又能躲多久，不过是给自己找罪受罢了。 试图反抗的话更糟，反抗不成功还是要下场，反抗成功的话换她做进攻手，伊兰连想都不敢想那个惨烈的场面，机甲战士的虚拟光弹可不得都往她身上招呼？而且只要有一个机甲战士在她前头下场，她就算捅了马蜂窝了。 到那时她不仅下了一个人的面子，还下了所有人的面子，没见刚刚最后一台机甲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也只顾逃没有反抗吗？他和进攻手明明应该是对手，现在却并排站立，互相一点都不防备，人家有默契，一定要先清除异己，自己才正正经经比拼。 伊兰想通这一层，就不再彷徨犹豫，抬起腿跨出一步，朝杰西走去。 “不会吧？自己放弃？”刘寄望哀叹道，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还想他带的新兵中能有一个熬到机甲战士后面下场，让他回去给兄弟们显摆显摆。 慕容直接怒道：“怎么回事？”她最恨这种不战而败没气节没风骨的行为。 何教官的脸色也很难看，冷哼一声没说话。 赵锐也摇头道：“她脑子没问题，知道抵抗无效，不过一点抵抗都没有就放弃，也太……那个啥了。” 关离心里暗暗鄙夷，这个女生他算是看明白了，有点趋炎附势小功利，有人稍微夸她几句，就使劲凑上去巧言令色说谢谢，摆个笑脸奉承别人讨欢心，其实私下里最没有礼敬之心。从她行为中就可以看出她为人，只会使些旁门左道小手段，一旦不能蒙混了，立马原型毕露不战而降。 关离想到有个星期六。他怕她偷练，把她一路押回宿舍的情景，现在回忆起来就看得更清楚了，的确是这样没错。那时候她一开始也是言语上支支吾吾地企图蒙混，后来车速上也是忽快忽慢地诈他，到最后实在躲不过去了，就索性任由他押回去。一点反抗都没有。这样的人只知道狡诈机巧。缺乏直面危机的勇气，基地算是招错人了，以后谁带她出任务谁倒霉。 再说伊兰那边。她一步步走出去，心里在暗暗纳闷，怎么杰西还不向她发射虚拟光弹？ 杰西看着伊兰，起先是一喜。最后一台技术服务人员的机甲自己害怕得走出来受死了，再是一愣。它躲了那么久，他还没想出招把它怎么样呢，怎么不多躲一会？然后就是生气，极端生气。我还没把你找出来，你自己就出来了，这功劳就不能算他头上。 第一任进攻手没有成功清场。说出去有多难听，它骗过他一次。回去他在兄弟们面前起码要被他们笑话好一阵，在他还没有想出办法揪出它的时候，它自个儿冒出来主动受死了，这是实打实地瞧不起他。 杰西怒了，抬手朝其他机甲一挥，接着重重往下一压，那是通知同伴别多管闲事，然后他朝伊兰一指，再往训练场最远的一个角落一指，示意伊兰跑过去。他要她跑得远远的，然后满场撵着她，再把她送下场。 伊兰愣愣地，不明白进攻手啥意思。杰西又做了一遍手势。伊兰往那个角落看去，这是要她往那边去。她疑惑地心想，进攻手发射虚拟光弹还要挑地方？这什么怪癖？ 她有些不确定，拿手指了指自己，再往那个角落指了指，杰西恨恨地点了机甲的头部。 一群机甲战士在旁边看他们两个打哑谜，个个都觉得好笑，站在他们的角度立场，他们很能理解杰西的想法，这是想正儿八经地追逐后再送人下场。 伊兰虽然理解了杰西手势的意思，但是不理解手势背后的意图。她顺着方向走两步，扭头看杰西，他还在原地没动，这不科学啊，虚拟光弹只有二十米射程，他不跟上怎么击中她？她百思不得其解，磨磨蹭蹭再往前走几步，扭头再看，杰西还不跟上。他这是要干嘛？ 杰西看着那台碍眼的机甲一步三回头，心里也纳闷上了，这是怎么回事？有机会不该立刻跑得远远的吗？ 杰西旁边站着的机甲不耐烦了，蹬蹬蹬跑到伊兰身边，原地站定后，做了一个跑步的动作，然后又做了一个飞行的动作，回到伊兰身边，手一指那个角落，让伊兰过去。 伊兰起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是杂耍给她看呢，还是怎么回事？后来明白了，是让她连跑带飞，快快赶到边上去。她回头看向进攻手，杰西举着机甲手猛挥，示意她快过去。 伊兰不舒服了，她引颈就戮，还要被人赶到偏僻角落里施刑，还得快快地。进攻手除了他自己外，其他人都应该是对手，但那些人哪里像对手，一群人不动声色地围观着，有多少机会可以反攻，足够杰西下场多少次了，但人家是一窝的，完全无视游戏规则，就知道先把她欺负走。还有一个索性站进攻手旁边，帮着进攻手赶她走，一副狗头军师的模样。 伊兰一瞥那个角落，这么远，等她被虚拟光弹击中后就得下场，可她的同伴们都在另一头，走过去得多远。她心里一横，击中就击中，但在哪里击中，你得听我的，不然太委屈自己了，这个游戏从头至尾就把他们技术服务人员当猴戏，嫌他们水平低，不配同场玩耍。 于是她一扭身，回头直通通朝杰西走去。靠近二十米的时候停住，朝杰西指定的角落一指，然后摆手，再朝同伴们呆的方位指两下，又对杰西一指，再对自己胸膛一指，意思让杰西在那儿把自己送下场。 刘寄望喃喃地说道：“小绿车想干嘛呢？谁看懂了？”他看得迷茫，很自然地就称呼了伊兰的绰号。 关离说道：“她想在那直接下场。”现在他把伊兰往狡诈奸滑的方向想，心里在耻笑，这几步路都想省，有底子又怎么样，没有刻苦训练的精神，没过多久又去垫底。 杰西也看明白了，这最后一台技术服务人员的机甲不爱去他指定的地方，要换个地方，而且就在它那些同伴聚集的地方，它这是想让他直接发个虚拟光弹过去，然后就在边上下场，它这是*裸地贬低他，不给他一个展现实力的机会。 杰西很不高兴，看着伊兰的机甲坦荡荡地朝他越走越近，大有擦身而过往另一头过去的架势，心里就越发不爽。它一点都不防备，也一点都不害怕被他击中，那他击中它又算什么呢，只能算胜之不武。他横出机甲手臂一挡，然后做了个机甲比斗的起手式，和军体拳的起手式有点类似。(未完待续) 205 人若以命胁之我当以命搏之 伊兰没看懂杰西的手势，她就没有用机甲比斗过，不知道这行规。但军体拳她打过，对招前都差不多这样，她新兵受训时天天给人当沙包，对这手势印象深刻得很。 所以她停在原地，但心里已经悬起来了，对方这是想用机甲和她对招吧？她啥都没学过，特种机甲表演赛的那些花哨动作应该不管用吧？ 杰西见她傻愣着，愈发不耐烦，为这台机甲都浪费了不少时间，同伴们在机甲里还没活动身手呢。他不再磨蹭，慢慢推出一掌，没想真打着伊兰，只想吓唬她赶紧逃命，他撵着追两圈就把这事了结掉。 伊兰手忙脚乱地把军体拳第一招给使出来了，但凡对招，人家向你挑战，你不应和是极端不礼貌的，这点伊兰在新兵受训时深有体会，李教官天天嚷着要尊重对手。 还好，她以前用胖头鱼机甲玩过军体拳，虽然七零八落地打不好，但至少试过。基地给的机甲更先进高端，指法更复杂精细，伊兰在脑中拼命把军体拳招式分解成各个基础机甲动作，再把它们搭配组合使出来。 杰西一看没把它吓唬走，人家正儿八经应战了，心里反而高兴，这样最好，恨恨地揍它一下，再把它送下场，它就是他实实在在打下去的。 他看出对方有些忙乱，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晃一拳踢一腿，让人家先热热身，充分做好被他揍趴下的准备。 赵锐问道：“他们在干吗？”看样子你来我往地在比划招式，但实在太悠闲了。 元淼瞅了一会，说道：“小佟打的是军体拳。” 刘寄望定睛辨认了一下，依稀有些军体拳的影子。不由嘿嘿两声：“哟，小绿车能耐啊。” 慕容瞥他一眼，这是第二遍小绿车了，看来这是他们给那个姑娘起的外号，不过这种无伤大雅的细枝末节她也不放在心上，她盯着看两眼后，说道：“现在才算有些样子。”不战而逃算什么样子？ 何教官也有了点笑意：“就她这个程度。自己乱琢磨能有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 关离没开腔，心道心思不正，练多好都没有用。 伊兰在场上被戏弄得团团转。杰西看她应付不下去，故意等了她两回。第三回的时候朝伊兰想下场的地方一指，示意伊兰过去，心里很舒爽。现在是他让它站过去受死。 伊兰气得不行，这个进攻手早干嘛去了。非要挡着她，让她应战，耍够宝了才肯送她下场，完完全全把她当猴戏。她真想发射过去一枚虚拟光弹，直接把他给灭掉。现在他们两人的距离正好在二十米之内，进攻手对她如此托大。她一定可以的，可伊兰气归气。人还是理智的，她真要是那么做了，那就是挑马蜂窝的下场。 凯旋基地说穿了就是这些机甲战士的天下，她有把握趁其不备，把狂妄自大的进攻手给击中，但要是碰到个小心眼的人，心里一直记着仇，人家兄弟姐妹一大堆，指不定在以后的训练中给她小鞋穿。这些机甲战士都有一股盲目的骄傲，玩个游戏还要清场。她惹不起。 伊兰气鼓鼓地往同伴边上一站，虚拟光弹朝她直射而来，她被击中下场了。 然后真正的比拼才开始，伊兰看着瞬间而动的十台机甲，上天入地花样百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人家这水平，要把她赶下场，她死皮赖脸地磨蹭了很久，估计很多人都在心里耻笑吧。 游戏结束后，教官们开始点评。 因为是磨合训练，图的就是培养团队意识。所以大家下了机甲排两排，面对面，教官们在中间挨个点评，让所有人都听听自己和队友的表现，也趁这个机会让新兵们互相增进了解。 教官先从服务人员说起，他们上场片刻即下场，因此寥寥几句话没什么可点评的，都是好好练下次努力的鼓励话。 元淼走到伊兰身边忽然问道：“小佟，你当时为什么主动走出来？” 伊兰总不能说我鄙视他们的游戏规则，不和他们玩了，这样覆盖面太广，曲玥她们也包括在里面，打击一大群就成为机甲战士公敌了。她只好说道：“报告长官，我躲不过去。” 元淼看她一眼，继续问道：“如果是敌人，也这样不作任何尝试，直接放弃？”元淼其实是个好人，他这样问出来，是想给伊兰一个解释的机会。 伊兰愣怔一下，元教官这话问得古怪，她下意识回答：“报告长官，这只是一个游戏。” “如果不是游戏呢？”元淼追问道。 伊兰眨巴了两下眼睛，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报告长官，如果不是游戏，进攻手不会有机会走出我二十米之外。”她傻呀，任敌人大摇大摆在她面前晃过来晃过去，然后转身屠戮她？鱼死还要挣个网破呢。 杰西站在她对面一排，闻言气得往她一横眼，这次失误看来注定让他被兄弟们笑话很久，他心里有些发苦。 慕容抿唇一笑，脸色好了很多。伊兰这回答有点霸气，她喜欢。 只听赵锐插话问道：“如果不是游戏，你骗过了进攻手，却没有武器，你会走出去放弃还是继续躲着？” 伊兰又愣一下，这是在给她下套呢，放弃和躲着两个选项都不好听。她朝赵锐飞速瞟一眼，没时间多想，于是套了一句官话：“报告长官，长官需要我放弃，我就放弃，长官需要我躲藏，我就躲藏，联盟军人以长官意志为最高意志。” 这话听着有点狗腿，伊兰熟得很，新兵受训时她还被罚过当众背诵。 赵锐差点喷笑，再没有想到小绿车会这样谄媚地回答。刘寄望把牙关咬紧，免得在新兵面前笑出声。 关离冷哼一声，心道她就只会巧言令色。他接口道：“长官不会时时跟在你身边，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需要你自己决定，你会怎么做？” 伊兰乍听到他说话，有点奇怪，这个关教官对她意见最大，平时在她面前从来懒得开腔。现在一开腔就气势汹汹地盘问。而且他们一堆人老是盯着她。好似非要问明白她是否会放弃。 她又不是傻瓜，平白无故放弃自己，于是她说道：“报告长官。敌人以命胁之，我当以命搏之。” 说完之后，她瞟一眼关离，他似乎蹙着眉头。伊兰暗叫一声不好，她不小心掉了句酸文。也许人家听不懂，马上给了句大白话解释道：“谁要我的命，我就要谁的命。” 刘寄望再也忍不住，还好半道上硬生生把笑声转成了几声虚咳。关离暗骂她狡猾。只表个态度，具体怎么做啥都没说，他倒不好再批判了。 慕容越发满意。看着伊兰很顺眼，这姑娘讲话很有气概。以后在玫瑰机甲编队里能撑得住脸面，不错。 训练完大伙儿一起回餐厅吃晚餐，孙煜特地走慢一步，挨到伊兰身边悄声说道：“姐姐，威武。” 伊兰瞥一眼，奇怪地说道：“你认错人了吧。”这次追逐游戏最后的胜利者是女生队的卡琳，威武这样的形容词应该按在卡琳身上才对。 孙煜笑道：“两位姐姐都威武。”说完吱溜跑前头去和男生队会合了。 伊兰好笑地摇摇头，她没法理解自己怎么就威武了，在场上被杰西逼成那样，主动受死前还要猫捉老鼠般戏弄一下，憋屈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不过游戏毕竟是游戏，伊兰很快就将它忘之脑后。 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她每天过得很快乐，也很苦恼。 饮料间的工作很轻松，配方是现成的，食材处理方式都不用太复杂，每天的需求量也不大，伊兰有大把的时间琢磨自己的配方，即使没有瓮汁样品，多做些其他饮料也有助于她对配比用量的理解。 下午的训练对她来说难度也不大，她的机甲能跑能跳还能飞，完全能达到启蒙训练的要求。她就比别人多了一项小小的训练内容，每天拨出一定时间来练跳进驾驶舱的动作，那也是成功率显著提高，当然偶尔也有脚滑失败的，不过难得一两次，总体情形要比以前好太多。 伊兰几乎是盼着考核快来，她星期六就可以和霍斯北视讯，将双方的行程都定下来，再过没两天他们就能见面。 自大学毕业后，他们有一年半没见了。伊兰自己也想不到，图朵卫一的航空港一别，她和霍斯北会是这般苦恋的光景。每当想起当日分别情状，她心里就酸涩不已。她欠了他半个承诺，迟迟没有完成。原先她总以为只要她来了艾杜，再怎么样都会比她留在莫斯星，要离他近一些，根本想不到会难成这样。 夜里一时睡不着，她也会反复腻想，如果她当日不顾忌那么多，即便没工作没存款，也大着胆子去了艾杜主星，经过这一年半，她会不会也能扎下根来，将日子慢慢理上正轨？那么，她和霍斯北就不用这么苦了，连见一面也困难。 可是，如果一直没法上正轨呢？在外漂不下去回家的人也是有的，经过这一年半，她此时恐怕也该离开了吧？或许早已离开了吧？ 伊兰叹口气，回头路不能想，因为只有一条，那就是自己走过的那条路，其他的可能性多想无益。 她只能顺着现今的这条路好好规划未来，该继续努力的地方继续努力，该及时掰正的地方及时掰正。 不过，她身在军营，也容不得她掰正什么，她只能努力完成训练目标，努力做好本职工作，保证该拿的薪酬津贴不被扣罚，满了服役期后，手里有笔小钱，心里有了底气，去哪都自在。 她瞬间精神抖擞，意志昂扬。 离她和霍斯北相会的日子越近，伊兰就越是又兴奋又煎熬，她数着日子过，只觉一日三秋都不止。 星期五，也是十月的最后一天，伊兰非常高兴，她去察看过休假系统，她的休假申请需要审核的相关单位中，餐厅方面已经同意，只剩下训练系统将她的机甲启蒙训练考核成绩传过去，休假就会正式批准。 下午，二十个新兵分成三拨，分别拉到三个训练场进行考核。为了公正起见，教官不担任考官。刘寄望和元淼去考核机甲女生队，何教官和慕容教官考核机甲男生队，赵锐关离考核技术服务人新兵队。(未完待续) 206 于眼角余光中哀立 伊兰见赵锐和关离担任他们的考官，心里隐隐有点不安，转念一想，她在同伴中的表现挺好的，虽然不能自吹自擂说自己第一，但就目前启蒙阶段，十个人当中如果她称第二，暂时没人能称第一。 听完考试规则，她就更放心了。流程是这样的：给一定的时间，让每个人开着机甲先走一段再跑一段，行进过程中，在指定位置做出规定动作，都是挺简单的基础动作，如踢腿伸手之类的。然后再让机甲以一定角度飞到指定高度，做出盘旋俯冲等规定动作。最后把一个大圆球抱回起点的感应地带放好，回程期间动作可随意发挥，圆球被感应到的时间就是完成时间。 整套动作做下来，如果学员超过规定时限完成，则考核不通过，需要补训补考。如果动作严重不规范，则要扣分，分数扣到一定程度也算考核不通过。 伊兰觉得她不会有问题，这些都是基础动作，没有难度。她和九个男生一字排开，等着考核开始。 她排在第六个。 前面几个男生都能在规定时限内完成，在伊兰眼中，他们的动作中规中距，不过他们都很顺利地过关了。接着轮到章大成上场，他完成后就是伊兰了。 伊兰看着章大成一跃而进驾驶舱，心里忽然有些摇摆不定，她是要用舷梯上去还是自己跳进去？ 用舷梯当然保险稳当，要是自己跳进去的话，她感觉也行。之前她在训练中偶尔出现一两次滑下来，但问题也不大，都是因为当时练的次数太多。到最后腿软了才摔的，况且刘寄望和元淼事先特地交代过她，要自己跳进去。 伊兰听着关离大声地对章大成说道：“过。”心中迅速地做了一个决定，她要自己跳进去，用舷梯太特立独行了，很是打眼，她怕关离他们说她动作不规范给她扣分。 等章大成一脸喜意地退下。伊兰规规矩矩地走到关离面前：“报告长官。佟伊兰请求考核。” “准备好了吗？”关离例行公事地问话。 今天关离是主考官，赵锐开着机甲在考场边上巡视。这是机甲团考核的一贯规矩，以防考核过程中出现意外。可以及时救助。新兵的启蒙训练虽然在他们眼中很小儿科，但是新兵容易紧张，各种可笑的五花八门的事故以前经常有，赵锐巡场还是很认真负责。每个新兵考核过程中，他都在边上从头跟到底。 “是。长官。”伊兰回答。 “佟伊兰，考核开始。”关离一声令下。 “是，长官。” 伊兰一步踏上初始的感应带，考核计时开始。机甲就在她身后十米远。 她转身快速跑去，靠近机甲时，脚一蹬身体一跃。右脚顺势点上机甲的膝关节，一手扶住机甲腹部借力。另一只左脚点上了机甲的腰臀部，此时右脚收起，她应该双手撑住驾驶舱底沿，然后跃进去。 变故陡然发生，她的左脚没踩稳，手刚巴上驾驶舱底沿，人直接就摔下去了，伊兰倒在地上，脑子有那么一瞬间地发懵，头下意识地转回去，往关离处看了一眼。 不远处，关离肃立着一动不动。 伊兰迅速回神，计时从她站到感应带就已经开始了，她不能浪费时间。 顾不得人还坐在地上，她马上点开通讯器，遥控机甲把舷梯放下来，才微嘶着声爬起来。左腿膝盖摔得有些疼，她胡乱地揉了几下，一等舷梯搭到地上，立即往上跑。 坐在驾驶舱里，伊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焦躁的心情，她的动作比别人流畅，损失的这一点时间完全可以补回来。定定神，她的手指迅速动作起来。 伊兰按照流程一步步往下做。机甲俯冲落地后，正正好在大圆球前面的指定位置上，这也是一个考核难点，前面有一个男生位置卡得不好，在这项上略微扣了一点分，受了一点影响，最后有惊无险过了关。 伊兰吁出一口气，机甲手臂操起大圆球抱紧了，一转身就往回跑。从这段起，机甲可以任意动作，有些人怕把圆球弄丢，走得非常小心翼翼，大部分考核时间都耗在这段路上，弄得自己堪堪在规定时间前几秒才走回感应带，让别人看着捏冷汗。 伊兰对自己的水平有信心，再说她在之前的上机过程中浪费了一点时间，此时需要抢回来。她操纵着机械臂，卷紧了圆球直接开步跑，这招还是向大熊星的齐队长学来的，那时候端木受伤，齐队长一台机甲装不下四个人，用机械臂卷着老四在空中飞，那个难度可比伊兰现在高多了。 终于，伊兰顺利地跑到了感应带，机甲弯腰俯身，利落地把圆球放到指定位置，完成时间很快自动显现。 伊兰大大松了一口气，她比规定时间整整提前了五分钟，前面完成最快的一个人也不过提前了一分半钟。 停好机甲，她恭恭敬敬地站到关离面前，考核总算完成，晚上回去后就可以收拾行装。 静默片刻后，关离面无表情，吐声平稳清晰： “考核失败。” 伊兰猛地抬眼盯着关离，也许她刚刚神思不属听错了。 “佟伊兰，上机动作严重不规范，扣分二十，考核失败，补训两周后重新考核。”按照考核流程，关离宣布结果后，把扣分情况和失败理由当场说明。 按理说，这时伊兰应该回答一声：“谢谢长官训示。”就跟前面那个机甲俯冲降落位置稍稍有点偏离以致失去五分的男生一样，然后退下去站到章大成后面。 可是伊兰杵在原地不动。 伊兰是去年11月24日离开莫斯星的，她必须在今年11月23日之前回到莫斯星的航空港入境。 现在已经是十月底，她要是在十一月补训两周，再来个补考，即使接着马上就休假出发。路上兜兜转转也要五天，莫斯星的航班稀少，万一中途要等，就会悬之又悬了。 所以伊兰不能接受这样的考核结果。 关离蹙眉，瞥一眼伊兰身后等待考核的四人队列，冷声说道：“下一个。” “报告长官，我请求重新考核。”伊兰急道。目光紧紧地盯着关离。抿着嘴唇。她愿意再试一遍，她以前训练中，十次里很少才会有一次跳不进驾驶舱。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跳进去的。 排在伊兰后面考核的男生刚抬腿，就听见伊兰的恳求，看看关离。停在原地没上前来。 关离的脸色更寒，扬高了声调喝道：“下一个。” “报告长官。我请求重新考核。” 伊兰知道她的行为肯定触怒了关离，但是她必须再试一试，她不能补训，霍斯北等着她。农庄更等着她，十一月她必须回莫斯星刷入境记录。她目露哀求，望着关离。 男生磨磨蹭蹭地上前。但伊兰没有让开位置，所以他迟疑地站在一边。 关离盯着伊兰。压抑着怒气问道：“你对考核结果有意见？”桀骜不驯的新兵年年有，但像伊兰这样，当面顶撞无礼不敬的行为少之又少。 伊兰下意识摇摇头，继续恳求道：“报告长官，请允许我再考核一次，我……后天起开始休假。”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希望关离能给她一点同情心。 关离的眼中充满不屑，为了休假顶撞上级，为了休假对自己的训练进度置之不理，他冷冷地说道：“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退下，否则视作干扰考场秩序。” 伊兰一愣，放低了姿态请求道：“报告长官……” 关离什么都没说，直接点开通讯器，在训练系统里佟伊兰的记录中“纪律”这一栏中输入：“无故干扰考场秩序”，并且将伊兰考核开始一直到此刻的训练场监控视频提交上去。 原先伊兰的机甲启蒙训练各项分段成绩一下全部变成灰色，就连总成绩下黄色的“失败”两个字也变成灰色，覆盖在其上的是一行触目惊心的红色浮印文字“违纪”。 他的操作很快完成，抬起眼，对上一双充满哀求的眼睛，嗫嚅着嘴唇似乎还要张口说话，关离直接跨开一步，站到旁边等候的男生面前，喝问道：“名字？” “报告长官，李进武请求考核。”男生大声回答。 伊兰站在原地，偏头看着关离，耳中听着他和李进武的对答，她心里甚至感觉不到尴尬难堪，只有焦灼。她想等李进武上机了之后，再向关离请求，她必须在今天通过考核。 她的视线跟着李进武，看他跃进了机甲，一会儿机甲开动了。伊兰重新调转目光，望向关离，刚哀哀地开口：“长官……” 突然，她的通讯器提示音急促尖锐地响起，这是凯旋基地特别设置的命令信号，意味着有不可违抗的上级指示，无论何时何地，正在做何事，必须接收并且无条件立即执行。 伊兰点开，卢中尉严肃的脸出现在投影屏上：“佟伊兰，我命令你待在原地，禁止一切举动，禁止说话，跟纪律纠察员走，不得反抗。” 伊兰愣怔，卢中尉大声地问道：“听清楚没有？” “是，长官。”话音刚落，投影屏消失了。 伊兰抬头看向关离，他在她三步开外，目光专注地盯着考场上的机甲，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她呆呆地望着关离，希望他能大发慈悲转过头来瞧她一眼，待会儿和纪律纠察员解释一下，然后再给她一次补考的机会。 场上一片死寂，其他队员肃立着，大气都不吭一声。 李进武回来了。 关离大声地说道：“过。” 李进武考核通过了，他尽管同情伊兰，但面上一点都不敢露出来，目不斜视绕开伊兰归列。 伊兰眼含希冀盯着关离。 “下一个。”关离喊道。 又一个队员站上来，伊兰听着他和关离的对话，等着他上机，祈求般盯牢了关离。 关离自始至终没有理睬伊兰，但她知道她站在关离的眼角余光覆盖范围内，她只希望自己哀求的神情能打动他。 纪律纠察员来得很快，开着悬浮车直接来到场上，两个高高壮壮的男子下车后朝关离点个头，直接走到伊兰面前：“佟伊兰？” “是，长官。”伊兰心如死灰。 “上车。”其中一个简洁地下令，没一个多余的字。 伊兰张张嘴，另一个立即截口说道：“你此刻的任何举动任何言辞都是我们采取强制手段的理由。” 伊兰愣愣地闭上嘴。 “上车。”纪律纠察员警告地盯住伊兰，再次喝道，声音比之前更大。 伊兰沉默地跟上，回头下意识地朝关离望了一眼。 他专注地盯着远处正在考核的机甲，身姿笔挺，不动如山，目下无尘。 两个纠察员一前一后，把她押在中间上了车。 伊兰踏进车之前，正好听到关离一声高喝：“过。” 又一个队员通过考核了。(未完待续) 207 抗辩的代价 伊兰被带到一个大房间中，空空荡荡地没有任何东西。 她神色焦急地立在门内，瞧向纪律纠察员，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说道：“一个小时后宣布对你的违纪处分，里面有监控，任何不当行为都会加重处分。”然后就把门关上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然后醒过神来，一个小时以后她还有机会申诉。深深地吸了口气，打量了一下房间，找了一个斜对着门口的角落抱膝坐下，她必须要组织些妥当的语言，为自己抗辩。 一个小时后，房间内的一面墙上出现了画面：“佟伊兰，起立，站到中间。” 伊兰抬头，发现画面中一男一女，女的赫然是卢中尉。 “是，长官。”她惊喜地起身，急忙照着指示站到正中间。 “我是凯旋基地纪律纠察办公室主任，佟伊兰，你被投诉扰乱考场秩序，证据充分，行为属实，鉴于你的违纪情节严重，特禁闭一周。你必须深刻反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积极改正，一周后向考官当面致歉，获得谅解。对以上处分你是否接受？” 伊兰瞥向卢中尉，卢中尉默不作声但蹙紧了眉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提示。 她咬着嘴唇说道：“报告长官，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措施，但能否在我休假之后再实施？”她知道这样说听上去很可笑，但她必须要尝试。 果然，纠察主任大概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异想天开的请求，冷哼一声：“佟伊兰，作为一个军人，你是否还没有对军队纪律培养出足够清晰的认识？按照基地士兵守则。任何一个人因为违纪禁闭，其年内休假资格已经自动取消。” 伊兰大急，她开始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处分，听到禁闭后，她只是着急回去莫斯星的事，完全没想起这条来。 她急忙请求道：“长官，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回家。我愿意加倍接受惩罚。请您允许我休假。” “军人在突发情况下特许回家，你符合哪一条？”纠察主任冷声问道。 伊兰茫然地回忆了士兵守则，缓缓摇头。特许回家的突发情况只有两条，直系血亲病危或者身故。她没有一条符合。 纠察主任严厉地看着伊兰，说道：“即使在特许回家的突发情况下，联盟军人首先以军人使命为先。更何况你并没有突发情况。在严重违反军队纪律身负处分的情况下，你没有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而心心念念个人的休假，缺乏一个联盟军人最基本的纪律意识。佟伊兰，禁闭两周，两周后向考官当面致歉。对以上处分你是否接受？” 伊兰不敢置信地看着纠察主任，她不害怕禁闭两周，可是她不能回去。农庄要怎么办，阿悠要怎么办？她完全没有任何申诉的机会。他们要的只是服从。 “佟伊兰，对以上处分你是否接受？”卢中尉接口问道，眉心拧得更紧，眼含警告，似乎在命令伊兰赶快答应。 伊兰呆愣愣地盯着卢中尉，半晌回过神来，目露哀求说道：“长官，我接受任何惩罚。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约定，请允许我对外联络。” 纠察主任皱起了眉头，高声训斥道：“佟伊兰，禁闭期间禁止一切信号，你连这点都不清楚吗？你还有没有深刻反省的意识？” “长官……” 不待伊兰说下去，卢中尉截口说道：“佟伊兰，立即接受处分，这是命令。” “长官，我必须对外联络，我有很重要的事，求你们了。”伊兰大喊道，声音颤抖，眼泪含在眼眶中。 纠察主任气得想掀桌，这是谁招进来的新兵？一点军人形象都没有，遇到个事就哭哭啼啼眼泪汪汪，对军队纪律完全没概念，一心想休假，还口口声声有个重要约定，当别人不知道呐，他们这个年纪，能有啥重要约定，不就是情情爱爱那一套。 伊兰违纪的视频他从头至尾看过了，对上不敬，无礼要求，阻碍后面队员的考核，铁板钉钉的事实。军队等级分明，不管对错，下级先服从那是必须的。更何况关离对她考核结果的判定有理有据，一点都不过分，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如果要靠舷梯才能上机，那才是丢尽脸面的大事。她不思进取，不感念考官对她的严格要求实则真心爱护，反而当众顶撞。 关离的心性还是好的，如果再加一条出言不逊冒犯上级，有她好受的，一旦摊上这么一个品行上的污点记录，以后她在军中就别想顺利升迁品衔。与此相比，干扰考场秩序虽然严重违纪，但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可不像冒犯上级这种德行上的错误要被人一直惦记着的。 原本他看这个姑娘文文静静的，可能一时着急乱了分寸，才行事不周全，他念着这姑娘初犯，后果也不严重，给个一周的禁闭就算了，结果她还忒多可笑要求，这样的新兵必须要好好给一个教训，才能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把自己当军人看。 纠察主任斜眼看一下旁边的卢中尉，暗地冷哼，这些人都这样，手底下有个兵犯错了送到他这里，全都着急上火地要来旁观。按着纪律纠察的条条框框，他无奈地允许犯事士兵的上级旁观知悉处分，但心里可劲嘀咕，犯错前你怎么不仔细教导？那时候给你大把的说话机会，你浪费了，没好好教育，现在人不在你手上了，没你说话的份了，偏偏命令别人立即接受处分，当他不晓得是害怕他加重处分啊？这样心软袒护要不得，以后好孩子都要吃大亏，更别说坏孩子。 纠察主任把主意定下，瞧着伊兰不吭气，他看她满面惶急，要哭不哭地，也着实可怜，刚当兵第一年万事不适应也是要有个过程，他有意考验道：“佟伊兰，你违反军队纪律，禁闭两周，如果你执意要对外联络，违反禁闭条例，则加罚禁闭两周，” 伊兰满目哀切，她吸了口气：“是，长官。” 纠察主任眯着眼看这个女孩，她大概还不知道禁闭四周是什么概念，也好，趁这个机会让她好好地认识一下什么叫军队，免得以后出去做任务，当成过家家，白白去送死。 “明天新兵通信时间，你会有五分钟对外联络的机会，但不能视讯，只能文字通讯或邮件。”取消个约定，五分钟绰绰有余。 “是，长官。”伊兰心头死寂。 她很快被转移到禁闭室中，房间小小的，除了一张小床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唯一可以安慰的是洗漱间倒是配套的，虽然极其简易，但聊胜于无。 晚餐很快被监视机器人送进来，吃完后，机器人进来收拾了房间，还要伊兰扫了一下身份编号。 伊兰的通讯器完全失灵，无法进行任何操作。 禁闭室只有很高的一个屋角有一块透明的地方，靠的是自然光源。天黑了，室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伊兰蜷缩在床上，想着阿悠和霍斯北，不住流泪。 霍斯北这里还好办些，她明天发个邮件说一下，可是阿悠要怎么办？今年的假期绝对没指望了，如果在一年之内她没有莫斯星的入境记录，农庄还有可能保住吗？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心急如焚，五内俱焦，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等她幽幽醒转，屋内已经有了亮光，她急忙起身，到洗漱间胡乱擦了一遍脸。没多久，监视机器人走进来，送进来六支营养剂，那是一天的量，伊兰默默地拿起了一支放进嘴里，她今天要保持精神，待会儿要好好想想两封邮件的措辞。 伊兰默默地坐在床上，要写的话放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咀嚼，力求滚瓜烂熟，她只有五分钟，动作必须迅速。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居然不是监视机器人，是昨天见过的两个纠察队员，一个人简洁地说道：“出来。” 伊兰赶紧跟上，纠察队员还是一前一后将伊兰押在中间，带着她到了一个房间里，指着唯一的一张椅子说道：“坐下。” 伊兰依言坐下。 “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纠察队员说道。 伊兰点点头，沉默地盯着通讯器。 过不多久，伊兰的通讯器很多功能恢复正常，她急忙点开邮件，先给莫斯行政中心发了一封邮件，大意是因为遇到突发情况，不能及时赶回莫斯星，但她会努力争取及早赶回去。农庄的经营状况良好，请他们通融。她一直远程监控着种植系统，保证农庄会继续顺利发展。 写完这份邮件发出后，她迅速地给霍斯北写道： “阿北，最近基地突然有很多训练任务，餐厅的工作量增大，我的上级希望我延迟休假，先忙过这阵。阿北，对不起，等我的假期能确定下来，我再通知你。” 她读了一遍，想再添句什么，又怕写到半道信号被屏蔽，咬着嘴唇发了出去。 伊兰低着头，数着秒数，十几下后通讯器又失灵了。 “走吧。”纠察队员对她说道。(未完待续) 208 天色空阔人静了 伊兰一路默默无言，等纠察队员把她押进屋要关门的时候，她开口问道：“长官，请问洗漱间有监控吗？“ “没有。”纠察队员看她一眼，关上了门。 伊兰一辈子都不会想要回忆这一个月。 监视机器人每天早上来一趟，送上一天的营养剂，让她刷身份编号，顺便快速打扫房间，然后伊兰的一天就开始了。 她整天整天呆坐在床上，想着霍斯北接到她的邮件时会有什么反应，更多的时候在拼命想莫斯行政中心会有的反应。 几天以后，她身心俱疲，脑子里渐渐空白，什么都想不动了。 于是等监视机器人过来，她在心里默数着日期，一天就这一件正经事，做完了，目视着机器人出门，她通常倒头再睡。 关禁闭有一点好处，没人来打扰，她想睡就睡，想醒就醒，最后都有些日夜颠倒。她常常白天蜷在床上睡觉，晚上就在黑夜中瞪大了眼睛，回想着农庄的每一处布置。 不过，她想一会儿，就会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这让她有种怀念往昔的感觉，只有过去了的事物才需要这样，她的农庄始终是她的，她不需要回想。 她盘算着，等四个星期禁闭结束，她马上就开始第二年服役期，士兵守则上没硬性规定一年内哪段时间休假，她争取在第二年服役期头上就休假，只要莫斯行政中心能稍微通融宽限一些，一切都没问题。农庄内的布置不需要回想，回去后她会亲手都摸一遍。 伊兰每天都不会错过监视机器人进来的时间，即使她原先在睡觉。她也会准时睁开眼睛。 当然不睁开也不行，监视机器人会不停地叫她：“佟伊兰女士，请您验证身份编号。”一遍一遍地重复，而且语气语调没有一点波动起伏。她是在关禁闭，说得难听点，是个坏事分子，机器人居然也不嫌弃。口口声声对她尊称您。 伊兰有时候为了多看它两眼。就会故意坐在床上不动，机器人在这方面有点傻，不会主动来抓她。只会一遍一遍地催她。伊兰就会趁机仔细地端详着机器人，把它的样子和阿悠作比较。 这也成了伊兰每天唯一的乐趣。监视机器人比阿悠长得帅，伊兰每天都很不甘地得出这个结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的阿悠都没有胜过监视机器人的地方。军中的机器人和别地都不同，冷静肃穆。没什么友好的面部表情，而且走路姿态都非常阳刚，伊兰不能昧着良心说阿悠比它好看。不过没关系，阿悠面相憨厚。在她心中更亲切。 有一回监视机器人进来的时候，给伊兰放下了一个袋子，伊兰好奇地打开来。居然是一套换洗衣服，是全新的。应该不是从她宿舍拿过来的。 伊兰又得出了关禁闭的第二个好处，除了睡觉外，她还可以多得到一套衣服。 当天她就把衣服给换上了，不过洗漱间可没有洗衣设备，她只好凑合凑合，手洗那一身不知穿了多久的旧衣服。 她一边搓巴搓巴衣领，一边在想，她有多少年没有用手洗过衣服了。因为业务不熟练，在洗漱间呆得时间过长，脱离监控太久，还惊动了监视机器人，那一天，它进来两回，让伊兰多看了一遍。 因此，伊兰倒是想天天洗衣服。 可惜没有烘干设备，旧衣服干得慢，而且没地方晾开，伊兰时不时地进去洗漱间，把团成一团的湿衣服翻个面，等隔了两天衣服好不容易阴干后，伊兰一点也不想换上。 其实铁血玫瑰机甲团的服装材质都很上档次，即使团成一团慢慢阴干，一点儿也不起皱，但伊兰就是没勇气穿上。 她变娇贵了，伊兰暗叹。 伊兰每天等着监视机器人进来，除了数天数、欣赏机器人的长相，她又多了一件事，就是盼着它能再送一身衣服来。 就在她久久不见新衣服，开始纠结要不要把洗过的那身勉强换上的时候，她解禁了。 那天她还在睡午觉，门开了，她以为监视机器人来了，却发现是那两个挺面熟的纠察队员。 “给你两分钟，个人物品收拾一下，出来。” 伊兰有点疑惑，她莫非把日子记错了，不应该是明天才到四个星期吗？不过这是有可能的，有时候她神思恍惚，光顾着端详机器人，弄错一天也正常。 她没啥个人物品，去洗漱间把那身一直团着的衣服塞进袋子里，随手抹了一把脸，转身就出去了。 感谢军队不管男女都剪短发的好传统，即使她刚从床上起来，头发也不用费心梳理，手指随便抓两下就可以了。当然，即使真的一头鸡窝乱发，她也不会太在意，洗漱间没有镜子，她看不见自己的样子，眼不见为净。 纠察队员总是两人一起行动，他们还是把伊兰押在中间。伊兰走出门外，不由顿了一下，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天色。似乎每一个被长期羁押的人放出来时都会有这样一个动作，她也不能免俗。 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这么一大片开阔的一览无余的天空了，确实要比高墙之上的那一方小窗看出去的视野宽多了，乍一眼，有点不习惯。 “快走。”后面的纠察队员催促道。 伊兰抱着袋子沉默乖顺地走在中间，纠察队员把她带到一个房间里，一左一右地押着她站定。伊兰打量着房间，发现除了靠墙几张沙发外，再没有其他。 她在心里头无意识地想着，纪律纠察大概是个清水衙门，房间里总是苛刻家具。 不多时，走进来三个人，伊兰都认识。 打头那个是纠察办公室主任，后面跟着卢中尉。最后那个是关离。他们在伊兰面前一丈远站定，主任自然站在最中间，其他两人伴他左右。 没有人开腔，伊兰直视着前方，和主任正好眼对眼。 纠察主任默默地观察着这个姑娘，监视记录写着她一天起码要睡二十个小时。到底心宽才能体胖，关了四个星期禁闭。就这个睡法。人还是明显地消瘦了。 她要是就此吃一堑长一智了，这四个星期就算关得值。到什么地方就得遵守什么地方的规矩，耍性子可不成。否则出去做任务，队友不搭理还是小事，由着自己性子横冲直撞，白填了性命都可能。 他可不理解这些毛头姑娘毛头小伙了。你当时争什么争呢，要是乖乖听考官的话。这当儿早就补训补考都结束了，你那什么重要约定，就往后挪一月半月的又怎么样？现在可好，人白白瘦了。事情却哪件都没干成。 他最不能理解她宁愿拿两个星期的禁闭来换五分钟的联络时间，完全是意气用事，凭他的人生阅历。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折腾都没用。不过肯苦着自己也要给别人一个交代，也算是个长处。 观察完毕，纠察主任沉着声音问道：“佟伊兰，你认识到你的错误了吗？” “是，长官。”声音有点软，不带一丝火气。 纠察主任不禁朝伊兰仔细看了一眼，她这是磨光了锐气还是藏了锋芒？ “说说你错在哪里？”他问道。 “报告长官，我不该扰乱考场秩序。”姑娘的声音很平静。 纠察主任暗笑，这是藏了锋芒，要是磨光了锐气，这时候就该痛苦流涕地数落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怎么样，然后再赌咒发誓，说以后怎么改过自新，而不是平平淡淡地拿宣布给她的罪名来搪塞了事。不过学会了审时度势也是好事，以后做事就能谨慎。 “现在，你是否应该发自内心地对考官道歉？”纠察主任追问道。 这不是机甲团的传统，这是他的传统。自打他担任纪律纠察办公室主任以来，所有的处分后面都要加一个道歉。 毛头姑娘毛头小伙吵了闹了打架了斗殴了，人拉到他这纠察办，怎么罚是一回事，事后都要向苦主道歉，人家苦主看你没过舒坦，苦主就舒坦了，心里一舒坦，再听个道歉话，原先的怨气火气都没了，回头照样是好兄弟好姐妹。 当然小心眼的人比比皆是，嘴上道歉或者嘴上谅解，心里头死命记着，那也躲不过他这双火眼金睛，以后他就重点关照。这也是他每次在道歉这一戏码上演的时候，都扔开手头杂事挤出时间陪站的原因。在铁血玫瑰机甲团里，绝不容许手足相残兄弟阋墙，小小的不和谐因素可以存在，但不能埋下祸根。 只听姑娘很顺从地答应：“是，长官。” 纠察主任很满意，她这态度，面上过得去。 伊兰把目光转向关离，只看了一眼就爽快地说道：“对不起，长官。”声音很平和。 “我接受。”关离也回答得很快。 纠察主任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姑娘说完，就转开了视线看向他这个老头子，小伙却一直盯着姑娘打量。 他叹息一声，姑娘记仇了，小伙大概觉得惩罚太重反而歉疚了。这样也行，苦主先软和下来，平了气就不会去找姑娘麻烦，过段时间等姑娘慢慢想通，要是想不通，就她这性子迟早还得落到他手上。 他开口道：“佟伊兰，对你扰乱考场秩序的违纪处分就此结束，希望你能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不可再犯。你现在可以走了。” “是，长官。”伊兰的态度恭恭敬敬地。 纠察主任又盯她一眼，临走给些威压，然后才一挥手把伊兰身边两个押运员给一起带走了。 “小佟，跟我来，花副团要见你。”卢中尉朝关离点点头，率先走出门。 伊兰跟着卢中尉走了一步，想起走路要让级别高的人先走，于是顿住了脚步，视线投到了地板上。 关离静静地站了一会，移步朝门口走去。 伊兰等他走了五六步远，才慢慢跟上。 卢中尉把她拉到了基地总部大楼花副团的办公室，房间非常大气，但伊兰却没有机会仔细欣赏。 花副团看见她就火冒三丈：“佟伊兰，你很能干。你创造了铁血玫瑰机甲团的新纪录，你是第一个进团不到半年，就先关禁闭一个月的女兵，你还是第一个因为跳不上机甲，不能通过机甲启蒙训练的女兵。你，好得很。” 伊兰毕恭毕敬地肃立倾听。 “卢中尉，带她出去，”花副团骂了一通后，盯着伊兰说道：“半个月之后，我要看到你补考通过的结果。”(未完待续) 209 谁主考谁补训 走出总部大楼后，卢中尉说道：“小佟，花副团肯骂你是爱护你。” 伊兰诚恳地点头，恭顺地说道：“是，长官。” “你的车还在基础训练馆吧？我送你过去，这个周末你就休息两天，星期一开始上午去餐厅，下午进行机甲补训，晚上多花两个小时进行体能康复训练，两周后补考。” “是，长官。” 卢中尉看伊兰一眼，说道：“这次补训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会和机甲新兵一起训练。按照团里的规矩，你的考官会成为你补训的教官。现在机甲新兵已经开始正式的机甲基础训练，你和他们的训练内容不一样，这点小关和小赵已经清楚。你有什么问题吗？” 伊兰默然片刻，说道：“报告长官，我没有问题。” “很好，”卢中尉说道，“你禁闭了四个星期，当务之急是尽快将你的体能恢复到最佳状态，晚上两个小时的体能训练你自己进行，在一号馆和二号馆，这点一定要做到。” “是，长官。” 卢中尉将伊兰送到后就走了，伊兰一个人坐在车里，恍惚想到四个星期前她开车过来满心盼着考核快点过去，掰着手指数日期，她双手蒙住了脸。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说的就是她这种境遇吧。她甚至连替自己委屈都不能，摆在人眼前的事实就是别人没有不通情理，而是她确实无能。 星期六，伊兰把自己饿了个天昏地暗。 她已经习惯了监视机器人给她每天送食粮，早上起来时还没彻底醒过神来，躺床上就没有动弹。这一躺就把早午餐的饭点都耽误了。下午开始饿，想着睡一觉就不会那么难受，更兼禁闭时一直有睡午觉的习惯，生物钟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她一睡就直接到了晚上才醒过来，真正和禁闭室的作息一模一样。那时夜已经深了，上哪儿都找不到吃的。伊兰只好睁着眼睛饿着肚子熬时间。 偏生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熬了一夜后，困倦至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不幸地错过了一顿早餐。 等她再次自然睡醒过来，肚子倒是不饿了，只是起床就头晕。她坐起身稍微缓一缓，一边庆幸时间还在午餐饭点内。一边摇摇晃晃地下楼，开了车就奔向营地餐厅。 伊兰取了营养剂后。自觉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去，于是直接在餐厅里找了个角落吸溜上了。 关离在餐厅门外一眼就瞧到了这辆熟悉的绿车，这一个月来，它白天黑夜地停在基础训练馆停车场的同一个地方。每次他停车取车，都会不由自主地朝它瞟一眼，开始觉得它活该。后来心情就复杂纠结了。 他一走进门，拿眼往全场一扫。就望见了角落里的伊兰，身影萧索，神情憔悴，正低着头慢慢吃着营养剂。 赵锐顺着关离的视线望过去，惊讶地叫了一声：“咦？小绿车？”然后收了声，拍了拍关离的背部，他能理解关离那种难受劲。 当日考场的事情赵锐离得远，没有亲眼见到，后来看了视频也都明白了，关离完全没做错，这事搁他身上，他也得这么判个考核失败，就是小绿车的教官刘寄望和元淼看了视频后，也啥话都说不出来，刘寄望还叹着说她平时练得已经不错了。 可平时不错管什么用，考核本身也考心理素质，她自己紧张了，动作不到位，能有什么办法？铁血玫瑰机甲团的考核从来只有一次，要么过，要么不过，没有当场再给第二次机会的，难道遇到生命危险了，你也要求时间重来一遍，好修正困境？ 小绿车自己不懂规矩纠缠不清，关离的做法没有一点出格，按道理小绿车本不用被罚得那么重，关离去问过卢中尉，说是和纠察主任提要求，和那老头能讨价还价吗？这事只能怪她自己不识人脸色。 赵锐叹口气，这事真叫膈应人，他们又不是坏人，也没欺负新人，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让一个女生关了一个月禁闭。 他一扯关离的胳膊：“阿离，快点，下午还有事。”别看了，小绿车这个虚晃晃的样子是特别可怜，再看下去赵锐觉得自己就是坏人了。 伊兰吃完营养剂，觉得要好上一些，她扶着桌子站起来，看到取完营养剂正在门口拉扯说话的赵锐和关离两人。 关离朝她望过来，两人视线相撞，伊兰垂下眼睑，慢慢坐下。再过了好一会，等那两人离开后，她才走出去。 伊兰还是想好好练，顺利通过补考，这样才能再次提要求，尽快利用服役第二年的假期回莫斯星。 补训的教官居然是赵锐和关离，她对铁血玫瑰机甲团的各种古怪规矩真是接受无能。这是什么意思？考官判了考核失败，然后让考官亲自操刀上阵，把残次品训练出一个合格品，这思路真古怪。 但伊兰不能挑教官，她已经深刻地认识到，无条件服从才是在这个地方好好过日子的正确姿态，不然监视机器人等着她去欣赏长得帅不帅。 对关离的态度她很纠结，心里清楚，明面上他什么都没做错，即使他有意刁难又怎样，是她将把柄递到他手中。但是要她毫不介怀，她不是圣人做不到。 这四个星期的禁闭，她没事干就只有将高兴的不高兴的往事翻来覆去放在心里品咂，她的考核失败刚给她一个深重的打击，怎么会不细细回想当日的场景？ 她情急之下恳求重考是她没脑子，但她相信不同的人对她会有不同的反应，比如当日要是卢中尉考核，肯定也会训斥她，但不会直接说她干扰考场秩序，叫了纠察队员来。 但别人没有义务对她手下留情，是她自己无能。也是她自己撞上人家的枪口。 伊兰唯一忧虑的是补训的日子不好过，那是真正地落到人家手中了，搓圆搓扁只好任人来，还好她的机甲操作水平不错，只要她能跳进机甲，补考应该不是大问题。 她打定主意要对关离态度恭顺，训练场上这么多人看着。他应该不会无中生有刻意刁难。补考时。考官就不是他了，等她顺利通过补考，她在餐厅做事。训练就不占大头，和他再不会有什么甚多接触的机会，他想刁难也无从下手。 至于她和他的过节，如今以她的能力。她除了吃闷亏，给自己讨不了公道。再说，明面上公道不在她这边。 只要农庄没事，她愿意让往事随风散，以后她见他绕道走。 星期一中午。伊兰从凯旋餐厅出发，一路调整好了心态，奔向机甲基础训练场。 餐厅的同事显然都知道了伊兰关禁闭的事。虽然口中不提，怕她难堪。但眼里都是同情，午餐时把好东西尽数放在她面前。伊兰吃了四个星期的营养剂，又连着饿了个周末，星期一的午餐时就完全没节制，吃得饱饱美美地，肠胃上再不能亏待自己，因为待会儿脸面上肯定要受委屈，她得夹着尾巴站下风口。明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场面，还要摆出一副恭敬顺从尊师重道的和谐景象。 伊兰苦笑一声，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准时来到训练场专车的候车点，伊兰等了没有一会儿，就见到赵锐和关离领着五个机甲男生向她走过来。 这会儿她不能再避开视线，当着众人，她要充分地给人脸面上的恭敬，于是等两个教官走近，她立即肃立着说道：“报告长官，佟伊兰前来参加训练，请长官训示。” 赵锐愣一下，当先笑道：“小……佟啊，好，走吧，上车。” 关离只是在一边默不作声。 机甲男生和赵锐关离本来混在一处，私下里随便惯的，车上多了一个伊兰，平时不太熟，两个教官也不开腔，大家就拘谨了一会儿。 伊兰半低着头，双手平放在腿上，坐姿端端正正。 孙煜的性格和他的机甲风格一样属于大开大合型，心不细，没一会，就越过两三个人冲着伊兰热情地打招呼：“姐姐，好久不见你。” 伊兰闻声偏头过去，露出一个微笑，礼貌地回道：“你好，好久不见。” “姐姐和我们一起训练？杰西可要当心了。”孙煜开着玩笑道。 伊兰一怔，杰西是谁？ 却见孙煜旁边一个男生朝她一横眼，伊兰莫名其妙，但是转念一想，她连他们的教官都得罪了，本来就不会有好日子过，还怕多一个无缘无故对她看不顺眼的？她早就忘了磨合训练中她骗过杰西这个进攻手的事情，这时只在心里想着流年不利，遇上的人尽对她有意见，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杰西也要差不多忘了这件事，当日被同伴们笑话了一阵后，又有别的新鲜事，他这茬就过去了，不意今日和这姑娘面对面，还要同场训练。他不知道伊兰考核失败的事情，机甲战士和技术服务人员的训练进度走的就是两条线，偶尔一两次磨合训练才凑一块儿。 所以杰西这厢在心里奇怪，这姑娘的机甲水平什么时候又突飞猛进了，都可以和他们一起训练了？因为在她手里吃过亏，见不到人也就算了，见到了就总想找补回来，更兼伊兰听到他的名字轻描淡写的样子，更被他理解成了她看不上他的水平，当下说道：“有机会我们再比划比划。” 伊兰诧异地瞧向杰西，什么叫再比划？他们什么时候比划过了？她怎么不知道？她打定主意坚持恭顺不招惹的行事方针，于是摇摇头说道：“我水平差，当不起。” 杰西在心头窝了一把火，已经在众目睽睽下骗过他了，这姑娘还假惺惺说自己水平差，那他岂不是更差？他立即就接口道：“你不用谦虚，我看你上次练的像军体拳，这段时间你把一套打下来了吗？休息时间我们玩玩。” 他们训练都有中场休息，大家呆在机甲里打打闹闹，赵锐关离也由得他们自由活动，这也是充分利用时间熟悉机甲的方式。 伊兰微微蹙眉，她练过军体拳吗？实在是这段时间里给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四个星期的禁闭，至于禁闭之前发生过的那些微末小事，她完全想不起来了，更何况磨合训练中，她被迫着胡乱比划了几招军体拳，也只是两三下，还七零八落的，她压根儿没把这个当回事。 “我不会打军体拳。”伊兰解释道。 “姐姐你就别谦虚了，上次我看着也像军体拳，中场我们一起玩玩。”孙煜也凑起了热闹，他对这个姑娘也很好奇，机甲水平看着要比别的技术服务人员好，还能骗过杰西，他也想知道她进步到哪里了。 伊兰瞄了一眼窗外，怎么还没到训练场？她不想多说多错，这些人她都招惹不起，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没有谦虚，的确水平很差，你们自己玩吧。” 赵锐坐在关离身边一直听着，同时也在观察着伊兰，小绿车今天意外地恭顺，他原本还以为她会横眉怒目，或者满脸怨恨。看来她关禁闭关怕了，把心性也改了，这样想着就瞥了一眼关离。 关离自打上了车就没开腔，赵锐寻思着关离心头肯定不舒服，明明没做啥却搞得像个欺压弱者的恶人似的。 赵锐暗自觉得待会由他主导给小绿车训练，反正她那程度，也就是多说几句话的事，费不了多少神，免得关离和小绿车两个面对面，再弄出个什么争端来，不好收场。 到了场上，赵锐果然主动地伊兰说道：“小……佟，你到那边去。”他给伊兰指了一个清净的偏僻角落，“上了机甲后沿着边上走一个来回，跑一个来回，然后下机再上机。”她的主要问题就是跳不进去，让她多跳几次练惯了就好。 关离看着赵锐指导伊兰，没说什么就带着男生们训练去了。(未完待续) 210 这祸事躲不过去 伊兰按照赵锐的吩咐，助跑了几步，不出意外地摔了。 赵锐愣一下，转念一想，她应该是关禁闭期间落下了体能训练，一下没缓过来，昨天在营地餐厅遇见她时就一副虚弱的样子，于是摆手说道：“小佟，你先用舷梯上机甲，做些常规动作。” 伊兰很沮丧，原来她是真的无能，今天她吃饱了饭过来，啥事没干，精力还没挥霍，还是跳不进去。 赵锐站在一旁瞧了一会，见伊兰的常规动作都很流畅，就不再管她，跑去训练机甲男生。 伊兰坐在机甲里，心里是很着急的，如果她的补考不能顺利通过，休假就想都不要想。她很想自己再多跳几遍，不过赵锐吩咐她开着机甲做常规动作，她不好自作主张，所以她只好在场边上踱来踱去。 正无聊之际，一台机甲俯冲到她旁边降落，伊兰操纵着机甲往边上让让，她不过是顺搭来补训的，得把地盘给他们腾出来。 “小佟，下来。”她的机甲信道传出一个声音，伊兰听出是关离在讲话。 她默了一下，回道：“是，长官。” 伊兰从机甲往下跳的时候，脚步有点虚浮。 关离已经下了机甲等着，她在他三步开外立定，这是新兵受训教过的面对长官的适宜距离。 “请长官指示。”她看向关离，这也是新兵受训教过的规矩，面对长官时不能避开视线。 关离看她一眼，随即移开脚步，边走边说道：“看我做一遍。” 伊兰心下诧异，他还真教上了？她以为他即使不主动刁难。也最多只是对她视而不见置之不理，把她丢给赵锐。 关离轻巧地跃进去，转身跳下来，问道：“看清楚了吗？” 伊兰点点头，恭顺地回答：“是，长官。” “上去试试。” “是，长官。”现在在明面的礼节上。伊兰一点都不马虎。 她冲着机甲跑上去。这次更差，才跃上机甲的膝关节就滑下来了。她的膝盖磕地了，稍许有点疼。但她一点多余的揉捏动作都没有，快手快脚地爬起来，面不改色地等着关离的进一步指示。 关离默默地站一会，说道：“你今天体力不行。明天再来。有没有安排体能训练计划？” “报告长官，有。” “怎么安排的？” “报告长官。每天晚上在体能训练馆一号馆和二号馆训练两个小时。” “自行训练？”关离在训练系统里只看到伊兰的补训计划，没看到她同时还有其他训练计划。 “报告长官，是的。” 关离点点头，说道：“你今天只需做机甲的常规动作。把舷梯放下来。” “是，长官。”伊兰暗道，他和赵锐的吩咐一模一样。 她又开始在场边上踱来踱去。关离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走了。伊兰看着他的机甲背影。内心一阵纠结，他这个人肯放下私人恩怨，该教官尽责的地方他照样做到，说到哪里都是他对，这个闷亏她是吃定了。 中场休息时，果然有两台机甲往伊兰这个角落过来。训练时只有教官能和新兵的机甲信道指挥下令，新兵之间的队频都没有开通。所以两台机甲就冲伊兰比划着手势。不过无论他们做什么，伊兰只是摇着机甲手臂。 有一台机甲急了，摆出比斗的起手式。伊兰愣怔，一下就想起了在磨合训练中那个进攻手，联系到车上杰西的话，恍然大悟原来杰西就是那个追逐游戏的进攻手。 她现在只焦急着自己的补训，可不想节外生枝再招惹是非，于是对着杰西躬身抱拳，做了个类似作揖的举动，这个样子应该谁都能明白，她这是放低了姿态在求饶过，她还倒退了三步才站直。 赵锐关注着伊兰的那个角落，怕他的那些新兵真的不知轻重，把伊兰当什么机甲高手给打了，此时看到伊兰的举动不禁喷笑：“阿离，你说小绿车以前特种机甲都学了些什么？这么搞笑。” 关离也望着那边，点开通讯器说道：“杰西，你不是要打军体拳吗？就在原地打一遍演示给大家看。” 杰西觉得教官在支持他，兴奋地说道：“好嘞，关哥。” 于是，伊兰有幸见到了杰西的机甲版军体拳。杰西打完，休息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恋恋不舍地跑去训练，心中遗憾没试出来那个姑娘的机甲水平。 在训练的间隙，杰西看到伊兰老在场边悠闲地散步，心头疑惑她这是干嘛来了？练走路吧？不像，她走得很好，不需要练，但别的项目也不见她练。 不说杰西的猜测，伊兰训练结束后，在餐厅取了营养剂就直接走了，她还要转战体能训练馆。 赵锐看到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叹道：“小绿车怎么就这么背呢？别的都行，就是上机不行。” 关离没接话。 赵锐看他一眼，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阿离，这不是你的错，谁碰上她都一样，她确实上机不行，技不如人没得抱怨。” 别说关离了，就是刘寄望和元淼，听到她被关一个月禁闭，心里也不舒服，刘寄望还埋怨他自己没有对小绿车严格要求，他带的新兵中出了一个考核失败而且关禁闭的，是他教官没做到位。 关离对着自己的好兄弟没什么话不能说的，他苦笑一声：“别人碰到是别人的事，问题是我碰到了。当时如果我能再忍耐一下，不算她干扰考场秩序，带她补训一阵后，让别人给她补考，是好是坏，就和我无关了。” “阿离，话是这么说，不过就她当时那副你不答应她不罢休夹缠不清的样子。换谁都得说她干扰考场秩序，说不定别人对她更狠。那老头不是啥废话没有，直接关了她一个月吗？不是我说她，她对军队纪律完全没概念，即使这次你忍耐她，下次她还会出纰漏。这祸事她躲不过去。” “卢中尉说她要求对外联络，拿两个星期的禁闭换了五分钟时间。”关离闷闷不乐地说道。想起伊兰在考场上哀求的样子。当时只觉得她烦人，后来觉得她可怜，“也许她真有什么要紧事。” “还有这事？”赵锐奇道。关离找卢中尉打听过情况后，心情很不好，回来没和他详细说，他不禁啧啧说道。“我还说小绿车提啥要求了，才遭此毒手？老头真是越来越狠了。要说小绿车也真傻。五分钟能干什么？值得把自己关里头两个星期？有再要紧的事，鞭长莫及她五分钟就能解决了？说来说去，还是她自己没有安排好，把时间卡得那么紧。她以为进了基地，能像外头一样来去自由？” 说到这里，赵锐不由笑道：“她对自己倒很自信。当时肯定觉得启蒙训练的考核对她不是问题，压根儿没想过万一考核通不过。要补训，所以给自己一点缓冲时间都没留。不过我要是她，说不定也这么想，毕竟程度是比别人都要好。哎，怎么就上不了机甲呢？”说着说着赵锐又绕回了原点。 关离吃完，站起身来对赵锐说道：“阿锐，你先回去，我去体能训练馆看看，她在那边自行训练。” 赵锐张开嘴巴看着关离，半晌才长叹道：“我们都是好人呐，怎么就背上她这个包袱了呢？走吧，我晚上没事，陪你去看看。这两个星期赶紧把她训出来，这包袱就转给别人去背。” 两人赶往体能训练馆，赵锐停好车后，看着关离扑哧扑哧从停车场中部大踏步走过来，拍拍身边的绿车身，笑道：“阿离，她记性不错，把你的车位记得牢牢的，这都隔了两月了，她居然没停错。” 关离有些哭笑不得：“走吧，少废话，进去看看。” 伊兰正在虚拟跑道上挥汗如雨。 赵锐和关离两个人进了一号馆，也没惊动她，看了一会儿就退出去了。 “阿淼和寄望说小绿车肯吃苦，倒是说对了，就是有点倒霉。”赵锐又一次惋惜地想到她怎么就没能跳进机甲呢？ “过两天等她体能恢复到最佳状态再看看。”关离说道。 两人都是早上来体能训练馆完成自己的训练量，这会儿没什么事，很快就回去了。 伊兰在星期三终于跳进了机甲，而且练了五六次，一次都没摔过，那天她的脸上有了一丝喜意，中场休息时孙煜演示军体拳，她也跟着有模有样学了几招。 到了星期五，赵锐看她态度良好，跳机甲没问题，常规动作流畅，基本就不管她了，让她在场边上自由活动，爱做啥就做啥。 关离过来看她几眼，对她说：“有空打军体拳也可以。” “是，长官。”伊兰一如既往地恭敬，她乖乖地练几遍学到的几招把式，再想着杰西和孙煜演示的样子，自己慢慢琢磨。 中场休息，关离叫了一个男生打军体拳，伊兰就在边上看着学。五个男生正好一人轮一天，这周伊兰连看了五遍。 下午训练完回去，在车上孙煜恍然大悟道：“姐姐，你是来学军体拳的吧？” 伊兰这几天补训进展不错，心情略微放松，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这是在偷师，笑容里就带上了几分真切的友好。 关离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己一见她就无端憋闷的心情也松快了一点。 晚上两个小时的体能训练完后，伊兰回到宿舍。即使一整天上班训练下来，身体疲累不堪，却不能像前面几天一样倒头就睡着，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辗转反侧。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星期她都压抑着自己，刻意不去想农庄的事情。 现在已经到了十二月头上，她整整一年没有回去了，莫斯星行政中心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反馈？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是因为还不知道，所以心里抱着无穷希冀。 尽管一夜没好睡，星期六她一早就爬起来，仔仔细细地打理好自己。她觉得自己有些瘦了，不知道会不会让霍斯北多想？她把迷泪之珠戴上又取下，因为脖子上的串绳太打眼，衬得她的锁骨很明显，瞧着更显瘦。 今天她要向霍斯北好好道歉，可能也说不了多少话。她急于和阿悠连线，另外还要在星网上查查莫斯行政中心的视讯联络号，直接和农庄租赁管理处的人视讯说明情况，解释道歉一番，可能会显得更有诚意。 午餐饭点，伊兰急匆匆赶去营地餐厅取了营养剂，转身就走，在门口不意遇到了赵锐和关离。 “长官，午安。”稍一愣，她就主动有礼貌地打招呼，现在对他们恭敬已经成了习惯。 即使对关离还是介怀，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他做教官时在面上很认真负责，这个星期训练中关离时不时地过来关照她几句，态度很温和，不像以前那样一副明显嫌恶的样子，也没有给她小鞋穿。 “午安。”赵锐笑道。 关离站在旁边没说话，但表情很自然，神态平和。 伊兰朝他们微微牵出一抹笑容，开车回宿舍。 “小绿车今天心情不错。”赵锐推推关离，关离瞥他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笑意。本来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阴差阳错地让她关了那么久禁闭，现在认真训练她，等她顺利考过，对她也就不用再抱着歉意了。 关离吁了口气。 时间指向下午一点，伊兰不敢查看邮件系统，她决定和霍斯北先视讯，然后重点处理莫斯星的事情，免得到时候万一事情难办，耽搁了和霍斯北的联系。 她点上了霍斯北的联络号，未语先笑。(未完待续) 211 伊兰保重 霍斯北那头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接起来，伊兰稍稍等了一刻，正蹙眉间，投影屏上出现了他的脸，伊兰眼睛一亮，展颜笑道：“阿北。” 霍斯北目光逡巡在伊兰脸上，静默了片刻后才道：“伊兰。” 伊兰的笑容中慢慢浮起了一丝忐忑的表情：“阿北，你不高兴？”她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着娇嗔，就象以前很多次要霍斯北谅解或者答应她的想法一样。 霍斯北凝望着伊兰，脸上似怀念似苦笑，半晌才低声问道：“伊兰，发生了什么事？” 伊兰笑了一下，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道：“阿北，你有没有收到我的邮件？基地最近太忙了，我们餐厅所有人都脱不开身。你不要生气好不好？等过一阵，我再争取假期。”她言笑晏晏，目光柔和地盯着霍斯北，期待着他说不要紧。 霍斯北久久不说话，只是看着伊兰。 伊兰心中有些焦急，她还要和莫斯星那边联系，正要开口说话，只听霍斯北轻轻问道：“伊兰，你过得好不好？” “好啊，一直很好，只是有些忙。”伊兰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迅即说道，“阿北，我还有一些其他事要做，恐怕不能和你讲太久。下次我们可以多聊一会。”她的脸上有着歉意，带着淡淡浅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伊兰，我有几句话要讲。”霍斯北说道，“不会占你很多时间。” 伊兰愣一下，心底疑惑，有些不安，但脸上仍挂着笑意：“阿北。你说。” 霍斯北望着她，有些心疼，艰难地咽着口水，缓缓说道：“伊兰，你以前问过我，和你在一起会不会累？” 伊兰的心倏地往下沉，只听霍斯北苦笑着说道：“伊兰。我有些累。” 伊兰定定地看着霍斯北。只觉得四肢百骸泛起一股凉意，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摒住了身体的颤抖，无意识地喃喃问道：“阿北。你想说什么？” 霍斯北的眼神悲哀而无奈：“伊兰，我不想一直被欺瞒，一直被通知。” 他的话就像一把重锤砸在伊兰心上，她惶然解释道：“阿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得到通知的时候很晚。没办法提前和你说。” 霍斯北摇摇头：“伊兰……”他说不下去，他为赢得这个假期做了什么，她不会知道。 他在七月的假期里找借口不回家，日以继夜只为了多做几个项目。可以在十一月腾出时间陪她回去，结果劳累母亲一路奔波过来看他。 她说愿意在图朵主星停留，他高兴得提前通知家里他要回家。母亲改了探亲计划，推迟看望父亲的时间。只为等他回家。 他要求母亲在家里备下客房，他要和朋友一起回去。当然他还没有透露给母亲他带回家的是女朋友，他一直在想着怎么措词，这是伊兰和母亲的第一次见面，他必须要安排得很周到才行。 然后她一封邮件，片言只语，就像她去年一样，说定的事情忽然变卦了。 她不会明白那种满心欢喜期待，瞬时如坠冰窟的感觉。 没有任何商量，她已经决定，再来通知。 每次如此，和端木同住一个观察点是如此，和端木同做一个毕业课题是如此，背弃和他的约定自行入伍服役是如此，现在取消假期还是如此。做完这一切后，她总是撒手不管，冷静退开，只余他一个人倍受煎熬，独自猜疑彷徨，挂念不舍。 她不会理解那种被通知后震惊茫然，等她解释却始终等不到的痛楚折磨，他终究忍不住妥协，她仍会微笑牵手，她如此淡然，来去任他。 他担心她有事，问她只是说好，也许就像她在图农星遇上巨浪那次一样，只有等到不相干的旁人偶尔和他说起时，他才能知道她是否真的好。她大概不会体会到从旁人口中得知真相的那种尴尬难堪伤心失望的感觉。 他清楚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相信她说的话，她可知她笑靥灿烂时，他却在暗暗审视静静猜测她是否说的是谎言，她不知这个发现让他那样心痛不忍，她和他什么时候起走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不信她，正如她从未真正信任过他的承诺。 他走不进她的生活，从来没有过。 霍斯北深深地望着她，用目光描绘着她的眉眼脸容，看到她的耳垂边一缕微弯的发梢时，心中黯然，她的长发不见了，往事再不可追。 他轻轻问道：“伊兰，你会后悔吗？” 伊兰愣住，喃喃不能自语。她会后悔吗？一路追随，却把所有的事情弄得一团糟。 “我猜你不会，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你还是会选择加入军队，你不会到艾杜主星来，即使知道从此不能和我自由相见。”霍斯北轻声说道，她不会到他身边来。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一年半了。”他低低喟叹，心中留了一句话没有问出，伊兰，你想念过我吗？ “伊兰，我曾经以为没有你在身边，我会不放心，所以走到哪里都希望你跟着，是我自私了，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你会走你自己的道路。”霍斯北顿住，心疼得似乎被一只手攫住了一样。 他看着对面伊兰默默倾听的样子，没有激动，没有眼泪，她总是如此冷静自持，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伊兰，我想试试没有你的日子。” 伊兰木然地望着霍斯北，心空空地，似乎只剩一根线，从胸腔一直到舌根，抽紧了似地疼，她好容易才蠕动嘴唇。 “斯北，你躲在楼上偷懒啊？不记得你答应过我要帮我布置吗？你家的地方，哪些可以动哪些不可以动，总要你来说才行啊，快点啦。”女孩的声音动人悦耳。 霍斯北愣一下。拿手在脸上使劲摸了几下，转头偏到一个方向，快速地说道：“我很快。” “快点，”女孩凶巴巴地威胁道，声音中带着笑意，“我第一次自己请客过生日，你要是让我过得不像样。我去向伯母告状。” “好。你自己先收拾，我会下来的。”霍斯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头痛无奈。 “楚奕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和我的师姐师妹都会合了。我还没弄好，会闹笑话的。”女孩咯咯直笑，催促道，“你快点。限时三分钟，不然我自己拖你下来。” “好。” 霍斯北不自觉地轻吁口气。转头过来，赫然发现伊兰静静地看着他。他微微张嘴，心里早已酝酿好的话一时竟想不起要说什么。 伊兰听到自己在问：“阿北，她是谁？” “我同学。”霍斯北顺口答道。猛然回神，脱口而出：“与她无关。” 伊兰心中一片惨淡。 静默片刻后她听见霍斯北解释道：“我同学，也是亲戚。借我的地方请朋友过生日。”霍斯北住了口，暗自苦笑。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向她解释。 两人间又一阵静默。 伊兰盯着霍斯北，轻轻说道：“阿北，我还有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是不想再听到他后面的话吧。 霍斯北点点头，凝望着伊兰，半晌轻柔地说道：“伊兰，你会过得好，对吗？” “会的。”伊兰勉强牵起嘴角的弧度。 霍斯北短暂地强笑了一下，他注视着伊兰，目光中充满了不舍、留恋、无奈和痛楚，缓缓说道：“伊兰……保重。” 伊兰眨巴着眼睛看着霍斯北，心中钝痛，她好不容易张口说道：“……阿北，保重。”然后迅速切断了视讯，眼泪在下一刻汹涌而出。 霍斯北愣愣地看着一下淡去的投影屏，她没有挽留，决绝离去。即使早在意料中，还是难忍心痛。他低头，双手蒙住了脸，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伊兰浑身颤抖，呜咽出声，她没有料到今天他们会这样分开，从此陌路。 她一想到再也没有人会牵她的手，就觉得这世界再无可恋，满目荒芜。 她此时才知道她很痛，痛彻心扉。 她边哭边看着通讯器，他会拨过来的吧？每一次他生气，都不会很久，通讯器静悄悄地没有任何提示音。伊兰拿手抹抹脸，他总是会生气一阵子，完全不理她，过段时间他会找回来的。 她盯着他的联络号，想拨回去。她现在对外联络不容易，错过今天，就要等很久，手指虚点着，迟迟没有按下去，心里无比清楚这次和前几次都不一样，他让她保重。 他现在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为那个女孩子布置生日会场。 伊兰闭上了眼睛，涕泪四流。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想起她的农庄，时间已经只剩下七分钟。她慌忙打开邮件系统，一封莫斯行政中心的邮件赫然在目。 盯着邮件箱看了两分钟，伊兰带着壮士断腕般心情点开了邮件，一目三行，只两眼就仰头痛哭，在泪眼朦胧中她再次努力睁大眼睛，细细 邮件不算长，意思简洁明了，鉴于她一年内没有亲自实地照管农庄，莫斯行政中心无法信任她的经营能力，她的伊兰农庄将在一月内收回，重新分配给农庄租赁申请系统里的轮候人员。 如果她不能在一月内赶回莫斯星处理农庄里的作物，则行政中心会按照租赁协议里的流程自行处理，田里的产出收入扣除所有代办费用后，会自动打入她的账号。 同时，农庄小楼里的一切个人添置物品会集中打包，请她尽快提供地址以便行政中心寄还，若一月内没有回应，则会按流程全部送至垃圾处理站。 另外，行政中心将她刚租赁时农庄的相关配置罗列了一张清单，上面写着初始状态，收回状态，以及后续所需处理和伊兰因此所需支付的赔偿费用。伊兰往费用栏上一瞄，全部为零，然后才看向其他内容。 配置很多，有各种农机设备和生活用品，小楼的床褥也都算在里面。伊兰视线下移，赫然看到农夫一代种植机器人，那是阿悠。 她急忙细看，在后续处理栏里她读到：型号陈旧，无再利用价值，建议取出种植系统数据，送机器人强制报废中心。伊兰所需支付的费用为零。 伊兰盯着机器人强制报废中心，拼命咬着嘴唇。邮件发出日期是十一月三十号。 阿悠此时应该已经被送去了吧。 她躬着身体，团成一团坐在床上，两手抱着头，失声痛哭。(未完待续) 212 请务必不要留手 伊兰哭累了就倒在床上睡觉，再睁开眼时，人呆愣愣地，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肚子里叽里咕噜地鸣响，她才慢慢坐起，抱膝坐在床上又是很久，这是前一个月禁闭的习惯使然。 她一直没挪动，饿得难受了就把头歪在膝盖上趴着，迷迷糊糊地睡一会，醒了就无意识地盯着虚空的某点，什么都不想，因为什么都想不动了。 在一片黑暗中，她又一次醒过来，连自己团睡在被褥上都没有意识到，就这样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 晨光一点点渗进屋内，寂寂清清。 伊兰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下意识看时间，人依旧很木，又隔很久，再看一遍时间，才反应过来已经是星期一的清晨。 她继续躺在床上，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星期一要上班。 过片刻，她起身下床，头晕得天旋地转，差点一个倒栽葱摔到地上。伊兰的手按着床沿，闭目微微喘气，歇了一会才把自己费力地挪到洗漱间。镜中的人双眼无神，表情痴愣，整张脸憔悴晦暗。她用冷水强撑着洗漱了一番，才看上去像样些。 开车、上路、在自己的办公室换工作服、在廊道上和同事微笑道早安，伊兰都是做惯了的，尽管心中麻木，仍然做得一丝不差。 饮料工作间的活计很轻省，星期一上午的常规工作内容是接收整理一周的配料食材，伊兰统计得很慢很仔细。午餐的饮料订单不多，她完成了相应食材的清洗后，不知怎地，脑子有些盘不过来。又清洗了一遍。 “伊兰，早茶。”殷姐在门口扬声喊道，每工作两个小时，餐厅工作人员就会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上下午各早茶和午茶一次。 伊兰反应有些迟钝，居然两个小时过去了？不过，她很快习惯性地露出一个笑容。应声道：“来了。” “伊兰。我做的蹄露糕要不要吃？正好做多了。”章大成在门口问道。 “好啊。”伊兰答道，接着想起今天她没有给同事额外多备些饮料。她茫然地瞅着手边的食材，想现做一些。不过却把配方给忘了。 “走了。”章大成返身折回去端上一碟蹄露糕，再次经过饮料工作间时朝里探头喊道。 “马上就来。”伊兰放下了食材，她想起没有特制饮料也没关系的，员工的小餐厅里经常备有常规饮料。 她收拾好工作台。一个转身，眼前一黑。耳边依稀听到惊呼，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锐和关离有说有笑地从体能训练馆吃完午餐出来，准备赶往基础训练馆，下午要带机甲新兵训练。 赵锐拍着关离的车子调侃道：“阿离。你这车位利用率真高，上午你停，晚上小绿车停。” 关离笑道：“就当她晚上帮我占着车位。” 两人上车开了一段后。训练系统提示有通知。关离打开一看就皱起了眉头，不一会赵锐视讯他：“阿离。你看到了吗？” 关离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微微点头说道：“看到了。” “怎么回事？小绿车怎么忒多麻烦？星期六我们碰到她，她不是还好好的？昏厥是啥毛病？”赵锐也皱着眉头，刚刚基地医院发了一条信息给训练系统，说佟伊兰出现突然昏厥，身体状况不佳，建议相关工作训练暂停一天。 关离想的是她被关了四个星期的禁闭，然后马上不停歇地上班训练，是否对她身体造成了损伤？ “每个人入伍前不是都要体检吗？她这体质是怎么通过体检的？我一直以为基地医院除了例行体检就是摆设，原来还真有人用得上。”赵锐摇头叹道。 关离看一眼时间，基地医院离这不近，他现在拐过去探望的话，时间来不及，再说，可能她并不欢迎他的慰问。关离叹气，这不是可能，简直一定的。 前一周训练，她的态度分外恭敬，每句话开头必然是长官二字，即使训练结束，孙煜他们闲聊时随意亲近地称呼他和赵锐为关哥赵哥，轮到她说话时也一定是认真规矩地先称长官。 她的行为举止严格地遵守下级面对上级时的礼仪标准，挑不出一丝错来。 但关离知道，她其实相当介意那一个月禁闭。从她羁押出来在他面前说对不起时，他就知道。 他去医院探望的效果恐怕比不去还不如，关离随即熄了念头。 星期二中午过后，他和赵锐两人带着五个男生，远远地就看见训练场专车候车点那里站着一个人。他走近后打量几眼，发现伊兰面无表情，显得有些气虚。 赵锐笑道：“小佟，你身体怎么样？” “谢谢长官关心，已经好了。”伊兰按着规矩，回答时抬眼看向赵锐，嗓音低哑。她说完后垂下眼睑，视线并不他顾。 在车上，孙煜还关心地问道：“姐姐你昨天没来，原来是病了？” “谢谢，我没事。”她微微颔首，就低头闭目。 赵锐和关离对视一眼，这状态怎么训练？医院怎么只建议一天休息？基地人员如果身负训练任务，没有正当理由，不能随便缺席训练，否则就作违纪处分。这个正当理由就包括医院的就诊建议。 到了训练场，关离对伊兰说道：“小佟，跟我来。” 赵锐见他管着伊兰，就带着五个男生到场中央开始训练。 伊兰默默地跟上，到了她上周一直训练的那个僻静角落。关离瞥一眼伊兰，就这一段路都走得有些微微喘气，她今天实在不适宜训练，于是说道：“你今天不用训练，把舷梯放下来，到机甲上去坐着，如果觉得有精神，可以在边上走走。” 伊兰低着头没应声，关离皱眉，以为她在担心补考的事情，想了想说道：“小佟，你因为健康原因停训一天，我可以给你申请延期补考，不过最多只能延期三天。你前面练得不错，不用担心。” “不需要。”伊兰说道。 关离有点愕然。 伊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关离。 关离被她看得有些微恼，张口正要说话，却听见伊兰轻笑一声，语声低哑，但缓慢清晰： “我知道这里有监控，你可以随时送我去禁闭。不过没关系，那里我很熟。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我希望有一天能将你踩在脚下。所以，如果你要打压我，请务必不要留手。因为，如果我有机会，我不会对你留手。” 伊兰说完，不去看关离满面惊愕的表情，转头自顾自点开通讯器，遥控着机甲放下舷梯。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身后传来关离的喝问，透着疑惑，克制着恼怒。 伊兰转身面对他，语调平稳地说道：“我，永失至爱。” 关离半张着嘴望向她，无端觉得一丝凉意滴在心头。 伊兰静静地坐在机甲里头，看着远处几台机甲你追我逐，忽然觉得这一切可笑之极。 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耗费光阴？她的阿悠却不知道被分解成了多少残片，流落四方。它是她走出孤儿院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谋生时，唯一不怕全心信任的守候者，多少年来，她都是靠着它才能生存下来。她答应过它，要让它成为大农庄的机器人总管，可是再也没有机会实现。 它没有语言交流功能，可是它会倾听她的每一句话。在她不曾走出莫斯星的时候，是它陪她度过每一个寂然无声的晨昏。邻居离得远，从来不串门，她也不敢去串门，寂寞得发慌时，她会从星网上找些八卦笑话，然后说给阿悠听。它一直是最好的听众。 它没有灵动的面部表情，可是它的憨厚沉稳总能让她心中踏实。它会帮她定期收拾屋子，它还会帮她理发。每一次她坐在阿悠身前，都会哀叹：“阿悠，你为什么只会一刀齐？” 后来她知道那不是阿悠的错，那是她的错，只要她肯给阿悠附载更高级的理发系统，阿悠可以给她剪出更好看的发型。而她抱怨着抱怨着就习惯了，这事就一直拖了下来。阿悠从未有机会反驳过，它没有人机情感互动的功能。 它陪着她一遍遍地巡田，她看着它一步步地按种植系统的步骤做下来，才学会了种土蘋和菘菜，才对农业有了些微具体的概念。有一次采样时，风大雨大，她留在家里，看着它走出门去，在风雨中穿行在齐腰高的菘菜地里，一丝不苟地找出需要采样的那一颗菘菜。那时候，四野茫茫，全是看不透的雨丝，她的身边只有阿悠，能依靠的也只有阿悠。 起初的日子里，她实实在在是它养活的。但她，除了种植系统，其他地方从来没有给它升级过。 她没起过那个心思，当然也舍不得花那份钱。她总在想，不管阿悠的其他功能多低级，她不嫌弃就够了。她的家里，阿悠永远是一份子。 而现在，阿悠不见了。 她也成了没有家的人，她回不去莫斯星了。 伊兰埋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一直到训练结束。(未完待续) 213 怀柔之策 回去的车上，伊兰闭上眼睛，默然不语。 下车之后，孙煜迟疑地看她好几眼：“姐姐，你今天还不舒服？” “有点。”她笑笑，转身取了营养剂就走。 赵锐看着一路沉着脸的关离，不解地问道：“阿离，你今天怎么啦？下午训练开始就不高兴。” “没什么，懒得说话。”关离闷闷地说道。 赵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小绿车又跟你提要求了？你害怕她又出啥怪事，所以答应了？我看她一下午没动过机甲，她要求休息吧？” “忍忍吧，”赵锐叹道，“你就当她还在生病，打不得骂不得，不然她再给你昏一次。星期五她补考，这包袱就让别人去背。” 赵锐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挑眉问道：“哎，她不是要求延期考核吧？阿离，你可别心软答应她，这操作可复杂，解释一大通还得扯上别人的日程安排，她明天就好了，练两下就差不离，要是补考的时候运气实在不好，也只能算她倒霉。” 赵锐一个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发现关离没开腔，不由怪叫道：“你真答应了？” 关离叹口气，认真又苦恼地看着赵锐，问道：“阿锐，永失至爱是什么意思？” 赵锐一时没听明白，半晌才有点发傻地问道：“阿离，你问的什么问题？” 关离烦躁地拿手乱糊了一通脸：“什么情况算永失至爱？” “啊？”赵锐盯着关离脸上乱瞄：“阿离，你也病了？” 关离郁闷地起身，不耐地说道：“我先走了。” 赵锐连忙拉住关离：“怎么啦？心急火燎干什么？你总要给别人点思路转换的时间，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算了，我走了。”关离挣脱赵锐的手。跨步往前。 赵锐站起，用力把他摁坐下来，连声说道：“我说我说。”他小心翼翼地觑了关离一眼，侧头想了想，斟字酌句地说道，“字面上听起来，应该是永远失去所爱之人的意思。这个永远嘛。大概说人故世了。” 关离面色难看。喃喃说道：“她休假是为了去见一个人，这个人死了。” 赵锐摸着头，不解地问道：“谁啊？”然后灵光一现。叫道，“你说小绿车？” 关离看着他，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这，不会吧？最近挺好。没看出来她伤心啊。”赵锐说道，猛然震惊地看向关离：“她昨天突然昏厥是因为这个原因？” 关离垂下眼睑。神色复杂地说道：“大概是的。” 赵锐不解地想了一阵，忽然奇怪地问道：“她告诉你的？什么时候她这么信任你了？把私事都告诉给你听。” 关离苦笑一声：“阿锐，她不是信任我，她是痛恨我。甚至，仇视我。她说她希望有一天把我踩在脚下。她说如果我要打压她，让我不要留手。因为她有机会对付我的时候，对我不会留手。” 赵锐完全惊呆了。好半天才说道：“不会吧？她永失至爱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去杀的。她糊涂了吧，怎么胡乱迁怒别人？” “也许她认为是我的原因，才使得她不能去见最后一面。”关离落寞地说道。 “她自己考不过去，怎么能怪你？再说她自己什么都没提，人家压根不知道她有特殊情况。不对，阿离，军人有特许休假，不是听说她对老头提要求了吗？老头再狠，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故意卡一个新兵，最多回来再罚。” “如果这个至爱不是直系血亲呢？”关离苦笑道。 “啊？你说小绿车的男朋友之类的？”赵锐愣半晌，嘀咕道：“她多大？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吗？再说，这么年纪轻轻就死了，她也太倒霉了。” 关离蹙眉叫道：“阿锐。”见赵锐停了话头，叹口气道，“即使不怎么深厚，这样缺憾地离世，也会是心中的至爱了。” 赵锐张口结舌，指着关离说道：“你，你啥时候这么懂感情了？” 关离朝他不满地哼一声，闷声说道：“你自己回去，我有事。” 赵锐看他大踏步离开，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口中压低着声音嚷道：“你有什么事？别是去体能训练馆吧？我和你说，这时候你要是道歉，她就真的认为这件事和你有关，她要记仇一辈子。你冷她几天，让她自己想通，别胡乱埋怨别人。哎，你真去啊，别傻了，和你无关，你上赶着找骂去？哎，我和你一块去。” 关离一边拉车门，一边对赵锐说道：“不用，人多了容易误会。” 赵锐看着关离的车子启动升空，气得低咒一声：“脑子摔坏了？人家已经误会了，还人多？” 赵锐到底不放心，怕关离和小绿车冲突起来，那简直是必定的，一个要解释，一个不听解释，关离在人家正伤心的这当口肯定百般忍让，但小绿车万一不依不饶发起疯呢？ 赵锐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头疼万分，就他在考场视频里看到的那副场景，小绿车拦着关离要求重考的那股执著劲，还有她肯用两个星期禁闭换五分钟联络时间的那股狠绝，赵锐就觉得她疯狂是有可能的。 他开着车快速地跟着关离，还赶紧视讯关离：“阿离，我觉得你最好别去，体能训练馆里有监控，我觉得即使你想说清楚，也应该找个没监控的地方，这样万一冲突起来，谁都不会被纠察员抓住。” 关离郁闷地说道：“阿锐，你别跟了，回去吧，我不是要去解释，这个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就是想去看看，她现在心态不正常，万一训练不得当，容易出事。如果她有事。我还可以送她去医院或者回宿舍，这样说不定她自己就想通了，我对她没有故意使坏。” 赵锐又一次目瞪口呆，半晌说道：“阿离，你是高人啊。这是怀柔之策吧？你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的？害我以为你智商下降了。” 关离叹口气，说道：“阿锐，人多不好办。被她看见。以为我带人去打击报复，你回吧，放心。她在气头上，我尽量避其锋芒。” 赵锐笑道：“行，你有行动战略，我就放心了。有事视讯。我走了。”他调头回宿舍。 关离赶到体能训练馆，晚上进行体能训练的人很少。停车场空荡荡的，他看到一辆车停在他车位上，心里先松了口气，然后直奔一号馆。 在走廊的转角处。他一眼就瞥见一号馆的门口出来一个人，几乎下意识地就快速收回了正跨出去的半只脚，整个人退回墙壁后。心怦怦地乱跳了两下。他不由一愣，暗自唾骂自己。这样动作鬼祟遮遮掩掩地，显得自己真就心虚了。 纵然这样对自己不满，他还是又等了好一会才走出去，在二号馆的门口他悄悄朝里张望一眼，看见伊兰正在虚拟栈梯上训练。 关离静静地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异常，就退到了隔壁的三号馆，在里面默默等着。她每天晚上训练两个小时，关离算了算时间，走出去又往二号馆门口张望几眼，见她还在里头，于是他又悄悄退回到三号馆待着。 不久赵锐视讯过来：“阿离，没出事吧？” 关离气恼地说道：“能有什么事？”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 “那就好，记住，别和小绿车正面冲突，她现在不正常。”赵锐也压低着声音，不放心地叮嘱道。 关离皱着眉头说道：“我自己心里有数，她在正常训练。” 赵锐讶异道：“昨天情绪激动得能昏倒，今天就能正常训练，阿离，你更要小心，表面正常更可怕。” 关离烦闷地说道：“行了，我知道了。” 和赵锐通话结束后，他在三号馆里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静静地站到门边，过不多久，走廊里传来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关离屏气凝神等着脚步声远去，才偷偷从门口走出去。然后快速潜进男更衣室，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站着，盯着男女更衣室中间的走廊。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小时都不见人出来，关离有点着急，先是怀疑她是否早就走了，想想觉得不可能，他在她转过走廊后没多久就跟出来，她动作不至于那么快。 关离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分钟，还是不见人出来，这下真的有些发急，心想伊兰昨天才昏过，今天会不会训练量太大，昏在更衣室了？这事放别人身上绝对不可能，放她身上就不一定。 关离发愁，更衣室里有监控，他要是贸贸然闯进去找人，她真的昏倒了，算他救人也就罢了，要是没有昏倒，他这样瞎闯女更衣室，关禁闭都是轻的，以后绝对在基地被所有人惦记着耻笑一辈子。 他又等了一阵后，终于忍不住走出来，朝楼下快速跑去，到停车场看见她的车还好好停着，一下急了，她铁定在女更衣室昏倒了。 关离一边迅速转身，大步朝训练馆里头奔去，一边视讯给赵锐：“阿锐，她出事了。” 赵锐的表情本来漫不经心地，闻言一下鼓出了眼睛：“真被我料中了，出什么事？” 关离已经顾不得计较赵锐的语气语调，他急道：“她一个小时都没有从更衣室出来，我怎么办？” “别急，也许她在别的地方，说不定她回去了。” “她的车还停着，她就在更衣室里。”关离肯定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她没去别的地方，啊，你不会一个小时都在女更衣室外面守着吧？”赵锐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不相信关离能干出这事来，别人知道会笑话死他。 关离哪里不知道赵锐在想些什么，气急喊道：“你管这些干嘛？赶快给我出个主意，我是闯还是不闯？” 说话间他三两步跨上了楼梯，一转身就呆住了。(未完待续) 214 一切已太迟 “阿离，你别闯，先喊两声。”赵锐在视讯那头叫道，大概看关离变了脸色，忙问道，“阿离，阿离，你怎么了？” “没事了，回头再说。”关离低声说道，快速把视讯切断了。 他抬眼，看向十步开外的伊兰。 她显然刚从女更衣室出来，大概听到他的吼叫就站定了，可能还被吓了一跳，但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得笔直，犹如要和他对峙一般。面容沉静，看着他的眼神却隐含着痛恨，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挑衅之意。 关离定在原地，沉默地注视着她。她双目红肿，鼻尖通红，看得出来哭了很久，心里就泛起一阵说不出的纠结复杂之意。这件事他不认为是他的错，但造成了这样的结局是他所不乐意见到的。 他朝她走几步，视线余光瞥到她垂在身侧却握紧的拳头上，不由苦笑着停下，尽量放缓了声音说道：“小佟，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这里有监控，不太方便，可以出去说吗？” 伊兰盯着关离，就是眼前这个人，判了她考核失败，送她关了禁闭，害她失去了农庄，失去了家园，失去了这世间唯一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伙伴。 她大概能猜到他会说什么，无非是把他自己撇清，最多再假惺惺地来句“我很遗憾”。可是她不想听这些，她已经一无所有，真正地一无所有，连希望都没有，如果不能恨，她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哪里没有监控？”伊兰冷冷地问道。她不怕这个人在没有监控的地方对她不利。她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现在就是光脚的。她对基地还不熟，打听清楚哪里没有监控，以后有机会恨恨地给他一棒槌。 关离对她如此配合有些意外，他原来以为她会扑过来大骂或者无视离开。她基本没有战斗力，关离并不怕她能对他怎么样，只是送她关过一次禁闭。他不想再有第二次。毕竟他在她面前属于上级，一旦有冲突，吃亏的只可能是她。 他朝伊兰点点头。说道：“跟我来。” 伊兰默不作声地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训练馆大门。 关离走到伊兰停车的地方站定，伊兰绕到车子的另一边，和他隔车对望。嗤笑一声：“你智力低下？停车场会没有监控？” 现在她没有实力和他对抗，言语上她就再不顾忌。反正禁闭室的营养剂口味也还不错，她每天在那里不愁吃喝，外头已经没有让她想念挂牵的人和家。说难听点，在哪里都无所谓。即使明天就被赶出基地，她眉毛都不皱一下就离开，无非就是活得下去就活。活不下去随便往哪一埋，这辈子也就过了。生无可恋、死不足惜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心境。 关离以前觉得她没礼敬之心，但她也只是态度上有些冷漠，他从来没有听过她言辞上讽刺过，这第一下就愣住了，然后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这件事的后果对她来说应该很严重，使她都不管不顾地直接贬低嘲讽上级了。这要是在公开场合，够她再进一回禁闭室的。 他觉得深深地头疼，耐着性子当做没听见，说道：“车里没监控。”不过，他压根儿没想过要在车里和伊兰说话，距离那么近，又在一个狭小空间内，她铁定失去理智猛咬他，到时候他是还手挡呢，还是任她打？无论怎样都难看。关离就想着在停车场人少空旷夜色昏暗的地方说两句话，再各自离开。 伊兰愣怔，随即冷笑道：“想坐我的车？下回吧。今天我没准备武器。” 关离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她以前只是不太开口，无视他，现在一开口就龇牙咧嘴地咬人。 只听伊兰继续说道：“还有哪里没有监控？” “基地里除了宿舍和车，一切建筑物和场地都有监控。”关离下意识地回答着，心里觉得特怪异，他们这对答怎么品味，都像在讨论军事秘密，他表情古怪地看着伊兰，要不是知道她是刚进来的新兵，他就得深深怀疑她探听有没有监控的用心。 “你别乱走，出了事你扛不起。”关离不放心地警告道。 伊兰有些失望，到处都有监控，她趁其不备给他蒙头套个袋子暴揍一顿的想法就不能实现。她瞧着关离有些紧张的神情，不屑地说道：“要乱走也是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没有监控的地方说话？” 伊兰不停的冷嘲热讽令关离气怒，觉得她就是一个拎不清的人，他直白地说道：“我怕你不懂规矩，举止失当，有监控视频的话，你大概要再关禁闭。” “很好，以后我没东西吃的时候就来找你，麻烦你把我送进去，里头营养剂口味还不错。” 关离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这话说得好笑，听着却忒辛酸。他沉默地站在那里，隔着一辆车，夜色中那姑娘倔强地对峙，满身是刺。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特殊情况。”他语气诚恳地说道，“我很抱歉，但是如果事情重来，站在我的立场上，我还是只能判你考核失败。这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标准，希望你能理解。” 伊兰闭眼，理解？她不能理解，只是一次偶然的失误，她就失去全部，再没有立身之地。 可是她发现她无言以对。她无能至斯，是她没有保住自己的家园。是她轻易离开，没有用心爱护。那个家她住了十年，阿悠和她相伴十年，就这样没有了，只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做好。 关离透过夜色注视着对面的人，她张牙舞爪的气势一下消退了，只余下一身的萧索和哀痛，他忽然觉得他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于他只是在阐述一件合理简单的事实。于她却是在伤口上撒盐。 “对不起。”他再次说道，心里在苦笑，赵锐肯定会说他傻，不是他的错硬要揽在身上。 伊兰静默片刻，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跟你说对不起，希望你能理解。我无人可恨，所以。你自认倒霉吧。”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很快车子就启动升空了，往下俯视，关离仍呆站在原地。 那一瞬间。她产生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想直接开着悬浮车冲他撞过去，只是在技术上，她做不到。刚升空的车子急速小角度转向降落。对她来说有点难。 伊兰面无表情地开出一段，这时候她转向。然后朝着原来的停车位，当什么都没有看见似地，完全不顾人车安全距离的警报，强自降落。是可以的。即使悬浮车会在紧急情况下强行自动避让，但剐蹭肯定能做到。 她仍然面无表情地往前开。 过一会儿，她忽然双手蒙住脸。嚎啕大哭。 她被人欺负惨了，却什么都没做。 星期三。伊兰按时等在训练场候车点，没有像上周那样和赵锐关离主动打招呼，而是沉默地站在一边，赵锐关离朝她看过来，她回视一眼，撇头看向别处，跟着机甲男生上了车后，直接就闭目养神。 她知道这样看着怪异，但她完全没心情去理睬迎合别人，更不用说强颜欢笑了。 赵锐瞅瞅关离，开口说道：“小佟，跟我来。” 他把伊兰领到角落里，让她自己练。 “是，长官。”伊兰淡淡地说道。 助跑，跃起，摔倒。她爬起来，揉揉膝盖，拍拍身上的灰尘，自顾自地把舷梯放下来，爬上去坐着，机甲一直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赵锐恼火地对关离说道：“阿离，小绿车这是要干嘛？星期五怎么补考？” 关离犹豫一下，抬脚准备过去。 “阿离，你别去。她不正常，肯定要和你吵。”赵锐拉住他，“她自己不求上进，补考不通过是她自己的事，我们忍着，过两天包袱就转给下一任考官。” 关离看着远处矗立不动的机甲，蹙紧了眉头。他转身和赵锐一起训练机甲男生，过一会，抽空再觑过去，机甲停在角落里还是一动不动。 他往那个方向走去，快靠近的时候就不再上前，点开通讯器接通机甲信道：“小佟，如果你连机甲启蒙训练考核都通不过，你永远都没法把我踩在脚下。” 机甲里没有任何回应。 隔了一段时间，驾驶舱门打开，关离望过去，看见伊兰站在高高的机甲上，一跃而下。她很快爬起来，稍稍停顿后，就开始练上机动作，开始两次摔倒了，但是很快爬起来，第三次跳进去了。 关离看着也松了口气。他以为她会开着机甲走动一会儿，不想她很快又出现在机甲舱门边，跳下，然后再练上机动作。 如是四五次后，关离趁她跳进机甲后，利用机甲信道对她说道：“小佟，考核不仅是上机，还有常规动作。” 他没看到机甲动起来，却看到她又出现在舱门边，跳下，跃起，跳进机甲，这回机甲动了，而且沿着训练场边线跑得飞快。 关离的嘴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快步回到训练场中央。 中场休息时，赵锐把男生们都赶去集体打军体拳，他拉着关离竖起了大拇指：“阿离，你行，你怎么做到的？” “我说，考核通不过，她别想把我踩在脚下。”关离带着笑意说道。 “不是吧？她还真敢起这个心？就凭她？”赵锐摇头。 “伤心的时候找件事情做，容易渡过去，过了就好了。”关离说道。 赵锐又一次目瞪口呆：“阿离，你什么时候化身高人了？” 关离无奈地说道：“我昨晚找了些心理创伤的资料来看，上头是这么写的，我觉得有点符合她的情况。” 赵锐闻言，瞅着关离：“阿离，你真行。” 关离叹道：“那是你没听到她对我说的话。” “她说什么了？”赵锐奇道，关离却摇摇头不开腔了。 星期五，伊兰参加补考，慕容教官主考，何教官巡场。 伊兰顺利地跳上了机甲后，在里头静坐片刻，满目哀凄，考核时间一分一秒流淌过去，她全然无觉。 慕容教官在外头看得蹙紧了眉头，何教官正要向伊兰的机甲走过去察看，然后看见机甲动了，动作娴熟流畅，按照考试要求一项项完成。 慕容教官大声地对伊兰说道：“过。” 伊兰殊无喜意，一切都已太迟。(未完待续) 215 如果我知道那一天是最后一天 启蒙训练正式结束，伊兰开始在餐厅全天上班。她的机甲训练计划短暂地告个段落，后续的基础训练会在年后安排。 餐厅开始准备一年一度的全基地年末大餐。 伊兰正式进入服役第二年，按照规定，她每月有两次星际视讯和星网漫游机会。 十二月中旬的星期六，伊兰早早将自己收拾妥当，换上自己的衣服，将迷泪之珠握在手中，然后坐在沙发上等。 离信号畅通的时间越近，她心里就越乱。 褐色的木珠静静地躺在掌心中，上面的名字是她一笔一笔用心刻的。那时霍斯北只瞧过一眼，就给她戴上，反而将她的迷泪之珠拿走了。伊兰回忆着当日情景，她那颗上面的名字刻得更丑，他说他很喜欢，他说他不会弄丢的。伊兰骤然合拢了手掌，以拳抵额，埋下头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她一直不敢看时间，但心里清楚信号应该畅通了。房间内很安静，静得让人心生逼仄之感。 良久，伊兰抬起头来，今天她还有事情要处理。她终究忍不住看了时间，信号通畅已过二十分钟了。 她脑中忽然闪过很久之前她和霍斯北玩笑似的一番话，他说如果她做错事不道歉，他会不理她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长？”她曾经歪头笑问，调侃打趣。 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他说她会知道。口气佯恼，眼含笑意。 伊兰垂眸盯着迷泪之珠，心中默念，阿北，你是要我一天天数着日子知道吗？ 不知何故。一个声音盘踞在脑中久久不散，如果我向他道歉呢？如果我向他坦承所有的实情，如果我告诉他我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如果我告诉他我的农庄我的阿悠都没有了，这世上我只有他了，他会不会回头？ 伊兰的手搁在膝盖上，指尖微颤。却没有勇气挪动半分。 这个新增的通讯时间段霍斯北还不知道。也许没注意就错过了。她如果有话，该拨过去找他。 可是，她很怕她讲到一半时会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她更怕他会说出明明白白拒绝的话。 “我想试试没有你的日子。”有没有比这更明白的话？伊兰不知道，但她怕听霍斯北再讲一次。 他从来言出必行。 ……或许他试过之后，会回头。 伊兰闭眼，问自己：“我可不可以为他低到尘埃里？”包括相信她和他的事情中与那个娇俏的声音无关。 无关么？那个嗓音清脆悦耳的女孩子和他同组做项目。陪着他接他妈妈，他对她说保重时。他们一起为那女孩子庆生。 他解释过，他们是亲戚。 伊兰知道她听的时候不能完全释怀，这世间所有的青梅竹马都是亲戚，其他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但是她现在没有立场理直气壮地质问了。 伊兰不能再想下去。那种从心脏到喉咙都在抽疼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点开邮件系统。 第一封邮件给莫斯行政中心。信中写道，她没有合适的收货地址。烦请他们把她的个人物品送至垃圾处理站，里面有她前些年陆续购买的二手碗碟，如果不麻烦的话，请他们放至免费捐赠网站。 办完这件事，伊兰又给厨艺协会的秦女士发了邮件，把她要求的第三种饮料配方给发过去。 通讯器的视讯提示音很快响起。 伊兰的心猛地一提，下一秒遽然失望，视讯请求来自图朵厨艺协会的秦女士。 她默了一会，调整好面部表情，才接起来。 “伊兰，最近好吗？”秦女士笑容满面。 “阿姨，我很好，您好吗？”伊兰刻意地扬起嘴角弧度，让自己显得轻松愉快。 “我挺好。”秦女士笑道，“伊兰，我刚刚收到你的配方，怎么不见推广词和配方名字？” 伊兰呆愕片刻，连忙道歉：“阿姨，不好意思，我忘了，我马上写给你。” 秦女士很体贴，知道她通讯不便，和她略略寒暄几句，就留给她时间赶快拟词。 “伊兰，推广词注意贴合苦味饮料的意境。”她交代道。 前段时间，伊兰上班训练，样样事按部就班，但整个人精神状态不在正轨，空闲下来都会神思恍惚，常常不知道下一刻该做什么，根本就没想起要给配方取名填推广词。 她呆坐着，半晌浮起一丝苦笑。苦味饮料的意境？ 这种饮料非常苦，伊兰曾经尝过好几遍，霍斯北也每天都帮她尝，他其实不爱喝苦味饮料，但眉头都不皱一下，给他多少就喝多少，可惜他对口感的评价却被她吐槽没有借鉴价值，后来更是被她剥夺了品尝资格。这个配方是她开发的瓮汁饮料中最苦的一种，他起先照顾她的心情，说很好喝，后来在她的要求下说很苦，具体怎么苦，却是任伊兰怎么逼问都形容不出的。 伊兰回味着饮料，时隔太久，她已经想不起那种苦味的细微之处，只记得霍斯北的评价，很苦。 她给配方起名为悠悠我心，在其下写了一段话： 我孤独迷茫，你默默守候 我逐梦而去，许你承诺，留你在原地 我前路踟蹰，忆你脸容，想你总在我回首处 我不及践诺，你已消逝，从此这世间再也不能寻觅 我无以言谢，还你眼泪，请你永驻我心伴我风雨前行 如果我知道那一天是最后一天，我是否会多给你一个拥抱 伊兰写完，深深垂头，她为阿悠能做的只有这些。 她离开农庄时，对前途满怀忐忑和希望，把农庄交给阿悠。她对阿悠说拜托和谢谢，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是她和阿悠的最后一面。 那天，天气很晴朗，和风煦煦，跟平素的日子没有两样，她和阿悠拥抱，背起行囊离开。除了对新种的作物稍稍悬心外。不曾感受到其他。 天意没有给她一点点提示。 她甚至没有一步三回头，就那样离开了家，离开了阿悠。 那样的分别于当日只是一点淡淡离愁。一点忧心挂念而已，怎会在回头看时，才发现原来竟是永别？ 伊兰泪眼朦胧中恍惚地回想，她和霍斯北的最后一天是哪一天？是在图朵卫一的航空港送别那天。他手握迷泪之珠，对她无声说道：“快来。” 她那时同样对未来的日子满怀忐忑和希望。同样是依依离愁，但她没有想到他们会自此分别。 那时人群熙熙攘攘，他们隔着时不时经过的行人，隔着登舰口。遥相凝望，与其他送行的人并无二致。 天意也没有给她一点点提示。 她没有走到他眼前，他选择转身离开。 伊兰摩挲着迷泪之珠上的“斯北”两个字。想着刻着“伊兰”两个字的迷泪之珠会被他放到哪里去。 她呆坐了一下午，后来就埋头伏在膝盖上无声流泪。 天色入黑。屋中渐暗，伊兰起身略微洗漱，匆匆下楼。这时营区餐厅快要关门了。 即使她没胃口，她也不敢再让自己饿肚子，最近餐厅在准备全团年末聚餐，工作量很大，她不能再弄出点意外来给同事添乱。 排队取餐的人已经不多，数十个而已。伊兰半低着头，默默排到队尾。 “阿离，今天怎么没见阿锐？” “阿锐今天有活动。”伊兰前面一人笑着回道。 伊兰猛地抬头，盯着那人的后脑勺，今天关离身着便服，又背对着她，她自进餐厅后就垂着头，不想让人看到她脸色晦暗，竟然没有注意到关离就在她前面。 关离和她的距离不到半臂，她甚至能清楚分辨出他修剪齐整的发脚线离他的后颈白色衣领只有两指宽度。 关离突有所觉，扭头看向身后，当即愕然。 两人四目相对，关离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她静静地回视，呼吸平稳。 关离转过头去，伊兰面不改色，好似刚刚的对视不曾发生过。 两人随着队伍一步步往前挪，伊兰一直平视前方，她的前方是关离的肩膀。 关离取到营养剂后，转身之际有意无意地微顿脚步，飞速瞟向伊兰。 伊兰旁若无人般取餐、转身、抬眸，再次和关离对视，表情平静，但视线分毫不让。 她身后没有人，排在关离前面的人已走到餐厅门口。配餐机器人处就只有他们两人，或者说，整个餐厅内只有他们两人。 关离微微蹙眉，抬眼往餐厅四壁上角极快地扫视。 伊兰看得懂，他这一眼无非是在警告她四周有监控。 她默不作声起脚抬步，调转视线。 关离微不可察地松口气，大步往前走，其实他真怕她会扑上来。他的步子大，两人很快拉出一米多距离。 伊兰面无表情，步速正常匀整，辍在关离身后。 出门后行过一段，关离微微偏头朝伊兰望去，夜风稍凉，她踽踽独行，形影相吊，绷直的背脊看上去很要强，实则更显萧索，一袭长裙裹身，总让人觉得弱不胜衣。关离很确定，如果她扑上来，他只要一挥手就能把她格倒在地。 伊兰知道关离在观察她，她自顾自上了车，才苦涩地闭上眼，默问自己：“我能做什么？” 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恨一个人如此深切，他近在眼前，她动不得。 爱一个人如此深切，他远在天边，她求不得。 关离一直等伊兰的车启动之后，瞧着她往宿舍楼而去，才略微安心。他不由自主叹气，刚才和她那么近地照面，他看得很清楚，她绝对又是哭过了。 周末躲在房里哭？关离很烦闷，整件事情和他无关，如今更是已经结束，可是为什么要被他碰上，亲眼看到一个平日老冷着脸拽得不行的人被打击成这样？(未完待续) 216 人生处处有惊喜 星历38804年的最后一天，凯旋餐厅底楼的空旷大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从一早上起，伊兰就和餐厅的同事忙得团团转。这一天，伊兰榨果汁配饮料，帮着布置宴会场地。还好她实际不需多操心，只要听吩咐照办就是。即便这样，也累了个够呛。 晚上五点，基地大聚餐正式开始，基地的三大领导悉数到场，洋洋洒洒总结今年的成绩，再慷慨激昂地展望来年，六点钟盛宴狂欢开始。据殷士官说，每年的年末大餐一直要持续到深夜十二点，这是基地为数不多的几个狂欢节目之一。 伊兰和同事们被郑司务官领着，在开宴后不久，到外面集体敬受了基地其他人的一杯饮料，然后就各自分散活动，爱找朋友聊天的聊天，想吃的可以在大厅食物台转悠，想休息的可以上二楼办公室休息。厨房都已经收拾干净，内部员工小餐厅也关闭了，今天晚上大家都在外头大厅吃。 伊兰悄悄地摸到自己办公室，眯了一小觉。醒来已经八点，肚子有些饿，她准备下楼找点吃的，然后再上楼来，等到十二点，她就可以回宿舍。 大厅里人头济济，站着说话的人三五成堆，也有不少人围坐沙发热络聊天。伊兰参与了会场的布置，对吃食的摆放位置很清楚，出了电梯后，直奔自己想吃的食物摆放台。 “小……佟。” 伊兰正在取食物，闻言转头，发现是刘寄望，连忙微笑道：“长官好。” 刘寄望笑道：“今天不用这些繁文缛节。” 伊兰微笑不语。 “我听慕容说你的补考成绩很好。”刘寄望说道，带着一丝赞许和欣慰。 “侥幸而已。”伊兰谦虚道。 “小佟。你一直学得不错，要对自己有信心。”刘寄望鼓励道，他心中对伊兰第一次考核失败进而被关了禁闭一事有些过意不去，总是他这个教官没有尽到责任，此时看见伊兰，就特地走过来和她说话。 “谢谢长官。”伊兰感激地说道。 “说了今天不用这样，不然全场几乎都是长官。”刘寄望笑侃道。两人一边说。一边拿吃食。 刘寄望瞄到同伴。扬声唤道：“阿淼，过来这里。” 伊兰转头顺着视线望过去，元淼和关离赵锐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过来。她假装取饮料。往旁边走开了些。 元淼走近后，和刘寄望随口说了两句，看见附近的伊兰，遂笑道：“小佟。” 伊兰只好也笑着回应：“长官好。”目光掠过赵锐关离时。冲赵锐微笑颔首，对关离却是视线余光一掠而过。 “我去那边拿些吃的。”她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开。 “美女？”声音听上去有点熟悉，带着疑惑和惊喜。 伊兰起先没在意，周围人很多，有些吵闹。她继续往前走。 “美女，师傅叫你呢。”声音大起来。 伊兰顿时转头，撞上一张大笑脸。顶着一头耀眼的红发。她惊愕，然后不敢置信地叫道：“瑞恩？”笑容就迅速浮上来。 “美女。”瑞恩大步走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餐厅的营养师。”伊兰答道，旋即惊喜地问道，“瑞恩，你也在这里？” “是啊，真想不到，徒弟赶来伺候师傅了。”瑞恩大笑道，伸出双手轻轻抱了伊兰一下，迅速在她侧脸一贴。 “小心我的碟子。”伊兰被他的动作吓一跳，伸长了胳膊托住碟子。 瑞恩往她碟子上一瞄，促狭地笑道：“你还是这么好吃。” “能吃是好事。”伊兰立即接道。 瑞恩笑得特别欢实，眼睛扫过一边惊愣的几个同伴，高兴地说道：“美女，过来认识一下，这些是我兄弟。” 伊兰看着一脸诧异的元淼几人，笑意盈盈地对瑞恩说道：“瑞恩，我们都认识，他们是我的教官。” 瑞恩一听，马上明白了，半是惊讶半是高兴地问道：“你不是d级的废材了？” 伊兰嗔怪地说道：“我现在是c级的废材。” 瑞恩大笑，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伊兰的肩膀，一脸同情地说道：“你受苦了。”转头对元淼几人说道，“哥几个，这是我的学妹，以后多关照。” 虽然是轻描淡写的过场话，但伊兰觉得一股暖意在心头流淌。 元淼刘寄望赵锐关离四人面面相觑，想不到人生会如此戏剧化。 伊兰浅浅笑道：“瑞恩，你们慢聊，我再去找点吃的。” 瑞恩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笑道：“注意给别人留点，你别走远，就在这块转悠，我待会过来找你。” “好。”伊兰笑着转身，心情一下愉悦起来，当真是漂在异地见到同乡骤然欣喜。 她在餐桌边兜着圈子，吃完了碟子中的食物，伸手再拿。今天她忙了一天，中午也顾不上多吃，到现在伊兰有些饿了。 “美女，你吃得太多了。”瑞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满是笑意。 伊兰笑着转头，老老实实说道：“我饿了。” 瑞恩捞过一个空碟子，说道：“哪些是你做的？给我挑几样，让我看看你的手艺长进没有？” 伊兰朝饮料处一指：“那些全都是。” 瑞恩一瞥，调侃道：“你偷懒了？没做别的？” “我这个月正好在饮料工作间轮岗，所以只做饮料。” 瑞恩故意失望地哦了一声，很快笑侃道：“没关系，你人在这里跑不了，下回做点好吃的伺候师傅。” 伊兰笑而不语。 瑞恩往自己的碟子里快手快脚地放了不少东西，伊兰也在一边挑挑拣拣，往自己碟子里放。两人瞧向对方的碟子，都是满满当当，不由相视一笑。 “开吃，我们吃完再聊。”瑞恩笑着命令道。 两人就这样站在餐桌边大快朵颐。 “我们俩这吃相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瑞恩吃完，心满意足地喟叹道，“他们以为这里的食物要比别的地方更好。” 伊兰莞尔。 “跟我来。”瑞恩说道。 伊兰笑着跟上。两人到了一个稍微僻静点的角落里，瑞恩作势打量了伊兰好几眼，摇头笑叹道：“美女，我刚刚差点没认出来，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我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来了多久了？” “半年。” “真是不巧，我这半年都在外面出任务，才回来没几天。” “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太意外了。”伊兰感叹道。 “有些人兜兜转转总会遇见。美女，还记得你自己说的话吗？”瑞恩满面笑容，“你这脑子不容易啊，还能说出这么有预见性的话。” “一别多年，瑞恩，你这嘴巴也挺不容易的，还能保持着一贯不讨喜的风格。”伊兰马上回道。 瑞恩大笑，笑声稍歇后他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不种地了？” 伊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正在心里组织语言，只见瑞恩摆出一脸夸张的惊讶表情问道：“你不要告诉我，小霍也来了吧？” 伊兰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只觉得心里刺痛，她低下头掩饰，摇头道：“他没有。” 瑞恩半张着嘴巴，瞧着伊兰的神色，心里疑惑，想问却不好问。 伊兰很快抬起头来，扯开话题：“这里还有我认识的人吗？” “没有，就我一个，失望了吧？”瑞恩朝伊兰眨眨眼，把她逗笑后问道，“你来了半年，新人进来都要进行军事机甲启蒙训练，你过了吗？” “过了。” “真不容易啊，我真没有想到你这样废材的体质还能操作军事机甲。”瑞恩故意取笑道。 伊兰心里五味杂陈，脸上笑意勉强：“我自己也没有想到。” 她不想话题总绕着她转，接口问道：“瑞恩，你来了多久了？” “我毕业就来了，新兵受训半年后就一直在这里。”瑞恩提起新兵受训，突然好笑地问伊兰：“你肯定也要新兵受训吧？” 伊兰点点头，这是必然的，人人都躲不过去。 “哈，我真心服你，那环境……”瑞恩遥想着新兵受训的混乱日子，再看看伊兰，佩服道：“你不容易。” 伊兰嗔怪地看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这里所有人，谁不是那样过来的？” 瑞恩笑道：“行，你行。”他接着问道，“你现在做什么？还有训练任务吗？” “年后听说有，不过我不清楚。现在每天都在这个餐厅上班。你呢？” “我前段时间出任务，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出去。平时就是训练。” 两人正聊着，旁边有声音道：“瑞恩，兄弟，你回来了？” 瑞恩转头朝那人打个招呼，回头对伊兰说道：“我去和弟兄们打个招呼，回来时间短，很多人还没见过。” 伊兰笑着点点头。 瑞恩朝同伴走去，伊兰看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一头张扬飘洒的红发已经规规矩矩地剪短了，不禁感到好笑。 她独自在角落里待了会儿，吃饱喝足没事干，周围的人除了餐厅同事之外，基本都不认识，很是无聊，于是她又悄悄地回到办公室休息。(未完待续) 217 原来曾相遇 伊兰坐在办公室里间的沙发上，似乎刚刚大厅里听到的欢声笑语还绕在脑海，周围却无边寂寥。她盯着自己的通讯器，心想过了这一夜，又是新的一年新的一月，没过两天就是月头的第一个星期六，霍斯北会给她视讯吗？ 然后又想到她的伊兰农庄，不知道新的人有没有入住？他或者她会住在她以前的卧室里，行政中心会重新配置一个种植机器人，农庄的继任者会喜欢在地里种上哪些作物？如果有朋友来拜访，说不定还会住到霍斯北以前住过的客房。 伊兰呆呆地想着，回忆着农庄的每一处布置，心中绞痛，她在那里住了那么久，她一直以为，除非她换个大农庄，否则那里会是她长长久久的家。 而现在，她的家没有了，她所有的私人物品都送到了垃圾处理站，她生活过的痕迹被完全抹除，那些孤独彷徨和阿悠相依为命的岁月再也没有可以留念的地方，那些和霍斯北在一起的温暖美好的回忆再没有依托的存在。以后她再也没有地方可去，四处漂零，独自一人。 伊兰抹了抹眼睛，心中苦涩地想着，得给自己定个生活目标，不然她会撑不下去。 思考了几秒钟，她一瞬间决定，服役期满后，找一个偏僻点的农业星买一个小农庄。在基地里吃穿住行都不用自己开支，她可以把每月的津贴全部存下来，再加上退役遣散费，不知道够不够？ 有了这个想法后，伊兰查看了自己的账户余额，默默计算着她以后可能的存款。然后想着能上星网的时候就要慢慢了解联盟内所有的农业星，免得到时候两眼一摸黑，有钱也没处买。不知怎的，她不想再待在艾杜或者图朵，等退役了，她可以到其他星区给自己安个家。 这样想着算着，一开始的哀伤渐渐消退了。伊兰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她以后的目标就是存钱买农庄，这就是她生活的奔头。 通讯器突然有提示音响起来，伊兰诧异地查看。原来是瑞恩，他们现在在同一个基地，互相联络可以通过基地网络。她揉了几下脸，调整了面部表情。接起来笑道：“瑞恩。” “美女，躲哪里去了？”瑞恩坐在沙发上。周围还有很多哥们在聊天，他刚刚四处看了一圈，没发现伊兰。 “我在两楼办公室休息。” “快下来，这里这么热闹。你躲着干什么？新人要合群知道吗？”瑞恩笑骂。 “好吧。”声音听上去很无奈，但很顺从。 赵锐在瑞恩不远处坐着，听着瑞恩和伊兰的对话。不由好奇地问道：“瑞恩，你和小……佟关系不错？以前是同学啊？” “是啊。我们一个大学，都是图朵的，真是巧啊。”瑞恩感慨道，笑着问道，“刚刚她说启蒙训练过了，你们谁教的？” 赵锐看看其他几人，笑道：“寄望和阿淼教的，后来补训是我和阿离。” 瑞恩诧异一下，笑着摇头叹道：“我还以为她学过特种机甲有点小基础，会一次通过，原来还要补训，回头我要好好教训她一下，太丢脸了。” 刘寄望听着瑞恩这么熟稔的语气，探究地问道：“瑞恩，你和小绿……小佟啥关系？” 瑞恩似笑非笑地朝刘寄望瞟一眼，问道：“小佟？小绿？”赵锐提起伊兰时有点磕绊，他没在意。刘寄望还是这样，他立即就意识到了古怪，“你们叫她什么？”他坏笑着看向同伴。 刘寄望嘿嘿笑道：“瑞恩，我们私下里叫她小绿车。她不是开着一辆绿色的车子吗？” 瑞恩发笑：“你们无聊不无聊？绿色车子那么多，又不是就她一个。平时没欺负她吧？她可是我徒弟。” “你徒弟？” “严格说来，她的机甲启蒙是我带的。”瑞恩洋洋得意地说道，遥想着当年情景，甩甩头感慨道，“一开始那个惨不忍睹，简直不堪回忆。”语气充斥着恐惧，却听上去满是怀念。 他旋即开玩笑朝几人说道：“兄弟，对不起了，是我没带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关离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郁闷。赵锐瞅瞅关离，欲言又止，那件事三言两语真说不清。 瑞恩转头望向电梯口，大厅里到处都是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刷刷点开通讯器，直接问道：“美女，你迷路啦？到哪儿了？”语声中满是戏谑笑意。 “等你开航空舰来接呢。”伊兰没好气地说道，“你在哪里？这里这么多人我怎么找？” “这地方太小，我怎么给你星际航标？”瑞恩笑道，“美女，你辛苦点，自己走过来。我在西面，靠墙沙发，你过来就看到了。” 关离就在瑞恩附近，自然听见了这段对话，他心中一动，问道：“瑞恩，你带过小佟特种机甲吗？” “也不算，她最开始的离心舱训练是我带的，后来又带她上常规机甲适应，她的特种机甲不是我带教的，我只是有空就盯一眼，说起来，我也参加过特种机甲表演赛。”瑞恩说起这事就想笑，环视兄弟们，“你们都参加过吗？” “我没有，阿离有。”赵锐应声笑道。 “我大学毕业有个小课题，就是那年的特种机甲表演赛。”关离说道。 “我也是，”瑞恩因着今天巧遇故人，一时有些感触，“我们哥几个虽然读不同大学，但当年的联盟比赛肯定都参加过那么几回，只是那时没想到会走到同一个地方。” 关离默然不语，如果他猜得没错，他当年应该是见过伊兰的。瑞恩和他同届，毕业课题中都带教过那年的特种机甲表演赛学员，也就是说。伊兰和他参加的是同一年的表演赛，那么，曾经那个迷路的女学员被他的学员队遇上，还引得哄堂大笑，也许就是她。 这种细末小事平日哪会记起，但是关离听到星际航标这种类似的对话就有了些印象，当日那个女生实在笨拙得可以。关于地标和星际航标的搞笑对话还被他的学员事后在同学群中八卦了一两回。后来隔几天。有学员在某个场馆外面认出她，又指给他看过，他记得当时不过转头随意一瞥。 关离心里泛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那时他有点同情迷路的女生，她那样子看着实在尴尬，被喝斥得无地自容，一直半低着头不敢看人。他随着学员也轻笑过几声。谁曾想，当初偶遇的一个路人。甚至都没有瞧清过模样，竟然在如今和他起了纠葛，他被她怨恨仇视。 关离心头很不舒服，他在凯旋基地的人缘一向很好。现在无端招惹上这么一摊事，还是瑞恩的学妹，此刻又发现他和她曾经也算有半面之缘。令他十分纠结烦闷。他瞧着频频向人群中张望的瑞恩，心道找个合适的机会和瑞恩说一下。也许可以请瑞恩居中解释。 伊兰穿过人群，看见好几堆沙发，很多人三五成群地坐着聊天吃东西。她留了个心眼，想着瑞恩那个性子肯定不会一个人，果然发现他和关离几人坐在一起。 伊兰转身往另一头的餐桌走去，视讯给瑞恩，借口说道：“瑞恩，我有点饿，先去吃东西。” “不会吧，你前面吃得比我还多，又饿了？”瑞恩怪笑道。 “是啊。”伊兰笑一下，就切断了视讯。她在大厅里倍觉无聊，兜着餐桌打转，这么多食物摆眼前，老是光看不取也不好，所以她偶尔伸手也拿一块点心。 胡姐的点心做得真不错，伊兰一边吃一边暗自想，下个月转到点心工作间的时候要向胡姐好好学两手，胡姐很快要退役，再不学可要错过一个好师傅了。 “美女，你不是一般地能吃。”瑞恩在她身后笑道。 伊兰差点噎住，将最后一口点心硬吞了下去，怒瞪着瑞恩：“你总是这样在背后吓人。” “不好意思。”瑞恩口中假惺惺地道歉，脸上却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一点诚意都没有。”伊兰笑骂。 “吃饱了没有？” “饱了。”伊兰笑道，实在是太饱了。吃东西最怕这样，不经意地吃一点再吃一点，等停下来时发现撑得难受。 “别站在这里了，你一直吃个不停，让人看着害怕。”瑞恩笑侃道，“走，跟我去坐坐，那边有你好几个教官，你都认识。” 伊兰摇头笑道：“瑞恩，我楼上有办公室可以休息，我上去了。” 瑞恩盯着她直笑：“美女，你不肯过去是因为不好意思见教官吗？”他啧啧摇头，“啥时候你脸皮这么薄了？我都知道了，你补考了是不是，我说你也太丢我的面子了。” 伊兰的笑容看起来很勉强。 瑞恩笑着催道：“走吧，不用不好意思，他们都是我兄弟，不会笑话你的。” 伊兰站着不动：“瑞恩，今天我忙了一天有点累，你们聊吧。这里太吵，我去楼上休息。” 瑞恩眯着眼睛看着她，见她浅笑盈盈却巍然不动，笑道：“我参观一下你的办公室怎样？” “好啊。” 伊兰带着瑞恩上了二楼，瑞恩进门四下里一看，赞道：“不错啊。” “我们平时工作间隙可以回来休息一下。”伊兰笑着招呼他，“自己找位置坐。” 瑞恩坐下后笑道：“这里是要比楼下清净。”他打量着伊兰问道，“到这里过得惯吗？” “过得惯。”伊兰笑着回答。 “开始很辛苦吧？这么能吃还比以前瘦。”瑞恩想到她从体能d级活生生提升到了c级，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他就直摇头。 伊兰笑道：“还好。”语气很淡然。 瑞恩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豪爽地一扬下巴：“以后要帮忙和我说，我在这里比你熟。”他一副我罩着你的样子。 伊兰不由扑哧一笑：“你也才来没多少年呢？”尽管如此，心中却是十分感动。 “总比你先来。”瑞恩得意地说道，一会儿他摇头叹道：“你这脑子怎么想的？军队里要求严格，你一向怕苦怕累，不是来受罪吗？还不如种地去。”(未完待续) 218 他乡遇故知 伊兰默然片刻，说道：“阴差阳错罢了。” 瑞恩奇道：“怎么阴差阳错了？” 伊兰摇头笑道：“我以为基地营养师只是一份工作，没想到还要训练。” 瑞恩颇感无语地看着伊兰：“这样大的事，你事先也不打听清楚，活该受罪。” 伊兰只好傻笑。 瑞恩很快笑道：“不过就你这素质，能进铁血玫瑰机甲团，说出去你就是走了大运，多少人想进来还没资格进来呢。” 伊兰无奈苦笑附和道：“是，是我高攀了。” 瑞恩看到她这副样子，不过进来半年就比印象中要瘦多了，再联想到她以前的水平和这次的补考，深觉苦恼，他微微蹙眉道：“我看见餐厅的人也经常要训练，有时候他们还要和我们一起演练，有人会跟着我们一起出任务，我估计你以后也这样。既然来了，训练时再苦也要跟上进度，不然碰到出任务，吃亏的是你自己。” 瑞恩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表情也一改以往的对任何事满不在乎的样子，很是语重心长。 伊兰有点诧异地看着他，心中很感激他的关心和提醒，口中轻松地开玩笑道：“是，师傅大人。” 瑞恩一下笑出来，调侃道：“真难得，肯叫我师傅了。” 他笑容一收，很认真地说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你要是一直待在基地，水平差点也没事，大不了让别人笑，出任务却是什么状况都能碰到，生死攸关你明白吗？” 伊兰惊愕不已。难得看到瑞恩这样严肃认真，话题竟然拔高到了生死的高度，她笑着说道：“我就是来给你们做营养剂的，你别说得这么惊悚。” 她对瑞恩说的任务起了几分探究的兴趣，好奇地问道，“你这次什么任务？很危险吗？” “我这次任务倒没什么危险，就是耗时长点。”瑞恩面容一肃。对伊兰训道。“军事秘密，别乱打听。” 伊兰不以为意地看他一眼，搞笑地“哦”了一声。拖长了尾调。 瑞恩看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显然以为他在吓唬她，不禁又气又好笑，十分无奈地叹道：“我说的话你要上心点。现在你刚进来，一时半会基地不会让你出去。等把你训练出来了，说不定就真地派你做随队营养师跟着出任务。你自己实力上去了，逃命也能快点不是？” “还要逃命？” 伊兰是真的惊讶了，据她有限的一点常识所知。联盟一向都挺安稳的，也没有不法分子反叛要求裂土割据，最多一些外太空生物在边缘地带的蛮荒星球占个窝。再加上一些不成气候的小股星际海盗劫个财而已。多少年都没听说有什么战事发生，军队基本上就是在各个基地驻防。 瑞恩对着懵懂的伊兰一阵头疼。他问道：“你对凯旋基地了解多少？” “铁血玫瑰机甲团的大本营。”伊兰迅速地回答，十分不解瑞恩的思路。 瑞恩接着问道：“你对铁血玫瑰机甲团知道多少？” “联盟第一机甲团，它自己号称的。”伊兰好笑地说道，口气中没有半分敬意。 瑞恩气道：“你有点荣誉感好不好？我们就是联盟第一机甲团。”顿一下，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伊兰发愣，很快笑道，“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你真是……冥顽不灵。你怎么就能进来呢？随便拎个人都比你优秀一万倍，他们进不来，你却……哎，你不会走后门了吧？”瑞恩一下想到这个可能性，紧紧地盯着伊兰。 话题一下就歪了。 虽然铁血玫瑰机甲团挑人一向以高要求著称，但是多养一个餐厅营养师也不是问题。后台够硬的话，请托个人进来，安插在不太重要的非战斗岗位上，应该也不算难事。 伊兰愣愣地看着瑞恩，真心佩服瑞恩的逻辑缜密性，她也觉得以她这样的体能素质，应该是走后门才能进这个富得流油的体面单位。 瑞恩看伊兰眨巴着眼睛不说话，越发觉得这个猜测离真相不远，长叹道：“你这个后台以为在帮你，其实他不知道这是在害你，你有这么强硬的后台，找什么地方不好？进了铁血玫瑰机甲团，说出去好听，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我看你这副小身板还能撑多久？” 他故作一脸谄媚地对伊兰说道：“既然你有后台，我就不替你操心了，换你替我操心，以后有啥好事，别忘记师傅我当年对你的栽培之恩，多少罩着点师傅。” 伊兰完全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俯：“瑞恩，你以后会向邪恶势力低头的。” 瑞恩也笑：“高端人士怎么就邪恶了？我是在向他们表达我的敬仰之心好不好？” “就冲你这份无底限的敬仰之心，即使你暂时遇不到高端人士，你迟早也会飞黄腾达的，我看好你。”伊兰揶揄地笑道。 “承你吉言。”瑞恩促狭地朝伊兰挤挤眼睛。 两人笑一阵后，瑞恩挥挥手正色说道：“好了，别卖嘴皮子功夫了。既然不是，你还得自己努力，把实力提上去，到哪里都不怕。” “我知道。”伊兰点点头，很怅然地说道：“他们说要一个体能c级的女性中级营养师不容易，看我其它条件都符合，体能差点就勉强收进来了。”跟着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其实不想来的。” 瑞恩喷笑：“你又自恋了？还看不上联盟第一机甲团？” 伊兰没说话。 瑞恩瞅瞅她，她这副可怜巴巴没底气的样子，和他共事的那些意气风发的机甲女战士放一起比较，的确不可同日而语。 他没好气地说道：“你怕什么？基地既然敢收，你就敢进。你的训练计划我插不上手。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我在基地里，你可以随时来问我，指点你几句不是问题。” 伊兰感激地看着瑞恩，她和瑞恩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瑞恩还是一如既往地嘴巴毒心肠热。 半晌她为难地吐出一句：“瑞恩，餐厅对于剩余食材的处理我也插不上手。以后不能给你做鲜肉包了。” 瑞恩起先愕然。后来就气笑了：“你就只想着拿剩余食材来打发我？对师傅我，你就不能大方地请顿饭？” 伊兰一愣，他们除了基地正常供应的免费伙食外。自己想请客吃饭打牙祭都要另外点单付钱的，不由嗤笑：“你笨不笨？我自己做的饭，再花钱请你吃，什么逻辑？亏不亏啊？最多你以后有什么想吃的。点单之后和我说，我给你做得好吃点。不过下两个月我就要转到点心工作间。只有点心方面，我才可以给你用心做，其他的我暂时插不上手。等我以后可以主厨了，你想吃什么都没问题。你点单之后我一定尽心尽力给你做。” 瑞恩一阵瞠目结舌：“我贴心贴肺地想帮你，你就只给这个报酬？” 伊兰横他一眼：“那有什么办法？我能力有限。” 瑞恩笑着直摇头：“美女，你尽心做就是报答我了。那你平时是不是一直偷奸耍滑不卖力？” “话不能乱说，我工作一向很认真。我只是说。给你做吃的时候，我可以再认真点。” 瑞恩也学着前面伊兰那样，拖长了尾调，怪模怪样地“哦”了一声，接着笑问：“美女，你要是能对剩余食材插得上手，你会怎么样？” 伊兰一脸向往：“找个地方全部搬走，每天剩好多呢，我可以把这些都加工成美食。”然后恨恨地看向瑞恩，“你们为什么要吃得这么挑剔？” 瑞恩直笑：“美女，我以为你会说，你要把剩余食材做成各种各样我喜欢吃的美食，孝敬师傅我。” “你能吃多少？”伊兰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觉得你可以发展成为贪腐的邪恶势力。”瑞恩打趣道，“你如果升迁上去，我很为基地的厨房担心。我怕你会把厨房全部搬空，以后我们都要饿肚子。” “放心吧，这一天遥不可及。”伊兰怅惘地摇摇头，“我对这里没有向往，这里不是我该来的。” 瑞恩盯着伊兰看了一会，忽然发笑道：“你来都来了，没有该不该这回事。安安心心待着，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就你这样的实力，基地估计也不敢把你派出去。等你能出去了，振臂高呼你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多少人都得仰望你。” 他瞧见伊兰被他逗笑了，继续说道：“如果我能对你的训练计划插得上手，你猜我会做什么？” “做什么？”伊兰好笑地看着瑞恩。 “往死里训练你，把你打造成一个下机甲就做饭，上机甲就战斗的凶猛营养师，以后我出任务，你就跟着伺候师傅我。”瑞恩自己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使劲做梦吧。”伊兰嗔笑道。 两人打嘴仗打得不亦乐乎，起初见面时因为长时间分开而带来的那种隐约的疏离感渐渐消淡，很快就像在学校时一样熟稔自然起来。 笑闹一阵后，瑞恩很随意地问道：“小霍还好吗？”眼神里有一丝探究，之前他提起霍斯北的时候，伊兰的神情不太对劲。 伊兰愣一下，强笑道：“他很好。”眼神却避开去了，看着屋中的一个角落。 瑞恩微微蹙眉，故作不知地笑问：“他现在在哪里？” “机甲研究院。”伊兰心中越发难受。 她正想转个话题，却听瑞恩奇道：“艾杜的机甲研究院？” 伊兰点点头。 瑞恩哑然失笑，明白过来：“所以你也跑到艾杜来？” 伊兰默不作声，看了一下时间，抬头对瑞恩笑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不要下去再吃点东西？” 瑞恩笑着起身，没再追问下去。 两人回到大厅中，气氛依然很热闹，瑞恩很快被其他人叫走，伊兰在餐桌边随口吃了一些点心，过不多久，有人开始离开，她给瑞恩发了个视讯也跟着回宿舍了。 “你怎么走这么早？我以为你会待到最后。”瑞恩说道。 “今天不用我当班，我早点回去休息。”伊兰解释道。 “那好，你路上小心。我还要好一会才能回去，弟兄们都在。” 伊兰点点头，笑着说道：“新年快乐。” “美女，新年快乐。”(未完待续) 219 苍鹭之夜 星期六一大清早，伊兰就被瑞恩的视讯吵醒。 她看一下天色，才蒙蒙亮，抬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感觉脑袋很昏重。昨天晚上她睡眠不好，一夜辗转反侧，才踏实睡下没多久。 伊兰回了一条文字讯息过去：“非紧急情况不要吵醒我。” 瑞恩的视讯请求不依不饶地发过来。 伊兰哀叹一声，起床冲进洗漱间，胡乱清洗一遍，感谢她在新兵训练基地受到的磨练，前后不过一分钟。她接起来一脸恼怒：“瑞恩，你大清早有什么急事？” “美女，你已经醒了何必赖床？我们今天到萝鹫星去，要不要一起？昨天我事情多，忘了和你说。” “不去。”伊兰想都不想拒绝道。 瑞恩在那头笑道：“你来了之后没出去过吧？萝鹫星很近的，我们半小时后在营地餐厅前集合，明天晚上回来，很多人去，快点准备下楼。” 伊兰很无奈地说道：“我真不去。” 瑞恩还坚持劝道：“你没睡醒，可以在航空舰上眯一会儿，一直待在基地，你不嫌闷啊？赶快出来见见人。” “我不去，”伊兰叹气说道，“下回吧，我这两天有事。” 瑞恩盯着伊兰瞧一会儿，没再勉强，没好气地说道：“睡吧睡吧。” 伊兰挂断视讯，重又爬上床去，一时间却又睡不着了。在床上煎熬了一段时间后，不得已起床，慢条斯理地细细打理好自己，翻出自己的衣裙穿上。 她取出两串手链无意识地把玩了很久，才看向放在桌上的迷泪之珠。木珠上的刻痕清晰可见，她却如烫手一般不敢去摸，就这样呆呆地坐到了午餐饭点，她匆匆去营地餐厅取了营养剂就回到宿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伊兰的内心就越来越紧张。这个月头的通讯时间段霍斯北是知道的，而且离他们上一通视讯正好一个月。 伊兰记得，他们在大学里为她的毕业任务吵。时间也是一个月。后来他找她了。 他不理她，“能有多长？”他曾经说得无奈。 她目中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强压了脸上的茫然不安。 到了一点后。她几乎心如擂鼓。 通讯功能恢复。 伊兰一直盯着通讯器，从一开始的渴望焦灼到慢慢地沉寂，双手将裙子揪皱而不自知。 在最后的五分钟里，她才匆匆查了邮件系统。秦女士说饮料的推广词通过了，年后会安排推广活动。莫斯行政中心也给她发了邮件。说她的私人物品已按照她的意愿送进垃圾清理站。 伊兰沉默地关了邮件系统，还剩下两分钟，依然静悄悄地什么都没有发生。最终时间指向下午两点，她的通讯功能重新被屏蔽。 伊兰木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直到黄昏。直到肚子有了饥饿感，她才缓缓起身去营地餐厅。 开年的第一个周末。基地里有不少人出门游玩，到营地餐厅取餐的人寥寥无几。三个人用餐完毕。说说笑笑经过伊兰身边。 “今天人不多。” “好几拨人都出动到外头寻乐子去了。” “附近几个星球都玩过了，还不如呆在基地。” “也是，没什么意思，要不，咱晚上去训练？” “呵呵，你也太拼了。” 伊兰默默走过，想着她吃完后也可以去体能训练馆打发时间，接着她突然心头一动，基地里信号被屏蔽，周边的星球却不会，瑞恩他们今天早上去萝鹫，明天晚上回基地，等于在萝鹫上过周末，那是不是他们整个周末的信号都是畅通的？ 伊兰的心怦怦乱跳，她居然从没有想到过这茬，一直缩在基地里等信号畅通，其实周末只要没有安排训练任务或者工作轮值，她可以自由活动的，只要在周日的就寝时间之前回来就行。 一直以来，她被训练目标压得喘不过气来，从没兴趣到周边星球去闲逛，起初的几个月也确实都有体能训练，周末脱不开身。但实际上，她现在可以合理安排时间，到周边星球上打个来回，只要脱离了孤鹜星，她在外头想和谁视讯，就能和谁视讯。 这念头一起，就再也刹不住。伊兰查了航班情况，只犹豫了一瞬，连宿舍都没有回，直接从餐厅往航空港而去。她要赶离港的最后一个航班，那是飞往苍鹭星的。 航程不长，但对伊兰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的脑子极其混乱慌张，不知道信号畅通之后她该怎么做。睡觉疗法完全失效，因为无论如何她都睡不着，甚至她没有办法躺下来，她只能紧张地弓着背坐在床沿熬时间。 我要再听一遍他说：“我想试试没有你的日子。”听完就死心。 这是伊兰给自己的理由。 下舰正值苍鹭星的午夜凌晨时分，伊兰瞧向通讯器，她的信号状态显示为正常，也就是说她可以上星网，可以星际视讯。可是她反而什么都不敢做，因为还没有准备好。 航空港内不方便，此时人虽不多，但总有几个旅客来往，说话间还是会被无端干扰。 悬浮车店门口也不方便，即使不见路人，但她若是徘徊在暗夜长街，独自喁喁低语，仍不够私密。 伊兰租了一辆悬浮车，她对苍鹭星全无概念，让自动驾驶系统带她去最近的旅馆。 万籁俱寂，房内只有她一人，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想说多久就说多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此时是艾杜主星的黄昏，艾杜卫五的清晨，无论霍斯北在哪里，都不会不方便和她说话。 伊兰默默酝酿了很久，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但她跑这么远，不是来等待的。伊兰深吸了口气。点开霍斯北的联络号。 虚拟投影屏中，没有任何人影，只跳出三行简洁的字。 “工作区暂不接受任何讯息，请见谅。” “战队相关事宜可转告紧急联络人宣同学。” “项目相关事宜可转告紧急联络人楚同学。” 伊兰有些愣，她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但无疑地，这让她微微缓了口气。她可以再好好斟酌一下开头第一句话的措辞。 脑中依然很乱。除了先称呼他一声“阿北”，伊兰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说。 阿北，阿北。 伊兰没法理清自己的思路。索性猜测霍斯北此时在忙什么。这个时段还在工作，他应该很辛苦。伊兰出神地想着他的样子，不知怎地，眼前浮现他坐在她床边。低头为她串手链的情景。 她的嘴角微微上翘，他做事非常认真的。此刻怕是在专注地拆装机甲。 伊兰轻轻吁气，这次她有很多时间，等等没关系的。 胡思乱想地等待，吸气、吐气、拨号、失望。然后再等再拨再失望，伊兰在苍鹭星的旅馆房间里反复做这件事，一个小时一次。 心麻木了。仍不放弃，因为惊喜往往就在麻木时。悄无声息地突如其来。 但这回没有，伊兰没有遇到这样的惊喜，直到她不得不离开。伊兰一踏上飞往基地的航空舰，她的信号就会被重新屏蔽，霍斯北的视讯记录里不会留下她的联络号，他甚至不知道她找过他。 虽然无比失落，但是也有让人高兴的地方，那就是她以后周末不必拘在基地等信号畅通，她可以像这次一样搭航班出来视讯。 还有，霍斯北不是不联络她，他正在忙。 返程时伊兰心里踏实很多，她准备下个星期仍旧这样做，霍斯北不会每次都在工作区的，他们总有机会好好谈一次。 伊兰回到孤鹜星，是星期天午后，尚未到晚餐时间。她抓紧时间眯了一觉，必须得养足精神，明天还要上班。 她又被瑞恩的视讯吵醒了。 伊兰头疼地揉了几下头发，反正短发也乱不到哪里去，她坐在床上就接起了视讯：“瑞恩，又怎么啦？” “美女，我回来了。”瑞恩兴高采烈地说道。 “知道了。”伊兰有气无力地说道，语声中还带着刚睡醒特有的低哑腔调。 “你在干嘛？”瑞恩笑问。 “午睡。” “不会吧？”只听瑞恩在那头大叫，“美女，你看看外面的天色，全黑了，你还在午睡？” “我睡着了怎么会知道？有事吗？没事我要去餐厅了。”伊兰看着时间，幸好还没有错过晚餐饭点。 “哪个餐厅？”瑞恩问道。 “还有哪个？就营地餐厅，我饿了。” “你真是能睡能吃。”瑞恩一脸戏谑。 伊兰再不废话，不客气地直接关了视讯，下楼直奔营地餐厅。取了营养剂后刚回到车库，瑞恩的视讯又来了。 这次伊兰没开口，接起来后就瞪着瑞恩。 瑞恩问道：“美女，动作这么磨蹭？我等在餐厅了。” 伊兰万分无语：“你没说要去餐厅，我已经去过回来了，有事吗？” 瑞恩愣一下，笑道：“不愧受过训练了，动作比以前快了不是一星半点。我去萝鹫星看到一样没见过的东西，拿给你鉴定一下。你在哪幢楼？” 伊兰无奈地说道：“我哪懂鉴定？” “快说哪幢楼？”瑞恩催促道。 伊兰说了自己的楼号，直接坐在车里先把营养剂吃上了，不多久，一辆车驶进车库。瑞恩走下来左右张望，看样子又要点开通讯器，伊兰忙下车迎过去。 “你准备在车里看还是到房间看？我觉得还是到房间里看比较好，可能要花些时间。”瑞恩笑道。 “什么东西？你还是找别人吧，我什么都不懂的。”伊兰狐疑地问道。 瑞恩笑而不语，从车里取出一个盒子：“走，带我上去。” 伊兰斜睨他：“我说了带你上去吗？你就在这里给我看。反正我不懂，勉为其难帮你看看，不会花多少时间。” “美女，你总是不听我的建议，你会后悔的。”瑞恩啧啧说道，“上车，我打开给你看。” “你不是已经拿出来了吗？现在就打开不行啊。”伊兰越发狐疑。 瑞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摇头说道：“车库里有监控，好东西不能随便拿出来。”他直接就坐进车里，对着伊兰喊道，“快点，两个人一直站在车库说个不停，傻不傻？” 伊兰瞪他一眼，拉开另一边的车门坐进去了。 “准备好了吗？”瑞恩笑嘻嘻地看着伊兰。 “要什么准备？快点打开。”伊兰催促道。(未完待续) 220 试试你的反应 瑞恩笑着看她一眼，啪地一下把盒子打开了。 伊兰定睛一看，里面很光滑，像一面镜子，映出的是她自己的脸。她愣住，这要鉴定什么？ 下一刻，她倏然瞪大眼睛，镜子中她的背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只形状无比丑陋恶心的外太空生物，吐着血腥的舌头正要舔向她的脖子，舌头上的倒刺上滴挂着涎水。一股寒意自脚心升起，伊兰“啊”地大叫一声，直接倾身向前躲避。 瑞恩一下把盒子关了收回来，再伸手想挡住伊兰的额头时，已经来不及，伊兰躲得太快太急，头部重重地撞上了车子前窗。他急忙把伊兰扯回座位，想察看伊兰额头。 不想伊兰猛然把他往车门边一推，大叫道：“瑞恩，快跑，后面有怪物。”她自己已经伸手去推她这侧的车门，车门怎么也打不开，她急得回头想让瑞恩解锁。 瑞恩不意被伊兰大喝着使劲一推，身体歪了歪，再看到伊兰手忙脚乱推车门，然后满面惶急地回头，不由哈哈大笑。 伊兰开始惊愕，后来慢慢反应过来。她瞪着瑞恩，犹自不放心，一把扯过瑞恩的胳膊塞到车后座晃了晃，什么都没发生。 瑞恩配合着伸手在伊兰的椅背后排乱抓一通，笑得气喘吁吁地说道：“美女，你太惊悚了。” 伊兰气得浑身发颤，军体拳第一招直接朝瑞恩当胸挥了过去，瑞恩反应很快，手臂横胸一格，手掌一下把伊兰的拳头包住了，口中笑道：“美女。你升级了，以前只动口，现在动手了。” 伊兰勃然大怒，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个死变态，什么恶心东西拿给我看？” “美女，注意修养。”瑞恩笑道。 “开门。”伊兰气怒交加。 “美女，消消气。来。深呼吸一下。”瑞恩好笑地看着伊兰。 伊兰根本不理会他，冲着他喊道：“你开不开门？” “听我解释，听我解释。”瑞恩放低了姿态。陪着笑脸，见伊兰没有再大喊，松了口气，“这个是我们去萝鹫星的一个游乐场看到的。那里的镜子更大，放在一个小房间里。我这个是微缩版。是附赠品。这个游戏名叫试试你的反应。” 他又瞅伊兰一眼，安慰道：“那东西很丑吧？压压惊，你别怕，那是虚像。我们所有去的人都试过了。很搞笑，所以拿了一个附赠品回来给大家玩玩。我让你回房间再看，空间大。就想着你会一蹦三尺高，你能跑得开不是？结果你自己要在车里。撞疼了吧？可别怨我。” 伊兰气得说不出话来，思路也不正常了，居然没有义正言辞地谴责瑞恩，反而和他争辩起细枝末节来：“你没说空间，你说要些时间。” “可不是需要时间平息你恐慌的心情吗？我也需要时间让耳朵消消音。”瑞恩毫不羞愧地笑道，不怕死地添了一句，“你的尖叫还是那样难听恐怖。” 见伊兰的眉峰骤然聚起来，瑞恩马上说道：“消消气，好了好了，鉴定完毕，你的反应属于普通人的正常反应，躲避。” 伊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张恐惧的心情才略微缓解下来。“你什么反应？”她气呼呼地问道。 “我没反应。”瑞恩骄傲地说道，“那是假的，有什么好怕？” “不可能，除非你事先知道，不然第一反应就是毛骨悚然。”伊兰说起时后背不由抽紧了，稍稍身体前倾，离椅背远了些。 瑞恩觑着伊兰的动作只觉得好笑：“没这么夸张吧？现在还怕？” “怕才是正常人，你不正常。”伊兰气道。 “我哪里不正常了？那面镜子就靠这个吓唬人，我一进去就观察过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瞒过我的感觉出现这么一个东西，所以我压根不理会。” 瑞恩得意狂拽的样子让伊兰满心不爽。 “你不是不理会，你是吓得手脚僵住了。”她强词夺理地贬低他。 瑞恩当自己没听见，自顾自说道：“想不想知道其他人的反应？” 伊兰心中一动，问道：“还有谁？” 瑞恩笑道：“很多人呢，你那些教官也去了。” “他们都怎么反应的？”伊兰追问道。 “阿淼没反应，不过事后老摸脖子，恶心到了。阿离也没反应，照照镜子直接走开了。阿锐直接往身后攻击，寄望最搞笑，一个倒地前扑再抬脚踢。慕容你应该也认识吧，居然也没反应，胆识过人。不过也有些人大叫一声拔腿就跑的，都不是咱机甲团的人，把我们乐坏了。”瑞恩一一细数各人的反应，完全没注意到伊兰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我把你也乐坏了吧？”伊兰冷冷地问道，心情奇差。 “是有点。”瑞恩忍俊不住道。 “开门，我给你鉴定好了，可以放我回去了吧。”伊兰怒道。 瑞恩笑着对伊兰说道：“别生气了，只是一个游戏。咱们去的人反应不是太冷漠就是太凶悍，所以拿回来给大家试试。你心地善良，反应迅速，自己要跑的时候还想着把我推开，我一定要好好给大家宣扬宣扬。”瑞恩瞧着伊兰的脸色不对，一个劲地说好话。 “你还想宣扬？”伊兰咬牙切齿道。 瑞恩连忙道：“听你的，不宣扬。” 伊兰冷哼一声：“我回去休息了。” 瑞恩瞅瞅伊兰，额头还有点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我出手慢了点，没挡住你，你没事吧？” “没事，这点痛算什么？别磨蹭了，趁时间还早，你再去试两个。”伊兰气恼地说道。 瑞恩被逗笑了：“好，我再去试两个。你去休息吧。” 伊兰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回房后脸就垮下来了。关离居然一点都没有吓到，心理素质够强硬，其他人也个个比她厉害。 伊兰想起瑞恩说她是普通人的反应，她不禁又是悲哀又是失落，她和关离的差距如此明显，那天对他说的话就是纸老虎在虚张声势。徒引他笑话而已。她连赶超他都不能。更遑论把他踩在脚下了。 她绻在床上，哀伤着，困倦着。不知不觉早早睡着了。 伊兰做梦了，而且是噩梦，她梦见那只可怕的怪物咬上了她的脖子，大叫着吓醒了。房间里黑漆漆的。她手忙脚乱打开照明系统，屋中大亮。才惊慌甫定，吐气放松下来。 一室寂寂，她抱膝坐在床上，睁大了眼睛逡巡着四周角落。 只一会儿。屋中的灯光熄灭，伊兰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正式就寝前的熄灯提示通知，十分钟后所有宿舍楼的照明系统将统一关闭。 熄灯预警持续半分钟。伊兰身处黑暗中，想到镜中那只怪物悄无声息地出现，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泛上了一层凉意。在新兵训练基地看到的那些宣传视频中，外太空生物咬着残肢的血腥场面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 伊兰越想越怕，越怕还越想，忍不住要抬手去摸脖子。 屋内重又恢复光明，她吁出一口气，咬着牙点开通讯器拨给瑞恩。 趁时间还来得及，她必须大骂瑞恩一通。 “美女，什么急事？要不要这么恶毒啊？掐着就寝时间之前说话，我都奔波了一天了，能不能让我喘口气？”瑞恩笑道，他精神很好，哪有半分奔波一天的疲累样。 伊兰气道：“到底谁恶毒？我被吓醒了，你给我看的那只怪物快把我咬死了。” “吓醒了？”瑞恩微愕，随即一脸羡慕嫉妒，怪笑道，“美女，你这么幸福？都已经睡了一觉了？我要举报你犯规，就寝时间还没到，就偷懒了。” 伊兰眉心一拧，张嘴欲言，被瑞恩抢在前头说道：“你接着睡吧。”他切断了视讯。 伊兰气得想咬死他，她还没开始骂他呢，谁叫他无缘无故吓唬了她，还害她做噩梦。可他倒好，完全不受影响，过会儿还能睡得香喷喷。 伊兰在房间里各个角落走了一遍，把洗漱间的门打开，细细探查，沙发背后也不放过。其实她知道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这样确认一遍，待会儿等熄灯了，她就没法说服自己不害怕。 人其实不怕即成事实，怕过一阵，除了承受也没其他办法，最怕的是想象，在想象中怎么可怕怎么来。刚刚她总觉得黑漆漆的房间中潜藏着不可知的危险，所以她必须要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的想象是不靠谱的。 伊兰弯着腰，往沙发底下看的时候，瑞恩的视讯过来：“美女，怪物有没有继续来作客？”声音里满是戏谑。 “它上你那儿去了。”伊兰说得咬牙切齿。 瑞恩啧啧摇头：“它没吃饱，一般不会换地方的。”不等伊兰发作，接着又道，“好了，和胆小的人没法愉快地开玩笑。我说，你这胆量也太差了。我给你讲个浅显的道理，噩梦不会连续做的，你再睡就会做别的梦，不会有怪物咬你了。” “当然不会，我已经被咬死了。”伊兰气恼道。 瑞恩呵呵直笑：“梦见自己死了是啥感觉？” “不知道，我濒死的时候醒过来了。”伊兰恨恨地说道。 瑞恩笑得越发欢快：“那就是没死成，你还怕什么？” “都被咬成那样了，死了要比活着幸福。你这个变态，平白吓唬我，我现在觉得房间里就有一只怪物在窥视。” “你这样凶悍，没把你咬死就让你醒过来了，怪物只有怕你的份，该睡就睡吧。”瑞恩笑道。 伊兰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我看过一些宣传视频，里面有一些外太空生物，它们真的在咬人。你说我以后可能会出任务，我会遇到它们吗？我会被它们……” “想什么呢？”瑞恩一下打断她，语气特别好笑，“如果要你去面对那些东西，别说咱们团，就是联盟都没有希望了。你当我们是死人啊？送个营养师去当炮灰？我们会挡你前头的。”他顿一下，调侃道：“放心吧，我们要是挡不住，那些东西也会先咬我们，机甲咬不穿的，我带着你慢慢逃命，时间绰绰有余。你担心什么？” 伊兰不禁笑道：“我不过随便想一下，你说得跟真的似的。” “你现在也知道这是假的了？人笨就是特别费心，你上学那阵就没有老师抱怨过吗？一件小事给你讲明白，要多说好几句。”瑞恩状似不满地摇头。 “那也是你害的，你试过别人没有？”伊兰好奇问道。 “黑灯瞎火的，上哪儿去找别人，今天只逮着你。”瑞恩笑道。 伊兰特别生气：“你就只会看我好欺负。我希望你试过别人之后，人家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满地找牙的怎么可能是我呢？我试过你之后，把盒子扔给寄望了，他找了两个人试，人家约他明天在训练场不见不散。”瑞恩笑得特别奸诈。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妖孽呢？你这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伊兰恨恨地说道。 “话说得这么直白不好，你该说趋吉避凶，顺带可以把你的档次提一提。”瑞恩打趣道。 伊兰微噎，半晌叹道：“瑞恩，你坏得这样阴险，怪物怎么不到你的床边流口水呢？” 瑞恩一愣，旋即笑道：“美女，你才是阴险，心理暗示只对你这样低素质的人管用，对我没用。” 伊兰气急：“你太坏了，显摆就显摆，说话非要拉上我干吗？待会我又要怕了。” “活该，想吓唬我，结果吓着你自己了吧？你房间里的怪物长什么样？好看一点没？” “瑞恩。”伊兰怒道。 “好了好了，你自己看一眼不就知道，什么都没有，怕什么？”瑞恩边笑边安慰。 “我知道没有，但架不住我自己想象啊。”伊兰哀叹道。 “活该。”瑞恩低笑，随后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说道，“美女，听好了，你实力太差，轮不上你去拜访它们。以后你即使遇到它们，那也只能是一种情况，我们机甲团去抓了一两只回来，给你练厨艺。” “太恶心了，我不要。”伊兰笑着吐出一口气，她瞅着时间该差不多了，再不废话，“行了，我困了。” 瑞恩怪叫道：“我好心安慰你，现在你困了，我还没困呢。” “没困更好，赶紧看看你房门外有没有怪物等着，它走了好久，也该来敲你的门了，晚安。”伊兰不客气地挂了视讯。(未完待续) 221 进度进度 伊兰转到点心工作间轮岗的同时，接到了新的训练计划，继体能训练和机甲启蒙训练后，她要开始机甲基础训练。 她的教官还是刘寄望和元淼，同伴们还是章大成等九个技术服务类男生，不过在她启蒙训练补训补考期间，他们已经开始基础训练，伊兰的进度比他们落下了一个月。 卢中尉特地找她谈话。 “小佟，你这个情况可以延期考核。但是我们后面时间紧，演练项目多。你必须在三月底前和其他人一起完成机甲基础训练计划，才能顺利参加全团演练。我看过你的启蒙训练情况，你的程度不差，小刘和小元会给你补进度。你争取跟上进度，和其他人同期通过考核。” 伊兰现在忙得不可开交。 她上午去餐厅上班，下午去机甲基础训练场，晚上去体能训练馆进行两个小时体能训练，这点卢中尉特别强调过，伊兰的体能是从d级升上c级的，等于先天不足，后天就得多努力。 机甲基础训练中有很多格斗动作，非常考验人体的承受能力，练好体能也能保证机甲动作做得到位。章大成他们的体能训练也是自行安排，不过对他们的要求是每周最少五个小时，比伊兰少一半时间。章大成喜欢在早上训练，每天起早先去体能训练馆完成一个小时的训练量后，再去餐厅上班。而伊兰习惯了晚上进行体能训练。 瑞恩知道刘寄望和元淼是伊兰的教官后，特地视讯给伊兰： “美女，我已经关照过寄望和阿淼了，让他们这次一定要好好督促你，争取一次通过考核。你自己也要努力。别叫苦叫累，这些你逃命时都用得上，好好学。图朵大学就咱们两个在这，别给我丢脸。”语气中提到他自己就是神气活现地卖弄，提到伊兰就是恨铁不成钢地鞭策。 “知道了，我在路上，不和你多说。”伊兰接到视讯时正在赶往基础训练场的路上。她落下一个月的进度。心里愁苦着，回答得有气无力。 “这是怎么啦？精神状态这么萎靡？”瑞恩不满地说道。 “我比别人慢了一个月，考核时间却是一样的。” 其实伊兰真正操心的不是考核。而是基础训练考核通不过，她就没资格参加全团演练。 四到六月的全团演练是铁血玫瑰机甲团一年一度的大事，用以考察每个人的机甲操作水平和团队合作能力以及未来发展潜力，是对个人综合素质的一项全面评估。 对于他们这些刚进团的新兵来说。是骡子是马，就得拉出来溜溜给大领导看了。溜完看过后。年中又一拨新兵到来，他们在基地实打实满了一年，就要正式摘掉新兵的帽子，要是在路上遇见比他们更新的新人。就会被礼让先行，较真的话，也能听人家尊称一声“长官”了。 当然伊兰对这些还不是特别在意。但她看过士兵守则，对其中一条记忆深刻。如果有人缺席全团演练。除非团里另有安排，其他原因一概不论，罚没三个月津贴。伊兰觉得这一个月的进度落差可能会影响到她的考核，进而深远影响到她的存款大计。 瑞恩不知伊兰的真正苦恼，以为她纯粹在为进度发愁，当下就被伊兰没底气的样子气坏了：“你有点自信心好不好？我给你打的底子没那么不牢靠，寄望和阿淼说了，其他人从来没学过机甲，就你有基础，你一次补考也就算了，还想来第二次？一个月怕什么？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追上去，寄望和阿淼会重点关照你。” “好好，我追我追。”伊兰头疼地说道，“我只说一句，你拉拉杂杂说那么多，什么时候这么话唠了？” “你把伶牙俐齿的这份精力放训练上，用得着我这么费劲吗？我自己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瑞恩气道。 “多谢师傅提点，能放过了吗？”伊兰无奈地说道。 “去，暂且绕过，好好练。”瑞恩笑道。 刘寄望和元淼的重点关照体现在中场休息上，正常训练时间内伊兰和男生们一起练机甲动作，中场休息时，或是刘寄望或是元淼就把伊兰领到一处，单独指导以前的内容。 伊兰非常感激，教官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来给她补课，所以她对两个教官的态度毕恭毕敬。单独接触的时间长了，他们的关系似乎要比以前热络一些。 伊兰也从刘寄望的闲聊中得知瑞恩和这几个教官是同一批进基地的，大家一起熬过机甲团的启蒙和基础训练，所以感情非常亲近。 瑞恩也在带新兵。 基地每年年初和年中都会招新人进来，年初这一拨人要多些。各大学的学生在毕业季后直接应征加入军队，经过新兵受训半年后，正好赶在一月份被基地挑进来，这批新人清一色是机甲战士。据说他们也会参加全团演练，不过因为他们四月份时还没有完成体能训练和机甲启蒙训练，所以只是陪练性质，让他们长些见识，不会进行考察。伊兰很是羡慕这批一月新进的人，不带一点负担地参加全团演练，心里该是多松快。 她每天上班训练有条不紊地进行，日子过得忙碌而机械，每天晚上的体能训练成了她的最爱，回去后就累得倒头大睡，一夜无梦至天明，然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她原先计划周末到附近星球视讯，却是一时不能实现了。因为她的训练进度跟不上别人，卢中尉特地替她安排了场馆，让她周末自己加训巩固。 瑞恩有空时会过来指点她两句，有时还会拖着伊兰的教官刘寄望或者元淼一起过来，等于给她开小灶。 伊兰的教官在时，瑞恩不太发话，只顾着和刘寄望或者元淼闲聊，间或坐一旁等他们给伊兰说两句。他一个人过来时，毒舌的本性暴露无疑，对着伊兰各种嫌弃，猛烈抨击。 伊兰有时候受不了他的毒辣点评，就会忍不住说道：“能不能少说两句，让我自己先想想？” “图朵大学同乡会，谁是会长？”瑞恩冒出一句。 伊兰愣一下，反应极快地说道：“你。” “图朵大学同乡会，谁是会员？” “我。”伊兰笑道。 “既然明白，还要想什么想？听命令行事。”瑞恩催促道，“赶紧的，照我说的做两遍，给我看看效果，我还要赶个饭局，回头有空你再慢慢想。” 他走时，还会拽拽地劝诫道：“美女，这些简单低级的格斗动作不需要有什么个人想法，你琢磨几天，最后会发现我的两三句提示才是真理。你的脑容量不大，最好省着用，别人给你的教导，你就虚心接着。” 伊兰虽然被瑞恩贬得一无是处，但心里还是万分感激的。 周末大部分的时间，她一个人在偌大的训练场上苦练。累了，就会停下来，坐在驾驶舱里透过视窗，默默看着外面的天空。 有时候，应该说大多数休息时间，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霍斯北开着机甲训练的样子。事实上，除了最初她为图朵大学的机甲战队替赛那一次，后来她只见过一回霍斯北的训练，那次她练特种机甲正好在他训练场隔壁。 印象中，霍斯北的机甲迅捷凌厉，她看得喜欢骄傲。 伊兰以前看不出门道，只是觉得他的机甲很霸气，现在她堪堪入门，也只能略微看出一点来，那就是她即使再练几年，也不一定能达到他那时的操控水平。 伊兰总会恍惚一阵，她前半年苦熬着体能训练时，曾经有一个梦想，等她学会操作常规机甲了，他们两架机甲并驾齐驱，携手巡田。 她现在不太能想象那样的画面。 因为她了解到，联盟法律严格管制私人拥有常规机甲，她这样的平头百姓恐怕一辈子都拿不到常规机甲购买特许权。起初她获知这条律法时，虽然惋惜一阵，但还想着霍斯北以后从事机甲设计这一行，说不定和别人不一样，在自己家里打着研究的名号搁两台样机，大概也没人管。有这想法时，伊兰暗地里笑过自己，她算不算怂恿霍斯北钻空子为自家谋福利，看来她品性不够高洁，一不注意可能就成了拖后腿的人。 那些凭空想象显得很好笑。 更何况，两台机甲相伴飞的画面中，田地的模样是比照着莫斯星那些大农庄的，只要脑中闪过那些坡沟山林，伊兰就会呼吸微滞，再也想不下去。 彻底掐灭不切实际的想象，最好的办法是再听一遍明白的论断。伊兰想让自己的训练进度赶上去，周末能正常休息。 她坐正身体，收回飘散的思绪，重新开始训练。 一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她和章大成接到通知，他们两个厨房新人将被捎带着，去参加艾杜军区厨艺大比拼。 在伊兰理解中，这就是一场火头兵大赛。 凯旋餐厅出了六个人，营养剂、饮料、点心、正餐四个工作间各出一个高手，顺便把两个新人一起打包去见世面。 这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固有传统，但凡有啥比赛，全都是新老搭配组团去，老前辈去比赛争荣誉，新手去参观游览长见识，以后新手变前辈要扛大旗时，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地上阵。 伊兰叫苦不迭，她已经落下一个月的进度了，现在又要多落下一个星期。(未完待续) 222 玫瑰玫瑰 瑞恩对伊兰的担忧嗤之以鼻：“你一个月都没了，还怕再没一个星期，有区别吗？赶赶不就出来了。” “你说得轻巧，又不是你去赶。”伊兰瞥他一眼，仍旧愁眉苦脸。 周日的晚上，两人面对面坐在营地餐厅里，边吃营养剂边聊天，顺便交流一周的训练情况。 瑞恩正要驳斥她，眼睛一瞄门口，笑容满面地扬手招了招。伊兰背对着餐厅门口坐，顺势转头一望，意外地看见了赵锐和关离，还有何教官和慕容教官。他们也看见了瑞恩，两个女教官当先一步就走过来，赵锐和关离跟在后面。 伊兰遂笑着对瑞恩说道：“我先走了。” 瑞恩故意虎着脸说道：“走什么走？我还有话没说完。” 伊兰强笑着正要开口说回头再聊，瑞恩已经站起身，笑着朝关离他们打招呼：“何姐，慕容，阿锐，阿离，你们也来用餐？正好一起坐。” 伊兰刷地站起来，对着四人说道：“长官好。” 瑞恩被她的举动吓一跳，稍愣后冲着伊兰直笑。 大家招呼着坐下，伊兰却不肯坐了，站着对众人微笑道：“长官，请允许我有事先走。” 瑞恩笑骂：“得了，别装了，大家都是熟人。” 他分别指着赵锐和关离说道：“这两位是你教官兼考官。” 他又一指两位女教官说道：“这两位是你补考的考官。” “快坐下。”瑞恩对伊兰笑道。 两位女教官对伊兰的印象不错，慕容直言直语道：“小佟，私下里不用这么多礼，不然在基地里满耳朵全是长官，不是叫别人长官。就是被别人叫长官，日子没法过，坐吧。” 伊兰没奈何，下意识答道：“是，长官。” 慕容扑哧一下笑出来，瑞恩在一旁也狂笑。 伊兰坐下后微微牵起了嘴角，脸上摆出一副盈盈浅笑的样子。她要是板着脸不情不愿地。就是直接打这么多长官的脸了。 瑞恩对她笑着摇摇头。转身对四人说道：“我这个学妹有点羞涩，熟了就好了。”这话说得他自己都觉得古怪，连咳了好几下。 他瞅一眼伊兰。接着和四人讨论起新兵训练的事情：“阿锐，阿离，你们这批怎么样？” 伊兰坐在一旁满心无奈，把瑞恩恨得牙咬咬的。心想，他自己聊天。把她硬拉着干什么。 慕容和瑞恩他们聊了几句，转头问伊兰：“小佟，最近训练怎么样？”她对这个全基地目前唯三马上要成为唯二的女营养师极为关注。 “报告……”伊兰看着慕容盯着她的眼神，不由把后面的长官两个字吞下去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落下了一些进度，正在补。” “你基础不错。应该不难补上，回头我和寄望阿淼说说。让他们多盯着你点。” 伊兰有些受宠若惊，她想不到慕容教官会这样面冷心热，居然对她的训练这么关心。她连忙称谢：“谢谢长官，刘教官和元教官一直在帮我补进度。” 这时瑞恩转过来插话道：“她这次又要走一个星期，刚刚还在担心进度跟不上。” 慕容蹙眉道：“去哪里？” 伊兰忙道：“启明基地，有个厨艺比赛。” 何教官在一旁说道：“你是营养师，这个比赛也很重要，回来把进度赶赶就行了，一个星期不差什么。” 慕容也点头说道：“你的机甲基本动作流畅自然，这些初级格斗术对你来说，应该难度不算大，回来后努力把进度赶上去，不要出现上次那样不该出现的错误，考核不会有问题。” 伊兰恭恭敬敬地点头受教。 瑞恩笑问：“她上次出现什么错误了？” 慕容很直接地说道：“没跳进机甲。” 赵锐瞅瞅伊兰，再瞅瞅一直沉默的关离，没吭声。 “你还是爬舷梯进去的？”瑞恩张大了嘴巴瞪着伊兰。 伊兰维持着淡淡浅笑，轻轻“嗯”一声，就垂下头去。 瑞恩犹自不觉，笑叹道：“你创造了铁血玫瑰机甲团的新纪录。” “瑞恩，你这批新兵都是哪些大学的？”关离忽然开口问道。 瑞恩愣一下，旋即笑道：“还不是你们艾杜的最多？” 大家开始换了一个话题讨论。 伊兰一直微笑着倾听，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说道：“瑞恩，我先走一步，明天要出发，还要回去收拾一下。” 这次瑞恩没再勉强，笑道：“早点回去休息。” 伊兰朝大家点点头，说道：“各位晚安。”她转身离开，却不是回宿舍，直接奔向体能训练馆。 她只觉得胸腔内有一股火，压不住，又发作不出来，非但没有烧得身体烫热，而是满心冰凉，说不出的难受。是她自己无能，跳不进机甲，怨不得别人，她连痛恨别人都没有底气。 伊兰一阵风似地冲进一号馆，狠命地在虚拟跑道上跑，然后不停歇地换到二号馆的虚拟栈梯上，直把自己累得手脚酸软，才匆匆回到宿舍。 瑞恩的视讯进来：“美女，睡了吗？” “睡了。”伊兰正在整理明天出发要带的换洗衣物，口中随意地回答道。 瑞恩嘻嘻一笑：“怎么？心眼这么小？说你创造记录你就不高兴？” 伊兰叹口气：“瑞恩，你说吧说吧，这是事实。给你一分钟嘲讽时间，我整理好就要休息了。” “我嘲讽你干什么？我是羡慕你，以后铁血玫瑰机甲团的历史中不一定写上我们，但一定有你的名字。”瑞恩促狭地说道。 伊兰没吭声，自顾自忙着收拾，她早就对瑞恩各种形式的冷嘲热讽和明褒暗贬都自动免疫了。 “今天我不是要故意拖着你，是想让你和何姐慕容她们多聊聊。大家熟悉点，以后好办事。”瑞恩笑道。 “办事？什么事？”伊兰随口问道。 瑞恩看着她长长叹口气：“你来了这么久，就没有操心过自己在团里的位置？或者功能作用？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被破例招进来？”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们找不到c级的，只好要我这个d级的。我就是来做营养剂的，还要操心什么？”伊兰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手中不停。 瑞恩对她的迟钝简直不忍卒睹：“你好好想想基地为什么一定要女性，你再想想铁血玫瑰机甲团为什么有玫瑰两个字？” 伊兰回答得很快：“因为有女性。所以叫玫瑰。听着好听。” 瑞恩被噎住，气道：“那你想想和你有什么关系？” “基地男女都需要，所以我进来了。”伊兰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她无法理解瑞恩的意思，不耐地说道，“有什么话能不能直说，你这样七兜八转太浪费时间了。我还要休息呢。” 瑞恩吸了一大口气，决定不和她多废话了。直接说道：“拉出一排玫瑰机甲编队是花副团的终极梦想，人人都知道。如果随队营养师是男的，那就不是纯粹的玫瑰编队了。要是我猜得不错，四月份的全团演练中。你会加入其中一支玫瑰编队。” 伊兰愣住，定定地看着瑞恩好一会。 “现在你明白了吧？”瑞恩问道。 伊兰不敢置信地说道：“你说我要参加玫瑰编队？我什么都没学会呢，这就要出任务了？马上要死了？” 瑞恩气得大骂：“谁说你要死了？你这脑子有没有点脑容量？我说你可能加入玫瑰编队。参加全团演练，没说你要出任务。你以为出任务就是送死啊？那我下次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了？” 伊兰讪笑：“瑞恩，你乱说什么？你当然能活，活得比别人都长久。是我刚刚没听清，你说加入什么编队，我就以为我要去战斗了。我这战斗力你也知道的，出去就送死。全团演练倒是没问题，反正都在基地里，不会有什么危险。” 瑞恩继续骂：“你这么贪生怕死，当初怎么就加入军队呢？在新兵受训的时候，为什么不表现得差点，让他们把你直接淘汰回家？” “我表现得是挺差的，当着几千人背诵了军纪五十条，还害一个人上了新兵淘汰观察名单，最后也不知道那人被淘汰了没有，不过他们没把我淘汰掉。”伊兰很无奈地说道，现在她宁愿当时被淘汰了，她的农庄和阿悠还能保得住。 瑞恩无力地看着伊兰，半晌问道：“你做什么丰功伟绩了？” “野外负重训练时被别人拉着说话，两人就一起受罚了。”伊兰说起这事时已经云淡风轻，一点羞愧都没有。 “你就不能不说吗？就你这口才不是聊一句两句吧？肯定一路聊过去了。那是在训练，实力差成这样，还能一路跑一路说，只惩罚你背军纪都是轻的。”瑞恩觉得幸灾乐祸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伊兰就是欠教训。 “你猜得完全正确，我们确实说了一路，但我是无辜受累才对，我还鼓励那人坚持下去。”伊兰反驳道。 瑞恩直想翻白眼：“你走大运了，就这样还能被铁血玫瑰机甲团选中，你知道团里怎么选我们吗？大学时期的各种参赛经历，没个五六次获奖不要，新兵受训时期，单项没拔过头筹不要，被记过处罚的就更加想都不用想。你真没有后台吗？仔细想想。” “不用想，没有就是没有。我倒是想有，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天天从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没有一刻是清闲的。你觉得我在走大运，我却觉得我走的是霉运，我不想来的，对机甲也没兴趣，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满了五年，赶快离开这里。” 瑞恩微微蹙眉：“你对这里这样反感？” 伊兰叹口气：“我没有资格反感，就这样吧，一天天过起来也很快，就像你说的，安安心心呆着，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说也是联盟第一机甲团，能够加入就算不枉此生了。” 她盯着瑞恩瞧了好一会，忽然笑道：“瑞恩，谢谢你。” “嗯？”瑞恩正听伊兰在可劲吐槽，突然她文风一转冒出来一句谢谢，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觉得我可能要参加玫瑰编队，所以有机会就让我多认识一些人，以后好共事对不对？”伊兰微笑道。 瑞恩喟叹道：“现在变聪明了。” “真要那样的话，你不用替我担心，你该替那支玫瑰编队担心，”伊兰笑道，“我妥妥地拉她们后腿。” “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瑞恩气恼道，“现在你是新人，最差是应该的，以后你努力点，不就变强了，说什么丧气话？我的徒弟不能永远垫底。” 伊兰扑哧一笑：“好，好，我不垫底，以后有新人进来，我就让她垫底。” 她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恍然大悟道：“瑞恩，你知道机甲团里原来谁垫底吗？我觉得她肯定用心险恶，而且有后台，故意把我弄进来，替她来垫底。” 瑞恩起先愕然，而后大笑起来：“美女，你总是这么有趣。” 伊兰也赔笑：“看你这么忧心忡忡，开个玩笑。其实我加入随便什么编队都没关系，玫瑰就玫瑰。她们敢收我就敢进，这话是你说的。” 瑞恩笑道：“我自己的话就是听着顺耳。等你回来了，用心把进度追上去，如果真的进玫瑰编队，每个人都比你强，反而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知道了。”伊兰笑着回答。 “去厨艺大赛多学两招，我等着你报答呢。”瑞恩调侃道。 “这个我比较有自信，你慢慢等吧，总能等得到的。” 瑞恩笑着摇头：“你就是个窝里横的，看看你对我什么态度？对着别人一口一个长官，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晚安长官，”伊兰说道，见瑞恩面色古怪，像是一时适应不了，遂笑道，“你瞧，我也可以叫你长官的。” 瑞恩愣愣半晌才说道：“幸亏我没有带你训练，不然还真听不惯。”他看着伊兰一脸揶揄，气恼道，“称呼的时候多给点敬意，成不成？” “是，长官。”伊兰一边说一边笑。 瑞恩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别说了，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好了，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伊兰把衣服背包三下五除二收好，躺在床上想着瑞恩的话，加入玫瑰编队？ 一支全部由女生组成的机甲编队，她去里面滥竽充数。伊兰想想就好笑，四月份她才刚刚结束基础训练，能顶什么用处？ 她忽然想到禁闭后花副团特地骂她一通，当时她还疑惑来着，她一个新兵犯了错，怎么劳驾大领导来骂，本来她以为她的错误级别太高，现在想来，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苗头。胡姐参加完厨艺比赛回来就会退役，餐厅的女营养师只剩下殷姐和她，所以她才招来领导亲自垂询吧。 伊兰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没怎么放在心上，这只是瑞恩的猜测，再说她只要按上头吩咐办事即可，不需要操心。 她很快就睡着了。(未完待续) 223 最后一根稻草 凯旋餐厅一行六人到了启明基地。 令伊兰十分诧异地是，启明基地居然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大房间，里面有伊兰印象深刻的高低铺，所有人男男女女地又混住在了一起。 这种接待规格让伊兰十分无语，也正从这里她深深地体会到了铁血玫瑰机甲团的霸气和财气。就她一个刚去基地的新手火头兵都给车给房，除了训练辛苦，那真正是出有车居有屋食有鱼的逍遥日子，瞧瞧启明基地都清苦成啥样了？给千里迢迢赶赴盛会的友好兄弟单位就一间屋，连个场面都撑不起来。 伊兰吐槽完毕，觉得她有必要修正一下自己对凯旋基地的观感，以前她会眉毛都不皱一下，让离开就潇洒离开，现在她无处是家，得过且过混日子，终极目标是存钱，福利待遇好一点的部门自然更讨喜些。 高低铺很多，大家不用挤在一起，各自分散地找了下铺安顿好。大家都是一路当兵过来的，对临时情况下大房间高低铺男女混住这套路都没有异议，神情坦荡得很。盥洗室还是老样子，分两间，于日常居住上没有造成任何不方便。 住下来的头一晚，启明基地只给了大家伙儿一顿营养剂。胡姐他们吃完就出去串门，服役这些年总有些认识的朋友，平时不方便见面，这时候就可以久别重逢欢欢喜喜聊天，再不然陌生的同行之间也可以互相探讨一下比赛事项，交流一下各自的厨艺。 作为打酱油的两个新手，伊兰和章大成不需要打听比赛情况。章大成在启明基地有同学，联络上后，给伊兰交代一句也出门去。伊兰原本满心欢喜地想去找何灵秀叙旧。不想何灵秀的信号不通，那必定是她这些天不在启明基地，或许外出有事，或许休假回家。伊兰固然失望，但也只能叹一声不巧，她只好独自留守在宿舍里。 伊兰没啥事情做，坐到床上顺势点开了通讯器。往日熟悉的凯旋基地内网标志不见了。另外换了一个图标。这是启明基地的网络覆盖了她的通讯器。 她无可无不可地点进去浏览，和凯旋基地网一样，启明基地网也就是一些基地活动新闻。摆在最头条的就是这次的厨艺大赛。 伊兰好奇地读了一遍，上面说四十支参赛队伍已经悉数到达，明日正式开赛，赛程三天。都是一些伊兰早就清楚的内容。这个专题还不丰富，她估计等比赛开始后。内容会更详实。 她又去看其他的新闻专题，不外乎就是哪个上级莅临检阅，哪个小分队执行任务后载誉归来，伊兰不禁好笑。无论在何地何时，歌功颂德这套总会免不了。 她很快看得厌烦，后面的内容就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有些她没有权限进去细看。毕竟不是启明基地的人，她也无所谓。给看就看，不给看就换，纯粹就是为了打发时间。 手指快速地轻点，很多新闻专题一闪即过。她突然一顿，往回退了几个专题，视线就停住不动了，标题写着艾杜大学机甲战队短期特训一周。 大学机甲战队？其实毕业不到两年，但记忆中似乎已经非常久远。她笑着晃晃头，进去瞧了瞧，不禁哑然失笑，心想难怪机甲创意大赛时，瑞恩带的战队名次排在中游，瞧人家艾杜大学条件多好，把学生直接拉到军事基地熏陶学习，这样不年年第一才怪。人家的办学理念和对机甲的重视程度就比他们图朵大学要高了一个层次不止。 伊兰进而酸酸地想到关离，那天瑞恩拉着大家一起聊天时，她听出来了，关离是艾杜大学的，艾杜大学的机甲战队中也不是人人都能进铁血玫瑰机甲团，关离应该属于强手中的强手吧。 伊兰随即撇嘴一想，那又怎样？他们图朵大学的瑞恩不是照样和他平齐平坐，关离的高度又不是真的无人可企及，总有一天，她还是要想办法将他踩在脚下，让他也尝尝那种处于弱势求人不得无能为力的悲苦感觉。 伊兰不想再深陷那段令她痛苦不堪的记忆中，她关闭了通讯器，把毯子铺开，准备休息。 躺下没多久，似乎脑海中灵光一闪，伊兰一下又坐了起来，心跳微微加速。她记得霍斯北曾提到过，他每年开学头上有机甲实战演练课程，让他们熟悉军事机甲性能。她还记得他说这课程不可能在凯旋基地，而是在奉安和启明两个基地中轮转，去年八月和九月他在启明，为此他们两个月都没有视讯。如果艾杜大学机甲战队短期特训一周的小事都放在网上，那么机甲研究院封闭式训练两个月更加有可能被列成一个专题。 伊兰重新打开通讯器，上了启明基地网。去年*月的新闻应该还挂在网上，她注意到最久远的一则专题是去年一月份，离现在正好是整整一年，所以，半年前发生过的事必定还保留着记录。这回伊兰不再是走马观花，每个标题都看得仔仔细细，心情无端紧张起来。 终于她的目光搜寻到了一则专题，标题名称是艾杜机甲研究院机甲实战演练。她的手指微顿，随即毫不犹豫地点进去。里头零零总总，不下十条内容，头一条就像介绍这次的厨艺大赛一样给了一个概要，介绍了演练的目标、参加人数、日程安排，后面就针对演练的各个项目具体展开。 伊兰一条一条地细看，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这是霍斯北来过的地方，这是霍斯北参加过的训练。 最后一条内容是演练总结汇报，伊兰读着读着忽然眼睛一亮，她看到霍斯北的名字了，在一大段的文字中有寥寥一句话：“二年级优胜奖获得者为霍斯北同学和宣青羽同学”。 伊兰盯着霍斯北的名字足有两三分钟，眼神无端柔和。她回过神来，先快速地往下看，其他都没有了。于是回过头来又把刚刚那段文字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确认只有这一处提到了霍斯北。 半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手指点上霍斯北的名字处，视频打开。只见一个很简单大气的领奖台，空无一人，一个声音很快响起：“有请优胜奖获得者。二年级学生霍斯北同学和宣青羽同学。” 伊兰在边缘处看到了两个人。她一眼就认出了高高挺拔的那个身影，如此熟悉，似镌刻在心底。镜头逐渐拉近，她贪婪地凝视着，不舍得眨一下眼睛。霍斯北现在的样子，不。应该说他半年前的样子和他们分别时没什么太大的改变，面容含笑。镇定自若，很压得住场呢。 伊兰不自觉地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移向他旁边的一个女生，她不想看的，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女生的身高比霍斯北矮了一个头。应该和她差不多高吧，也是面容含笑，一脸自信。长得很娇俏可爱。 伊兰的视线下移，停在他们两人牵着的手上。女生的四指放在霍斯北的掌心中，大拇指轻轻捏着霍斯北的手背，霍斯北的掌心微合，包裹住了女生的手指，五根手指握在女生的手背上。伊兰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看得这么清楚，她只是下意识地一直盯着。 霍斯北和那女生终于站定到领奖台正中间。主持的声音又响起来：“霍斯北同学和宣青羽同学在此次的机甲空中飞行和地面攻防战中表现卓越，力拔头筹，荣获二年级组优胜奖，现在请他们发表获奖感言。” 伊兰看到霍斯北和宣青羽对视一眼，明明两人什么都没有说，伊兰却仿佛能看明白他们的眼神交流，宣青羽眼中带着询问，霍斯北盯着她看，下颌微不可察地轻抬，宣青羽的笑容就一下拉大，嘴角弯弯，眉眼明亮，霍斯北的笑容也绽开了。而伊兰却觉得四肢百骸都冷得僵住了。 宣青羽转头面向镜头前方，她的手至始至终被霍斯北牵着，只听她开口说道：“这次演练中我和霍斯北同学遇到了很多困难。” 宣青羽刚一开口，伊兰就惨然一笑，这个声音有多熟悉，如此悦耳动人，几乎每次她和霍斯北视讯当中，都会听到这个声音在叫“斯北”，伊兰注视着女孩俏丽的容颜，笑容甜美神情大方，心里诡异地冒出一个想法：“原来她长这样。” 只听宣青羽继续说道，“我很多次灰心丧气，是我的搭档……”说到这里，她偏头望向霍斯北，朝霍斯北嫣然一笑，霍斯北也含笑盯着她，伊兰的心疼得几乎要麻木。 宣青羽转头接着说道，“斯北一直在努力坚持，并且鼓励我不放弃，所以我最想感谢的就是他。” “我很庆幸我有一个最完美的好搭档，优胜奖是属于他的。”宣青羽最后说道。 伊兰心中如数九寒天，他说是同学，也是亲戚，原来还是最完美的搭档，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多年前的一个场景，他说他希望阿熙是个女孩子，好让伊兰知道她和端木同住一幢楼给他带来的苦楚，苦吗？伊兰自问，她只知道霍斯北已愿望成真。 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不仅如此，宣青羽还是他不方便接视讯时的紧急联络人。她在苍鹭星的旅馆内每隔一个小时拨一次他的联络号，记得很清楚，他有两个紧急联络人，一个姓宣，一个姓楚。 视频中宣青羽说完之后，又朝霍斯北看一眼，下巴微扬，好似在说：“轮到你了。” 霍斯北一直面带浅笑，此时嘴角弧度微微拉大，视线从宣青羽脸上移向正前方，开口说道：“我和宣青羽同学是搭档，必然共进退。即使面对困难，我们也会一起克服，我很感谢青羽在这次演练中给予我的各项支持，她从未放弃，优胜奖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同时我们也要感谢研究院各位老师同学和基地各位教官的指导帮助，谢谢大家。” 霍斯北的声音如以往一样清清冷冷，以前伊兰听着，觉得叮叮咚咚敲在心头，如春日清泉，于冷冽中带着丝丝暖意。此刻他言辞得体，语气淡定，甚至多了几分温润，脸上还带着大方疏朗的微笑，伊兰却觉得冷，全身无一处不冷。 他叫她青羽，他们共进退，他们一起面对困难克服困难，他们是两个人却一个整体，他们是完美搭档。 霍斯北讲完话后，转头和宣青羽对视，两人齐齐会心微笑，他们的神情愉悦，有种共同分享胜利和荣誉的默契感。 这段获奖视频后，跟着一个比赛片段的精彩回顾。 霍斯北和宣青羽身着同色系的机甲训练服，朝着一台黑色威猛的机甲并肩跑去。伊兰沉默地看着，她知道霍斯北可以跑得很快的，不过此刻他一直和宣青羽保持着相同的步幅，和当年陪她晨跑时一样迁就身边人的速度。 机甲舱门打开，霍斯北率先跳上，跟着宣青羽也扭身跳进去。伊兰的嘴角微弯，似哭还笑，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很笨，连跳进机甲都不会。 黑色机甲的飞行表演很酷，以伊兰有限的见识，也知道她的水平和这台机甲比起来犹若云泥之别。她不知道里头谁是操作手谁是指挥官，但霍斯北以前和她说过搭档的事情，他说搭档的水平都差不多，因为所有的训练都会一起参加，一起切磋讨论。 机甲行云流水般表演完，潇洒降落，片刻后，舱门再次打开。霍斯北先跳下，然后脚步轻快地绕到另一侧，仰头向上。宣青羽出现在舱门口，甫露面就低头冲着他甜甜一笑，霍斯北回以微笑，嘴唇微动。 这段比赛视频并无声音，但从霍斯北的唇形中，伊兰知道他正在说：“慢点。” 他侧身而立的样子也正是护持一旁的姿态。 宣青羽轻巧地跳下，朝着霍斯北俏皮地眨眨眼，他忽地笑容拉大，似乎有些无奈于她的淘气表情。随即他微微偏头示意，两人齐齐离开。这次没有跑，但仍是并肩而行，步幅相同。 从镜头的角度看，霍斯北和宣青羽正好面对着伊兰含笑走来，一高一矮，一个风神俊秀，如芝兰玉树，一个娇俏美丽，如小鸟依人，投契无比。 伊兰麻木地坐着，视频结束，投影屏上的内容退回到演练总结汇报的文字介绍版面。霍斯北和宣青羽的名字依然在投影屏的正中间，伊兰木然盯着看了很久，如着魔了般手指又点上去。 她看一遍呆坐一会，然后又点进去，到最后，几乎只要他们一开口，她就在心里冒出他们的下一句话，只要他们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们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这样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后，门口传来了说话声，那是胡姐他们回来了。伊兰马上关闭通讯器，跳下床直接冲到盥洗室。她把自己关在里面后，感觉自己浑身在颤抖。慢慢克制住后，她重新洗漱了一遍，对着镜子弯了弯嘴角，揉了揉脸，才开门出去。(未完待续) 224 阿北保重 晚上伊兰躺在床上，四周静悄悄地，房间很大，大家散得很开，她隔壁左右都没有人，再不用像新兵受训时一样连翻个身都防备着对铺。 可她还是一动不动，平躺在床上，她不想侧躺，感觉一旦侧躺，周围就会形成一个极小的私密空间，她怕自己任由各种回忆各种情绪拥挤到她的脑海。 她平躺着，知道不远处有人，她没有可以躲藏可以掩饰的空间，所以她不能回想，什么都不能想。就这样，她拼命让自己放开思维，心中默数着羊只。 这一夜，她一直在数羊，很专心致志地在数羊，以至于数到了两万多头羊，数字还是没有弄混掉。25319头羊，当她听到胡姐轻轻起身的声音，她默记了这个数字，随后也跟着起床。 “小佟，没睡好？”早餐的时候胡姐打量着伊兰，问道。 “不太习惯。”伊兰扯开嘴角笑道。 胡姐也笑了：“我也不习惯，好多年都没有这么着了。” 几个人都深有同感，大家讨论着凯旋基地的种种好处，伊兰也不时插两句，除了脸色有些萎靡，看起来没有多大异样。 赛程实际只有三天，第一天是重点，一整天是营养剂的制作比赛。第二天上午安排点心制作比赛，下午饮料制作。第三天上午是正餐，下午是野外食物制作。第四天上午评奖后，各支参赛队伍就启程离开。 启明基地手笔大，挑了一块开阔得几乎一望无际的训练场，临时搭建了四十个厨房，蔚为壮观。正中央设了一间大休息室，没有轮到比赛的人就坐在里面。他们的任务也很艰巨，厨房里做出来的东西会分一份给每人吃，吃了之后要打分，这部分分数属于同行分。参赛人员做出的食物还要端出去给启明基地的其他人吃，分数就是士兵分。当然还特邀了领导和行业专家品尝，那就是领导分和专家分。所有的分数综合起来形成一个最终分数。然后再来论高低排名次。 伊兰在休息室里头连坐了三天。食物没端上来前，她就和其他人一样，点开通讯器。接收观看各个厨房的比赛实况，喜欢看哪个就哪个。不过即使看到自己同事的现场制作过程，也没法给自己人打高分，因为食物一份份送出来时。编号混乱，完全看不出哪份是自家厨房做的。 每一项比赛内容都分为指定制作和自由发挥两项。各自又有好几个品种。 就拿营养剂来说，指定了好几种类型的营养剂，有高能的，有普通的。配方各有不同。另外还给了一堆五花八门的食材，让营养师自由发挥，使得配出的营养剂对人体能量的补充最大。对食材的利用率也最高。 头一天比赛，每个厨房算下来要做出六种营养剂。共有四十支队伍，因此伊兰要尝240次，这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数据。 伊兰本来看着各个厨房做得热火朝天的景象还饶有兴致，等第一拨营养剂四十小管端上来时，没吃就已经怕了。每管的量其实很小，基本也就是吸一下尝尝口感，但架不住总量吓人。那天前后共吃了六拨，她和章大成两人一直吃着营养剂打着分数，到最后相对无言。 其后是点心和饮料，点心还好，半天的时间要求做出五个品种，因为每一份都极其小巧，即使尝了两百份，其实合起来也就是几大块糕点，伊兰觉得可以忍受。 下午的饮料就让人受不了了，五种饮料再小量，也要共计两百小杯，而且最可怕是自由发挥部分，配方一个比一个古怪，辣的苦的酸的咸的什么味都有，伊兰尝下来一脸菜色。原本她一直在强颜欢笑，唯恐别人看出她的异样，这下表情苦涩，也不会有人觉得她奇怪了。 第三天的正餐比赛要美好多了，三道菜，两道指定菜品一道自由发挥，伊兰当成午餐吃，总算食能下咽了。 下午的野外食物制作很有趣。参赛人员不让进厨房，被送到了另一个训练场的四十顶帐篷中，里面只有一些非常有限的食材，也没有任何厨房设备，给了一些简单的工具，如匕首之类，让大家想办法做出能吃的食物来。 凯旋基地参赛人员中，胡姐在厨房的时间最长，经验最丰富，这次不仅参加点心制作，还压轴参加了野外食物制作比赛。 大部分参赛人员都采取生食处理，把绝对安全的食材挑出来，想办法捣烂后混合在一起。这是在突发情况下最简便最迅速的食物制作手段，而且不容易惊动周边环境。 当然也有些人用火，伊兰看见有个人用火烤熟食材，突然想起大学军训时，霍斯北利用通讯器的特殊功能点火的情景，心就骤然钝痛。她急忙和章大成讨论各个参赛队伍的表现，慢慢才平复了心境。 比赛正式结束，只等最后一天开完表彰会就会离开，胡姐他们又去串门和朋友告别。伊兰得以清清静静地独自留在大房间里，她默坐半晌，进入启明基地网，点开霍斯北和宣青羽的获奖视频，看一遍心痛一遍，痛过后再看，不依不饶地把自己折磨了个够。 表彰会结束后，在登舰离开启明基地之前，她瞅了一个空隙，手指娴熟地再次点开那段视频，心痛的次数太多，似乎已经麻木。 她盯住了霍斯北的笑脸，即使知道他在对别人笑，她还是那样不舍得，在胡姐招呼她上舰的一霎，她眼疾手快地把那段视频下载下来，然后硬生生地换上笑容，故作欢快地答应了一声，跟着上舰。 伊兰在整个航程中几乎没睡，该和同事聊天时，她照样说说笑笑，只是回到休息舱后，她就呆呆坐在床沿。然后鬼使神差般再次点开霍斯北的获奖视频，继续折磨自己。 下舰时正值孤鹜星的清晨。告别众人后，伊兰直接奔回自己宿舍，这一天是二月份的头一个星期六。 伊兰洗漱装扮，换上自己的衣裙，手指攥紧了迷泪之珠，摩挲一阵后把它挂在胸前。然后等。没去用早餐，也没有用午餐，她一直等。等到一点钟通讯信号恢复。 只五六分钟过去，没听到心里一直期盼的视讯提示音，她的眼眶就湿了。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她任自己的情绪泛滥。慢慢地，眼泪滴在下巴。伊兰回忆着她和霍斯北相识后的各个场景。想到开心的地方，满脸泪水中却还能牵起嘴角微笑，那些是她最最温暖的回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两点。房间内始终寂静无声。 伊兰握着迷泪之珠，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上。 良久，她直起身。默默地将迷泪之珠取下，细细地收好。恋恋不舍地端详着上面的刻痕，然后把盒子关上。 以后她再不会打开这个盒子。 然后她又点开那段视频，痴痴盯着霍斯北的笑脸，泪眼朦胧中他的笑脸和她记忆中一样温和，唯一改变的是距离，她和他纵然跨越光年，也再不能走到一起。 “阿北，再见，保重。”她心中默念，将视频删掉了。 心犹如被剜掉一块，她以后再没有他的任何影像，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会淡忘他的样子，正如他此时在做的一样。 伊兰的手指按上霍斯北的联络号时，轻颤着停顿，恍惚记得多年前他曾经认真地说过一句话：“伊兰，你的要求我以后都会尽力答应、办到。” 伊兰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阿北，如果我要求你回来呢？”她双手蒙脸，他还曾说过无理要求除外。 她拂去泪水，盯着霍斯北的联络号细细再看一遍，伸出手永久屏蔽，并且在她的通讯清单上彻底删除，再没有一丝痕迹。 伊兰扑到床上，盖上被子，蜷缩成一团哭泣。刚刚她把她的过去生生抹除，自她的生命中割裂，至此，她真的一无所有，一点点微薄的希望都没有了。 她边哭边睡，神思恍惚之际，视讯请求进来。 她一看是瑞恩的，抹了抹脸，回了一条文字讯息：“我回来了，一切安好，已经休息。” 隔了一会儿，视讯请求又进来。伊兰不理。 再过一会，瑞恩发过来文字讯息：“我有事找你，明明醒着为什么装睡？” “什么事？” “接视讯。” 瑞恩的视讯请求又进来。伊兰还是不理，给他回了一句话：“任何事都不要找我。” 瑞恩回过来：“我想问你和关离的事。” 伊兰盯着这句话，默然片刻，回道：“你想说什么？” “我手速慢，能否接视讯？” “不能。” “为什么？” “我要休息。” “你到底怎么了？” “我的事不重要，你不必问。” “永失至爱是什么意思？” 伊兰盯着这四个字，心痛如绞浑身颤抖，她想不到关离和瑞恩的关系居然如此亲近，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瑞恩。她不知道瑞恩要说什么，也许是替关离辩解，也许想安慰她，可是她什么都不想听，特别是在今天。 她写道：“瑞恩，今天我心情不好，你不要找我。请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不要试图替他辩解，这是我的底线。我知道他没错，真正有错的是我自己，但是我对自己下不了手，所以只能恨他，至死方休。” 发完这条文字讯息，她把通讯器设置成屏蔽一切讯息，然后拉起被子闭上眼睛。经过瑞恩这么一闹，她的眼泪流不出了，长时间伤心失神，她的身体已经疲惫至极，很快就睡着了。 伊兰再次醒过来，已是周日的下午，将近晚餐时分。 她起床后感觉脚步虚浮，这绝对又是饿出来的，星期六到现在她基本滴水未进。 撑着到洗漱间打理好自己，把体能训练服放进背包，伊兰准备吃过晚餐后去体能训练，这是她在基地每天晚上必须的功课。 伊兰下了电梯，出来没几步，就看到瑞恩朝她快步走过来。(未完待续) 225 一辈子不会谅解 “你怎么回事？”瑞恩边走边说，声音满是恼怒。 伊兰很无奈地停下脚步。 瑞恩走到她跟前就是一愣，皱着眉头来回打量她几眼后问道：“饿了多久？” 伊兰讶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她开腔后就察觉不对，嗓子沙哑。 瑞恩的脸色越加难看，张嘴想骂，临时缓了语气问道：“我去给你拿营养剂，还是你自己去拿？” “我自己去，你只能拿一份。”伊兰说道。每个人到配餐机器人那里只能拿自己的一份，瑞恩给了她，他自己就没吃的了。 “思路还清晰，你怎么没直接饿昏过去？”瑞恩冷哼道，转身说道，“跟我上车。” 他的视线瞥到了伊兰手中的背包，顺势伸手就要接过来，口中问道：“还准备去哪里？” “体能训练馆。”伊兰老实回答，手往背后缩了一下，“我自己开车过去。” 瑞恩闻言气得一把抓住背包带，手上用力一抖，就把背包夺下来：“你就该直接饿昏过去才省事，你懂不懂什么叫体能训练？就你这状态，你能训练吗？” “我吃了再过去。”伊兰解释道。 瑞恩气极反笑：“还算有点脑子，知道要吃，说，饿了多久？” 伊兰看着瑞恩闭口不言，只是伸手去拿背包。 瑞恩拎着背包微微侧身，避开了伊兰，动作迅捷地打开车门，把背包往车后座一扔，动作极为干脆。回头对伊兰气恼地说道：“先吃了再说，我还找你有事。” 伊兰立时冷下脸：“那件事你不必……” “有点纪律观念好不好，轻重缓急懂不懂？我们这是在军营，过了这个点，什么都没得吃。”瑞恩截口说道，瞪着伊兰。 伊兰朝车内瞅瞅她的背包，板着脸上车。 瑞恩见她不开腔。脸色稍微和缓一些。斜睨她一眼，冷哼一声，开着车就到了营地餐厅。 周末晚上的营地餐厅。人来人往正热闹，瑞恩的表情恢复了正常，下车给伊兰拉车门的样子十分绅士。伊兰觑他一眼没作声，低下头。默默地跟着他排队取营养剂。 “这里吃还是回去吃？”瑞恩问道，连语气语调都恢复了正常。 “回去吃。”伊兰自觉现在的模样不能瞧。前面她照镜子发现自己的双眼有点肿泡，这副样子和瑞恩坐在这里吃，他认识的人多，指不定有谁会过来和他搭话。被人看见了不知道怎么误会呢。 瑞恩点点头，抬步往前走，见伊兰仍旧半埋着头。直想翻白眼，到底还是同情心发作。侧了半步替她挡住大半身形，低声恨恨说道：“别踩我脚后跟。” 上了车后，瑞恩说道：“快吃。”就没再搭理她。 他一路把车开回伊兰的楼下车库，探手把背包从车后座一把扯出来。伊兰瞅着他对待她的背包很粗鲁，不由恼火地横他一眼，不过她不想和瑞恩在这种小细节上发生争执，默默地走过去就想把背包接过来。 瑞恩的手一偏，直接说道：“走，上去。” 伊兰愣一下，眨着眼睛说道：“我不上去，我去体能训练馆。” 瑞恩嗤笑：“现在知道要努力了？早点这样，什么事都没有。” 伊兰猛地看向瑞恩，咬着嘴唇没说话，眼里全是悲哀难过。 瑞恩见她这样，倒不忍心再说了，缓声道：“你今天不适合训练，明天再开始，以后我有空，时不时就过去给你盯盯进度。” 一句话说得伊兰低下了头，她怕自己掉眼泪，这时候，哪怕随便什么人的任何一点点关心问候，都能让她心生软弱。 “我确实有话要对你说，你要是不愿到你房间，就去我那里，不过先和你说明白，他们都和我住一起，还一个楼层，碰见是难免的。”瑞恩有些头疼地解释道。 “车里不行吗？”伊兰低着头问道。 瑞恩吸一口气，怒道：“我能把你吃了？当我多稀罕到你的房间，宿舍不都一样？如果不是看你这副虚弱的样子，怕你在车里坐着不舒服，你当我愿意多走这几步路。” 他发作完，猛地拉开自己的车门，朝伊兰喝道：“上来。” 伊兰看着他，半晌转过身去，恨声说道：“上来。” 只听瑞恩在背后嗤笑一声：“我不去了，快上车。”语气特别拽。 伊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叹气说道：“你要说多少话？两三句直接就在这里说，五六句就上去说。” 瑞恩咧嘴一笑，把自己的车门关上，快步跟上来，口中调侃道：“七八句呢？” “留着以后说。” “九十句呢？” “什么都不要说。” 瑞恩的笑容越来越大：“美女，吃了营养剂就是不一样，效果这么明显，战斗力飙升。” 伊兰瞪他一眼，电梯很快就到了，她把瑞恩领进屋后，坐到他对面，很是无奈地说道：“说吧。” 瑞恩嘻嘻一笑：“让我先吃完再说。”他拿了两支营养剂，伸手给伊兰递过来一支。 伊兰摇摇头微笑道：“我车上吃过了。” “你饿了多久？”瑞恩问道，还是坚持把营养剂递到伊兰手中。 “真的饱了。”伊兰把营养剂推回去。 “那你告诉我，你饿了几天？”瑞恩蹙眉问道。 伊兰只好答道：“就今天。”见瑞恩盯牢了她，低声说道，“和昨天。” 瑞恩气得一下把营养剂重重塞到伊兰手里。 “我真的很饱了，再说饿这么久，一下吃太多，对肠胃也不好。”伊兰说道。 瑞恩仔细分辨着伊兰的表情，见她不似在说假话故意谦让。就不再勉强。 他口中忍不住反讽道：“看不出你真是个营养师，对自己的健康调理得挺周到。”他撇着伊兰，警告道，“你再这样乱来，不管训练多少回都不会有效果。” 伊兰没反驳。 瑞恩迅速地把营养剂吃完，抬头先不忙说正事，打量了一下客厅。撇撇嘴不屑道：“没特色。和我那里一样。” 伊兰很无语：“要什么特色？从头至尾只能带自己两身衣服，不让随便买，只能向仓库领。怎么布置出个人特色来？” “也是。”瑞恩盯着伊兰瞧一会，问道：“厨艺大赛怎么样？” “挺好的，我们餐厅的胡姐得了最佳点心师的奖励。”伊兰随口聊道。 “没有人欺负你？”瑞恩问道。 伊兰觉得奇怪：“好好的，谁欺负我？我又不会去招惹是非。” “那你这两天怎么回事？一回来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瑞恩紧盯着伊兰追问。 伊兰沉默片刻。勉强笑道：“我心情不好，间歇性发作。” 瑞恩注视着她。伊兰只是低头不说话，他冷哼一声说道：“要是有人欺负就吱声，自己作怪就受着。”顿一下，说道。“以后不高兴就开发点别的方式，你这样把自己弄死了都没人知道。” 说完他想起一件事，刷刷地点开自己的通讯器查看。抬头就恼怒地说道：“你这什么怪癖？一有事就不让别人联系你？你能躲到天边去？最后还不是要现身？你不让我说话，现在还不是只能乖乖地听我说。现在把你的通讯器设置改成正常状态。这里是军事基地，随时会有上级命令，你下次再敢屏蔽试试？禁闭室还没有呆够吗？” 伊兰气得不理他，自顾自把通讯器的设置改好。 瑞恩盯着她的动作，等她停下手来，亲自拨了一个视讯请求，说道：“接起来试试。” “试什么试？我就在你对面。”伊兰气道。 “你不试，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接？”瑞恩瞪着她。 伊兰拗不过他，实在是两人面对面坐着，只隔一手距离，视讯请求的提示音响个不停，还知道就是对面的人发过来的，那人还虎视眈眈地盯着，接起来怪异，不接更怪异。伊兰忍着气接起来，虎着脸不吭声。 瑞恩一下笑出来：“图像有了，声音还没有，说两句啊。” “这么近，说什么？”伊兰恼道。 “行了，声音也有了。”瑞恩嬉笑道，“下次也这样，我的每个视讯你都要接。一般我没事不会费神和你说话，太累，给你视讯就是有事，你必须接，听到了吗？” “美女，图朵大学同乡会就我们两个，我会长你会员，我师傅你徒弟，定位要清楚。昨天你不接，今天你不是照样接了吗？迟早的事。”瑞恩啧啧说道。 “你说了几句了？结束了吗？”伊兰真不想搭理他。 瑞恩摇头笑道：“还没开始呢。”他盯着伊兰好一会，收了笑容，叹口气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关禁闭？”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伊兰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她一点都不想谈当日的事情。 “我想听你说，不然就是一面之词。”瑞恩正色说道。 伊兰抬眸，静静地看向他：“瑞恩，这件事你不要管。” 瑞恩蹙眉：“我不是要管，两边都是我朋友，我不希望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伊兰豁然起身，冷冷地说道：“误会？如果是误会，你会怎么做？让我们和解，握手言欢？瑞恩，我说过请你不要试图替他辩解，你也无需替他辩解，我清楚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全部都对，站在他的立场他没错，但是站在我的立场，”伊兰哽住了，面容悲戚，想到她的家园和她的阿悠，她说不下去了，摇摇头低声说道：“我一辈子都不会谅解。”(未完待续) 226 你移情别恋了 瑞恩站在伊兰的对面，默默地注视着她，他一直以来，看到伊兰的样子都是伶牙俐齿气势汹汹的，温顺的时候就浅笑嫣然，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哀切萧索，良久他才轻轻问道：“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 “不能。”伊兰干脆地说道。她要怎么说？她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住处，从此只能四处飘零？她失去了一个机器人，从此再没有相依为命的伙伴？ 瑞恩默然半晌，又问道：“你失去的这个人……”他停了一会，怕刺激到伊兰，见伊兰只是看他，并没有嚎啕大哭情绪失控，才敢往下问道，“很重要吗？” 伊兰沉默着点点头，心中苦笑，她失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机器人，如果阿悠是真人，她估计早就找关离拼命去了。 瑞恩蹙眉：“重要过你的父母？” 伊兰毫不犹豫地点头，瑞恩的心沉了下去。关离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讲给他听了，包括那句“永失至爱”，既然伊兰没有申请到特殊休假，那就不是父母出事，而除了父母外，什么人可以重要到是此生至爱，迁怒别人到了至死方休的地步？ “重要过小霍？”瑞恩继续问道。他前面还问过她霍斯北的情况，知道霍斯北在机甲研究院里，那就不会是霍斯北出事。瑞恩知道伊兰和霍斯北的感情一向不错，除父母家人外，什么人比霍斯北在伊兰的心中更重要？ 伊兰的心中钝痛，半晌才苦涩地说道：“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瑞恩一惊，之前的疑惑得到了证实，他马上想到所谓的“永失至爱”是指他们分手，心里就松了一口气。说道：“阿离说你要求休假，你是不是和小霍约好了？” 他越想越有可能，霍斯北到艾杜来是读机甲研究院，伊兰却是放弃了所学农业专长，跑来艾杜到八竿子打不着的军事基地里当营养师，按照她入伍的时间推算，应该是在霍斯北之后半年才来的。那就是追着霍斯北来了艾杜。 瑞恩的脸上带出了笑意：“你因为考核通不过。所以失约了，然后小霍生气了？我帮你去给他解释，咱基地管得是比较严。你不会因为没考过。不好意思直说吧，什么时候你脸皮这么薄了？”他开了一句玩笑。 “瑞恩，和他没关系。”伊兰冷声说道，目光紧紧盯着瑞恩。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掺和我和他的事。这是我的底线。” 她很清楚，即使瑞恩猜得都对，她和霍斯北也不是因为这件事就分开的。冰冻三尺已非一日之寒，他们之间的分歧表面在于处事方式。在霍斯北看来她强势霸道，满嘴谎言，背约欺瞒。没有诚信。而在她看来，她桩桩不得已。件件有苦衷。 他们真正的分歧不过就是霍斯北在生活，而她在生存。 理念不同终将渐行渐远。他们的差距从来都存在，她苦苦追逐却无法靠近霍斯北的生活圈子，而有人就能轻而易举走进去，有人就可以不用强势地自作主张筹措自己的生活费，不用满怀歉疚地将他的良苦用心放一边，不用找借口隐瞒自己的艰辛苦痛，不用追随至半道上就无力践约。有人就能比她天资聪颖，轻轻松松就和他一起成为同学，随地随地相伴左右，成为最完美的搭档，成为可信任的紧急联络人。 伊兰的表情痛苦，眼神却坚定，几乎是凶狠地盯住了瑞恩，她不要瑞恩去解释，她和霍斯北的问题不在这一次的违约上，她不要瑞恩一个外人掺和进来，去为她博取同情。就这样分开，即使惨淡，日后回忆起来，还是纯粹地美好过的，但若是瑞恩这样的局外人帮着她说话哀求霍斯北回头，伊兰怕自己承受不了那个犹如笑话一般的无果结局。 瑞恩被她警告的眼神刺激到了，这是在憎恨讨厌他多管闲事？他嗤笑一声，讽刺道：“你的底线还挺多的，要不是你失去理智迁怒阿离，你以为我想管你的破事？” “阿离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我问过你的其他教官，他们都看过你考核当天的视频，证明阿离没说假话，你是没有跳进机甲，他判你考核失败没判错，即使是我，也得这样判。你后面要求重新考核，铁血玫瑰机甲团从来没这规矩，失败就是失败，从来没有第二次机会，如果你在战场上，没跳进机甲就是死，上哪里去找第二次机会？” “你不该挡着其他人考核，你的事重要，别人的事就不重要？说不定别人也要赶紧通过考核去休假去探亲，你想过别人吗？判你扰乱考场秩序还是轻的，阿离如果更狠一点，直接说你藐视上级，你在基地就别想翻身。” “你本来只罚一个星期，可是你不思悔改，诸多要求，才惹恼了老头，让你关一个月的，你自己拿两个星期去换五分钟，求仁得仁没得话说，怪不到阿离头上。” 他一口气说下来，见伊兰脸色惨白，却没有反驳，就继续骂道： “阿离连你失去什么都不知道，他压根一指头都没碰过小霍或者那什么人，天命所归，缘分天定，你自己错过和他有什么相干，无人可恨，所以恨他？他欠你什么了？任何一个考官在那种情形下都要这样做，那你是不是要恨所有人？为什么不首先恨你自己没能耐没实力？” “你失去理智给他撂狠话，要不是他处处忍让，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耀武扬威？你以为说两句狠话，实力就能涨上去了？想将他踩在脚下，我都不能，你说说就能了？做梦吧你。” 瑞恩歇口气，恨恨地说道：“如果不是念着我们往日的交情，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疯魔了就咬我一口，就像你逮着咬阿离一样。看看你对自己有多狠，就知道你对别人只会更狠。原本我还以为你说什么至死方休是气话，其实你真这样想的，对不对？至于吗？无缘无故仇视一个没有错的人，你最该痛恨的应该是你自己。” “你自己好好反省吧，我不会再管你的破事，也警告你别胡来，什么留手不留手。你压根没资格说。人家根本不屑对你出手，你有什么手段对自己使，别膈应别人。” 瑞恩一气说完。看一眼木愣愣的伊兰，哗地把门打开，出去后又大力关上，满腔怒火地冲下楼。 电梯很快往下降。他一个人待在电梯里，火气渐渐平下来。心也渐渐沉下来，电梯门一打开，他低声咒骂，却没有跨出去。按了楼层号继续上去，重新回到伊兰的房门前。 瑞恩抬起手，停住。然后轻轻落下敲门。门当然如意料中的纹丝不动。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埋怨自己被那姑娘拉低了智商。跑出来干什么呢？骂完了还是可以待在里头的嘛，最多一人一个角落暂时冷着不说话，跑出来就进不去了，他这思想工作还没做完呢。 他暗恨自己没脑子，点开通讯器，直接跳过视讯，那姑娘不喜欢用视讯，刚刚骂得这样凶，肯定正在气头上，得挑她喜欢的方式来。 瑞恩写了一句话：“刚刚失去理智的是我，你开门，我还有话。” 这句话是不可能让那脾气古怪的姑娘开门的，他清楚得很。这只不过是个引子，他又写了第二句话：“你隔壁开门看了我两回，快开门，纠察老头要抓我进去了。” 他赌那姑娘一时心软，可能就会开门，不过一分钟过去，门都没有一丝响动，看来她气到了一定程度，心变狠了。 于是他写了第三句话：“隔壁来问我有什么事，我支吾过去了，不过估计还会再来，我就说你要自残。” 瑞恩边写边好笑，这姑娘要面子，做事规矩，她一定怕惊扰到隔壁，这回绝对能开门。他有点忍俊不住，但想着被那姑娘瞧见，怕是会刺激到她，所以木起脸收起自己的笑意，刚刚摆正表情，门就打开了。他不敢怠慢，赶紧跨进去再说。 他瞅瞅伊兰的脸，眼睛通红，犹有泪痕，垂着眼睑不看人，睫毛上还有可疑的小水珠，显然刚刚他搭电梯上下的短短时间内就哭上了。 瑞恩又想叹气，是他语言的攻击力太强，还是她的泪点太低？被骂了不该气势汹汹地骂回来吗？瞧她都没有招架之力了，大概是真伤心。 骂人他行，安慰人他不太行。静默片刻，瑞恩挠挠头，尽量放低了声音说道：“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吗？别说不能，拣能说的说，你要人家死，总要给个过得去的理由吧？“ 伊兰沉默半晌，说道：“我没要他死。”她只要关离尝尝求告无门的滋味。 瑞恩呼出一口气，恨没有那么深，事情就好办，姑娘也没有疯魔。 “那你要把他踩脚下，你也要给个理由吧，不然谁肯服你？”他继续谆谆善诱。 “别人的看法我不在意，我说过了，我和他各有立场，我不会谅解他。” 瑞恩头疼地发现事情又绕回去了：“你总要说明白你发生了什么事？危害多严重？能不能补救？不然人家蒙在鼓里，只会说你不对。” 伊兰不想重复表明自己的态度，农庄的事情她也不想说，因此她不吭声。 瑞恩只急得想劈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装了些什么，他平缓着语调问道：“真不是因为小霍？” “不要提他，行吗？我和他已成过去。”伊兰说一句，心就痛一分，如果不是怕瑞恩真的去找霍斯北，她都不想回答。 “那个人比霍斯北重要？”瑞恩还是揪着这个问题，他问不出具体什么事，总要问问危害程度，好把握住这个恨意的深度，可他也不敢小霍小霍地叫得亲近，明显这姑娘不愿多提。 伊兰犹豫一下，霍斯北不是她的，对她再重要，也不过是她在自说自话，而农庄和阿悠却是她的立身之本，她点点头。 瑞恩嘶地吸了一口气，比父母重要，比霍斯北重要，而且她现在已经不搭理霍斯北了，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口中就不由说了出来：“美女，你移情别恋了？这个人出意外了？”他眼珠瞪老大，一脸不可置信，那表情就像在说：“看不出你还能干这事。” 伊兰一下惊住了，愣愣地看着瑞恩，好半晌才说道：“瑞恩，你回去吧。”她苦笑道，“你骂我的话我不放在心上，道理都对，但我对他真的无法谅解，我的事你别多管，别去找霍斯北，和他没关系，也别为关离说话，我底线不多，就这两个。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很感激你……” “停，又要说什么疯话了？是朋友，关心的时候骂你两句不过分吧？这么记仇就不好了。” 瑞恩盯着伊兰，叹口气，她今天状态不好，连饿两天才吃两支营养剂，接着就被他大骂一通，估计给她扭转思路不容易，他就偃旗息鼓了：“行，我不踩你底线，就两条，挺好记的，不找霍斯北，不为阿离说话。我记住了。” 伊兰点点头，默立片刻，见瑞恩还待着没有要告辞的意思，就问道：“你今天来找我就是问这件事？”言下之意就是你问完了赶紧走人。她这两天心情糟糕，瑞恩又揪着那件考核的事来瞎闹，她精神有些吃不消了。(未完待续) 227 想不着的事不想了 “我还有话，慢慢和你说。”瑞恩赶紧申明道。 他暗地腹诽这姑娘个性特不大方，两人立在门边说话好一会了，都不见她给个座。 “能坐吗？老站着不嫌累吗？”他问道。 伊兰自己先坐下，朝对面位置一扬下巴：“长话短说。” 瑞恩气噎，不过现在她人虚，他决定不揪这些小事，得先把正事整明白。 他从头说起：“你走之前，我们不是和你一堆教官聊天吗？我头一次听说你没跳进机甲，你不吭气我理解，尴尬呗，当时觉得阿离好像也不想多提这件事，他是判你考核失败的考官，又是你补训的教官，按理说提起这件事时总要勉励你几句，人之常情嘛，但他像是要避开。所以隔两天我想起来的时候，就随口问了一句，谁想到他一直为这事难受着，我一问，他全说了。” 伊兰没想到瑞恩这么心细，他虽然跑来大骂她一通，但起初目的是源于关心她，所以面色就和缓下来，不像刚开门时那么表情僵硬。 瑞恩瞧她一眼，又说道：“我把阿离揍了。” 这下伊兰真的惊住了，忙问道：“你在哪里打的？有没有监控？还有谁看到？他没有怎么样吧？” 瑞恩的面色就一下古怪起来：“你好像该问我有没有怎么样吧？” 伊兰上下草草一瞄瑞恩：“你不是好端端的？有什么好问的。你要是把他打坏了，你就要被关进去。” 瑞恩这才笑起来：“没事，我们这是切磋，在训练场正正经经地对招，不过他没还手。” 伊兰听到这里。心情更为复杂，低头不语。 “怎么了？我帮你打他，你不高兴？”瑞恩奇道。 “你打他干什么？被人举报，你吃不了兜着走。”私下斗殴在基地是被严厉禁止的，一旦发现，就要记过处分。 “虽然他的做法没问题，但你被关了一个月。总是他有份。没把他弄进去也关一个月。那是因为他是我兄弟，还找不出明显的错处，打他一顿替你出气总是应该的。” 瑞恩把关离揍一顿。也是希望借此让伊兰消消气，时间一长，大家再相处得和顺点，这段纠葛就了了。在基地里同事间有这么一段过不去的仇怨。总是不妥，轻则再闹出点事端被纠察老头抓住。重则万一哪天一起出任务，没有团队合作精神就容易出大事。 伊兰嗫嚅着说不出话，她心中感动，瑞恩居然为她去揍人。半晌说道：“你这样会不会得罪他？”他们才是一起共事的好兄弟，以后出任务说不定要一起出生入死，为她的事生了间隙不好。 “不会。”瑞恩满不在乎地说道。“阿离是非分明，不是这样的人。这顿打是他心甘情愿受的。他对我说了，这件事他自己认为没错，但你因此被关了一个月，他心里过意不去，你有特殊情况他真不知道，知道他也没办法。你在气头上要迁怒他，他也不怪你，以后你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能帮忙的一定帮，就当向你赔罪，判你扰乱考场秩序，是他一时气急，做事不留情面。” 伊兰低头默默不语。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在迁怒，她站不住脚。 瑞恩见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听到关离就炸毛，决定趁热打铁：“阿离不是个坏人，他要是使坏，你能被他揪错的地方多了去，可他没有。他每次帮你调器材设置都不马虎，你落在他手里训练，他认真负责，据说怕你情绪失控训练出事，他还在更衣室外面等了你一个小时，差点闯进去。别看我，这些是阿锐说的，他替阿离叫屈，谁碰上你的事都没辙，你的遭遇不是阿离造成的。” 伊兰张口就要说话，瑞恩忙见好就收：“好好好，不说了，我过线了对不对，下次一定注意。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做事别冲动，想想他不是有意要为难你。你要恨就恨，他不计较我更管不着。但你得注意点策略，以后你在公众场合碰到阿离，别使小性子，多少人的眼睛都看着，面上该恭敬礼让的地方，你要做得好看，免得大家为难。私底下你不搭理就不搭理，气过这一阵再说。” 伊兰垂下眼睑，半晌说道：“瑞恩，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对不对？一切是我实力不够咎由自取，对不对？” 瑞恩盯着她，真想点头说是，但顾忌着她情绪不稳定，想到她被关了一个月，才进基地就得了这样重的惩罚，其后又遇到不知道什么伤心事，其情可悯，其人堪怜，只好委婉地说道：“你也是事出有因。”假话他说不来，干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就没有了。 伊兰苦笑。 悲愤过后，连她自己都知道光恨关离冷酷无情没用，人家不是她的谁，没义务睁眼说瞎话，让她通过考核，或者开后门让她当场补考，她得恨她自己没实力，不能通过考核，甚至更深层的原因是对农庄不上心，一旦身入军营，身不由己，不是这次时间上安排不过来，也会有下次意外变故回不去，她选择入伍就已经是放弃农庄和阿悠，因为她根本没法同时兼顾。 她忽然想到霍斯北问她：“你后悔吗？”此刻，她已没有回头路，霍斯北不是她能抓得住的，纵然她跟去了艾杜主星，该发生的一切还是会发生，他还是会有一个最完美的搭档，即使他和她勉力维持，终有一天她还是会伤心难过，终有一天她还是不得不找寻自己的出路而离开他。她不管是不是入伍，她和他的结局早已注定。 而失去农庄和阿悠，她后悔吗？她想到她写给阿悠的那篇悠悠我心，如果我知道那一天是最后一天，我是否会多给你一个拥抱？她只是想多给阿悠一个拥抱，她没有想过要为农庄为阿悠停下脚步。即使美梦成幻影，重来一遍，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追梦而去，她舍不得他，一定要试过才放手。在离开农庄那一刻，取舍已定，她怨不得别人。 瑞恩见她低着头长时间不说话。暗自苦恼。不知那姑娘的脑袋瓜里又在琢磨啥，他头疼地说道：“你别多想了，想这么久的时间。可以用来做多少事，以后该吃吃该睡睡，该训练的时候别叫苦叫累，对待阿离你注意分清场合。他不会为难你。有什么伤心事，能补救就补救。不能的话就是命中注定，你想再多也没有用，做你能做的事先。” 伊兰点点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瑞恩。” 瑞恩反倒愣住了，他没想到这姑娘能这么快就被说动了。所以他也是随口那么一说，都没怎么注意措辞。早知道他该说些更大义凛然的话，敲敲她的木鱼脑袋。全团演练迫在眉睫，她这状态铁定不行，时不时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训练能有什么成效，到时候上场就挨揍，下场就挨批。 花副团那张利口对上谁不顺心，都是啊呜一口，但凡这姑娘有点不妥丢脸的地方，她能当着全团的面把这姑娘骂得狗血淋头生不如死，她还能把这姑娘往野地里一扔，来个实战训练，让歪苗子速成变身铿锵玫瑰。就这姑娘的实力水平，稍有意外，其他人一时没护住，就真的要变成一朵死玫瑰了。 “真的想清楚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训练，把自己实力提上去，和阿离的事情你暂且放一边，反正我已经揍过他了，你要是心里不爽，等你变厉害了，我替你摁住他，让你打，不然你现在打，没点实质攻击性，白疼你自己的手。只要面上大家过得去就行，别再把自己送进去关着。其他的事你想不着也别想。”瑞恩不放心，又叮嘱一遍。 伊兰微微笑起来：“谢谢你。” “别光谢，给个保证，你把我这一夜全耽误了，要不是看着我们一个学校出来，我不罩你没人罩，就你这破性子，我都懒得搭理你。”瑞恩看着伊兰能笑出来，估摸着她开始进入恢复状态，说话又开始无所顾忌起来。 “我会的，我会好好训练，以后想不着的事情不想，对关离我也摆正心态，不是他做的事不按他头上。”伊兰轻轻说道。 瑞恩不防一下能得到这么多保证，他以为最多这姑娘会说“我会好好训练，其他的事你别管。”不想伊兰都乖乖随着他的思路走了。 他仔细打量了伊兰好几眼，才终于吁出一口气，笑道：“美女，以后你换芯片手脚快点，这都快一夜了。” 伊兰勉强笑一下，说道：“我心情还不好。” 瑞恩的心就提上来了，脱口问道：“你芯片只换一半？白费我这么多口舌。” 伊兰嗔怪地看他一眼：“我说你该回了吧？让我的心情平复一下，你杵在这里，我光听你骂，能理清自己的思路？” 瑞恩一下喜笑颜开：“开始卖弄口才了，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训练上有啥难处，尽管问寄望和阿淼，他们都很厉害，要是不怕麻烦，绕个圈子问我也行。” 他起身，开门的时候又转身，觑着伊兰的脸色试探性地说道：“那我回去跟阿离说，你想通了，不逮着他咬了，你刚刚是这个意思吧？” 伊兰平心静气地回答：“我也能分清是非，是我自己实力不够，是我的错，不怪他。但你的朋友不等于是我的朋友。”要她毫无芥蒂地和关离说说笑笑，她目前做不到，以后也做不到。 “切，我的朋友哪能随便给你做朋友，我不亏死？”瑞恩嗤笑一声。 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瑞恩放心地转身，要开门的时候又再度回头，照样觑着伊兰的脸色，迟疑地问道：“不哭了吧？别我走了，你又哭上了。” 伊兰恼羞成怒：“你才哭，我眼睛涩，揉几下不行啊？再不走，我和隔壁说你逼我自残。” 瑞恩哈哈大笑：“走了走了，你回头好好揉几下眼睛，不然明天走出去，人家以为你已经自残过了。” 他把门拉开，走出去后探头进来：“晚安，美女。” 伊兰气呼呼地看着他，看他不依不饶地等着，只好说道：“晚安。” 瑞恩才心满意足地真正走了。 伊兰回身坐到沙发上，呆呆地喃喃自语：“想不着的事情不想。” 瑞恩的话概括得多精辟啊，她有这么多事都无能为力，件件想不着。从此以后，她往前看，不再回头恋恋不舍。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没有了家，以后存够钱买个小农庄，没有了他，以后就了无牵挂一个人自由自在天地任悠游。 星际旅游一直是她的梦想，等她退役了，她就旅游去，一路游一路找安身之所。她在这里把实力练上去了，以后还能把农业机甲开得溜转。 伊兰想象着自己操纵农业机甲在蛮荒星开疆辟土，然后换上农妇装耕地种田，不由笑了，尽管笑容中满是苦涩，却也含着对未来的期盼。(未完待续) ps：有书友催更，因为忙，做不到以前那样三更，所以比较抱歉，今日三更聊表心意。 228 有一样你一辈子比不上她 第二天清早，伊兰把自己打理妥当，若无其事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和训练，此后她的生活作息刻板机械得一成不变。 她上午去凯旋餐厅上班，吃过饭后赶到机甲基础训练馆，训练一下午后，拿上营养剂就走，一路吃一路赶往体能训练馆，晚上训练两个小时后，回宿舍呼呼大睡。周末早上睡到自然醒，中午瑞恩有空的话，两人就在营地餐厅一起吃营养剂顺便聊天，瑞恩没空她就一个人在路上吃，下午到体能训练馆继续训练，晚上擦黑的时候回去睡觉，基本能马上睡着。 瑞恩带着一月份进来的新兵，下午也在基础训练馆训练，好几次看到伊兰拿上营养剂就走，知道她要去体能训练，想着依她的程度是要加把劲，也就没管她。两三个星期过去，伊兰还是这样忙忙碌碌一阵风来一阵风去的样子，他心中还在赞许这姑娘干一件事能持久，原本他还等着她来抱怨几句呢。 这天是星期四，瑞恩心里头装着事，刚到餐厅门口就看见伊兰拿了营养剂急匆匆往外走。 两人视线相对，伊兰看到他和二十来个新兵还有四五个教官在一起，就没有打招呼，微微一笑，移步绕边上走过去。 瑞恩走慢一步，等大家都进去了，回身快走几步把她叫住：“伊兰。” 伊兰回头，脸上略有愣怔，瑞恩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正经了，再一看餐厅门口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机甲女战士也不少，顿时有些明白，瑞恩这时候要嚎一嗓子“美女”显得特不正经。估计会被一群真美女围殴。 伊兰再瞧到他那一头被剪短的红发，哪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样桀骜不驯吊儿郎当的人到了这里，还不是服服帖帖地收性子夹尾巴，她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笑眯眯地低声问道：“怎么不叫美女了？” 瑞恩一看伊兰的神情，长期和她斗嘴的经验告诉他。伊兰正笑话他呢。他嘴里犟道：“你看看周围，哪个不比你美？你好意思听吗？” 此地不宜贫嘴，两人匆匆交手一回。伊兰就不耐地说道：“有事快说，别耽误我训练。” 瑞恩气恼地说道：“明天新兵要大磨合，你别丢脸。” “什么大磨合？”伊兰奇道。 “你们这一批和我们这一批一起。” “一起就一起，你着急什么？”伊兰一副淡定样子。她又不是没经过磨合训练，不过是排排站做个操。或是你追我赶做个游戏罢了。 瑞恩噎住，他就最见不得她这样一副懵懵懂懂傻大胆的样子，恨恨地说道：“我来是郑重提醒你，明天人多。注意你对阿离的态度，别让他下不来台。” 伊兰也怒道：“我说话算话，都已经给你保证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也对他去郑重提醒下，明天人多。让他注意对我的态度，要是他让我下不来台，我就让他永远不能上台，告诉你，禁闭室的监视机器人对我可好了，天天给我送食粮，一句怨言都没有，我想它了。” 伊兰说完，蹭蹭蹭地跑开，她对瑞恩的话极具免疫力，再恶毒都不过心，知道他是来特地通知她大磨合，其他的话都是顺带提醒她，到了停车场，还没上车就让这茬随风散了。 瑞恩也是，知道这姑娘只会说说狠话，慰藉一下她脆弱的心灵，实质一点攻击力都没有，他笑笑转身往餐厅里头走，不过瞥到关离这一桌，他想着伊兰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如果关离面色太冷，说不定就刺激到那姑娘，明天人多还真不好收场，于是他拿了营养剂和自己这群伙伴打个招呼，就晃到赵锐关离那边去蹭桌，元淼刘寄望也在。 “瑞恩，稀客啊，有事找兄弟？”赵锐问道。教官们用餐一般都是一堆一堆的，瑞恩平素和同带一月份新兵的另外几个兄弟一起吃。 “没事就不能找兄弟聊个天？”瑞恩笑嘻嘻地说道。 “别别，上次你和阿离聊天，回来阿离躺了一天。”赵锐侃道，“今儿你找谁聊？” “还是阿离。”瑞恩笑道，在关离对面大喇喇坐下。 “小绿车又和你告状了？刚刚我瞄到你们在门口碰面。”赵锐笑道，“最近我们没遇到她，可没动过她一指头。” “你还想动她一指头？你试试？”瑞恩笑骂，“别看她一脸和气，其实凶悍得很，别怪兄弟我没有事先提醒过你，惹毛她没好下场。刚刚我去提醒她，明天大磨合时注意对阿离的态度，她让我也来提醒阿离，别让她下不来台，否则她说禁闭室的监视机器人是她朋友，天天无怨无悔给她送吃的，她随时随地准备去看它。” 刘寄望压低着嗓子叫道：“瑞恩，她没让你来提醒我吧？怎么办？最近我看她练得挺好，基本没理过她，别误会了。”他还故意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 赵锐和元淼在一旁笑得不行，关离眼中也是笑意：“知道了，我不会惹她。”他是领教过伊兰的语言攻击力度的，知道这话就是她的风格。 瑞恩把话带到，五人就吃得欢快。 过一会，瑞恩问道：“她最近练得还行吗？”视线就投向刘寄望和元淼。 “还行，这两天阿淼跟着。”刘寄望说道。 “她不错，落下的进度都赶上了，有基础就是不一样，学得快，很能融会贯通。”元淼说的尽是好话。 “别说好听的，她有啥不到位的？”瑞恩问道。 “初级格斗术不太难，现在看不出来。她动作挺流畅。”元淼说道。 “瑞恩，你对这个学妹也太在意了吧？不仅打了阿离一顿，还操心她的训练。”刘寄望好奇地问道。 “就是，我们艾杜的学妹一大堆，我们连一个都没有操心过。”赵锐嘻嘻笑道。 瑞恩毫不客气地翻白眼：“你们那一大堆，需要操心吗？她们和你们对抗训练，操心的该是你们自己。我们图朵也就只有我和她，一进来就垫底，这么丢脸的事情我都不好意思说我认识她，当然有空就要鞭策她。” 赵锐点头，无限同情地说道：“瑞恩，的确是这样没错，你忍耐几个月，等七月份又一批技术服务新兵进来，我们帮你看看里面有没有比她更差的，要是有的话，立马给你报喜讯，不过你要做好没有的准备。” 瑞恩笑骂：“你们别老是觉得她差，刚进来时体能c级和d级有什么区别？她现在照样和别人一样进度，她其实很努力。以后她如果进了玫瑰编队，你再说她差，小心一群玫瑰拿刺来蛰你。” “她真有可能进玫瑰编队。”关离说道。 “这还有没有天理啦？”刘寄望嗷嗷叫道，“她才来多久就要进玫瑰编队？我当初进铁血编队，熬的时间比她长。” 元淼笑道：“如果你也是一位c级体能的女营养师，能操纵机甲能做营养剂，花副团立马让你加入玫瑰编队。” “我一辈子都学不会做营养剂。”刘寄望笑叹道。 瑞恩高兴地说道：“还说她差？有一样你就一辈子比不上她。” 星期五，两批时间段进来的新兵汇集到了一个训练场，进行磨合训练。 瑞恩所带的一月份新兵，男女各十五人，通一色机甲战士，共计三十人，列为一队。伊兰和章大成等十个技术服务人员，再加同期进来的杰西孙煜曲玥等十个机甲男女战士，合成另外一队。 两队列阵对垒，机甲上各喷了颜色。 一月份新兵队为红队，人数多，但他们都还在启蒙训练阶段，进凯旋基地才受个把月熏陶，其水平也就相当于大学七年级毕业生阶段。 而伊兰这个队为蓝队，人数少，但都已经进基地大半年，目前处于基础训练阶段，当然伊兰这些技术服务人员的基础训练和机甲战士不可同日而语，他们的水平可能最多相当于大学三年级战队水平。 所以综合来看，簇簇新的红队是人多、实力均衡但不高，稍微陈一些的蓝队是人少、实力两级分化严重，两队乍看谁也不比谁赢面大。 红队初生牛犊不怕虎，斗志昂扬，急吼吼地要展现自己的实力。蓝队喜忧参半，机甲战士觉得比他们更新的新人进来了，他们可以展现一下前辈的风采，而伊兰他们十个技术服务人员却抖抖索索，整个训练场上就属他们最弱，以前弱得理直气壮，现在如果被他们更新的新人追得满场跑首先下场，面子上就极为难看。 这个游戏叫团战，游戏规则很简单，看见对方阵营的机甲就攻击，这次的武器比较好玩，每台机甲都携带一柄光剑，光剑碰触到对方机甲的任何部位，对方机甲即刻下场。当然武器掉了，也可以抢别人的光剑来使唤。两个小时游戏时间内，哪个阵营剩下机甲多，哪个阵营就算赢。而开场半个小时内就下场的新兵要接受惩罚，还是周末无休，进行整两天的体能训练。(未完待续) 229 游戏名团战 伊兰这个蓝队刚在场上摆好位置，就有一台机甲用机甲手臂点着伊兰等十个技术服务人员，让他们集中站一堆，然后机甲战士分出四人各守一个方位，把他们团团护住，剩下六人准备冲进红队阵营攻击。 新兵们的机甲没有开通队频，基本各自为战。这起始的战略布置是在听完游戏规则还没上机甲的时候，十个机甲战士商定的，他们肯定必须要赢，对方红队人数本来就比他们多，因此他们要先护住十个实力弱的技术服务人员，让他们在场上多待一刻是一刻。 伊兰乖乖地待在保护圈里，心里直想吐槽，十台机甲被团团护住，傻子都知道是十块大肥肉，你有张良计，他就没有过墙梯？红队只要拖住蓝队的六台攻击机甲，再分出一部分人来吃肥肉，保管吃得美美的。 不过，她不操心谁输谁赢，也不在乎半小时内下场的惩罚，本来她周末就要去体能训练的，因此她悠哉悠哉地待在圈子里看戏，看看红队的水平，再看看蓝队十个机甲战士的水平，趁机学个一招两招的。 一切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六台蓝色机甲冲进去就陷入一片红海中，转眼好几台红色机甲就开始奔他们这个保护圈而来，而且后续连绵不断。 伊兰定睛一看，差点吐血，她以为红队会分出大部分力量拖住六台蓝色机甲，分出一小部分机甲来蚕食他们这个保护圈，毕竟他们技术服务人员的实力摆在那，杀鸡无需用牛刀。结果她低估了红队的取胜心和智慧，人家红队将计就计，假装被蓝队六台攻击机甲追得落花流水。实则将他们远远引开，然后大部队全力压向蓝队的保护圈。 红队方面一共来了二十台，而且从各个方位围堵而来，收拾掉四个机甲战士外加他们十个累赘绝对是绰绰有余，一旦蓝队保护圈的十四台机甲团灭，蓝队基本大势已去。另一头的战场上六台蓝色机甲即使能灭掉拖住他们的十台红色机甲，这一战下来。剩下人数也是蓝六红二十。平均红队三个对抗蓝队一个，也是稳赢不输的。 伊兰数清楚朝他们四面八方冲过来的红色机甲后，不禁感慨红队的领袖真英明。这个布局真是赢了天注定，输了才是运气。 蓝队的六台攻击机甲也看到了，但他们已是回撤不及，保护圈外的四个机甲战士意识到他们一人一个方向绝对挡不住。当机立断团团站一起应战，唯今之际。先保护自己才是保存蓝队实力的上策。 伊兰十个技术服务人员瞬间面临被放弃的下场。有几个动了，跟上四个机甲战士，可能觉得离自己近，危险性要小些。有几个站原地不动，也不知道是淡定呢还是吓坏了。 伊兰属于站在原地不动的人，她无所谓啥时候下场。等着红队机甲过来收剿就是，跑那几步路纯粹浪费时间。 这次新兵大磨合的教官可多了。红队男生十五个，配上六个教官，瑞恩是其中一个，女生教官也配六个，加上蓝队的教官赵锐关离和慕容等六个，总共有十八个教官，站在场边上，各自观察着自己带教的新兵机甲。 新兵机甲在这次团战游戏中不仅喷上了颜色还给了编号。伊兰是蓝队最末一个号码蓝20，非常好记。 刘寄望和元淼观察着自己的十个新兵，其实现在所有的教官都会往那儿瞄两眼，因为场上的形式很明显，十台技术服务人员的机甲将最先被收割，他们所在的地方目前就是主战场。 在真实的任务中，这种情况也是非常正常的，实力最弱的机甲总会最先成为攻击目标。应该说蓝队开始将十台机甲保护起来的做法是合情合理的，在执行任务中机甲战士也会这样做。然而红队的反攻策略非常成功，胆大心也大，目前形势下，蓝队的十台技术服务机甲基本上无一幸免的机会。 刘寄望自然盼着自己的新兵能多坚持一会儿，此时开场才五分钟，他手下人马上全军覆灭，那他和元淼的脸面挂不住。 自打接了这个教官任务，刘寄望每逢磨合训练后，都要向元淼诉苦：“阿淼，为啥会派咱俩去训这十个啊？难道我们的水平比弟兄们差？所以只好将就将就给他们当教官。太没面子了，每次体能惩罚的都是我们手下，上场就是走过场，一会儿就得下，我却还要在场边陪他们站足一个下午。” 元淼一向说话中肯：“寄望，反过来想，他们十个基本零基础，这样的人最难训，团里是信任我们。” “是吗？是吗？”刘寄望每回都很怀疑。 现在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赵锐和关离带的新兵怎么回事？一点担当都没有，摆出了保护的架势，招来了对手，却临阵把他的新兵给放弃了，这才五分钟，他和元淼就马上要没啥看头了。磨合训练结束点评的时候让他说些什么词呢？五分钟啥都没干，就在场上站了一会儿就下场了，他能点评啥？ 瞅瞅他那些新兵，一半傻乎乎跟着机甲战士走，现在红队机甲先要干掉的就是这四台有实力的蓝队机甲，他们肯定会被围攻，这时候傻乎乎地跟着他们，就是给红队上菜。 刘寄望又瞄向另一半傻愣愣站着不动的技术服务机甲，还是生气，你实力不够，难道胆量也不够？吓呆在原地等着别人来攻击啊，好歹跑两步，多坚持一会是一会啊，回头他也可以点评几句。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刘寄望不犹豫了，刷刷点开通讯器。 按道理，教官不能插手磨合训练中新兵的自由发挥，不论成功或失败，总要让新兵自己体会，要是教官一直在旁边指挥，那新兵就是个提线木偶，学不到什么东西。 但是有一种情况教官可以临场指导，那就是新兵的反应让教官及其不满意，再不指导，就不能顺利达到训练的目标。刘寄望觉得他的新兵就面临这种情况，他们傻站着不动，令他非常不满意，他要是不指导，他们上场站五分钟就直接下场，这算什么训练？ 刘寄望开始挨个下令：“蓝13，给我跑起来。” 慕容在旁边瞥他一眼，心想，即使跑也跑不了几步，费那个劲干嘛？其他教官听见，也没有对刘寄望的临场指挥表示异议，小刘挺可怜，就让他说两句，反正也说不了两句，他的新兵都得下场。 伊兰觉得奇怪，她旁边几个怎么都跑了？很快她也接到了刘寄望的命令：“蓝20，给我跑。” 伊兰愣一下，前面几个跑的方向都不一样，她想莫非教官在布啥阵型，于是问道：“请长官指示，往哪个方向跑？” 人家都是不带思索地直接“是，长官。”就她一个女声，还问哪个方向，慕容扑哧一下笑出来。 这个问题刘寄望不能回答，说多了就不是新兵在磨合，而是教官在安排了，所以他就说道：“随便哪里，尽量坚持待在场上。” 慕容扑哧又一笑，刘寄望这是急坏了。 伊兰挺无奈，教官给安排任务了，她只好认命地跑，可是根本没处跑好吗？满眼都是红机甲。 所以她只好这边跑两步，发现红机甲往她冲过来，赶紧转个方向再跑两步，整个人像个无头苍蝇似地。她发现已经有五六台蓝色机甲下场了，而且从编号上看出来都是他们技术服务人员。 她的周围也有两台红色机甲一左一右夹击过来，还没等她想好往前跑还是往后退，很快发现这两个方向也有红机甲过来了。 她叹口气，跑不了了，当下定定心心站在原地不动了。 刘寄望气得要死，他带教的新兵都是技术服务人员，程度差是众所周知的，现在蓝队的队友压根没人去搭把援手，这在真正的任务中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他觉得赵锐关离和何姐慕容没给他们的新兵灌输正确的理念，怎么能把技术服务人员扔在一边，任他们自生自灭呢？开场伊始才八分钟，他的新兵中只剩三台在苦苦挣扎，几乎每一台身边都围着三四台红机甲。瞧瞧红队这些人，全部都是机甲战士，怎么就没有一个机甲战士应有的风范呢，这么多人围攻一台毫无还手之力的机甲，用得着吗？心胸如此不宽广。 元淼瞧一眼刘寄望，知道他今天又要听刘寄望的吐槽诉苦了，不过他看场上的形式也是直皱眉，红机甲对蓝队的技术服务机甲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戮。 元淼想了想，点开通讯器，分别给最后的两台下了命令。为啥不是三台是两台呢？因为这当口有一台已经被红机甲的光剑指向胸膛，绝无幸理了。 “蓝15，战斗。” 那头犹豫一下，大声地说道：“是，长官。” 然后教官们就看到被围攻的这台蓝机甲把光剑亮出来，直接冲向前面的红机甲，其不要命的气势看着还挺唬人的。 慕容点点头说道：“勇气可嘉。” 元淼给蓝15下了命令后，就不再管那台机甲的命运了，又向另一台被围攻的蓝机甲下令：“蓝20，战斗。”(未完待续) 230 差一个团灭 伊兰愣一下，这情形怎么战斗啊，她迟疑着答道：“是，长官。” 她向四周逡巡了一圈，这时蓝15已经冲到红机甲面前了，一个照面，对方手起剑落，蓝15就被秒杀了。 伊兰看到这幕，不由惊呼出声：“大成。”而后喃喃说道，“你死得好惨烈呐。”语声中充满好笑的意味。 元淼一惊，他刚刚下令完就看到蓝15奔向红机甲跟前，视线就被吸引了一瞬，手中动作就慢了一拍，还没关上通讯器，所以还和伊兰的机甲信道连通着，伊兰的那句话自然被旁边的几个教官听了去，几人脸色也是忍俊不住。 刘寄望脸色不好看，他的新兵如今只剩一个了，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伊兰的评论很经典，章大成一路猛冲和对手照面后，啥动作都来不及做，就被光剑击中，看上去就像主动飞跑过去送死的。 他朝元淼望一眼，元淼不好意思地笑笑，抬手去关通讯器，手指还没点上，里头伊兰哀叹的声音又冒出来了：“不是吧，我都这样了，还要来。” 元淼迅速地关上了通讯器，头有些疼，机甲里就她一个，还能自言自语，听上去又一点不紧张，有这心态，赶紧想想辙不行吗。现在看过去，包围蓝15的红机甲已经调头朝蓝20走去了，蓝20周围有七台机甲，早就在劫难逃了。 伊兰愁苦着在思考教官的命令，她要摆出一个什么样的战斗姿态呢？像章大成这样的送死法，她觉得太壮烈了，不适合她。 那些红机甲见她呆愣愣站在原地不动，意态闲适地包抄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伊兰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把光剑亮出来，左右翻转，外面的人看起来就像她在细细端详光剑，然后她等着包围圈缩小。她相信包围她的人视线都会被她的动作吸引在光剑上，以为她要用这柄剑来个殊死搏斗。 包围圈差不多的时候，伊兰把光剑直指向天，然后慢条斯理地遥遥指向一个地方。接着她做第二遍动作。光剑竖直向天。再慢慢倾向刚刚指过的方向。 这时候可能所有包围她的红机甲都在疑惑她是什么意思，但潜意识里都会知道，她接下来还会将剑横下来。指向那个方向，就像她第一遍做的那样。 这次伊兰的剑尖只倾斜了一点点，她就猛然往那个方向把整支光剑扔了出去。包围她的红机甲已经看熟了那个方向，此时看见光剑飞出去。视线都不由自主地随着光剑朝那个方向瞥去。 伊兰就在这当口，飞速操纵机甲直接螺旋式上冲。在空中一个横身，往自己的光剑方向疾射而去，幸亏她抛过去的时候是平抛而出，光剑的射程远。此时还在空中未落地，她的机械手臂经过光剑时，一探一握。武器又回到她的手中了，一个鹞子翻身落地时。眼角余光看到一片红影，看都没看清楚，直接把光剑挥过去。 “漂亮。”刘寄望大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兴奋，总算他可以好好地评论一回了。 元淼也很高兴，蓝20能诡异地逃出包围圈，还侥幸地把一台措手不及的红机甲给灭了，至此他们服务人员的小队也算能交代得过去了。 瑞恩自然也满脸笑容，他知道蓝20是伊兰，刚刚他还以为能撑到技术服务十人组中最后一个下场已经是她最好的成绩了，想不到她还有些小聪明，玩个视觉误导战术，利用对手那短短的反应空白时间从空中逃脱，还能想到要去追回自己的武器，临了还能好运地灭掉一台红机甲，尽管这悲催的红机甲是他阵营的新兵，他还是为伊兰高兴。 其他几个教官也暗自称道。刚刚从元淼的命令中，他们听出了蓝20是伊兰，慕容和何教官相视一笑，频频点头。赵锐和关离也是眼含赞许。 伊兰却在无限烦恼。 她刚刚那一下完全是出其不意，而且是利用了别人对她的轻视之心，那么多红机甲不忧不急地包围她，就是因为知道她能力差。现在她捅了马蜂窝了，人家收起了轻视，完全是拿她当成扮猪吃老虎的人来对待，好几个人全力追逐她，她要真是高手冒猪相就算了，问题是她本来就是猪啊，没有一点战斗力。 伊兰狼狈地到处躲躲闪闪。 场上就出现了很滑稽的一幕。正和红机甲以一敌二打得不亦乐乎的蓝机甲旁边，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一台蓝20机甲，后面跟着一串四五台红机甲，原先的蓝机甲本以为来了帮手，一看队友编号，再一看后面的追兵，哪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出大招压制着敌手，护着蓝20跑一段，再返身帮她堵截追兵，当然蓝机甲自顾不暇，最多能帮蓝20截住一两台，剩下两三台继续追击蓝20。 然后同样的一幕再次发生。蓝队剩余的机甲战士护不住技术服务十人组，但最后这个怎么着也要搭把手，因此都有志一同地在伊兰跑去求助的时候帮她拦一拦。 瑞恩看得直发笑，他怎么觉得伊兰求抱大腿的意图如此明显，她也不容易了，居然撑过半个多小时了。只要她能撑过一个小时，瑞恩心想，回去就好好夸她一通。 伊兰也乖觉，只要蓝机甲身边有三台以上红机甲，她就宁愿自己跑得狼狈，也不去给人家添麻烦。 终于，她搜寻到一台蓝机甲神威大发，将身边两台红机甲给灭了，心中一喜，就毫不犹豫投奔它而去。 还没等她接近，斜刺里突然窜出两台红机甲并排挡在她面前，幸亏刚刚跑过来时，有队友帮她截住了后面追兵，她不至于腹背受敌。 伊兰一步步往后退，突然眼睛一亮。刚刚准备投奔的那台蓝机甲来救援了。她朝着对面的两台红机甲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注意身后，她的意思是让他们找身后的蓝机甲做对手，别再盯着她了。结果那两台红机甲根本不想放过她，甚至加快向她冲来，势必要在对上身后的蓝机甲前将她灭掉。 伊兰忽然拿自己的机械手捂住了机甲头部嘴巴的位置，另一手指向前方。机甲哪有嘴巴。但是那个位置很明显地应该是嘴巴的地方。所以对面的两台红机甲看到这个拟人的动作均一愣，一台不由自主地往身后转，想挡住身后的攻击。却是已经晚了，一台蓝色机甲正用光剑指上了他的后背。 伊兰对面的另一台红机甲反应也快，知道身后的威胁更大，急忙往后转。他完全忽视了伊兰的战斗力。就在此时，伊兰倏然亮出光剑。点上他的前胸。 来救伊兰的蓝机甲朝伊兰勾了勾手指，伊兰乖乖地跟上。 刘寄望看得喜形于色，兴奋地说道：“小绿车灭了两个了。”他一高兴，把伊兰的雅号给叫出来了。幸亏他周围都是一个阵营的赵锐关离他们，大家都听熟了，也不以为意。 刘寄望又满意地说道：“现在你们的新兵才算有点同伴的样子。知道要保护她，一开始那丢盔弃甲的模样。看了就让人生气。” 赵锐和关离只好摸摸鼻子。 此后蓝20就一直跟在蓝3后面，两人组成了一个游击小分队，到处去放冷箭，抽冷子灭一个就跑，他们的作用分工也很明确，蓝20负责骚扰，蓝3负责主攻，灭完一个，然后去策应其他同伴。 时间离游戏结束越来越近，蓝红两队人数渐渐地持平，大家不再是一团混战，开始各占半场。 蓝20就开始以自身作饵，一阵风似地跑到敌营前面，有耐不住的红机甲跑出来追，追着追着就落了单，被蓝3给灭了。 最后蓝队的优势开始明显，蓝20就缩到了自己阵地后方，装模作样地观察着自己的光剑，实则就是躲懒，手段拙劣得令瑞恩侧目。 在游戏时间马上要结束的两分钟之内，蓝队已经奠定优势，即使红队节节收缩阵地，龟缩不出，人数也比蓝队少了两人。 伊兰对光剑的观察活动终于结束，她在队友的压阵下从容地走到两军中间。 队友对她很放心，此时她被灭了，蓝队还是要多出一人。红队则是对她爱恨无能，多好的一块肥肉啊，能坚持到最后还没有下场的人都见过这台蓝20机甲，满场乱跑实力最差，这时候红队随便出一个人，都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给灭了，但是此时灭她已经没有意义了。 两军对垒，气氛很肃穆，每一队都排排站，胜负已分，大家等着团战游戏正式结束。 伊兰站在中间，举起光剑，剑尖朝上，红队的人都看着，以为她在示威彰显胜利，下一秒他们就错了。 伊兰一脚支地，另一脚快速划了一个圆圈，身体跟着转了三百六十度，再次面向红队时，她手中光剑脱手，自红队左侧第一人开始，只见一道光影略过，只有右侧最边上一人见机不妙，一个倒仰，避过了光剑，光剑啪地落地，那人踉跄着后退站定，也傻住了，他的队友们在最后一分钟内被勒令下场。 蓝队的人也傻住了，他们没有队频可以互相联络，不知道蓝20要做什么，但是最后两分钟胜局已定，哪怕蓝20要拔剑自刎帮着红队争人数，他们蓝队也是赢定了，因此他们也任由蓝20动作。 这一场比赛下来，蓝队机甲战士几乎人人都被蓝20抱过大腿，每个人对于自己帮助过的人总是抱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额外友好、特别宽容的感觉，蓝20看样子要向红队显摆一下，那也是应该的，前面她被追得多狼狈啊，因此蓝队队友都静静看着，他们完全没想到蓝20会使这么一招。 蓝队队友傻过了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是感叹，多王霸的一招，接着琢磨这招不难啊，我应该也能，可是咋就没想到呢？然后冷汗涔涔，万一刚刚不是蓝20想出来的，而是对面红队想出来的，那他们就在最后一刻阴沟里翻船了。(未完待续) 231 好奇姐姐的步步逼问 伊兰把自己的灵感实现后，本来要跑回自己的队伍中去，走两步想起光剑还扔在对面，只好一路小跑过去捡。马上就要结束游戏了，她得快点，免得大家排队离场的时候她赶不上。 红队那边全体发傻，除了一个可以算活口之外，其他人应该已经被灭，要下场的，但现在下场走过去也来不及了，这堆人都尴尬地站在原地，准备游戏结束时直接回去听训。却不想那个特别凶残的蓝20还一路小跑冲他们过来，他们就猜测着她可能是要来灭掉最后一个红机甲。 这些红机甲现在算是已死之身，本来就不该在场上的，其中一个就往边上挪，准备给蓝20和最后的红机甲的对决腾地方，其他的人就跟着做，就这样，在伊兰还没有跑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一群人已经齐刷刷往旁边挪，只剩下最后的红机甲孤零零地站着面对伊兰。 这场面看得红队的教官个个蹙眉，本来他们也意料不到红队在最后一刻居然几乎被团灭，除了瑞恩外，个个看得冒火，心想你们站这么整齐干嘛，蓝20这一招看着光鲜，实则一点不实用，限制条件忒多，你们要是错落地站着，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危害，排排站还等着被收割，一点危机意识和临场应变能力都没有。 红队教官本来看得很生气，这时候更生气。就一个蓝20跑过来，一堆人都往旁边挤，怎么就吓成那样呢？胆识也不行。 接下来看到的场面让红队教官连生气都不能了。 所有人都以为蓝20要去灭了最后一台红机甲。连红机甲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心里头还在纠结，离比赛只有一分钟了。到底要不要和蓝20对决呢？ 他还没得出结论，就见蓝20给他打了个手势，手往旁边挥了挥。红机甲是明白的，这是让他往旁边站，但旁边那一堆同伴已经是被灭杀的，他还活着呢，他就琢磨着蓝20的意思。让他自刎然后加入同伴当中吗？那他自然是不肯的。所以他没动。 伊兰急了，马上要游戏结束了，光剑还在地上呢。但这剑落地的位置不好，她要是弯腰捡的话，就像在给红机甲鞠躬似的，所以她想让红机甲往旁边挪一下。结果人家没动，那估计是没明白她的意思。也是。她的手乱摇，人家分不清往哪边挪，所以她手微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红机甲虽然不能领会伊兰的意图。但是请的意思明明白白，而且对方做得极为客气，他就想先按她的意思来。看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于是他往旁边站，伊兰一个弯腰就把光剑捡起来。转身头也不回地小跑回去，然后往自己队伍里一排。 瑞恩笑得咬牙切齿，这是明晃晃地无视对手。红队阵营的其他教官看得相当无语，既恨最后的那台红机甲傻，游戏时间没到，你怎么就忘记自己的使命了呢，对手就在你身边，你应该给她一剑啊，又特别纠结，要是真给了一剑，就显得红队特别输不起似的。 刘寄望自最后惊天一剑起，就合不拢嘴，今天就数他和阿淼脸上最有光，团战游戏中谁最凶猛？当之无愧就是他们带的蓝20。最后跑去捡剑多有胆气多有风范，宽容大度地留了人家性命，还彬彬有礼地让人家请挪贵脚。 刘寄望今天真高兴。 赵锐愣过之后，悄悄地和关离咬耳朵：“阿离，你幸亏已经让瑞恩打了一顿，不然以后让她打，我估计你有点悬，这个和实力无关，和这个有关。”他指了指自己脑袋，然后好笑地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说你比她笨，你忠厚，她奸诈，你比不上她。” 关离听了直想翻白眼，赵锐的意思就是说他比伊兰笨。也是，连他都不得不叹服，这妙趣横生的一招亏她是怎么想出来的，前面她躲在队友后面，翻来覆去看那把剑，他还以为她无聊呢，原来在琢磨这个，她也算是心有巧思了。 红队的教官很生气，一开始准备好的评论全部推翻，本来以两人之差输了游戏，是很合情合理的，评论起来红队的表现可圈可点，可是后来红队几乎团灭，评论哪能落个好？当然大批特批，然后追加了一条惩罚，红队所有人周末无休进行体能训练。 蓝队的教官面容亲切，个个都鼓励了一番，最后时间留给刘寄望，这是刘寄望盼了很久的显摆时刻，他笑容满面地问伊兰：“小佟，你最后一招是怎么想到的？” 磨合训练的总结评论时，所有的新兵都聚在一起，红队队员听到这里都明白了，这是那个凶残的蓝20，人人都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真人和机甲风格完全不搭，就是这个看上去很柔顺一点威胁力都没有的女生让他们好不容易的周末给弄泡汤了。 伊兰不知道其他人正在打量她，她直视着刘寄望：“报告长官，我看到红队排得很整齐，所以突然想到的。” 瑞恩看着她，拼命忍着笑，她知道什么叫气死人不偿命吗？ 红队的一个教官忍不住说了一句：“如果当时你的对手站得很零乱，你会怎么做？” 伊兰有点发愣，飞快地瞄了瑞恩一眼，没看出什么提示来，于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老实说道：“报告长官，我什么都不会做。” 那个教官一愣：“为什么？” “报告长官，他们已经输了，我无需再做。” “那你为什么还一剑灭了这么多人？” “报告长官，我只是看到他们队列整齐，突然有了灵感。” 红队的一个女教官开口了：“如果在战场上，为了自己的一时灵感，你会对已经认输的对手杀戮吗？”女教官语调轻柔，笑容亲切，问出的问题却是十分尖锐。 伊兰眨巴着眼睛。不由自主又瞟向瑞恩，这个红毛怪在关键的时候假装一本正经，什么表情都没有，连眼神都没有特地看向她。伊兰略想了想，说道：“报告长官，已经认输的对手视为俘虏，我会按照俘虏条例行事。” 女教官步步紧逼：“如果对手尚未认输。但败局已定。称不上俘虏，你会为了你的灵感杀戮吗？” 伊兰直视着女教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磨合训练的点评要抬升到哲学问题和人生观念那种高度呢。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杀戮可不是好词，很明显地，答案应该说“不会”，那样才显得为人正直不变态。但偏偏她在游戏最后对红方几乎赶尽杀绝了。伊兰心里暗暗叫苦，还不能不回答。她决定往虚幻这路子上说： “报告长官，灵感从来不是杀戮利器，人心才是。如果心存慈悲，即使手握利刃。也会泽被世人，如果心中有杀戮，即使面带笑容。也会杀人于无形。” 一时满场寂静。 伊兰心中忐忑，这几句话她可是七拼八凑出来的。说得也不工整，气势上就弱了些，但意思是那个意思，虚虚实实，说了等于没说一样。 果然，女教官还是不放过，轻柔地笑了一声：“说得不错，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会为了你的灵感杀戮吗？或者我换个问题，你心中是慈悲还是杀戮？” 伊兰简直想说：“姐姐，咱别讨论这些佛学问题了，说些今天吃啥明天吃啥的话题不是更愉快吗？” 她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于是说道：“报告长官，我不知道。” “嗯？为什么？” “报告长官，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那现在剖析一下你的内心吧，你对战败的对手，心中是慈悲还是杀戮？” 伊兰简直要哀嚎：“姐姐，你放过我吧。”她盯着女教官，人家浅笑盈盈，看着挺好的一个人，怎么性格这么执拗呢，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当剖析内心是解剖啊，切几刀就能看出内里了？ 她停着看似思考了一分钟，没人救场，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报告长官，我希望我不需要面临选择，那意味着岁月静好，我心祥和。” 她顿一下，女教官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置可否，于是充满无奈地接着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必须选择，我希望我能够选择慈悲，如果一定要我杀戮，我需要一个足够的理由。” “什么理由足够？” 伊兰就知道这个好奇姐姐会问下去，这次她回答得很快：“报告长官，任何理由都不一定足够，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所以，最好先慈悲，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先留着别人的命，实在恶贯满盈忍不下去了，再杀也来得及，如果先把人弄死了，以后后悔了，就不能让人家复活，自己一辈子还过得痛苦歉疚，不划算。”她语速很快，完全用大白话。 女教官微愣，一下笑出声来：“这个回答我很满意。” 伊兰不由自主吁出一口气，却听女教官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陡然瞪大了眼睛，心里叫苦不迭。 女教官笑道：“如果你想保护的人被人杀了，你也是先选择慈悲？” 伊兰实在受不住这个好奇姐姐了，她直接斩钉截铁地说道：“报告长官，我不用选择，因为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任何事都有可能。” “报告长官，我想保护的人，我不会让他们死在我前头。” “你这么自信？”女教官饶有兴致地问道。 伊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奇姐姐有无穷无尽的问题，为什么不来个人把她的话题扯开去呢？或者直接把她的人架走呢？ “报告长官，无关自信，只是承诺，做不到，自己死。”伊兰说得恶狠狠的，心想我都把自己说死了，你就别问了。 女教官呵呵笑起来：“你对承诺这么看重？” 伊兰想掩面狂奔，为啥话题从杀戮一直聊到承诺了呢，这两者怎么就这么平滑地过渡了呢？ 伊兰决定采用白话风家常风，这样就配不上军中的冷硬风格，女教官应该会很快结束话题，她回答得有气无力：“报告长官，对于承诺能看重的话，最好看重些，不然人家会说做人没诚信，以后没人愿意搭理。”说完，心中极快地泛起一丝黯然，她对霍斯北就没有做到诚信守诺。 “这话我爱听。”女教官扑哧一笑，“你绕了这么久，现在回到我的问题，如果你想保护的人被人杀了，你选择慈悲吗？” “报告长官，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首先情况不明，我想保护的人是谁？年龄？性别？和我的关系？我为什么要保护？他因为什么原因被杀？以何种方式被杀？死状如何？杀人者是谁？与死者关系如何？是否有目击证人？是否证据确凿？这些问题如果不清楚，请恕我无法回答。”伊兰直接把答案转成悬疑风，开始胡搅蛮缠。 “嗯，看来你今天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 “谢谢长官。”伊兰立马肃然起敬。 刘寄望咳咳两声，看见伊兰面带紧张地看着他，就发现需要同情的不是他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他好不容易盼来的显摆时刻被人家抢了，而小绿车呢，被问得都要哭了。罢了罢了，他挥挥手，很快点评结束。(未完待续) 232 最大赢家 新兵磨合训练结束，一群人分坐两辆训练专车，浩浩荡荡往基础训练馆的餐厅进发，正好红队和蓝队两个阵营各一辆车，车里气氛迥异。 红队的车里沉闷压抑，今天输得脸面无光，新兵和教官都不高兴，新兵大气都不敢出。蓝队的车里则是欢声笑语。 蓝3是杰西，他一改以前对伊兰气咻咻的样子，满面笑容地说道：“姐姐，咱俩有默契，以后希望还有合作机会。”他也随着孙煜开玩笑似地称呼伊兰姐姐。 “谢谢，今天要不是你带着我，我都要跑断腿。”伊兰心中的确是感激这个蓝3的，笑容很真切，“以后要是还有磨合训练，请多多关照。”趁着气氛友好的时候，她赶紧套个近乎给自己拉个大哥，下回就不至于这么狼狈。 “姐姐说笑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赵锐好笑地看着这两人三言两语结了同盟，转头又和关离咬起了耳朵。没办法，今天人多，他不好说得太大声。关离耳边被他吹出的温热鼻息弄得发痒，嫌弃似地往元淼那边挤，被赵锐硬是拉住说话：“阿离，小绿车会拉帮结派找帮手，你要小心吃亏，找个机会再让瑞恩打一顿吧。瑞恩下手有轻重，让他打凄惨点。” 关离气得用肩膀硬顶了一下赵锐，赵锐疼得龇牙咧嘴，但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他旁边坐的是慕容，再说周围有一圈新兵呢。 到了餐厅，伊兰还是老样子，排队取了营养剂直接走人。在门口她遇上了后面一辆车下来的红队阵营，以前可以装作不认识。现在大家同场训练过，这么多人她一一叫不过来，就驻足面露微笑：“长官好。” 瑞恩也在其中，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那表情很揶揄，她刚把红队一窝端，转眼就这么和气温顺。让人情何以堪？ 伊兰没有多给瑞恩留个眼神。目光一视同仁地从众多教官脸上均匀掠过，招呼过后，抬步就走人。 今天刘寄望倍有面子。红队阵营的哥们姐们走过他这桌时，都会向他和元淼拍个肩膀点个头，有些竖起大拇指，有些则直接说道：“寄望。阿淼，训得不错。” 喜得刘寄望一直咧着嘴巴谦虚：“哪里哪里。” 赵锐简直不忍直视。最后憋不住了说道：“寄望，你别这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好不容易走了狗屎运高兴得稳不住的浅薄人，你要端着才大气。” “你的嘴巴忒毒了。我就高兴得稳不住怎么样？我容易吗？有这回，不一定有下回。” 赵锐点头：“也是，就这回也够悬。要不是杰西肯带着她，你以为小绿车能坚持到最后？” “运气人缘也是实力的一种。她能坚持到其他人都能腾出手帮她，就是她的实力。”元淼也是对伊兰大加赞许。 “她确实表现不错，逃出包围圈是她自己想办法的，最后那一下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有临场应变能力，有时候这点比实力更重要，所以她实力最差，但今天最大的赢家是她。”撇开伊兰和自己的纠葛，关离也很中肯地评论。 “听听，阿锐，今天最大的赢家是我和阿淼带的。”刘寄望笑得合不拢嘴。 红队那头，六个男教官围坐在一起，话才刚说两句，被伊兰称为好奇姐姐的女教官笑吟吟地走过来，大家忙起身让座，七嘴八舌地招呼：“戚姐坐。” “戚姐好。” 女教官不客气地坐下后，对着瑞恩笑道：“瑞恩，我听慕容说小佟是你学妹。”她连伊兰的名字都知道了。 “是，我和她一个大学的。”瑞恩笑道。 “她今天表现不错，听说来之前有些机甲基础。”戚教官打听道。 “她以前学过农业机甲，”瑞恩笑道，补充了一句，“我偶尔也指点过她几句。” 戚教官讶异地瞧了一下瑞恩，点头说道：“难怪她看着要比其他人好一些。” “主要还是她自己努力。”瑞恩开玩笑似地说道，“戚姐，以后有机会请多关照她。” 戚姐一下笑了：“瑞恩，你对学妹还不错。回头你对她说，我还等着答案呢，让她说话别那么滑溜。”说完她就施施然地走了。 剩下五个教官看着瑞恩，有一个问道：“嘿，哥们，藏得够深的，今天蓝20那姑娘是你学妹？” 瑞恩摇头笑道：“我藏什么藏了？平时无缘无故说什么？再说就她那水平，我说出来怕丢人。”当着熟悉的弟兄们，他说话没有刻意拘束，口中说着怕丢人，其实明显不是那个意思，摆出一副我要替自己学妹谦虚的姿态。 “切，装什么装？难怪我觉得不对劲，今天输成这样，换成平时，你早就把他们大骂特骂了，今天就你脾气特别温和，敢情你学妹把我们抄窝，你心里乐呵呀，我说你哪个阵营的，吃里扒外吧你。” “别见怪别见怪，她实力不行，就是有些小聪明，今天那一下把我也愣住了，我回去好好说她，让她以后做事给我们留点脸面。不过她真不是有意的，确实是看到队列整齐才想试那么一下，估计她自己都想不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瑞恩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回去铁定说她，太不给我面子了。” 晚上，等伊兰体能训练结束回到宿舍，筋疲力尽地瘫坐在沙发上，才刚喘口气，瑞恩果然请求视讯。 “什么事啊？我要休息了。” 瑞恩往伊兰脸上一溜：“去训练了？行，那明天说吧。”说着就要切断视讯。 伊兰无奈叫住：“说吧说吧，明天再来烦一遍也不好。” 瑞恩轻笑一声：“今天你那一下让我们输得没面子，你怎么想出来的？” “这么输不起？还特地来问？”伊兰讶异地瞧着瑞恩，“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大家都停下了，我看闲着没事干，而且也不影响结果，所以才想试试。” “好好好，”瑞恩头疼地说道，“干得不错。” 她还不如不解释呢，闲着没事干？所以想出一招把对手几乎一窝端？这要让他那帮兄弟听见了，铁定得吐血。 瑞恩换了个话题，谈起正事：“有人让我来要答案。” 伊兰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糊涂了：“什么答案？” “她说你说话太滑溜，绕着圈子不回答问题。”瑞恩调侃道。 伊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个好奇姐姐啊？”然后特别苦恼地说道，“她谁啊？为什么她有这么多的问题？我都招架不住了，我没招惹她啊。” 忽然她眨巴着眼睛，惊讶地盯着瑞恩足有三秒，大叫道：“瑞恩，她是你什么人？你们关系很好吗？她都让你来刨根问底，难怪她问我的时候，你吝啬得连一点提示都不给我。” 伊兰说着说着就促狭地笑道：“瑞恩，你回去和她说说，我真没有答案，别为难我了。”还特别谄媚讨好。 瑞恩被伊兰的自说自话惊住了，一点都插不上话，好容易等她说完了，被她那别有所指意味深长的表情给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脑袋里装了些什么？今天那位姓戚，比我们早来，资历比我们高，慕容还是她训出来的。平时我们都叫她戚姐，你别胡乱猜测，惹了她，我可保不住你。” “资历年龄品衔都不是问题，能差多少？她长得很好看哎。”伊兰有意朝瑞恩挤眉弄眼。 “我是不是应该对戚姐说你有答案了，随时恭候她大驾？”瑞恩威胁道。 “别，我怕死她了。她笑得很温柔，问题尖锐得让人痛哭流涕。”伊兰一脸心有余悸道。 “你不是挺好的嘛？没见你哭，倒听到你在背后议论。”瑞恩嗤笑，随即正色道，“别非议上官，不然有得你好瞧。” “她为什么一定要盯着我追根究底？”伊兰收了玩笑，愁眉苦脸地问道。 “你说话不卖弄口才，不忽悠人，戚姐至于追着问吗？”瑞恩笑叹道。 伊兰辩解道：“我哪句忽悠了？说的都是真话好不好。” “切，我还不知道你？还杀人于无形呢，你懂什么叫杀人于无形？哪里听来的吧？直接说你遵守纪律，听令行事，不会乱来，不就行了吗？绕一大圈说自己慈悲，需要把自己弄得这么高端吗？让别人觉得你滑溜，活该你。”瑞恩啧啧说道。 伊兰怒道：“现在你滔滔不绝了，当时你怎么一点提示都没有？” “这点小事还要提示？”瑞恩直摇头，“听我说，以后和戚姐说话直接点。” “以后？还有以后？” “戚姐和你聊这么久，是对你有兴趣。”瑞恩正色说道，“她一直是玫瑰编队的队长。” 伊兰眨巴着眼睛，半晌说道：“哦。”然后没有下文了。 瑞恩等了半天，见伊兰没啥表示，蹙眉说道：“就这样？没有了？你能不能上心点？” 伊兰很光棍地说道：“我就在这里，我就是这样。玫瑰编队要我去，我就去，不要我，我也无所谓。” 瑞恩注视着她，半晌才叹道：“基地真是不走运，怎么就把你弄了进来？”(未完待续) 233 全团演练 三月的最后一天，伊兰的机甲基础训练计划完成，进行考核，考官还是赵锐和关离。 伊兰站在训练场上排队等着，视线从正在考核的机甲上掠过，眺望天边，有些神思不属。 排在她前面的章大成考核通过后，她一步跨上前，站于关离三步开外，说道：“报告长官，佟伊兰请求考核。”声音平静，面无表情。 “准备好了吗？”关离按着流程问道，两人视线相对，伊兰垂下眼睑。 “是，长官。”声音仍旧平静。 “佟伊兰，开始考核。”关离下令道。 “是，长官。”伊兰转身朝着机甲走去。 关离注视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知怎地想到了启蒙训练考核中她被纠察人员带走时的背影。 如果她是他艾杜大学的学妹，他会判她扰乱考场秩序吗？不会。 如果当时知道她是瑞恩的学妹，他会判她扰乱考场秩序吗？不会。他会判她考核失败，任她哀求重新考核，置之不理，但不会一怒之下判她扰乱考场秩序。 甚至，如果他记得她是以前偶遇过的那个迷路得窘迫万分的女孩，即使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他也会心存一丝善意，不会决然地叫纪律纠察队出手。 他在标准尺度允许的范围内也会照顾到私情。 所以当瑞恩气愤地质问他：“她刚新来，不知道不可以重考，你不知道扰乱考场秩序意味着什么吗？你就是想把她送进去关禁闭。”那时，他无言以对，他的确狠心了。 伊兰顺利地完成了一整套动作。再一次站到关离的对面。 “过。”关离说道，发现伊兰面容沉静，没有一丝情绪上的起伏。 “谢谢长官。”伊兰转身归队。 考核结束后，她还是到餐厅取了营养剂就奔向体能训练馆。赵锐对关离调侃道：“阿离，你要努力，我发觉小绿车说要将你踩在脚下，不是随便说的。你看看她现在多卖力。考核结束了，别人都会放松一两天，她还是去体能训练。” 关离唯有苦笑。她心中依旧介怀。他能察觉。 刘寄望和元淼来用餐的时候，首先问了伊兰的情况，他们已经从训练系统中知道伊兰通过考核了，不过上次的经历让他们实在印象太过深刻。一看到关离，就问过程是否顺利。其实是想问考场上有没有发生不愉快的冲突。 不久，瑞恩也到了餐厅，直接就坐到了关离的对面：“阿离，她过了吗？” “过了。”关离点头。 瑞恩呼出一口气：“不容易啊。”他伸手过来拍拍关离的肩膀。“阿离，今天辛苦了。” “瑞恩，你对小绿车还真是关照。”赵锐感慨道。“今天我最怕她出现失误，还好一切都顺利。” 瑞恩呵呵直笑：“其实她程度不错的。你用不着这么紧张。”说着也感慨道，“我大学里参加机甲大赛，那时候她就是我的随队营养师，也有好几年交情了，想不到她也来了咱们团，今天考过，她就算在常规机甲上正式入门了。” 伊兰自然不知道瑞恩和其他人在背后议论她的考核，她在虚拟栈梯上训练的时候，收到了卢中尉的通知：“小佟，明天起餐厅工作机动安排，后面三个月以全团演练为主。明天早上七点到总部大楼六层会议室。” 四月一日，伊兰按时到会，诧异地发现来的全都是女士，她从她们衣服上的臂章图案上看出，绝大部分是机甲战士，只有寥寥几个是医师和器械师。 被伊兰暗地里称作好奇姐姐的戚教官，还有伊兰认识的何教官和慕容教官都来了，餐厅的殷姐也来了。伊兰马上就想到了瑞恩说过的玫瑰编队，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在刚进会议室的时候，笼统地说了声：“长官早安。”以示敬意。 没等多久，花副团进来，开门见山说道：“在座的各位入选今年全团演练的玫瑰编队。玫瑰一队队长戚淑画，玫瑰二队队长陈霄，我给你们的目标是总排名前五，希望各位努力，不要让我失望。”她言简意赅说完，蹬蹬蹬很有气势地离场了。 伊兰被编入玫瑰一队，慕容和何教官也是。而殷姐被编入玫瑰二队。 戚队长扫了一眼她麾下所有队员，视线移到伊兰这里时，朝她微微一笑，伊兰也赶紧露出一个笑容回礼。 “大家先自我介绍，别马虎，今年有新人。”戚队长很温和地笑道，“先从我开始，戚淑画，团龄四年，队长。” 伊兰听着她们一个个介绍，发现慕容和瑞恩是同一批进团的，队里还有一个医师和一个器械师，团龄也要三年和两年，最后轮到伊兰时，她说道：“佟伊兰，团龄十个月，营养师。”语气中甚是不好意思。 戚淑画环视队员，说道：“慕容珊为副队长，负责演练战术安排。器械师周荃为队长助理，负责全队机甲和武器装备维护。医师洛雪为队长助理，负责全队队员体能训练和健康状况。营养师佟伊兰为队长助理，负责全队总后勤。” 伊兰有些吃惊，她开始以为她的作用就和以前读大学时跟着机甲战队出赛担任随队营养师差不多，只负责订餐即可，现在她拿不准总后勤的覆盖范围。 “小佟。”戚淑画直直看向伊兰。 “是，长官。”伊兰腾地站起来，一副恭恭敬敬聆听训示的样子。 戚淑画微笑着摆摆手：“坐下，所有队员都叫我戚姐，你也是。” “谢谢戚姐。”伊兰依言坐下。 “你第一次参加全团演练，对情况还不清楚。你的工作很繁重，必须负责野外演练期间全队的衣食住行，也就是说，除了武器装备和医药物资之外。其他的后勤保障都要由你提供。演练计划公布后，针对野外项目，你要提交一份物质需求清单，并负责物质调度。有什么问题可以和副队长慕容讨论，也可以直接对我说。我希望你尽快熟悉你的工作，不要让我听到任何人因为吃不饱住不好而向我投诉你。” 伊兰下意识点头：“是，戚姐。”她心中直打鼓。她做营养剂还可以。其他当真没做过。一个编队有二十人，衣食住行全都要管，她怕自己没能力。 戚淑画一看时间。一挥手率着全队出发赶往大会场。 上午九点，凯旋基地全团演练拉开帷幕。 基地的所有机甲战士和大部分没有排班当值的技术服务人员以编队为单位，集中到大会场。 戚姐面相很温柔，作风却非常大姐大。她踩着点踏入会场时，里头已经乌压压一片人。 整个会场的座位呈阶梯状圆环形排列。一个编队一排。两支玫瑰编队的座位非常显眼，占了最里圈的小一半。座位的安排非常有意思，最里圈能容纳五支队伍，清一色男性的三支铁血编队和清一色女性的两支玫瑰编队交叉错落地排列。 从长长的会场通道内走出。伊兰注意到会场上空巨大的虚拟投影屏上显示出玫瑰一队的成员清单，她的名字赫然其上，只是不像其他人团龄最少都在两年。她那一栏中写着十个月，显得特别与众不同。执行任务数人家至少为一次，伊兰是可怜的零次。 伊兰瞅一眼投影屏，面无表情地跟在戚姐身后入场，作为队长助理，他们三个技术服务人员紧随着队长大人，再之后才是机甲女战士，压阵的是副队长慕容珊。 也正因为如此，在投影屏上的清单中，她的栏目位列第二，排在戚淑画后面，和队长的四年团龄八次任务对比，尤其鲜明。 不要说队长了，就是和后面另外两位队长助理周荃和洛雪比，她也比不了。周荃两年团龄两次任务，洛雪三年团龄四次任务。 伊兰不知道她已经成为重点关注对象。所有的编队要想取得好成绩好名次，都会视玫瑰一队为潜在竞争对手，如今玫瑰一队进了簇簇新的菜鸟新人，就是一个理想的突破点。她力持镇定地走入会场中央，压根不知道她已经成为攻击目标。 玫瑰一队二十人长靴短裙，面容肃穆，走进里圈时，就只剩下她们还没有入座了。 伊兰刚坐下，下意识扫视对面，第一眼就看见了瑞恩。他和她视线相撞，瑞恩居然面无表情。 伊兰讶然过后，不由暗自撇嘴，瑞恩这人也会装，在正式场合总喜欢端着这样的脸谱。她盯着他瞧了几秒后，将视线移向别处，看到了好几张熟面孔，她的两位教官刘寄望和元淼也在其内，元淼还朝她微笑，她也回笑致意。关离和赵锐当然也在，伊兰瞄到关离的时候笑容就收住了，她来回又扫眼一遍，发现瑞恩和关离是一个编队，眼睑就垂下了。 演练计划很快就公布，前两个月在基地内部训练场采取淘汰赛，一百个编队随机配对，两两对决，五十支胜出队伍进入下一轮，失败者就此淘汰，没有任何复活赛。 第二轮还是随机配对比赛，二十五支胜利队伍进入第三轮。一支可以幸运轮空，其余二十四支队伍在第三轮后又淘汰掉十二支。第四轮共有十三支队伍，轮空一支后，其余两两配对，至第五轮时只剩下七支队伍，全部进入基地外部演练区。 此次野外演练项目为蛮荒岛生存，历时一个月，可携带虚拟武器，向对手随意攻击，被击中者除了不是真实死亡外，痛感真实度100%，击中头部和心脏部位即判死亡退出比赛。一个月后统计各队幸存人数，以此排名。(未完待续) 234 伊兰的首场秀 伊兰听完演练计划后，不禁咋舌，花副团要求两支玫瑰编队进入前五，难度该有多大？ 她们得连胜四场，才有机会进入野外演练，万一不够幸运，第一轮就抽中铁血编队，马上被淘汰的可能性很大。这次演练不仅考验实力，同样也考验运气。 即使够实力够幸运，进入蛮荒岛还要磋磨一个月。伊兰不仅担心自己的生存能力，更担心编队在蛮荒岛的后勤保障。可惜蛮荒岛演练现在只有一个主题名称，更多的详实情况要等到第四轮结束后才会公布，要准备也无从准备起。 前四轮的淘汰赛都在基地内部进行，吃穿住行还是照原样，各住各的宿舍，爱上哪个餐厅就上哪个餐厅，只要小队训练或比赛的时候在一起活动就行。平时该上班上班，该干嘛干嘛，伊兰顶着一个营养师兼队长助理的名衔，倒不需要操心什么后勤，甚至都不需要订购营养剂。她的主要工作集中在野外演练部分，必须给全队筹划好一个月荒岛生存的全部物资。 演练计划公布后，进入全团演练的传统节目，对手配对环节。 作为一项殊荣，十支铁血队和两支玫瑰队都可以优先挑选对手。所谓挑选，其实只是一个仪式，就是队中派出一个人走到会场正中央的主席台上按个按钮，系统就会随机跳出一个编队名称，然后对方队伍派出一个人，两人握手行礼，互示尊重即可。 铁血一队第一个上去，上去的是个副队长，抽中的居然是铁血九队。铁血九队队长亲自上来。两人拥抱，分手时还互相拍拍背，颇有难兄难弟的意味，伊兰真为他们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小佟，你上去抽对手。”戚淑画微微侧头，轻声说道。 伊兰吃了一惊，旋即点头。虽然她觉得自己是全队实力最弱的新手。分量不够。但队长命令不得不从。 她起身走向中央主席台，会场上空的虚拟投影屏上，她被全程跟踪。并伴着解说：“玫瑰一队队长助理佟伊兰，代表玫瑰一队挑选对手。” 伊兰手指轻按，一秒后，投影屏跳出来一行字：“玫瑰一队vs新兵一队。” 伊兰眨巴眨巴眼睛。注视着投影屏，有些发愣。这也太过轻松了吧。 新兵一队坐在最外圈，伊兰目注着会场外缘，有人站起身来一路走来，解说音响起：“新兵一队队长冯杰西应战。” 伊兰定睛一看。发现果然是杰西。他苦着脸，伊兰不由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新兵队碰上玫瑰队，能有啥好结果？杰西第一战就注定折戟。她对往日训练场上的同伴感到特别不好意思。 杰西快步过来，手伸向伊兰。露齿一笑。 伊兰伸手交握，微微转身，正待要松手离开，发现杰西手上略加了力道拖着她，她不由讶异地挑眉望向他。 杰西微跨半步，拥抱贴脸一气呵成，伊兰不意杰西这样做，脸部表情有些愣怔，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瑞恩在台下，看得暗地发笑，这姑娘种地出身，估计从来没有和人比斗经验，行礼时居然这么不自然。 “能成为玫瑰一队的对手，我感到荣幸。”杰西文质彬彬地说了一句场面话，当然这是允许的，而且是应该的。像伊兰之前见到的铁血一队和铁血九队这样开场就血拼的悲催事毕竟少有，那两个满脸纠结相顾无言也是可以理解的。一般正常情况下，两支队伍的代表人物会说一两句客气话。 伊兰微微一笑，掩饰了自己的怔忡，急中生智也说了一句场面话：“玫瑰一队珍视每一次对战的机会，我们同样感到荣幸。” 回到座位上，戚淑画轻笑着说道：“不错。”也不知她是表扬伊兰对答得体还是夸伊兰对手挑得不错。 这次瑞恩所在的铁血三队运气非常不好，居然抽中铁血七队。上去的两人均都苦笑，一人说：“兄弟，对不住了。”另一人答道：“兄弟，我也要对不住了。”让人既同情又好笑。 伊兰好奇地盯向瑞恩，见他仍然面无表情装深沉，看不出任何纠结苦恼的样子，心里不由赞他稳得住阵脚。她的视线在瑞恩周围扫过，发现几个教官也是如此。瞥到关离时，见他脸上很镇定自若，伊兰不由暗中冷哼，特别希望铁血七队第一轮就把铁血三队给刷下去。 陈霄带领的玫瑰二队运道很差，远远不及玫瑰一队，居然首轮就抽中了铁血五队。伊兰注意到一男一女两个副队长除了握手外还行了拥抱礼，看来杰西对她拥抱是正常礼节。她又一次吐槽这个联盟通用礼节，未免太通用了些，连对手之间应战都能用上。 回去后瑞恩发来视讯：“美女，运气不错。” “你运气也不错。”伊兰打趣道。 “怎么说？”瑞恩懒洋洋地说道，没有一点着急上火的意思。 “你不是一直认为对手越强，越能衬托自己上档次吗？” “果然还是徒弟最了解我。”瑞恩故意叹道。 “还有事情没？我现在很忙。” 这话不是伊兰在显摆，她是真的很忙，她正在看去年野外演练的视频，抓紧时间争取多学些经验。队长戚姐会后一脸自信，别的啥话都没有交代，只让她有空时多多琢磨后勤保障安排，然后挥挥衣袖就让玫瑰一队散去，淡定得似乎她们顺利通过四轮淘汰赛去野外演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伊兰虽然对玫瑰一队能否挺进蛮荒岛演练抱有深深的怀疑，毕竟在她眼里强队如云，但是玫瑰一队的成绩不用她操心，她也不够资格去操心，她就只要听队长的话，这会儿正未雨绸缪。企图从去年的演练中借鉴经验。 “美女，我以为你最幸运也不过是进玫瑰二队，或者这次先把你放到新兵队中锻炼一下，想不到你运气逆天。”瑞恩啧啧叹道。 “新兵队？” 今年的两支新兵队运气都不好，一支由杰西带队，孙煜为副队长，章大成为营养师。被伊兰抽中。另一支由曲玥余佳带队。队员为一月份新进的十五个机甲女生，她们倒霉催地被铁血十队抽中。这两支新兵队眼瞅着就是上场即下场的命。 伊兰想起杰西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进去也不错。只需要上场一次。” 瑞恩被她噎得不行：“你有点拼搏精神好不好？” 伊兰不理他这茬，兀自困惑地问道：“玫瑰一队和二队有区别吗？” 瑞恩看着伊兰毫无所觉懵懂无知的样子，就特别不想和她掰扯，他一针见血地说道：“玫瑰一队实力更强。你在里面毫无疑问地就是垫底，而且差距巨大。你是她们的弱点和短板。” 伊兰不由嗤笑：“我进了玫瑰二队，就不是垫底了？差距能小多少？我就不是弱点和短板了？根本没区别好吗？” 瑞恩气道：“队友越强，显得你越弱，懂不懂？” 伊兰很淡定地说道：“不差这么一点儿。” 瑞恩看着伊兰直摇头。恨恨地说道：““你就没从这里看出点什么来？” 伊兰粲然一笑，瑞恩最擅长打击她，她故意开着玩笑：“看出来了。我的队友很强，所以我会跟着玫瑰一队一路高歌猛进。挺入第五轮，然后再把你们远远甩在后面，如果你够幸运的话，还能到了蛮荒岛再被我们送回来享福。”伊兰笑着补充道，“不过，你现在先操心你自己吧，别第一轮就过不去。” 瑞恩气笑了：“美女，有长进了，知道对师傅无礼了，期待你的表现。” 他切断了视讯，这姑娘就是欠教训，本来他想提醒她，她直接进入玫瑰一队，估计上头想让她速成，她最好态度诚恳，努力再努力。而且作为队中短板，她会是别人首选的攻击目标，在场上有可能要吃些苦头，她得谨慎再谨慎，现在她这么得意忘形，瑞恩准备让她自生自灭。 玫瑰一队和新兵队的比赛隔天上午就进行，同时段还有铁血一队和铁血九队的比赛。这是全团演练年年的传统，开场赛都由铁血一队和玫瑰一队同时领衔表演，大家爱看哪场就哪场。 前几年每逢这个时刻，大伙都挺纠结，两边都好看，放弃谁都不舍得，这回都不用纠结了，当然看铁血一队和铁血九队的比赛，至于玫瑰一队和新兵队的比赛，只要事后有空闲的时候略略回顾一下比赛视频就行了，不回顾也行，和新兵队的对决中看不出玫瑰一队的真实实力，不用特特瞄那一眼。 伊兰可不知道她在铁血玫瑰机甲团的首场秀会遭到如此冷遇。 她和队友没有经过任何磨合训练就上场了，虽然这事有点奇怪，但是伊兰也能表示理解，毕竟昨天组队选对手，今天就拉上场比赛，中间的确没有多少准备时间。 她没担心和队友的配合问题，她的神队友们不需要她配合，也无所谓她是否拖后腿，伊兰对此有深深的信心。昨晚临睡前，她只做了一件事，死命地默记队友资料，如果上场前连自己的队友名字都叫不全，她心理上对队伍没有归属感。 伊兰也一点都不担心比赛结果，内心里她还觉得自己可能上去就当个花瓶摆设站着，不过几分钟的事，时间长短完全看玫瑰一队的心情。她们要是想友善地指点一下新兵队，场上时间估计会长点，要是有事忙，比如心急火燎想实时了解铁血一队和铁血九队的战况，就会速战速决。 一直到了场上两军对垒时，伊兰依旧心情放松地很，甚至还有余暇为对面严正以待的杰西感到由衷的遗憾和同情，真正是时不待我徒奈何也，杰西肯定满怀壮志，想在全团演练中走得更远，想不到第一场就是绝路。 伊兰很早就发现了戚姐温柔面相之下的王者之气，果然开场没两分钟，戚姐只在队频中吩咐了几句话，新兵队的阵型就土崩瓦解，被分割成五堆，每堆都不多不少圈着四个新兵，分别由三朵玫瑰看着，戚姐领着副队长和仨助理在旁观。 伊兰正猜测着还要几秒钟才结束比赛，听到戚姐温柔的声音从队频里头传来：“小佟，你去做收尾工作，把对方机甲全灭了。” 伊兰怀疑自己听错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快去，我们时间不多，我还要看铁血一队的比赛。”戚姐催促的声音还是如此温柔。 “是，戚姐。”伊兰在心中哀叹，果然出工不出力到哪里都行不通。 她认命地抬步往前走，离她最近的一个包围圈外，三朵玫瑰稍稍挪动了位置，伊兰别无选择，只好冲入包围圈内。(未完待续) 235 玫瑰队新进一奇才 三朵玫瑰仍然在包围圈外守着，摆出一副瓮中捉鳖的样子。里头四台新兵机甲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出，眼看覆灭在望，这时候进来一台玫瑰机甲，一看她跑步的样子哪怕再流畅自然，也和正宗的玫瑰们差了一种虎虎生威的感觉，这时哪里不知道来者是谁？ 所有的新兵训练期间都经过大磨合训练，不说杰西孙煜他们和伊兰打过好几次交道，就是一月新进的那批机甲战士，也记得伊兰，她在磨合训练中最后那惊天一剑让大家报废了一个周末，不过是一个多月前才发生过的新鲜事，印象还深刻着呢。 新兵们看玫瑰编队只守不攻，反而把这个凶猛姑娘放了进来，大家都是聪明人，马上猜出这是对方让姑娘来拿他们练手，心里就屈辱愤恨上了，这不是打脸这是在踩脸，他们四个战士还不能击败一个营养师？人家姑娘的实力水平谁不知道啊？只要防着她那点小聪明，一个照面把她打趴下那是无疑的。他们反正输定了，但如果让玫瑰战队折损一人，这场比赛输得就光彩。 包围圈中的四个新兵心意出奇地一致，看见伊兰奔他们而来，直接把她包到中间，组成了一个更小的包围圈，目标只一个，就是伊兰，而且他们完全不顾背后虎视眈眈压阵的三朵玫瑰，就想着下场前把伊兰一起拖下去。 及至他们发现对伊兰的包围圈形成，外围的三朵玫瑰还是无动于衷，这下更确定玫瑰们放她进来是有意让她来锻炼。成，就按玫瑰姐姐们的心意来，于是他们对伊兰愈发不客气地攻击。 第一轮比赛中。机甲是没有携带武器的，只要击中对方头部或者胸口能源块的位置，对方即刻被灭。 伊兰一陷入四台机甲的围攻中就苦不堪言，她只能狼狈地躲闪。队频里静悄悄地，队长戚姐没一句言语，队友们都在看热闹。到了这时候，她自己也明白过来了。玫瑰一队这是围着对手让她来练招呢。她挺承她们的情。问题是她们高估了她的承受力，一下给了她太多对手。 她左突右支手忙脚乱，疲于应付。心里头很想在队频里呼救，但也知道这行为恐怕得不到好，人家是让她来学习锻炼成长的，可不是来叫救命的。 伊兰咬着牙硬撑。最后眼见四人合围，再也躲不过去。灵机一动，于生死一线间突然矮身蹲地，那四台机甲四拳击出，两人冲伊兰的头部。两人冲着前胸后背，一霎间伊兰矮下去了，四人就各自冲着对面的队友攻去。收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队友互殴而亡。 伊兰抱头蹲在地上。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才慢慢抬头看着四台机甲，他们如铁桶一般把她圈得挤挤的，机甲一旦被演练系统判为灭亡之后，会有十秒钟的暂停时间，然后才能再次启动离场。 四台机甲都没动，伊兰估计他们的情形不容乐观，估计已经停机了。但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们动作，她就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人家的机甲小腿，不用力不行，产生不了震动。 她这一戳恰在人家恢复启动的时间点上，被戳的机甲往下一低头，和伊兰仰着的头正好相对，两台机甲保持着这姿势足有两秒，伊兰才反应过来，人家能低头就能移动，她用力又戳了戳他的机甲小腿，示意人家赶紧给她腾个出去的空间。 且不说四台新兵机甲内心是如何的纠结，他们总算齐齐往后退一步，然后只见中间位置处，伊兰慢慢站起来。 队频里戚姐轻笑出声：“咱玫瑰一队有奇才。”队频里又错落地传来几下清脆的笑声。 伊兰估计玫瑰姐姐们在笑她躲得狼狈，不敢应声。 戚姐紧接着说道：“小佟，继续，速度加快。” 伊兰无奈地答应一声，再冲到下一堆中，四台新兵机甲和上一堆是一样的想法，非要把她灭掉不可，出手毫不留情。 她长了个心眼，故意兜着新兵们靠进她，然后故技重施，而且这次早有谋算，又经过了一次练习，蹲下去的动作快得不过眨眼间，四台机甲再遭到灭顶之灾。 伊兰蹲在地上不慌不忙地读秒，差不多时间就戳人家小腿，提醒人家挪地方。四台机甲和前四台一样，往后退开的动作是迟疑的，而伊兰站起来的动作却是迅速的，不见任何多余的动作，她直接撇下四台机甲，自觉冲向下一堆。 第三堆她的动作更快，人家还没来得及聚在一堆，她直接冲向一台机甲，然后引着它往另一台跑，挑衅成功后，再拖着两个尾巴跑向第三台，接着牵着仨尾巴奔向第四台。在差不多位置身形骤停，人家冲势不减，看见她有点吓傻的样子自然而然地出拳攻击，而且攻击部位没点新意，不外乎就是两个死亡部位，头部或者胸部。 伊兰已经练出门道了，时间掐得正正好，一矮身，世界瞬间和平了，她蹲在地上画圈圈，事情的结尾都是如出一辙，人家有点发傻地让开，她腾地站起，飞奔向第四堆。 “好无聊啊，小佟，换点新意好不好？”戚姐的语声中略显不耐烦。 伊兰的心一颤，手指一停，机甲在奔跑中动作一顿。她往前一望，第四堆的四台机甲挤挤挨挨站着，中间没点空隙给她站进去，而且人家很恶毒，居然背靠背站着。她如果和他们一一正面冲突，用她刚学会的初级格斗术，估计不够他们逗弄几招。 刚完成基础训练的技术服务人员在机甲上浸淫的时间哪有一个机甲战士多，即使这个战士还没有完成基地的启蒙训练，人家也是在大学里就练了七年机甲，初级格斗术早就学会了，她被灭是理所当然的。她目前唯一擅长的就是在他们追击下逃命，这项技能她倒是在上次新兵大磨合训练中已经练得熟能生巧了。 伊兰看见他们站得这么集中。脑中除了踏头神功再也想不出其他招了。她一顿之下，攻势不减，她跑得急是怕人家散开了，来到他们近前快速拔地而起，空中踩步。 地上走路和水中漫步都有人做，伊兰这下等于是让机甲在直立状态下飞行，机甲飞行是很正常的。直挺挺站着飞行不是不能做到。就是显得特别古怪，再配上两脚前后移换着像走路一样，那可就更加怪异了。 但伊兰对机甲没有固定思维。而且她属于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总觉得机甲什么都可以做到。以前在玩胖头鱼机甲时她也试过，只能缓缓地在空中走几步，就因为技能不熟练而掉下来。毕竟别小看这古怪动作。分成好几个基本机甲动作，而且要组合搭配得恰到好处。对手指操作的掌控度和速度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如今她的机甲水平比玩胖头鱼时要高出不少，伊兰在紧急关头腾空成功地走了几小步，底下四台机甲被她出其不意全部踩头。 她落下后，没敢靠近。先盯着这四台机甲观察，对方一动不动。 队频中传出戚姐的笑声：“行了，别看了。都被你踩死了，换下一堆。” 最后一堆四台机甲站成了四个方位。组成了一个正方形，互相的距离挺巧妙，和人格斗时不会影响到队友，又能互相及时策应。 伊兰奔到近前，人家巍然不动。 她直接走向一台机甲，对方隐隐蓄势备战，其他三台无动于衷。伊兰向着这台机甲挑衅，然后转身就跑，跑几步后郁闷地回头，人家居然没追上来。她不信邪，又去挑衅，然后快速跑开，人家出手没抓着她，也不急不恼，依旧固守原地。 伊兰看着作风僵硬固执的四人组，很是无奈。 她逐一挑衅，除了认出队长杰西和副队长孙煜之外，其他再无所得。 她脑子一转，既然他们打定主意要一对一对抗，她也实在没法把他们集中一起，心里就给四个人排了顺序，准备一个个攻克。 站在两个新兵的中间位置，她朝其中一个勾了勾手指，人家不出意料地没搭理她。然后她恭恭敬敬地朝他摆了一个邀请对方过招的起手式，做得非常到位非常有礼节。 机甲战士哪能不应战？稍微犹豫一秒钟，人家也恭恭敬敬地回了一礼，表示接受邀战，但脚步却没挪动。 伊兰无可奈何，只好打出了军体拳，拳头伸出去，看着拳头和那机甲离好远。她歪头看向对方，随意地晃动两下拳头，意思就是隔老远怎么打。 可恶的是那机甲居然朝她勾了勾手指，让她过去。伊兰在机甲里头抿唇一笑，假装不情愿地走了两小步，再次挥拳，晃晃拳头，勾勾手指让他过来。 人家是很有原则的，在队频里同伙还帮衬着给他稳定思想：“这姐姐贼滑溜，铁定不能过去，她站中间的目的就是想把咱们兜一块，你就站定了别动，让她过来。”于是他的机甲没动，反而勾勾手指让伊兰过去。 伊兰跺了跺脚，朝前大踏步走去，离近了站定，依旧挥着拳头，当然还是够不着，于是她晃晃拳头，指指身后，两手拉开比个长度，再指指两人之间，两手收拢比个长度，再度勾勾手指，那意思非常好明白，就是控诉人家不给面子，她都过来那么一大段了，剩下那么一小段应该他走过来。 那台机甲被她逼着很是尴尬犹豫，想着意思意思往前向她走一小步，既不影响队友，也可以圆点面子回来，免得别人笑他害怕一个女生，害怕到一步都不敢挪。 于是，他就往前小心翼翼地挪了一小步。 变故陡生，伊兰一拳呼呼朝他脑门招呼，气势汹汹，他正在用心量算距离，没防着这招，但反应也非常迅速，下意识头朝后仰，手直接攻向伊兰，心里头还在想，距离没到应该够不着啊，她傻了不是，在这位置就出手攻击。 伊兰几次都是用拳头在比划，他的思维就被固定住了，习惯性地用手的距离来量算，忘了机甲腿可比机甲手长老多。伊兰的手攻出去后划了一个弧度，那台机甲只听到队频里队友“啊”的一声，伊兰的脚就点上了他的胸口，他的机甲动不了了。 伊兰呼出一口气，直叹这台机甲真难啃，脾气死犟。(未完待续) 236 这十秒足够我死一万次 伊兰一转头，跑另一台新兵机甲面前，站定几秒后，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是坚守原地不准备搭理她。 她直接走开，作势奔向孙煜，身体却拔地而起，一侧身，初级格斗术中的连环鸳鸯腿就往后踢向那机甲头部。 那人虽然见伊兰离开，但总归还紧盯着伊兰，自然马上反应，两人的距离有点近，他身子后仰，手高举过头，就去抓伊兰的脚。 伊兰任他抓住也不躲避，膝关节一弯居然使了一个千斤坠，膝盖直直点在那人胸前。 那台机甲即刻被演练系统判定灭亡，暂停十秒。 这十秒伊兰很是难过，她的脚踝被那台机甲给抓着，膝盖顶在人家胸前，幸亏她见机得快，一个倒栽葱，两手撑地才稳住了机甲，但人在里头难受不说，外面机甲的样子也特难看，等于倒吊着。 她还着急一件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在队频里叫唤道：“戚姐，我动不了了，要被打死了。”孙煜离她可不远，这十秒里头他完全可以慢悠悠走过来，在她机甲头部轻轻一踢，最终她也得灭亡。 “急什么？”听声音就能想象戚姐这会儿正笑得花枝乱颤。 也不见玫瑰们有啥动作，孙煜居然没有动。 伊兰默数着秒数，总觉得应该已经超过十秒了，拎着她脚踝的那台机甲还是没恢复启动。她又等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了，一手撑地，腾出一只手去敲人家的脚背。 人家还是没动，伊兰再敲。 忽然人家的手松开了。她没防备，单靠一只手稳不住整台机甲。她人在机甲里头一直倒着，心里又在焦急孙煜会不会偷袭，又在疑惑这机甲怎么没恢复，反应就有些跟不上，直接摔了个七荤八素趴在地上，看起来就像她在给这台机甲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伊兰愣两秒后。操控着机甲起身。这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压根就是那台机甲故意使坏，装着还没恢复的样子。让她多吊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放手让她栽倒在地。 站起后，她和那台机甲面对面站着，按理说那台机甲应该退场。不过伊兰挡在他前头，他稍微站了一会。就乖觉地往旁边移一步，准备绕开伊兰。 伊兰倒是没有再挡着他，只是默默地盯着他的背影，那样子让人看了渗得慌。 “戚姐。我能请哪位姐姐指点一下新兵队的队长和副队长吗？”伊兰问道。 “怎么？你怕了？”戚姐笑道。 “有点，我只能使些小诡计，论实力我比不上他们。但是他们刚来就遇上我们队。和我比完就没有锻炼的机会，很可惜。刚刚他们没有趁人之危。我很感激。如果他们能和真正的玫瑰战士比试，会比跟我斗要有价值得多。” “好。”戚姐很干脆地说道。 伊兰冲剩下的杰西和孙煜微微躬身，一抱拳，然后抬手朝他们一挥，身后两个玫瑰姐姐就冲他们而去，和他们捉对厮杀。 伊兰松口气，站在一旁仔细观摩学习，她现在觉得实力才是硬道理，刚刚她那么费劲，还被一台已经灭亡了的机甲捉弄了一回，要是实力强劲，哪用得着这样花费心思，直接碾压得对方没有还手之力。 玫瑰一队和新兵一队的比赛终于毫无悬念地结束了。 戚姐在队频里简短地总结了几句。实在是和新兵队的比赛没什么好说的，她笑着夸了一句伊兰有巧思，然后宣布后面的训练安排，让她在后面的日子里抓紧训练，有空多看别人的比赛，就把大家散掉了。 这时候铁血一队和铁血九队的比赛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中，不过伊兰比赛完有些累，今天她被赶鸭子上场，绞尽脑汁做了大半赛场扫尾工作，劳动强度太大，再没兴致去观看别的赛事。她直接回了凯旋餐厅，美美地吃了一顿午餐后，在办公室里头休息。 瑞恩的视讯来了：“美女，今天摔得疼吗？”一边说一边笑，满是戏谑。 “与其操心我，不如操心你自己，下午你要比赛，看你能笑到几时？”伊兰不甘示弱地嘲弄道。 “我不用操心我自己，闲着也是闲着，顺便来关心一下徒弟，想不到你还不领情。” “领情，等你比赛完，我也会关心一下师傅，万一被打惨了想不开就不好了。”伊兰快嘴快舌地回道。 “你就不能有句好话？影响我比赛的心情。”瑞恩话是这么说，脸上却一点都不在意，轻松自在的样子让伊兰极是看不过去，暗地羡慕嫉妒恨。 “你会赢。”伊兰见瑞恩笑得很欢，接着说道，“阿谀奉承的话我不会说，硬挤出来这句你先听着，赶紧高兴一会儿，免得晚上没心情高兴。” 瑞恩佯恼道：“不会说就不要说，我比赛去了。” 伊兰呵呵直笑：“你会赢，相信你自己，就像我相信我自己一样。” “你别说了，像你一样我就没指望了。”瑞恩气笑道，挂了视讯准备比赛。 伊兰在下午上班的时候，时不时地关注一下瑞恩的比赛，她在基地还没见过瑞恩操纵机甲的样子，听着比赛视频解说才慢一步地认出来。之所以慢一拍，是因为解说把他正正规规叫成了范其亚。 这姓氏不常见，伊兰听着不习惯。 瑞恩的表现很是可圈可点，开着机甲的风格一如伊兰印象中的炫酷狂拽，而且非常干净利落。 伊兰当然也特意盯上了关离，即使她心中介怀，仍然不得不承认关离的机甲技术和瑞恩比起来各有特色，他风格硬朗，在攻击性方面比瑞恩更为实用。 最终铁血三队险胜铁血七队。伊兰微微叹口气，为着瑞恩，她是想押铁血三队赢的。但对上关离，她就坏心眼地希望铁血三队输。不过，无论她怎么想都无用，人家靠自己的实力说话，想赢就能赢。 而同样在下午进行的玫瑰二队对阵铁血五队的战况更为惨烈，两队互不相让，一直死磕。最终玫瑰二队抱憾折戟。 伊兰得知结果后心情很沉重。殷姐不知道要多难受，真正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晚上。瑞恩的视讯过来：“美女，不是说好了要来关心师傅的吗？” “你需要关心吗？现在恐怕得意忘形了吧。” “赢了总是要得意一下的，不然多没有意思？”瑞恩嘻嘻笑道，“你看了我们比赛没有？” 伊兰扑哧一笑。故意说道：“才第一轮比赛胜利，你就这样着急卖弄？” 瑞恩也不恼。笑道：“我这是好心提醒你，认清楚你以后的潜在对手是什么样的，别以为你每次都能好运碰到新兵队，下次就不止被人倒拎着摔地上了。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去挨揍。” 伊兰气呼呼地盯着瑞恩，半晌泄气长叹道：“下次我要是碰上你们，你直接把我弄死吧。早死早超生。” “我自己的徒弟哪能下得了手？”瑞恩哈哈大笑，“放心。你真要是碰上我们，我那队的兄弟们基本都认识你，他们一人打你一拳，意思到了就行了。” 伊兰气怒地说道：“你要是像今天那个人一样敢捉弄我，以后你上凯旋餐厅就给我小心。” “你今天……”瑞恩一想到伊兰的狼狈样，就笑得收不住。 伊兰耐心地等他笑完，才恨恨地说道：“看在我让你这么开心的份上，给点建议。” 瑞恩很诧异地打量着伊兰，叹道：“美女，你进化了。我以为你只会生气，结果你还知道要讨教。” “今天这十秒，如果是生死搏斗，足够我死一万次。”伊兰淡淡地说道，幽幽长叹，“我还有梦想没有实现。” 瑞恩开始正色听着，刚想表扬她思想有深度，听到最后一句就“嘶”地吸了一口冷气，故意打着寒颤说道：“美女，别那么高冷，师傅我这里温控系统受不住。” 伊兰撇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没建议就忙去吧，我自己琢磨。” “你速度不错，临场应变能力也有点，小聪明也有点，”瑞恩连忙说道，然后话风一转，“最大的弊端就是实力不够，如果不是你的队友围好了圈，帮你镇场子，你一个都打不过。” “没别的话说，接下来半个月你好好练，特别是在速度方面多下功夫，不会打，就要会逃。别人的比赛也要多看看，好好想想人家的手段放你身上的话，你怎么应变。玫瑰二队已经失利了，你要是拖了玫瑰一队的后腿，花副团能把你活吞了，你珍重吧。”瑞恩半当中说得很严肃，说到最后一句就幸灾乐祸了。 伊兰自动过滤了瑞恩话中的嘲弄意味，不断点头，听完后真心实意地笑道：“瑞恩，谢谢你。” “难得听你一句谢，”瑞恩摇头笑道，“玫瑰一队有训练计划吧？” “有的，不过你别打听，我不会泄露队里机密的。”伊兰开玩笑道。 “刚说两句你就拽上了，好好训练，现在我都不敢说你是我徒弟，兄弟们不是质疑我的教学能力，就是质疑我挑徒弟的眼光。”瑞恩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伊兰。 “说得跟真的似地，你除了把我塞离心舱里受罪，就没教过我什么。”伊兰不满地嘟囔。 “你说什么？”瑞恩一瞪眼，见伊兰立马配合地摆出一副谄媚讨好小心受教的样子，不禁笑道，“美女，你越来越好玩了。” 伊兰对上瑞恩那是收放自如，逗他一笑后就马上说道：“还有别的事情没有，我要休息了。” “你也给我点意见。”瑞恩嘻嘻笑道。 伊兰讶然：“我？” “我需要外行人用非专业的眼光来评价一下，换个角度多条思路嘛。”瑞恩说得理直气壮，完全不顾伊兰黑下来的脸色。 伊兰恨恨地看着他，半晌开口道：“那我就说了，我是外行人，要是说得不对，你别放心上啊。” 她不等瑞恩答应，就一口气说道：“你动作花哨，就像你人一样。看上去很狠绝，其实刚猛不足，还是和你人一样。我要是你对手，肯定觉得你比不上关离，首先就会找你开刀。在灵活性上你比不上赵锐，在攻击力上你比不上刘寄望，在冷静度上你比不上元淼。和其他人比，你都有不足之处。” 伊兰说到这里顿了顿，觑着瑞恩的脸色，心里乐开了花，不过终究是怕他发作，到时候不依不饶地扯着她说个不停，她还要好好休息准备明天的训练呢，于是末了拖一句，转了话风：“不过，在综合实力上，你比他们都不弱，你是咱们图朵的骄傲。” 瑞恩紧紧地盯着伊兰，气笑道：“有胆说没胆认，最后才来巴结，你不觉得晚了吗？” “你还不是一样心口不一？想听好话就直说，说什么让我用非专业的眼光来评价，无非就是想让我夸你动作华丽技术娴熟，可人家哪个不是这样？我能昧着良心说你最强吗？”伊兰嗤笑道。 瑞恩看她半晌，把伊兰看得心里发毛，才说道：“行，我记住了，你休息吧。” 瑞恩这么隐忍不正常，指不定后头怎么作怪呢，伊兰连忙撇清道：“我说的话的确有失偏颇，毕竟非专业嘛，你要是觉得有些道理你就听，要是觉得没道理就不用放心上，别一个人跟自己过不去，回头还要视讯我，和我论证。” “你是怕我跟你过不去吧？”瑞恩似笑非笑地说道。 “是啊。”伊兰特别诚实地点头，“明天开始我上午训练，下午去餐厅上班，晚上要体能训练，周末全天跟着玫瑰一队，戚姐让我心无旁顾，冲刺第二轮，真没有时间和你闲唠嗑。” 瑞恩拽道：“行，暂且放过你，从现在开始祈祷吧，别碰上我，否则我让你知道什么叫专业。”他挂了视讯。 伊兰摇头失笑，在她眼里，瑞恩实力够强了，他居然也要她这个新手提意见，人人都在奋发图强，人人都不想原地踏步。她深吸一口气，她不能被关离越甩越远，徒留笑话。(未完待续) 237 凶猛营养师 第一轮结束后只剩下五十支队伍，戚姐拉着一队人马赶往大会场，第二轮的抽取对手仪式仍旧在那里举行。 伊兰放眼看去，会场中还有不少机甲女战士，她们加入的都是混编队伍。她坐定后一看最里圈，不禁唏嘘，半个月前玫瑰二队还和她们在一起坐着，如今最里圈是四支铁血队和她们一支玫瑰队。 铁血一队抽完对手后，戚姐仍然让伊兰上台。伊兰这次熟门熟路，到了主席台后，手指直接按上去，虚拟投影屏上随即显示出一行字：“玫瑰一队vs基地驻防一队。” 刘寄望忍不住小声地对旁边的赵锐嘀咕：“小绿车这啥手气？” 赵锐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她真走运。” 全团演练共有一百支队伍，伊兰对凯旋基地的情况还没摸熟，自然不可能对所有的参赛队伍一一了解。在她印象中，她只认准铁血队是玫瑰队的劲敌，只要不是对上铁血队，她都能松口气，至于其他的队伍，她料想玫瑰一队应该都能对付得过去，所以她觉得这次抽选结果可以向戚姐和队友交代。 伊兰心底暗暗吁气，脸上保持着镇静，看起来对抽选结果一派云淡风轻，这主要是因为她还不太清楚对手情况，不知道自己的好运好到啥程度。 基地驻防一队的代表上台应战，他很友好地和伊兰握手，行拥抱礼，然后两人各自退下。 戚姐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话：“不错。” 伊兰下意识地回以一笑，端端正正地继续观看其他队伍抽取对手。 瑞恩所在的铁血三队运道依旧很差，这次居然抽到铁血十队。 对手都配好后。大家走出会场，刘寄望忍不住说道：“副队长，咱下次让瑞恩去选吧，他学妹运气好，他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副队长一横眼：“你说我运气差？” 刘寄望忙讪笑道：“不敢不敢。” 这时队长回头冲着副队长笑道：“阿衡，你运气还不差？上次是铁血七队，这次是铁血十队。尽让我们兄弟反目。寄望。瑞恩的学妹哪个队的？她抽到谁了？你羡慕成这样？” “队长，瑞恩的学妹就是玫瑰一队的新人。” 队长恍然大悟：“就她呀，刚刚我还在想。今年玫瑰二队运气真背，玫瑰一队的运气真好，一次新兵队，一次基地驻防队。全都省心省力。” 队长转头向瑞恩开着玩笑：“瑞恩，你回去好好向你学妹讨教讨教选对手的诀窍。让咱也省心一回。” 瑞恩笑道：“她运气是不错。” 瑞恩当晚果然和伊兰逗趣似地提起了这茬，伊兰这时也知道了基地驻防一队的人员构成情况，其实就是负责基地运转的技术服务岗位人员，比如网络通信、行政管理、纪律纠察、仓储调度、财务规划之类。 按照基地的传统。基地驻防人员也要按时进行体能训练和机甲训练，但那毕竟不是他们的主营业务，因此训练强度不太大。他们还不像医师、营养师和器械师必须要随队出去做任务。他们基本常年呆在基地里头。因此全团演练的时候自行组队，主要考察他们在基地受到威胁时的战斗力和抵抗力。 说到底。最关键的一点是，这是一支没有机甲战士的队伍，这是一支全后勤队。 玫瑰一队确实非常走运。 伊兰只是好奇一件事：“他们怎么就在第一轮没被淘汰呢？” 瑞恩对她的拙笨十分无语：“你的思路能否开阔点？他们就不能也碰上另一支基地驻防队？” “哦，”伊兰大悟，然后问道，“你没事老和我视讯干什么？明天大家都有比赛。” 瑞恩气得噎住：“我的是比赛，你那叫比赛？要上心也应该我上心，睡吧，记住第三轮都是强手，你不会再这么好运。”他撂下一句话刺完伊兰，就挂了视讯。 伊兰有点发愁，她怕戚姐明天又让玫瑰姐姐们给她围几个圈，让她去收尾。 不过她想得太多余了。 第二天早上开赛，戚姐一声令下，全线压上，对着基地驻防一队火力全开。 人家虽然是技术服务人员，但架不住也经过多年的训练熏陶了，抵抗得有模有样誓死不从。 伊兰看了一会儿，察觉出来戚姐这回不是在给她学习机会，而是在给基地驻防一队锤炼的机会。这世间事情说不准，万一铁血玫瑰机甲团的大本营有敌来袭，常驻基地的这些人首当其冲，他们必须要能逃命，还要能坚持到救援力量到达。 本着这个思路，每次全团演练就是基地驻防队集体挨揍的时候，而且不能一次揍完，作为对手的机甲编队都会掌握赛程节奏，该让他们歇气的时候歇气，歇好了继续揍。 伊兰在这场比赛中只接到戚姐一句话：“小佟，你跟着我们去揍人，如果你把自己弄灭了，下场后我灭掉你。” 伊兰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戚姐。” 她也算有心眼，不敢孤军作战，跟紧了一个玫瑰姐姐在后头捡漏，人家揍完之后潇洒走人换目标，她就再上前挠两爪子也赶快溜。玫瑰姐姐速度快，她跟丢一个也不着急，随处再寻摸一个继续跟。 后来有个玫瑰姐姐心眼坏，看见她在后头等着，逮了一个对手赶到她面前，伊兰直叫苦，这人没经玫瑰姐姐的手，战斗力还旺盛着呢，让她直面相对，她可不一定打得过。她才进团多久，人家和她虽然一样从属服务岗位，但毕竟比她老牌，训练的时间比她长，经验比她丰富。 她想起戚姐的话，不敢有丝毫怠慢，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和人家对抗。 玫瑰姐姐们收手让基地驻防队歇口气的时候。没招呼她一起回，她还陷在敌营呢。本来基地驻防队人人疲于奔命，这休息时间没有玫瑰姐姐盯着了，人人都松口气有空闲，看见伊兰就一拥而上，人家也是要争荣誉的，能掐一朵玫瑰是一朵。 伊兰不揍人了。改成逃命。但是基地驻防队对这项技能也是重点训练过的，大家都挺懂，往往就拦在伊兰的必经之路。伊兰险象环生。一路精神高度紧张，手指翻飞，腾挪跳跃。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场比赛没人给她护驾。她的机甲要是不小心灭了，戚姐绝对能灭掉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别的不说，就戚姐那提问的手段就能让伊兰受不了。想像着戚姐一脸温和地问她：“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余音袅袅，伊兰就要打寒颤。 人一旦知道不能指望别人的时候就会爆发出无穷潜力，伊兰被追击得极为狼狈。不由做出了各种平时看来匪夷所思的动作。她只要脑子里想到，手上就放胆去试，不试就等着被围殴灭掉。 不是有句话说。无招胜有招吗，伊兰在逃得慌不择路时。将这种格斗的最高境界落在了实处。基地驻防队的老牌技术服务人员这些年来正正规规接受了机甲的系统训练，追击过程中打出来的都是军体拳格斗术，一板一眼。她的训练还没有完成，框架还不实在，受到的约束就少，打完学过的几套格斗术后，开始随意发挥，各种动作古里古怪，不成套路，有时候憨拙得让人不忍侧目，有时候居然也能飘逸灵巧。身上当然不可避免地被打到好几下，但头部和胸口是护得牢牢的。 当玫瑰姐姐们总算休息好，重新冲入战场后，伊兰大大松了一口气，她在对方二十个人的围攻下，到处窜逃，但毕竟坚持了十分钟没被灭掉，不由对自己信心大增，站在旁边喘了两口气后，又大无畏地冲入揍人的行列。 伊兰一边操控着机甲找目标下手，一边在感叹机甲真是伟大的发明，这一声钢筋铁骨刚刚被揍了好几下，完全痛不着里面的她。 她完好如初，精神头正高，知道自己有本事逃，有玫瑰姐姐在侧她就更不会被轻易灭掉，底气很旺，散发出来的气场都不一样了。没有任何心理上的拘束紧张，她大大方方地攻击防守，偶尔玫瑰姐姐赶一个对手给她，她心里就很欢喜，各种自己想象的招式都往人家身上试。 她没套路很自由，人家就苦恼了，这怎么打？看上去就像小孩撒泼一样，完全无从下手，如果实力够强，可以无视她一切花招，直接把她拎起踢飞，问题是实力只比她高出一点点，而且从开场就挨揍，人心理上就疲累了，这点优势也没了，于是人家打不过就跑，伊兰就追，撵着人家满场逃，要是不知道的人乍一眼，还以为她是玫瑰中的主攻手。 这场比赛伊兰玩得很尽兴，以至于戚姐下令收队时，她还意犹未尽。等下场后，兴奋莫名的心情开始逐渐平复，她都不禁深深反省自己体内是否隐藏着什么好战因子。 瑞恩赛后必定要和伊兰聊聊，他调侃道：“美女，今天你给自己吃什么了？这么凶猛？” “我啥都没吃，饿了，急着回来吃。”伊兰顺着瑞恩的话头开玩笑。 “看来以后让你办事得先饿你几天，才能激发你的潜力和效率。”瑞恩接口说道。 伊兰瞥他一眼，不搭这话茬子，反而说道：“你比完没多久，就看了我比赛的视频，动作挺快的，看来以后让你多干事，才能压榨你的效率。” 两人斗完嘴后，开始说正事。 “我怎么样？”伊兰问道，脸上有点忐忑，今天她都胡乱比划，落在瑞恩这个专业人士的眼中不知得个啥评价。 “美女，你知道有个行业叫机甲套路学吗？”瑞恩问道。 伊兰心中一黯，霍斯北给她介绍机甲研究院的时候提及过。她想到霍斯北，脸色就有点撑不住，垂下眼睑说道：“没听过。” 瑞恩以为她见不得他卖弄，笑道：“这个专业研究机甲的动作套路，很多格斗术都是这方面的研究人员发明整理的。有些人体能天赋不够，但却有奇思妙想，他们在虚拟环境中研究，然后再让机甲手操作进行修正，慢慢整理出一个新套路。我觉得你有些花招挺搞笑，正好你的机甲天赋也不好，以后空下来可以多了解一下套路学，我免费给你做机甲手，我做起来要比你好看。” 伊兰起初见他说得正儿八经，因此也收了其他心思认真倾听，听到后面就怒了：“你除了长得比我好看，你的机甲动作比我好看不了多少。”今天她费了多少心力才能做出那些奇妙的动作，居然被他说搞笑难看。 瑞恩愣怔，然后哈哈大笑，恬不知耻地说道：“美女，我只要有一样比你好看就行了。”笑完后说道，“你现在上星网不方便，回头我找些资料给你看看，学学人家怎么奇思妙想的，今天你太乱来了。” “知道了。”伊兰还是知道好歹，乖乖受教。 “那我呢？”瑞恩笑问。 伊兰侧头想了想，说道：“铁血十队很强，你们今天是侥幸赢了，我都替你捏把汗，只差一点点你就被围攻。他们四个对你一个，你未必能全身而退，以后你不要把任何事都算得那么精准，总有算不准的时候，说穿了一句话，别盲目自信。” 瑞恩这场比赛中，他们两队僵持不下，后来瑞恩的铁血三队使了一个计策，关离和瑞恩分别跑去当诱饵，牵制对方几人，把铁血十队分成几处各个击破，铁血十队将计就计，来个反包围。关离引走三人，瑞恩心黑诱了四个人，弄得自己非常吃力，看得伊兰悬心。 “徒弟对师傅没信心可不好。”瑞恩笑道，也没有多加辩驳，今天的确他托大了，一旦他坚持不下来，优势反转成劣势也是有可能的。 伊兰听瑞恩只意思意思地说了这么一句，就知道他其实听进去了，要是他不以为然，铁定得大说特说，辩驳一箩筐。 两人交流完赛事经验，瑞恩接着又恐吓了伊兰一番，大意是第三轮没那么幸运，所有的弱队都被淘汰出去了，让她多训练并且准备挨揍，然后心满意足地挂了视讯。(未完待续) 238 伊兰也能罩人了 伊兰训练上班又过了半月，第三轮开始。 戚姐带着大家到大会场挑选对手，这次大会场中坐的人更少，只剩下二十五支队伍了。 铁血一队挑完后，戚姐朝伊兰看一眼，都不用开口说，伊兰马上就起身走到主席台。 她没作任何停顿，手指直接按下去，投影屏上很快出现一行字：“玫瑰一队vs”，后面是空白。 伊兰上台前本来有些忐忑，瑞恩一直和她说第三轮没弱队了，她最怕抽到一个特强队对不起队友，这下更忐忑了，难道她刚刚没按好？咋地结果还不出来？ 伊兰眨巴着眼睛盯着投影屏又一会，后面还是没有跳出任何队伍名称，然后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刚刚自己按下去的地方，没错啊，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咳咳咳”，戚姐在虚咳，声音挺小，见她没反应，咳嗽声就大起来。 主席台和最里圈的位置不算特别远，伊兰这下听见了，转头朝戚姐望去，戚姐笑得很温柔，朝她勾勾手。伊兰怕自己理解错了戚姐的意思，下巴朝上空的投影屏微扬，意思问这个这么办？总不能不选对手就回去。 戚姐摇摇头，又朝她勾勾手，她决定听队长的，也许她没按好，队长要换人来按。于是她就不好意思地笑笑，走下了主席台，准备回自己位置。 伊兰才走下主席台，解说音就冒出来：“恭喜玫瑰一队轮空。”她刹那顿住脚步，不可置信地回望了一下投影屏，再望向一脸笑意的戚姐，一下子眉开眼笑。满脸喜色遮也遮不住。 会场上空的投影屏上，满屏是伊兰真心喜悦的笑脸。 刘寄望眼红得又嚷了一句：“小绿车这是啥手气？” 铁血三队的队长也有些傻眼，侧头看看瑞恩又看看副队长，样子很是犹豫。 赵锐给添了一把火，探身过了两个人，伸长脖子和队长咬耳朵：“队长，你赶快拿主意。咱就要求轻松一回。”然后快速缩回身。正襟危坐。 铁血三队的队长最终还是朝副队长点点头，临阵换将要不得，他决定再给副队长一个机会。 副队长顶着巨大压力上去。心里一直念叨：“给我个随便什么队都可以，不要铁血队，不要铁血队。” 他手指按下去，大屏幕上跳出一行字。还没等他看清楚，就听见他那个方向的座位上传来兄弟们不加掩饰的吸气声。定睛一看，差点气昏过去：“铁血三队vs铁血五队”。 铁血三队的副队长心理素质过硬，一点没发愣，直接做了一个和伊兰先前一样的动作。看手指，为什么这手指每次按下去都是铁血编队呢。 队长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探身过去两个人。和赵锐咬耳朵：“阿锐，你现在传话过去。让瑞恩做好准备，下次让他上。” 赵锐正想越过刘寄望，让隔座的元淼把话层层递过去，刘寄望抓紧加了一句：“下次挑之前让瑞恩先去和小绿车握个手，把好运渡过来。” 元淼微笑，转头也探身过了两人，递给同伴一句话：“瑞恩和小佟握手，第四轮挑对手。” 瑞恩收到这句话时正和伊兰对视完毕，伊兰看着他的表情完全是不加掩饰的同情，他心中好笑，也确实挺无奈的，怎么她运气这么好，他这队运气这么差。 听完隔壁同伴咬耳朵后，瑞恩略想想就明白了，侧头朝队长一望，队长朝他重重点个头，他也搞笑地重重点个头，然后冲着伊兰笑得不明所以。 伊兰对他真是无限惋惜无限同情，每一轮都是旗鼓相当的铁血编队做对手，被中途刷下的可能性太大了，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要是不能通过演练的全部项目，该是多么失落多么沉重的打击啊，这下见瑞恩还在笑，铁定是强颜欢笑装骄傲了。 于是破天荒地，回去后伊兰主动视讯给瑞恩，好声好气地安慰道：“你们运气不好，但是实力很强，什么样的对手摆你们面前都不在话下，你会通过第三轮的。”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心虚，人家铁血五队非常强，玫瑰二队就是被他们打败的。 “等我通过第三轮后，你给我握握手。”瑞恩说道。 “嗯？”伊兰有些跟不上瑞恩的思路。 “我兄弟们觉得你手气好，问你借点光。”瑞恩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他居然还照做了。 伊兰愣一下，不由喜道：“你们也会怕？” “累啊。”瑞恩长叹一声，而后懒洋洋地斜睨着伊兰，“你罩不罩师傅？” “罩，怎么不罩？”伊兰果断地给予支持，“师傅有难，徒弟鼎力相助。”然后疑惑地接了一句，“问题是你们还有第四轮吗？” 瑞恩气极：“你等着，第四轮前我来找你。” “我就怕等不着你。”伊兰不怕死地又顶了一句，“找我之前先和我预约时间，我忙得很，天天要训练。” “我以为你得意忘形不训练了呢？”瑞恩笑骂。 “哪能呢，我还要参观蛮荒岛呢。”伊兰故意说道，“可惜不能带人上去。” “你等着，我到了蛮荒岛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送回来。”瑞恩咬牙切齿地说道。 “哦，先过了这关再说大话吧。”伊兰嘻嘻笑道，挂了视讯。 隔天她正好没排到餐厅当值，于是全程实时观看了瑞恩的比赛，把她看得心惊胆战。 瑞恩的动作华丽，但拼起来是真拼。两队的实力不相伯仲，人人都拼尽全力。 连伊兰一直耿耿于怀的关离，公道地说起来，伊兰都不得不赞声好，无论是动作技巧、临场判断还是那股子不服输的狠劲，都让伊兰觉得气愤纠结。关离为什么这么强？她怎么就把他当做誓要攻克的目标了呢？难度真不是一点点。 到了最后比赛结束时间，双方还在胶着，如果最后分不出胜负，双方都判为失利，无缘下一轮，因此两队不约而同地加大了攻势，全都放弃了防守。对抗毫无保留。大开大合，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多弄灭对方几个。比赛结果是看哪个队伍剩下的人多。场上灭亡只一场有效，下一轮照样参赛，因此大家全无顾忌，动作狠绝。 这种层次的对抗。虽然你一拳我一腿都打在机甲上，对里面的人没什么影响。但机甲体位的不断快速变化对身体也是一种考验。就像伊兰在第一场比赛中机甲被人倒拎着，她就极不舒服，后来又给掼地上，她跟着机甲骤然扑倒。还不是被震了个七荤八素。瑞恩他们虽然体能好，身体承受度高，但毕竟这么眼花缭乱地急速变化强烈冲撞。伊兰看着都嫌头晕，更不用想象呆在里头了。 最后十分钟。两队都开始不断有机甲灭亡。 “赵锐灭。”解说音响起，赵锐的机甲不动了，临终前还拖了一台对方机甲垫背。 全场都在激烈对抗，地面空中满眼都是乱飞乱跑的机甲，伊兰真怀疑他们能不能分清自己的对手，她已经没法跟踪瑞恩的机甲了。 “关离灭。”伊兰心中一喜，撇撇嘴，他也不是那么厉害嘛，总有人比他更厉害。 “范其亚灭。”伊兰愣一秒后，皱起眉头，心里很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瑞恩一天到晚在她面前拽得不行，居然也被人家说灭就灭了。 伊兰在精彩瞬间回放中清晰地看到瑞恩被对方两台机甲夹击，一台地面攻击，一台空中拦截，他被人拳打脚踢，当胸一肘，机甲都没稳住，直接就轰然倒地。 机甲被演练系统判为灭亡后，能源被切断，暂停十秒。瑞恩肯定没来得及在倾斜过程中稳住机甲，才会让机甲暂失能源支持后继续倒地，而不是斜着定住。可想而知这撞击有多猛烈，他都来不及定住机甲。 伊兰平素嘴里老在踏谑瑞恩的机甲技术，但实际上，她从来都认为瑞恩很强，完全没想到他能当着她的面被人击倒。这让她一时错愕，接受不了。 在她印象中，瑞恩就没有吃过别人的亏。瑞恩对她来说亦师亦友，在机甲上她蒙他指点良多。虽然他从没好话，但她回嘴，他也是受着的，两人嬉笑怒骂也算相得，并不较真。再加上图朵大学就她和瑞恩在这里，这种种因素让她毫不迟疑地向着瑞恩这个老熟人，她也有护短的劣根性，自己的校友总是要帮的，她铁定见不得凯旋基地的其他人让瑞恩吃亏。 在瑞恩和别人的对抗中，她必须要支持瑞恩的，这下她觉得铁血五队太较真了，用得着下死手吗，换个温和点的方式把他弄灭不行吗，两人合起伙来对付瑞恩一个，对方失了气度，瑞恩虽败犹荣。 瑞恩那一下倒地绝对够呛，伊兰自己被人倒拎着放手时，倒下去的高度和速度都算得上和缓，人还是被摔得晕乎乎的，不要说瑞恩是在激烈凶猛的对抗中被人击倒的。她虽然觉得瑞恩这个不可一世的花孔雀能受点教训挺好的，但也着实替瑞恩叫疼。 按规定，演练场上对抗结束后，机甲被灭掉的人都要进基地医院例行体检。 第一场伊兰在玫瑰姐姐们的镇场下，弄灭了新兵队那么多机甲，没一台是倒地的，当她知道他们还要去医院体检，还暗地里笑话基地的规矩多，其实她都没怎么着他们。现在看着两支铁血编队这样玩命对抗，她有些理解基地的做法了，毕竟里头可全都是机甲精英，基地花了这么多心血在他们身上，容不得一点小差错让他们意外折损分毫。 出于校友情分，伊兰正好也闲着，她觉得应该去医院慰问一下瑞恩，趁此机会，也大义凛然地和他摆摆道理，做事不要盲目自信，总以为自己多能干，犯得着吗？这是比赛还好，就怕比着比着习惯了这种作风，出任务也这样，那可是真正的生死攸关，总要先把自己保全了才能干别的事，命都没有了啥都干不成。 伊兰一路开车赶往医院，觉得自己心地大概不算好，慰问是真，顺便瞧瞧瑞恩的吃瘪样，也是真真的。 在路上，她看完了比赛，铁血三队以一人之数险胜。这一场比赛下来，估计两队都有大半人要体检。体检时间要一两个小时，伊兰倒不怕去医院错过探访瑞恩。 她真诚地慰问去了。(未完待续) 239 慰问还是踏谑 伊兰前次昏迷被同事送到基地医院，也算溜达过一遍，因而对医院的格调挺熟悉，进去后就对迎上来的机器人要求探访瑞恩范其亚先生。 瑞恩正在医院的等候室里等着体检，乍听到房间里响起一个声音，循声看向墙面上的通讯屏，只见伊兰亭亭站在机器人旁边，机器人询问道：“瑞恩范其亚先生，佟伊兰女士请求探视，请问您是否允许她进入等候室？” 瑞恩头疼地捂脸，这是一间大等候室，一屋子的兄弟都在呢，这会儿个个盯着通讯屏看。他又没有受伤，不过是比赛完例行体检，这姑娘自己水平差，把别人都想得和她一样差，肯定以为他快要摔死了。 瑞恩觉得特别羞愧，那感觉就像小时候他和别人打架，明明他打赢了，一点事都没有，他妈妈还哭天抢地逢人就说他被人打惨了。这么多人看着，他不好装作不认识这姑娘，只好面无表情地拒绝道：“不允许。” 在没有病人允许的情况下，病人的影像不会显示给请求探视的人看，这也是为了保护病人的*。因此瑞恩能从通讯屏中看见伊兰，伊兰却是看不见瑞恩的。 她听到机器人用一种遗憾音告诉她瑞恩不允许她探视后，不由皱起眉头，心道瑞恩这只花孔雀最喜欢显摆，他的队伍已经赢了，他拼死出了一份力，但凡有一点精神，还不嘚啵嘚啵把他自己夸到天上去，不允许探视只能说明他的情况很不好，他死要面子不肯暴露到人前。 伊兰思忖着她大老远来了，不能没慰问到就无功而返。她和和气气地对机器人再次要求探视。机器人自是照做的，只要有探视要求，它都会忠实地传达给病患。 瑞恩看到通讯屏再亮起来，机器人的声音重复着，他简直想钻地洞去。他从来没有觉得这姑娘如此烦人过，即使以前她吐了他一身，恶心了他整整一个星期。那也是觉得她脏臭。不是此刻这种老丢面子还挥不去的烦人感觉。 他沉声说道：“不允许。”脸上的表情是快要发飙了的前兆。 “别呀，兄弟，让小绿车来吧。正好你把手给握了，下回你去抽对手，保管咱不用进医院。”刘寄望笑侃道。 瑞恩气呼呼看了刘寄望一眼没吭声。刘寄望咧嘴一笑，摸摸鼻子扭开头。避开瑞恩不满的视线。 伊兰再次听到不允许，心里倒是真有些急了。瑞恩莫不是真受大伤了？怕被笑话。所以遮着掩着不给探视？他对她一向都不错，嘴巴不饶人，但行动上挺照顾她，而且他还是老乡。大家在这里混不容易，怎么着也不能看他出事无动于衷吧？ 她刷刷点开通讯器，拨给瑞恩请求视讯。既然不给看，那她好歹了解一下情况再回去。 瑞恩气呀。他怎么忘了这姑娘有一副执拗的怪脾气？两人上学那阵，她有次深夜和他吵架后，硬是一个人下车走路，给他的印象极其深刻，心里是真怕这姑娘傻劲上来，冲进等候室把他揪出来。 视讯请求提示音响了很久，他兄弟们都听见了，不接也不行，瑞恩只好恼怒地接起来。 这时候屋中也没有僻静角落，他就破罐子破摔地站原地，也没特地压低声音，实在是他知道这姑娘不会压低声音，他一个人压低反而显得怪异，于是瑞恩音量正常面容不豫地问道：“伊兰，什么事？” 他心里祈祷这姑娘能机灵点，听出他对她称呼的不一样，知道他现在说话不方便，装模作样说两句后就乖乖走人，回头详说。 伊兰的确听出了瑞恩对她称呼有变，但因为猜测他出事，所以思路都往那个方向上拐。他现今说话这么正式，都没心情开玩笑了，看来伤得真不轻，于是急忙问道：“瑞恩，你伤得怎么样？”她的眼珠子盯着瑞恩的脸部打转观察。 “我没事。”瑞恩咬牙切齿地补充说明道，“我没受伤。” 这么正正规规的回答绝对不是瑞恩的风格，伊兰越发认定瑞恩受伤丢大面子了，她看着瑞恩的脸色不对，皱着眉头骂道：“都这时候还死要面子，你是摔得脑震荡了还是缺胳膊断腿了，还不让人探视？躲着不见人就能好了？什么时候你这么脆弱了？不就是被打了吗？等你好全了照样打回去不就成了，赶快地让我看你一眼，我很忙，没空在这里多耗时间。” 她一口气说完，瑞恩一则是受过良好的教养，不轻易打断别人的言语，二则也是插不上话，就这样让伊兰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他根本不看周围弟兄们的表情，想也能想得到个个憋笑的样子，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对着伊兰说道：“我是例行体检，没事。”话说得*的。 这重申的语气和他平日漫不经心或冷嘲热讽的腔调一点都不搭。本来伊兰认为他这么一摔充其量就是个脑震荡，现在心下越发狐疑了，也许他比较不幸，摔得不巧，摔出大问题来了，所以他不好意思见人，人要倒霉起来喝水都能塞牙缝。 她缓声说道：“瑞恩，是个人总有倒霉的时候，有人走路都能摔跤。你是被人打的，即使伤势重些，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这样，我不问你伤得怎么样，你给我说说你疗程多久。”她的语气绝对是在诚恳地安慰病人。 “我没有疗程，我是例行体检。”瑞恩有些控制不住了，大声说道。 伊兰也大声起来：“平时你不是能说会道的吗？今天你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你骗谁啊，哪个人被灭不是到这里来例行体检，拿这个来搪塞我，你脑容量缩小了？基地为什么要给被灭的人体检，不就是怕你们被灭得痛苦吗？光明正大给你叫痛的机会你死撑着，你要真有这实力，机甲就不会倒地上，斜着也比倒地好看不是？你都失去对机甲的控制力了，还说自己没事？要不是看图朵就咱俩在这，我要是不过来这趟显得我绝情，我都懒得搭理你。快说，你什么时候过来借我的手让你沾点运气？” “沾什么运气？”瑞恩也恼了，不顾这么多人听着，直接开骂：“我们靠自己的实力赢了比赛，赢得堂堂正正，哪像你全凭运气，没有运气，你第一轮就能死个千百回，你说我失去对机甲的控制力，这玩意你压根儿从来没有过，非专业人士少在我面前瞎嚷嚷。赶紧祈祷你继续走运，第四轮别碰上我，不然我一拳直接把你揍进医院。” 伊兰气道：“你个红毛怪死变态，我念着同校之谊，好心过来看你，还想着到了蛮荒岛才把你送回来享福，你倒好，第四轮就要打我。告诉你，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姐姐我最近运气好得很，你三轮没挡住我，第四轮你想都不要想。即使我碰到你又怎样？没看见姐姐背后都是些什么人？你打得着我吗？可劲吹嘘吧，靠自己实力赢了比赛？真要实力够强，就不需要没有还手之力地趴地上，实力够强，就该摧枯拉朽般击败对手，挥手间让别人灰飞烟灭，你们是吗？” “你……”瑞恩刚想说你只会卖弄嘴皮子，被伊兰抢过话头：“你什么你？你们这叫惨胜，以一人之数赢得胜利，根本就是侥幸。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说靠自己实力赢了比赛，我看不出你实力比别人强在哪里。不仅没实力，连受伤了都要躲躲藏藏。你躲什么呀？全基地都看见了你被揍得满地找牙。” 瑞恩气得口不择言：“我满地找牙你管不着，哪儿凉快呆哪儿去。没实力的人少开腔，还轮不到你在我面前幸灾乐祸。” 伊兰紧紧地盯着瑞恩，反应过来瑞恩说话间气势一直不弱，估计没啥大事，就是怕丢份不敢见人而已，她突地笑道：“能骂人了？医院的效率还是挺高的，这么快你的毒舌功能又重启了，行，我凉快去了。”干脆利落地挂了视讯，开车回了。 瑞恩看着投影屏一下淡了，心里暗暗叫苦，他把这姑娘给惹毛了。趁着这会子低着头，他赶紧收拾了面部表情，抬头四下一环顾，弟兄们个个撇开头去，一副不忍卒睹的模样。 关离当然听到了瑞恩和伊兰的言语互动，即便他领教过伊兰的词锋犀利，此时也不由叹息他当时不过领教了十之五六。她还真是能说，整个铁血三队都被她覆盖到了，惨胜？侥幸？确实如此。他们这次稍有疏忽，就是被刷下的命，反倒是看起来最弱的她，一路都很顺。 运气是实力的一种？关离暗笑，不得不承认这话偶尔也有些道理。 隔了一会儿，副队长说道：“瑞恩，是我抽到了铁血五队，害你满地找牙，我对不住你。”言语间有点忍俊不住。 瑞恩才找到机会为伊兰和自己辩解一下：“我学妹脾气急躁，她对机甲了解不多，以为机甲摔倒人就会受伤，见笑了。” 大家嘿嘿直笑，刘寄望斯斯艾艾地说道：“能握手还是握个手好，有这说法的。”说完他赶紧躲到赵锐身后，没敢看瑞恩。 瑞恩冷哼一声，心里想，对这姑娘不知得说多少话，才能取得谅解，还握手去沾光？以这姑娘的心眼，绝对是不答应的了。(未完待续) 240 握手沾光 瑞恩从医院出来后就向伊兰请求视讯。 出乎瑞恩意料，伊兰居然接了起来，面色如常：“瑞恩，什么事？”口气也和往日差不多。 瑞恩暗赞伊兰真大方，岂料伊兰想的是她不和一个刚被狠揍过的可怜人一般见识。 瑞恩先笑着说明情况：“今天在医院，我们很多人都在一间等候室里，我不方便和你讲话，所以拒绝你探视，对不起。” 伊兰讶然，先问了一句：“你没摔坏吧？现在一切正常吗？” 这话问得有意思，瑞恩明明听出伊兰话中的取笑之意，但架不住这话特别应景，配着伊兰脸上真诚的微笑，无不表明这姑娘是在诚挚恳切地关怀慰问。 瑞恩被伊兰问得很憋闷，只好道：“没什么，挺好。” 伊兰暗笑，她倒是没有想到她去医院探访时瑞恩和其他人聚在一起，现在她约摸能理解瑞恩气急败坏死命推拒的心情了，这骄傲的花孔雀绝对是怕在人前丢脸。换成她和人比输了被送进了医院，她也不好意思在众玫瑰姐姐们面前被人探望。 “好了，不和你聊了，今天你比赛辛苦了，好好休息吧。”伊兰笑盈盈说道。 瑞恩眯起眼不满地说道：“美女，今天说过瘾了吗？要不要每句话都来刺一下？我是输了，但我们队赢了，这是战术战略懂不懂？” 伊兰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也有打不过别人的时候。” “做徒弟的不为师傅分忧解难，老是笑话，可不是好事。”瑞恩侃道，“美女。前面答应我的，要罩着师傅，今天摔得确实太难看了，要不我现在过来找你握个手，转转运？” “我的运气自己都不够用，哪能给别人？你们队有战术战略，你怕什么？咱们各按天命。”伊兰乐得直笑。 “小气了是吧。” “我现在要去体能训练馆。下次有空再说吧。”伊兰解释道。禁不住又笑话了一句，“这种无稽之谈你也信？” 瑞恩也是好笑，这姑娘恁地好运。实力不行，居然比他们还要顺风顺水，玫瑰一队要是能坚持住第四轮，还真能带她去蛮荒岛历练。难怪刘寄望等人羡慕。他们每一场都战得累死累活，这姑娘却是轻松得让人眼红。 随后的日子里。伊兰不是上班，就是跟着戚姐她们训练，周末也不得休息，全力备战第四轮。 星期六。戚姐大发慈悲，只训练一上午就提早把队伍解散休息。午餐时分，伊兰到训练场旁的餐厅排队取营养剂。随意地往里一瞥，见到角落的一张餐桌边。关离面朝她这个方向坐着，两人视线隔空相撞。 瑞恩坐在关离对面，背对着她。许是注意到关离的异样，他挑眉望向关离。关离朝他微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 瑞恩扭过头来，瞧见伊兰后，咧开嘴冲着伊兰笑笑，还扬手示意。 伊兰嘴角微扯，算是回应了瑞恩，他周围坐了一圈人，大概铁血三队今天也在这里训练。她淡淡地收回视线，兀自排队，不一会拿了营养剂直接出门，没在餐厅用餐。 瑞恩转过头来，瞅一眼关离，扯了个话题继续说笑，心里在叹这个姑娘真是爱憎分明，脸上的表情明显得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还膈应着关离。 伊兰回到宿舍，这阵子她忙忙碌碌，少有空闲，已经习惯了全天像个陀螺一样的快节奏生活，一下子不知如何打发这难得的半下午。 她点开通讯器，准备看瑞恩给她的机甲套路学资料，不意发现她的通讯信号恢复畅通了。她才突然意识到今天是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六，此刻正是她可以对外联络的时段。以前她每月都在翘首以盼这一个小时，现在却是用不着了。 伊兰默然坐了一会，脑中不由自主浮现一高一矮一双人笑着向她走来的镜头。 她腾地就站起，在宿舍再也待不下去，心急火燎地下楼，开车赶去体能训练馆。 很多事，压在心底忘了想起，可以静悄悄地一直潜藏着，可一旦被触动，相关的印象就会争先恐后地蜂拥到脑海，止也止不住。哪怕时日长了，磨去了很多无关紧要的细节，最深刻的刺激画面却永远鲜亮清晰。 伊兰眼前满是那一双人的身影，轻快和谐得似乎美好未来正在他们脚下铺开。 她闭上眼睛，心中抽痛，这一刻，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对霍斯北有一丝怨气甚至可以说是恨意，她没她自己想象得那么崇高，伤心过后安静走开，然后一心祝福他，他连分手都不曾专心待她。 伊兰不敢想下去了，结局已如此惨淡，如果连回忆都要被她自己反复扒出来带着怨气去审视，那她在图朵的几年真是白过了。 她换了手动驾驶，开得风驰电掣，一头扎进体能训练馆后，一直练到自己筋疲力尽，连挪动都费力，才肯把自己放回宿舍。 所幸后面的日子不再有空闲，上班训练安排得极是紧凑。 第四轮开始前，照例是对手配对仪式。 铁血一队这次很不幸，居然抽中铁血二队，两队人马就隔壁坐着，结果出来后，互相眼神交流个不停，特别纠结。 戚姐朝伊兰点头，伊兰走向主席台，伸手按下，投影屏上显示出一行熟悉的字幕：“玫瑰一队vs”，后面是空白。 周围的抽气声不绝于耳，完全不加掩饰。 伊兰一点停顿都没有，向上一瞄，很淡定地走下主席台。 一干玫瑰姐姐们不是瞪大了眼睛就是半张着嘴巴，这也太过惊喜了。戚姐嘴边仍然噙着温柔的笑意，但似乎有些滞住，一等伊兰坐下，就好奇地对伊兰说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伊兰听话地把手伸过去。戚姐握住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瞧，还轻柔地在她手指头上摸了摸，惊得伊兰一下把手抽回来。她觉得自己有些无礼，冲着戚姐讪笑，戚姐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冲着伊兰回笑。 “小佟。做得好。就是我们准备了这么久，挺可惜的。”戚姐压低了声音，表情愉悦又遗憾。 对面的一众人眼睛都要鼓出来了。视线一直跟着伊兰，自然把戚姐和伊兰的这幕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非常理解戚姐，换成他们也想这么做。好好研究一下伊兰的手气。还有没有天理了？一个人居然能两次抽到轮空，前面两次没有轮空机会。那也是好运连连，抽中了最弱的新兵队和基地驻防队。 刘寄望急得隔了好几个人冲着瑞恩叫道：“瑞恩，你握过手没？” “没有。”瑞恩说道。这阵子他和伊兰各自事忙，没有碰到过。上个周末倒是在训练场的餐厅恰好遇见，可惜他和关离在一起，那姑娘连笑容都舍不得露半个。哪肯过来给他握手借光。 队长再一次犹豫了，没握过手好像不顶用。 赵锐说道：“队长。不能再犹豫了，铁血四队就在咱隔壁。” 队长一瞄两眼泪汪汪的一队和二队，这两支强队注定只能有一支上去蛮荒岛，再不然就是拼得不分胜负，谁也去不了蛮荒岛，实在太悲催了。 队长下定了决心，冲着瑞恩说道：“你去，先去对面和你学妹握个手，就说恭喜她们轮空。”他也算有急智。 刘寄望喜道：“还是队长英明。” 瑞恩暗地哀叹，这件事绝对会被伊兰揪着取笑很长一段时间。队长这么殷切地看着他，他心一横，起身绕过主席台，直直走向对面。 伊兰有些诧异，怎么瑞恩上来抽对手了？后来更诧异，他不到主席台上去，过来干嘛？ 瑞恩先规规矩矩地向旁边的戚姐问好，戚姐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经得起风浪，不露声色地点头。然后瑞恩伸手向着伊兰，面带笑容：“伊兰，恭喜你抽到轮空。” 这么绅士的瑞恩倒是不常见，伊兰微愣，她看向瑞恩伸过来执着不缩回的手，眼里满是不解，瑞恩唱这出是为哪般？ 瑞恩赶紧笑一下，目光盯着伊兰，隐现催促之意，心里在怪责这姑娘反应迟钝，他的手伸得这样明白，她还磨叽个啥？ 伊兰抿唇一笑，反应过来，只觉得瑞恩真逗，居然真要握手沾光。她心中嘀咕着，她可不管有没有用，权当日行一善。她不以为意地伸出手去，两人轻轻一握。 瑞恩转身走到主席台，随手一按，铁血三队的人齐刷刷看向投影屏，一片呼气声，这次总算不是铁血编队了。队长喜得朝瑞恩竖了竖大拇指。 但是后面的情形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铁血四队的队长亲自起身，也绕过主席台，笑咪咪和戚姐打了个招呼，伸手就向伊兰说道：“小佟，恭喜你抽到轮空。” 作为潜在的对手，玫瑰一队的成员情况被铁血四队全面分析过，四队队长自然记得这位好运爆棚的营养师兼队长助理的大名，他按着基地的传统称呼法则，熟络地叫了一声小佟。 伊兰目瞪口呆，愣一秒后下意识把手伸过去，四队队长彬彬有礼地一握，离开，伸手按下，四队所有人往投影屏上瞧，又是一片呼气声，不是铁血编队。要知道，这轮里还有六队和八队呢。 四队就坐在三队隔壁，三队先前这么大动静自然看在眼里，精明的队长马上有样学样，当时想的是不管好歹聊胜于无嘛，现在证明效果相当不错。 四队队长轻松地下台，轮到铁血六队的副队长上台抽对手。 六队和八队坐在稍后一点，现如今会场中只有十三支队伍了，没必要挤挤挨挨，他们这稍后一点，就距离最里圈隔着两排座位，前面三队在讨论什么，他们没听清，对方走到玫瑰一队那里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所以当六队的副队长起身去抽对手的时候，犹豫地看了一下队长。队长也挺为难，最后啥都没表示，就挥挥手让他自去。 六队副队长是机灵人，想着前面两队代表都和玫瑰一队说话，不外乎说个恭喜套个近乎，玫瑰一队等于提前进入最后的蛮荒岛演练队伍名单，确实值得恭贺。他们六队也不能失礼，所以他直直走向戚姐，说了一声恭喜，转身就走向主席台。 戚姐坏笑，对着伊兰悄悄说道：“他忘了和你握手。” 伊兰讪笑，转头恨恨瞪着瑞恩，都是他惹出来的祸，要是别人从此把她视作妖魔鬼怪，她能活撕了他。 瑞恩自知理亏地笑了一下。 两人正眼神交流着，听到一片抽气声，抬头望去，投影屏上显示着一行字：“铁血六队vs铁血八队。”(未完待续) 241 大家都在抢 铁血六队的副队长有些傻眼，满面无奈地立在台上，等八队代表上来应战。 伊兰也有些发傻，她偷眼观察自己的手，心里也在疑惑：“最近我走啥狗屎运了？真这么灵？还能给人借光？”跟她握手的人都抽到了弱队，没跟她握手的人就抽到了强队。 她抬起头来，收到好些注目礼，都来自里圈几支队伍，大家坐得近，瞧得很清楚，刚刚这位六队副队长没搭理伊兰就上台了，这时望望伊兰，再望望台上苦着脸和八队代表握手的副队长，不由无限惋惜同情。 伊兰正襟危坐，面如沉霜，心里恨得不行，瑞恩尽给她招事。她再一次瞪向对面的瑞恩，视线不意扫到隔几座的关离，顿时清明，她要是运气真好，怎么到现在还一穷二白，想留的人留不住，连唯一的住处都没有了。 总有人会抽到轮空的，不是别人就是她，有什么好稀奇的。她这点可笑的好运，相比之前一路走的霉运来说，啥都不是。 伊兰瞬时沉静下来。 之后铁血增补一队派人上台抽选对手，那人也没有和伊兰握手，但是他抽到了一支实力较弱的混编队。 伊兰更是平心静气了，别人也有好运。 所谓的运道落到个人头上是运道，综合起来看不过就是非我即你或他的概率，不能太过希冀。虽然她在瑞恩面前说过运气是实力的一种，但运气始终没有实力稳定。伊兰静静地望向对面，他们全是精英，包括关离。而她要超过关离，还遥遥无期。 全团演练第四轮过后。只剩下七支队伍，分别是铁血一、三、四、六队和玫瑰一队，还有两支队伍也是全男性，叫做铁血增补一队和二队。 团里每次演练都只组编十支正规铁血编队，能者居上，排后面的都叫增补队，男女混编的就叫混编队。而正规玫瑰编队虽然也被限定为十支。不过从来也没有满额过。大量的机甲女战士被编入混编队，花副团一直深以为憾。 开拔蛮荒岛之前，戚姐带着玫瑰一队在总部大楼接受花副团的谆谆训导。进入大会场。 七支队伍合共一百四十人，原本用不着大会场，但历届的演练都这规矩。大家进去后各自占据一个角落，散得远远的。 今天他们都要在大会场耗一天。听完蛮荒岛演练项目的具体介绍后，就在大会场进行临行前准备。各队根据自己的需求，在演练系统允许的范围内调度物资和武器装备，晚上连人带物一起被运往蛮荒岛，第二天一早就在岛上正式开始生存演练。 这些物资和武器装备应该属于各队的机密。但所有队伍都被集中在大会场中，中间没有任何分隔，保密性上肯定有所欠缺。 能不能抢到好东西看各家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抢到了，是否就此成为众矢之的。到了蛮荒岛被别家眼红抢走，还是看你本事。也就是说，竞争从此时已经开始。 队里每个人都有事情做，副队长领着机甲战士们忙着分析蛮荒岛地形条件，选择据点，提出物资和装备要求，闲下来还要防着别队来打探情况，当然他们自己也要假装找人聊天去打探别队情况。 这一天，最忙的要数三个技术服务人员。 医师和器械师术业有专攻，只要分别管好医药物资和武器装备就行，没别的好说，就一个字：抢。大家比谁的手速快，在演练系统物资和装备清单中死命抢东西。 营养师大多管后勤，除了上述这两样外，所有的生活物资都要想周全，也是一个字：抢。 队长负责统筹安排，搞定一切搞不定的事情，比如，演练系统中规定，除了清单中的东西之外，还可以提出申请要些别的物资，系统会酌情安排，这时候要是系统没通过，而队里非要不可，就要队长找人去通关，你能向主管部门要得到，也算你本事。 玫瑰一队连续两场轮空，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着在蛮荒岛大干一场，虽然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蛮荒岛演练的具体情况，但戚姐和队员们经验丰富，前段时间早就对蛮荒岛的情况进行了好几种推演，需要的物资和武器装备都大致罗列了一番。这时候听完岛上的真实情况介绍，全队都忙碌起来，赶紧地，该添的添，该减的先不忙减，优先等级先往下降，排后面去，待会再决定要不要抢过来。 伊兰忙得要死，她们早已草拟出一个生活物资清单，现如今她听了岛上真实情况，心中有了删减，旁边还专门有个玫瑰姐姐把大家的要求汇总给她，她时不时侧耳倾听，同时手中不停，在演练系统中快速挑选东西。 有时候东西被人抢走一步，她就需要果断决定替代品，数量万一不够，也要果断决定是全部放弃还是先抢过来再说。这些事没法和队长或者其他队员商量，因为根本没时间，稍一犹豫就啥都没有了，因此她在这时就要全权负责总后勤的一切需求。 伊兰一直盯着面前的虚拟投影屏，头都不抬一下。大会场上空的投影屏是给大家看的，上面的清单不停地在滚动更新，不断有“清空”字样在各条细目后出现，那是说明这项物资已被抢空。 午餐时分，演练系统自动关闭，伊兰才抬起头来。中午要吃饱，下午才能再继续。 各队的午餐和晚餐都在大会场中解决，所有人从早上进来了就不能离开，晚餐过后，人和物直接被送往蛮荒岛。从今天起，饮食就要由随队营养师负责。 戚姐和慕容还有三个队长助理在午餐送来之前，低声地开了一个碰头会，主要向戚姐汇报抢东西的进展。戚姐点头表示了解之后，大家就散开。 伊兰坐回位置低头沉思，下午的任务更艰巨，不仅所剩无几的物资要哄抢，等系统清单中的物资清光之后，她还要向系统提出申请，有些东西系统是否同意还是个未知数。 玫瑰姐姐们大部分已经忙完，该提的物资要求都提了，据点也定下了。戚姐已经向演练系统提出请求并得到同意，没人和她们抢根据地，这点令她们大大松口气，以前曾发生过同一个地方被好几队看中争夺不休的场面，即使抢中了，根据地也暴露了，十分地令人恼恨，今年她们的运气不错。 玫瑰姐姐们空闲下来，三三两两轻声聊天等吃饭。 器械师周荃有点忧愁，她看中的一套装备被人先下手了，下午要向系统提出申请，通不过的话要由戚姐出马。 医师洛雪比较轻松，她想要的医药物资都齐全了，下午没什么事情，只剩下找同行去套情报。 瑞恩看向伊兰，忍不住蹙眉，她一个人沉着脸低着头，坐着一动不动，周围那么多女战士聊天，她怎么这样不合群，别到了荒岛没两天，就被队友给扔下不管。 没多久，七个配餐机器人进来，伊兰如梦初醒，起身走向门口。今天的午餐和晚餐都是她事先准备的，尽量丰盛，到了蛮荒岛就要一切从简了。 七支队伍的营养师都是凯旋餐厅的同事，大家在门口略略寒暄后就领着各自的机器人回队伍。 戚姐和玫瑰姐姐们排排坐，配餐机器人忙个不停，给她们一人一托盘，两支营养剂、两块点心、一杯饮料还有伊兰自己做的改良式三明治，摆满一托盘。 其他队伍也差不多一样思路，出发前多给好吃的，随队营养师们早早就定下了餐厅的很多特色吃食。 瑞恩一尝手里的点心，就知道是餐厅的老几样，这两年都吃腻了。他望向玫瑰一队，她们的托盘中满满当当，这个还是其次，因为他自己的托盘也是满满当当。问题是她们似乎吃得很满意，瑞恩只需一瞥，就知道那个三明治是伊兰自己做的，他以前在蒙特星吃过，那姑娘为了向他赔罪，做了两百零二份三明治，一份给他，其余给别人吃。 那姑娘最近在点心工作间轮岗，看起来对玫瑰一队很尽心尽力，亲手做了拿手点心。 瑞恩瞅瞅伊兰吃得香喷喷的样子，心里大大叹气，放眼满场，他这徒弟是板上钉钉的实力最差，吃完午餐他得抽空过去提醒她两句，也不知道她在岛上能坚持几天，到时他们未必碰得上面，即使碰上了也是竞争对手。 午餐休息过后，演练系统重新开启。 伊兰和同行们进入疯狂的抢东西模式，半小时不到，清单上的剩余物资都全部出清。大家消停一段时间后，开始向系统申请清单外物资，大会场上空的投影屏显示出“某某队申请物资若干，同意”或者“某某队申请物资若干，拒绝”的字样。 队长们开始忙起来，找个角落掩人耳目地打开通讯器和相关部门小声交流，大部分都在陪笑脸目露哀求。 战士们最闲，各队的工作区要避嫌不能去，于是另外找了空旷处，一堆一堆混杂着聊天，互相套口风**报。 玫瑰一队的医师洛雪完成本职工作后，也聊天去了，工作区只剩下伊兰、器械师周荃和队长戚姐，周荃要的装备没被系统核准，戚姐正在和上头交流，她们两人站在僻静角落里。 伊兰一个人坐着，埋头苦干。(未完待续) 242 去抢她吧 各支队伍的情形都差不多，工作区里只剩队长和一两个队长助理。大投影屏上时不时地显示一两条某队申请物资的信息。 时间又过去一个小时，各队工作区里的人数越来越少。玫瑰一队只剩下伊兰还坚守在工作区里，器械师周荃的事情已经解决，也跑去聊天了，队长戚姐坐在伊兰身边，啜着饮料陪着。其他队伍只有一两个人还在工作区，有三支队伍甚至都已经全部准备完毕，撤离了工作区。 渐渐地，会场上空的大投影屏上，玫瑰一队的申请多起来，主要是到了这时候别的队伍基本不太申请了，但伊兰还在申请，所以满屏幕几乎都是玫瑰一队的申请信息。 大家边聊天，边注意着投影屏，玫瑰一队的申请多得令人侧目，于是很多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往玫瑰一队的工作区看去。 瑞恩自然也这样，他望着闷头苦干手指翻飞的伊兰，心里腹诽着，这姑娘的效率也太慢了，人家都差不多完工了，她还在死命申请。 屏幕上出现一连五六条拒绝信息后，伊兰停手了，只见她侧头过去和戚姐小声讨论，不一会戚姐就站到僻静角落里去和上头交涉。 伊兰趁这个空闲端起了饮料啜一口，抬眼向周围瞧去，各队的工作区几乎都空荡荡的，大伙儿三五成堆聚在一起聊天。她看一眼时间，离演练系统关闭还有一个多小时，心里就不那么着急了，继续啜着饮料。 刘寄望叹道：“小绿车办事挺认真，很有耐性。” 赵锐轻笑：“你怎么不说她效率不高？” 元淼笑道：“她第一次，速度慢点也难免。” 瑞恩扶着额头。十分看不过眼，那姑娘动作慢成这样，居然还捧着饮料如此笃定。 过了一会儿，戚姐走过来冲伊兰点点头，伊兰嫣然一笑，放下饮料，手指翻飞。瑞恩望向投影屏。玫瑰一队的申请都变成了同意。 “你说她申请了些什么？”刘寄望好奇地问道。 “也许申请了一个厨房搬过去。”瑞恩非常想哀叹，那姑娘不懂得好奇是眼红的第一步。 他看见伊兰侧头想一下，手指再动两下。然后停住似乎在犹豫，手指无意识地轻点，显然是在思考。诺大的工作区里，队长戚姐闲闲坐着。看样子在上网。就她一个，面容沉静严肃。坐得腰杆挺直，专心致志地在工作。 瑞恩虽然对她的工作效率嗤之以鼻，也不得不承认那姑娘认真起来还是让人挺欣赏的。她显然碰到什么为难事，转身过去和戚姐说。两人讨论一阵后，瑞恩并没有看到戚姐去联络，反而拍拍伊兰的肩膀。还把伊兰的手拎起来，在她手背上拍了几下。把那姑娘吓得脸都红了，再然后戚姐端着饮料悠哉悠哉地找玫瑰们去了，只留下她一个在工作区。 瑞恩看得不自觉皱眉，她队长不管她了？果然，下一刻他看见伊兰站起来，走到一个角落里点开通讯器，他气得直想骂她笨，队长都不管了，她能做什么？在这基地里她能认识什么人？肯定是她想要些厨房的东西，她队长让她自己想办法，她还真想搬个厨房去荒岛做饭不成？多拿点营养剂，方便又省事，她得有多笨，绝对是刚刚手速不够快，没抢到很多，才想到要去厨房搬家什。 瑞恩不错眼地盯着伊兰瞧，事实上大部分人闲着没事干，都一边聊天一边盯着伊兰瞧，实在是玫瑰一队的申请太招人眼了。一会儿伊兰通话结束，重新坐回座位，手指乱点个不停，瑞恩看见投影屏开始不停滚动“玫瑰一队申请物资若干，同意”，心里对这姑娘万分无奈，幸亏她只是营养师，如果是个管着武器装备的器械师，这时候明目张胆申请这么多，即使别人不知道她申请了什么，也架不住发挥自我想象，一上岛铁定先把她给抢了。 终于，在长长一串申请后，瑞恩看到伊兰收手了。投影屏上已经没有任何字样，但她还在低头查看系统，大概是在检查有没有什么疏漏的，间或头也不抬地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饮料喝一口，完全是一副心无旁骛工作的样子。 “我看小绿车行。”刘寄望突然冒出一句，鬼使神差地又接下去说道，“到了荒岛上，咱后期要是物资匮乏，就去抢小绿车吧。” 赵锐元淼他们全都望向刘寄望，再齐刷刷望向瑞恩。 “主意不错，通过吗？”赵锐呵呵笑问。 刘寄望往瑞恩脸上看，打着商量说道：“就抢吃的，留她性命，好吗？” “怎么着，你原本还想不留？”瑞恩斜一眼刘寄望，笑嘻嘻地说道，“通过，抢完了给她留份口粮。” 几人低声直笑。 在演练系统关闭前的最后十分钟，刘寄望惊呼一声：“她还要申请。” 瑞恩懒得再看大投影屏了，不知道的人以为她要到了多少好东西，其实是这姑娘脑子笨手也笨，做事拖拉没计划，才到了最后关头还在申请，玫瑰一队铁定是被眼红的命，眼红到一定程度就被抢了。连刘寄望这个伊兰的带教长官都起了心思，更不用说其他人，大家现如今就是把这姑娘忙忙碌碌申请的物资当成自家的储粮来看，这姑娘还浑然不觉，这事就让她队长去操心。 瑞恩盯着伊兰，看她抿紧双唇，手指翻飞，显然感到了时间紧迫。 活该，他心里暗骂道。 “她手速不错。”关离忽然说道。 “是不错，你看她一下申请了这么多条，我怀疑她想常驻在岛上。”赵锐笑道。 现在各队的工作区里只剩下伊兰一个，大家聊聊天等晚餐时间，再看看投影屏，再看看她。 伊兰全神贯注，埋首工作。对周遭丁点没在意。她手中动作忽然停下，抬头望向大投影屏，上面显示出“玫瑰一队申请物资若干，同意”的字样。 瑞恩看到她展颜一笑，然后投影屏消失不见，系统关闭。她似乎轻轻吁口气，起身。目光逡巡。大概在找她队长戚姐。 “看样子都要全了，没漏下啥吧？”刘寄望呼了一口气，语气关切得像在问自己队伍的物资情况。 “够多了。可以了。”赵锐笑道，“保证能满载而归。” 瑞恩在心里咒骂，有这么办事的吗？最后一刻才堪堪办好，而且让这么多人眼红。她还一无所知。 各队的物资准备工作结束，大家坐等着晚餐。吃过晚餐就要各上各的飞行器，奔向自己队的据点。 瑞恩原本打算伊兰完工后提点她两句，没料到这姑娘效率差成这样，居然消耗了一下午。弄得他都要见缝插针抢时间。他站起身来，拨开几个队友，朝伊兰走去。 “瑞恩。去哪？”刘寄望问道。 “弄点情报。”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伊兰正待要去找玫瑰姐姐们，一转头就看见了瑞恩。工作区里就她一个，不用说就是奔她来的。 “美女，上岛之后，跟紧你的队友。”瑞恩站到她面前，一点寒暄都没有，直接快速交代道，“除了你的队友，任何人都是你的对手，包括我在内，明白了没有？” 伊兰愣怔，而后绽开笑容揶揄道：“我以为我们现在就是对手了，你对我说这些没关系吗？” 瑞恩噎住，她这就能耐上了？真该让她自生自灭。 “我来套情报，你申请了厨房过去？”说实话，瑞恩心里确实很好奇。 “我不会说的。” 瑞恩气笑道：“瞧你一副傻样，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想打劫你？” “嗯？”伊兰没明白过来。 瑞恩一甩头：“你不用多想，让你队长去操心。我下面说的话你一定记在心里，演练中的武器都是虚拟武器，不会死亡，随便打你身上哪里，你都不用害怕，但痛感百分百，所以一旦你成为攻击目标，别作无谓反抗，这样可以少痛点。” “你不需要防备人，你不会是他们的对手，直接束手就擒更爽快。你真正要注意的是荒岛中恶劣的自然环境。别掉队，别一个人乱走，万一陷在什么地方没人知道，要赶紧申请放弃，这样救援队会把你带走。别死扛，否则出事也不是不可能。” “尽量呆在机甲里，轻易不要出来，荒岛中可能会有猛兽，虚拟武器对上他们，也只会造成痛感，最多昏迷，不会致死，这点你一定要清楚。” 伊兰点点头，认真说道：“这些戚姐也说过。” “跟我来，坐着说。”瑞恩领着伊兰走向自己休息的方向，却不靠过去，这姑娘对关离不太友好，不能让她和关离靠太近。 两人坐下后，伊兰投桃报李说了一句：“你也别死扛，只是一场演练，伤了自己就不值得。” 瑞恩一声笑，拽道：“你这态度非常对。”他接着交代道，“在岛上除了队友之间，其他一切通信会屏蔽，我们之间不能联系，再说立场不对，我肯定不能给你建议，遇到事你自己看着办，撑不下去就放弃，记住了没有？” 伊兰的脸上有些迟疑。 瑞恩蹙眉问道：“怎么？有不同意见？” “花副团不是这样说的。”事实上，今早花副团把她们招去大力勉励一番，让她们遇到困难坚持住不放弃。 “你管她说什么？”瑞恩压低声音道，“你和其他人能一样吗？她们经过了多少年训练？你多久？磨练要一步步来知道吗？你保证给她们营养剂吃就可以了，撑不下去别死撑，记住没有？” 伊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瑞恩，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不是说上令下行吗？平时你都这样？” 瑞恩嘶地吸口气：“乱说什么？你这是诋毁。”他恼火地说道，真想呵斥伊兰不开窍，“你要正确理解上令，上头让你为演练付出生命了吗？” 伊兰立时摇头。 “那不就结了，别死撑，特别是万一落单时，你这点实力不够瞧。” 瑞恩说得直白不中听，但道理很对，伊兰点头答应，顺便也嘱咐道：“你也别死撑。” 瑞恩把话交代完，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笑道：“你不用管我，只是演练，难不倒我。” 伊兰觑他一眼，他又拽上了。 瑞恩一看时间，距离晚餐还有几分钟，于是闲聊道：“中午给她们吃什么了？你自己做的？” “是啊，我那个工作间的司务让我推两款自己的点心，才刚加进点单系统没几天。” “演练回来，我叫上兄弟到餐厅给你去捧场。”瑞恩笑道。 “戚姐中午也这么说。”伊兰眉开眼笑地建议道，“你趁我当值的时候来，我给你现做新鲜的，一般点单时都会先用库存的半成品，没新鲜的好吃。你来之前和我说一下，我给你安排。” 瑞恩就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伊兰，半晌笑叹道：“美女，手上有权了？” “哪有什么权？不过一点点工作便利而已。”伊兰想想不好，拖了两句，“其实半成品加工后，和新鲜做出来的一个味道。我就是想你来捧场不容易，我一次性给你做全了，省得半成品做一次，后期加工做一次。” 瑞恩直乐：“得了，用不着曲折解释，你这么招待师傅是对的。”他继续调侃道，“你这次上岛，准备了半成品还是准备自己做新鲜的？” “少打听我们队的机密。”伊兰告诫道，“朋友交情不是这么拿来用的。” 瑞恩笑得意味深长，这次演练时，不得已时确实要先讲立场，朋友交情么，要放一放。(未完待续) 243 谁在窥伺 七支队伍的物资和装备都已经运上各自的飞行器，大家吃好晚餐后就出发。 玫瑰一队首先排队出去，伊兰落在最末尾，走至门口处回头朝里望了一眼。走出这道门，后面一个月，她和这些人就是正儿八经的敌对状态，包括瑞恩。这一个月不好熬啊，她不和机甲精英们比，就和其他队伍的营养师比，也是比不过的，她的那些同事个个比她技术精湛经验老道。 瑞恩觉得她回望的样子特可怜，这姑娘种地出身，没学多久正规机甲，第一次参加全团演练，想来内心正在忐忑。他点开通讯器快速写了几个字“别死要面子”，瞧向伊兰，只见她稍稍一瞄，朝他一笑点个头，转身出门去了。 “瑞恩，小绿车运气好得很，说不定她比你坚持得更久。”刘寄望开着玩笑。 “你哪一队的？”瑞恩摇头笑骂，随即说道，“寄望，咱们要是碰到她，记得留给我打发。”瑞恩思忖着朋友交情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实在不能留，就一击毙命，让她及早回基地享福。 伊兰可不知道瑞恩他们在明晃晃地觊觎她的物资，盘算她的去留，更不知道其他队伍也在暗搓搓地这么想。队长戚姐是知道的，但那又怎样？玫瑰一队也吃着自己碗里的，想着别人锅里的，不过就是各凭本事护，各凭本事抢呗。戚姐大手一挥，让大家赶紧睡觉去，到了岛上，强敌环伺，睡个安稳觉不容易。 伊兰精神高度紧张了一天，总算完成了物资的申请和调度。基本上想要的都要到了，没有遗漏什么紧要的物资，她一件心事落下肚。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接下去她只要跟着玫瑰姐姐们，躲在据点替她们操持后勤事务即可，哪怕她不幸被虚拟武器打着，也死不了她。伊兰遂安安心心地在飞行器上睡了一觉。 半夜她被队友拍醒。玫瑰一队全体迅捷地下了飞行器。在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中上了岛，一伙人快速地分工合作，戚姐带着一半人四散警戒。慕容领着另一半人搬物资搭营地。 这样的经历于伊兰来说，相当新鲜刺激。她在夜里曾经开车赶航班，曾经坐田垄观察植物，曾经在阳台仰望星空。就是不曾和一群强人姐姐们开着机甲在荒野中热火朝天划地盘。 机甲外，夜黑风高。暗影幢幢，有不知名的小动物被惊掠，在闹出大动静前几乎就被警戒者处理掉。 机甲内，戚姐温柔的命令一条接一条。间或夹杂着玫瑰姐姐们清脆利落的汇报交流，端的热热闹闹。 伊兰第一次担任机甲编队的营养师，经验为零。在营地建设中听令行事居多，以学习成长为要。但是作为玫瑰一队蛮荒岛演练的后勤大总管。即使她还是新手，仍担着协助组织营地建设的职责，玫瑰姐姐们给了她极大的尊重，队频中“小佟”“小佟”地叫个不停，样样有商有量，伊兰一边和搭营帐的玫瑰姐姐们交流着，一边向戚姐和慕容汇报。 这半夜，她有种跟着老大去占山头的错觉。 等黎明时分，伊兰看清了周围一切，愕然过后，几乎要仰天长笑，这哪里是蛮荒岛，分明是一处世外桃源，草木郁郁葱葱，还有山涧溪流。联盟管没有开发没有人烟的地方都叫蛮荒。这实在是一个非常美丽的蛮荒岛，位处孤鹜星的一处海面上，面积非常大，地形多变。戚姐她们选中的据点是一个山谷，非常隐蔽。 玫瑰一队正式开始为期一个月的蛮荒岛生存演练。 伊兰她们三个队长助理的任务就是维持据点的运转，伊兰操持全队的生活琐事，周荃负责检修武器和机甲，洛雪负责伤员救治。 队长戚姐带着仨助理和少量玫瑰姐姐镇守在山谷据点，副队长慕容则每天带着其余人出去巡查，她们的目标是在岛上坚持存活到演练结束。 一晃十天过去，太平无事，伊兰过得非常快乐。 当初抢物资时，每支队伍的营养剂都有额度限制。伊兰算过了，大家即使抢到最高额度，那也绝对不够支持一个月的，后来她申请额外的营养剂被拒绝，就索性申请了营养剂配料食材和一套轻便的厨具设备。现在她每天自己做些简易营养剂，再搭配着现成的营养剂，苦巴巴大概能撑下一个月。 不过伊兰习惯未雨绸缪，她白天开着机甲到据点不远的地方观察植物，还真就被她寻摸到了几种食材，闲下来就琢磨，准备万一营养剂不够的时候就用这些野生食材将就。 这天她的搜索范围又扩大了些，不过此前这片区域被慕容巡查过，她自是放心得很。 伊兰将机甲开到一处林中空旷的地方，四下里谨慎地观察了一番，才开了驾驶舱跳下机甲。 林中很幽静，野花星星点点，天色透亮，正是一天好辰光。 她往前走几步，俯下身用探路杖扒拉着一处灌木丛，掏出匕首挖土，起出地下的一个块茎，翻来覆去仔细研究一番后，脸上泛起一丝喜色。块茎有些大，伊兰不方便带着走，于是把它暂且搁在地上，准备回程再拿。 她接着往前走远一段，不时用探路杖捣鼓捣鼓草丛，采片叶子闻朵花什么的，再往前走两步，心中突然有一丝异样感升起。 恰一阵风来，她面前高处飘飘荡荡落下来一片叶子，伊兰僵着脖子，稳住了身形，伸出手去接。 她捏着叶柄，微仰起头很仔细地端详着，似乎在迎着光线观察叶脉。忽然，她笑道：“真是很漂亮啊。”带着尾音袅袅的喟叹，散发着姑娘家看见美丽事物后十足十的喜欢欣赏。 末了，犹不知足，她将叶子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眉眼更是弯弯。喜气洋洋地喃喃自语道：“可以去腥臭，做调味料正好。” 点开通讯器，伊兰笑着呱呱说道：“周姐，周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吃的了，以后我们营养剂不够也不怕啦。” 对面戚淑画脸容一肃。静静地看着伊兰不吭声。伊兰咯咯直笑，显得非常高兴，大声地说道：“今天中午我恐怕回不来了。这里收获真不错。我找到了调味料，还挖了一个大块茎，可以搭起来吃，绝对能填饱肚子。 她一口气不歇地继续说道：“幸亏我今天走远了一点。才找着，大概有三四株。底下的块茎都能吃，我要把他们都挖出来。这种植物一长一大片，再好好找找肯定还有，大家不用每天省着吃营养剂了。待会儿我去机甲里头拿个锅先煮个汤。中午我自己先尝尝鲜，晚上回来做给大家吃。” 对面戚姐大概在走动，一会儿传来周荃的声音：“小佟。尽量多挖点。” 投影屏上戚姐在用口型说：“老地方？” 伊兰笑道：“是，周姐。我肯定要多挖点，咱们营养剂不够吃啊。” 周荃的声音又道：“别太晚了，早点回来。” 戚姐的口型是：“十分钟内赶到，想办法上机甲。” 伊兰笑道：“知道了，你放心吧。”她切了视讯。 她轻轻哼起了歌，在原地捡了几片落叶，慢慢朝来路走去，路上对着一根树枝上的小鸟笑眯眯地说道：“嗨，我请你吃午饭好不好？我做的饭可好吃了。” 每一句自言自语都不是低喃，语调极欢快，且清晰可闻。 这次用的演练机甲在一定距离内，有远程监听功能。 伊兰一路走回先前那个块茎处，拍拍上面的土，笑道：“中午就吃你了，我们的营养剂少，委屈你了。” 她四处搜罗了一番，捡了几根树枝，搭好生火架子，从背包里摸出点火器，把树枝给点上了，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捂着嘴巴呛，热热闹闹地忙活着。 火势正常后，伊兰用匕首快速切了一小半块茎，串在树枝上，架在火上来回烤，边烤边把落叶揉碎洒上去。 弄完这一切后，她任架子上的半只块茎烤着，伸手拿了另外半只开始削皮，削了一会儿“哎呀”一声，自己埋怨自己：“忘了拿锅了，弄脏了可吃不成了。” 然后她把手上削了一半的块茎仔仔细细竖着放好，走两步又不放心似地再走回去，把块茎位置固定好，不让削掉皮的地方沾上尘土。 伊兰起身展颜一笑，低头说道：“可千万别倒了，等我拿锅来。”她轻轻地哼着歌，脚步轻快地朝机甲走去。 轻巧地跃上机甲驾驶舱，舱门立即关上，伊兰心头狂跳，扭开队频，迅速说道：“戚姐，我上了机甲，现在怎么办？” “我和慕容已包抄过来，你自己往据点跑。” 伊兰答应一声，二话不说，机甲直飞冲天，半空横转方向，直接逃往据点，火烧眉毛一般急切迅速。 刘寄望一阵目瞪口呆，只听队频中瑞恩说道：“我们撤。” 几个人悄悄地撤了一段距离，背后远远地有不少机甲在林子上空你争我斗，战况激烈。 几人一声不吭地远离了战场，赵锐忽地轻笑：“小绿车什么时候发现的？” 元淼说道：“一定在她通话之前，她通话是为了示警求援。” 瑞恩笑着补充道：“她停着不动接那片树叶的时候。我就说她怎么发傻了，一片树叶也能看半天，还对着叶子说话，原来是要迷惑别人。” 刘寄望大叹道：“我服，我真服，她居然一路装得这么像。”他幸灾乐祸地说道，“她把六队的人骗惨了，真以为她能挖到啥好吃的。还做饭给小鸟吃，亏她说得面不改色。” 关离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六队这次要折损几个人，慕容带队回来了。” 刘寄望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场景，问道：“阿淼，她和周荃说话很正常，不像是暗语，怎么就示警成功了？” 元淼还没说话，瑞恩就笑道：“寄望，我要是开口叫你阿淼，再和你说恐怕回不去了，你会怎么想？” 刘寄望忍不住低咒一声，长叹道：“我不服不行啊。” 赵锐提议道：“这边没指望了，玫瑰一队人多，我们去六队吧。” 几人悄悄摸去六队据点。 再说伊兰，一路狂奔，到了据点后周荃和洛雪急忙迎上来，一个去看她的机甲，一个看她这个人，确认都没事后，三人聚一起苦巴巴等玫瑰姐姐们回来。 戚姐回来后，兴高采烈夸了伊兰几句，然后下令搬家，倒没搬得很远，就在半山腰林子里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鸟瞰着原来的山谷，原来据点里的东西还留了一些，布了个疑兵之阵，引诱其他队伍上门。 从这天开始，伊兰出入就没有那么自由了，一切以小心为上，她领了个新任务，就是和周荃洛雪唠嗑并监视山谷。(未完待续) 244 两个选择 太平日子又过了十天，伊兰觉得蛮荒岛的演练就会这样一路顺利下去，惊险刺激的事情来了。 洛雪朝监控器一瞄，马上联络队长：“戚姐，山谷来人，十台机甲。” 山谷的疑兵阵布下这么多天，没诱到什么人，这两天副队长慕容带着几个玫瑰姐姐出去，探查其他队伍的老巢去了。 生存演练过了一大半时间，生活物资日渐消耗，很有捉襟见肘的紧迫感，非常有必要到其他队伍那里瞧瞧情况，方便的话可以顺手牵羊。更何况，队伍排名看的是演练结束后剩下的人数，若是有机会让其他队伍少些人，自己队伍的排名就能往前靠。 各支队伍都按捺不住，异动频频。 比如玫瑰一队，不仅布着陷阱引人上钩，还派出斥候四处踩点，攻防两不误。 再比如来犯的铁血一队，实力强劲胆魄犹胜，作风极其悍勇，索性置据点不顾，紧要物资随身带在机甲上，倾巢而出兵分两路，和慕容一样的想法，去探查其他队伍，开始四处扫荡的征程。因为再不扫荡，放任其他队伍继续吃吃用用，就留不下什么东西给他们了。 铁血一队的其中一路人摸到了玫瑰一队的山谷疑阵。 戚姐指挥着玫瑰姐姐们出战。 伊兰和周荃洛雪跳上机甲，留在据点里等待戚姐凯旋。不幸的是，这天戚姐回来的时候，玫瑰姐姐少了三个，拉了对方两个当垫背。这五个人的机甲在激战中被击落损毁，人被虚拟武器击中，即刻处于假死状态。随后被救援队带走，退出演练。 戚姐又让她们搬了一次家。 伊兰心中感慨，地方越搬越差，这回搬得挺远，去了山背后一片石头林。周荃把机甲外壳捣鼓成和石头差不多的颜色，晚上也没有搭营帐铺睡袋的待遇了，因为营帐在石林缝隙中施展不开。所有人直接睡在机甲里头。条件比较艰苦。 安顿好新据点后，戚姐和慕容带着玫瑰姐姐们主动出击，伊兰每天就操心着吃食。在石头林里偷偷摸摸拿剩下的食材做些简易的食物，玫瑰姐姐回来就吃她现做的汤汤糊糊，出去就带营养剂，就这样紧巴巴地过着一日三餐。 三四天后。玫瑰姐姐又折损三个，戚姐的脸色开始沉重。她留了两人保护据点。其他人都带走去打游击。此时演练已进入尾声，队伍存留人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机甲战士们狭路相逢都毫不留情。 这天下午，伊兰在大石头背后架起了一口锅。现在她没法出去找东西，手头的剩余食材不多，每一点都很宝贵。她挖空心思熬煮在一起，准备等戚姐回来。就有热乎乎的食物奉上。为了省着吃营养剂，玫瑰姐姐们出去可都是半饥饱状态，她得保证让大家回来填饱肚子。 伊兰下机甲做饭的这段时间，周荃和洛雪的机甲装成大石头给她围着，两个玫瑰姐姐在更外围警戒。 锅里的汤香气四溢，她凑上去闻了闻，准备再加点料让汤浓稠起来。 忽然一阵响动，她转头看去，发现两个玫瑰姐姐的机甲急速扑地，一阵翻滚，而远处有六七台机甲俯冲而来。伊兰大惊，当下也顾不得汤了，快步奔向自己的机甲。周荃和洛雪的机甲反应迅速，一个护着她，一个去策应玫瑰姐姐。 伊兰的机甲就停在旁边，才几步路的功夫，可是对方的动作更快，她才迈了两步，她的机甲就被一束光击中驾驶舱，舱门爆裂弹出的碎片让她不由往后退，差点把锅弄翻。 离子光束密密麻麻扫向周荃和洛雪的机甲，这种虚拟武器能穿透无机材料，造成机甲损毁，对生物有机体却不能造成实质伤害，但会有痛楚。 战斗一会会就结束，伊兰愣愣地站在锅边，周荃和洛雪自始至终没有从机甲里出来，两个玫瑰姐姐的机甲一台倒在地上悄无声息，另一台摇摇欲坠，显然被击中了能源装置，随后一头砸在石头上，一个人从里头骨碌碌滚出来，倒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对方的机甲不再发射离子光束，一台走到玫瑰姐姐的机甲旁，用机甲手扒拉着，似乎在确认对手是否被击毙，一台俯身去检查倒在地上的那个玫瑰姐姐，一台去检查周荃的机甲，伊兰这里也径直走过来一台机甲，完全无视伊兰的存在，把机甲手伸进洛雪破损的机甲驾驶舱。其他三台机甲静静站在伊兰背后。 他们很快检查完毕，向伊兰团团围过来，伊兰站着不动，心里在可惜这锅汤还没尝过味道，就要回基地去了。 机甲上跳下一个人，伊兰定睛一看，有点傻眼：“瑞恩？” “嗨，美女，好久不见。”瑞恩笑得非常灿烂。 瑞恩走过来，侧头往锅中看了看：“能吃了吗？”口气随意自然，一副刚干活回来要吃饭的样子。 伊兰十分无语，半晌问道：“她们怎么啦？” 伊兰平时训练也曾经用过离子光束，但只试过用离子光束打穿机甲，没试过打到真人身上。虽然她知道这是虚拟武器，不会真的把人怎么样，但看着玫瑰姐姐滚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就止不住担心。 “昏迷假死，一会儿就会有人送她们回基地享福。”瑞恩开着玩笑。 伊兰深深吸了口气，叹道：“死在你手里比死在别人手里好，来吧。”她有些紧张地看着瑞恩，不知道离子光束射人身上会不会痛。 瑞恩盯住了伊兰，忽然一笑：“美女，给你两个选择。一，把你们的好东西都乖乖拿出来，我放你条生路；二，我就不说了。” 伊兰嗤笑道：“你改行做海盗了？” “别说我，先说你的选择。”瑞恩吊儿郎当地笑道。 “急什么？汤快好了，我们先吃一点吧。你肚子饿不饿？”伊兰弯腰，把汤搅了几下，抬头笑道，“还要加点食材，你等一下，保证很美味。” 她看一眼瑞恩，见他没阻止。于是自顾自拿起一旁的食材。慢慢添进锅里。 伊兰一边拿勺搅着汤，一边闲聊道：“你这都是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啊？才几天不见，打家劫舍的活就干得这么顺溜。你缺啥了？非要抢人家的。和我说说，我要是匀得出，就匀你一份。” “你这是要选一？”瑞恩斜斜靠在大石头上，似笑非笑地说道。 “有生路不选。选死路啊？我又不傻。”伊兰嗔怪地看着瑞恩，鼻子一抽。嫣然笑道，“汤好了，很香，我给你盛一碗。” 她走两步。见瑞恩的视线紧盯着她，不由打趣道：“紧张什么？这点胆量都没有了？我去拿碗。” 她七拐八拐到一个大石头旁边，拉出一个箱子。开箱前故意朝瑞恩挤挤眼，说道：“试验你胆量的时刻到来了。” 瑞恩仍斜靠在大石头上。看着她笑。 伊兰打开箱盖前一顿，抬手虚点着面前的几台机甲，口中数道：“一、二、……七。”她冲瑞恩摇头叹道，“你们也太大阵仗了，来这么多人，用得着吗？” 伊兰缓缓打开箱盖，故意慢悠悠地从里面拿出八个碗，长长呼出一口气，对瑞恩扬声说道：“刚刚紧张吗？” 两人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相视而笑。 伊兰把碗捧在手里，走到瑞恩身边献宝似地说道：“我英明吧？锅碗瓢盆全套餐具都申请了，再把我放这里一个月，都饿不死我。” “美女，你话真多，这个习惯不好哦。”瑞恩笑道。 “生死关头，我紧张就话多，换成你处在我这种情况，你的话更多。”伊兰横瑞恩一眼，命令道：“叫你的兄弟们下来喝汤，冷了就不好喝了。” “戚姐什么时候过来？”瑞恩突然含笑问道。 伊兰舀汤的动作不停，摇头随口答道：“不知道，要是顺利的话可能会早点，要是不顺利就晚点，时间不固定，我白天没事做，就只有做点吃的，现在这锅汤便宜你们了。” 她盛好一碗，端起来送到瑞恩面前，瑞恩摇头笑道：“美女，我害怕。” 伊兰直笑：“瑞恩，你胆子越来越小，这个现象不好哦。” 她拿起羹匙，舀起来喝了一口，点头说道：“味道很好，这碗归我了，我再给你盛一碗。”然后真就又舀了一碗汤，再一次端到瑞恩面前，殷殷笑道：“喝吧，你看我还活蹦乱跳着呢。” “美女，说说看你们的东西都藏哪儿了？”瑞恩不接碗，反而问道。 “还能哪？不就哪里能放，放哪里嘛。”伊兰笑道，“手酸了，喝不喝？” 瑞恩笑着接过去，说道：“美女，你多喝几口。” 伊兰二话不说，拿起自己的碗，舀了几大匙，喝得不亦乐乎。然后侧头冲瑞恩笑，瑞恩也一笑，低头喝了一口，抬头赞道：“味道不错。” “是吧？我没骗你。”伊兰高兴地说道，“我再去舀几碗，不能让你兄弟们干看着。” 瑞恩含笑注视着伊兰，旋即说道：“好，我让他们下来。”大口喝完手中的汤，把汤碗一放，朝一台机甲勾勾手。 一个人跳下来，伊兰一看不认识，也没在意，手中不停地舀汤。 “美女，”瑞恩叫道，“到我这里来。” “我还在舀汤呢。”伊兰不理。 “过来，我有话说，待会再舀。”瑞恩说道。 伊兰狐疑地看他一眼，乖顺地把汤勺放下，走到瑞恩面前。 “你愿意把你那些吃的用的都拿上，乖乖跟我走吗？”瑞恩笑问。 “去哪儿？”伊兰问道。 “别多问，就说你愿不愿意，愿意的话，自己收拾东西，动作麻利点。”瑞恩说道。 “好啊，喝完汤我就收拾，你让他们快点下来，冷了不好喝。” 瑞恩长叹一声，一脸不忍。 伊兰疑惑地看着瑞恩，忽然心中警兆顿生，刚想回头，一个拳头直冲她脑门而来，她眼前一黑，身体就软下去。瑞恩连忙伸手扶住她，朝对面的兄弟一挑眉：“她没战斗力，你这力气也太大了。” “我哪知道她会突然回头啊？”那人略感无奈地辩解道。 “好了，剩下你们来。”瑞恩点开通讯器说道，“寄望，你把机械臂放地上，我把她弄上去。”他抱着伊兰踩着机械臂进了机甲。 “好喝吗？”刘寄望咂摸着嘴巴问道。 “还不错。” “那我也去喝。”刘寄望说道。 “动作快点，她通知戚姐了。”瑞恩笑道。 刘寄望满不在乎地说道：“戚姐被四队的人绊住了，哪能这么快脱身？”说完跳下机甲，奔着汤去了。 瑞恩转头看着软在一边的伊兰，低声笑叹道：“立场不同，对不住了。” 他透过机甲视窗望出去，同伴们在石林里风卷残云一样地收东西，还有两三人在喝汤，样子似乎挺满意。 瑞恩摇头直笑，玫瑰一队终于被抢了。(未完待续) 245 说不出口的小烦恼 伊兰悠悠醒转，似乎听到海浪的声音。她闭了闭眼，头有些痛。 “醒了？” 伊兰吓得睁开眼，腾地坐起来，一阵头晕眼花，情不自禁抬手扶住头。 “怎么啦？”瑞恩快步走过来，蹲在她身前，蹙眉问道。 伊兰看清是瑞恩，放下了心，随即就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不由大怒，抬手就打：“你这个死变态，居然下黑手。” 瑞恩眼疾手快侧身躲过，笑道：“有力气打人了？那没事了。” 伊兰恨恨地把手收回来，在武力上她自知不是瑞恩对手，也不做无用功了。 她举目四顾，发现自己在一棵大树底下，叶子有点像芭蕉叶，巨大无比，正好当屋顶，瑞恩对她还不错，底下铺了睡袋，身上还搭了一条毛毯。 她现在是后勤大总管的思路，居然先评论起毛毯来：“你们申请的这毛毯不错，很轻便，我也申请了。”然后脸色一变，“谁盖的？”一把将毛毯扔得远远的，甭管谁的，盖了二十多天都得脏。 瑞恩直发笑：“你的。” “什么？”伊兰一愣，一骨碌爬起来，蹲地上检视着睡袋，然后又抬手拍向瑞恩，“你乱翻我的背包。” 瑞恩大笑着跳到一旁：“你人都被我们劫来了，背包当然也是我们的。” 伊兰恼怒地盯着瑞恩，问道：“你们什么目的？抢了我们多少东西？把我弄来干什么？” “美女，你既然这么有精神，出去做吃的，我们都饿了。”瑞恩笑道。 伊兰反讽道：“你叫我做，我就做了？” “你要是不做。就得回基地。”瑞恩威胁道。 “送我回基地吧。”伊兰不为所动。 “玫瑰一队现在连你一起才十个人，你要是回去了，就只剩下九个人，目前排名倒数第三，很悬呢。”瑞恩笑得特别奸诈，“如果戚姐在，也会劝你先和我们配合。到时候她好把你偷回去。还能算个活口。” “活你的头，我一直活着，你说话好听点。”伊兰虚张声势道。心里已经认同了瑞恩的话，最多她伺机而逃呗，现在得先顺着对方来。 瑞恩一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已经肯了。把芭蕉叶向上略抬，很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伊兰气鼓鼓地弯腰跨出去。才一步就愣住了，不远处围坐着一大圈人，她的思路现在有点混乱，没有操心自己的处境。反而压低了声音问身后的瑞恩：“你们剩多少人？排名第几？” 瑞恩哑然失笑：“你不会自己数啊？” “我怕你们还有人躲着。” “十五，第二。”瑞恩简洁地说道，然后气死人地加了一句。“你操心这些没用。” 他一大步跨前，命令道：“快来。” 伊兰无奈只好跟上。瑞恩带着她走到那堆人处，指着两个人介绍道：“这是我们队长和副队长。” 伊兰立马很有礼貌地说道：“队长好，副队长好。” 这么温顺的俘虏使得一群人都笑起来，队长开口道：“小佟是吧？听说你是瑞恩的学妹。” “是，队长。”伊兰的态度非常配合。 队长显然很满意，笑道：“我们缺个营养师，请你来临时做几天。” “戚姐如果不把我接回去，我没问题。”伊兰老实说道。 队长一愣，哈哈大笑：“没问题就好。” 这时副队长开口道：“小佟，虽然你和队里很多人认识，不过我们这是在演练，你要记得俘虏的身份，不该打听的事情不打听，不该说的事情不说，特别是你不能和队友联络。如果做不到，我们就会采取特殊手段，比如平时把你弄昏，需要你的时候，再把你弄醒，明白吗？” 伊兰盯着副队长，倏忽一笑：“我可以知道你们把人弄昏的手段吗？” “你不会想知道。”副队长好笑地说道。 伊兰摇摇头：“我很想知道，毕竟吓破胆了，容易屈服。” 副队长不由大笑，对着瑞恩说道：“你这个学妹很有趣。” 瑞恩一笑，冲着伊兰说道：“行了，快开工，大家等着吃呢。”眼中隐含警告之意。 伊兰暗哼一声：“让我看看你们有些什么？” “跟我来。” 伊兰跟着瑞恩走到旁边，一看，差点气个仰倒，控诉道：“你还真加入海盗团伙了？这些都是我们的，你有点是非观念好不好？不是自己的，别伸手。”这里头很多东西都是她辛辛苦苦向演练系统申请过来的，却不想为他人做了嫁衣。 副队长跟着踱过来，闻言虚咳了几声。 伊兰立马噤声，悻悻地在里头挑挑捡捡。她把餐具挑出来后，问道：“我要知道你们几个人吃？吃什么样的？大概什么规格？” “十五个人，连你十六个，能吃饱就行。”副队长说道。 “有营养剂搭配吗？这点食材吃了今天，就没明天。”伊兰继续问道。 “你不用考虑营养剂，先把这些做了再说。”副队长脸色不太好看。 伊兰心里暗笑，看来铁血三队的营养剂紧缺或者索性没有了。人多有啥用？嘴巴也多，后面几天他们会很难熬。他们的营养师大概折损了，所以才把她这个别队的营养师抢来而不是灭掉。营养师一般都待在据点里头，他能被灭掉，那铁血三队肯定是被人抄窝了，估计很多物资同时也被抢了，所以他们也有样学样找上了玫瑰一队。副队长一般都带人冲前线，估计被别人抄窝的时候，这个副队长回防不及。 伊兰推理完毕，看着副队长十分幸灾乐祸。 “开工啦。”瑞恩在旁边提醒道。 伊兰瞪他一眼，准备回基地后好好找他算账。因为心里头有气，她指使瑞恩一点都不客气。一会儿让他给她拿锅，一会儿让他点火。 瑞恩先是顺从地帮她做了几件事，终于忍不住调侃道：“美女，你在你队里也是这样？做个饭让人不停帮忙？” “当然不是，”伊兰头也不抬地说道，“在队里我全权负责后勤，大家对我很信任。在这里我是俘虏。做什么事都要向你们报备一下，不然你们不放心。把那把菜给我拿过来，不是。旁边那把。” 瑞恩拿着菜递给她，笑眯眯地问道：“你这态度是在报备？” 伊兰把菜一扔，也笑道：“你认为不是？哦，你们那副队长说了。我要是不听话，可以把我打昏。你打吧。” 瑞恩头疼地看着伊兰：“你计较什么呀？我们现在是两个阵营的，我好好请你回来，你不听，还偷偷摸摸联络戚姐。还想让我们都下了机甲，拖到戚姐回来，给她当活靶子。你当大家都是傻瓜呀，看不出你的小心思。要不是你不配合。我们能用非常手段把你弄回来吗？快做饭，我饿了。” 伊兰见事情都被他说中了，也不开腔了，开始处理食材。瑞恩看她安静了，松了一口气，在旁边看着。 伊兰把东西都煮上后，好奇地问瑞恩：“你怎么看出来我联络了戚姐？” 瑞恩嗤笑一声：“你拿个碗说这么多话，还数数，以为别人看不出你的手在箱子里做小动作？” 伊兰叹口气，碰上人精了，她被抢得不冤枉。 “别多想，好好给我们做饭。戚姐要是不和我们过不去，我们就把你留到最后一天也不是不可能。”瑞恩本意是安慰，说出来就像是恫吓。 “还有，你不要再联络戚姐，如果你告诉她我们的具体位置，你会被当场灭杀，我保不住你，听明白没有？”瑞恩正色说道。 伊兰瞪着他，半晌无奈点点头。 晚餐做好后，伊兰一碗碗盛好，敷衍似地叫了一声：“可以吃啦。”也不管声音不高，别人能不能听到。 瑞恩拿起一碗，递给伊兰：“你先吃。” 伊兰瞧他一眼，暗恨他防备心可真重。她另外拿了个空碗，舀了小半碗，默不作声地吃。 “怎么吃这么少？用不着替我们省。”瑞恩笑道。 伊兰气得无语，怎么就成他们的了？这些食材原本是她们的。 “再多吃点。”瑞恩挺热情地劝道。 “没胃口。”伊兰怏怏地说道，她其实不敢多吃，吃多了要烦恼生理排泄问题，可是这堆都是男生，她提都不敢提。 每支队伍出发前抢物资，演练系统里有限额规定，每支队伍一个战地洗漱间，非常高科技，可洗漱，人体排泄物可快速分解。伊兰做事谨慎，给玫瑰一队又额外申请了一个，她们二十个人用起来很是充裕。 她注意到铁血三队的洗漱间只有一个，在海滩边一块大巨石背后，隐蔽性倒是不错，万一敌袭时不巧有人在里面，还可以就近躲藏一阵。 问题时十五个男生不是一个小数目，让她和他们共用一个洗漱间，心理上的坎不是一般地高。就是在新兵受训那段男女混住的日子，她和叶眉妆何灵秀三个也不过是和夏战他们七八个男生共用洗漱间，男女比例没那么恐怖。 而且她发现不管走哪，总有人跟到哪，再不然就是视线跟着，一想到她去洗漱间时，人家时刻关注着洗漱间的门，她就膈应得不行。 所以她打定主意，尽量少吃，这样就可以少去洗漱间。 “又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你怕什么？再多吃点，你这些能顶什么用，我们还指望你干活呢。”瑞恩说道，一点都没觉察出伊兰说不出口的小烦恼。 “我头晕。”伊兰找了个借口。 “头晕？”瑞恩想到上午伊兰挨的那一下，那可是活生生被打昏的，他估计她是平生第一回，不由有些不安：“要不要紧？晕得厉害吗？” “没事，你快吃吧。”伊兰抱膝坐在地上。 副队长走过来，给伊兰递过来一副手套：“带上吧。” 瑞恩面色一变，欲言又止。(未完待续) 246 做俘虏要有姿态 这是一副隔绝手套，用来阻隔通讯器和人体之间的信号感应。每个人的通讯器自出生起就植入右手腕中，点开通讯器在虚拟投影屏上输入或者发送信息都是用手指的，通讯器只有感应到本人指端的生理信号，才会被打开或者使用。这种隔绝手套一旦戴上后，通讯器就感应不到手指传递的生理信号而失灵。 伊兰当然知道手套的作用，只是很诧异他们居然申请了这东西。这伙海盗，她恨恨地在心里骂道，打演练还没开始就准备抢人，不然为啥要这东西？ 其实玫瑰一队也备着这种隔绝手套，这是每个机甲编队出任务时的必要装备之一，万一抓到俘虏就可以用得上。周荃申请武器装备时习惯性地也申请了，伊兰不知道而已。 她默默地把两只手套戴上，手套用的是自动延展材料，一径戴上，就贴合手形，毫不影响日常做事。颜色也与肤色相差无几，不仔细分辨，倒也瞧不出戴了隔绝手套。 副队长在伊兰忙忙碌碌处理食材的时候没拿过来，一则是有瑞恩盯着伊兰，二则也是卖瑞恩一个面子，没有马上让伊兰戴。这会儿伊兰空下来了，他生怕她趁他们一个疏忽就去联络戚姐，暴露他们的据点，故而按着俘虏应享有的待遇，让伊兰戴上隔绝手套。 伊兰乖觉地自动把两手平伸，副队长对瑞恩说道：“瑞恩，你来吧。” 瑞恩点点头，上前抓起伊兰的手，虎口在她手套靠手腕的位置箍了一圈，这样伊兰的手套再也摘不下来。只有瑞恩原样箍一圈，手套感应到瑞恩的生理信号，才能再次松开摘除。 副队长看着瑞恩给伊兰的手套圈好，笑着招呼道：“瑞恩，走，我们吃东西去，尝尝小佟的手艺。” 瑞恩答应一声。和副队长一起往前走。转头看一眼伊兰，她温顺地抱膝坐在地上，四周散落着他们刚从玫瑰一队抢来的战利品。她仰头认命而哀怨地盯着他和副队长，见他回头就移开视线，把头靠在膝盖上合眼休息，完全是一副受了虐待的凄苦样。 瑞恩暗自叫苦。回基地后不知这姑娘怎么打击报复他，他要是上凯旋餐厅点单。落在她手里，估计她会搜罗出保存得最久的半成品对付他。 伊兰听着那边欢声笑语吃得欢，心里在想玫瑰一队今晚上吃啥，她们队里营养剂不至于匮乏。但也不富余。平时都是她收管着，她做事有个习惯，不喜欢把所有东西全放一处。现在营养剂属于紧缺物资。她分了一半放在戚姐和慕容的机甲上，留了一半在石林据点里。但据点被瑞恩他们扫荡了，玫瑰一队的存粮就只剩机甲上的营养剂了，伊兰算来算去，发现她们怎么都撑不过最后的五天。 她作为玫瑰一队的营养师，却还帮着对手做饭，伊兰觉得良心上有点过不去，心里挺羞愧。 这虽然是演练，但都是有监控的，不然往年野外演练的视频从哪里来？他们在蛮荒岛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评估，而不是只看最终结果，这才叫考察综合实力。 伊兰一想到监控，就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兴奋，实在是新兵受训时和人讲话被监控视频抓包这段往事让她一辈子难忘。 有监控坏呀，花副团就能知道她毫无原则毫无立场地给敌手做饭，铁血三队吃得越香，玫瑰一队饿得越惨，花副团的脾气就越臭，伊兰想到这个就不寒而栗。她怎么着也得在监控底下做个不屈服的姿态。 有监控也好呀，想想演练中一旦人假死，就会被救援队及时送走，说明基地对全岛的监控无时无地不在，毕竟基地培养人才不容易，花了心血不能随便就出意外。所以说，她逃在半路上，即使不幸被困住，上头也能知道。 伊兰瞥一眼她的手套，通讯器用不了，万一撑不下去，求救信号是发不了了，但只要监控在，万不得已时基地不会不管她。 这样算下来，无论是从职业良心、道德立场、装腔的必要性和可行性上，她都应该逃走。她总要逃一回，实在逃不了，再安份下来做俘虏，这样姿态就有了。 一番思量后，伊兰开始认真地考虑逃走的策略方案。 等到大家心满意足地吃完，伊兰四下里一寻摸，没发现餐具清洁仪，立马火气就腾腾腾地上来了，冲着瑞恩嚷道：“清洁仪呢？” “什么清洁仪？”瑞恩莫名其妙。 “洗这些锅碗瓢盆的。我放在一根石柱子底下的空隙里，你们拿了没有？”伊兰的声音高起来。 在偷袭玫瑰一队据点的行动中，瑞恩领到的任务是劝降伊兰，劝降不了，就以非常手段摆平，他没参与扫荡物资，此时就摸不着头脑。瑞恩冲不远处正三三两两聚堆说话消食的队友招招手，一会儿刘寄望他们走过来了。 “瑞恩，什么事？” 瑞恩对清洁仪完全没概念，他怕自己传话不明白，示意伊兰自己说。 “你们去抢我们据点时，在一根石柱子底下有一个四方箱子，你们拿了没有？那里面放了餐具清洁仪。” 几人面面相觑，一看样子就知道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伊兰不死心地又补充道：“那根石柱子有两人高，中段有两个深色的斑点，是我做的记号，很好认的，底下空隙正好卡一个箱子，你们好好想想，拿过来没有？我现在要用。” 刘寄望说道：“我过去就只喝了汤，没拿东西。” 赵锐说道：“我拿了营养剂。” 伊兰立即一横眼，忍了忍，放缓了声音问道：“多少？”赵锐毕竟曾经是教官加考官，回基地后品衔比她高，她还得开口叫“长官”，此时不能太过无礼。 “全部。”赵锐笑道，“你摆放得很整齐。” 伊兰气得深吸一口气，不搭这茬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说也没用。她看向剩下还没开腔的几人。 “我不知道我拿了些什么，都是箱子，全部放在这里了。”元淼指着伊兰脚边的一堆战利品。 “里面没有。”伊兰闷闷地说道。 “我拿了装备。”一个伊兰有点面熟的人说道，可能是和瑞恩一起带新兵的教官。伊兰闻言觑他一眼，敢怒不敢言。玫瑰一队这次损失惨重，连装备都被劫走了，幸亏紧要的武器都安装在机甲上了。 “你们去了七个，还有两个呢？”伊兰问瑞恩。 瑞恩颇感无奈，转头朝人堆里搜寻了一番，扬声叫道：“阿离，阿森，过来一下。” 他俩很快过来，关离前头已经看见瑞恩招手了，但他最近奉行一条原则，尽量不靠近伊兰，免得她过度情绪反弹，大家面上不好看，资料上说心理创伤恢复期慢。这时候瑞恩明着叫他去，他不好装没看见，只好和阿森一起过去。 伊兰一见这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刺眼，套了一句话说，他俩就是实打实的新仇旧恨。 关离就不说了，纠葛深着呢，伊兰虽然理性地不再把自己的磨难痛苦一股脑儿怪罪到他头上，但膈应总是有的。另外那个阿森更不用说了，今天上午脑门上刚挨了他一铁拳，昏到现在，醒来就被逼着给他们做了顿晚餐，仇恨新鲜着呢。 她见瑞恩不传话，语气生硬地说道：“石柱子下的四方箱子，你们抢劫了没？”一样的行为，对别人她用“拿”，给人留了一两分情面，对上他俩，她不客气地用“抢劫”，语气特嘲弄。 关离愣一下，淡淡地说道：“我没印象。” 阿森也说没印象。 伊兰再不开腔，转身把一堆碗碟放到锅中，吃力地捧起来往海滩走。 大家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人的肢体语言和气场非常奇妙，尽管啥声音都没有，在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此时怒气冲天。 “你去哪？”瑞恩一回神，问道。 伊兰脚步一顿，转头沉着脸说道：“拜托你们下次做海盗专业点，我这些厨房设备是配套的。”她懒得再多话，天色已开始昏暗，再磨蹭下去，摸黑洗碗可不愉快。 阿森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冲刘寄望问道：“怎么了？什么东西不配套？” 刘寄望很是无语：“听说什么清洁仪。” 瑞恩看着伊兰孤零零的背影，叹一声：“没事，散了吧。”队伍中就他和伊兰最熟，开解她这个俘虏，让她安心替他们做事，这项工作自然落在他头上，他朝前快步追上伊兰。 “我帮你拿。”瑞恩伸手想接过伊兰手中沉甸甸的锅。 伊兰手一偏，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 瑞恩只好跟着她，小心地觑着她的黑脸色问道：“如果没有清洁仪，会很困难吗？” 伊兰气笑了，也是，她娇贵个什么劲啊，一个俘虏还想用成套的厨房设备，短了缺了还嫌他们没提供好的工作条件，这不是笑话嘛，她应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什么就用什么，苦了累了脏了自己扛，才是做俘虏的正确姿态。(未完待续) 247 海遁夜遁都不行 “不会。”伊兰硬邦邦地回道，“不放心就在旁边看着，少呱噪，我头晕。放心的话就坐远点盯着，让我清静点。” 瑞恩没理会她的无礼态度，锁着眉头问道：“还头晕？”他其实心里也悬，阿森就在他面前打昏了伊兰，他看得清清楚楚，阿森用的力气真不算小，按理伊兰应该由医师观察诊断一番，只可惜他们队的医师也被灭了，现在只能让她自己凑合着慢慢恢复。 伊兰见瑞恩脸上是真正的关切，她的火气就稍小一些，老实说道：“我没头晕，我说的是如果你话多，我听着头晕。” 瑞恩放松地嘁一声，脸上又痞痞地笑：“美女，你这乱讲究的习惯改一改，以后出任务什么情况都碰得上，你去哪找成套设备？我就说你那天忙了一下午像是要搬个厨房过来，原来你真搬了。” “可以搬为什么不搬？能讲究的时候为什么不讲究？”伊兰不甘示弱地说道，继而埋怨道：“当时我都答应了你，喝完汤后自己收拾，你……”想到瑞恩伙同他人给她下黑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说了不说了，以后你找个机会打回来。”瑞恩赶紧道歉。 他态度良好，再说演练过程中各为其主也是应有之义，伊兰倒没有再揪着这茬不放。 她不置可否地笑笑，捧着锅直直往海水中走去。 瑞恩一把拉住伊兰：“可以了。”海水已经没到她靴子的小腿部位了。 伊兰低头一看，海水真清澈，她真舍不得破坏环境。没有清洁仪非常不方便，油污不能及时分解，待会儿要漂在海面上。还会围着她的靴子打转，她想想就难受。伊兰抬起头，看一眼海天一色的天际，不由叹口气，她在凯旋餐厅真是被养娇了。 “你回去和他们一起吧，我洗完就过去。”伊兰说道，觑着沙滩上的一台警戒机甲。似笑非笑。“有人看着我呢。” “我帮你。”瑞恩心里对伊兰存着歉意，示好道。 “不用，我很快。你笨手笨脚反而碍事，上去待着。” “那我站这里陪你。” “要不要盯这么紧啊？我跑得了吗？你杵在这里，我怎么洗？快上去。”伊兰瞪着他。 瑞恩瞧瞧伊兰，这姑娘执拗得很。他确实也帮不来，于是转身朝沙滩上走。找了一块石头坐着看。 伊兰瞅着这一大锅，真是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多少年都没有用手洗过碗了。她认命地弯下腰，把锅浸在海水里。油污立刻浮上来，围在她四周。 伊兰忍着恶心，快手快脚把一大锅碗碟洗好。把它们放回沙滩，她转身又朝海里走去。想找个干净的地方把靴子再浸洗一下，顺便考虑一下逃跑方案，或许她可以抽冷子扎进海水下，等他们在别处寻找的时候，偷偷摸摸上岸，再找机会脱身。 “美女，你干什么？”瑞恩从石头上跳下，大声问道。 “鞋子脏了，洗一下。”她扬声回道。 瑞恩哗哗哗地踩水过来，不满地说道：“脏就脏了，走那么远，想被海怪拖走是不是？” “海怪？你又吓唬人了。” “这里多少年没有人来，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快回去，有点危机意识行不行？” 伊兰还未开口反驳瑞恩，就见不远处的那台机甲抬手点向她，再朝沙滩上挥。她心里冷哼一声，这些人看管她可真严，海遁这条路估计行不通，别说她水下憋气的功夫不到家，就说沙滩上总有机甲在巡逻，她根本找不着机会躲海里避开他们耳目，还有，瑞恩的吓唬很到位，她真怕水里有啥怪东西，她现在可是血肉之躯，没有机甲护着。 伊兰心中遗憾地否定了海遁方案，脚下不敢耽搁，跟着瑞恩走回沙滩。 她悻悻地回头望一眼海面，晚霞满天，景致正好。 “你们找的地方不错，原来的据点会不会更好？” “你怎么知道我们换地方了？”瑞恩奇道。 “连营养师都保不住，被人偷袭了老巢吧？谁干的？真解恨。”伊兰调侃道。 瑞恩好笑地看着伊兰：“笨人的脑袋有时候还挺好使，不过心地太坏，一点都没有同情心。” “同情？你们被人抢了，转眼去抢我们，还想让我同情？你准备回基地被戚姐好好修理吧。”伊兰嗤笑道。 “演练就是演练，和平日没有关系。”瑞恩摇头笑道，“你怎么连这都不懂？” “别为你自己开脱，你下黑手这事我会一直记着，以后心情好就算了，心情不好你就等着瞧。”伊兰威胁道。 “知道你心眼小，不是答应你，让你打回来了吗？” 两个人说说闹闹回了据点。伊兰做事比较刻板，她按着老习惯把拿出来的餐具一样样收好，放回箱子中，还吭哧吭哧垒得整整齐齐，甚至顺手把那堆战利品分门别类地理顺摆好。 做完事后，她直起身来环视一遍，才满意地吁一口气，正对上瑞恩忍笑的眼神，她眨巴眨巴眼睛，才气恨地说道：“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我是俘虏，我干什么要帮你们整理？” 瑞恩哈哈大笑：“我为什么要提醒你？我觉得俘虏就该这样自觉。” 伊兰等他笑完，才问道：“晚上我睡哪里？” “还是原来那块地方。”瑞恩往伊兰先前躺的那棵大树底下一指。 “你们呢？” “都在旁边，放心，海怪来拖你的话，我们会及时发现。”瑞恩打趣道。 “你再吓我，我半夜直接把你踢进海里去。”伊兰气咻咻地说道。 瑞恩笑道：“你踢不着，今天我值夜。” “就你一个人？”伊兰尽量让自己面露关切，免得瑞恩疑心她多问。 “还有别人轮换。” 伊兰不敢再往深里问，有人值夜。她很快就放弃了晚上逃跑的打算。这地方她还没摸熟，即使能一时跑开，黑灯瞎火地走夜路也不方便。明天主力人员肯定都出去，趁人少的时候正好开溜。 她打定主意后，决定今晚美美睡一觉，积攒体力。 犹豫半晌，她故作大方地说道：“没什么事情要我做的话。我想休息了。”这是话引子。刚铺垫好，她还有后半句没来得及说，本来她想硬着头皮要求使用洗漱间洗漱。结果刘寄望在那头叫道：“小佟，过来一下。” 她无奈把话咽进去，跟着瑞恩过去。大伙还是稀稀疏疏围坐着，四台机甲在更外围警戒。 队长指着一处空位说道：“小佟。坐下来说。”说话很客气。 伊兰依言坐下，只听队长继续说道：“我听说你懂野生食材。”伊兰一愣。看一眼瑞恩，这里头就数他对她知根知底，但瑞恩没啥表示，伊兰忙笑着对队长解释道：“我学过农业。对种植比较了解，野生食材方面所知有限。” 队长笑道：“你有一次在树林中挖东西遇到危险，后来通知戚姐。自己跑了，那东西能吃吗？” 伊兰愣怔片刻。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她不由高声叫道：“那次也是你们？” “嘿嘿，不是，瑞恩他们打那经过正好看到。”队长笑道，又问了一遍，“你挖的东西能吃吗？” 伊兰心中暗恨，谁没事在别人的据点附近闲逛？即使当日不是他们，他们也居心不良，看来他们打玫瑰一队的主意已经很久了。她敷衍道：“应该能吃，不过我后来没机会尝试。” “明天我安排两个人和你一起去找食材，你觉得什么地方比较容易找到？” 伊兰很想仰天长笑，这是多好的逃跑机会啊，甩脱两个人总要比甩脱一队人容易得多。她面上不显，故意思考了一会，才摇头说道：“这里我没来过，不了解植被情况，明天看了才好说。野生食材分辩很难，吃错了会造成不良后果，一定要很谨慎。” 她说得越为难，就显得越诚恳。她要是真指着哪儿哪儿说好，队长反而不相信，觉得她另有盘算。 果然，队长点点头，很是满意她的态度，和气地对她说道：“据说玫瑰一队吃住条件比较舒适，我们这里有些简陋，小佟你将就一下，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只要玫瑰一队对我们不构成威胁，我们会将你留到最后一天。” 队长本意是在给她保证，让她安心给他们办事，听在伊兰耳朵里却不是那么舒服，自己的去留不由自己做主，完全由别人掌握，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人家高高在上，让她继续留在蛮荒岛参加演练好似在恩赐。实力差距摆在那，她无力辩驳，但无论脸面上心理上都过不去。 “我明白。”她强压着心中的不爽说道。 “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出发。”队长说道。 伊兰立起身来，淡定地问道：“我可以用你们的洗漱间吗？” 原本她是害羞的，连对着熟识的瑞恩，都心理建设了很久才准备问，现在她很不爽，这点小尴尬就被她抛之脑后。 铁血玫瑰机甲团很有名的一句话就是死神不挑男女，机甲编队出任务，男女混编多的是，她害羞什么？人家作为资深人士应该早有心理准备。 伊兰的脾气就这点不好，对着外人一般都能挺和气，惹毛了就傻大胆，事后也许会害怕懊悔，当时却头脑发热无所顾忌。新兵受训时当众挑衅教官是这样，现在她被*裸地施舍威胁，她就发作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大大方方当着众人就问了。 队长一愣，很快笑道：“当然可以，我让瑞恩带你过去。” “时间比较长，大概一小时。”伊兰微笑道。(未完待续) 248 尿遁也不行 伊兰故意顿了一下，满意地看着队长再次发愣，才说道，“今天你们抢劫的时候忘了把清洁仪搬过来，我是用手洗的，业务不熟练，把衣服弄脏了。” 她不等队长回答，接着说道：“如果有难度的话，我可以把使用洗漱间的时间缩短，不过可能明天要穿着脏衣服给你们做饭，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没关系，你尽管用。”队长呵呵笑道。 “我先，还是你们先？”伊兰微笑道。 “你先吧。”队长挺绅士。 “谢谢。” 她一转身昂首挺胸地走了。 队长朝瑞恩瞧一眼，冲伊兰的背影微扬下巴。瑞恩会意地起身跟上。 伊兰驻足：“不用带路，我认识。”说完自顾自往前走。 瑞恩没说话，继续跟着，离队友有一段距离后，才好笑地问道：“他哪里把你惹到了？” 伊兰叹口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随即说道，“知道你听不明白，给你用大白话说，我是厨房操作台上的一条鱼，他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刀。明白吗？” “俘虏不都这样？”瑞恩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们还算是好的，大家都是熟人，知道是演练，没太较真，你出入自由，还给你优先使用洗漱间，让你无故霸占一个小时。” 说到这里，瑞恩就笑了：“你也太嚣张了，我们就算了，以后你哪天出任务，万一真的不幸被星际海盗或者什么犯罪分子抓获，你得温顺点才能保命。知道吗？”说着说着他就开始严肃了。 伊兰撇撇嘴：“我知道轻重，生死关头肯定先顺着坏人。” 瑞恩噎住，失笑道：“我就知道你贪生怕死。” 伊兰强辩道：“贪生怕死有什么错？换句好听的，就叫尊重生命，只有真正懂得生死的意义，才能大无畏地承担起联盟军人的至高使命。” 瑞恩像不认识伊兰似地直盯住她瞧：“美女，你把自己的档次提太高了吧。” 伊兰瞪着他：“你档次太低。不要胡乱说话。” 隔一会儿。她悄悄凑近瑞恩，压低声音说道：“有监控。” 瑞恩反应迅速，四下转头。 伊兰恨恨地一扯他衣袖：“傻呀。装不知道。” 瑞恩也凑近伊兰，微微低头小声说道：“哪里？知道是谁？”这姑娘有时候神神叨叨的，她上次被埋伏，居然假装镇定。自己演了一场戏顺利逃脱，瑞恩思及此。对她的直觉就有些重视。 “基地，演练全程监控。”伊兰轻声说道。 瑞恩呼出一口气，虚惊一场，他还以为其他队伍来夜袭呢。声音就恢复了正常：“这有什么好稀奇？” 话音刚落，他募然想到伊兰那句特别表忠心的话，明白过来后爆出一阵大笑：“你也太装了吧？” 伊兰气咻咻地扯着瑞恩的衣袖。把他拉近，继续低声说道：“我总不能真让别人知道我贪生怕死吧？你说话小心点。” 瑞恩配合着伊兰。拼命憋着笑，压低着声音不断点头：“知道知道。” 伊兰对瑞恩的态度很不满，在监控底下说她贪生怕死，这和军部的思想基调是反的，不是无端给她贴上坏标签吗。 她走到洗漱间门口时，语气生硬地说道：“我要是心情好，就早点出来，心情不好就待足一个小时，你们慢慢等吧。” 瑞恩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一等她进去，就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摇摇头，走回队友间去。 “瑞恩，你这学妹脾气不小。”队长说道。 瑞恩正想开口替伊兰说两句好话，副队长就说道：“说话真呛人。”他先前威胁伊兰说要行使非常手段时，也被伊兰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他笑道，“队长，你没听见她对瑞恩说的话，我们第三轮比赛伤亡比较大，不少人去医院体检，她跑来探视，把我们贬得一无是处，说我们是惨胜是侥幸。” 瑞恩笑道：“她说话比较直，心眼也比较直。”说完自己就心虚了，心眼直的人会在监控底下大肆表忠心？ 队长侧头一想，叹道：“她说得没错，差一点点我们就来不成这里了，五队的兄弟们太可惜了。” 话题就此歪过去，大家纷纷讨论着这次演练前几轮铁血编队之间的血拼。 伊兰当然没敢在铁血三队的战地洗漱间里洗澡。不过她事先给他们打了预防针，时间上很充裕，所以她一边慢慢悠悠地打理着自己，一边仔细琢磨着从洗漱间逃出去的可能性。 玫瑰一队搭建洗漱间时，她也参与了。后来两次搬家，她作为后勤大总管更是管着这些七零八碎的活，对这种洗漱间的架构非常清楚，它是整体折叠型的，但是如果找到一些工具，要破坏一块区域也是可行的。 伊兰想象着她从洗漱间后面避开他们监视逃出去，留给他们一个破损的洗漱间，以后这群人洗漱都成问题，不禁呵呵傻笑。 这招有点歹毒，如果演练结束后，出来一群蓬头垢面臭气哄哄的半野人，估计她在基地的日子会不好过，这里头有好几个是她教官，说不定以后的训练还得由他们管，肯定看见她就糟心。伊兰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使这招。 其实她还有别的招，比如明天找食材时，故意找一些特殊食材，让他们腹泻呕吐什么的，她趁他们虚弱无力，找把离光枪，把他们一窝端都说不定可能。 安全的食材要慎之又慎，不安全的食材满地都是，压根不用认明白，随便一扒拉煮锅里，就他们这种习惯营养剂的精细肠胃估计都会有不良反应。 但伊兰不敢用这招，又不是真的生死攸关，只是一场演练。没必要把人往恶里整，这些人可是精英中的精英，她碰不得。而且以后瑞恩也难做，说起来是他的学妹使的坏，在这里瑞恩出出入入都陪着她，明为看管实为关照，其他人也看在眼里。让他在兄弟面前存下疙瘩不好。 伊兰在洗漱间里磨磨蹭蹭。不停盘算着，最后决定明日找食材的时候见机行事。她现在打不开通讯器，连时间也不能看。一直呆在里头，最后自己感觉气闷了，才不情不愿地出去。 伊兰一脚踏出去就吓了一跳，外头天色已经黑沉沉。一个人影自黑暗中冒出来，伴随着笑声：“我以为你逃了呢。” 伊兰一阵羞怒。高声叫道：“你就这么不放心？说了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你等在这里干什么？” 瑞恩居然就等在洗漱间门口监视她，让她又尴尬又怒气冲天，口不择言地一路骂下去。 “这么黑我逃哪里去？我傻还是你傻？犯得着看得这么紧吗？你们什么时候想把我打昏就打昏。什么时候想把我灭掉就灭掉，我完全没有反抗余地，还这么不放心？这不是在高看我。这是在贬低你们自己，你们内心对自己就这么不自信？我一个俘虏都要鄙视你们。” 她噼里啪啦说完一通。歇一口气停顿一下，就听瑞恩笑道：“说完了？痛快吗？赶紧地该睡就睡，存点力气明天给我们干活。” 伊兰余怒未消，闻言又生气了：“我回基地要投诉你们虐待俘虏。” “虐待俘虏？是俘虏虐待我们吧？”旁边窜过来一个人，黑暗中乍一眼看不清楚，听声音像赵锐，他笑道，“小佟，你总算舍得出来了，已经超时了，没时间观念可不好。” 伊兰对上别人可不像对瑞恩那样肆无忌惮，她忍着气解释道：“我带着手套，不知道时间。” 赵锐嘿嘿笑两声没说下去。 瑞恩领着伊兰到睡觉的大树底下，边走边问：“洗漱间的构造研究明白了吗？” 伊兰假装糊涂不吭声，顾左右而言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瑞恩脸上笑得温和，口中警告道：“我明白和你说，别用野蛮手段破坏洗漱间，最后几天闹得大家不愉快就不好了。” 伊兰在心中暗叹一声，把从洗漱间逃跑的备选方案彻底放弃，既然被瑞恩看穿，她也不遮掩了，反而兴致高昂地问道：“你有文明手段？说来听听。” 瑞恩觑她一眼，嗤笑道：“我只有暴力手段，谁要在里头拖拖拉拉不肯出来，控制器一按，整个洗漱间连人一起折叠起来。想试试吗？” 伊兰气恼地不说话。 瑞恩还在火上浇油：“做俘虏要有做俘虏的样子，以后动作麻利点。明天你自觉排最后，爱用多久用多久，要是想把它拆了，我就把你拆了。” 说完他在芭蕉叶做成的门洞前站住，也不管伊兰的表情，威胁着交代道：“今晚你就睡这里，安分点别做出什么小动作，今天我值夜，要是让我忙活，回去有你好看。答应就吱一声。” “知道了。”伊兰答应得很爽快，她本来也没打算今天夜里逃跑。 “明天出去找食材上点心，敢弄出什么花样，回去照样要你好看。”瑞恩继续威胁道。 “你不是说演练归演练，和平时不相干吗？”伊兰不服气地问道。 “嗯？”瑞恩拖长了声音反问道，“这么说你真有打算？” 伊兰暗恨他狡诈，嘴上否认道：“有打算也被你熄灭了，你们防我这么紧。再说我敢吗？外头都是没有开发的森林和荒漠，我怕这些比怕你们厉害。”话就得这样半真不假地老老实实说，才让人相信。 瑞恩心下满意：“你知道厉害就好。今天做得口味不错，明天继续努力。”他扬长而去，气得伊兰盯着他的背影想咬两口，使劲一撩芭蕉叶，猫腰钻进去了。 伊兰睡下后，听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海浪声，她想到这伙人做事说不仔细也不仔细，把她的清洁仪落下了，说仔细也仔细，居然还把她的背包一起拿来了，今天晚上她仍然能睡在自己的铺盖上，这令她挺满意。 据点里开始还有些杂乱的说话声走动声，后来慢慢安静了。伊兰这一天过得很刺激，下午在自己的石林据点做饭，黄昏在铁血三队的海滩据点做饭。她睡在熟悉的铺盖上，很快就迷迷糊糊起来，心里遗憾地想着，这地方就这么隐蔽？戚姐她们要是来夜袭，大部分人在睡觉，一抓一个准，真是可惜了。 伊兰这夜居然睡得很踏实，到底都是老熟人，心里没有一点真正的危机意识。海浪声有催眠的作用，她一夜无梦。天光蒙蒙亮，她还睡得很香。(未完待续) 249 谁敢拖姐姐 “小佟，起床了。” 刘寄望站在伊兰的芭蕉叶门洞前叫道，心里感觉特怪异，他们对待俘虏也太好了，还管叫人起床。他自己都有多少年没睡过懒觉了，不禁羡慕起伊兰，居然毫无心事地睡觉。 刘寄望叫人起床是头一遭，瑞恩昨晚值夜，早上趁没出发前在眯觉，队长让他来，他只好来。他站在芭蕉洞前没敢大声，叫了两声等一等，可惜里头没动静。 赵锐洗漱回来经过，搞笑地提醒他：“声音太轻了。” “小佟，起床了。”刘寄望拔高了声音喊道。 伊兰听到了些声音，但是她潜意识里没把“小佟”和自己联系起来，她对伊兰这个称呼更有感觉。 她将醒未醒，闭目朦朦胧胧地听着外头的动静，他们大概起来了。瑞恩让她洗漱排最后，作为一个俘虏，她也没啥紧要事，乖乖缩在角落就好。所以，伊兰懒洋洋地躺着不动，放任自己继续迷糊睡着。 刘寄望无奈地看看赵锐，示意他想想办法，谁知赵锐耸肩一笑，自顾自走了。他气恼地盯着赵锐的背影，又叫了一声：“小佟，起床了。” 不远处元淼一脸扭曲，和关离对视一眼，深深觉得刘寄望今天早上乐呵呵冲着队长“嗨”的那声招呼打错了，他就不该招了队长的眼，被不幸地分派到这个任务。 “她睡得真香，这可是在敌营。”阿森凑过来说道。 关离随口说道：“说不定你昨天那拳打得太重，她醒不过来。”他本来只是和阿森调侃，说出来后三人就面面相觑，也许真有可能。 “要不。让寄望进去看看？”元淼建议道。 他刚扬声叫了一声“寄望”，离伊兰不远处的芭蕉叶丛中钻出了瑞恩，一脸怒气，几步就走到刘寄望身边，大声喊道：“美女，起床干活。” 伊兰听到刘寄望前面一声“小佟，起床了。”已经有点意识回笼了。脑子里在想是叫她吧。通常人在清早半睡半醒间脑子不太好使。转动有点慢，一个问题要想很久。等她听到瑞恩的声音和耳熟的称呼，一激灵就彻底醒过来了。 伊兰皱着眉头坐起来。先抓了几下头发，揉了揉脸，还未开口答应，就听见瑞恩在外头叫道：“给你五秒钟。再不出来我把你拖出来。” 瑞恩在这五秒钟里怒气越来越盛，这姑娘实在太欠教训了。旁边听到动静的人都朝这个方向看过来。兄弟们都等着吃早饭开工呢，她这个俘虏没一点自觉，居然敢睡懒觉。最可气的是，他辛苦值夜后才刚眯眼没多久。就被刘寄望一迭声的“小佟”给吵醒了，正主居然还在睡，令他又嫉妒又气恼。 瑞恩在心里默数到五。一个箭步越过刘寄望，伸手就去拨芭蕉叶。里面要比外面光线暗，他还没从叶子缝隙里看清楚，一只脚带着丝丝风声就伸到了他胸前，他没有任何防备，踉跄了两大步，直接就坐到了地上。 刘寄望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有点傻眼，他反应不及，没扯住瑞恩。 瑞恩摔在地上发懵，刚抬眼，就见芭蕉叶刷地一声被拨开了，伊兰一步跨出芭蕉叶门洞前，芭蕉叶还调皮地在她肩膀上弹跳几下，被她大力拍开。 她怒气冲冲地盯着瑞恩，扬声说道：“你敢闯进来试试看。” 被她拍开的芭蕉叶又弹回来，拂着她的头脸，她气怒地举起一只手，抓住叶子末梢，手腕用力一拗，末梢就折断了，可怜兮兮地垂蔫下来。 “姐姐不发威，当姐是病猫啊。怎么着？还要把我拖出来？你准备怎么拖？” 元淼几个站得不远，都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也一清二楚，当时就呆了，几个人愣愣地看着当门而立气场全开的伊兰，那片硬生生拗断的芭蕉叶垂在她肩膀上方，她前面几步远，瑞恩正以手撑地坐着，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喜感。 瑞恩一下从地上跃起来，怒气挡也挡不住，几步就冲到伊兰面前，咬牙切齿道：“大清早你发什么疯？谁给你的胆子踢我？”他这摔把里子面子全丢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伊兰也毫不相让：“大清早你发什么疯？谁给你的胆子拖我？”她要是真被瑞恩拖出去，在关离等人面前丢大脸，她铁定给他们全队在饮食里做手脚。 “我还没拖呢，你就敢踢。”瑞恩快要气炸了。 “我不踢，你就要拖了。”伊兰反驳道。 这两人就像俩小孩吵架，揪着一件事翻来覆去各说各的理，缩在一边的刘寄望被他俩的口舌绕得有点晕，还特想笑，憋着咳了一声。 瑞恩一顿，余光一瞄刘寄望，正气凛然地谴责伊兰：“认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是俘虏。” 伊兰嗤笑道：“我认得很清楚。不就是俘虏嘛，问题是你们为什么要抓我这个俘虏？这个问题你想清楚没有？有求于我，态度就好点，让我心情不好，你们什么都没得吃。” 瑞恩忍不住也嗤笑：“别把你自己看得这么高。”有人旁观，他不好和个女孩子长篇大论地说是非，今天要是一个男生踢他，他早扑上去撕咬了，还任她在这里夸夸其谈？ 伊兰却没有因为瑞恩稍稍收敛而休战，她做了俘虏后处处受胁迫，今天早上连瑞恩都当众放话恐吓她，伊兰的傻大胆就被激出来了，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这句话同样奉送给你，你以为你们能坚持几天？营养剂快没了吧？昨天你们抢过来的营养剂不够你们坚持两天，后面可还有两天呢，抢哪个队好呢？哪个队都不好，大家都没剩的了。” 伊兰满脸幸灾乐祸：“饿着肚子干活的感觉不好受吧，更何况你们做的是高能耗的体力活。” 瑞恩气得握紧了拳头，大概硬生生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伊兰斜睨着瑞恩，继续不怕死地说道：“我可以没有你们，要么回玫瑰一队，要么回基地，哪样我都挺乐意。你们却不能没有我，你们必须要一个营养师帮助你们坚持到最后，再去抓一个营养师又要打一场架。弄得不好。再损失几个人，得不偿失，而且人家还没我省心好管。” 她轻轻一笑：“所以呢。你们差不多还就只能选我了，这就是我这个俘虏的处境。希望你认得清清楚楚，以后早上别随便吆喝，我自己有生物钟。现在我要去洗漱。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等我回来再说。记住说话客气点，否则我说不干就不干了。” 瑞恩气势汹汹地盯着伊兰，伊兰不甘示弱地回望着，刘寄望讪讪地站在旁边。想伸手把两人拉开点距离，又犹犹豫豫地，他俩火气都这么大。误伤到他就不好了。 刘寄望看看这两个，回头又看看不远处看热闹的几人。希望来几个人给他壮壮声势。他的样子特搞笑，显得很无助，把赵锐笑得肚子疼：“寄望今天过得真有意思。” 瑞恩瞧着伊兰张牙舞爪怒发冲冠的气势，忽地就破功了，一声轻笑，声音回到了以前调侃的调调：“美女，既然知道你的价值，别浪费时间，待会赶紧做早餐去，我们都饿了。” 瑞恩恢复了正常，伊兰深吸了几口气，回头指着她的芭蕉洞，沉声说道：“我的地盘，别乱闯。” 瑞恩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那片拧断的芭蕉叶，心里头暗道这本来是他的地盘，这姑娘现在明显处在一种莫名狂暴的状态，他不跟她多辩解，大方地笑道：“好，给你了。” 伊兰觑他一眼，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火气稍小一点，冷哼一声，踩着靴子往洗漱间方向走去。 阿森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道：“她是俘虏吗？我怎么不觉得？” 元淼笑道：“怎么不是？不过她很聪明，知道我们需要她。” 赵锐补充道：“这就叫有恃无恐，就是苦了寄望和瑞恩。”说完忍不住又笑，“以后我们出任务，向基地申请要她跟着，一定很有趣。” 一群人看着异想天开的赵锐均很无语，赵锐摇头说道：“你们别觉得不可思议，她不是和我们一起来这里了吗？说不定基地认为她需要做点小任务锻炼一下。” 众人想想也是，阿森苦着脸说道：“那不是吃东西都要看她脸色？”说得大家都忍俊不住。 伊兰就着昨天剩余的食材勉强做了一顿早餐，瑞恩过来领早餐的时候，故意拍了拍胸口。 到这时候，伊兰心里已经没火气了，这一架把她自被挟持到铁血三队后受的憋闷气散了一大半，她瞅瞅瑞恩，主动道歉道：“早上我没睡好，火气大。” 瑞恩笑出声：“我理解，我也没睡好，火气也大，被别人吵醒都这样。” 伊兰诧异地看向瑞恩，他居然这么通情达理，令她没想到，该不是等演练回去以后再发作吧，只见他笑嘻嘻地说道：“美女，今天别人叫你起床你没听见，反倒把我吵醒了，你还踢了我一脚，我们就扯平了吧，以后你别再计较说我下黑手。” 原来如此，伊兰心中暗笑，瑞恩肯不计较，她也松口气，遂点头干脆地说道：“好。” 交易谈妥，瑞恩开始开玩笑：“我胸口到现在还有些疼。” 伊兰对自己用了多少力气心里有谱，一点没停顿地接口说道：“我头到现在还晕。”想了想补了一句，“所以早上起不来。” “真的？”瑞恩眯着眼问道，不为所动。 “你也是真的？”伊兰笑问。 “行了，事情过了，我们谁也别揪着不放。”(未完待续) 250 搭乘机甲有讲究 过不多久，大家吃完早餐要出发。 临走前队长指着关离和另一个伊兰不太认识的人说道：“阿离，阿海，今天你们俩跟着小佟去挖食材。” 他这么安排是费了一番苦心的，和伊兰最熟的瑞恩是不能派的，这虽然是演练，但一切规矩得按着正式任务来。瑞恩既然掌管着伊兰这个俘虏的隔绝手套，出了据点两人就不好在一起，免得瑞恩被对手盯上，出点意外把俘虏给放跑。 队长思忖着，陪同伊兰的两人中最好有一个她比较熟悉的人，让她安下心来干活。他不知道关离和伊兰的纠葛，只听兄弟们闲聊时说起关离和赵锐他们做过伊兰的教官兼考官，他觉得这关系应该不错，比起刘寄望和元淼来说，更多了一分亲近，于是队长随手就点了关离。 为啥不是赵锐呢？因为赵锐爱开玩笑，挖食材要有耐性，不能尽顾着说话。关离更冷静细致，需要的时候还可以学着辨认花花草草。 队长另外选了一个和伊兰没有直接接触过的张深海，他长得粗壮，可以震慑一下那姑娘，让她老实干活。 瑞恩瞧一眼关离，没说话，对兄弟他还是信得过的，关离不会主动挑衅伊兰。他再瞧一眼伊兰，说实话，对这姑娘他有些不确定，特别是今天早上她才踢了他一脚，这姑娘平时可以理性，坏脾气上来时有些吃不准。 瑞恩目露警告地盯着伊兰，队长说出的话就是命令，没道理为了个人私怨而出口反对。 伊兰没吭声，关离也没吭声，赵锐和元淼他们眼神交流一番也没吭声。 这事就这么定了。 众目睽睽之下。瑞恩不好从队伍里脱离出来，特特和伊兰交代几句，只好看她一眼，仿若无意般抬了抬手，转身上了机甲。 伊兰暗地嗤之以鼻，瑞恩是在提醒她，手上戴着隔绝手套呢。她是俘虏要安份。 偏生她今天还真就准备不安份。 大部队呼啦啦离开。伊兰估摸着这群人不是去伏击别的队伍就是去别人地盘上翻找物资。据点只剩下伊兰、关离和张深海三个人。 现在铁血三队据点里该用该吃的都差不多了，重要的东西都放机甲上随身带着，没什么好看守的。就剩下伊兰那些做饭家什。等伊兰把早餐那些碗碟洗好收好，找个地方稍微掩盖一下，他们就可以出发去找食材。 关离和张深海上了机甲，等着伊兰收拾。白天了。得防着别人偷袭，轻易离不得机甲。有变故可以及时反应。 伊兰捧着锅碗瓢盆在海水里弯腰洗得累慌慌，没有清洁仪的日子真难过，她起身捶了捶腰，看到两台机甲隐藏在芭蕉丛中。 让他们等着。她暗哼一声，慢慢悠悠地洗了一遍又一遍。把锅碗瓢盆洗干净后，她端起来蹚着海水另外找了一个没有油污的地方。不慌不忙地走着，让海水冲刷着她的靴子。 “阿离。你去催催她。”张深海在队频中说道。他怎么瞧那姑娘都不像在忙碌的样子，应该好了吧。 关离开着机甲，硬着头皮穿过海滩朝伊兰走去。 她采取消极不合作方式，关离怎么看不出来？问题是他们原本有疙瘩，万一她今天爆发了难收拾，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她牙尖嘴利的功夫一天天暴露出来，瑞恩受得住，他却未必受得住。 所以关离打定主意尽量不和她正面冲突，自打伊兰到了他们队，他从来没有主动走进她十步之内，此刻即使看出她在海边挺悠闲，他也耐着性子等。这会张深海让他去，他没法拒绝。所幸他在机甲中，倒不必和伊兰直面接触。 伊兰挺乖觉，看见一台机甲向她走过来，估计是来催了。她眯起眼仔细瞧，却是分辨不出这是谁的机甲。 关离一直走到水边，抬起机甲手示意伊兰回沙滩。伊兰遂捧着锅碗往回走，但步子依然不紧不慢，根本没把人家的催促放心上。关离的机甲就慢慢跟在她身旁。 伊兰费了一些功夫收妥碗碟，装进箱子。她仰起头，朝旁边的机甲瞧了一眼，这些箱子她可不管了。 机甲走过来一把捞起箱子把它们藏在芭蕉叶中，没几下海滩上干干净净的。伊兰闲闲站在一边，心里在想，废那力气藏什么藏，今天她要是脱逃成功，这些东西就没有人能用，还不如放在沙滩上让有缘人捡走呢。 “阿离，走人。”一直在警戒的张深海在队频里利落地招呼了一声，自顾自朝林中一蹦。 关离很是无奈，张深海的意思他明白，而且一般人肯定都这么做，他和伊兰在别人眼中相互认识，自然让他带伊兰比较合适。他叹口气，走到伊兰身边，打开了驾驶舱门。 伊兰没动，她自是看见一台机甲先去了，剩下这台机甲的意思很明显，让她上去搭乘，但她摸不准这是谁的机甲，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关离等了一会儿，伊兰还是没动，他头皮有些发麻，没奈何地探头对着下面催道：“上来。” 果然是关离的机甲。伊兰吸了口气，她从来没想到会坐到关离的机甲上，但是现在别无选择，她要逃跑必须先坐机甲离开海滩据点。她木起脸掩下复杂的心思，蹭蹭蹭跳了上去。 “我们先去前面的森林。”关离简短地交代了一句，再不开口。 伊兰也沉默，当没听见一样。她的视线在驾驶舱里快速溜了两圈，得出一个结论，关离的驾驶舱收拾得很干净，没有随意摆放任何趁手的工具。有一把离光枪，却就近放在他另一边，和她隔得远。 驾驶舱里的气氛很诡异。 还好地方不远，伊兰很快被放下来，关离和张深海在她周围护着，她就在灌木丛中扒拉。 她心不在焉地找着食材，暗地里在打量四周。这林子太密，她找个机会藏起来，机甲一时半会未必能找着，但问题是她要一个人走出去也困难，一天估计不够，想到晚上会陷在林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伊兰就一阵战栗，她几乎没有丛林生活经验。 盘算了一番，伊兰准备再看下一处。她装模作样采两片叶子闻闻，然后朝机甲摇摇头，关离很快把驾驶舱打开，这次伊兰一点都没有耽搁，灵活地跳上去。 “去哪里比较合适？”关离问道。 “随便。”伊兰回道，其实她想往她们的据点方向去，但她有些摸不清现在的具体方位，关离的机甲倒是有地图导引，只是她不敢让他开启。 关离自己估摸着降落到一个草木茂盛的地方，伊兰还是老样子，评估了一下逃跑环境，发现不适合过夜，摇摇头要求上机甲换地方。 如是换了两处，一上午过去了。 张深海着急了，这一天看起来要白白浪费，他在队频里说道：“小佟，你给你们队找到过食材吗？” 伊兰一喜，面色不显，说得很平淡：“找到过。” “那些食材长什么样？你看看周围哪里可能有？”张深海问道。 “找过了，这里没有，我是在我们那儿找到的，其他地方我都没去过，不知道有没有。”伊兰一点都没有添油加醋，她只是隐瞒了刚刚她看到过另外一种可食用野生食材。 “阿离，你怎么说？”张深海这么问，其实有点想冒险过去看看，队里的营养剂的确不多了。 关离转头看着伊兰，伊兰平视前方，根本不和他目光接触。 “多吗？”关离问道。 “够你们吃一天。”伊兰气死人地补了一句，“如果长得好的话。” 关离皱眉问道：“你看不出来？” “长在地底下，你让我去透视？”伊兰嗤笑。 “阿离，去看看。”张深海从队频里听了他们的对话后，下定了决心，他们队就差两天的量，能解决一天是一天。 “好。”关离答应一声，没有再看伊兰。 两台机甲偷偷地朝玫瑰一队的据点方向靠近。伊兰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到了那片林子中，哪怕过夜她也不怕了，离自己的据点很近，心理上比较踏实。而且两台机甲不敢大肆搜寻她，因为那会惊动玫瑰一队。 伊兰下了机甲后，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灌木丛，观察了一番后朝机甲示意，露了一个微笑指指地下。 “她找到了。”张深海喜气洋洋地说道，“阿离，把她的背包还给她，再给她一个袋子。” 伊兰等着，一会儿机甲上扔下来一个背包和一个袋子。她从中翻出了一把匕首，样子勤快地蹲着挖块茎。 她比较幸运，居然没几下就挖到了一大串，袋子很快装满，她提了一下，然后向着机甲招手，示意他们下来拿，自己却拿着匕首再去找。 下来的自然还是关离，张深海对此行的角色定位很清楚，关离和伊兰认识，由关离陪着伊兰活动，而他就自始至终呆在机甲上进行保护。 关离提起了袋子，回头看了一眼伊兰，她正猫在一大丛灌木底下挖得认真，只是离机甲的位置有点远了。 关离上了机甲放好袋子，心想伊兰坐在他机甲里，两人都尴尬。回去的时候，他就以驾驶舱放了袋子空间狭小为由，让张深海带着她。他在里面坐好，视线再次投向刚刚的灌木丛，不由一惊：“阿海，人呢？”(未完待续) 251 我的大礼 “在灌木丛后面。”张深海答道。 关离定睛一看，果然伊兰蹲在那里，还是挖得卖力，他不由暗笑自己疑心病太重，前面看她跑得远，以为她有什么不良企图呢。 伊兰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自打玫瑰一队搬了几次家后，据点离这片林子越来越远，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关注这里，她想堆点枯枝放点狼烟，引起玫瑰一队的注意，随即自己就否决了，这里林深草密，万一引起森林大火，她这又不是真的生死存亡，破坏环境犯不着。 直接开溜也不行，两台机甲不错眼地死盯着，估计她刚迈开步子，他们的机甲手就伸过来了。 其实她刚才还想趁关离走过来提袋子的时候，给他出其不意头上敲一下，然后张深海肯定得先顾着关离，她就有机会逃跑。但一则前面挖的地方遮蔽物太少，张深海视野开阔盯得死牢，她没机会，二则她觉得自己和关离无论在武力值和灵敏度上都不在一个档次，她想敲到他头上不容易，用匕首更是不敢，机甲精英伤不起。尽管对他膈应，要她为了一次演练把他戳个血窟窿，她下不了这个狠手，她还真没有对人进行物理性伤害的经验。 伊兰手中不停地挖着，今儿铁血三队真走运，她敷衍了事随便挖，居然也能挖到这么多，眼瞅着马上又要挖满一袋，她还无计可施，心里是急得不行，眼睛四下里乱瞟。 忽然她视线一顿，疑惑地盯着一株藤蔓。 伊兰随处捡了一根树枝，假装扒拉着灌木丛。偷偷地把树枝伸过去，藤蔓立即缠上了树枝。 伊兰放下树枝，再转身继续去挖食用块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拿眼往藤蔓处瞧，树枝一动不动地被藤蔓缠着，过一会儿。藤蔓缓缓松开。树枝轻轻地落到了下面的草丛中。 伊兰在心中乐开了花，真是天助她也，她再也想不到蛮荒岛上居然也有这种“调皮小子”的藤蔓。她在做毕业课题到处找可开发植物时吃过它的亏。印象深着呢。 伊兰心中瞬即有了一个主意，她把挖到的块茎装袋子里，然后吃力地提起来，这回不用她招手。关离一看到她的动作就自觉地下了机甲朝她走过来。伊兰拖着袋子假装不小心踉跄一下，袋子一歪。里面漏出了好几个在藤蔓边上，她轻轻起脚，两个块茎骨碌碌滚远了。 关离走过来，也不多话。看见伊兰追着那两个最远的块茎，他一弯腰，伸手就去捡袋子附近的几个。移步的时候有一根藤蔓缠着他脚面，他没在意。先把块茎都捡起来，发现他的脚踝处也兜到了藤蔓的茎叶，把脚甩了两下没抖落，于是微微用力拔脚，居然也没扯脱。 这时候关离都还没在意，他先把手中的两三个块茎朝袋子里一瞄，扔进去了，然后才弯腰拿手去扯脚上勾到的野茎蔓。这一扯，他发现不对劲了，这些藤蔓像是活过来一般，沿着他的双臂向上延伸攀爬，而且原先脚上的藤蔓也快爬到膝盖了。他皱起眉头，手中使出了大力，藤蔓韧性十足，根本扯不脱。 关离一边拉扯藤蔓的茎叶，一边四处察看想找出藤蔓的根源，视线对上不远处的伊兰，她满脸惊讶，拿着两个块茎一动不动，似乎吓呆了。 伊兰看着关离被藤蔓越缠越多，束手无策，脸上居然还没有慌乱，心里倒是挺佩服，比她当初的反应要镇定多了。她朝前跨一步，想假装上前帮忙，拿根树枝去拍打藤蔓，让藤蔓爬他身上更快点。刚跨出去，就听见关离大喝一声：“别过来。” 伊兰一愣，心中万分纠结，她是有心算无心，关离完全是本色发挥，在这样看着挺惊险的关头，一般人肯定是希望旁边有人来帮个忙搭把手，但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让她避开危险。 伊兰垂下眼睑，很快抬眼看着关离说道：“我去叫人。”她转身朝张深海的机甲跑去。 这片灌木丛比较茂密，张深海只看到两个人在依稀走动，他对关离放心得很，有关离陪着那姑娘，他的视线就放到了林子更外围，主要防备着其他队伍的机甲来袭。 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张深海就看见那姑娘飞快地奔向他机甲，脸部表情挺着急，手中还乱挥，看样子是让他下去。他心中咯噔一下，视线调到灌木丛背后，还能看到关离，不过好似在树叶中挥舞什么。 他生性谨慎，先视讯给关离，关离的动作好似在点开通讯器，两人一照面，张深海就皱起了眉头：“阿离，你身上是什么？” “藤蔓，兜到了，有些麻烦，你找个东西拿来给我割开，我没带背包下来。”关离的声音还是很镇定。 张深海答应一声，拿了些切割工具就下去。 伊兰看见他下机甲，没等他靠近，就叫道：“快点。”说着转身又朝关离跑去，她自己做贼心虚，怕张深海疑心把她扣住。 关离身上的藤蔓已经缠到他肩膀上，眼看着要朝脖子延伸了，张深海大步飞奔过来，关离对队友也有信心，只是喊了一声：“阿海，你小心别碰上。”就任由张深海站他面前捣腾。 关离冲着旁边手足无措的伊兰又喊道：“小佟，你走远点，小心脚下。” 伊兰盯着他，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站得远远地，藤蔓已经缠上关离的下巴，他的双手双脚动不了了，但还在努力挣扎。张深海开始发急了，藤蔓砍断一根还有另一根替补上来，似乎无穷无尽，他手抓着藤蔓切割，结果他自己的身上也开始被缠绕，关离当机立断喝道：“阿海，你快走。” 张深海自然不能丢下关离不管，依旧扑哧扑哧地砍着。 伊兰估摸了一下时间，关离和张深海如今被调皮小子缠住。肯定会不停乱动以求脱困，那么最终两人都会变成藤蔓蛹，这个过程大概还有七八分钟。 接下去他们如果肯不动，那么五分钟后藤蔓慢慢松开，直至完全退开大概需要十分钟。 所以她最快有二十来分钟的时间可以逃跑。不过，关离和张深海不知道藤蔓的特性，如果在这过程中耐不住性子动来动去。藤蔓还会缠上来。等它们自己松开退走，大概需要的时间更长一些。只是伊兰不敢托大，精英们的脑子都挺灵光。她怕这些藤蔓缠不了多久。 她远远地喊道：“我去叫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关离从满头满脑的藤蔓缝隙中看见她飞奔的背影，不由急道：“阿海，你快走，把她追回来。” 张深海一扭头。看见伊兰朝他们的机甲方向奔去，安慰关离道：“不要管她。她开不了机甲。”他回头继续和藤蔓奋战。此时他的双脚也动不了了，如今只有尽快把藤蔓扯开，他们才好脱身管别人。 关离一张口，一片叶子就在他嘴边朝他探过来。他噗地一口吐出，闭口不言，眼睛费力地朝机甲看去。但满眼都是绿色的叶子紫色的茎，只依稀仿佛看到机甲的一角外壳。 伊兰一下跳进机甲。关离下来只是来提袋子，机甲的驾驶舱门仍旧是开启的，她坐上驾驶座，蛮荒岛的演练机甲都是各人绑定的，别人开不了，伊兰根本不去肖想。 她吸了口气，察看队频开关，拨到全队开放模式，缓缓神说道：“我是佟伊兰，玫瑰一队营养师。” 队频里沉默一阵，有几声“嘶”地吸气声，然后就听见瑞恩嚷道：“小佟，怎么是你？” 伊兰轻笑一声，瑞恩的反应不错，惊讶过后竟然能迅速恢复过来，连称呼都能及时跟着场合变动过来。 她吐字清晰，含着一丝调侃：“为什么不能是我？现在请铁血三队的所有成员听清楚，我下面要说的话请不要随意打断。” 她顿一下，暗赞他们素质真过硬，居然都没出声。 “你们的两个人落在我手里，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请你们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前来搭救。请放心，我还没有来得及布下陷阱。具体地点我不方便透露，这是考验你们智商的时刻，这道题应该不太难。他们是被一种藤蔓缠住，你们来了之后不要找人，已经被缠得看不见了，就找两堆绿叶子吧。” “告诉他们保持静止五分钟，然后耐心等待，直至藤蔓完全退开，他们就可以安全脱身。当然你们现在可以尝试联络他们，但结果可能相当遗憾，他们的手脚完全动不了，没法开启通讯器，正如我现在一样。” 伊兰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说完坏消息，再说好消息，我给你们挖到了食材，装了两袋，一袋在关离的机甲上，一袋在他们俩脚边。这些量够你们吃一天，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用火烤，把皮剥开了就可以吃，安全有保障，味道不太好。本来可以用些调味料，不过我现在没工夫教你们。” “另外非常感谢你们的款待，所以我准备友情提供一条建议，有句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们守着这么一大片海域，居然发愁食物，实在让我为你们的智商着急。机甲不仅可以用来抢别人东西吃，还可以自力更生下海抓鱼，抓一条大一点的，鱼肉可以有十七八种吃法，不过对你们来说都比较困难，还是用火烤吧。” “最后，我想告诉你们，今天我心情不错，机甲上有离光枪，本来我很容易把他们送回基地，不过我不准备这么做。如果演练结束，铁血三队比排名后面的队伍多了两人胜出，请记住这是我和玫瑰一队送给你们的大礼。请尽快来吧，天黑了林子里会有小怪物。好了，再见。” 她一把抄起驾驶座旁边的离光枪，熟门熟路地探身到驾驶座下，把关离的背包扯出来。 队频里传出瑞恩的声音：“小佟，等一等。” “等什么等？等你们把我抓回去啊？”伊兰一边把关离的背包不客气地打开，朝里翻看，一边习惯性地和瑞恩顶嘴，“告诉你，我最恨在海水里洗碗，我最恨有人跟我抢洗漱间，我最恨早上不能睡到自然醒，你们的日子我过不惯，走了，别客气，不用送。” “小佟……”瑞恩还想说，伊兰嫌他烦着做不了事，“啪”地把队频关了。 世界清静了，伊兰吁出一口气，瑞恩想使出缓兵之计拖着她，她还没那么傻，她在机甲上花了三四分钟，现在要开始逃亡了。 演练时人手一个作战背包，里头装的都是个人随身物品和武器，去哪都背着。她把关离的睡袋扯出来扔到一旁，一看之下，关离背包里的小装备可比她全多了。心里一喜，这些都归她了。 她本来武器就不多，被抓了之后他们搜了她的背包，把她的武器全搜走了。一不做二不休，伊兰索性把自己和关离的背包排排放，个人物品如睡袋毛毯之类的对换，关离的背包瞬间就成她的了。 伊兰自认为好心地把刚刚挖块茎沾满泥巴的匕首留下来，搁在关离的毛毯上。她顺了他那么多东西，好歹也给他留一样小武器，饿肚子的时候还可以挖挖土寻摸点吃食。当然，伊兰恶毒地把匕首上的泥巴在关离的毛毯上来回使劲擦了两遍，总要给他留把模样干净的匕首不是？ 伊兰堂而皇之换好两个背包后，背起关离的背包，就跃下了机甲。 她先跑去关离和张深海被困的地方，如今他们真的是两个藤蔓蛹了，瞧动静他们在里头还试图在使劲挣扎。 伊兰看看天色，正中午，铁血三队应该能在天黑前找到这里，同队机甲可以互相定位，不过这次演练在蛮荒岛上的定位没有那么精确，只给出了大致方向，林子这么深，他们应该要找一阵。 “我已经通知你们队友了，他们会过来的，再见。”伊兰远远地喊完，转身就跑。(未完待续) 252 谁知饥饱 伊兰必须在铁血三队来之前离开这里。此刻已过正午，半天时间走出林子有点紧，弄得不巧要在林子里过夜，幸亏这片她以前来过，大致方位是认得的。 她快速地在林子中走，称得上披荆斩棘。她得由衷夸赞一声，作战服的质量太棒，随便什么毛刺刺的花花草草都不能在衣服上留下一丝丝划痕。 可气关离出来带的营养剂不知藏哪儿了，她没时间在他机甲里头乱翻。午餐没吃到，这会儿她饥肠辘辘。 伊兰想到玫瑰一队的营养剂也所剩无几，她要是幸运回得去，队里就马上要多一张嘴巴，她们也必须找食材，于是在逃跑过程中她还分心往两边略略瞄几眼，看着疑似食材就稍稍停一停，倒真被她找着了一种野果子。 以前她捣腾瓮汁的配方时，很是对饮料作了一番广泛而细致的研究，这种野果在饮料配方里头看到过。伊兰围着野果树绕了好几圈，在气喘吁吁中一边极力回忆这种野果的植物性状，一边对比观察着，目光从树皮纵裂的样子一直瞄到树叶的叶脉叶缘的形状。 饶是逃忙的过程如此紧张刺激，她依然腾出两三分钟仔细辨认，吃错东西真是比不吃还不如，她不能因小失大。 最后，她终于大致确认这种野果安全无虞，她一气摘了五六个，就不再贪心，因为负重太多会影响她赶路的速度。当然，她尽可能挑个头大品相好的野果才下手，成熟度高的果实比较不涩口。 伊兰**难耐，想着有监控在，即使她不幸吃出小问题。也能被基地的救援队发现，因而在半路上就大着胆子吃了一个。她路上跑得慌里慌张，果子的味道没怎么尝出来，但是伊兰已经知足而欣慰，毕竟她吃了果子后还能继续活蹦乱跳地跑动，这果子铁定没问题。伊兰准备晚上万不得已在林中过夜时，把剩下的果子当夜宵。 天色开始昏暗。伊兰有些焦急。但速度快不了，因为她累了。 她在林中，视野受到限制。不知道自己离林子边缘还有多远。但她知道，出了林子还有很长一段路，才能走到玫瑰一队最初的山谷据点，至于她被抓的石林据点就更远了。还得走到山背后。而如今玫瑰一队的新据点不知道又搬到哪里去了，虽然肯定在这片区域。但伊兰还得找。 今夜是肯定找不成的，伊兰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山谷据点。她们搬离时留了一些硬件设施故布疑阵，引诱其他队伍来进攻，其中就包括战地洗漱间。伊兰申请了两个。数量宽裕，所以当初留了一个在山谷据点。那里至少要比荒山野岭要宜居些，而且在心理上有种熟悉感。过夜不害怕。等明天天明，她再找去石林据点。她打赌戚姐肯定安排人监视着那里，只要到了石林，她就能找到组织归队。 计划是美好的，现实是残忍的。 伊兰在天快擦黑也没有成功走出林子，她咬着嘴唇逡巡四周，各种细碎的声音开始响起来，她不禁胆寒。 停下脚步，她就着微弱的天光，打开关离的背包，翻找出一根自动绳梯，寻摸了一颗粗壮的大树，将绳梯顶端发射到树干上。 伊兰顺着绳梯爬上去后，站在树枝上又发射了一次，再往上爬，摸着树干还是很粗，于是再来一次。期间折腾了不少时间，光线太暗，她好几次都射偏了，战战兢兢站在横出的枝桠上，扑哧扑哧费力地来回发射好几趟，才将将射中主干再往上爬。 伊兰对于上树的高度满意了，底下的座位却是无论如何满意不了。坐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她总觉得下一刻就要滑落下去或者摔将下去，特别不踏实。 伊兰想了一个办法，把绳梯一头固定在旁边的主干上，另一头围着自己绕了好几圈，又拿出毛毯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才放心地坐下。 她当然知道睡着了时间会过得比较快，但她不敢睡，生怕自己半夜睡着了栽下去。她就这样靠着主干，抖抖索索坐着，不敢稍有挪动，睁大了眼睛，看着夜色中黑影憧憧的枝叶。 伊兰无事可做，脑中开始乱七八糟地瞎想。一会儿想，不知瑞恩他们有没有找到关离和张深海，要是没找到，估计这两人现在的处境比她还不如，她还吃了一个野果子裹了一条毛毯呢，他们俩要是裹着藤蔓在林中站一夜，回去后不定怎么报复她呢。 然后她又想到铁血三队被她这么折腾一天，估计正事没干成，尽在找人了，队员们回去没人做饭，要么烤块茎吃，要么把宝贵的营养剂吃掉，估计明天这队人还会被她忽悠着下海去抓鱼。抓鱼可不是件容易的活计，没点技巧可费力了，伊兰想到他们刚学会农业机甲抓鱼的情景，再把那景象按到这群机甲精英上，她忍不住就想笑。 明天不知能不能找到戚姐，玫瑰一队的营养剂马上要告罄，不知道她们想到什么办法没有？她这个营养师显然是不合格的，把这份工作做成这样，显然违背了她的职业道德。 不过她实在尽力了，逃也逃过了，是否能成功归队，还是未知之数。明天要是不够幸运，也许她会被其他队伍发现，然后被送回基地，最不幸的是被铁血三队再度抓回去，那肯定得受不少白眼冷遇。 伊兰已经决定了，这大晚上一个人在野外太可怕了，明天再不遭这份罪，反正不屈的姿态已经做过了，无论明天她碰上谁，她都不做任何反抗。碰上铁血三队的话，她就安心做俘虏，给他们好好做饭，碰上其他队伍也是让干啥就干啥。当然碰上玫瑰一队就是最好的了，她好好找食材，让玫瑰姐姐们吃好喝好，她这个随队营养师就做圆满了。 最不好的情况就是明天谁也没碰上，她一个人在山里晃荡。实在太孤寂了。 透过树顶枝叶的缝隙，伊兰仰望夜空中点点星光，不期然想到了在莫斯星农庄坐在二楼阳台经常看夜空的情景，莫斯星的夜空那样安静祥和，星光那样璀璨美丽，她却回不去了。 伊兰不可抑制地想到陪她一起看星空的那个人，想到他曾在漫天星光下送她回家。她不禁闭上了眼睛。他不笑的样子。他笑的样子，他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路的样子，他对她轻言细语的样子。在远离人群孤独而恐慌的此时此刻，一一在她眼前闪过，无比清晰。 有一种相忘，是告诉自己。同处星辰下，纵然不见。各自安好。 不过，这种洒脱的遥寄祝福于他们之间也是不可能存在的。伊兰知道她和他看不到同一片星光，他们离得远，看到的星空其实不一样的。 而且。她身处黑夜，他许是白天。 他现在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 如果他过得不好。她会很难受，如果他过得好。她更难受。 可是终究还是希望他过得好吧，只是别再让她知道了。 艾杜卫五机甲研究院最昂贵的私订餐厅，走的是曲高和寡的路线，占地面积很大的一片草坪上，稀稀落落地矗立着四五幢外表质朴的原木吊脚楼，楼廓架子用的是纯天然木材，无一丝掺假，在原始建材受到严格审批的这时代，这几幢不起眼的吊脚楼造价不菲。 楼下几丛花灌木，错落有致，看似随意栽种，实则从株型到布局，都经过园艺师的精心设计。 这年头，餐厅若是能挂上私订的名号，其档次规格已上升到普通正餐餐厅之上，那其实就是在低调地宣扬：“只要你想得到，我就做得到。”这种餐厅有着自己的独家菜谱不说，厨师还艺高人胆大，用餐的客人若是在菜品上有些特殊创意，餐厅也愿意不拘一格尽量满足客人的要求。 霍斯北坐在休憩室沙发一角，低头看着菜谱。 “阿北，”楚奕从另一堆同学那里晃过来，笑着说道，“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前面这个项目做得我都好久没见天日了。” 霍斯北轻轻一笑，稍稍往旁边挪了挪，楚奕在他身边顺势坐下：“阿北，假期有什么安排？” “回家。”霍斯北说话向来简洁。 “我也是，可以一个月不见老谢，真让我高兴得不敢相信。” “谢导师……”霍斯北话刚开头，视讯提示音响起，他看着对方的联络号微愣，旋即对楚奕说道：“阿奕，我去接个视讯。” 他走出门去，在廊道里找了个僻静处，靠着木栏杆接起视讯。 “霍先生？”投影屏中是一个笑容亲和的青年男子，年纪与霍斯北仿佛。 “是。”霍斯北微微颔首，等着对方说下去。 “我是艾杜农会事务咨询所的工作人员，霍先生曾经在鄙所留下信息，有意购买主星附近的农庄，遗憾的是，当时并无符合您要求的农庄出售，想必您也知道，主星附近的农庄极少。不过，现在有个好消息，近期帕微星上有一家农庄要出售，离主星只需一日航程，在距离上很符合您的要求，只是面积不大，适种的作物品种也不算多，不知霍先生是否仍有兴趣？” 霍斯北静静听完，半晌才道：“不好意思，我现在不需要了。” 对方理解似地点头，笑道：“我明白了，另外，我想问一下，您的农庄求购信息还需要在鄙所留档吗？” 霍斯北静默片刻，摇头道：“不用。” “好，如此，打扰您了，霍先生再见。”男子说着就要下线。 “等等……”霍斯北突然开口叫住他。 “霍先生还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吗？”男子客气地问道。 “我想咨询一下，”霍斯北微顿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如果我购买一个农庄……送人，只有对方的身份编号和名字，流程上能做到吗？” “没问题，”男子笑道，“身份编号和名字就足够，只需您和受赠人再签署一份转赠协议即可。” “如果不方便签转赠协议呢？” “哦，如果转赠的农庄经资产评估后，不超过直接渡让的最高资产限额，您和受赠人不必签署书面协议，那确实不方便。”男子呵呵一笑，建议道，“你们可以在星网上登录资产管理局，签署网络版的转赠协议，流程很简单。” “如果没有转赠协议呢？”霍斯北迎向男子不解的目光，声音中有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只有对方的身份编号和名字，能做到吗？” “如果霍先生采取匿名无条件捐赠的方式，双方的确不需要转赠协议。”男子沉吟道，“不过，对于不明来历的资产，对方有权拒绝，这种先例曾有过，毕竟农庄管理很繁琐，有些人不一定愿意接手。” “没有其他方式能确保对方一定收下吗？” 男子略显为难地说道：“霍先生，我主要负责农庄经营事务这一块，您的问题涉及到资产管理，请原谅我对这方面的了解有限，我建议您去咨询一下专业人士，或许您能找到更好的捐赠方法。” 霍斯北面容沉静，看不出什么来，只是礼貌地说道：“谢谢你的建议。” 男子微笑道：“不客气，霍先生，您确实不再寻购农庄了吗？” “近期……不需要。” “好的，霍先生若是以后有需要，欢迎再来咨询。” 霍斯北挂断视讯后，沉默地盯着天际大块大块舒卷的云朵。 “阿北，还在看风景？”楚奕探头出来，招手道：“快进来，就差你了。” 霍斯北猛然醒过神来，转头朝楚奕望去，嘴角下意识牵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来了。” 席间，一道点心上桌，楚奕尝了一口，当下笑道：“这……五珍团，是谁要的？太实在了。” 碧绿碗中，一个黑乎乎面球，塞得满碗都是，这道正餐前的开胃点心吃下去，恐怕就能半饱。 “我。”霍斯北视线落在碧绿碗里，辨认不出这一块黑坨里有哪五珍。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它是这样的。”他抬眸，略带歉意解释道。 “阿北，怪不得你，私订餐厅就是这么地出人意料，所以才许客人提要求。”楚奕侃道，“下次我们必须提建议，点心菜式的容量品相都要稍微含蓄点。” 众人直笑。 霍斯北第一口下去，微微蹙眉，他默不作声地一勺接一勺将五珍团吃完了。 很饱，但没有半分清甜香味。(未完待续) 253 执匕相望 伊兰咬着唇，硬生生收回思绪。前事已了，她不该多想。 她无事可做，重新回想了一遍今日的逃亡过程。 如果不是恰巧发现调皮小子，她恐怕没办法顺利逃脱。平心而论，关离今天被藤蔓包裹后的表现令她意外，让她不得不放下心中的最后那丝怨恨。 他不是特别坏的坏人，对她或许有精英人士的高傲和轻慢，但并没有存心刻意让她失去家园失去阿悠。 伊兰以前憋着一口气，为了韬光养晦赶超他，逼迫自己从理性角度接受这点，在面上和他相安无事。 现在她内心肯承认这点。因为关离在遇到不可知的危险时，不仅仅让她别靠近，他还让张深海快走。一个有袍泽之爱的人，至少不能算心胸险恶的坏人。 当初若是换成瑞恩主考，确实瑞恩也没有办法让她通过考核回莫斯星，她还是会有补训补考，她还是会失去她的家。 关离所做的，只是未留情面，将她交给了纪律纠察员。就像瑞恩所说的，她原本只有一个星期的禁闭惩罚，结果成了一个月禁闭，是她求仁得仁，与人无尤。 伊兰深吸一口气，今日之后，她可以不恨关离，但她还得把关离当成追赶的目标，不然训练的时候没有参照物，容易放任自己懒惰，她还要攒钱去买农庄呢，在基地必须得顺顺利利地完成各种训练计划，才能顺顺利利地保证津贴不被扣罚。 夜色愈深，伊兰蜷坐在高树之端，耳边掠过一两声啾啾鸟鸣，偶尔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尖起耳朵时听得分明，心神不属时却容易忽略。 她心中害怕，但极力安慰着自己，这一夜定能安安全全地坐着熬过去。毕竟，她也坐了好一会儿了，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不妥。 伊兰不敢睡。于是脑中止不住思绪乱飞，她甚至从藤蔓上想到了小熊星野生植物园，想到了科学怪人。再想到了端木。不知端木好不好？伊兰想起他就浮起温暖的笑意，端木冷静自持，对什么事都能淡然处之，安排得井井有条。他应该会过得很好很好。 伊兰觉得，要是端木处于她现在这种逃亡状态。估计不用像她这么狼狈。她很是烦恼，此刻她为了安全，把自己弄得高高地坐着，明天还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下去呢？唉。明日事明日愁，伊兰决定暂且不去想怎么往下爬这个难题。 她打了个呵欠，有些犯困。方才她坐着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事情。脑袋确实疲累，这会儿只空白了片刻。就越发睡意朦胧。伊兰半眯着眼睛，突然头重重一冲，吓得她赶紧抱住了主干，过了好一会儿，砰砰乱跳的心才渐渐平复。 伊兰怕自己再睡着，索性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果子，胡乱用毛毯擦两下，嘎吱嘎吱放在嘴里咬，有件事做总要精神点。这时候，她品出果子的味道来了，总体还行，酸酸甜甜，吃下去凉凉脆脆，整个人一激灵，清醒了不少。 她咬着果子，抬头看天，繁茂的叶子缝隙里点点星光，不禁自嘲地想道，这肯定能算她一生中难得的经历，她这样爱好和平的人居然会半夜躲藏在森林中，坐在高高的树上，吃野果赏星光，委实冒险刺激，也勉强称得上一点浪漫。 伊兰吃得正欢，突然听到一丝响动，接着就看到一个黑影从下面矫健地窜上来，抱着主干凑近她。惊俱之下，她手中的半个果子没捏住，往下掉落，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啊”一声尖叫，身体不由自主往后仰。 伊兰坐在枝桠上本来不牢靠，这下失去平衡，整个人直接从枝桠上往下滑，她的叫声更加尖利，惊起几只夜栖的鸟扑棱棱窜飞出去。 那个黑影急忙伸手去捞她。可喜的是她往自己身上缠了两三圈绳梯，还七绕八绕地打了结，绳梯上头固定在主干上，她往下没有掉多少距离，就被绳梯吊着，晃在空中。 那个黑影跟着她顺着主干往下滑，眼疾手快，一探身把她整个人捞了过去。 “别叫，是我。” 那个黑影几乎和伊兰脸贴着脸，他往下再溜了一下，自己踩实在了一个横枝上，急道：“你试试看能不能踩到。” 伊兰的腰被他紧紧抓牢，她在慌乱中两脚乱点，脚尖才堪堪碰到横枝，绳梯勒得她紧紧的，她再不能往下滑半寸，这高度有点尴尬，够不着横枝。 “抓住我。”他说道，松开了抓着主干的手，微微调整身体，让后背靠在主干上，脚上用力踩牢横枝，一手箍住了伊兰，另一手就在她腰上试图解开绳结。 伊兰掂起脚尖艰难地点在横枝上，全身无所凭依，双手只能攀附在他肩上。她惊魂初定后，辨认出眼前的人是关离，不由说道：“怎么是你？” 她随即反应过来，怒喝道：“你干什么？”双手就要使劲推开他，无奈她脚上根本没有着力点，腰上又被他大力抓住，完全动弹不了。 “别乱动，这树枝不一定牢靠。”关离沉声说道，“你怎么打结的？” 一句话提醒了伊兰，她马上觉得绳子勒得她死紧，令她喘气都困难。关离为了抓紧她，不轻易手滑松脱，索性就用手指扣住了她腰间的绳子，这下又占去了一丁点空隙，伊兰提着气，憋得胸腔生疼。 关离在她腰后背摸索，试图找出绳结，无奈伊兰的手法不专业，当时怕自己掉下去，她把绳梯尾端在空隙当中反复穿过来穿过去，如今都勒紧了，完全无从下手。 她脚下没踩实，关离不敢放开她，不然他可以爬到上面，把绳梯顶端取下也是一个办法。 “你用一只手抓住我，另一只手自己试试看。”关离心想她自己打的结，总比他熟悉，解开更方便。 伊兰明知道这种情形怪不得关离，他要是放开她，她只能被绳梯吊着晃悠，如果绳梯顶端承受不住，吧嗒松开，她就要吧嗒掉地上，这么高估计没好结果。他要是不放开，就只能这尴尬情形。 可是伊兰心中还是怒意勃发，喘着气说道：“你放手，你再乱动，信不信我拿匕首刺你。” “少说话，你这样能坚持多久？赶紧想办法把自己解开。” 关离听到匕首，其实已经想到伊兰身后的背包里有他的匕首，他可以拿来割断绳梯，但顾虑到绳梯勒得很紧，黑暗中一个搞不好会伤到她，如今队里连医师都没有，还是要谨慎为妙。 伊兰并没有照关离说的那样用一只手抓紧他，而是虚搁在他肩上抓着他身后的主干，这还是因为她实在没有地方放她的手。主干很粗，她的手掌能抓着什么？不过是掌心贴着主干而已，完全不能借力。她完全不考虑借力不借力这回事，另一只手在自己腰部摸索着解结。 关离没和她多说话，沉默着等她，只是把双手都圈住了她，帮她固定。两人没法贴得不近，鼻息都喷在对方脸上。伊兰觉得这人真可憎，刚刚彻底原谅了他，又给了她一个憎恨的理由，她碰见他总没好事。 可怜她一只手很不方便，而且完全靠摸索，连低头察看都不能，再说天这么黑，即使能低头她都看不清。她摸索一阵，绳子照样勒得她死紧。 伊兰喘气得越发厉害，脚上长时间踮着，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关离不再犹豫，他一手攀住了伊兰的肩膀，问道：“匕首在里面吗？” 伊兰直骂自己笨，她能想到用匕首刺他，怎么就想不到用匕首割断绳梯，白费了这么多功夫，她把手抬起来准备拿下背包。 “你别动，我来。”关离连忙说道，她拿背包动静太大，弄得不好稳不住，两人都摔下去。 伊兰脚上没有着力点，确实不方便。她垂下手，关离脱下她一根背包肩带后，小心地换手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把她的另一边背包肩带解下，拎着背包放到了两人之间。 “你能抓紧我吗？”关离要打开背包翻找匕首，必须要用两只手，因此不能再圈住伊兰，只能靠伊兰自己主动抓牢他。 伊兰没及时回答，关离说道：“算了，你来拿匕首。小心点别让背包掉下去。” 伊兰抬起两手捧住背包，打开后伸手进里面翻找。关离的两手就扣在伊兰背后乱糟糟的绳子空隙间，帮她稳固身形。 “在侧袋里，没用匕首套，你手小心。”关离提醒道。 伊兰不吭气，慢慢地拿出了一把匕首，暗哑的反射光横亘在两人中间。 她看着关离，关离也看着她，黑夜中两人的脸离得如此之近，不过隔着一个背包而已。他们四目相对，彼此的表情清晰可辨。 今日之前，若是有这样绝佳的机会，伊兰心头恨起，冲动之下或许会让自己手滑，但是今日，她算计了关离，关离浑然不知间，让她避开危险。 伊兰盯着关离，这一刻不算长，屏气凝神五六秒而已，这一刻也不算短，往事纠葛全在眼中，两人均能于沉默中意会。 关离神态平静。 伊兰的目光从他眼睛移开，一寸寸下移，与背包上缘齐平，是他的喉结。她手中的匕首离这个位置不过一掌距离。 伊兰复又抬眸，直直地望着他。 她目光游离，如此明显，这行为本身暗含了试探和挑衅。关离脸上表情平和，没有现出任何紧张怀疑之色，双手还是牢牢扣住了伊兰背后的绳子将她固定，没有松开的意思。(未完待续) 254 探问 伊兰暗叹一声，收敛心神，握着匕首小心地拉上背包。 “我帮你先把背包背好。”关离说道。 伊兰的那声嗯，听起来像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又像是她被绳子勒得呼吸不畅喘出来的，反正不甚礼貌。 关离倒也明白，她这是同意的表示。 他一手搭上背包，拎起肩带，要往伊兰手上套。 “我后面有绳。”伊兰忍不住提醒道，她怕关离太笨，把背包套在绳子外面。 “我知道。” 伊兰的手应该配合着穿进背包带中，但是她抬手的动作迟缓，眼睛往两旁瞄看。 “没有挂的地方。”关离说道。 伊兰不作声，视线收回，她也知道四周树枝的位置不恰当，没有让他们够得着挂背包的地方，她这一眼不过就是不死心，想再观察确认一遍罢了。 “我要拉住你，不好拿。”关离继续解释道，“万不得已，不要丢弃背包，里面有武器可以应对危险。” 伊兰又重重哼一声，他压根不用说，这些她都懂。 关离小心翼翼地两手互换着给伊兰戴上背包肩带，伊兰也小心地配合着换手拿匕首。两人全程沉默，关离一直无视那把匕首，甚至伊兰在换手时，匕首曾有一瞬直指他鼻尖，他也眉眼不动。 伊兰后面有绳，背包不可能摆得很正，关离轻柔快速地帮她略微调整，将背包卡进她和绳子中间，伊兰经这么一折腾，越发气促。 关离一停手，她就急着要割绳子。 身前腰间的绳子自是不能割的。绳子勒太紧，她不仅要使劲吸气，切割时危险系数还特别大。 他俩脚下的这根横枝并没有在绳梯的正下方，她是被关离斜着捞过来的，所以，无论是她腰上缠的还是背后吊着的绳梯，都是斜拉着被崩紧。她脚下又不能站实。这会导致她反手割时极为吃力。 她拿着匕首正要抬手。 “我帮你割断绳子。”关离一手箍住伊兰，一手抬起来，离匕首有一拳距离时主动停住。眼睛直直看向伊兰，等着伊兰同意。 伊兰目不转睛盯着他，两人身前没有背包的阻隔，只有一把匕首和两只手。 半晌。她沉默着把匕首往关离手中递过去。 匕首柄不长，换手的时候。关离怕匕首掉下去刺身上，所以几乎是包着伊兰的隔绝手套，两人一点点错手交换。 关离握牢匕首后，伸到伊兰背后去割绳梯。绳梯的材质非常结实。他一手箍住伊兰，只剩一手割起来很费力，也容易出事。一不小心就要伤到伊兰。 “你最好两只手抓紧我。”关离说道，这样他可以不用圈住伊兰。两只手都能用上去割绳子。 伊兰垂下眼眸，鼻子中长长哼出一口气，显然并不乐意。关离微微侧脸，好言解释道：“我一只手很难割。” 伊兰面无表情，伸手搭住了关离的双肩。 关离蹙眉道：“抓牢点。”他松开伊兰后，伊兰要全凭她自己抓牢他，才能稳住身形，万一她稳不住，两个人都要被带着摔出去，而且关离拿着匕首抵在她背后，到时候收手不及刺中她都有可能。 “抱住我的腰。”关离见她拎不清，只好直言提点。 伊兰的眼睛好似要冒火，她伸手就用力揪住了关离连体作战服的腰间衣料。 两人眼对眼盯着。 关离眉头皱紧，又要开口，伊兰抢先道：“就这样。”她的语气很凶恶，“放心，我要是摔下去，会及时放开你的。” 关离闭口不言，迅速地握住绳子来回割。他尽量用上臂夹住伊兰，防止她抓不牢摔下去。绳梯的坏处是它有好几根，关离好不容易割开一根，还有其他需要努力。 伊兰的头无处可放，靠在他胸前。沉默中她神思有些恍惚，就是这个人，她之前一直深以为恨，甚至认为不死不休，而现在她接受他的帮助，还以如此让她生气又无奈的方式，这世间事真难料。 “小心站稳。”关离总算割开了伊兰身上缠得乱七八糟的绳梯，他的手在伊兰背后迅速将断绳扯脱。 伊兰没有了被吊的束缚，双脚踩到了实处。刚刚她被勒得紧，一直是憋着呼吸的，此时她不由大松一口气，热烫的鼻息喷在关离胸前，他微不可察地避了避。 “我先下去，你跟着下来。”关离交代道，侧身调整姿势，一手仍旧抓牢了伊兰的腰，一手拿着匕首搭在主干上，准备让伊兰靠在主干上借力，他自己先滑下去。 伊兰没作声，关离正要抬脚，忽地问道：“你行吗？” 伊兰咬着嘴唇说道：“我不会爬树。”她心里对自己愈加恼火，要是她会爬树，吱溜几下就上树，哪用得着借助绳梯？用不上绳梯，她就不会想到把它缠自己身上，今天就不用有这出。 关离闻言顿住，瞅着伊兰好一会才说道：“我下去后把机械臂升上来，你就在这里等着。” 伊兰点点头。 她巴着树干等着，一会儿枝叶间伸进两只并排在一起的机械臂，她轻轻跳上，机械臂速度很慢很平缓地把她放到地上，偶尔有树叶拂在伊兰脸上，也不见疼。 隔不多久，关离从机甲上跳下，走到树底下捡起了一样东西，伊兰定睛一瞧，原来是她的毛毯。先前她紧张尴尬恼怒，早就把她的毛毯忘得一干二净。关离对周遭事物观察得居然这么细致入微，夜色中一条毛毯都注意到了。 “背包给我。”关离走到她面前说道。 万不得已，不能丢弃背包，关离将这条原则贯彻得很到位，一下树就将背包要回来。 伊兰沉默地把背包还回去。 “走吧。”关离拿着背包和毛毯，转身走向机甲。 伊兰微微叹口气。顺从地跟上他。 这下她又被抓回去了。 “我把舷梯放下来，你现在腿脚没有力气。” 伊兰一愣，苦涩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她启蒙训练考核时用了舷梯爬上机甲，被关离判为考核失败，紧接着遭遇一连串打击，这些事刚过去半年多。她好容易才逼着自己往前看莫回头。他又提起了舷梯。此时听见这话，伊兰有种被打脸的难堪。 但她没有死要面子出言反对，只是静静站着。等着关离的舷梯放下。 两人在机甲里坐定后，关离将毛毯递给伊兰，说道：“我们现在回海滩，有点距离。你可以休息一下。” “你怎么发现我的？”伊兰压下郁气，问得很平静。她得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 关离看她一眼，说道：“我的背包中有追踪器，和我的通讯器相连，我们出任务时经常用到。如果背包不慎遗失，可以找回来。”他解释得很详细。 伊兰忽地笑出来，自嘲道：“我不该贪心。” 其实她不仅贪心。还大意，她自己的背包中也有追踪器。周荃给她们每个人都配备了这些常规物件，只是她没经验，一时忘了这一遭，难怪瑞恩他们要首先搜她的背包，估计第一件事就是扔掉她的追踪器。 关离沉默片刻，不急着启动机甲，而是问道：“你很了解植物？” “不算是，只是这种藤蔓我以前自己吃过亏，所以印象很深刻。” 伊兰望向关离，这时候机甲中只有他们两个，关离也没有打开队频，因此她懒得装恭敬，闲闲地问道：“你自己走出来的，还是被他们救的？” “自己出来的，正好他们过来。”关离答道。 “多久？”伊兰把关离当做前进的目标，这时候既然大家互相打探，她就不客气地多问两句，以便更正确地评估关离的实力。 “三个小时。”伊兰虽然问得简单，关离却显然很明白伊兰的意思，那是问他耗时多久才脱困。 “还可以。”伊兰老实地评价道，第一次碰到这种藤蔓，能从慌乱中渐渐发现其特性，而且敢忍得住不动，三个小时有点长，但仍然难能可贵。一般人都会怕不动了之后，藤蔓趁机越缠越多，关离有这份观察力和忍耐力，确实比一般人强。 “你认为应该多久？” “一个小时。”伊兰确实这么认为的，以为关离会很快发现。 “你高看我了。”关离有点苦笑，事实上他累了之后歇一歇，发现藤蔓松动，心里一喜，又加把劲企图扯开，如是反复很多次，他才心头有了怀疑，渐渐地试出来的。 “已经不错了，至少胆大心细当得起。”伊兰逃亡失败，准备贯彻自己的预想方案，不再反抗，安安心心作俘虏。演练还有三天就结束，怎么都能熬过去，因此心态很放得开，言谈越来越轻松。 关离笑起来：“比起你要逊色得多，我们两台机甲输给你一个人。” 伊兰摇摇头：“恰好机缘巧合罢了，最后还不是我输掉？” “怎么会？你在队频里的话我已经知道了，不杀之恩让我们所有人都很为难。”关离的语气也轻松随意起来，隐隐带着调侃。 “其实是我不太会用离光枪，训练的时候，我只用过机甲上的离子光束。”伊兰坦然说道。离光枪的用法她懂，但她从来都没有对着真人用过武器，即使知道这是虚拟武器，她暂时也没这个胆气朝他和张深海射击。 关离微愣，而后忍不住发笑：“戚姐会很后悔没有全面训练你。” “虽然我棋差一招功败垂成，不过你们自己认为胜得憋屈。”伊兰也笑：“我故意说给你们送礼。” 关离转头认真打量伊兰，很坦白地说道：“策略很重要，但没有实力不行。” “我知道。”伊兰轻轻说道，低下头去。 驾驶舱内静默片刻，关离试探着说道：“以前……对不起。”(未完待续) 255 佟三恨回来了 关离觉得现在他和伊兰之间的对话虽然像在比试过招，但至少能正常交谈了，不像之前她说要把他踩脚下时那么仇恨，也没有冷嘲热讽说忘带武器攻击他时那么气氛紧张，所以他想再道歉一回，让纠结的往事随风散去。 明明白白知道有个人就在旁边怨恨着自己，实在是一种非常不美妙的感觉。 伊兰闻言沉默半晌，摇摇头：“与你无关。”她的声音很平和，只是有一种淡淡的哀伤。 关离注视着她，很想问她到底失去了什么，终于还是忍住没多话，他只要知道她不再仇恨他就行了。虽然瑞恩转告过他同样意思的话，不过他还是第一次正正式式地听她当面说，关离真正地松了一口气，他们之间的纠葛让他无端负疚很长时间，如今总算可以放下。 “放心，最后一天我们会放你回玫瑰一队。”关离随即换了话题。 伊兰也不想多谈往事，她轻笑，顺口扯开去：“我不操心这个，我只是怕明天我要陪着你们去海里抓鱼。” “嗯？”关离会错了意思，目露疑惑问道，“你怕水？” “不是，我怕我会笑得不行，第一次抓鱼通常会很搞笑。”伊兰老实说道。 “是吗？”关离想象不出抓鱼会有多搞笑，机甲臂一抓一收应该很简单，不过难得他们两个能心平气和地交谈，因此他没有反驳伊兰，而是很给面子地笑了两声。 伊兰忽然问道：“你的追踪器性能不稳定？” 关离用了三个小时脱困，那时候天光还好，甚至还没到黄昏，怎么他追上她用了这么久时间？ “我开始没注意背包。后来才发现被你换了。”关离解释道。 伊兰闻言有点不好意思：“你拿走的背包里还有我的睡袋，我换回来。” 关离二话不说，从驾驶座下拖出两个背包递给伊兰。 伊兰默不作声地把两个背包排排放在身前，关离的背包中有不少武器，但他做得大方，就这么放心地给了她，她倒不好有啥额外的小动作。 她打开自己的背包。赫然就是那把挖过块茎的匕首。擦得蹭亮，匕首下是一团揉得乱糟糟的毛毯，那上面的脏污泥巴非常显眼。虽然这是她心胸狭隘的明证。但她依然在关离的眼皮子底下，面不红心不跳地把毛毯塞回关离的背包中。 关离并未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伊兰掏出三个野果，正待要转移到自己包中，只听关离问道：“这是什么？” “我的晚餐。” 关离扭身拿出来一支营养剂。歉意地说道：“中午没来得及给你。” 伊兰心道，他这话说得真好笑。他要是来得及在她逃跑之前给她营养剂，说不定她体力好，能逃得更远一些。这一整天她除了一顿早餐外，就靠着两个野果顶着。没见营养剂时倒也不怎么样，现在见到，她觉得很饿。 伊兰不客气地接过。迟疑地瞥一眼另一手中的野果，投桃报李地虚问了一句：“要尝一个吗？” “好。谢谢。”关离笑道。 伊兰表情微滞，垂眸挑拣，视线瞄到关离毛毯上明晃晃的污渍，和她那支营养剂，只好挑了一个最大的野果给关离。 关离含笑接过，打开队频：“队长，人已安全找到。” “好，收队。”队长吩咐道。 隔一会儿，关离接到视讯：“瑞恩。” “阿离，小佟在你身边吗？” “在。”关离很简洁地说道。 “好。”瑞恩切断了视讯。 伊兰眨巴眨巴眼睛，瑞恩居然可以说这么少的字？ “瑞恩去了玫瑰一队。”关离解释道。 “啊？”伊兰不由担心起来，两队对手见面还不得血拼？ “他们几个人去看看你有没有到达那里，顺便再去抓一个活口，连你一共两个，欠你的情两清，正好抵我和阿海。” 伊兰十分无语：“你们真看重面子。” 后面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伊兰注意到关离和队友在队频里联系，大意是半路会合回海滩据点。她如今准备老实做俘虏，不关心这些。回程中，她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关离操作机甲，可惜这一路都在直飞，看不大出他的实力水平来。 “到了。” 海滩上黑乎乎的，警戒值夜的机甲不知隐藏在哪里。 “小佟，早点休息。”关离交代道。 伊兰点点头，她和关离还没有达到友好道晚安的地步，她什么都没说，抓起自己的背包就跳下了机甲，熟门熟路地走向自己的芭蕉洞。 第二天她天还未亮就起了，不早不行，她昨晚太累没洗漱，今天得起个大早，赶在所有人之前先用洗漱间，不能挤占正规队员的时间，不然她就要排到最后。现在她要踏踏实实做俘虏，就要拿出做俘虏的勤快样子来。排在最后洗漱可以，但怎么给他们做早饭？总不能让这么多人干等着她慢吞吞洗漱完，再慢吞吞做早饭。 伊兰轻手轻脚地走出芭蕉洞，四下里一观察，还是没瞧见值守的人或机甲，心中略微有些诧异，但也没放心上，反正她不跑了。 她悄无声息地穿过海滩，拿出新兵受训的那套动作，尽量快手快脚地把自己上上下下打理干净。 她走出洗漱间时，天光微微亮，一个人惬意地站在晨光里，似乎很享受地在倾听海浪声。 伊兰恼怒地叫了一声：“瑞恩，没事起这么早干什么？” 瑞恩这副样子就是明晃晃地监视，也不知他哪只耳朵听到了动静，她起身时都没怎么发出声音。 “早安，佟三恨女士。”瑞恩转身面对着她，目光快速地打量她一圈。取笑道。 伊兰一挑眉，口气温和地顶回去：“笑两句就适当收手，打击太深了，我就对你们的伙食没法尽心。” 瑞恩啧啧摇头笑道：“精气神这么好，战斗力满值，看来林子中的小怪物对你不感兴趣，把你完好无缺地放回来了。” 伊兰笑一声。没搭这茬：“我准备乖乖做俘虏。你不用看这么紧。” “你早就该这种态度。”瑞恩踱过来，压低声音笑得幸灾乐祸：“听我一句良言，回去做好心理准备。” 伊兰微讶。没等她问明白，瑞恩已经往洗漱间走，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快去做早餐。” 伊兰只好气咻咻地自觉离去。早餐其实就是昨天她挖的块茎，野外条件简陋。也没法好好处理，她弄成糊糊放些调味料。一人一碗管饱就行。 大家陆陆续续地起床，看见在海滩上忙碌的伊兰，表情都挺怪异，赵锐他们还特特走过来打招呼：“早安。小佟。” “早安。”伊兰心里头叫苦，一早上已经回应了七八次了，这些人今天非常热情。大概是想把她这个俘虏安抚住，让她别再跑了。 张深海过来领早餐的时候。盯着伊兰看了很久，才说道：“早安。” 伊兰心中打鼓，硬着头皮微笑回道：“早安。” 张深海还不走，问道：“你很懂植物学知识？” 伊兰忍不住哀叹，他和关离受过调皮小子的刺激后同一个反应，都想问她懂不懂植物，她又不是森林中的精灵女王，哪里很懂什么植物，她立即讪笑道：“只是凑巧，凑巧。” 张深海显然不信，长叹道：“处处皆学问，昨天我认栽。” 伊兰赶忙道：“你别介意。” 张深海嘿嘿直笑，没表态，端着碗走了。 伊兰有些懊恼，吃不准张深海是什么态度，对着他的背影扬声说道：“锅里还有，吃不饱我给你再添。” 把张深海逗得直乐，回头大声说道：“好。” 瑞恩对她那副卑躬屈膝的求饶样很是看不过去，似笑非笑地说道：“美女，你和昨天真是天壤之别，昨天那样凶猛，今天一点气势都没有了？看来小怪物拜访过你，把你吓破胆了。” 伊兰瞪他一眼，低声说道：“你别妨碍我工作。” “工作？”瑞恩笑道，“你不是在工作，你是在讨饶加谄媚。” 伊兰气道：“你说这么直白干什么？心里清楚就行。” 瑞恩哈哈大笑。 “我要在你们这里待三天，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要稍微友好点。”伊兰没好气地解释道。 “我懂，我懂。”瑞恩乐不可支。 “瑞恩，小佟，早安。”关离走过来领早餐。 “早，阿离，刚刚我们的俘虏对阿海说吃不饱可以再添，你也可以享受这待遇。”瑞恩笑着对伊兰挤挤眼，调侃道，“美女，开始工作吧。” 伊兰恼怒地看了瑞恩一眼，暗恨他尽干些拆台的事。她转头对着关离微笑道：“早安。”而后双手捧了一碗糊糊过去。 关离笑着称谢，双手接过碗后，就和赵锐他们一处去了。 他俩的对答太过正常，表情也太过正常，瑞恩盯着伊兰仔细看了一会，忽地笑道：“真的和解了？” 伊兰手一顿，微微叹气，却没言语。 “这样才对嘛，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瑞恩满脸赞许。 “这么庸俗，朋友这种难得的情谊都被你说成什么了？”伊兰斜他一眼，终究忍不住好奇，反问道：“瑞恩，你几条路了？” “很多很多条。”瑞恩洋洋得意地说道。 伊兰看着沐浴在晨光中肆意张扬的红发青年，不由心生羡慕。 瑞恩瞧着伊兰，笑得特奸诈：“美女，你也是其中一个，以后发达了，记得关照。” “庸俗透顶。”伊兰嘲讽道，话音落下，口风一转，“记得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均摇头而笑。 半晌，伊兰微笑道：“谢谢。” 瑞恩瞅瞅她，大言不惭地批评道：“别说虚的，我能来两碗吗？”(未完待续) 256 你不适合被高估 铁血三队早上出工前，队长特地给伊兰做思想工作，说得很风趣：“小佟，你昨天表现不错，今天你就休息一天，我派几个兄弟下海去抓鱼，抓回来后该怎么做，你尽量施展，别客气。瑞恩今天看守据点，你们熟，可以多聊聊。” 队长在任务分派上煞费苦心，他留了四个伊兰不太认识的人去抓鱼，这四个人昨晚和瑞恩一起去玫瑰一队的据点，干成了一件圆回脸面的大事，今天就让他们轻松轻松。其中瑞恩和伊兰最熟，适合给这不按牌理出招的姑娘稳定思想，即使这姑娘还有啥花样，估计对着瑞恩，可能不像对关离和张深海一样恶整。 队长把关离和张深海带走，免得和伊兰面对面尴尬，同时让他俩有机会再表现表现，眼瞅着演练快结束了，闹这一出，关离和张深海的表现分都要被拉低不少，得赶紧让他们多干活描补描补。 目送着队长带着大部队离开，又目送着四人组嘻嘻哈哈和瑞恩道别，打着包票说抓条大鱼，怀揣着懵懂的幻想下海去，伊兰抿唇微笑。她把碗碟放进大锅里，捧着就往海边走。 “美女，过来。”瑞恩叫住她。 “没看见我要忙吗？”伊兰并不搭理他，直接开步走。 “你会后悔的。”瑞恩嘻嘻笑道。 伊兰这下连话也懒得回，到了海边，趟着海水，再一次哀叹没有清洁仪的日子真难过。幸亏只有三天了，否则这片海滩不知要被她毁成啥样。 等伊兰腰酸背痛地从海水里拎出锅来，又找了一处干净的海水冲洗靴子，洗碗工程才算完工。她按着老习惯把碗碟一一收妥。锅具装箱垒好，视线就顿住了。 有一个箱子看着真眼熟，伊兰将信将疑地打开一瞧，心里一喜，里面果然是清洁仪，她转头看去，瑞恩仍旧懒洋洋地坐在不远处石头上欣赏海景。 她高兴地向他跑去。瑞恩余光瞧见她的动作。转头笑嘻嘻地看着她，满脸得意。 伊兰快要跑到瑞恩身前时，忽然笑脸一收。换成怒容：“瑞恩，你太坏了，为什么不说？害我多洗一回。” “我本来叫你过来让你看，结果你不听。我还特地提醒你会后悔的，你自己笨有什么办法？”瑞恩笑得特别开怀。 伊兰噎住。想想确实是这样，但还是不甘心地说道：“你就是故意让我多洗一回。” 她想起清洁仪就喜形于色，也不计较瑞恩的恶作剧了，忙问道：“你怎么弄来的？”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感到羞愧，怎么听怎么像她和瑞恩是一伙的，共同在打玫瑰一队的坏主意。 “昨天你弄了那一出。林子里没找到你，我们高估了你的实力。以为你已经回了玫瑰一队，所以去了几个人。碰到戚姐，我们商量了一会，临走我问戚姐要了个小礼物。” 伊兰听完，立马抓住重点问道：“你们商量了什么？” 瑞恩从石头上跃下，鬼鬼祟祟地靠近伊兰，压低着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有监控我不能说。” 伊兰原本被瑞恩的这副样子逗弄得有些紧张，正期待着从他嘴里听到什么秘闻，结果被噎得不行，气怒地瞪着瑞恩扭头就走。 瑞恩逗完伊兰后，心满意足地跟着她走：“美女，我们午餐吃什么？” “刚吃完早餐就想着午餐，你怎么不直接幻想一下晚餐？”伊兰嘲笑道。 “晚餐就吃鱼，需要什么幻想？”瑞恩不以为然地说道。 伊兰笑而不语，她有预感，四人组抓鱼行动不会那么顺利。 “你没动手吧？”瑞恩突然怀疑地看向伊兰。 伊兰莫名其妙：“我动什么手？” 瑞恩作势呼出一口气，笑道：“昨天你那样，把我们所有人弄得看见你就想躲着。你没动他们四个，我就放心了，不然今天又睡不好。” “睡不好？”伊兰停住脚步，不满地看着瑞恩，“不是早睡早起挺好的吗？”她想到瑞恩每回在洗漱间外面监视就不舒坦。 “早起是真，早睡可就冤枉了，你们玫瑰一队不好打，我回来比你晚。” “你敢和戚姐正面冲突？”伊兰佩服地看着瑞恩。 “哪敢？”瑞恩嘻嘻笑道，“我们客客气气地去拜访，戚姐对我们很欢迎，她让你在我们这里安心住下，最后一天还给她就行了。” “假话。” “怎么不真？戚姐都把清洁仪给你送过来了，不是让你安安心心呆在我们这里吗？美女，你也是我们送给玫瑰一队的礼物，我们两队扯平了。” 伊兰气呼呼地不吭声。 “走，我带你上机甲。”白天两人老在沙滩上晃荡，万一敌袭时就是活靶子万无幸理，还是在机甲上最安全。 伊兰乖乖地跟着坐到了机甲上，两人透过视窗欣赏着海面。 “昨天晚上阿离没找到你之前，你一个人怎么过的？”瑞恩笑着问道。 “找了一棵大树坐上面。”伊兰老实说道。 “还算有点脑子。”瑞恩点点头，旋即气恼道：“我不是叫你一个人别乱跑吗？如果阿离没找到你，你想想看，你昨夜要怎么过？有点脑子好不好？你的通讯器不能用，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遇上危险你就是等死的命。” 伊兰对上瑞恩，思路总是很诡异，她一点也没在意瑞恩说的话，反而压低声音问道：“基地的监控不能覆盖到机甲里面？”瑞恩说话一点顾忌都没有，想骂就骂，还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考虑，按理说他们两个在演练中应该是看管者和俘虏的关系，不该这么说话。 瑞恩被她气笑了：“你什么脑子？一天到晚操心监控干什么？你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怕被人发现？”讽刺完，到底还是给这傻姑娘说明白，“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只要看机甲的动作，就知道里面的人做了什么，没事监控里面干什么？” 伊兰吁口气，她对监控的心理阴影很深重。 瑞恩放下这茬，继续揪着前面的话题：“昨晚害怕吗？”看他的表情，是笃定伊兰说害怕，然后让他有机会再恐吓教育一番。 “有点。黑了之后，林子里到处都是影子，特别阴森恐怖，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就在耳边沙沙地响个不停，脖子都是僵硬的，不敢回头看，感觉怪物就在后面跟着，你也该去体验一下，非常地刺激。”伊兰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眼中全是笑意。 瑞恩开始蹙眉听着，脸上挺同情，后来就越来越不对味，盯着伊兰瞧了好一会，说道：“刺激对吗？等你做好晚餐，我送你去林子里好好逛逛，昨晚没逛够吧？” 伊兰慌忙道：“够了够了，今晚就算了。” 她想到瑞恩是个说到做到不管不顾的脾气，真把他惹毛了，他绝对能把她往林子里随便哪个旮旯一扔，让她刺激个够，她讪笑着认错：“和你开个玩笑，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一个人在林子里过夜真的很可怕，我再也不去了。” “现在知道怕了？还跑吗？”瑞恩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可告诉你，今天看管你的任务落到我头上了，给面子吗？跑不跑？” “不跑了，都听你们的，让做啥就做啥。”伊兰摆出了一副特别老实的样子。 瑞恩一下笑开了，啧啧说道：“你太没气节了。”脸上却是非常满意。他想了想，不放心地说道，“给个保证。” 伊兰从善如流，半点不迟疑地说道：“我保证不跑了。” “答应得太快，显得有些假。好好想想后果，再给个保证。”瑞恩挑刺道。 伊兰气结，歪着头假装思考，实则看着外面的海面欣赏风光。 瑞恩看她半天不开腔，正色说道：“你没有丛林生活经验，单独在外面很危险，昨晚是你幸运，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肯定觉得演练有监控，基地不会不管你。动动脑子，监控只是监控，真要出事一秒就够了，谁来得及救你？阿离和阿海的机甲可以方向定位，我们赶过去都找了很久。我知道你要往玫瑰一队的方向跑，结果追到你前头去了。这段时间里，你只要碰上一只林子中的猛兽，或者更简单点，自己一脚踩空，你就悬了。” 这次伊兰认真受教，态度非常诚恳：“我知道了。”瑞恩这是为她好，她得感念着。 瑞恩瞅她一眼，这没能力又爱瞎折腾的姑娘真让人发愁，他一想到这，话题开始歪了，埋汰道：“你怎么跑这么慢？我以为你有这么多时间，肯定已经出了林子，我在外面来回搜了三趟。” 伊兰想到这个就不好意思，讪讪地说道：“我爬的那棵树就在林子外围，当时不知道。”她坐上了关离的机甲在空中飞行的时候分辩出来了，估摸着她只要再跑半个多小时就能出林子。 瑞恩噎住了，好半天才恨恨地说道：“你那一出，让我把你往高里想，结果判断失误，你不适合被高估。” 伊兰不住讪笑。(未完待续) 257 明天怎么办 瑞恩越想越气：“还敢不听我说话？” 伊兰连忙辩解道：“我不是在认真听吗？” “我说的是昨天你把队频关了。” 伊兰又摆上了讪笑的表情。 瑞恩气道：“说你笨你还真笨，你有两个人质在手里，提什么要求不行？” “我们缺了两个人，排名就要哗哗往下掉，这个时间还留在岛上的都是强手，要让别的队伍少两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肯定会先听你的。你说要回玫瑰一队，你这样的人回去，又不能提升玫瑰一队的战斗力，我们送走一个回来两个，绝对会把你舒舒服服送回去，你都不用自己劳累，我们用机甲载你回去。” “如果你再胆大心黑点，还可以继续引诱对手来救援，这种藤蔓的特性就只有你知道，布置得好点，别人还得中招，这样你手里的筹码更多。等我们把你安全送到了，你再把解决那种藤蔓的方法一说，我们受了你这人情，以后就是为了面子也不会再和你作对。这样轻松的方法你为什么就想不到呢？” 伊兰瞠目结舌，半晌凑过去压低声音说：“真没有监控？” 瑞恩扭转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才说道：“怎么低估你都不过份。” 伊兰狡黠地笑问：“那现在我把你当人质行吗？一换一，你们队长肯吗，会不会太少了？” 瑞恩一下转过头来盯视着伊兰，笑得特别灿烂：“要不你试试？” 伊兰从背包里拿出两个野果子，笑道：“挑一个，一个绝对安全，一个说不准。要是你吃了失去行动能力，就给我做人质。” 瑞恩仔仔细细地看着野果子，笑问：“昨天你就吃这个？” 伊兰点点头。 瑞恩又仔仔细细打量伊兰：“吃下去，没什么不妥当吧？” “说不准。”伊兰笑道。 瑞恩大手一抓，把两个都拿走了：“全归我，挑什么挑？” “口味不一定好，我路上凑合摘的。你要这么多干什么？给我一个。” 瑞恩挑了一个小的果子还给伊兰。 伊兰接过。随手擦了擦，放在嘴里啊呜一口，瑞恩也有样学样。两个人吃着果子赏风景。 “还有吗？”瑞恩似乎意犹未尽。 “没了，我怕拿不动，摘得不多。” “你也太差了，好东西白白放过。” 伊兰辩解道：“我那时在逃跑。哪敢多停留？” 瑞恩嗤笑道：“你只会做这些没必要的事。以后多动脑，少动手。”说到手。他朝伊兰的手套瞄了一眼，沉默片刻，纠结地对伊兰说道，“我不能帮你把手套取下。不能为了个人私谊破坏队里规矩。” 伊兰反而诧异地看向瑞恩：“我没让你取。” 瑞恩微微叹气：“这样最好。”而后严肃地看向伊兰，“但你不能再跑，最后一天我们一定会把你送回去。我和戚姐已经谈妥。” 伊兰笑道：“你怎么谈的？你能说得过戚姐？”她一想到戚姐那穷追不舍的提问方式，就头皮发麻。 瑞恩懒洋洋地说道：“先打后说。就容易多了。” 伊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瑞恩：“你打得过戚姐？” 瑞恩不由恼了：“你什么眼神？我就不能打得过别人？”而后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们趁夜围攻了一个，毁了机甲放了人，戚姐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才和我们谈的。” 瑞恩继续笑道：“戚姐嫌四队的人不开眼绊住了她，让她赶不及回据点救你们，昨天狠狠地去抄了四队的老窝。如果不是这样，昨天我们去找她未必能那么顺利。戚姐人精着呢，她知道你在我队里，我们要用你就不会亏待你，等于白白请了一队人来保护你，她原来就打算先把你寄放几天再领回去。对了，她说营养师给我们借用几天，食物也得共享，你做了什么好吃的，都得给她送去一半，所以我问她要清洁仪，她马上就肯了。” 伊兰听完后，很中肯地评价道：“谈判赢家是戚姐，你落了下风。” 瑞恩不以为意地说道：“我要是不答应，好意思问她要清洁仪？再说我们队长也高兴，玫瑰一队饿肚子的时候，是我们支援了你们，长脸了。”他奸诈地笑了笑，“谁知道一半是多少？” 伊兰恍然大悟，原来瑞恩打着这个主意想忽悠戚姐，马上气愤地说道：“我知道。” “又不让你送过去，你有机会说吗？”瑞恩嗤笑，交代道，“等下鱼抓回来后，做得好吃点，你那十七八种花样都可以试试。” 说到鱼，伊兰就想笑，故意说道：“还没来呢，你急什么？” 中午时分，抓鱼四人组回来了，他们用机甲手卡进了鱼肉里，拖着一条大鱼。 伊兰只看了一眼，就对他们为难地说道：“这鱼都破相毁容了，放在渔庄里就是不合格产品，没人要的。” 四人组脸色非常精彩，对着伊兰解释道：“太滑溜了，抓不住。” 伊兰忍笑说道：“我将就将就用吧。” 瑞恩等四人组到旁边休息去了，威胁道：“老实去做饭，别显摆你会抓鱼。” 伊兰憋着笑，开工做饭。 一下午伊兰就在沙滩上忙活，四人组加上瑞恩就坐在机甲上警戒。 伊兰知道这鱼还要分出去给玫瑰一队，做得格外尽心。甚至还按着营养剂的做法，把鱼肉打成糊糊，和块茎糊糊搅合在一起，把调味料撒在里头，灌进了她申请来的营养剂包装管里，做成了简易营养剂。她分了好大一堆另外放着，准备留给玫瑰一队。 当然，煎鱼排是必须要有的，浓香的鱼汤也可以有。伊兰申请的调味料派上了大用。 瑞恩在机甲里头盯着伊兰，不禁好笑，她这是来演练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准备庆祝晚宴。不过这姑娘就有一点好，做事认真不马虎，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尽心尽力给他们做好吃的。 铁血三队回来的时候，被满沙滩的香味给勾得饥肠辘辘。这两天营养剂一直在省着吃。他们处于半饥荒状态。晚餐很丰盛，队长特地在开餐前当着全队夸了伊兰：“小佟，我们抢你抢得对。” 惹得伊兰十分无语。 伊兰在铁血三队又留了一天。看管她的人换成元淼。元淼对她一向很温和，伊兰不做饭的时候，他和瑞恩的做法一样，把伊兰请上他的机甲就近看管。闲着无聊，他就给伊兰讲讲机甲格斗术。等于当了伊兰一天的教官。 伊兰很感激，做好晚餐后，特地在元淼的碗里多舀了小半勺鱼汤，把她分饭的那点小权利发挥得很充分。自然又被瑞恩看穿了，暗地又取笑一回。 蛮荒岛演练最后一天中午，伊兰给铁血三队做完午餐后。被瑞恩送回了玫瑰一队的据点，取下了隔绝手套。顺便给戚姐她们送了午餐。 铁血三队不仅送回去她这个人，还把她那些厨具都一并送回去。伊兰起初赞他们一声大方，回去没多久就暗恨他们阴险。因为她一回去就开始担起后勤大总管的责任，忙忙碌碌地拾掇据点，归拢剩余物资，准备撤离事项。这时才反应过来，据点里头的东西越多，收拾起来花的心思越多。 七支队伍结束敌对竞赛状态，和平相处，大家嘻嘻哈哈搭同一艘飞行器回去。 晚餐就在飞行器上吃营养剂，每支队伍坐一堆，因此，根本就不用等基地官方宣布，各队的排名就已一目了然。玫瑰一队排第四，顺利达到花副团对她们的期望目标，伊兰呼出一口气，她没拉队伍后腿，还为队伍顶了一个人数，不算功劳也可算苦劳。 她心里挺高兴。 铁血三队荣膺第二，居然真的比第三的铁血四队多了两人。伊兰在铁血三队和四队之间来回瞄看，很替铁血四队惋惜，当时她要是大胆地用离光枪把关离和张深海送回基地，这排名就说不准了。 张深海也在数铁血四队的人数，数完就长叹一声，用肩膀顶顶关离，悄声讨主意：“阿离，明天怎么办？” “没办法。”关离说完，顺势看向玫瑰一队，正撞上伊兰的视线，见她若无其事地转头和队友说话。 张深海也在看伊兰，又是一声叹。 基地安排得非常合理，飞行器赶在就寝时间前，把演练队伍送回了基地。伊兰一回到自己的宿舍，就好好地洗漱了一番，然后接到瑞恩的视讯：“美女，我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你做好了吗？” “什么意思？” “当然是准备挨骂。”瑞恩笑得十分鬼祟。 伊兰十分不解地说道：“你至于吗？我逃跑的事情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我说你那是教导，花副团说你那是……”瑞恩卖了个关子，“你明天自己体会吧，心理承受力强点，实在受不了就当没听见，但态度一定要恭敬。” 瑞恩说得那么惊悚，令伊兰止不住狐疑：“我做什么了，花副团要骂我？” 瑞恩嘻嘻一笑：“你是这次蛮荒岛演练唯一的俘虏，人家都是死战到底，你说要不要被骂？” 伊兰愣一下，然后气道：“要不是你们来抓我，我能做俘虏？我又不是情愿的，再说我不是逃了吗？” “没逃成，你还是俘虏，既定事实没法改变，明天忍忍吧，晚安。”瑞恩幸灾乐祸地挂了视讯。 伊兰将信将疑了一会儿，就摇摇头从容睡下。自从她的农庄没有后，她发现自己了无牵挂，心态越来越放得开了，似乎什么都能随时撂开手，不往心里去。爱骂就骂吧，不短她的津贴就好，她朦朦胧胧地想着，翻身就睡着了。(未完待续) 258 总结大会伤不起 全团演练最后一天的总结大会还是在大会场，大家仍按演练时的编队一排排坐好。 主席台坐上了三个大领导，团长大人的讲话都从大方向上说，评价了这次演练反映出来的总体情况，对全团的水平作了一个概括，对所有人勉励训诫了一回，然后退场了。剩下两个副团长来具体分析。 俩副团长各有分工。 男的副团长姓顾，他按编队来评价，说话很简洁，一语中的。 顾副团说到玫瑰二队时就用：“很可惜，没有机会展示出真正的实力。”大投影屏配合地切换到了玫瑰二队和铁血五队第一轮比赛结束全体队员下了机甲后难过失落的表情。 顾副团说到玫瑰一队时给了一句：“表现很不错。”就完了，大投影屏列出了玫瑰一队的五轮战况，搞笑的是前两轮对手是新兵一队和基地驻防一队，比赛结果写的是完胜，后两轮轮空，比赛结果写的还是完胜，最后蛮荒岛演练写的是排名第四剩十人。 伊兰严重怀疑两个副团长不对盘，谁不知道玫瑰编队是花副团一手照管，顾副团却一个队配个哭脸的视频，一个队给个战况列表，就她们那些对手，这场上随便拉支编队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个表现不错的评价，伊兰觉得顾副团有反讽的嫌疑。 听完顾副团，再听花副团。两个副团长两种风格，如果说顾副团无论从讲话内容还是语音语调上都是简洁平实，那么花副团无论从讲话内容还是语音语调上都要抑扬顿挫得多，她说话很快，批评时毫不留情。当然表扬时也毫不吝啬。 花副团具体分析个人表现，这么多人她不可能一一评价，她就把需要树立成典型的两种人特特拎出来，一种被她捧成榜样，让大家学习，另一种被她打成活靶子，让大家引以为戒。 伊兰很遗憾地听到了花副团对关离和张深海的点名批评。花副团先肯定了他俩对铁血三队的贡献。当然是一带而过。然后大批特批。大投影屏上回放了关离和张深海被藤蔓缠住的整个过程，伊兰用脚把块茎故意踢远和惊慌失措站在一边的景象当然也一并播了出来。 伊兰暗叹一声，明眼人现在都能看出她那一脚是在给人下套。她那呆傻的表情是装出来的。 视频最后定格在两个藤蔓蛹上，花副团的声音像在咆哮： “好笑吗？两个称得上优秀的机甲战士居然被这种原始的植物弄得束手无策，如果在执行任务中出现这种情况，你们就已经死了。死了。” “你们的警戒心呢？你们的判断力呢？一个中招，第二个还是中招。一个俘虏什么武器都没有用，就能把你们弄死，你们不应该深刻反省吗？” 伊兰坐得毕端毕正，面无表情。只是眼睛瞟向对面关离和张深海，他们倒是没啥表示。伊兰忽然想到瑞恩关照她的那句话，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当做没听见。她觉得这两人目前就属于听而不闻的状态，要不。怎么脸都不红一下，好像说的是别人一样。她对他俩的心理承受度给予了高度评价，两个大男人被当众恶批，居然这么淡定。 玫瑰编队绝对是花副团的心头宝，她把这两队放在最后说。 玫瑰二队的队长陈霄也受到了无情的批判。她们和铁血五队的比赛视频片段被回放出来，陈霄不断被花副团用大嗓门斥责：“缺乏果断，没有领导力，任务分派出现重大疏漏。” 伊兰听着都替陈霄难过，人家就是运道不好，一上来就碰上特强队，这叫天意弄人，陈霄其实和戚姐一样优秀。她根本不敢瞟向斜对面的玫瑰二队细瞧，只约摸知道这群玫瑰姑娘们坐姿端正，面容肃穆。 说完了玫瑰二队，花副团开始说玫瑰一队。她这回大肆表扬了戚姐，戚姐在山谷据点故布疑阵引人上钩，好；戚姐领着玫瑰姐姐们到处游击，好；戚姐狠揍铁血六队和铁血四队，好。其他的玫瑰姐姐们也被花副团拎出来一一表扬。 很快轮到了伊兰，只听花副团话锋一转，说道：“这次演练中出现了全团唯一的一个俘虏。她是玫瑰一队的营养师，佟伊兰。作为俘虏，她顺利活到了演练结束，这是相当难能可贵的。在执行任务中你们会碰到各种情况，包括被掳，你们要懂得用各种智慧保存自己，不轻易放弃，在这点上，佟伊兰做得很好。” 伊兰有点发傻，这段话从内容上应该属于反讽，但花副团的语气上却是肯定的。伊兰私心里自己都觉得俘虏不应该被表扬，所以特别吃不准花副团的意图，视线不由自主瞄向了瑞恩，他昨晚还特地提醒她准备挨批，今天情况好似有出入。 瑞恩又端上了那副面无表情的脸谱，伊兰在心里唾弃他，又装，装得还挺像，不过他用上了这个脸谱，也提醒了伊兰这是比较庄严的正式场合，她收回了视线，正襟危坐。 “当你的实力和对手的实力相差悬殊时，先设法保存自己，再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事物反戈一击，就能起到反败为胜的作用。”花副团继续说着，不过伊兰觉得这不像在表扬，倒像是在明晃晃地说她实力差。 也不知花副团是不是故意的，她居然还调出了铁血三队的队频录音，伊兰爬到关离机甲上对着铁血三队大放厥词的那段话也给回放了。 “请记住这是我和玫瑰一队送给你们的大礼。”伊兰听着自己的声音在大会场回响，完全不敢看对面铁血三队的表情，心里在不断哀嚎，还不如骂她做俘虏没气节呢，这下她把铁血三队在全团人面前弄得没脸了，她得罪了一整支铁血编队。 伊兰不怀疑了，直接确定花副团和顾副团有仇，谁不知道顾副团管着铁血编队呢。花副团这是在借她的话嘲笑顾副团。 这还没完，继续听下去。 “我最恨在海水里洗碗，我最恨有人跟我抢洗漱间，我最恨早上不能睡到自然醒，你们的日子我过不惯，走了，别客气。不用送。” 伊兰想捂脸。她当时忙着逃跑，随口说说的，敌对双方互相撂话很正常的。她真不知道队频里的对话还会播给全团听。佟三恨啊，尤其那句最恨不能睡到自然醒，严重违背了凯旋基地的士兵守则，心里想想可以。但绝对不能当众大声说出来。如今这些话听在别人耳里，说不定会以为她多狂傲。其实她最是循规蹈矩。 只听花副团大声赞许地说道：“说得很好，很有气势。” 伊兰愣愣地看向花副团，不用这么表扬她撂给铁血三队的厥词吧？花副团和顾副团有仇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伊兰刚开始世故地苦恼，这下顾副团要对她有意见了。不想花副团口风一变，疾风骤雨般的猛烈批评就来了，她高声斥责道：“但实际上呢？我们先来看看佟伊兰是怎么有幸成为全团唯一的俘虏的。” 大投影屏上出现了伊兰在石林据点煮汤被袭击的场面。伊兰现如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才觉得自己是挺差劲。居然呆愣愣地站了好久，完全是一副吓傻的模样。 “用时三十秒，用时三十秒你才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对手要留下你，你已经死透透。三十秒能干些什么呢？足够你跑上机甲，再跳下来把你那锅汤端上，再跳上机甲进行反击，而你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做，这是铁血玫瑰机甲团有史以来最慢的反应速度。” “在你占尽优势的时候，你犯了愚不可及的错误，让优势丧失殆尽。给对手完全不必要的仁慈，贪图对手的背包，却对追踪器毫无所觉，用了五个小时在一个不大的树林里转悠，在树林的边缘停下过夜，每个错误都可耻地缺乏常识，每个错误都值得你再死透透，这就是你困住了对手，又被对手再次抓住做俘虏的原因。” 大投影屏上配合着播出了伊兰在林子中扑哧扑哧狂奔，还有不时停下对着花花草草摇头晃脑的画面，她在一棵树下对着野果子挑挑拣拣的样子连她自己都不忍卒睹，当时她怎么还有闲功夫捡个头大颜色好看的果子呢？ 当视频切到一台机甲悄无声息地停在伊兰的树底下，她心头狂跳，忍不住抬眼看向关离，关离的表情没任何异常。 伊兰暗自祈祷不能再播下去了，接下来的画面不好看，她和关离在树上站得可不远。可再怎么说，关离都是在对她施以援手，她却怀有异心，她就差没有把匕首架在关离脖子上了，她还明明白白地威胁要拿匕首刺关离。她的眼神也不友善，不是演练对手间那种各有立场的敌对，而是真心的不友善，属于私怨，旁观者一瞧便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树上枝叶繁茂，监控视频不清楚，还是因为那段没必要，树上的画面被跳过了，直接切成关离吱溜滑下树，再轻巧地跳上机甲，把机甲臂伸进枝桠间把伊兰载下来，然后就见伊兰特别乖顺地走在关离后面。 伊兰暗地长吁一口气。 “看看，连爬树都不会，上去你借助绳梯，好好数数你发射了几次，下来一次都不行了，你是怎么训练的？铁血玫瑰机甲团从来就没有过不会爬树的兵，你刷新了机甲团的记录，还一次又一次。” “佟伊兰，你怎么就对做俘虏这件事这么心安理得呢？一次不够，再来一次。”随着花副团的讽刺，画面切到了她快活地在沙滩上做鱼肉大餐的情景。 花副团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对手要把你当作礼物送回去，你最终结局还是死透透。” 视频切到了瑞恩和戚姐谈判的一幕，伊兰瞪大了眼睛看向大投影屏，瑞恩这边的五台机甲和玫瑰姐姐们森森对峙，瑞恩一个人站在机甲前面和戚姐说话，彬彬有礼又从容自信，十成十两军阵前羽扇纶巾若等闲的风范，和伊兰看惯的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是我们铁血三队送给贵队的礼物，最后一天必定原物奉还，敬请放心。”瑞恩面带浅笑，说得客气周到。 伊兰快气死了，瑞恩居然说原物奉还，她是物吗？对面瑞恩表情沉着严肃，从进入会场坐下，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着同一种姿势，连眼神都没有任何游移，哪怕此刻正播着他的光荣表现，面部也没有丝毫波动。 真会装。伊兰暗地嗤笑，她听着花副团滔滔不绝的训斥，也开始让自己进入听而不闻的状态。 花副团全程一直在你呀你地批判，伊兰面容肃穆，目光平视前方，实则啥都没看，投注在一个虚点上，神思飘渺，有听跟没听一个样，如果不是知道被花副团这样当众严厉斥责的人是她自己，光听内容她就觉得这人应该唾面自弃，活着没价值。 最终，她得了一个深刻反省的警告。 散会时，人人都很有素质，一个个排队鱼贯而出，无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无人眼神乱瞟暗地笑话，伊兰心中晕陶陶，脸上很坦然自若地跟着回去。到宿舍后，她第一时间就接到了瑞恩的视讯。 瑞恩笑呵呵地问道：“美女，感觉如何？”(未完待续) 259 拿得起放得下 伊兰盯着瑞恩，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把你当做礼物送给戚姐，让她好好修理你。” 瑞恩哈哈大笑：“戚姐已经收了你这个礼物，不会再收礼了。” 伊兰没心情和他斗嘴，知道瑞恩这时候找她就是来幸灾乐祸看笑话的，没什么正事，因此她对着瑞恩不客气地说道：“让我清静一会儿。”直接就挂了视讯。 被人训斥成这样，除非是聋子听不见，不然心态再好的人都会低落一阵子，伊兰觉得自己有必要调适一下心情，她打开了自己的个人账户，这个月的津贴已经到账，余额略有增加，心情果然要好上不少。 瑞恩很快又拨过来：“美女，心情这么恶劣啊？”他脸上还是那副痞痞的笑容。 “没，我高兴得很。”伊兰的笑容里看不出一丝阴霾。 瑞恩不死心地又细细打量，终于叹服道：“美女，你自我修复功能不错，我还准备着你痛不欲生，安慰的话都准备好了。” 伊兰故意傲娇地说道：“花副团肯骂我是为我好，”这是卢中尉安慰过她的原话，上次她考核没通过，被花副团拎去痛骂一顿后，卢中尉就是这么解读花副团的心意，现在伊兰以此自我安慰，她还自行添了一句，“爱之深责之切，懂不懂？” 瑞恩愕然大笑：“美女，你行，你真行。既然还活蹦乱跳，就下来吃晚餐。” 伊兰答应一声，步履松快地下楼。刚刚她和瑞恩开玩笑，心情还真地调适过来了。 没什么大不了，在人手底下讨生活。被人教训两句恨铁不成钢也是正常的。她很快从低落的心情中走出来，花副团说得难听，有些话还是正确的，有多学多练的机会她还是要多学多练，以后一个人过日子，多点本事多点倚仗。 如今演练正式结束，总结批斗大会也开过了。她又能过上正常日子。每月津贴正常发放，个人余额慢悠悠平稳增长。伊兰一想到这点就安心不少。 她再回想，蛮荒岛生存不易。没钱没粮的生活毕竟辛苦，美景永远不能当饭吃，闲时赏赏散散心，赏多了处处不方便。她这一回来。吃饭睡觉都比岛上舒服一万倍，才像回到了人间。这趟艰苦的演练。让她立时就觉出基地平日对他们的好处，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她靠基地供养着。做得不好的地方，人家还给她及时纠正，没啥可再抱怨的了。 经过蛮荒岛这么一对比。营地餐厅乏善可陈的营养剂都是无上美味，关键是它方便快捷。还不用自己泡海水里洗碗。伊兰的心情越发舒爽，看见瑞恩坐在餐厅角落里朝她招手时，也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即使不能称为神采飞扬，也可以说是明媚灿烂。 瑞恩叹为观止，冲着隔壁桌的张深海说道：“阿海，你看看我学妹，多精神，一点影响都没有，你多学学。” 张深海当真扭过头，看见伊兰满面笑容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果然表情很正常的样子，还带着真切的高兴。 伊兰没注意到隔壁桌的张深海，她直接坐到瑞恩对面，很兴奋地说道：“瑞恩，我特地拿了这种营养剂，配方里有我们抓到的那种鱼。” 瑞恩嫌弃似地说道：“拿开点，不要再和我提鱼，吃了两天半，快受不了了。” 伊兰不满地说道：“你当时怎么不说受不了，我看你比谁都吃得欢，我给别人多舀点鱼汤，都能被你说成厚此薄彼。” 隔壁桌传来一阵笑，伊兰扭头一看，发现是张深海和阿森他们，她愣一下，讪笑着打招呼：“长官好。” 她心里期望他们不要记仇，特别是张深海，那个藤蔓蛹的造型可不好看，她让他大大献丑了。 “小佟，你不郁闷？”张深海和伊兰算是不打不相识，而且今天一起被批评过，因此有点难友惺惺相惜的意味。 “我，”伊兰明白张深海的意思，她眨巴眨巴眼睛，诚实地说道，“郁闷过了。” 瑞恩差点喷笑，虚咳了好几声，正想说话，抬眼就看见了同伴，忙先招呼道：“阿锐，阿离。” 伊兰心头一动，侧头向他们微笑致意。赵锐和关离也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在张深海那桌空位坐下。 瑞恩趁机看了伊兰一眼，伊兰也看了瑞恩一眼，眼神挺无奈的，瑞恩就一笑不开腔。这姑娘的意思他明白了，略有点小尴尬，但愿意和人家正常地相处，不会让人家难堪。 坐定后赵锐问道：“瑞恩，什么事这么高兴？” “阿海在和小佟说话，讨论今天的感受。”瑞恩笑道。 张深海立马找到知音般拉着关离问道：“阿离，你郁不郁闷？” 关离顿一下，含糊地说道：“还可以。” 张深海问话直，本来兄弟面前说郁闷也不打紧，事实上关离挺郁闷，被当着全团的面给骂得狗血淋头，他从小到大一路优秀过来的，这还是头一遭。尽管开会前他早有心理准备，当时还是很难堪，尤其当他透过监控视频看到裹着自己的藤蔓蛹时，内心更加纠结。 如果只是大家兄弟在一起嘻嘻哈哈，他自我解嘲一番也没什么，问题是现在那个始作俑者还恰好在边上听着，他如果老实说郁闷，有些说不出口，说不郁闷的话，别人觉得他在硬撑。 张深海说道：“你们都比我好，我郁闷透了。”脸上很失落，他觉得自己在这次演练中确实表现不好。 伊兰听了之后深深惶恐，觉得挺对不住张深海，连忙不好意思地说道：“长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瑞恩好笑地看着伊兰，这姑娘都吓得语无伦次了，她当时不是故意的？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视频里看得真真的，她就是一个接一个地引诱他们自动上套。 关离听了伊兰这话，不禁朝她看了一眼，伊兰和他的视线对撞，脸上挺尴尬，不自在地垂下眼睑，她就是故意算计关离。而且。即使到现在，她都觉得让他被花副团骂，听着挺舒心的。 关离见伊兰避开视线镇定地吃着营养剂。微微一笑，他不是输不起的人，这下真的不郁闷了。 张深海豪爽地大手一挥：“小佟，技不如人。我没啥好说的，你心态也比我好。花副团骂你最凶，你这么快一点事都没有。瑞恩刚刚让我跟你学，很有道理。” 伊兰深深觉得张深海必定是一个不会夸人的人，她能明白他是在赞扬她。但听下来却完全不对味。她朝张深海纠结地看了一眼，想不出话来应对，视线又对上斜对面的关离。关离眼中都是笑意。瑞恩更是不加掩饰，一脸促狭地笑道：“小佟这心态确实好。” 伊兰和瑞恩吃完后起身先走。临走还对着隔壁桌有礼貌地说了句：“长官再见。”表情很平和。 走至门口，瑞恩赞道：“佟三恨，你真不错，拿得起放得下。”这话他说得真心，无论对花副团的批评还是对关离的纠葛，这姑娘调整得都不错。 伊兰斜他一眼，威胁道：“这新词我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绝对拿住你不放。” 她望向高远的天空。放下？她不过是不会再耗费时间心力去恨别人罢了。 全团演练结束后，转眼进入七月，基地又进来一批新人。 凯旋餐厅这次来了一个艾杜大学食品系的男生，是章大成的学弟，对着伊兰称呼“佟姐”，把伊兰乐了半天。餐厅里，除了和她同期进来被人称作“小章”的章大成叫她名字外，其他所有人都叫她“小佟”，如今她也升一级变成佟姐了。 伊兰除了保持常规的体能训练，重心再次转向餐厅。郑司务官召见过她一次，让她多多锻炼厨艺，给她下达了两个目标。 一个是长远目标，郑司务官让伊兰抽空多学习营养学知识，朝着高级营养师努力，基地会安排一些相关培训课程。 二是短期目标，郑司务官让伊兰开发两道菜谱。 伊兰在正餐工作间只需要再轮岗半个月，就能完成整个新人轮岗计划。在蛮荒岛演练过程中，她为玫瑰一队和铁血三队就地取材做了几顿饭，郑司务官很看好她在这方面的潜能，轮岗结束后把她分配在正餐工作间，但每周仍需安排一天去营养剂工作间。 这也是凯旋餐厅每个工作人员共同的工作分配方式，以一个工作间为主，再加另一个工作间为辅，力求业务能力精而广。 定了主工作间后，伊兰就升级为正餐工作间的一个小主厨，她必须要开发出自己的菜谱，郑司务官的意思是不用急慢慢来，先从一两种开始，再逐渐增多，以后水到渠成了，顺便把厨师资格拿下来。 伊兰很喜欢这样的工作安排，郑司务官让她考证也很合她的心意，基地还会给她培训，这点更让她满意。 她勤勤恳恳地在正餐工作间忙活，七月末就完成了郑司务官给她的短期目标，推出了两道她自己的菜谱。 菜谱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她不像经过厨艺协会培训出来的正儿八经的厨师，做菜像雕刻工艺品一样，可劲讲究配比用料，甚至精致到了变态的程度，那些正规厨师做个菜还要进行推演，条条框框拘束忒多。 她喜欢随性创意，再加上这些年来经常自己做饭吃，对食材也越来越了解，现在她心里头的菜谱一道接一道，两道私家菜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瑞恩在一个周末视讯给她：“美女，你主厨了？” 伊兰嘻嘻笑道：“是啊，你有看法？” “当然有。”瑞恩恼怪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今天我们要点单才知道。你的菜品怎么回事？要提前预定？” “我这两天才推出来的，库房里还没有备下半成品，下个星期六我当值，如果你等得及，我给你做新鲜的。” “等不及，我们现在就要点单，阿森生日。”瑞恩满脸遗憾地说道。 “今天我不当值，想给你们现做也来不及啦，下次还有很多机会，我还有更多的菜谱要推出来，以后给你做大餐。”伊兰笑道。 “佟主厨，你变厉害了。”瑞恩打趣道。 “有人叫我佟姐了，不厉害不行啊。”伊兰喜滋滋地说道。 瑞恩一脸不忍直视：“说你两句你就拽，懂不懂什么叫谦虚？” “我做的菜口味不好，以后要吃找别人，这就是谦虚。”伊兰狡黠地笑道。 “把卖弄口才的功夫省下来练厨艺，你会更厉害。”瑞恩摇头笑道，“好了，不和你多说，我们继续吃老几样。” 两人于言辞上的交锋已经非常默契，瑞恩偃旗息鼓，伊兰便鸣金收鼓，正正经经地说道：“晚餐愉快。”(未完待续) 260 蓦然回首 伊兰当值的星期六，和其他几个同事一起操办了一场小规模的宴会，通信部门年中聚餐。回去有点累，早早就睡下。瑞恩的视讯吵醒了她，他兴高采烈地说道：“美女，我准备要休假了，你什么时候休假，我们可以一起回图朵。” 伊兰一点兴趣也没有，满脸睡意地说道：“我不休假，你自己回去吧，我要睡了。” 瑞恩微微蹙眉，不解地说道：“你……”他犹疑着没有说下去，看着伊兰困倦的样子，只问道，“这么困？时间还早呢。” “今天当值，人少事情多，所以有些累。”伊兰解释道。 “那你早点睡。”瑞恩挂了视讯。 伊兰呆愣着坐在床上，前天卢中尉来找过她，关心慰问了她最近的训练工作情况，然后建议她最近休假，暗示她后面一段时间可能会很忙，基地未必会允假。 她无处可去，也无人可看，如今的她哪需要什么假期，伊兰苦笑着躺下继续睡觉。 瑞恩想了想，视讯拨给刘寄望：“寄望，你从慕容那里听来的消息可靠吗？” “怎么不可靠？慕容说卢中尉都安排小绿车休假了。” 瑞恩很是疑惑。他是个直截了当的脾气，周日趁着和伊兰一起在营地餐厅吃午餐的时候就问道：“美女，听说卢中尉让你休假？” 伊兰叹一口气：“我没事休什么假？” 瑞恩眯着眼看伊兰，去年还为了休假的事和关离闹得很凶，今年给假她都不要了，他以为伊兰想攒着假期换个时间休，这姑娘消息不灵通。对外头的事懵懵懂懂不操心，不知内情也是可能的，于是说道：“我劝你最近把假期用掉，听说后面会出任务，那时候不允许休假，白白浪费假期太可惜。” 伊兰很惊讶，卢中尉没详说。她以为后面忙是因为又有训练计划。想不到是出任务。 她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鼻尖问道：“我？出任务？你瞎猜的吧？” “我也休假，回来可能就有任务，卢中尉让你休假也应该是同样的道理。” “什么任务？有危险吗？”伊兰略有紧张。她一直处于和平环境中。实在想象不出自己要上阵冲杀。 瑞恩不由笑骂：“你就只会贪生怕死。” 伊兰不满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别说我，赶紧说内幕消息。” 瑞恩懒洋洋地说道：“哪有什么内幕消息？不过是猜测，有假期你就休。回来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就你这水平。没人会傻到给你个危险任务，你送命是小事，最关键是任务肯定完不成。” 伊兰一想也是，也不去计较瑞恩的嘲弄。放心地说道：“任务不危险就好，不然我真没有心理准备现在就去送死。” 瑞恩噎得不行，索性不搭她这茬。再次问假期安排：“我打算三天后就回图朵，你呢？要不要一起？” 伊兰摇摇头。说道：“我还没想好，你先走吧。”她不想把话说死，引得瑞恩再诸多猜测。 “行，计划好了和我说一声，别浪费假期。要是到了图朵就通知我，我有空去找你玩。”瑞恩笑嘻嘻地说道。 伊兰假装点头答应。 瑞恩走了一个星期后，卢中尉再次找到伊兰：“小佟？你没提休假申请？” 伊兰找了个借口：“我以后再休吧。” 卢中尉和瑞恩一个想法，以为伊兰攒着假期放到合适的时间再申请，去年伊兰为了假期闹得那么大，她是知道的，她想这个姑娘不知就里，微微蹙眉提点道：“小佟，你到十一月就服役两年了吧，最近你没有训练计划，餐厅工作也上了正轨，我建议你现在休假，后面团里对你有安排，如果你这段时间不休假，恐怕你第二年的假期就要作废。” 相同的话瑞恩也说过了，伊兰很无奈，她当然也愿意轻松几天，但总不能问卢中尉，我就在基地里休假不上班行吗。 对面卢中尉还等着她回话，她下意识说道：“我这两天计划一下。” 卢中尉点点头：“小佟，尽快提出申请，今年你有二十天假期，回来就要九月了，不要拖太久。” 伊兰答应一声，挂了视讯。回去宿舍后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个小盒子的所在，脑子里瞬间跳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我可以去艾杜卫五了，我可以去艾杜主星了，我可以去找他了。” 她把脸深深埋进掌心，良久，才红着眼睛抬起头来，吸了口气，开门出去取了车就往体能训练馆赶去，就寝时间还早得很，她可以再去锻炼一会儿。 第二天伊兰就提出了休假申请，当天下午就通过了，把餐厅的事情略略交代了一下，她隔天一早换了自己的衣裙，带了另外一身换洗衣服，搭着基地的通勤航班就离开了孤鹜星。 她的第一站是萝鹫星，在那里走马观花了一遍，去了瑞恩他们去过的那个恐怖游乐场，还找到了瑞恩玩过的那个叫“试试你的反应”游戏小屋，给自己心理建设了一番后，鼓着勇气就进去了。 镜子果然很大，伊兰进去后先四下打量，确定没有任何诡异生物后才站到镜子前面，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牢了镜子，终于看到了那只留着涎水的丑陋怪物。 伊兰在心里一个劲地说道：“假的假的。”逼着自己双脚钉在原地不挪动，但当那怪物长着倒刺的舌头伸向她脖子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跑了，直到出了游乐场，她还一路摸着脖子，心底不停骂自己纯粹找虐。 她在萝鹫星的航空港随便搭了一个深夜航班，在航空舰上呼呼大睡，结果就被噩梦吓醒了，梦里那只怪物差点咬上她的脖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睁开眼睛醒过来，心还是砰砰乱跳着，等了一两分钟自己缓过神来后，又骂了自己几遍。 这下也睡不着了，她索性上了星网，查收到了两封邮件。 一封来自图朵星区的厨艺协会。作为苦味剂瓮汁的首位发现者。厨艺协会把她当做编外会员看待。偶尔有个什么推广活动或者推出什么培训课程，也会适时通知她。伊兰一看没什么大不了，就置之不理了。 另一封来自爱琴星孤儿院。发过来很久了，正好八月头上第一个星期六伊兰在餐厅当值，没空上星网，就耽搁到现在才收到。邮件上说。孤儿院建院一百五十周年，邀请伊兰回去看看。 伊兰默默地关了邮件。想了想，打开自己的个人账户，盯着上面的数字看了好一段时间，才下定决心上了孤儿院的爱心捐赠网页。往捐赠账号里划过去一笔钱，数额不多，是她半年的津贴。 做完这件事后。伊兰赶紧退出星网，在心里自言自语：“别心痛别心痛。想想那几双眼睛，要是这点钱还舍不得，你都不是人了。” 伊兰记得上次回孤儿院，有个小女孩住在她以前住过的小房间里，小女孩有件粉红色的小外套，搭在她以前经常坐的椅子上。在伊兰下楼的时候还碰到他们一群孩子玩耍回来，他们回头望着伊兰那种希冀又失落的眼神，伊兰这辈子都忘不了。一晃四年过去，孩子们应该长大些了，再过没几年，就要像伊兰当初一样，离开孤儿院独自去求生。 伊兰叹口气，她能力有限，帮不到他们什么，这些钱就好比杯水车薪，只不过让她自己心里好受些，不过似乎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她一边心疼着那些孩子，一边心疼自己骤减的余额。伊兰把自己骂了几遍后，也没心情上星网了解目的地的情况了。 原本她还想一路穷游，走哪儿算哪儿，游个十来天后就返程，现在她恨不得直接回基地缩着不出来，吃基地的，住基地的，什么都不用花钱。 航班到了之后，伊兰在航空港的洗漱间里稍微打理了一下。出门在外又不愿找旅馆住宿，洗漱就只能这样凑合。 她在悬浮车租赁店门外犹豫了很久，租赁费很便宜，但蚊子再小也是块肉，她现在心疼。移目四顾，外面除了各种各样的悬浮车外，哪里有什么行人，到处都空荡荡的，走了几步后，她一咬牙就回头推开了租赁店的门，心道她都已经花了钱搭了航班过来，啥都不看就对不起这航班费。 伊兰最终还是租了一辆悬浮车，绕着星球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圈。途中她看到了一处海滩，似乎有些小木屋搭在沙滩上，还有一些高脚木屋居然立在海水里。 伊兰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把悬浮车停下来，远远地看着在沙滩上嬉戏的人，记忆中有人曾对她说过，小时候最爱家人带他到沙滩上玩，他拉着她在沙滩上吹了好久的海风等她的航班，他还说以后要带她星际旅行，住在海上小木屋里听海浪声。 伊兰转头望向大海，海面上霞光匹练，波光粼粼，有人搭着小船在高脚木屋和岸边来来往往。她和他们离得很远，但即使听不清他们的声音看不清他们的面部，光看动作就知道他们玩得很高兴。 她隐隐地羡慕，鬼使神差般想到了在图农星遇到巨浪那晚，如果那时候她被甩出窗外掉进了海里，瑞恩说过一句话，出事只在一瞬间，她应该来不及被救起来的，那时候一了百了，会不会就不用这么艰辛痛苦。 伊兰念头一起，就不敢再想下去，抬步朝着沙滩上的人群靠近些，等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后，才安心地停下，仍旧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海面。 关离和几个朋友在沙滩上说说笑笑，无意间一转头，视线就扫过了沙滩的边角。在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脖子自动地又转回去，目光盯住了默立在那边眺望大海的一个身影。(未完待续) 261 寂寂穷游 远处，沙滩尽头，乱石边，一个女孩子面向大海静静独立，一袭长裙被风吹得微扬裙角。 关离眯起眼睛辨认了好一会，确定是伊兰。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这身影很眼熟，甚至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曾经有一个周末晚上，他去营地餐厅取餐碰见过她，她就排在他身后，起先他不知，后来他们无声对视，她红肿双眼，转身安静离去，那时她也是这样的装束。 关离望着伊兰，心里不禁疑惑，随即反应过来，大约她也来度假。 “真是巧了。”他暗道，出于礼貌，他准备走过去打个招呼，但刚抬步就顿住了。 他俩之间虽然说开了，但还是有层说不清楚的隔阂，在基地里碰面，大家面上都能很正常，出了基地他就摸不准这个姑娘的态度，凭她伶牙俐齿的嘴上功夫，没了顾忌约束，给他横眉怒目冷言冷语嘲讽一通，大概也是可能的。 关离犹豫着没有先过去，而是在沙滩的人群中四处观察，看谁可能是她同伴。 他一边应付着朋友的说闹，一边不时往伊兰处瞄一眼。她在那里已经站了半个多小时，一动不动，关离顺着她的视线往海上看，平静开阔的海面上一览无余，景色虽美，但似乎不值得长时间心神俱醉到超然忘我的地步。这段时间里，也没见哪个人过去和她说话。 关离微微蹙眉，和朋友们简单地交代一声，就朝着伊兰走过去。 “小佟。”他在伊兰背后五六步开外叫道。 伊兰乍一惊回头，不由愣怔，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关离。 “好巧。你也来这里度假？”关离尽量让自己笑得友善。 伊兰反应过来，先打了个招呼：“长官好。” 关离忙道：“在外面不用这样。” 伊兰含糊地笑笑，没吭声。 关离见气氛尴尬，随意聊道：“瑞恩已经回了图朵，你不回去吗？” 伊兰敷衍道：“我到处看看，正好经过这里。” 关离有些讶异，不过别人的度假计划他不好多打探。当下也没再多问。只是尽量找话题：“这个海滩风光很好，很多到鹰嘴星的人都会来这里，我和几个朋友住在那边。”他给伊兰指着海水上的几幢木屋。笑着问道，“小佟，你租了木屋吗？” 伊兰摇摇头：“我只是随便看看，马上就走。”她不欲多言。歉然一笑，“我还要赶航班。长官再见。” 关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怎么都觉得特别不是滋味，好像是自己来了之后把她赶走的。 伊兰的悬浮车升空远去，渐渐只剩一个小黑点。关离立在原地，微微叹气。她是想来这里游玩的吧，恐怕看见了他也在这里。才临时决定避开。 他有点郁闷地回到朋友中去，他朋友还朝他挤眉弄眼：“阿离。去搭讪美女了？” 关离一愣，旋即想到瑞恩可不是喜欢称呼伊兰“美女”嘛，不由摇头失笑。 周围的人依旧很热闹，关离却提不起兴致来了，他学着伊兰的样子眺望海面，心里就越发疑惑，她刚刚那副样子看不出半点高兴。要是看见了他才这样，倒也说得过去，但他没过去之前她也是这样，没有同伴，不租木屋，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海边，半天不动。 关离没来由地想到了那句“永失至爱”，就悚然而惊，她那个样子不像是来游玩，反而更像是悼念，心下就不安起来。 他想视讯给伊兰，他曾经做过她的教官，有她的联络号，但想想就没按下去，太尴尬了，视讯请求过去，她是否愿接都是未知数，接起来说什么好呢，总不能问她心理创伤好了没有。 关离沉吟片刻，和朋友匆匆交代两句，就开上车子准备赶去航空港看看。 伊兰坐在航空港大厅里，上星网订航班。她很想直接回孤鹜星，但是才出来没两三天就回去，碰到熟人不好解释，只能随便再走几个地方打发掉这段假期。 她只查深夜航班，那票价要比常规时间的航班便宜一些。至于去哪里是无所谓的，只要不去艾杜主星和艾杜卫五，哪里都可以。 她挑选的唯一条件是，目的地的到达时间要在当地白天，不然航班深夜到达，她枯坐在航空港大厅里等天亮会很难熬。她这一路穷游压根儿没有打算住旅馆，睡觉休息可以在航空舰上解决，路上洗漱不方便，可以在航空港的洗漱间勉强对付过去，实在撑不下去了，就住一晚旅馆收拾自己也尽够了。 关离赶到的时候看见伊兰坐在大厅里，心里就有些放心，她果然是要赶航班，并不是看到他临时起意要避开，他没有把她的度假计划打乱。 鹰嘴星是个旅游的好地方，虽然地处偏僻，但在艾杜星区小有名气，此时虽然已是晚上，但航空港大厅里，人来人往地很是热闹。 关离挂断朋友的视讯，几次想走，远远地看着那姑娘，又觉得应该再等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那姑娘坐在嘈杂的大厅里，竟然给他一种越热闹越孤寂的感觉。 他不好上去攀谈，如果碰巧遇到一次后，又追到航空港，连他自己也不敢再说巧遇，不定这姑娘怎么看他呢。很明显地，她心情不怎么好，两个人之间刚有点缓和的迹象不能再添误会了。 关离上了星网，查今晚离港的航班，猜测她会往哪里去，顺便也给自己定定心，看看他还要这样遮遮掩掩等多久。 后面的航班目的地看着都不像旅游胜地，关离是土生土长的艾杜人，自然知道艾杜可玩的地方多的是，要去那些地方就不该搭后面的航班中转，刚刚有一个航班就去一个很好的中转站。他有些猜不透这姑娘的想法，听她自己说像是利用假期观光。看她那样又不像兴致高昂，去的地方也猜不透。 关离琢磨不出所以然，索性找了一个角落，悄悄地坐着看。 关离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晚上，期间他的朋友拨了好几通视讯，他心中也很焦急。但这姑娘不走。他也没法走。她坐在那里几小时，根本没走动，不吃不喝。关离越发不敢轻易离去。 好容易看到伊兰起身，关离不用上星网就知道这个点的航班去哪里，他实在想不出那姑娘去个什么都不产的贫瘠星球做什么，不过说不定她有事去那里。 关离目送着伊兰走进登舰口。才长吁了一口气，回身快步离开。 伊兰在关离眼中的贫瘠星球上租了一辆悬浮车。只兜了半天，天色将暗她就急忙赶回航空港。这根本是一颗荒芜之星，什么都没有，散发着一股衰败颓废之气。出了航空港后，其他地方都像是野外。伊兰不敢在外面多停留，宁愿呆在航空港里。 大厅里人不多。稀稀拉拉地，和莫斯星的航空港差不多情形。伊兰孤零零地坐着。忽然发现她很想很想莫斯星，要不要回去看一眼？就远远地看一眼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家。 她心里极其难受，纠结犹豫，看了又能怎样？徒增伤心而已。 在挑选下一个目的地航班的时候，瑞恩的视讯来了。伊兰揉了揉脸，调整好面部表情，接起来笑道：“瑞恩。” “美女，在干什么呢？”瑞恩笑嘻嘻地问道。 “在……休假。”伊兰顿一下说道。 “你什么时候休假的？怎么安排的？我看看我们回基地的时候能不能一起从图朵主星出发。” 伊兰支吾着：“我才休假三四天，在艾杜观光，你自己按行程来吧。”说着就有意岔开话题，“我去了萝鹫星，你以前吓过我的那个游戏，我去试过了，还是逃出来了。” 瑞恩大笑：“吓不够啊你，还要自己再吓一回。”他好奇地问道，“你晚上有没有做噩梦？” “当然有，梦里还是差点被咬死。”伊兰的表情有点不寒而栗，马上转换话题，“你怎样？假期过得愉快吗？” “愉快，我到处找朋友玩，正好阿颀也回来，我们一起玩了几天。你还记得阿颀吗？我大学的搭档。” “记得，这才毕业几年，哪里会忘记？”伊兰嗔笑道。 “美女，什么时候回图朵？我来找你玩。” 伊兰暗暗叫苦，瑞恩又把话题扯回去了，她含糊地说道：“看情况再说，我以前没来过艾杜，想趁休假的时候好好看看。” 瑞恩摇头笑道：“美女，你要在艾杜待好几年，还怕以后没机会？萝鹫星就在基地边上，我们平时有空就可以去，你还要占用假期的时间去一趟，傻不傻啊？还回不回图朵了？” 伊兰很想实话实说不回图朵，但是无论哪个人两年不回家，好容易有了假期，还在外头瞎晃荡，就会引人怀疑，这一说又得解释好一通。她这个辛酸的故事再也不想对人讲了，她再不想有人像霍斯北那样同情她了。 伊兰脸上笑着，回道：“看情况，艾杜真挺好玩的。” 瑞恩微不可察地蹙眉：“你现在玩到哪里了？” 伊兰一时之间忘了这个星球的名字，她抬头四顾了一番，才说道：“茫古星。” “一个人？” “是啊，还要几个人？”伊兰有点奇怪地反问道。 “就是玩，没做别的？” 伊兰越发奇怪：“你还指望我做些什么？玩都来不及了。” “好玩吗？” “还可以。”伊兰敷衍道。要说不好玩，瑞恩铁定又会说一通，问她找个不好玩的地方干嘛去了。 瑞恩皱起了眉头，这姑娘没有和人约好也没有事情处理，纯粹去那里玩，关离和他视讯的时候说茫古星又偏僻又荒芜，几乎就是一颗废弃星，在这姑娘眼里居然还挺好玩。 关离的意思是瑞恩和伊兰比较熟，可以问问她行程，她在海边一个人赏海景，然后跑去废弃星，这些行为都令人挺费解的，让关离事后回想，觉得她在心理疗伤。 关离和瑞恩关系很好，兄弟们之间讲话没顾忌，他还把伊兰以前突然昏厥导致训练中断一天的事情都想起来了，补充给瑞恩听，强调自己的猜测，这姑娘当时受到的心理打击挺严重，让瑞恩务必旁敲侧击，打探一下她目前的想法。 “那你要在茫古星呆多久？”瑞恩继续盘问道。 “就走了。” 瑞恩心中更是嘀咕，休假三四天就跑了三个星球，几乎就是在连轴转，这姑娘晚上都不用休息吗？他一算时间，她应该才到茫古星没多久，这就又要走了，这哪里是在玩，星际物流都没有她勤快。 “你下一站准备去哪里？” 伊兰愣住，她还没选好呢，只好找了个理由：“艾杜我不熟，名字一下没记住。” 瑞恩眉头紧皱：“你出门在外，连自己要去的地方都记不住？算了，别在外头瞎逛了，难得一个假期，你赶紧回家待着吧。” 伊兰含糊嗯了一声，正想说回头再聊，瑞恩紧接着开口问道：“美女，那你什么时候回图朵？我可提醒你，你的假期没有几天。” 伊兰笑道：“知道了。” “那你说说看什么时候回？哎，你家在图朵哪个星球上？我这些天到处走，说不定会经过你那里。”瑞恩步步追问。 伊兰头大如斗，只好说道：“瑞恩，我现在有些忙，回头再说吧。”这样避而不谈怎么会瞒得过瑞恩这个人精，但她也实在没办法招架。她把视讯关了之后，心里想了一秒，瞬间做了一个决定。(未完待续) 262 故地故人 果然瑞恩不依不饶，没过两分钟就视讯请求过来，伊兰认命地接起来，瑞恩的脸色不好看：“美女，我话还没说完呢。” 放在平时，伊兰要是这样明显地敷衍，还假意推脱事情忙，把他的视讯挂断，瑞恩早就恼火了。但关离怀疑这姑娘在心理疗伤，他刚刚一番交谈下来，也觉得很像。她游玩的方式太怪异，谁出去一个陌生地方玩，不是事先做个大概计划，她却连个地名都记不住。 有了这层疑虑，瑞恩就压住了自己的直性子，继续前面的话题：“你忙什么忙？不就是玩吗？刚刚你还没说你家在哪里？你什么时候回去？” “爱琴星，我正在看从茫古到爱琴的返程航班线路，你别来打搅。” 瑞恩一下松口气，笑道：“笨人做事就是磨叽，我来帮你规划。”她肯回家就好，回头和关离说一声，这兄弟也可怜，自打把伊兰关了一个月禁闭以后，就像欠了她债还不清一样。 瑞恩做事的确比较快，一会儿就给伊兰排出了中转路线，最省力的当然是去艾杜主星转图朵主星，伊兰笑着谢了，挂了视讯。然后自己仔细研究琢磨，排出了一条中转站非常多的航班线路，时间安排得还算紧凑，就是人累点，有一站要深更半夜等在航空港大厅三小时，伊兰不嫌辛苦，她不想去艾杜主星和图朵主星。 伊兰上了航空舰后才有点神思恍惚，自己居然要回图朵了，她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回去，她回不去了，退役之后她会到其他星区买个小农庄安家。可是。这么快脑子一错乱，她就要回去了。 “为什么？”她问自己。 却不过瑞恩的催问？答案不是这样轻巧。 为了孤儿院一百五十周年纪念活动？更加不是。 为了缅怀自己的过去？是也不是。 为了探望那些和她一样注定要漂泊的孩子？或许是。 为了茫茫星海中那一丝绝无可能的偶遇？ 伊兰闭上了眼睛，心里非常明白，其实现在是八月，随便去哪里都不会遇到他，他应该和他的搭档一起在奉安基地进行机甲实战演练，年年八月九月都是这门课程。每年在奉安和启明两个基地轮换。去年去了启明，今年应该在奉安。 她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敢在一个绝无可能的时间。在一个绝无可能的地方走一走，看看自己过去生活过的痕迹。 那地方离他的生活圈子有些近，让她会暗地抱持一种幻想，某一瞬间。她一回头也许就看见了他。但那是幻想，她很清醒。所以能做到心如止水。 她不想去艾杜主星和图朵主星中转，因为那两个地方离他的生活圈子更近，更因为七月是他的假期，也许他会回家。那么。半月之前，他经过了那两个地方。 她趁绝对碰不到他的时候回了图朵，但不能接受她和他相差半月踏足同一个航空港。 那些想象中的愕然回眸不会存在。从此不见是她所求。 但明明白白地知道曾在某地就此错过，依然让她难受。 她终究被伤心了。 休息舱里封闭又狭小。伊兰沉浸在悲苦中久久不能自拔。瑞恩的视讯又来了。 “美女，你登上航空舰了吗？” “嗯。”伊兰轻轻答应一声，扯开了一抹笑容。瑞恩不是一个做事啰嗦的人，他今天这样一趟一趟地联络她，伊兰明白，他大概见她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头独自旅游不放心。 “过两天我正好要到图朵主星去，可以顺便在你中转的时候和你碰个面，我记得你有四个小时，对吧？” 伊兰微顿一下，照实说道：“瑞恩，我走的航线不经过图朵主星。” “嗯？”瑞恩讶然，“那你怎么走的？” 伊兰一五一十地说了，把瑞恩听得一愣一愣的：“美女，怎么这样走？这样有多麻烦知道吗？花的时间还比我设计的路线要多一点。” “这些星球我没有去过，趁着中转时间我可以去兜一兜。”伊兰本来只是找借口，说出来之后还真觉得可以那样做。 “你傻了不是？两三个小时的中转时间你去兜什么兜？有两站还在夜里，你在外头闲逛，你不怕别人，别人怕你啊。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航空港里等。”瑞恩皱着眉头说道。 “我只是随便想想，时间紧张的话，肯定就在航空港里等。”伊兰笑道。 瑞恩还想再批评两句她的笨脑子，但看她颇有点强颜欢笑的样子，也就不多说了，她的线路就是中转多了几次，比较繁琐些，但安全都是无虞的，这姑娘大概在基地关狠了，好容易出来一回，就可劲地到处走。 “你到了之后和我说一下。”他交代道，见伊兰顺从地点点头，放心地挂了视讯。 伊兰到了爱琴星后，想着去了孤儿院之后肯定没有心情再玩，所以先租了一辆悬浮车，绕着星球玩了一天，晚上入住了上次她住过的那家旅馆。 四年过去，旅馆房间内的陈设布置一点都没有变化，她百感交集，真正应了一个词，物是人非。没有体能训练的晚上，入睡成了一个问题，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算睡着。 第二天一早，伊兰开车前往孤儿院。纪念活动定在后天上午正式进行，她的时间还充裕，原本等到后天也无妨，但她不想在活动当日去，她只想静悄悄地走一遭。 孤儿院的门口没有任何变化，“爱琴星儿童之家”的铭牌还在。伊兰对着迎宾机器人说明了情况，机器人指引着她把车开到旁边一条树木掩映着的侧路上，那里被开辟成了一个临时停车场。 伊兰诧异地发现居然有很多车停着，转念一想，孤儿院都成立一百五十周年了。这一年年地送出去多少孤儿，也许有人和她一样，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在纪念活动当日来。 院长接待了她。 孤儿院的院长又换人了，这次是一个中年女子，性格很开朗，开门见山就道：“佟小姐，你好。欢迎回来看看。”她用回来这两个字。一下子让伊兰愣住，鼻子酸楚。 女院长上前拥抱伊兰，善解人意地在她背上轻拍两下。 “我姓任。刚刚调来这里不久。最近有很多孩子回来，我都不认识。你们回来不用拘束，可以随处看看，孩子们会很喜欢看到你们。” 伊兰愣愣地听着。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任院长笑道：“前几天收到了一笔捐赠，孩子。谢谢你。” 伊兰的表情忸怩，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能力有限，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笔小钱。” 任院长爽朗地一笑：“傻孩子，你有这份心意最珍贵。”她接着说道。“你们在这里比我熟悉，待会孩子们玩耍的时候，可以和他们聊聊天。但不能在他们的学习时间去打扰。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件大的休息室，累了就去里面互相聊聊。说不定会碰到以前的朋友，想走的话自己出门去，不用和我说，把这里当家一样就行。纪念活动当天还来吗？” 伊兰摇摇头托词道：“我时间有点紧张。” “没关系，以后想来随时可以。”任院长不以为意地笑道。 伊兰起身，迟疑着说道：“任院长，我想看看以前的房间行吗？” 可能这个问题很多人提出过，任院长一点都不犹豫，笑道：“当然可以，我事先都征求过孩子们的意见了，他们都同意让前面的大哥哥大姐姐回来参观，你住哪一间还记得吗？我让孩子带你进去。” “三楼右拐，走廊尽头那一间。”伊兰很诧异自己居然记得清清楚楚。 任院长笑道：“这间现在是空的，我带你过去。” “我前几年来的时候，里面有个小女孩，她怎么了？”伊兰忙问道。 “她在一年前被父亲领回去了。” 伊兰微微一笑，那个女孩子比她幸运。 任院长带着伊兰到了房间门口，帮她打开了房门，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道：“进去吧，记得出来把门关上。” 伊兰点点头。 任院长看着伊兰，一语双关地说道：“孩子，早点出来，外面的景色更好看。”她的笑容亲和，让伊兰觉得很温暖。 伊兰在心底咀嚼着这句话，不由绽开了一个笑容说道：“知道了。” 任院长离开后，伊兰慢慢打量着房间，即使没有住人，房间还是整理得很干净。 她几乎是本能般地走到小床边坐下，窗子上的旧风铃已经不在，大概破旧得不能再用了，伊兰微微有些遗憾。透过窗子往外看，树顶的树叶随风轻曳，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甚至试着躺下来，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心境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上了学入了伍，遇到过很多人，有太多的事情发生，有好的有不好的，但她毕竟融入了外面的世界。虽然依旧孤身只影，但毕竟不再满腔惶恐不安，无所适从，不知所依。 现在她能让自己每天吃饱穿暖，还能挤出一点钱来帮助别人，还到过很多个星球。比以前要好点，她在心里默默说道，微微牵起了嘴角。 她起身将床铺拂平，扭身再看了一眼房间，跨出去将房门轻轻阖上了。 伊兰在草坪上坐了很久，看着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玩耍，周围不时有成年人驻足观看，却都默默不语。大家若是视线碰上，会微笑点头，却没有互相介绍。偶尔一两个人激动着拥抱，显然是儿时相识。 就这样，一群孩子在嬉笑，十来个大人或站或坐，散布在四周，有热烈攀谈的，有默默观看的，气氛很随意自然。 孩子们被机器人保育员领走后，大人们也渐渐离开。 伊兰起身，弯着腰拍了拍自己的裙角，抬起头来，不意看到了不远处一株花树底下站着一个人，侧影有些熟悉，那人正朝孩子们离去的方向瞧着。(未完待续) 263 往事何追忆 “咦？”伊兰疑惑地上前几步，而后试探地叫道，“秦阿姨？” 那人似乎身子一僵，转过身来，满脸愕然地瞧向伊兰，半晌才说道：“伊兰，怎么是你？” 伊兰先是惊喜，接着就注意到秦女士脸上仓促之间来不及掩饰的痛苦纠结表情，她心底疑惑，莫非秦女士也是从孤儿院出去的？看着不像啊，秦女士礼仪周全教养良好，整个人气质优雅从容，一看就知道十足是优渥环境中走出的大家闺秀，不像有个悲苦的身世。 伊兰按下心中猜测，脸上只作不知，高兴地笑道：“秦阿姨，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了。”秦女士露出了笑容，和以前一样温婉可亲。定神之后，她主动扯起了话题问道，“伊兰，你不是去军队了吗？怎么会跑来这里？” 伊兰默然片刻，笑道：“儿童之家成立一百五十周年，我最近正好有假期，所以来看看。” “你……”秦女士愣一下，望着伊兰欲言又止。 伊兰微微叹气，被撞见了也没什么好瞒人的，于是落落大方地说道：“我以前住这里。” 果然，秦女士惊愕地看向她，估计从来没有想到过她是这样的出身。 伊兰笑了笑说道：“秦阿姨，我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我……”秦女士顿一下，解释道，“以前捐赠了一笔钱，儿童之家邀请我过来参加纪念活动。” “是这样啊。”伊兰恍然大悟道，她居然乱猜秦女士是个孤儿，人家原来是个爱心人士。 “对了，伊兰。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有个商家似乎对你的配方饮料很感兴趣，我们协会正在洽谈。” 伊兰有点傻眼，她都忘了这茬事，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会有人感兴趣？” 秦女士笑道：“你这里联络不方便，而且事情才刚刚有些意向，有些谈判可能到最后不了了之。所以我没有告诉你。” 伊兰才高兴到了一半。马上回到了现实，她摇摇头，不由失笑：“没关系的。反正我那是随便乱弄的，真要有人喜欢，我才觉得奇怪。” “你这孩子。”秦女士嗔笑道。 “阿姨，长安学弟好吗？”伊兰礼貌地问道。 秦女士一提起儿子就眉开眼笑：“好。他很好，开学就要六年级了。” “真快啊。”伊兰喟叹道。她第一次遇到耿长安被秦女士送着上学时。安安少年还刚上二年级。 “伊兰，你好吗？军队里很苦，你吃得消吗？” 伊兰心里一暖，说道：“我现在已经适应了。过得很好。”她忽然想起考厨师资格的事情，于是就打听道，“阿姨。厨艺协会的厨师资格难考吗？” “怎么？你有兴趣？”秦女士笑问，和她细细说起考试的内容和规则。 两人站在花树底下聊着。一阵微风吹过，几片叶子晃悠悠掉下来，伊兰视线一转，看着天色已不早，遂问道：“阿姨，你今天要赶回去还是留在爱琴星？”图朵主星和爱琴星两地之间的航班很多，如果秦女士当天就走，她就不能老拉着人家闲聊了。 “我晚上的航班回去，你呢？” “我今天住一晚，明天也走了。”伊兰说道。 “住在这里？”秦女士问道。 “不是，我住在爱琴一号旅馆。”伊兰笑道。 “伊兰，你假期长不长？有空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到图朵主星去玩两天，正好安安还没开学。”秦女士热情地提出邀请。 “谢谢阿姨，我的假期很短，这次去不了图朵主星了。”伊兰婉言谢绝道。 秦女士一脸惋惜：“那你下次有机会到图朵主星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伊兰笑着点头答应，她瞧着时间差不多，问道：“阿姨，你还要在这里再待会儿吗？” 秦女士往四周望去，草坪上已经空无一人，花木扶疏，一片幽静，她默然半晌说道：“我要走了。”声音中有丝黯然低沉。 “我也走了。”伊兰笑道，两人沿着小径往门口走去。 “伊兰，这里居住条件好吗？”秦女士忽然问道。 伊兰一愣，心下暗笑，所有的捐赠者都关心钱有没有用到位，她照实说道：“挺好的，一个人一间卧室，房间不算小，学习游戏另外都有地方。” 秦女士轻轻“唔”了一声，没再说话，快接近门口的时候，她又开口问道：“伊兰，你们那时候人多吗？” 伊兰有点诧异：“我们那时候？” 她转念一想，如果有人听到别人是孤儿，忍不住多问点也是人之常情，侧头回想了一下，说道：“大概二十多个吧，大大小小年龄的都有，和现在差不多。” 秦女士默默听着，隔一会问道：“比你大一些的也有？”她的视线随即移开去，观看着周围的几株花灌木。 “有的，一直是这样，有大有小，再大点就离开儿童之家，每年都会有小的进来。” “那些大孩子离开儿童之家后，都会去哪儿呢？”秦女士轻声问道。 伊兰微笑：“有些仍旧回家去，有些政府会安排工作。” “什么样的工作？轻松吗？”秦女士似乎十分关心，问话的时候侧头望向伊兰，眉间轻颦，不过很快就转头看着路面。 “还可以，都是力所能及的。”伊兰笑道。 秦女士轻哦一声，过不多久探问道：“伊兰，那你……出来后就读书了吗？” 伊兰瞅瞅秦女士，尚未开口，就见秦女士有些尴尬地说道：“伊兰，我……” 伊兰一笑，她知道秦女士其实想问她。是有家回了，还是被安排工作了。 “政府让我租了一块地。”伊兰神态大方地回答。 “所以你读农业，学种地？”秦女士恍然，见伊兰点头，她继续问道，“种地辛苦吗？” “还好，流程熟悉了就很简单。”伊兰说得很轻松。 “那你怎么去了军队呢？”秦女士不解地问道。眉头深锁。“政府给的工作有年限吗？” “不是，是我自己不种地了。”伊兰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大门，语气如常。 秦女士微微颔首。没有继续揪着伊兰的事情，转而问道：“除了种地，你们其他人还做些什么呢？” “有一些人做机器人维修学徒，有一些会去矿产区。政府会根据每人的兴趣能力来安排。” “矿产区？”秦女士讶然说道。 伊兰笑道：“阿姨放心。不辛苦的，去那里做管理见习生。” 那样的好工作才是一辈子无忧。一般会照顾给军人的遗孤。 秦女士点点头，追问道：“你们每一年都是这些就业选择吗？” “也不是，还有很多，不过我了解得不多。”伊兰歉意地说道。 秦女士不再问下去。两人出了大门，朝停车场走去。 夹道树荫下，秦女士忽道：“伊兰。你那时候有小伙伴一起玩吗？” 伊兰有点愣，觑过去。秦女士的脸被树叶缝隙中漏下的光线照耀着，看不清表情。 她收回视线，回忆着。 她总是一年一年地待在孤儿院里，小时候年龄相仿的玩伴也有，记忆中幼年的她懵懂不知世事时，也曾和小伙伴们天真无邪地笑闹。 又过些年，有些父母境况好转，玩得好的两个小伙伴相继被领回去了，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到后来，她算是年龄大的，哪里能再和小朋友玩到一起，在他们玩耍时顺便照看倒有过。 那时候比她自己稍小一点的也有两三个，年龄差距不算太大，按理说，也能说到一块去，但她愈大愈沉郁，愈操心以后的出路，只顾着自己上星网完成基础教育，整天很少开腔，基本上不和人家热热闹闹地交谈。 秦女士这样问，大概是在怜惜他们这些孤儿，伊兰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比较孤僻内向，不过大家相处都很友好。”她一抬头，看到了自己的车，岔开话题，指着车子说道，“阿姨，我的车在那里。” 秦女士神思有点恍惚，猛然回神，先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伊兰，”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说下去，转身掩饰似地指着一辆车子说道，“我的车停在那边。” 两人齐齐站定，伊兰嫣然一笑：“阿姨，你是不是要去赶航班？” 秦女士微笑点头。 “我要回旅馆了，阿姨再见，一路顺风。”伊兰说道。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有空多联系。”秦女士和善地笑道。 伊兰答应一声，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她打开车门，回头望去，秦女士也站在车边看过来。伊兰笑着挥挥手，钻进了车子，启动升空后，发现后面有一辆车也跟着升空。过一会儿，两辆车子沿着不同的方向分开了。 伊兰回到旅馆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照镜子。 左照右照后，她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幸亏不是一盆狗血。” 她瞅着秦女士不像一般的捐赠者，眉宇间似乎掩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暗自揣度秦女士和孤儿院有什么纠葛往事，秦女士还老问她那时候的情况，她这心里就隐隐开始打鼓，不过听起来秦女士似乎更关注比她大的孩子，即使有什么纠葛，也纠葛不到她身上。 现在静下来想想，秦女士不过是因为和她熟识，多问几句罢了，伊兰暗笑自己以前狗血剧看多了。 吃过晚餐后，伊兰正在房间里盘算后面的行程，她心下有些犹豫不定，既想去莫斯星，已经离得这么近了，这次不去，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去，可是她又害怕去了伤心，物是人非事事休，她满怀创痛，怕是无法面对那幢小楼那片田地。 房间内寂寂无声，伊兰回忆着在农庄的一幕幕往事，她和阿悠在一起的画面总是静默居多，而几乎所有鲜活生动的充满温暖欢笑的场景中都有那个人，伊兰仰头，将泪意生生地逼了回去。 不去了，她心中决定。莫斯星来往的航班太少，她去看一眼后，就要等三天才有回程航班，回基地的时间会太紧张。 伊兰正准备休息的时候，瑞恩的视讯来了：“美女，到家了没有？” 伊兰笑笑：“到了。” “路上顺利吗？” “挺顺利的。” “美女，”瑞恩嘻嘻笑道，“我也在爱琴星。”(未完待续) 264 倾述 伊兰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怎么接下去，她强笑着说道：“瑞恩，你不是说去图朵主星了吗？怎么也到处乱跑？” “没办法，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家里长辈一大堆，自己朋友还有一大堆，都争着抢着要我看，要我陪，累人呐。”瑞恩哀叹道，眼里全是笑意。 “探望亲戚朋友，应该的，你抱怨什么呀。”伊兰顺口说道，心里有些发急，不知瑞恩到爱琴星干什么。 “是啊，我这下刚看完亲戚，就来找朋友了。美女，欢迎吗？” 伊兰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当然欢迎。瑞恩，你准备在爱琴星呆几天？你的假期也不多了吧？” 瑞恩看一眼伊兰，故意调侃道：“怎么？好像不欢迎？”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行程，没别的意思。”伊兰忙道。 瑞恩微微蹙眉，根据他和这姑娘长期嘴上交锋的经验，一般这种情况下她会刺人两句，心虚的时候才会正儿八经解释。 “我去梅农星，顺便到你这儿停一下，明天中午就走，这下满意了吧。”瑞恩心中有点淡淡的不舒服，这姑娘不是真心欢迎他，要不是关离老说她在心理疗伤，他哪有空在爱琴星特地停留？白瞎了他一番好心。 伊兰松口气，瑞恩停留的时间不长，她还能遮掩过去。一开始她不想多说自己的事情，任由瑞恩自说自话，还顺着瑞恩的话，随口就说了家在爱琴星，真是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如今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继续隐瞒下去。 “瑞恩，你现在在哪里？我明天早上来找你，半天时间太短，我们随便兜兜，我再送你去搭航班好吗？”她硬着头皮说道。 “你如果没空，不过来也行。”瑞恩斜睨着伊兰。 伊兰头皮发麻，瑞恩这是要发作了吧。 确实。照她和瑞恩这关系。那是校友、战友加朋友，同事兼同乡，还有半师之谊。她关禁闭出来后，机甲训练进度严重落后于人，瑞恩没少指点她。现在他大老远上门，不请进家门款待已是失礼。敷衍了事绝对说不过去。 伊兰连忙摆出十二万分的热情，一个劲地说道：“我当然会去找你。你住哪里？我保证一大早就出现在你门口。” “爱琴一号旅馆。”瑞恩笑道，“你家要是离得远，也不用多早来吓人。” 伊兰张着嘴巴全身发苦，瑞恩和她住同一家旅馆。也许此刻他正在她隔壁。 “瑞恩，给我一分钟时间，我回拨给你。”不等瑞恩说话。她就切断了视讯。 坦白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以后她和瑞恩还要在一个基地。她老是这样遮遮掩掩又能多久，瑞恩嘴巴不饶人，却一直在帮她，对着他说谎实在太心虚。 她吸了一口气，拨了瑞恩的联络号，盯着瑞恩还没开口说话，瑞恩就蹙着眉头说：“美女，你很忙？” “瑞恩，我刚刚在说谎。”伊兰叹了口气。 瑞恩愣一下，眯着眼睛笑道：“哦？哪一句？”这姑娘还不错，认错挺积极。她要是明天真没空，瑞恩打算就大人大量不追究她了。 伊兰看了瑞恩一眼，垂下眼眸一股脑儿地说道：“我的家不在爱琴星上，事实上我没有家，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现在我和你住在同一家旅馆里，明天打算回基地。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消化我的话。”她说完就切断了视讯，她不想看到别人震惊同情的表情。 她默默地坐着，两分钟后瑞恩发过来一条文字讯息：“你在哪个房间？我过来找你，方便吗？” 伊兰微微苦笑，瑞恩说话开始小心了，以前他不会加后面这句话，只会大大咧咧地用命令的口吻问她要房间号码，即便要说，也只会拽拽地让她准备迎接。 她把房间号回过去没多久，敲门声响起。照这时间差算起来，他们两个的房间果然隔得还真近。 门开处，瑞恩第一时间就将目光逡巡在她脸上，竟然还有些微紧张，完全不见他惯常的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样子。 “今天怎么不叫美女了？”伊兰冲他笑了笑，故意打趣道。 瑞恩配合地干笑了几声，表情有点僵硬。 伊兰把他让进来，闲聊道：“你什么时候到的？吃过晚餐没有？” “两个小时前，吃过了。”瑞恩站在房间中，规规矩矩地回答，神色看似拘谨。 伊兰率先坐在一张沙发上，指着旁边的沙发说道：“傻站着干什么？坐呀。” 瑞恩这才坐下，望着伊兰，似乎在遣词造句。 伊兰牵起嘴角笑笑，坦然说道：“以前我觉得没必要说，所以一直让你误会着，结果说谎说不下去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 瑞恩急忙接口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他想起之前还在伊兰面前显摆他有一大堆长辈一大堆朋友要探望拜访，不禁万分懊恼。 伊兰不以为意地笑笑。 瑞恩小心翼翼地觑着伊兰的脸色，问道：“你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伊兰轻轻点头说道：“我就在爱琴星的儿童之家长大，满了十八岁之后就出来了。这次儿童之家成立一百五十周年纪念活动，邀请我过来看看，今天刚过去，明天我就要回基地了。” 瑞恩默然片刻才涩声说道：“你本来不想来的，是被我……”她是被他逼不下去才过来的。她那时候在艾杜乱走一气，显然没有回图朵的打算，她是被他催问什么时候回图朵，回答不下去才说了爱琴星，继而被他硬拉着规划路线，不得已回了爱琴星。 瑞恩想起她对假期的淡漠，如今一切都有了解释。她不是想攒着假期换个合适的时间，她根本是无家可回。她在假期里没有计划地乱走，到海边一个人傻站着，连个废弃星都无所谓，根本就是在胡乱混过假期的时间。 他看着伊兰，目光里充满了歉疚，他居然逼她回了伤心地。 “和你无关。”伊兰无奈地看着瑞恩的沉痛之色。“我本来也想过来看看。只是有点远，所以当时犹豫不定。” 瑞恩极勉强地点点头，想说什么又顿住。像在组织语言。 伊兰叹气，瑞恩小心成这样真少见，她难得有个朋友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就怕以后免不了要生疏。 “瑞恩。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这样让我觉得日子没指望了。我马上要垂危了一样。” 瑞恩又笑又气，瞪了伊兰一眼，说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心里却放松了，这姑娘和平时没啥两样。还能胡侃，估计这时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挺正常。 “那我就说了，说错了你别见怪。”他盯着伊兰。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我什么时候怪得上你了？”伊兰无奈地说道。 瑞恩一笑，心想那倒是。两人言辞交锋各有胜场，基本上谁也奈何不了谁。他见她无论心态还是表情都与平时出入不大，自己也就轻松了些。他是个非常直接的人，既然这姑娘对他说了实话，还让他有话就说，他就想一次问个明白。 “你从儿童之家出来，一直一个人？”他问道。 伊兰点点头。 “那你生活怎么办？”瑞恩立即问道。 伊兰嗔怪地看他一眼，让他有话就说，他居然这么一针见血。她垂下眼睑，语气幽幽地说道：“孤儿院有扶持政策，我向政府申请了一个农庄，所以才读了农业系。” “你那时一边读书，一边照管农庄？”瑞恩佩服地望向伊兰，“行吗？” 伊兰解释道：“我平时远程操控种植系统，假期里就回去。” “那你怎么来了基地，农庄不管了？”瑞恩讶然道，他的思路很简单，伊兰是为了农庄才读了农业系，毕业了正好该全心全意照管农庄，现在进了基地十万八千里不说，连上星网都得掐着时段，哪还能方便地远程操控，明显就管不了农庄了，这事逻辑上说不通。 “农庄已经没有了。”伊兰低下头去，瑞恩的问话句句戮心。 “出什么事了？”瑞恩蹙眉问道，这姑娘遭了什么难了？是什么事逼得这姑娘走投无路进了军队，她学了七年的农业学，完全是为了经营农庄，瑞恩现在还对伊兰蹲在地上测试数据的样子印象深刻，看得出来她那时很认真努力在学农业，可不是在为军队作准备，她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不适合军队，她那样子就不是有英雄梦想的人，若不是迫不得已，她怎么会进入军队？ 伊兰沉默片刻，话说到这份上，再遮着掩着也没多大意思，她轻声说道：“我的农庄在莫斯星，我必须每年都要有一次入境记录，证明我在管理农庄，去年……我没有回去，所以没有了。” 瑞恩皱眉听着，半晌问道：“你说永失至爱，是指农庄？”他约摸能理解她当时对关离的恨意了，那个农庄几乎就是她的全部了。 伊兰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就在瑞恩以为她不会再开腔时，只听她说道：“我有一个种植机器人，一直陪着我，我到学校读书的时候，都是它在料理农庄的事情。我答应过它，等我以后换了大农庄之后，我要让它做所有机器人的总管。” 伊兰声音发颤，眼前闪过阿悠憨厚敦实的模样：“他的样子很土，可是我看惯了。他不会和我交流，可是几乎都是他在养活我。我想让他一直跟着我，他……农庄被收回，他被送进了机器人强制报废中心，我无能为力，保不住它。” 伊兰泪盈于睫，阿悠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因为再也没有机会弥补。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漱间。”伊兰站起身来，将脸微侧，不想让瑞恩看到她顺势流下的眼泪。 瑞恩一步挡在她面前，伊兰难堪地低下头去。瑞恩默默看着伊兰，抬手将伊兰下巴上的泪珠轻轻抹去，说道：“快点出来。”(未完待续) 265 罩得委婉 伊兰含糊答应一声，赶紧冲到洗漱间，一番收拾妥当后，她深深吸了口气，对着镜子揉了揉脸，感觉有点对不起瑞恩。 她倒是好，这些压抑在心头的话都说了出来，可瑞恩是欢欢喜喜来度假的，听她这番苦水得多影响心情。 她走出来，看见瑞恩的目光很是不安地直在她脸上打转，遂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只是说起来稍微有点难过而已。” “对不起。”瑞恩歉意地说道，态度诚挚而认真，“我不该提起这些事，让你伤心。” 伊兰轻笑着摇摇头。两人复又坐定，房间里气氛一时有些沉凝。 瑞恩欲言又止，锁着眉头担心地打量着伊兰。 伊兰的心情平复下来，此刻已没有那么伤神，瞧着瑞恩这副谨慎模样，心下微叹，口中侃道：“瑞恩，你被人吓到了，就是这个样子？” 瑞恩突地笑出来，轻轻吁口气，神情关切，语气却松快起来：“你好些了吗？” 伊兰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瑞恩又是一声轻笑，打着商量的口吻征询道：“那……再聊两句？” “说吧说吧。”伊兰无奈道。 瑞恩瞅瞅伊兰，试探性地问道：“美女，你对你的机器人感情很深？” 伊兰闻言，神色复杂地望着瑞恩，曾经有一个人也怀疑过她得了机器人依赖症。 瑞恩见她没回答，小心地问道：“再去买一个行吗？” “瑞恩。”伊兰有些气恼，她长长叹口气，强调道，“我没有机器人依赖症。” 瑞恩愣一下。这姑娘还有这份自我意识，要是自己警醒着倒也好办，要是自我麻痹就更难办，他怀疑地看向伊兰，直说道：“你咨询过医生？” 伊兰瞪着瑞恩，说道：“如果我有这个病症，我还能好好活到现在？” 瑞恩一想也是。平日里这姑娘也能和人说说笑笑两句。对着他伶牙俐齿功力不减，总体是正常的，没有机器人依赖症患者那种阴郁得要死要活的表现。 他刚要松口气。忽然又想到她曾经昏厥过，那时应该是她刚知道消息，这要多大的刺激才能把人活活气昏过去，他不确定地看着伊兰。该不是这姑娘被她机器人的强制报废刺激得诱发了病症，如今正处于萌芽状态。她自己还懵懂着吧，刚刚她提起那机器人是真伤心。 瑞恩不放心地建议道：“要不，哪天你去医院看看？” 伊兰虎起脸，拧着眉心。不满地望向瑞恩。 瑞恩眼珠一转，机器人依赖症患者都讳疾忌医，他略沉吟。出主意道：“我认识一个人，学医的。虽然不是专攻心理和精神健康，但是各方面都挺有经验，我问问看他能不能挪出空档来，趁着你假期里给你看一下。你放心，我们先不走医院的正规渠道，他不会泄露任何*信息的。” 伊兰头疼，瑞恩把她说得像是她真的患上了啥了不得的病，需要偷偷摸摸地掩人耳目。 她辩驳道：“我要是有机器人依赖症，能这么轻巧放过关离？我的农庄和阿悠即使不是他有意弄没的，我也得怪上他，不找他拼命才怪，有这个病症的人都不容易想通。” “阿悠？”瑞恩疑惑地问道。 “我的机器人。”伊兰垂眸说道。 瑞恩皱眉：“你给机器人取名字？” 伊兰也皱眉：“瞎想什么呢？你家机器人没名字吗？总要有个代称，有什么好奇怪的？” “要什么名字？直接给代号，一二三四下去，我家那堆全这样，省心省力还好管。美女，你以后学着点，阿悠这么好听的名字给机器人……”瑞恩觑向伊兰，顿一下转了口风，“这个就算了，下回就一二三四，简单点。” 说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伊兰的反应。 伊兰伤感地点头，她不会再给机器人取名字了，阿悠只有一个。她抬眼，见瑞恩眉心深锁，不由无奈地重申道：“瑞恩，我真没病，否则肯定盯死关离不放，对吧？” 瑞恩想想对呀，这姑娘除了对关离撂过狠话，还是很克制，没有任何极端行为，最近两人还和气地说上话了，她确实没有机器人依赖症患者那种偏狭心理。 他放下心来，忍不住为兄弟说了两句：“阿离人不错，他看到你一个人在海边，放心不下，一直跟着你到了航空港，看你登舰了才走，你去那个什么茫古星，也是他告诉我的，他怕你在那个废弃星出事，才让我来联系你。” 伊兰第一反应是：“他跟踪我？”不由悚然而惊，她居然毫无所觉，跟踪她的要是个坏人，套用花副团的话就是她早已死透透了。 “阿离是关心你。”瑞恩忙为关离辩解道。 “我明白。”伊兰苦笑点头，关离的确本性不坏，她把他弄进藤蔓蛹，他被骂得全团皆知颜面尽失，花副团骂他比骂张深海还凶，因为他是第一个中招的，因为他还让张深海帮他割藤蔓。花副团给他的评语是，缺乏危机意识到了严重可耻的地步，对敌人缺乏警惕到了让人不相信这是一个有素质的机甲战士的地步。换个心眼小的人，挨骂得这么难堪，在外头碰见她这罪魁祸首一个人晃荡，绝对会视而不见，他却还跟着她，并且通知她的朋友来问长问短。 瑞恩见伊兰神情恢复了平和，显然没怨怪关离多管闲事，于是放下这茬，他继续回到伊兰这摊子事上，理一理思路，忽然问道：“不对呀，你入伍前农庄还在，不好好照管农庄，为什么大老远跑艾杜来？” 伊兰气得咬牙，给瑞恩一个说话的机会，他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点都不知道要给人留余地。 “不是说了阴差阳错吗？”她避开他的视线。 瑞恩蹙眉看向她，阴差阳错也要有个源头，她不去申请入伍，基地也不能把她弄进来。她为什么要申请入伍？还丢下农庄跑那么远？ 瑞恩换了个提法：“你这些事，小霍知道吗？你们怎么回事？”瑞恩平素对别人的私事不会探问，但这一席话下来，他现在看这姑娘就不一样，她明显就是孤苦伶仃一个人，整天嘻嘻哈哈装坚强，瑞恩觉得今天既然不小心触痛了她伤疤，索性趁此机会把她的事情一次弄明白，以后朋友相交，他才不会像这次一样，不知情由地让她难做。 伊兰埋着头，听到瑞恩提起霍斯北，她仍是会无比难受。沉默片刻后，她半带恼怒半是恳求地低声说道：“瑞恩，不提他行吗？我的事和他无关。” 瑞恩索性把话往明白里说：“小霍来艾杜，你跟着来，在艾杜你又不认识什么人，和他无关，谁信？” 伊兰气恨地盯着瑞恩，半晌破罐子破摔地说道：“我是跟着他来的，没跟上分手了，行吗？”她很是羞恼，一口气不停地说道，“以后别提他，行吗？我还要好好过日子，死盯着过去干什么？” 瑞恩张张嘴，又闭上，隔一会，终究忍不住，张嘴就要说话，被伊兰抢在头里：“提问时间结束。” 瑞恩凝目注视着伊兰，倏忽笑出来：“行，不提，你既然没了农庄，进了基地，以后别的不用多想，好好在基地过日子，我尽量罩着你。” 伊兰半张着嘴，瑞恩这就总结陈词了？她松口气，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为了缓解气氛，也配合似地来一句：“行，给你罩，别做得太明显，*裸的同情我受不了。” 瑞恩也松口气，这姑娘恢复了，顺口调侃道：“谁同情心过剩不放自己身上，放别人身上？傻了不是？” 他略作思索，劝道：“美女，你明天别回基地了，还有几天假期别浪费，跟着我吧，我还要去两个地方，我办事的时候你就自己随便逛，等我事情结束，我们一起回基地。” 伊兰一听就头大，皱眉说道：“我不要跟着你。放心吧，我自己有安排，如果假期还有剩的话，我宁愿在艾杜多玩几天。” 瑞恩觑着伊兰，为难地说道：“我这不是觉得你脆弱吗？” 他的确还有事情，难得回来一次，走亲访友的日程排得紧紧的，而且都和人家早就约好了，人家翘首以待盼着呢，不能推辞不去，带着伊兰确实不方便，但是他现在知道这姑娘的实际情况，这时候要是把她丢下，光想象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去就觉得心酸，那不是度假，那简直就是在居无定所地流浪。 “你就跟着我。”瑞恩坚决地说道。 “和你说了注意方式，不要*裸地同情，你就同情上了，以后我还敢跟你说话？”伊兰恼怒地盯着瑞恩。 两人正在争执不休，房间内的墙壁上跳出一副画面，伴随着迎宾机器人的声音：“佟伊兰女士，您有一位访客，秦珞女士，请问您是否愿意让秦珞女士进入您的房间？” 通讯屏画面中，秦女士站在旅馆门厅处，脸色急切痛楚。 伊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怔怔地望着秦女士，只有一个念头，恐怕狗血来了。(未完待续) 266 谁是谁的谁 机器人重复了一遍来访请求，瑞恩捅捅伊兰：“你认识吗？” 伊兰下意识点点头。 瑞恩瞧着伊兰脸色不对，蹙眉问道：“见不见？” 机器人第三遍重复。 伊兰吸口气，对着通讯屏说道：“我同意。”她转头对瑞恩说道，“瑞恩，我暂时有事，你先回房间，等我好了再去找你。” 瑞恩不放心地追问道：“要不要紧？” “没事。”伊兰笑着摇头。 瑞恩走后，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伊兰过去开门，笑着叫了一声：“秦阿姨。” 秦女士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半晌才颤抖着嘴唇说道：“伊兰。” 伊兰平静地把她让进来，顺手把门关上了。 “阿姨，你不是要回去吗？有事找我？”她像是没看见秦女士的失态，兀自笑道。 “伊兰。”秦女士目光凝注在伊兰脸上，表情全是痛楚。 伊兰撇开头去，硬是挤着笑容说道：“阿姨请坐。” 秦女士才稍微醒过神来，微微摇头，目光还是盯着伊兰不放，颤声说道：“伊兰，我想问你一件事。” “阿姨请说。”伊兰尽量保持着礼仪。 “四年前，你是否捐赠给儿童之家三百万星币？”秦女士虽说在问话，其实只是要在伊兰口中得到一个确定的回答，她的身体都似乎在微微发抖，眼神既期待又害怕地盯着伊兰。 伊兰瞧向秦女士，那样美丽端庄的人此刻竟然如此失态。她脑中不由闪过两人最初的会面。 五年前，她们就已经见过了。 那时她忐忑着在厨艺协会的考试操作台前做点心，很多厨具仪器小巧精致。她不曾有机会练过，只凭着z区餐厅的工作经验大胆捣鼓。而眼前的人优雅地坐在十米开外，端着艺术品一般漂亮的饮料杯，气定神闲地观察她的操作过程。 她悬着心亲手托盘子，将做好的点心恭恭敬敬捧到这位女考官面前，她说：“老师，请慢用。” 别的男考官面容严肃。轻唔点头。唯有这位女考官和善地给了一个微笑。她在心里想，女考官总是要心软些，也许能给她一个高分。 她们的第一面。其实持续时间很长，也曾靠得很近，四目相对，照面微笑。 竟然就那样平淡地过去了。如无数个寻常日子一样。 如此亲密的血缘关系，竟然不曾在双方之间勾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波动。竟然真的是对面不识。血脉相连，却无心电感应。 这只是伊兰记忆中的第一面，比之更初，她和她见过吗？ 若是。她哭闹着自她身体分离，小手小脚不知是怎样一副模样，她还不懂得睁开眼睛。眼前的人是否细细瞧过一团柔嫩的她？ “伊兰，你捐过三百万星币吗？”秦女士再次问道。嘴唇蠕动，声音低颤。 伊兰收回了审视的目光，沉默片刻，她否认也毫无意义，这些事真要查还是能查到。儿童之家除非捐赠者明说要匿名，否则不会刻意掩藏捐赠者的名字。再说她在图朵星区的厨艺协会申请鉴定瓮汁时，签订的授权文件中有她的个人信息，包括一出生就给定的身份编号，秦女士即使在厨艺协会不管法律文书这块，有心要调取她文件中的个人信息还是容易的。 该来的总要来，不如痛快承认，一次理清。 “是的，不过那不是我的钱。”伊兰淡淡地说道，避开了秦女士的视线，无论眼前的这个人有多少痛苦纠结，她都不想沾到自己身上。 房间里静得可怕。 秦女士哆嗦着嘴唇说道：“伊兰，你……猜到了？” 伊兰心中暗道：“今天晚上撞了什么邪了，事情忒多。” 她抬眼静静地看向秦女士，摇摇头说道：“阿姨，有话直说。”这将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她都不会再联络秦女士了。 秦女士闭上了眼睛，似乎鼓足了勇气，才睁开眼注视着伊兰，抖着声音说道：“我，我，我是你……妈妈。” 伊兰很冷静地站着，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也许今晚上演的苦情剧太多，她都有些麻木了。 毕竟缺少了代入感，她暗叹，没有激动，没有痛哭，曾经她以为，遇到这种情况，她会替小时候的自己委屈不平，向眼前这个人愤恨质问：“你为什么来得这样晚？”结果她现在心中只有疲累和怅然，她自己充沛的感情都已经用尽，再无余力沾染前尘纠葛。 “你想怎样？”伊兰平静地问道。 伊兰的反应显然出乎秦女士的意料，她愕然地看着伊兰，伊兰越是漠然，她心中越是疼痛，颤声说道：“伊兰，你过得好不好？” “还不错。”伊兰回答得很快，而后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地望向秦女士，“还有什么事？” 秦女士喉咙中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她泪眼婆娑地凝视着伊兰，哽咽着说道：“伊兰，对不起。” 伊兰敛眉垂眸，无声叹息。 “没事的话，请回吧。”她淡淡地说道。 “伊兰，”秦女士双眼通红地盯着她，“我……对不起。” 伊兰有些头大，秦女士情绪激动，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她忧愁今晚不能善了。 “如果你没话，我有些话要说。”伊兰吸了口气说道，她打算快刀斩乱麻。 秦女士怔忡地注视着伊兰，啜泣着点点头，表情又是哀悔又是坚决，似乎无论伊兰说出什么责难的话，她都准备承受。 “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有机会说，你，太晚了。”伊兰语调很平淡地说道，就像在陈述一件事情，“我过得还好。不会去打扰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我。以后不要说谁是谁的谁，各人有各命，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言尽于此，你请回吧。” 秦女士失声痛哭，哭声中断断续续地都是“对不起”。伊兰头大如斗，她既不能把秦女士用武力拖出去。又不能任她在这里哭到天亮。 伊兰默默地又等了好一会。叹口气，说道：“我让耿长安来接你回去？”她自觉自己很损，居然开始威胁别人。 果然。秦女士一下止住了抽泣，抬眼慌乱地说道：“安安不知道。” “那你自己回去？”伊兰很淡定地问道。 秦女士定定地看着伊兰，开始无声流泪：“伊兰，你恨我？” 伊兰快要崩溃。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女人在她面前哭成这样，而且还是一个很温婉美丽的女人。先前呜咽啜泣还正常。现在这样默默流泪似乎无穷无尽，让伊兰觉得自己能如斯冷静地站在她对面真是一个狠心的人。 她既不想和秦女士来场抱头痛哭母女相认悲喜交集的戏码，又不想怀恨在心撕心裂肺厉声谴责，就这样心照不宣。互不打扰，各过各的日子就好。她无法再听秦女士说下去，秦女士问她恨不恨之后。大概要叙述隐情苦衷了，那一团乱麻理也理不干净。 伊兰冷声说道：“我不恨你。没有机会爱过，就不会浪费感情去恨。” 秦女士的眼泪汹涌而出。 伊兰无奈地说道：“你这样影响我休息。”作势点开通讯器，问道，“你想自己回去，还是让耿长安来接你回去？” 秦女士流着泪，凝望着伊兰，半晌说道：“我自己回去。” 伊兰几步走到门边，开门前回头望着房间中央哭得伤心的秦女士，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也不需要你来过问我的生活，你自己保重。” 她把门打开了。 秦女士站在原地没动，凄声叫道：“伊兰。” “走廊有监控，你不希望上八卦论坛吧？”伊兰颇有点恶毒地说了一句。她打赌秦女士这样教养良好的人是很避讳八卦的，更何况她还有一个爱若珍宝的耿长安，秦女士舍不得风言风语伤害到耿长安。 果然，下一刻秦女士就抽泣着擦干了泪痕。 伊兰一步跨出，就坦荡荡站在走廊中。 秦女士站在门里，眼含泪水，充满痛楚地凝望着伊兰，在眼泪快要掉出来的时候夺门而出，哽咽着快步离开。 伊兰看着她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屋。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漱，躺下来睡觉的时候把秦女士和耿长安的联络号屏蔽掉，然后想起忘了和瑞恩说一声。 视讯拨过去，瑞恩先来回打量着：“美女，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一个以前认识的人，今天刚好遇到，找我来叙旧。”伊兰笑道。 解释太多必有猫腻，但瑞恩一瞧这姑娘，面色有些难看之外没什么大问题，于是没理会这件事，只说道：“那我现在到你房间去。” “不要了，我都睡了。明天我们按原计划随处逛逛，然后你走你的，我回艾杜。” 瑞恩轻笑：“谁和你原计划了？你还挺会自说自话。你跟着我，我事情忙完一起走。” “明天再说，今天累了。”伊兰精神不济，不欲和瑞恩争执不休。 “也好。”瑞恩瞧着这姑娘脸色确实挺差，没再多说。 伊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秦女士情绪那样激动地离开，她心里有些不安。 与我无关，她蒙着被子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过一会儿，长叹一声起床，秦女士是从她的房间里哭着出去的，监控视频里清清楚楚，若是路上真有了什么意外，查起来她就脱不了干系。 伊兰上星网查了一下到图朵主星的航班，算下来秦女士还要在航空港等一段时间才能搭到航班。 “瑞恩，我有事出去一下。”她拨了视讯给瑞恩。 瑞恩做事不能以常理推断，要是他心血来潮到她房间串门，发现她不在，以为她去航空港想不告而别自行回艾杜，肯定又要不依不饶。 “去哪儿？”瑞恩觉得这姑娘做事真没计划，大晚上还要往外跑。 “刚刚来看我的那个人去搭航班，我去航空港。” “怎么回事？人都走了，你还跟去？” “你别管了，我走了。”伊兰边说边往外走。 “等我一起。” “瑞恩，我去去就回，你跟着我乱跑干什么？”伊兰皱眉说道。 “我无聊。”瑞恩干脆利落地说道。 伊兰没办法，只好把瑞恩带上。(未完待续) 267 我不会不乖 一路上，瑞恩都在嘻嘻哈哈：“美女，你开车技术还是一如既往地烂。” 伊兰十分无语：“我没开，用的是自动驾驶。” “都不敢自己开，你想要我夸你技术好，我夸不出口。” 伊兰瞟他一眼，凉凉说道：“我心情没好全，你少来招惹。” 瑞恩消停两下，又说道：“美女，你开车带我逛夜景还是头一回。” 伊兰忍不住说道：“瑞恩，你能体谅一下我的耳朵吗？” “体谅不了，我困了，不说两句我会睡着。” 伊兰气结：“谁让你自己跟出来？” 两人说说闹闹到了航空港，伊兰走进大厅，游目四顾，发现秦女士背对着他们坐在大厅的角落里，瑞恩正想往里走，被她一把拉住，扯到了一个视线望不过来的死角。 “就待在这里别动。”伊兰低声说道。 瑞恩诧异地看着她，也压低了声音说道：“美女，什么情况？”他眼里全是戏谑的笑意。 “叫你别动就别动。”伊兰上网再次查看航班时间，说道，“再等一个半小时就好了。” “什么？”瑞恩压着嗓子哇哇叫道，“就这样干站着，等一个半小时？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等，你就回去，等的话就别开口。”伊兰板着脸警告道。 “我怎么回去？走回去吗？我没你这功力。”瑞恩气道，“不告诉我真相，我不配合。”说着，他就要抬步走。 “你去哪儿？”伊兰急道。 “我走那边逛一圈。”瑞恩朝秦女士的方向得意地扬扬下巴，他先前注意到。这姑娘走进大厅观察一番后就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两秒。 伊兰气急，手上用力把他拉了回来。 “说不说？”瑞恩威胁道，作势又要往外走。 “说。”伊兰恨恨地说道，瑞恩知道了她的身世，再多知道一点也没有关系。 瑞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瑞恩，我是孤儿。”她说道。 瑞恩听她又提起身世，脸上收起了调笑。认真地看着伊兰。 伊兰叹气说道：“父母遗弃的那种。” 瑞恩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极度吃惊和对伊兰的无限同情。他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哦。”很怕表情不当刺激到这姑娘。 “嗯？”轮到伊兰吃惊了，瑞恩居然这么个反应，即使是个陌生人乍然听到别人被父母遗弃。也至少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居然这么平淡，好像这事多么正常。 瑞恩见伊兰瞪着眼睛看着他，显得比他还吃惊，忍不住清清嗓子咳了两下。装得很平静地问道：“然后呢？” 伊兰无奈地往秦女士的方向歪了歪头。 瑞恩先是不解地顺着视线看过去，再调回视线不解地看着伊兰。正想开口问，忽然一闪念，讶然失声：“她……你？” 伊兰警告地盯住他：“想想就可以了，别乱说。答应我。就点个头。” 瑞恩毫不犹豫地郑重点头，心里在暗暗叫苦，他就不该和这姑娘一起出来。撞到人家的秘密真麻烦。 伊兰见瑞恩果然再不作怪，乖乖地站在原地目不斜视。她心里还算满意，瑞恩尽管平时不太正经，大事上却认真对待，绝不含糊。 她轻声解释道：“她来说对不起，走的时候情绪比较激动，我怕路上有什么事，到时候我说不清，所以要看着她走。” 瑞恩默默听着，没有开腔。 伊兰也静静站着，等的时间久了，就闷头上星网。 过了多时，瑞恩咳一声，伊兰抬头，瑞恩朝秦女士方向努努嘴唇。 伊兰望过去，瞧见秦女士的背部耸动，双手捂着脸，显然在痛哭。这时候是深夜，大厅里走动的人不多，秦女士独坐一角埋头哭泣的样子特别悲惨。 伊兰瞧了两眼，再往秦女士周围瞧瞧，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不轨分子，仍旧低头上星网。她在研究菜谱，准备回艾杜后，多推出几个私房菜，再尽快考个厨师资格。 没多久，瑞恩又咳，伊兰抬头对他说道：“时间没到，再耐心等等。” “你就这样？”瑞恩蹙眉问道。 伊兰静静地看他几秒，反问道：“那要怎样？” 瑞恩顿住，半晌说道：“她不是说了对不起吗？”这话轻飘得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对不住伊兰。 伊兰轻笑一声，盯着瑞恩说道：“对不起，我不会不乖，请让我留在你身边。” 瑞恩愕然。 伊兰淡淡地继续说道：“小小佟伊兰没机会说这三个字。”她面不改色地接着看星网上的资料。 瑞恩望着伊兰，说不出的沉痛难受。 伊兰叹着气瞟他一眼，瑞恩这样阳光的一个人，今天居然被她的事一出接一出地弄得像尝遍人间辛酸苦辣一样，她嗔怪道：“你立场坚定点，同情心过剩用不到自己身上，就用我身上，别随便给别人。” 瑞恩不由笑了一下，言语上就放开了些，试探性地问道：“总不能老看她这样吧？她毕竟是你……” 伊兰截口道：“她不是我的谁。我已经说明白了，各过各的日子，谁也别打扰谁。” 瑞恩注视着她，又朝哭泣的秦女士望一眼，良久，喟叹道：“美女，你有时候挺狠心的。” 伊兰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没空闲仁慈。” “这么恨？”瑞恩蹙紧了眉头。 伊兰长叹一声，瑞恩这样说个不停，她都没法看资料了，她抬起头说道：“从来没有爱过，怎么会去恨？” 她朝秦女士看过去，幽幽地说道：“取舍已定，何必言悔？她，实在太晚了。” 她小时候的记忆依然存在。只是平时不欲回想而已。 亲近的小伙伴被家人领走时，兴高采烈向她告别，她眼巴巴望着孤儿院大门，然后躲回房间一个人偷偷哭泣，那悲伤得蜷缩成一团的小人儿一直印在记忆深处。 十七岁那年她即将离开孤儿院独自谋生，她每天坐在床边，一边想象一边恐惧外面的世界。尽管如此。心底仍然隐隐地期待有人来对她说，跟我回家吧，那纤弱忧愁不停期盼不停失望的模样至今刻骨不忘。 直到有天清早起来。她莫名其妙多了一段地球经历的记忆后，开始担忧自己的精神状况和日后生存，才转而放下对自己凄凉身世的执念和不愤。那如幻梦般的地球生活平淡安然，即便时日长久后细节人物一一淡忘。回想起来如雾里看花一般，但却在心性上磨砺了她。让她乐观坚强很多，梦境中她也曾有过家人，已得安慰。 生活艰辛不易，如今的她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何必再去招惹是非，平添烦恼？ 再说，秦女士生活和美富足。伊兰犹记得考完初级点心师后，她那道创意点心小笼包被秦女士称许。问她介不介意别人学着做。事后聊起，秦女士说回家曾做给耿长安吃，安安少年很喜欢。 她们已经互相不需要。 瑞恩瞧着伊兰一脸平静地说着绝情话，和她惯常伶牙俐齿有口无心的模样截然相反，他没敢吭声。 航班时间差不多了，秦女士做了个抹泪的动作起身。 伊兰正待要走出去尾随，她要亲眼确定秦女士登舰，免得又像前面一样，说走了却回来找她。结果秦女士回身望向大厅门口，把她吓得立马缩回头来。 瑞恩站她旁边，看到她鬼祟的动作，想笑又觉得不合适，自动挪了一小步挡在伊兰身前。 隔了一会儿，瑞恩压低着声音说道：“你……她走了。” 伊兰拨开瑞恩，发现秦女士果然往登舰口方向走去。长吁了一口气，偷偷地尾随跟上，远远地看着秦女士进了登舰口，又耐着性子等到航空舰起飞，才走出航空港。 瑞恩一路都默不作声地跟着伊兰，姿态相当配合。 两人上车后，伊兰问道：“还有没有精神想去哪里？我带你去看夜景。”她说的时候表情严肃，非常有气场。 瑞恩觑着她，咕哝了一句：“得了，你这样别出去吓人了，我们回吧。” 伊兰横眉怒目地看着他：“嫌我开车技术烂？行，下回有空，我开机甲带你看夜景。” 瑞恩哑然失笑：“美女，坐你的机甲我更怕。”又叹着说道，“你何必呢？既然关心何必偷偷摸摸？弄得自己不开心。” 伊兰看向车窗外，夜色沉沉，她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是关心，只是烦心，现在她确实走了，我放心。” “走了走了，我困了。”瑞恩听得头大，这姑娘一天不别扭地说几回，就不是她了。 “困了就在车里休息一下，闭着眼睛也行，我绕个圈子回去，算是带你逛过了，你来找我一回，我不尽点心意也不好。明天我自己回艾杜，跟着你不自由。别和我争，我现在心情不算好，谁同情我，我和谁急。”伊兰气势汹汹地说道。 瑞恩瞠目结舌地看着伊兰，自打他知道这姑娘的底细后，她就一点都不客气了。他轻哼一声，闭上眼睛。 伊兰瞅他一眼，稍稍兜了几分钟就往回赶，瑞恩睁眼一瞧，很不满地说道：“美女，你也太偷工减料了吧。” “你闭着眼睛不知道，我已经兜了好大一圈了，现在该回去了。”伊兰睁着眼睛说瞎话。 瑞恩觉得这姑娘今晚受到的刺激特别大，都敢当着他的面乱说了，这时候不宜挑衅她。他再次闭上眼睛不搭理，话说他还真的有些累，今天他自黄昏来了爱琴星，没机会去别的地方，就在旅馆和航空港之间来回打转。 “注意别睡着。”伊兰交代一声，加速往旅馆开去。 两人筋疲力尽地各自休息。 第二天上午，瑞恩的房门被敲个不停，瑞恩蔫头耷脑地开门，伊兰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外：“早安。” “早。”瑞恩随便应和了一声，看见伊兰背着包，不由气道，“你还真走了？还走得比我早？” 伊兰笑道：“我和你一起出发，到梅农星中转回艾杜。既照顾到了你的同情心，也顺便在路上多看几个星球。” 瑞恩哼一声，也不多语，进屋快手快脚把行装收好。 两人在去航空港的路上绕了个大圈子，欣赏沿路风光，伊兰对瑞恩这一趟心里过意不去，在星网上搜罗了一堆爱琴星的景观介绍词，挑了几段，照本宣科念给瑞恩听。 “停，”瑞恩叫道，“现在听我的，我也有好词。”他接着往下念。 伊兰被逗得直笑：“瑞恩，你怎么发现的？” “你忘了，我们拜的是同一位语言学老师，我还不知道你？绝对说不出这么优美的导游词，明显是恬不知耻地抄袭。” 伊兰丝毫不在意瑞恩的话，兀自总结道：“那我们就算实实在在游过爱琴星了，今天这一圈比昨晚大多了，你别说我没尽心。” “美女，其实这样也蛮开心的，不如你继续跟着我？”瑞恩试图说服伊兰，把她的下一个中转站设在他要去的下一个地方，他好带着她时不时地开解几句，这姑娘处于强刺激后的假亢奋状态，看着可乐，实则内里伤感着，她自己还不承认。 当然他的提议被伊兰断然否决。 “你这行程已经够古怪了，再加一个地方又怎么样？”瑞恩劝道，她的回程路线排出来，和她人一样古怪，方便快捷的主航线不挑，尽挑一些支线来回绕。 “我这行程已经够古怪了，怎么能再古怪下去？”伊兰笑道，“即使古怪我也能回去，你确定你能跟着我一路古怪地回去？” “说话别绕。”瑞恩头疼地说道，他确实不能走她这条路线，他还要回家打个招呼，到时候肯定从图朵主星到艾杜主星。 瑞恩不死心地问道：“你就不能走一条大家都走的路吗？” “不能，我想多走几个地方。”伊兰说道。 她现在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态势，原本打算穷游，自从头脑一热捐出去半年津贴，又长途奔到图朵星区住了两晚旅馆后，伊兰觉得自己抠不住门了。已经花了不少钱，也不差这么一点了。回基地后都找不到花钱的地方，现在不花得愉快点，什么时候花？这么一想，伊兰越发心安理得了，豪爽地把她所有的中转航班全都订下。 瑞恩勉强不得，只好让她自去，临行交代道：“要是谁不长眼惹上你，别心软，直接下死手。放心，你现在的战斗力伤不了人，怎么狠怎么来。记住第一时间联络星球保安队，给他们报上咱机甲团的名号。第二时间联络我，我调动人比你快。” “瑞恩，我这是回基地，顺带旅游，你以为我要去惩奸除恶不成？”伊兰大笑，“走了，祝你走亲访友愉快。” 她潇潇洒洒地向瑞恩一挥手，自己上路了。 回去的一路上，伊兰觉得自己既然花了钱，本着节俭的美德，就要把这钱花得高效到位，务必超过百分百的性价比。于是她独个儿认认真真抓紧时间逛，每到一个星球，就租辆悬浮车，勤勤恳恳地把每一处景观都走过去急匆匆瞄一眼，就这样，将将和瑞恩前后脚回了基地。(未完待续) 268 流花星带 伊兰在基地轻松地上了大半个月的班，刚推出她的第三道菜品，这天早上四点半，她的通讯器响起一阵尖锐的提示音。 她一个激灵醒过来，定睛一瞧，吓得从床上一蹦而起，这是基地的命令指示，让她在五分钟后到楼下搭乘一辆黑色通勤车。 伊兰心里有谱，猜测她是要出任务了，不过这种神神秘秘的方式还真是没有预料到。 她手忙脚乱地一通洗漱，开门出去时，不由自主回头朝放着迷泪之珠的小盒子方向望了一眼，再没时间多想，转身就往电梯跑，一时错乱间，差点习惯性地按到地下停车库去。 刚跑出大门，还没有站定，一辆黑色的车子就悄无声息地驶过来。车门打开，伊兰自觉地在身份识别仪上刷了身份编号，然后按着显示出来的座位号坐下。车上黑漆漆的，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都静默不言。车子又在其他几栋宿舍楼前停下，上来几人，但伊兰看不清他们的脸。 伊兰心中直打鼓，她这是要开启惊险悬疑新篇章了吗？她很想和瑞恩说一声，讨个主意，但是基地的士兵守则里有一条就是严禁个人任务向其他任何人泄露。 通勤车直接把他们拉到了孤鹜星的航空港。这时天光微亮，晨风清冽，伊兰一步跨下，抬眼一瞧，另外一辆通勤车旁边已经站着一队人，瑞恩正在其中。 她一愣，冲着瑞恩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极是开心。 瑞恩看她一眼，眼含警告，面无表情。伊兰也不恼。收起了笑容，自觉乖顺地跟着前面的人排列好，心里觉得踏实些了，看样子瑞恩和她同一个任务。 心定了，她开始偷眼观察。总共两队四十个人，刘寄望、张深海和关离都在其中，女生除她之外只有慕容和陈霄。 伊兰心里嘀咕。她怎么觉得在全团演练中被花副团大骂特骂的几个人都在呢。当然。像瑞恩慕容这种被表扬过的人也有不少，看来是先进人员带着后进分子组队出勤。 所有人井然有序地上舰之后，才宣布此次的目的地和任务内容。他们四十个人为一个机甲大编队。队长姓罗，陈霄为副队长，前往联盟的一个边缘星带保护科考勘探人员，任务为期两个月。 联盟发展至今。已经拥有十大星区，但在其外围还有莽莽星海。大部分人迹罕至，除了极有实力的冒险家偶尔造访回来宣扬传奇经历之外，只有星海边防军不定期就近巡逻一下，主要防着星际海盗去聚众占窝搞破坏。或者外太空生物异变繁殖侵入人类居住地。 联盟政府对其外围制定了长期的探索计划，按着星球的密集程度粗略地标明了不同的星带，安排科考人员登陆进行勘探。以便于进一步开发利用。一旦发现某个星球有开发价值，就会架设航线。组织人员前往工作，甚至鼓励人口迁徙居住，联盟就是这样一步步向外扩张的。 伊兰听了任务安排后放心不少，他们这个大编队带了两套人马，器械师医师还有营养师都是两人，器械师医师对机甲编队出勤时可能还有用处，相较之下，营养师就显得作用不大。 因为此次科考勘探的物资供应，包括营养剂，都由边防驻地就近配给，除了初期调配物资时忙碌一点，其他时间伊兰和另一个餐厅同事王靖只要安排好日常用量即可，而且很明显伊兰属于见习性质，一切以王靖为主。 第一次出任务，伊兰不敢行差踏错。士兵守则上写着，任务期间不能嬉戏玩闹，她真就在航空舰上规规矩矩地把自己闷在休息舱里一天。 第二天瑞恩视讯过来：“美女，还没睡够？” “没睡，第一次做任务，不知道该怎么办。”伊兰老实说道。 “出来，我提点你。”瑞恩笑得很欢快，这姑娘害怕了。 伊兰出去后，发现很多队员都在休息区里聊天，神情都挺闲适，完全没有严肃紧张感。 瑞恩给她拿了一杯饮料，两人面对面坐着聊天。 “美女，你很紧张？”瑞恩打趣道。 “难道我应该很轻松？”伊兰反问道。 瑞恩直笑：“只是一个小任务，科考队员活动的时候我们在旁边护卫而已，你甚至只需要待在科考营地，不一定跟着我们出去，有什么好怕的？” 伊兰心下略松，旋即想到她和端木做毕业课题时，星球保安队的齐队长和老四带着他俩去无人区考察，她这次的任务性质听上去和齐队长他们差不多。不过需要铁血玫瑰机甲团来护卫，大概环境很恶劣吧。她和端木在半开发星球上的无人区尚且差点遭遇不测，那个齐队长还说会有猛兽，如今他们要去完全未被探索过的原始星球，危险系数应该更高。 瑞恩见这姑娘真有些和平时不一样，显得特别沉静，不禁调侃道：“今天怎么不卖弄口才了？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伊兰叹道：“我其实什么都怕。”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农庄，有山有水有田有房，有闲有钱时可以到处走走看看，一辈子安稳到老。这种为联盟开疆辟土热血沸腾的任务，她之前想都没想过，让她油然而生一种刀尖上舔血的惊悚感。 瑞恩瞧这姑娘都没心思贫嘴了，收起了调笑，认认真真地安慰道：“第一次出任务都会很紧张。你不用怕，你是随队营养师，到时候走哪里都会有我们自己人陪着，即使你跟着我们出勤，遇到些什么事，我们也会挡在你前头。这个任务总体不难，时间也不长，基地只是想让你见识一下。你多学学你那个同事，据我所知，他随队出任务好几次了。经验很老道。” “我知道了。”伊兰感激地说道。 她低头啜了一口饮料，再瞄两眼周围说说笑笑的队友，心情放松了许多，笑着说道：“瑞恩，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觉得很适合我们现在这种情况。” 瑞恩和伊兰于言辞交锋上十分有默契，这时连忙配合地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伊兰清清嗓子。故作深沉地说道：“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瑞恩半张着嘴巴。半晌说道：“美女，你把我们弄得太高大了，让别人的脖子怎么办？一个个都得仰望我们。” 伊兰直乐。瑞恩还在一旁得瑟地说道：“这句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以后我要注意形象，毕竟劳累人家仰望也不容易。” 伊兰一脸不忍直视，瑞恩自己也忍不住发笑，笑声稍歇。他压低声音悄悄说道：“美女，你以后要是做到花副团这个位置。教训人时肯定比她有水平。” “瞎说什么？小心有监控，回头你就被按个背后诽议长官的罪名，给抓进去关禁闭。”伊兰压低声音警告着瑞恩。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眼中俱是笑意。 轻松悠闲的舰上日子很快过去。五天后，航空舰到达了宸环星边防驻地，在这里铁血玫瑰机甲编队将短暂停留半天。与科考队会合，并且补充供给。然后共同前往流花星带。 副队长陈霄和机甲队员留守舰上，罗队长带着伊兰他们几个技术服务人员下舰。队长去拜访驻地长官，伊兰他们就开始忙活。 伊兰万事听王靖，更何况全团演练时，她还做过一回玫瑰编队的后勤大总管，对机甲编队外出的随行物资调配有了初步概念，此时亦步亦趋地跟着王靖，和宸环驻地方面打交道协调，做起事来倒也不见慌乱。 中午，伊兰等六个人跟着罗队长在宸环驻地和相关人员用了一顿友好的接风工作餐后，一切供给准备妥当，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家的航空舰。 他们这六人工作组还不能歇下，从这日开始到任务结束，他们不仅为自家机甲编队服务，还得照管科考队。 这次科考队总共有六十人，计划在两个月内考察勘探流花星带的三个星球，分别命名为流花一号到三号，他们共带了六艘科考飞船，每艘飞船满载科考设备，荷载十人。 伊兰他们六人工作组上舰后，忙着和舰艇指挥官副手一起，指示着将科考飞船牵引进航空舰的坞舱，通知科考队可以登舰。伊兰在这天的忙活中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下午科考队六十人整装登舰，伊兰好笑地发现航空舰上的气氛为之一变，原本这几天机甲队员都嘻嘻哈哈地，十分轻松愉快，这下眼瞅着外人要来，所有人都很严肃，不苟言笑，铁血玫瑰机甲团高冷的形象瞬间就有了。 她和王靖两人帮着舰上司务官把休息区布置成了一个临时会场，晚上科考队和他们机甲编队正式会晤，双方互相认识，介绍情况，完了之后用些小点心和饮料，随便聊聊增进了解。 科考队一行六十人进入会场时，罗队长起身相迎，和前头的科考队长寒暄几句。机甲队员一个个正襟危坐，鸦雀无声。伊兰和工作组坐在后排，她漫不经心地看着科考队员一个个进来。 今天她跟着工作组调配物资，装载科考设备，忙碌一天了，现在主要是两队的领导沟通交流，其他人都是来混个脸熟，没她什么事，她就想趁机松口气休息一下，心里暗自盘算着，到了流花星带后要和科考队一起搭建营地，还得再累一阵，后头的事情就轻松了。 伊兰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然视线一顿，直愣愣盯了两秒后，笑容就情不自禁地张扬开了。 科考队员依次坐下，他们人多，在铁血机甲编队对面坐了三排。伊兰遗憾地发现她的笑容没有得到回应。 她迅速点开通讯器，调出了科考队人员资料。这份资料今天下午传给机甲编队，伊兰他们人手一份，只是她还没时间浏览过。她一目十行，很快就注意到其中一行字。 端木昇，唐古农业研究院三年级生，考察目标：流花一号和流花三号星球的原始植物资源。(未完待续) ps：我在没有路灯的地方看见今晚的月色真美，祝大家中秋快乐。 269 兜兜转转重逢 伊兰复又抬头，端木还没有注意到她，他这些年相貌上没有多大变化，不过看上去更加优雅从容了。伊兰想着他这副淡定的样子走在田间地头，就深觉好笑。 她一直笑眯眯盯着端木，他坐在最后一排，还是那样礼仪周全，坐姿端正，神情谦和，微微侧头认真地看着两队领导交谈，没有四处乱瞟。 端木起先表情很正常，后来似有所觉，目光朝伊兰这个方向游移。伊兰的笑容就越拉越大，只见端木一愣，视线凝注在伊兰脸上，似乎在辨认，继而眼神里迸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喜。 这种情况下得遇故人，伊兰委实兴奋，她隔着长条桌，极快地朝端木眨眨眼睛，端木眉梢眼角散开笑意。 刘寄望凭着他做机甲战士的习惯，在科考队员坐定后，视线就下意识锁紧了对面的三排人，看似无意实则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科考人员，他们都是这次任务的保护对象。 刘寄望一下就注意到了端木的异样，顺着端木的视线，他微微侧身往后排看去，发现伊兰笑得像朵花似地。他来回瞄两眼，这批科考队员男男女女老中青都有，年纪轻的人大多是研究助理，坐在后排，面容含笑的那个青年男子在后排一群人中长相优良，气质上佳。刘寄望暗地嘶一声，小绿车这表现也太急躁了。 他们铁血玫瑰机甲团出去一般都气场冷肃，为的是不坠了联盟第一机甲团铁骨铮铮的名声。伊兰这么接地气的表现让人看了不忍卒睹，刘寄望趁着自家队长和科考队长官方交流的时候，轻轻碰了左手关离，再碰了右手瑞恩。下巴朝后方点了点。 兄弟们很默契，关离随即微微斜了斜脖子，他看完后就不露声色地盯上了对面端木。 瑞恩等关离摆正姿势后，也稍稍扭头往后排伊兰处飞速一瞅，回头同样盯着端木打量。他和端木以前接触不多，科考队员进来时他只觉得略微眼熟，这下看见伊兰笑得这么开心。瑞恩就想起来了。他心里在嘀咕。这世界也太小了，对面那小子居然是那姑娘的同居舍友，瞧那姑娘开心成那傻样。颇有点丢人现眼。 瑞恩不禁暗自喟叹，那姑娘有时候还真能说出一两句发人深省的话来，比如有些人兜兜转转总能碰得到，说得可不是现在这种情形吗？ 这么多视线若有若无地盯上了端木。端木当然有所察觉，他朝伊兰微微摇了摇头。收起了笑容。刘寄望又好奇地侧身看向后排的伊兰，发现她已经正襟危坐。 瑞恩自然也注意到了，不由暗骂那姑娘，白跟他混了这么久。太没气势了，人家暗示什么就照做什么。 罗队长和科考队长的友好交流结束，然后互相介绍各自队伍的情况。副队长陈霄和技术服务六人工作组都被罗队长点名介绍给对方。 “这两位是我们的营养师，王靖和佟伊兰。”罗队长说道。 伊兰跟着王靖两人站起。朝对面科考队员微笑致意。她和端木视线隔空对上，不由加深了笑容。 礼节性的微笑和情真意切的欢笑自是区别显著，更何况伊兰旁边还有王靖的含蓄笑容比着，这下对面三排的不少人注意到了铁血玫瑰机甲编队的女营养师笑得实在热情，他们的定力可没有刘寄望这些机甲队员高，不动声色间就能把事情摸准。这些人出于好奇，很自然地就往后转头，顺着伊兰的视线方向，找根源去了。 端木面不改色，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瑞恩见着端木的表现，两厢对比之下，深觉他们这姑娘太稳不住，心里暗自决定，过后一定要揪个时机教训教训她，让她学会喜怒不行于色。 瑞恩想得深远，万一哪天他们被派个别的秘密任务，需要他和这姑娘装成对面不相识，就她这样沉不住气，可不得轻易把他的底都泄了，到时候两人的命都得搭她脸上。 两个队长就任务情况简单通过气，正式会晤结束，双方移步至食品区，进入非正式休闲聊天加深感情增进友谊阶段。 瑞恩很想拉住伊兰，让她稍微端着点，他们代表的是高大上的铁血玫瑰机甲团，人家现在是被保护者，即使故交相认，也得走常规渠道缓缓来，比如，过会儿气氛热络了，机甲编队和科考队各自打散，在会场里随意走动聊天时，老朋友聚一起叙旧，方显得适宜。 他还没有所行动，就见伊兰满面喜色地直直奔着端木而去。现在两队双方泾渭分明，各站一边，还生疏着呢，再等一会才能营造出谈笑风生水乳交融的良好氛围，这姑娘就急吼吼地奔人家阵营去了，生怕在场这么多人不知道她和端木有私交感情深厚一样。 伊兰欢欢喜喜地在端木面前站定，两人互相打量，久别重逢的场景演绎得特别到位，明眼人一看就知。 瑞恩想掩面而去，祈祷以后他执行秘密任务时可别碰上这姑娘。 刘寄望就看出来了，对瑞恩说道：“小绿车碰上旧相识了，这也太巧了。” 端木明显很高兴，伊兰跑过来时他上前迎了几步，两人含笑对视完毕，他一步上前，轻拥伊兰贴贴侧脸，微笑道：“伊兰，好久不见。” “端木，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一开始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伊兰开心地说道。 “你……有点变化，我开始怀疑自己看错了。”端木也笑道。 “哦？什么变化？”伊兰不由感兴趣地问道。 端木朝食物区看一眼，伊兰会意地和他一起走过去，两人各拿了一杯饮料，找了一个角落开始继续聊。 “你头发剪短后样子有点认不出来。”端木笼统地说了一句。 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当着女孩子的面对女孩子的外貌品头论足，事实上，伊兰看上去比以前要清瘦，她以前温婉明媚中带着一丝狡黠灵动，莞尔间十分亲和。如今眉宇柔弱中混杂着坚定，隐约有股韧劲，很是说不清楚。 端木猜想伊兰在军队里受了些苦。 伊兰轻笑一声，很快抛开这个话题。她看着端木，半是好奇半是关心地问道：“端木，你研究院还没有毕业，就要到边缘星带考察，你们的项目难度都这么高吗？” “这个项目有带队老师指导，难度不算大，只不过地点偏僻而已。” 其实即使是跟着老师打下手，这个项目也是端木经过层层选拔才轮上的。试想，这种考察任务对联盟的长远发展具有重大的意义，全联盟天南海北地就组了一支六十人的队伍，出去还得劳驾联盟第一机甲团护送，走这一趟不容易，可想而知对科考队员的业务水平要求有多高，不过端木一向谦逊淡然，他云淡风轻地说完自己，话题转向伊兰。 “伊兰，我记得你毕业时说要经营农庄，怎么会进了铁血玫瑰机甲编队？” “我想在营养师这方面发展，凑巧就进了铁血玫瑰机甲团。”伊兰轻描淡写地笑道。 端木微微蹙眉：“你要跟着机甲战士到处走吗？危险吗？”这次的流花星带是科考的好地方，但绝不是执行任务的好地方，伊兰这份工作太不安全。 “没有，我以前一直待在基地里，这次是第一回出来，这个任务很轻松，基地让我来见识一下。”伊兰说得兴高采烈。 端木稍稍放心，她一直待在基地好，够安全。 “流花星带之前只进行过太空监测，没有人实地探测过，还是有很多不可知的危险。”他忍不住提醒道。 伊兰觉得他们俩的角色定位反了，她笑着说道：“端木，你也要注意危险。” 端木点点头，两人齐齐想到在大熊星无人区遇险那次，眼神里都流露出唏嘘怀念和互相鼓励警醒的意味。 “伊兰，这些年你好吗？”端木望着伊兰，关切地问道。 伊兰的笑容很灿烂：“好。你呢？” “我也很好。”端木温言笑道。 毕竟分别太久，两人互叙别情后，一时沉默。不过倒也不尴尬，以前两人相处话也不多，此时没话就双双瞧向人群。 伊兰发觉，除了两队的几个领导凑在一起交谈外，其他人几乎都是和自己的同伴在聊天，偶尔在食物区科考队员和机甲队员遇上，才会礼节性地互相致意，毕竟大家才第一次见面，而且专业领域完全不同，很难立马说得热络。 伊兰往机甲队员那堆瞧，看见瑞恩和刘寄望在聊天，恰好朝她这个方向望过来。她咧开嘴巴笑了一下，转头对端木说道：“端木，你还记得我们在图朵大学参加特种机甲表演赛，机甲操作系的学长给我们带教吗？” “记得，”端木笑道，“我刚刚认出来其中一位，不过名字记不清了。” 伊兰一边惊叹端木的记忆力，他和瑞恩的接触不多，时间又是那么久之前，居然还能认出瑞恩来，一边又替瑞恩好笑，他一向很狂拽，如果让他知道端木差不多把他当成路人甲，认了个脸熟却不记得名字，不知会多打击他？ “我们的这位学长叫瑞恩，他以前来过我们实验田，你可能不记得了。那时他是雄鹰战队的队长，现在也很厉害，是机甲团铁血编队的成员。”伊兰说道。 端木点头道：“我过去打个招呼。”(未完待续) 270 必要时请脸盲 伊兰和端木朝瑞恩走过去，瑞恩看着他俩露出了一个很友好亲切的笑容。 伊兰暗自发笑，花孔雀在大面上一向装得挺像。 “学长好，我叫端木昇，是伊兰的同学，这次有幸遇到学长，非常高兴。”端木伸出手，非常彬彬有礼。 “端木，叫我瑞恩就可以，我们以前就见过，你不必这么客气，这次这么巧大家一起合作，真是意外之喜。”瑞恩的场面话说得很不错，就是听得伊兰牙酸。 他们两个接着寒暄了一番，无非是瑞恩问端木来的路上顺利与否，端木真挚地感谢学长关心。 伊兰站在边上，瞧着两人聊得挺愉快，不禁为自己的笨嘴拙舌感到汗颜，要她和一个见面不过一分钟的半熟人讲得这么热情自然，她真做不到，除了干瘪瘪地说说天气，她还真一时想不出其他话题。可是端木和瑞恩就你一言我一语接得融洽，端木就罢了，他一向很得体，瑞恩这个平日里不着调的人居然表现不输端木，实在让她嫉妒。 礼节性地问候完毕，端木对瑞恩说道：“学长，我过去我同学那边。”转头又对伊兰说道，“伊兰，我过去看看，我们有空再聊。”他这才很从容地走回科考队员那堆里。 瑞恩含笑目送着端木，不一会他侧转身，斜睨着伊兰说道：“美女，你今天太高兴了。” 他打赌这姑娘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伊兰暗地嗤笑，瑞恩维持不住优雅的形象，这不，端木一转身，他就原形毕露了。 “是啊。前一阵子我还想起端木，不知他现在情况怎样，今天居然就碰上了。”伊兰答得眉开眼笑。 瑞恩直想扶额，这姑娘果真一点儿都不懂得矜持。 “以后我如果和你很久不见后再见面，你先看看我的眼色，我让你过来，你就来相认。我不让你过来。你装不认识我。” 瑞恩觉得有必要对她交代清楚，哪怕现在白嘱咐一句，万一以后用上了呢。这姑娘急吼吼直通通奔端木去相认的场面。至少让现场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个都知道了她和端木关系匪浅，剩下十个可能在心里八卦地往深里想，他俩这关系匪浅到了啥程度。 伊兰一时没明白瑞恩的意思。眨巴眨巴眼睛望着瑞恩：“你是说端木不希望我过去和他叙旧？” 她慢慢品味过来：“你是说你自己吧？我们以后要是很久不见了，你就想装脸盲。对吧？” 瑞恩看到她怒瞪的样子，头疼万分，压低着声音说道：“你想想，万一我在执行任务当中不方便呢。被你叫破了，我还有命在？” 伊兰目瞪口呆地盯着瑞恩，喃喃说道：“你想得真黑暗。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瑞恩快要气死，她的思路总是如此诡异。好好提点她就落个思想黑暗的评语。 伊兰说归说，也不是真天真的人，她屏气凝神想了一会儿，紧张地问道：“以后我们的任务会这么见不得人？” 瑞恩觉得和这姑娘没法沟通。 “什么见不得人？任务本来就不能泄露，能让你随便乱嚷嚷？注意你的用词。好了，不和你多说，你今天的行为太张扬，让人侧目，碰上我执行任务可千万别这样，我消受不起。”瑞恩直说道。 伊兰也觉得瑞恩思路诡异，居然能想到那种类似无间道的事情，说来说去，她品出来瑞恩是嫌弃她刚刚太热情，和他们机甲战士整体营造出来的冷肃风格不搭。 “放心，”她怕别人注意到她和瑞恩斗嘴，趁说话间隙，朝其他机甲队员友善地笑了笑，回头接着说道，“我也只对端木这样。” 瑞恩噎得不行，半晌啧啧说道：“你们同学情谊倒是很深厚。” 伊兰眼中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幽幽叹道：“端木救过我。” 这下轮到瑞恩惊讶了：“这个世界挺和平的，我们图朵大学更和平，你倒霉到什么程度需要人来救？” 伊兰不满地瞥了瑞恩一眼，他言语上就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我们七年级时一起做毕业课题，有次住在渔舰上遇到巨浪，要不是端木，我就可能掉到海里去了，当时他来的时候，我快撑不住了。” “美女，你做毕业课题还能做得这么惊险，我服你。”瑞恩笑着摇头感慨。 “不是你说的么，危险只在一瞬间。”伊兰争辩道，忍不住又问，“我们这次任务危险吗？” “又怕死了不是？”瑞恩调侃完，终究还是安慰了一句，“即使有危险，你有机甲怕什么？他们还没有机甲呢。”他朝对面那堆科考队员努努嘴。 瑞恩这一说，比没说还不如，伊兰本来就是在为端木担心，她朝瑞恩含糊咕哝一声：“真是说不来好话。” 瑞恩没听清，打趣伊兰：“你今天怎么不吃了？光拿一杯饮料你就满足了？” “今天我们是主人，得让他们多吃点。”其实是伊兰中午跟着罗队长在宸环驻地被招待了一顿大餐，现在还是饱饱的，再说航空舰上带的点心是凯旋餐厅出品，存放了好几天冷冻回热的，伊兰平时在餐厅都吃自家同事新鲜现做的，她的味蕾和肠胃都被养娇了，轻易看不上这些点心。 话说如此，她还是帮瑞恩指点了几样符合他口味的小点心，瑞恩拿上吃食和兄弟们去聊天。伊兰回头看向端木，他正和几个人在说话。于是她就一个人围着食物台打转，瞅着饮料挑选。 隔不多时，她再抬头，端木也望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她瞧着端木有空了，正想抬步走过去再多聊聊。端木朝她轻轻摆头，微微扬了一下手中的饮料杯。伊兰就笑着站定，等着端木过来。顺手挑了一种口味清甜的饮料倒了一杯，冲端木举了举杯子，往边角上偏头一摇。 端木笑着折了个方向，把空杯子往旁边的餐具回收机一放，走到伊兰身边，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饮料。 刘寄望和关离张深海聚在一堆说话，正对着食物区。他眼尖。把这幕看了个清清楚楚。 “小绿车和她这个朋友做机甲搭档准行。”他评价道。 “谁？”张深海还不知道伊兰这个雅号。 “咱的营养师。送了你一捆藤蔓的那位。”刘寄望笑道。 张深海对藤蔓蛹这件事记忆深刻得很，他时不时地用处处皆学问来警醒自己，他自己说得多了。兄弟们也常用这个来打趣他。 “你说小佟啊。”张深海看向伊兰，她和端木站在那边聊天，两人说话不多，不过站一块就能知道他们很熟。举手投足里透着默契。 “兄弟，聊什么呢？”瑞恩懒洋洋地踱过来。 “在说你学妹呢。我说她和她朋友可以做机甲搭档。”刘寄望答道。 瑞恩似笑非笑地瞧着刘寄望，这位还挺八卦，看样子很好奇端木和伊兰的关系，果然被他猜中了。这姑娘先前的热情行为太招眼。 瑞恩朝伊兰那里望去，她和端木两人也不见谈得多眉飞色舞，两人就是并排站着喁喁细语。相当随意和谐。 “他们本来就是搭档，种地搭档。”瑞恩说着就想笑。 “种地？”张深海奇道。 “小佟旁边那个也是我大学的学弟。他们都学农业。” 张深海一听肃然起敬，这专业他不熟，值得他认真对待。 “种地也需要搭档吗？”关离忍不住奇怪，他从头至尾没接触过农业，不太了解这行业。 “不需要，不过他俩的地分在一块，互帮互助像搭档一样。”瑞恩解释道。 几人转眼又聊起了其他事。而那边伊兰正在向端木打听唐古星区的农业发展情况。 唐古星区靠近艾杜星区，在联盟的十大星区里头，它的农业资源星最多。伊兰心里总念叨着退役后买个小农庄的事情，又不愿留在稍微熟悉一点的图朵或者艾杜，想着去其他星区开创新生活。她在基地能上星网的时间少，这时候正好拉着端木多了解些唐古的情况。 端木细细说了一阵后，不由笑道：“伊兰，你对农业还是有兴趣？” 伊兰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以后可能还想种地。” 端木笑笑没多问。过一会儿，他给她讲唐古的农庄经营模式，甚至范围逐渐扩展到其他星区，伊兰认真地听着，这情形有点像以前端木给伊兰提点专业知识。 航空舰于夜间起航。 第二天，伊兰抽空约了端木到休息区继续聊天。她想着自己在舰上好歹算是半个主人，特意比约定时间早去五分钟，准备给端木弄些饮品点心当下午茶。 不想，休息区已坐了一桌人，正是关离、刘寄望、张深海和慕容。 伊兰不得已，走过去招呼。 “慕容姐，”伊兰叫得亲热，她们在全团演练中一起训练，已是相熟，后来戚姐带着慕容等人到凯旋餐厅给伊兰的新菜品捧场好几回，交情日渐深厚。 “长官好。”伊兰面带笑容转头望向昔日教官刘寄望，视线再扫过张深海和关离，算是全都招呼了。 “小佟，来坐。”慕容指着她旁边的空位，热情地说道。 “不了，慕容姐，你们聊，我另约了人。”伊兰笑着婉拒。 她取了饮料点心，找了个角落坐下。 不多时，端木进来，他瞧见伊兰后露出浅笑，经过慕容他们身边时微微颔首致意，径直向伊兰走去。 慕容朝端木的背影望了一眼，她也是出于任务习惯，对着任务的相关人物随时随地都要特别关注一下。 刘寄望自动向慕容轻声解说道：“端木晟，唐古农业研究院的，瑞恩的学弟，小佟的校友。” 关离投过去一瞥，伊兰正殷勤地将饮料点心推到端木面前，脸上洋溢着真切的笑容。他无端想到那暗夜中鼻尖下闪着幽光的匕首，心底暗叹。 伊兰和端木聊起旧日同学的情况，她这些年入伍，和同学们全无联系，端木虽然也离了图朵，但比她要稍好一些，和老同学还曾有过一两通视讯。伊兰从端木处得知，很多同学毕业后从事着和农业相关的工作，听下来唯有她跨专业跨得厉害，不由现出几分遗憾怅然。 “伊兰，你在军队里，辛苦吗？”端木注视着伊兰，问得认真，脸上是诚挚的关切和忧虑。 伊兰一时怔忡感动，她压下心中泛起的那丝涩意，笑得满不在乎：“还好，开始进去有些不习惯，现在好了，而且我是营养师，比瑞恩他们轻松多了，谈不上多辛苦。” “端木，唐古三四级星的农庄多吗？”伊兰将话题转开。 不多时，瑞恩也跑过来打招呼，发现伊兰和端木聊得正兴起，不过十句里有八句都和农庄经营有关。 三人散后，瑞恩陪着伊兰走回往机甲队员的休息舱位，忍不住直说道：“你现在打听这些没用，在咱基地没法远程操控。” “我为退役以后做准备，不行吗？”伊兰不以为意地说道。 “想得还真远。”瑞恩笑道，心里想花副团为了玫瑰编队，连她这样的资质都咬牙扒拉进来，嘴上骂得凶，有出外的任务就给她使劲锻炼，到头来辛辛苦苦训练出一个女营养师，她居然时时刻刻想跑。(未完待续) 271 流花流花真安逸 两天后，航空舰终于到达流花星带。 按照考察计划，他们先在流花一号上扎营，此次的考察重点就是流花一号，科考队会在流花一号上停留一个半月，再兵分二路，对更偏远的两颗小卫星流花二号和三号进行初步勘察。 航空舰将物资装备卸下后就返回宸环驻地停泊，只待流花一号的考察工作完成后再把大家接去二号和三号星球。罗队长带着所有的机甲战士上了机甲，团团警戒。科考队员忙忙碌碌安营扎寨，他们虽然人多，但显然出发前也经过专业训练，人人有条不紊，各司其职，倒也不见忙乱。 伊兰六人工作组就在科考队的外围扎营。 伊兰再一次喟叹铁血玫瑰机甲团的野外演练真有用，她虽然只参加过一回，但就这一回中搬家几次，作为后勤大总管，她把搭建营地的业务练得很熟，更何况铁血玫瑰机甲团财力雄厚，装备精良，所有的东西又高端又好使。 他们动作迅速，除了必要的武器和通信装备以及日常生活设施之外，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再有就是每人一个随身背包，不像科考队拉拉杂杂很多仪器设备，因此机甲编队的营地搭得很快。 边缘星带的科考任务安全级别非常高，他们在营地外围设立了小型防护罩，把营地弄得固若金汤。 伊兰以前训练时，被一股脑儿灌输过各种武器装备的应用知识，一一经手没可能也没必要，主要让她长见识。她自然对防护罩这种高端设备也有些微了解，这次实打实地跟着器械师捣鼓架设，一边忙碌一边感慨。出任务确实能迅速锻炼人，她自己每天都在学新东西。她要是以后多出几次任务，照这趋势发展，说不定就要成为十项全能的人才了。 在自己负责的日常设施这块，伊兰早在宸环驻地调配物资的时候，就和王靖偷偷通过气，还是按着她的老习惯。要了一套简易的厨房设备。 这是必须的。虽然他们营养剂带得足够，但要防着什么时候有个万一的情况发生。其实所有餐厅同事出任务的时候都会这么做，只是伊兰那套经过精简后的设备要比其他同事更复杂齐全些。反正航空舰上放得下。王靖也就随她。 这会儿，她征用了两间战地营房，一间安置她那些厨房设备和营养剂，一间就当作餐厅。 虽然大家背包里都有睡袋。但是在流花一号上，不到万不得已。也不需要幕天席地光用睡袋裹着睡，他们搭了十间营房，四人合住一间，晚上睡觉把四个睡袋排排铺里头就成。 伊兰他们六人组收拾妥当后。科考队那边还没有完工。六人组过去帮忙，顺便巡查他们的搭建工作是否存在安全隐患。 在一间营房里，端木和另外一人正在专心调试仪器。伊兰走进去静静查看。没出声打扰，心里在赞叹端木做事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负责。 她正待要出去。端木抬头笑道：“伊兰。” 伊兰回头嫣然一笑：“端木，你忙吧，我到别处再看看。” 在门口，她隐隐听见端木的同事在问：“端木，你认识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那语气听着挺好奇挺崇仰的。 伊兰心里头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骄傲，她也算是联盟第一机甲团的人了。 营地搭好后，罗队长把陈霄、慕容和伊兰安排在一处，然后随手一指，把张深海划到她们仨一起。 伊兰特地偷觑了一眼张深海的表情，他似乎没啥反应，感觉这事根本不值得关注，她不由再次感叹，联盟的军人执行任务时对于男女的区别真淡漠。 头一晚，陈霄作为副队长首先轮值。差不多时间，慕容和伊兰走进营房休息，张深海也大大方方走进来。 慕容很好心，知道伊兰实力最弱，出于最佳保护原则，就让伊兰睡中间，张深海在边上也点头称是。 伊兰笑着答应。她眼瞅着慕容和张深海各自拿出睡袋往边上一铺，心底暗叹一声，也很光棍地把睡袋在中间铺好，钻里面就睡。 这一夜伊兰睡得蛮香甜，营房外有人值夜，营房内还有舍友相陪，舍友们没有任何不良的睡觉怪癖，比如打呼噜说梦话之类，伊兰放心大胆地睡，一觉到天明。 她怎么说也是营养师，照管着营地餐厅，一早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工作。其实她很闲，只是因为职责所在，她在大家来用餐的时候，守着餐厅做做样子而已，又不要她做营养剂，又不用她费心安排食谱，这么些人，每天的用量基本都固定，人人都自取，连分发都不用，伊兰的工作就是笑咪咪坐一边看大家用餐。 别人来了流花一号之后，正式开始紧张工作，伊兰却是忙完物资准备和营地建设工作，现在安逸下来了。 科考队早出晚归，忙得够呛。机甲队员除了例行留两人护卫营地外，全部出动，一路跟着科考飞船。医师器械师和营养师随队跟出去一套班子，不过罗队长顾虑伊兰经验实力较弱，起初都带着王靖出去，总留下伊兰看守营地。 伊兰每天都目送着端木出去，然后无所事事，偶尔和其他留守人员唠唠嗑，天黑前站营地门口翘首相望，把所有人都盼回来，接着干劲十足地去餐厅坐着，瞅着大家用餐。她这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到了晚上，她精力还充沛着，可是看到大家忙了一天疲累得很，她也不好去找人聊天。她见着瑞恩他们，还能打个招呼说两句，和端木就没机会说上话。 大半个月过去，伊兰闲得都快发霉。她看守着营地，不能趁别人出去考察的时候自己私自跑出去瞅两眼。自打她来了之后，除了营地周围一圈外，她都没机会见过流花一号长什么样。无聊得发慌时。她想起之前那么紧张地问瑞恩，任务有没有危险，不禁感到好笑，这任务对她来说，实在是轻松得不能再轻松了。 可能罗队长经过一段时间的执勤后，对流花一号的情况心里有了谱，这天他早餐时通知伊兰随队出去。把她高兴坏了。 瑞恩瞧她那样。忍不住提醒她：“跟紧队伍，别乱跑，别让大家操心科考队员的时候还要操心你。” 伊兰早就习惯瑞恩说话的方式。知道他本意是关心她，微微一笑答应了。 一群人集结出发。 端木上飞船的时候，习惯性朝营地门口一瞄，没见伊兰。愣一下后朝列队整齐的两排机甲看去。 伊兰每天目送端木已成习惯，上了机甲后就盯着端木的飞船。对端木的动作自然看得清楚，于是她悄悄地抬起机甲手在腰间挥了一下，端木盯着她的机甲看了一秒，露出一丝笑意。她又悄悄把手往下压，果然端木看懂了，转身上了飞船。 “别作怪。执行任务要严肃。”瑞恩在队频里严厉地说道。 “是，长官。”伊兰认真地回答。 “还作怪。注意跟紧。”瑞恩带着笑意又叮嘱了一次，把队频换回了全队开放模式。 自那天后，伊兰和王靖就一天隔一天地轮换着随队出去。 科考队的六艘飞船每到一片区域后，一般会根据考察目标的不同，分开行动，护卫的机甲队员也会随之分批组成小分队跟着，他们不下机甲，就在四周警戒。 流花一号是个比蛮荒星还蛮荒的星球，多少年了，都自顾自野生野长着，各种地形都有，山地、大湖、平地、荒漠，伊兰亲眼看到一小队科考人员在一片荒漠上忙得热火朝天，采样记录分析，不由会心微笑。 现在，她充分体会到以前星球保安队的老四的心态，那时老四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掘一棵野草，脸上满布好奇和不可思议，就一株那样普通的野草能得她捧在手心珍视对待，实在令他不知用何言语表达。 伊兰瞧着科考队员沉浸在工作中认真而又兴奋的表情，一边由衷敬重他们，一边也因为看不懂而偷偷纳闷，他们这都是在高兴些啥呢。 跟着科考队员出来的日子总是很有趣的，科考队员忙碌着，伊兰就琢磨着他们在忙什么。 出其不意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有，不然铁血玫瑰机甲团真的要变成流花星组团游了。 有一次，生物考察小分队在一个湖泊里用仪器观察时，猛然窜出来一只奇形怪状的东西，机甲队员眼疾手快，迎上去两台，一台挡着怪物，一台掩护着岸边操作仪器的科考人员。 伊兰作为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自然要冲上去保护科考人员，她被小队长命令站在科考小分队的外围守着，实际上她的外围还有真正的机甲战士守着，这就是队友的贴心之处，带着她出来磨练，能关照的地方尽量关照着她。 机甲和怪物的比试眼花缭乱一阵后，很快就结束。那湖中怪物就是样子在伊兰眼中怪了点，秉性似乎很老实巴交，大约是被惊动了才跳出水面，套用瑞恩的话说，没啥战斗力，被机甲队员抓获后，搁岸上让生物小分队兴奋地研究了一番，把它重新放回去。回去时那怪物还懵懵懂懂地回望了这一群人，伊兰紧张过后就觉得很好笑。 她也被分到过护卫端木那艘飞船的小分队中，亲眼旁观了一天端木工作的情形。 端木无论处于何种环境中，都那么淡定自若。看着他神情专注地采样，动作一丝不苟，却依旧从容不迫，想到他们以前一起做毕业课题在各个星球搜寻植物的情景，伊兰又是怀念又是羡慕。 人生的际遇真是奇怪，她和端木以前一起种地，如今再相逢时，两人一个在科考一个在护卫。 伊兰满怀怅然地想着，当时条件允许的话，她也想继续读个研究院，而不是进军队，可惜她读不上也读不起。 端木将手中工作完成后，交给同事接着做后续工作。所有的机甲外表都一个样，他开始并不知道伊兰在他这个小分队中。在他稍事休息的时候，瞥到有台机甲有个抬手的动作。 他盯着机甲看了一会儿，一时也有点神情恍惚。(未完待续) 272 鬼故事来也 端木记得伊兰在学农业机甲时，确实要比其他人学得好，但也不至于好到可以操作常规机甲。这些年，她要吃多少苦，才能在联盟第一机甲团里坚持下去？那里，全联盟最优秀的机甲战士济济一堂，她要成长到和他们一起出勤的水平，该有多艰辛？ 有些话，端木找不到机会详细问伊兰，明明不适合进军队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去入伍？即使喜欢做营养师，哪里不可以起步，非要从图朵跑到艾杜，还要跑到艾杜的军队里？而且她这个营养师并不像她说得那样轻松，她要随队出勤，甚至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到这些边缘星带，可想而知，以后只会更加艰苦。若是有意外时，她就要和那些机甲战士一样直面危险。 端木神情凝重，站在一边本该休息，却不见轻松之态，眉心微拧若有所思。 伊兰在机甲里头注视着端木，猜想他不是累到了就是工作不顺利。 虽然星网不能覆盖到流花星带，但是机甲编队的特殊通信装置在流花一号上架设了一个临时的小网络，把此次的任务参与人员都纳入网中，保证任务期间机甲队员和科考队员交流沟通。 伊兰给端木发了一条信息：“端木，你怎么了？很累吗？” 端木有点诧异地看向自己的通讯器，随即抬头望向伊兰的机甲，微微一笑，回过来一句话：“没有，你累吗？” “不累，很闲。” 端木读着有点发笑，不过此刻五六台机甲围成一圈，盯着科考队员工作。端木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通讯器持续发消息，他写道：“伊兰，我们找个机会详细聊。” “好。”伊兰爽快地回道。此时确实不宜和端木多聊，端木在虚拟投影屏上的手指动作明显在与人交流，时间长了很打眼。 一直到他们离开流花一号，端木都没有找到机会和伊兰交谈。他每天跟着飞船出去，好容易来一趟流花星。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工作。晚上回来还要和老师同事讨论分析，总结一天的工作情况，不到规定的就寝时间。根本空不下来。 伊兰瞧着科考队员真挺忙，也没好意思去打扰端木。 她和端木每天也就在餐厅早晚用餐的时候能碰个面，但那时候伊兰算是在正式工作，要照看着整个餐厅。不能到端木跟前去聊天，他们也就只能眼神交流一下。 两人以前相伴做一年毕业课题。各自都遇险一次，再一次凑一块，总免不了想到以前的惊险经历，每天都习惯性地互相瞟瞟。确定对方安好，然后相视一笑。 瑞恩自打有一次被刘寄望推着手肘，注意到伊兰和端木的隔空对视。后来有意识地又发现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对伊兰说道：“美女。你别老盯着别人看，行不？” “我没盯着别人。”伊兰奇怪地说道。 瑞恩直想翻白眼，敢情这姑娘还没意识到她自己的行为多招眼。“你每次冲着端木傻笑个什么？” “他是我的同学、朋友兼救命恩人。我不对他笑，难道要对他横眉冷对不成？” 瑞恩想想也是，他们两人以前的关系就像搭档一样，住在一起种地两年，做毕业课题还在一起，据说还有过命的交情，久别重逢当然可劲地友好。 他只好说道：“稍微注意点形象，别让人家觉得咱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像那啥。” “那啥是啥？”伊兰怒道。 “你自己想。”瑞恩嘻嘻一笑，快速逃遁，免得这姑娘不依不饶。 流花一号的考察工作顺利结束，这次考察计划至此就大半完成了。航空舰按期来接大家，技术服务六人组和整个科考队忙活大半个上午把营地拆掉，全体登舰。 在舰上罗队长给大家分派了任务，接下去兵分二路。 流花二号上全是荒漠流沙，罡风肆虐，星球上的自然环境极其恶劣，前去考察的是地质和矿产资源科考小队，罗队长带着一支小编队亲自护卫，瑞恩和关离等人都在这支编队中。 流花三号航程稍远一些，但自然环境相对平和，生物和农业资源科考小队将驻扎在三号星上，副队长陈霄带队护卫，伊兰就分在陈霄的编队中。 伊兰很高兴，她和端木一起去流花三号。 从流花一号到二号三号的航程不长，最远的三号星也不到一天时间，二号星更是只需要半天就可以。 瑞恩下舰前特地告诫伊兰：“你一定要跟紧我们自己人，任何时候都不要脱队。你不一定会随队出勤，要是陈姐让你待在营地，你就老实待着别乱跑。” “我知道，我不会乱走的。”伊兰认真地保证，她也关切地叮嘱瑞恩：“别说我，你那里的环境比我糟糕，你也要注意安全，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切，说你两句又开始贪生怕死了。”瑞恩笑骂一句，说道，“我也知道了。” 航空舰到达流花二号后短暂停留，人下去一半，随行物资装备也分走一半。技术服务六人工作组变成三人组，他们在自家航空舰的物资转运调度室帮着同事从坞舱卸载东西。 伊兰从监控屏中看到流花二号灰蒙蒙的，视线所及之处全是嶙峋荒石，所有人都在机甲和飞船中，并不暴露在外面。罗队长带着的二十台机甲一下舰就摆出了防御阵型，将科考飞船团团围在中间。从画面上还能看到一些小石块被风卷起，打在机甲外壳上再弹射开去。 伊兰担忧地观察着，见机甲外壳并无变化，她才稍稍放松。不过依旧悬心不已，看起来瑞恩在这个星球上不好过。转念一想，和他同去的都是高手强人，她没啥好担心的。只需半个月，大部队又可以会合了。 航空舰继续航程，陈霄召集机甲小编队开会，准备登陆事项，科考队那边自然也是。伊兰和端木各自忙活，没有机会碰面。 半天后航空舰到达流花三号，照例是机甲队员先下。伊兰透过机甲视窗观察着周围。和所有的原始星都差不多，有奇形怪状没见过的植物，有平坦的荒坡。有蜿蜒的河流，远处有山峰，样子挺秀丽。也许之前的流花二号给予的视觉冲击太强烈，对比之下。流花三号看着给人感觉很平和，隐隐透着静静的美好意味。 等物资装备全部卸下后。科考队乘着飞船从坞舱飞出，航空舰自半空中驶离返航，半个月之后会依次再到流花二号和三号来接他们。 科考队员一个个从飞船中跳下来。机甲编队的技术服务三人组随即也跳下机甲，这次搭建营地的活就只有伊兰他们三个挑大梁。 人走一半。营地只是规模比之前小了一半，但规格仍和之前一样，该有的功能设施一样不落。伊兰依葫芦画瓢还帮着器械师架设了外围防护罩。 瞅着科考队员在里圈忙活得差不多，三人组开始巡查营地。 伊兰在营房里看到了端木。他们科考队员人多。搭了五间房，六个人合住一间。伊兰进去的时候看见端木正在和两个舍友讨论，其中一个是位年青女士。 伊兰抿唇一笑，这居住条件难为端木了。他俩合住观察点小楼时，端木啥都让着她先来。现在端木和这么多人挤着住，还有女士在，端木可不得样样排最后？ 几人瞧见伊兰皆停下了话语，端木含笑迎上来：“伊兰。” “端木，你们继续聊，我只是过来看看营房。”伊兰解释道，朝另外两人微笑致意。 她视线一转，盯着屋顶四壁角落仔细看了一圈，没什么问题，笑着对端木说道：“我还要去看别处。” 端木点点头，目送她出门，转头他的舍友就大呼小叫：“端木，你的朋友好厉害，联盟第一机甲团哎。” 端木默笑不语。 副队长陈霄和罗队长做法相似。起头三四天，留了一个机甲队员和伊兰在营地作伴看守，将器械师和医师带了出去，几天下来发现外头挺安稳，第五天起就带着伊兰出去，让她也长长见识。 陈霄对伊兰颇为照顾，到了地头分成三小队各保护一搜飞船的时候，她总把伊兰放在她自己身边或者慕容身边。事实上所有的机甲队员对伊兰都很照顾，有个风吹草动要防御时，总是把伊兰连带科考队员一起围在里面。 这个星球要比流花一号小得多，草木丰盛，而且奇特的植物很多。伊兰注意到端木那个考察小分队忙个不停，带队老师是个看上去很严肃刻板的中年人，如今每天都特别兴奋，在外头考察时，经常会高兴地吆喝两句，很有点手舞足蹈的倾向。 伊兰的舍友没变，还是陈霄、慕容和张深海。 这天晚上，四人都没有轮到值夜。大家钻进睡袋后，营房里寂静无声。伊兰睁着眼睛干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轻轻开口道：“陈姐，你睡着了吗？” 四人合住了这么久，伊兰和他们比以前熟络多了，换在一开始，她可不敢睡下了还张口。就寝有规矩，钻进睡袋里哪怕睡不着，也不能和别人说悄悄话，影响别人休息可不好。 果然没人开口应声，伊兰只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什么事？”陈霄隔了一会问道。她是个冷美人，整天没有笑容，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和戚姐温和可亲的形象截然相反。伊兰开始真怕陈霄，特别是想到她带着玫瑰二队上半年全团演练首轮就失利，估计心情不佳，更加不敢招惹她。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伊兰发现陈霄就是个典型的面冷心热的人。 伊兰闻听陈霄居然回应，不由诧异地睁开眼，隔壁一左一右慕容和张深海守着纪律，没发出声音。 伊兰清清嗓子，斯斯艾艾地开口道：“陈姐，你有没有觉得有东西盯着你？” 说完了，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她这话就是宿舍夜话要讲鬼故事的前奏。(未完待续) 273 悸悸又寂寂 “嗯？”陈霄眉头一皱，身体躺着没动，语气却认真起来：“小佟，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感觉的？在哪里？” “我前天晚上值夜，下半夜心里渗得慌，从监视器里看防护罩外面，也看不到什么，可我试着靠近防护罩，那种感觉就特别强烈。” 伊兰回想着当时的情景，黑寂的半夜里她瞪大着眼睛极力往防护罩外头瞧，不由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定定神，继续小声地诉说道：“今天我没跟着你们出去，站在营地门口送你们，那时候我没在机甲上，营地的防护罩打开着，我觉得有东西盯着，特别毛骨悚然，但过一会就没有了。” 伊兰绘声绘色说完，有点害怕陈姐斥责她胆小。她那些感觉倏忽就来，倏忽就没了，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本来她不准备说的，平白无故去吓人不好。这不，到了晚上她越想越不安，都两回了。 “慕容，阿海，你们呢？”陈霄对安全问题很重视，即使伊兰的话听着就像无稽之谈，毫无根据，她还是慎重对待。 “我没有过。”慕容说道。 “我也没有过。”张深海说道，他突然翻身面向伊兰这边，问道，“小佟，你在演练时，有一次在林子里遇到六队埋伏，你是怎么发现的？” 张深海长得高大壮硕，看着大而化之，却是个很认真努力的人，自打在伊兰手里栽了一回，被花副团骂个狗血淋头后，他就仔细回顾了演练视频，找出自己的不足之处。 他看完自己被伊兰设计的整个过程，对伊兰心生敬佩。那阵子经常赞不绝口，从刘寄望他们口中听到伊兰曾被埋伏却镇定逃脱后，更是对伊兰的演练视频也起了兴趣，特地找出来翻看过，当时还咋舌这姑娘不仅聪慧，直觉还特灵敏。 此刻他侧身躺在睡袋里，露出一个大脑袋。眼睛骨溜溜对着伊兰。神情好奇而郑重。 伊兰闻言，下意识侧头，和张深海在黑暗中眼对眼。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另一边慕容问道，“是啊，小佟。当时六队来人，你是看到了对方的机甲。还是仅仅凭直觉感应到的？” 慕容和伊兰在演练时一个队伍，当时被戚姐紧急召回，对六队来了个反包围，戚姐事后很夸了几句伊兰机灵。因而慕容对这件事也有印象。 伊兰于是又侧头到慕容这边，迟疑地说道：“我当时觉得不对，后来我假装找食材。隐约看到了机甲的一角外壳。” 陈霄坐起来，很严肃地问道：“小佟。你的感觉就这两天才有？” “是的，陈姐。” 伊兰见老大不睡了，也一骨碌爬起来，万万没有她躺着回答队长问话的道理。慕容和张深海反应迅速，自然紧跟着腾地坐起来。 一宿舍的人在黑夜中互相瞅。 伊兰成功地拉动了宿舍的紧张气氛，她极其忐忑，眼见没几天他们就要完成任务回去了，她这一说，没根据还动摇军心，但要是不说，她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个啥情况，她事后得悔死，关系到这么多人呢，更何况里头还有端木。 陈霄起身，说道：“你们睡，我出去让他们警醒点。” 伊兰忙压低着声音叫道：“陈姐，要不我今晚也去值夜吧，我去盯着监控屏，可能我弄错了呢。” 陈霄略一沉吟，说道：“今晚不必，有防护罩在，还有两个人值守。你明天跟我出去。” 慕容倾身探手过来，在伊兰肩膀上轻轻拍两下：“睡吧。” 旁边的张深海一声不吭，干脆利落地躺下。 伊兰也乖乖睡下，她把心里头的惶恐一说，轻松了很多。不一会，两边的人呼吸绵长，她也进入梦乡，这夜居然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一早，大家还是如往常一样在营地门口集合，整装待发。伊兰特特在机甲下站了一会儿，结果啥感觉都没有。 上机甲后，陈霄专门问她：“小佟，怎样？” “没有那种感觉。”伊兰特别不好意思，她这样一惊一乍地，添了陈霄多少心事。 陈霄没再说什么，领着大伙儿出门了。考察活动已进入尾声，整个流花三号未被探查过的地方已经不多。伊兰这日理所当然地被分在陈霄亲领的小分队中。陈霄做事非常仔细，她摆好防御阵型后，让伊兰站到机甲下面，再亲身感觉一番。 “小佟，你可以和你同学说说话。” 机甲队员有时候传播八卦的速度也挺快，陈霄从刘寄望那里得知，有个叫端木的研究员是伊兰的大学同学。她让伊兰和端木闲聊天，可以让伊兰在地面上观察周边环境的行为显得自然些。 陈霄从来不曾轻视过伊兰的感觉，事关科考队这么多人的安全，任何一点点异样都值得谨慎对待。她心里头担忧的是，流花三号也许隐藏着小股星际海盗或者潜逃的亡命之徒。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毕竟流花星带距离联盟最边缘只有三天的航程，并非人类完全无法深入之处，不法之徒居心叵测潜藏于此，也是有可能的。 伊兰跳下去，她现在学得谨慎多了，随身背了包，有意外的话她还有一大堆工具和武器可供使用。 端木正在采样，眼角余光注意到伊兰立在机甲下面，笑吟吟地望着他。他抬头看了一眼，略显诧异，一般机甲队员执勤时都不下机甲，上次伊兰和他用通讯器发信息都偷偷摸摸，这次大大方方就下来了。 伊兰朝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手头的活。端木一笑，仍旧低头做事。伊兰站着，叹了口气，依然没有什么感觉，她一定是值夜那晚精神高度紧张。才疑神疑鬼的。 考察小队的活动区域挺分散，端木和两个同事在一堆，另外还有两堆在七八米开外，科考飞船停靠在地势平坦处，距离科考队员也有个十来米。五台机甲在他们外围形成一个保护圈。工作的人显得忙碌而有序，周围草木幽静，一切都正常。 伊兰慢悠悠地踱着。仍无异样感觉。 这时。端木恰好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他直起身，朝伊兰望过来。 于是伊兰笑着向他走去，离他同事有个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端木会意，走到伊兰身边，他微微蹙眉问道：“怎么了？” 伊兰笑道：“没什么，下来散散心。” 端木看她一眼。笑而不语。伊兰绝不是下来散心的，不过机甲队员的行为自有用意。他不好打探。 “你们要忙好了吗？”伊兰问道。 “初步勘察的话差不多了，真要细致地探查，这么点时间不够。”端木微笑道。 伊兰点点头说道：“端木，我看这里的植物很奇特。你一定收获很大。” “是，有很多从来没见过。”端木顺口说道，“也有一些像是我们联盟内植物的异变种。回去后会有很多分析工作要做。” 伊兰不知怎地闪过一个恍惚的念头，却没有抓住。她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端木再次问道。眼神关切。 伊兰犹豫了一下，对着端木她无需隐瞒什么，她跨前半步，靠端木更近，轻声问道：“端木，你这些天在野外考察，感觉怎么样？” 端木闻言盯着伊兰，伊兰抬眼看他，两人目光相对，端木立即明白了伊兰的意思，伊兰可不是在问他累不累。他侧头回想，缓缓说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很正常。你呢？” 伊兰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追问道：“你在流花一号的感觉怎么样？” 端木不以为忤，沉吟了一番，有点吃不准地说道：“在流花一号上可能人多，觉得比这里热闹。这里，”他琢磨着措词，“好像有点静。” 伊兰心中一跳，是了，自打到了流花三号，起初她觉得这个星球有种蛮荒的美丽，时间久了她就一直隐隐地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她从没有到过边缘星带，不知道这些未经人类踏足的原始星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是流花一号和流花三号给她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原本她并不在意，只以为是星球的天然差别。现在经端木说出来，她细细一想，流花一号也很原始，草木葳蕤的地方有股蓬勃的生机，而流花三号，草木如此旺盛，却令人无端感到沉寂。 “端木，”伊兰仰头看向他，有点担忧地说道：“我有两次感到心里发慌。” 端木认真地凝视着她，半晌说道：“没有来由吗？” 伊兰点点头，微微蠕动着嘴唇说道：“一次在值夜，一次早上在营地门口，我觉得有东西盯着我，就在前两天。” “会不会是你最近太累太紧张了？”端木忧虑地看着她。 “也许，我不确定。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不是来吓你。”说着伊兰就笑起来。 端木也笑，温言说道：“我知道了。” “你有防身的武器吗？”伊兰想想，不放心地问道。 端木双目一凝，心头说不上啥感觉，伊兰居然开口就是武器，她接触的东西该是多么惊险。瞧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为了让她放松，他摇着头故意开玩笑：“我是来考察的，采样的匕首算不算？” 不想伊兰听了却紧锁眉心，一脸为难地说道：“端木，我们有规定，不能随意把武器给别人。” 端木愣了一下，温言安慰道：“伊兰，别怕，我们后天就回去了，不会有事的。” 伊兰再一次觉得他俩的角色定位反了，她本意是来提醒端木，端木却反过来给她打气鼓劲，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胆子小乱想的，你自己稍微注意点，别离机甲太远，也别离飞船太远。” 端木笑着应承道：“好，我知道。” 伊兰迟疑着又添了一句：“端木，有什么情况发生的话，人最重要，别管你那些仪器样品。” 端木还是点头微笑：“我懂的。” “那我上去了，你去忙，我有时候会胡思乱想，你别吓到。”伊兰笑道。 端木轻轻“嗯”一声，含笑注视着她上机甲。他看到她轻巧地跃上机甲，动作很灵活。 这是曾和他一起照管田地湖泊的温婉女孩，她以前会异想天开地开着农业机甲躺在湖面上看星星，如今却开着军事机甲到蛮荒的原始星执行护卫任务，明明心中有害怕，却笑意盈盈，还不忘叮嘱他小心行事。 端木心头无声叹息，视线移向机甲视窗，尽管他看不到里面，他仍然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接着他就瞧见机甲垂下来的手轻微地抬了几根手指，这才噙着笑容转身朝同事走去。 “小佟，有感觉吗？”陈霄在队频中问道。 “没有。”伊兰回答，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她老是无中生有扰乱军心可不好。 陈霄听出她语气拖拖拉拉地似有未尽之言，很干脆地说道：“有话就说。” 伊兰受到了鼓励，立即说道：“陈姐，我一直觉得流花三号很安静。” 陈霄沉默片刻，轻嗯一声。 伊兰特别过意不去，她加重了陈霄的思想负担，又不能明确地说出什么来，现在她希望平平安安等到航空舰来接他们回去，最多被陈霄笑她胆小。 这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晚上伊兰在餐厅看到端木，两人照例相视而笑。 隔天伊兰还是跟着陈霄出去，不过护卫的不是端木的飞船，而是一个生物考察小组，他们热热闹闹地采集着土壤、岩石以及河水的样品，在一个林子中甚至还诱捕到一只小飞虫，放检测仪器里得到了一些数据，又把小飞虫给放了。 伊兰照样下了机甲体验，依旧什么感觉都没有。回营地后她长长松口气，面对陈霄时有些羞赧，陈霄倒没有说什么。晚上在餐厅遇到端木，她笑得很不好意思，端木却对她安抚地笑笑。 这晚上她睡得不错，临睡前想着明天这时候她应该舒舒服服地睡在自家航空舰上了，转念又暗笑，她这什么心理素质，疑心病重得让自己坐卧不宁，现在更是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一降再降，居然航空舰上狭小的休息舱都让自己产生安全感了。 伊兰思忖着这事千万不能让瑞恩知道，否则要被他笑话好一阵子，以后他骂她贪生怕死，她都没底气反驳了。(未完待续) 274 那是活物 清早醒来，一夜相安无事，伊兰很是乐颠乐颠，心情愉悦地到餐厅准备营养剂。 这是他们在流花三号的最后一天。 按照计划，航空舰会先去流花二号接罗队长瑞恩那一批人，然后来流花三号，到达时间应该是流花三号的黄昏。科考小队上午仍要出去，午间回来，花一个下午的时间拆掉营地，航空舰一来就登舰返程。 因为是最后一次，各考察小分队都想再去探查自己的重点观察区域，而这一条原本就列在考察计划中。 陈霄一听，三艘飞船三块地方，势必要分薄护卫力量。以前即使分成各小队，但毕竟去的是同一块区域，真要有什么事，各小队互相策应也迅速。这次科考人员却是分得太开了，她不想在最后一刻节外生枝，要求大家选一块共同感兴趣的地方。无奈搞科学研究的人都有一股执拗劲，咬定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不改口。 机甲编队负有保护科考人员的责任，却不能以安全理由过度阻碍科考，这条原则是写在联盟的科考护卫条例里的，不然把科考人员绑着，哪儿都不让去，才最安全，这就失去了科考的意义。 只有一种情况下，护卫人员可以强行改变或者中断科考计划，那就是有明确的证据表明，科考人员的人身安全受到了严重的威胁。陈霄没有明确的证据，她总不能跟科考人员说，我们的人觉得这个星球有古怪。 无奈之下，陈霄答应了各考察小分队的要求，她把伊兰和张深海留下看守营地。伊兰管着后勤事务，正好可以先拾掇起来。准备下午拔营。其余队员连陈霄自己，共十八个人，分成三组，分别护卫三艘科考飞船。 伊兰听了安排之后，直直望向端木，她其实很想让端木别去，甚至所有人都别去。还有半天能做什么呢？ 如果这些天考察下来。结果令人满意，下回组队再来详细探查就是了，如果不满意。这多半天的数据也说明不了什么。大家都乖乖地待在营地，悠哉悠哉收拾东西，等航空舰一来，把防护罩一收。大家一起上舰吃晚餐不好吗？只是连陈霄都没有办法说服科考队，伊兰就更没有办法了。 端木瞧见伊兰咬着嘴唇满脸担心地望过来。对她温和地笑了笑。伊兰的目光停顿一秒，心中瞬间作了决定，朝端木使了个眼色，走出了餐厅。端木愣一下。随之也出了餐厅。 “端木，跟我来。”伊兰一等端木靠近，就压低着声音说道。 她把端木领进隔壁放置厨具设备的营房。 她现在的习惯是背包随身背。而端木吃完早餐就出发，背包也在身上。 把门掩上后。伊兰迅速地把背包取下，蹲在地上打开背包，翻捡出一把离光枪。这可不是演练用的虚拟武器，这是把真枪，伊兰自己都没用过。 伊兰把枪口倒转，递给端木。 端木惊愕地瞪着伊兰的这一系列动作，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伊兰语速极快地说道：“端木，你拿着，放在背包里以防万一，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很好用，你只要按这里，瞄准目标就可以发射，据说可以发射五百次才会能量耗尽。” 端木猛然醒过神来，立即拒绝道：“我不要。”他放软了声音，语速也很快地说道，“伊兰，别担心，只剩半天，不会有事。”他转身想出门。 伊兰一把拉住他，扯过他的手腕就把枪小心放入他的手掌中，神情严肃地说道：“端木，如果没事，你回来还给我，如果有事，你手中有枪可以自卫，两种情况下都不会有人追究我私自给你武器。” “我不要。”端木把手伸给伊兰，被伊兰大力抵住，他急道，“你给了我，有事你怎么办？” “我今天待在营地，这里有防护罩，再说我还有机甲，还有很多武器，你看我这包都是。别再争了，你们马上要出发。”伊兰发急，伸手要去取端木的背包。 端木坚决不要，一侧身躲开伊兰，摊着手把枪递回来。伊兰又气恼又无奈地盯了端木一秒钟，才伸手接过枪。 端木松口气，刚想露出笑容说句安慰的话，不想伊兰快速地旋身绕到他身后，手搭上了背包。端木马上想转身，只听伊兰低呼：“枪撞上我了。”吓得他全身僵住，伊兰已经迅速拉开他的背包，把枪放进去了。 端木回神，就要把包取下，伊兰一个箭步把门打开，催道：“端木，快出来，你们要上飞船了。”说完，她跨出门外。 再还枪给伊兰已不现实，门外有集结的声音传来，端木默然一瞬，跟着出门，经过伊兰身边时，听她压低声音说道：“背包怎么动都没关系的。”他看了伊兰一眼，轻轻嗯一声，快步朝飞船走去。 伊兰随即跟上，到门口送行是她的老项目。 端木上飞船前，回头朝她看，伊兰笑了一下，端木却不像以往那样回个笑容，他神情肃穆，凝视着伊兰好一会，才进了飞船。 伊兰暗自吐吐舌头，端木大概生气了，他一个没有用过枪的人，被硬塞了一把枪搁在背后，那感觉没法说，伊兰自己体会过，整个背部都会僵硬。她想着，等中午端木回来，赶紧主动去要回来，不然端木会坐立不安。 把人都送走后，防护罩合拢，伊兰又在营地门口感受了一番，仍旧啥感觉都没有，她大松一口气，不禁暗笑自己杞人忧天，不但把自己吓坏了，还把端木吓着了。 她转身，脚步轻快地去监控室找张深海聊天。 两人打地铺做了两个月舍友，从流花一号到流花三号都是如此，早晚哪怕道个“早安”、“晚安”，这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张深海在三个女生的营房中属于弱势群体，他官阶大不过陈霄，经常对陈霄毕恭毕敬；说话直不过慕容，经常顺着慕容不敢违逆；自觉脑瓜机灵不过伊兰，经常谦让着伊兰。尽管五大三粗，在营房里却自动地缩在一角，叫他才应声，不叫他就当壁板。 伊兰除了起初有点不适应，后来习惯自如，甚至渐渐感觉张深海有做男闺蜜的潜质，他能听人说话，还能好脾气地附和应声，还能一起守着科考队看热闹，回来一起嘀咕两句他们的狂热，可不就是最佳闺蜜模式吗？ “阿海，”在瑞恩的一班兄弟中，她也就敢对张深海这么称呼，“晚上到航空舰上你想吃什么点心，我给你去拿。” 张深海前一阵子说起，老吃营养剂腻味了，当时伊兰答应，上舰后给他推荐几样合他口味的点心。 “小佟，你给我挑几样，别让瑞恩知道，不然他也要吃，他吃起来比我多。”张深海一边眼睛盯着监控屏，一边开着玩笑。 防护罩外头安安静静地一切正常，自打伊兰疑神疑鬼之后，张深海心里一直悬着，眼瞅着下午就收东西回去，他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好，我们就不让他知道。”伊兰笑道。 她凑过去瞅一眼三个监控小分屏，机甲上的记录仪把各个分队的活动画面传回来，都挺正常，这群科考队员还在起劲地挖坑采样。她细细地分辨了一下，看到屏幕的边角上显示端木正和同事在一起，身上背着背包。 伊兰嘴角微微一弯，放下心来，话题转到流花二号：“瑞恩他们应该已经拆好营地了吧，快的话说不定都上舰了。他们那环境真是不好受，估计每天都盼着航空舰。”伊兰说得有些幸灾乐祸。 “环境比我们是差了点。”张深海呵呵笑道，这就是他的好处，听人说话能附和，和他聊天不闹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过得还挺快。 伊兰起身说道：“我去餐厅看看，备点营养剂。”大家伙儿出门准备着中午回来，但还都按着习惯带上营养剂，只不过没带多，光带了午餐的量。伊兰怕他们回来得早，到营地用餐，准备在餐厅也放些营养剂。 她从监控室出来，快到餐厅的时候，忽然脚步一顿，心中没来由地一紧，目光迅速朝防护罩外面看去。 防护罩透明，视线畅通无阻，笼罩着营地方圆十来米离地高度也十来米的一个半圆形空间。防护罩外面是一大块平坦的荒地，只有极矮的不知名野草，东一簇西一簇地长着，再过去就是一片树林。 伊兰极目远眺，什么都没有看见，外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草丛树木都静悄悄地兀自随风摇曳。 可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她紧张地四处乱瞄，突然心有所觉般将视线凝注在前方的树林中。 树梢上似乎有些不一样，伊兰心如擂鼓，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很多树的树梢有一段颜色特别深，远远望过去，仍能分辨出这段和整个树干有些色差。伊兰使劲回忆着以前几次不经意瞄过树林的情景，似乎不曾注意到这个现象。 他们的营地驻扎在这里，头一天陈霄就带队搜过树林，科考队也是就近先到那里看过，没人特别提起过这片树林，那就是没有异常。 伊兰转身想到监控室让张深海把远景放大，刚转了一半就瞬间回头，此刻她慢一拍反应过来，似乎刚才瞄到有一棵树的树梢颜色变浅了。 伊兰摒着呼吸，将目光沿着树干一寸寸下移，倒吸了一口气，寒意自脚底升起，那段色差移到了底部。 那是活物。(未完待续) 275 噬人幽光 “阿海。” 伊兰听见自己变了调的叫声尖锐地响起。下一刻，她已经拔脚狂奔向监控室。 张深海坐在监控屏前有些兴奋，刚刚他收到流花二号传来的最后一次星际视讯。 两支机甲编队在流花二号和三号星上利用定点视讯仪，每两天互通一次消息。在没有星网覆盖的区域，定点视讯仪可以使两个距离不远的星球进行视讯交流，但其所耗能量极大，一般都是在必要情况下才会使用。 譬如星海边防军在边缘星带巡逻时，经常十天半月在外头，而且会分成好几股小分队，带上定点视讯仪就可以守望相助。铁血玫瑰机甲团的航空舰上也安装有定点视讯仪，和出勤在外的机甲编队保持联络。 张深海得知流花二号的科考任务顺利完成，他们自家的航空舰已经接近流花二号，再过半天就能到达流花三号。 他结束视讯，隐约听见伊兰的叫声，心中的喜意还没有消退，思路就往好的方面想，莫非科考队回来了？视线朝监控屏一瞄，一个大屏幕专门显示营地门口的景象，仍旧空荡荡地，没有人踪，三个小分屏中，科考队员还是在忙忙碌碌不停歇。 他转头望向门口，伊兰满面惊恐，冲进来叫道：“阿海，看外面的树林。” 张深海反应迅速，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手指一按监控屏，将树林这区直接拎出放大，他仔细地扫视，就是一排排的树，并无任何异常。 伊兰将头凑过去。张深海的脸颊上立即被拂到些她一路急跑而不断喘出的温热鼻息。 伊兰完全没有在意两人脑袋的距离，眼睛紧盯着屏幕中的树干树梢。突然，她手指一棵树，叫道：“阿海，就是这棵树，它底部的这段黑色原来在上面，和其他树一样。可是刚刚一眨眼就下来了。” 她的手按上去。这棵树被单独放大，可惜分辩率不高，只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团附着在树干上。但显而易见，这团黑影不是树干本身。 伊兰手指一划一按，选了另外一棵树的树梢黑色段放大，这次更明显。绝对不是树皮，而是一层黑色包裹物。 张深海面如沉水。严肃地问道：“小佟，你看清楚了？确实是从树顶滑下来的？” 其实他已经信了，其他的黑色附着物都在树顶，有一棵树不一样。而且能巴在树干上这么紧，没有掉地上，还明显不是树皮。 伊兰大力点头。眼神透着惶恐。 “这是一种生物。”张深海盯着伊兰说道。 “外太空生物。”伊兰脱口而出。 所有联盟之外的生物体广泛意义上都可以叫做外太空生物，包括营地门口那些不知名的野草。但是在狭义上。人们一提起就色变的外太空生物，指的是对人类具有危害性或者攻击力的怪异生命体。 “还不确定。”张深海快速地说道，手指按回整个树林概景画面，迅速一瞄，“目前可见二十多只。” 伊兰紧张地看向三个小分屏。 一号科考小分队是在一块开阔的坡地上，周围没有树林，但是也不能确定其远处有没有，监控视频画面的取景受机甲记录仪的位置所限，也许机甲的站位正好没有监控到周边的树林。 二号小分队处在湖边，隐约可见身后就是树林，只见林深草茂，具体的却看不清了，不过科考队员都在飞船边上活动。 而端木所在的三号小分队却正好处在林子中间，伊兰在画面上极力分辨，在机甲保护圈的外围发现了一个树顶盖，透过稀疏的枝桠，她看见了一段不同寻常的黑色。 “阿海，看这里。”她颤着手指说道。 张深海只一瞄，抬头就看向伊兰：“预警撤回。”他的声音冷硬干涩。 他将通讯器打开，拨向所有机甲的公开信道，沉声说道：“陈姐，请全队注意，营地树林发现可疑生物，黑色，二十多只，附在树干上，具有隐蔽性，目前在三号小分队保护圈外围树顶也发现其踪迹，数量不明，建议所有人员立即停止一切活动，进入战备状态，立即撤回。” 伊兰注视着监控屏，耳中听着张深海的警讯，手指飞快地在自己的通讯器上写道：“端木，不要抬头，外太空生物在树顶，扔下一切，快回飞船。” 她写完，张深海也说完，她急忙加一句：“陈姐，初步怀疑有智慧，它们懂得分头埋伏，速度可能很快。” 她怀疑那些东西速度快，是因为不经意间有一段色差就顺着树干溜下来了。她怀疑它们有智慧，只是她发现三号地点的树梢上也潜藏着那一截黑色时的一闪念。这些完全没有任何根据，但她赌不起，让大家提高警惕总没有错。 “全员注意，撤回。”陈姐在队频中命令道，“留守人员注意，随时准备接应。” “小佟，上机甲。”张深海说道。 伊兰答应一声，仓惶瞄向端木所在的监控屏，只见科考队员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奔向飞船，还有人抱着仪器急惶惶走在后头。一瞄之下，她来不及再细细辨认端木的身影，快速奔出门外。 正待要跑向机甲时，她脚步一停，折向厨房。 作为营养师，伊兰一直牢记着一条原则，随身要带着营养剂，准备着到哪里都可以分发给队友。 她的机甲里原本就出于职业习惯留了一些营养剂。可是现在紧急战备，不知后续如何，她得多拿些。储备营养剂都放在厨房，她冲进去后，一手各拎一大袋。 刚出厨房门，伊兰鬼使神差地转头，往防护罩外的树林瞧去，发现一棵树上扑棱棱飞起一只黑色的大鸟，凌厉地直冲营地而来。速度非常快，在她半张着嘴愣怔间，已经飞到近前，显然是冲她而来。 大鸟一头撞上了防护罩，似乎昏迷了。伊兰腿脚定在原地，瑟瑟发抖。那是一只怪物，她脑海中只升腾起模模糊糊的一个问题：“翼龙？蝙蝠？” 那怪物长着两根细长尖锐的脚爪。展开的两翼斑驳着粘腻的丝液。翼翅各有两根伞骨支撑相连，身体却像铁蜘蛛的肚子一样，坚硬扁平。突出的嘴喙锐利，略带弯钩，而嘴上方是扁平凹陷的两个眼窝，隐约可见是绿色的。它背上居然还拱着一排钢针样的背刺。 那怪蝙蝠趴在防护罩上。位于伊兰斜上方，黑色的两翼似乎把伊兰整个笼罩。伊兰只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但其实只是顷刻间，怪蝙蝠撞晕之后似乎要一点点往下滑。 伊兰“啊”地尖叫出声，然后迅速闭拢嘴巴。她把两袋营养剂往地上一扔，抖着手点开通讯器。把这只怪蝙蝠的全身影像给拍下来。 这是新兵受训理论课上被反复强调过的危机处理方式，任何人遇到外太空生物，尽量把握一切机会存照。以供救援者或其他人知悉其特性，分析其攻击力。尽快研究出反击手段。 伊兰想都不想，将怪蝙蝠图像对流花三号的科考人员和机甲队友来了个全员发送。 因为防护罩弧度的关系，怪蝙蝠下滑的速度加快。一会儿从笼罩着伊兰的上方位置滑到她对面。伊兰的视线痴呆似地跟着怪蝙蝠移动，激灵回过神来，转身跑两步，又回头拎起地上的两袋营养剂，弯腰时，她头皮发麻，根本没朝防护罩上瞄一眼。 这不是伊兰冷静镇定，跑动过程中强压恐惧，仍不忘她的营养剂，而恰恰是她受激过大，慌乱无措，所有的事情都不过脑子，做得非常机械，她本能地跑了，又本能地跑回来捡起她那两袋营养剂。 她喘着粗气奔到监控室门口，听到张深海正在大喊：“三个分队同时遇袭，一号分队飞船被侵占，营地被围。” 她的身体一顿，回头望去，这么短短的时间内，防护罩外面已经有几十只怪蝙蝠直身站立着，还有五六只张开了大大的黑翼，在防护罩上空不停拍打着。 伊兰僵着脖子转向监控室内，张深海背对着她，他身前的监控屏上，三个分屏中全是一团乱像，横飞的枝叶、一闪即逝的天空、急掠的怪蝙蝠，所有东西都混杂交错着，图像急速切换，显然是机甲在高速战斗中，使得记录仪的取景不停晃动。 屏幕上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伊兰根本看不见端木的身影。她狠狠咬着嘴唇，高喊道：“阿海，上机甲。” 张深海回头，大怒道：“你还不上机甲？” 伊兰抖着嘴唇，惊惶地看着张深海，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张深海大叫道：“快去，我要通知队长和宸环星。” 联盟的边防驻军，如宸环星上的星海边防军，对联盟之外的边缘星带负有巡逻、监控之责，对在边缘星带上遇险的科考队或者平民负有救援之责。联盟法律规定，任何人一旦在边缘星带发现攻击人类的外太空生物，都需及时通知最近驻地的星海边防军，让他们来剿灭异变生物。 张深海正是按着此项规定向宸环星紧急通告，他高喝过后，再也不看伊兰，自顾着忙碌。 伊兰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居然说道：“一袋营养剂给你。” 她把手中的营养剂放了一袋在监控室门口，然后转身就跑向机甲。跑动的过程中，她的心如奔雷，全身血液似汩汩作响，周围的光线似乎暗下来，不用特意抬头，眼角余光所及之处，她能看到越来越多的怪蝙蝠在拍打防护罩。 伊兰一口气跃上机甲后，疾步走到监控室门口，就近守护着张深海。 队频中，一号分队在急切求援，飞船被占，地势平坦开阔，全无遮掩，十个科考队员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听上去有几个人已经被带上机甲，但似乎不能适应机甲的快速运动，各种尖叫闷哼不绝于耳，乱糟糟闹成一锅粥。 陈霄声嘶力竭，力图在一片尖叫声中发出指令，似乎是让情况最好的二号分队派人紧急赶往一号分队支援。 伊兰听不到三号分队的确切消息，陈霄就在三号分队，她自己不能分出人手去驰援，可见端木他们的情形不会太好。 张深海还没有出来，伊兰抬眼望向防护罩，那真是一副可怖的景象，一大片怪蝙蝠趴在防护罩上使劲拍打，它们用嘴喙狠啄，用利爪硬挠。 透明的防护罩被怪蝙蝠的黑翼铺满，最令人恐惧的是阴森恶心的黑色中那一对对幽暗的绿光，闪烁着噬人的光芒。(未完待续) 276 你知道吗 伊兰全身发冷，耳中充斥着队频里传来的各种惊呼，脑中混沌，无数思绪乱飞。 她一会儿想到：“我刚刚拿营养剂干什么，都要死了。” 一会儿又慌张地冒出一个问题：“我会怎么死？” 而后悲伤地想到端木，他现在怎么样了？复又自怨自艾：“为什么我没有把整个背包都给端木，一把离光枪能顶什么用？” 张深海一个箭步跑出来，差点被门口的一袋营养剂绊倒，他忍不住咒骂，极快地拎起营养剂，迅速跑向机甲。伊兰看到他高高壮壮的身影，瞬间回过神来，感觉身体微微有了些暖意。 “小佟。”张深海驾驶着机甲走到伊兰旁边，通过队频呼叫她。 伊兰将队频切到和张深海的专用频段：“阿海。”她心里踏实一些，第一次发现张深海稍嫌沉闷的音色居然很好听。 “防护罩不会破开，你放心。”张深海沉声说道。 伊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过这会儿没人看见。她涩声问道：“他们回来怎么办？” “我们先守住营地，有人回来再出去接应，这是陈姐的命令。” 张深海盯向防护罩，此刻即使他带着伊兰出去，也会被这些怪东西围攻，他俩不仅落单，营地更会被乘虚而入，到时候队友回来都没有根据地了。 在陌生危险的星球上四散流落，可不是好事，所以他俩要守住营地，哪怕要冲出去，也要等队友回来后大家里应外合。 航空舰已经获知他们遇袭的消息。到流花二号上接了罗队长他们，就会加速驶来救援。只要大家撑过这半天，黄昏时航空舰到达，他们的力量就增强了。 而宸环驻地也已经被通知到，正集结星海边防部队，准备赶来接应，并清剿这些怪物。 伊兰屏气凝神。紧张地听张深海分析着情况。按照战地机动指挥原则。他俩算是营地的留守力量，张深海品衔比她高，资历比她老。她要听张深海的指令。 现在，张深海是她的主心骨，有人领着她行事，她稍许定心。 两人沟通完毕。她将队频拨回全队开放模式，里面还是各种尖叫、各种紧急求援、各种汇报。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语速都极快。 伊兰仔细辨听着，只听到二号分队派出去两人驰援一号分队，其中一个是慕容。但是他们在半路就被围攻，两人正奋力战斗，同时不断汇报着各种武器对怪蝙蝠的使用效果。 而只剩下四台机甲护卫的二号飞船。被源源不断的怪蝙蝠团团包裹，不知怎地。竟然无法起飞。更糟糕的是，机甲队员顾忌着飞船中的科考队员，无法对这些贴在飞船上的怪蝙蝠使用武器，全凭着机甲强悍的外壳与怪蝙蝠力搏，试图驱赶它们。 情况最为危急的仍然是一号分队。 他们求援无望，听情形此刻由五台机甲结成铁桶阵，护着科考人员，最里圈进去一台机甲带人，如今已是一台机甲硬带两人，带上后再移阵换位，另一台机甲进去里圈带人。 一台机甲里头，连机甲队员加科考人员，一共装三人，驾驶舱空间变得非常拥挤。其中两人还是完全没有受过机甲适应训练的普通人，他们对机甲体位的快速变动严重不适应，极大地影响到机甲队员的操作。 排阵的机甲队员在外要抵抗怪蝙蝠的疯狂攻击，在内要受到科考人员的惊呼呕吐昏迷的各种干扰，应对十分艰难。 里圈带人的机甲队员更不容易，从队频里可以听到，打开的驾驶舱外各种厉声呼啸，混杂着人的尖叫哭喊，还有机甲队员情急地催促高喝：“快点，快点。”这种情形是极端危险的，驾驶舱门打开，一旦被怪蝙蝠攻入，机甲队员绝无幸存的机会。 伊兰瞪大着眼睛，咬着嘴唇听。队频里几乎全是一号分队的各种混叫，而陈霄带领的三号分队除了陈霄急促的命令外，却没有什么任何声音。这是作战时的原则，陈霄亲领三号分队，知道现场情况，她的队员尽量不要侵占别人的汇报时间。 伊兰猜测，三号分队最好的情形也就像二号飞船一样，人进去了，却飞不了，更大的可能是比二号分队还不如，毕竟二号分队先前还能派出慕容两人去支援，陈霄的三号分队无人可脱身出去帮忙，恐怕也有科考队员暴露在地面。 她想着端木临走前回头望向她的那一眼，和他平时淡淡温和的笑容交织在一起，不由闭目流泪，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挺身而出，大声说出自己的感觉，让他们别出去。 今天端木在飞船前驻足回首，时间要比往日长得多，她那时应该阻止他们的，随便说些什么，哪怕和科考队再争执商量扯皮一番，半天时间轻易就过了，那么此刻他们所有人都可以留在防护罩里。伊兰悔恨得握拳，手指抠进了掌心，现在她唯有祈祷端木进了飞船，至少可以一时无虞。 静静的营地中，她和张深海的机甲并靠着，两人一直沉默地接听着队频，在他们的机甲空间里，声音嘈杂，或绝望的哭泣，或令人战栗的尖叫，或高声的呼喝。而透过机甲视窗，隔绝的防护罩外面如在上演一部默声动作片，怪蝙蝠的每一下拍打和抓挠，因为无声，更显阴冷恐怖。 “慕容，阿泉，请回答。”陈霄在一片混乱不堪中高喊道。 伊兰一个激灵，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她紧张地分辨，确实没有，阿泉的声音也许不容易辨认，但慕容的声音应该很容易听出来。 慕容和阿泉没有回应，而不是被其他声音掩盖。 陈霄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得到回应。 伊兰害怕地不敢深想，可是脑子里止不住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什么情况下机甲队员会不回答领队的命令？机甲那么牢实。即使被围攻，他们拿不下怪蝙蝠，但怪蝙蝠在机甲外面对他们也应该没奈何，为什么他们没回应？ 伊兰看向半空，防护罩上黑压压一层中布满星星点点的绿光。防护罩能挡住怪蝙蝠，没道理机甲外壳不可以。而且，至今为止。她也只听到飞船被围。并没有听到飞船外壳被啄透穿破的消息。 伊兰深信，他们铁血玫瑰机甲团的战斗机甲，号称用的是联盟最高端的机型。怎么着也不会比科考飞船用料差，性能强度至少能和防护罩比肩。 队频里的声音乱糟糟的，她的脑子也乱糟糟的，一直纠结在机甲外壳的用料上。她要说服自己。机甲绝对坚不可摧，慕容和阿泉待在机甲里绝对安全。否则她根本不敢想其他队员的命运。 机甲材料的型号突兀地在她脑海里不时冒出来几个，那都是以前霍斯北和她闲聊，给她介绍他的专业时偶尔提起过的。 “阿北。”她的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声音发出来。这个名字埋在心底那么久。连想起都心痛，此刻她终于默念出来了。 我可能要死了，你知道吗？ 艾杜主星。薷仙花期正当时。原先的紫色小叶全部脱落，枝条上焕然一新。粉绿色小花簇生着，微风吹过，莹绿透明的花瓣纷纷扬扬旋舞在半空，慢悠悠铺洒在三层小楼的门阶前。 霍斯北脚步轻快地跨出悬浮车，对另一边车门下来的男子扬开了笑容：“大哥，到了。” 兄弟俩面貌相像，气质略有相近，但也区别显著。霍斯东年长，眼神锐利，身上有种杀伐决断的意味。霍斯北同样容色冷峻，却不似他大哥那样刚硬得咄咄逼人，他眉宇坚毅，沉静中更多了几分含蓄内敛，此时身姿英挺立于花树下，落英缤纷间笑容莞尔，整个人极为明净清朗，神采焕然中透出静静淡淡的温润之感。 霍斯东凝目望向花木扶疏中的小楼，面现怀念之色，嘴角隐隐含笑，侧头对弟弟说道：“小北，这花还是这样熏人，你习惯吗？” “大哥，我平时不太过来住，倒也还好。”霍斯北笑道。 兄弟俩拾阶而上。霍斯东进门后目光一转，四下看完，不禁挑眉：“小北，你的品味变了。” 霍斯北下意识朝屋里的家具摆设瞄了一眼，浅色勾花系列，非常柔和素淡，他心中泛起涩意，却又极快地掩下。 “我随便弄的。”对上哥哥调侃的目光，他转开话题笑道，“大哥，你路上累，我先带你去房间休息。” “不用，我记得自己的房间位置。”霍斯东随口问道，“还是原来那间吗？” 霍斯北点头，神色间略有迟疑，正待开口说话，就听霍斯东说道：“那我自己上去，五分钟后下来，待会我们出去吃。” “好，我在楼下等大哥。”霍斯北咽下原本的话，笑着答应道。 霍斯东起脚踏上楼梯，却不往上走，回头瞅霍斯北两眼，诧然反问：“小北，你不会把所有的房间都改成这样吧？”他朝厅中扬了扬下巴。 霍斯北闻言笑容一滞：“大哥，这幢楼我整体装修过，差不多都这样。” 他脸上带着歉意，这幢楼原本是父母为俩兄弟在艾杜读书落脚而购置，用他妈妈的话说，老大用完老二接手。他到艾杜后，原先的布置全部重新换过，选了一种清新的乡村风格，这风格的确不是大哥欣赏的类型，而是……伊兰可能喜欢的。 “行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这里现在归你住，随你怎么改。”霍斯东不以为意地摇头失笑。 霍斯北见他大哥背转身抬步上楼，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黯然垂眸。 霍斯东上了几阶后想起一件事，转头问道：“小北，门禁密码变了吗？” “没有。” “好，过两天我有两个朋友过来度假，我让他们住这里。大概五天，不会影响你。”霍斯东交代道。 霍斯北随即笑道：“大哥的朋友来住最好，正好热闹些，我要周末才能过来陪你。 “谁要你陪？小时候都是我陪你吧？”霍斯东笑骂。 霍斯北撇头轻笑，解释道：“大哥难得休假，我本来应该请假陪你玩，可是研究院那边最近比较忙，导师不肯批。” “正事要紧，再说我在这里待过的时间比你长，你不用陪我，等你有空，我们兄弟俩一起好好玩几天。”说着，霍斯东上楼换洗。 霍斯北坐在客厅等他大哥，默默地逡巡着四周格局，不一会，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他微微吸气，收回心神，仰头向上看去。 霍斯东未下楼梯就扬声笑侃：“小北，你大哥我都不好意思住在自己房间里了。” 霍斯北神情尴尬，没法接口。 霍斯东在对面沙发坐下，盯着弟弟细细打量一番，才笑叹道：“小北，你什么时候品味这么奇怪了？” “大哥。”霍斯北无奈地看着哥哥。 霍斯东没有再打趣下去，他问起了另外一件事：“小北，我刚刚查看门禁系统，里面那个是谁？你居然让她进所有的房间，连你自己的房间也随便进？”说到最后一句，明显地带上了探究调笑的意味。 霍斯北脸色一变，随即强笑着掩饰道：“一个朋友。” “我这段时间住这里，不太方便。”霍斯东提醒道。 “哥，我……待会改过来。”霍斯北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心在抽痛，莫名惶然间连对他大哥的称呼都变回了年幼时一样，竟而不自知。他低下头，视线落在地上。 霍斯东微微蹙眉，本来只是随口一提，看见弟弟的样子倒不方便再细究。兄弟俩一起长大，彼此性情相知，霍斯北这个样子，明显就是心里藏着事不想说，霍斯东本来还想再问这朋友是男是女，如今也不必问了。 “给我留下三间，我的房间，还有两间客房，这段时间里不能进，我怕大家不方便，过后随便你。”霍斯东直说道。 霍斯北轻轻“嗯”一声，不再多言。 霍斯东朝弟弟盯了一秒，站起说道：“走，我们吃饭去。” “好。”霍斯北随之起身，“大哥，有一家餐厅，口味很不错，我带你去。”(未完待续) 277 孤守 “阿海，小佟，请回答。”陈霄在队频里高声叫道。 “在。” “在。” 两人快速答应。 “阿海，你情况怎样？” “防护罩上全是这些玩意，我们安全没问题。”张深海闷声答道。 “你能否冲出防护罩？”陈霄问道。 张深海没有任何犹豫，大声说道：“可以。” 陈霄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慕容和阿泉失去联系，她根本分不出人手去察看。 一号分队岌岌可危，一台机甲上带着两个科考人员，昏的叫的呕的都有，磕着碰着倒在机甲队员身上的都有，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机甲的战斗力，甚至到现在，人还没有全部带上去。一号分队里面还有一个医师，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再这样下去，他们小队全军覆灭都有可能。 营地保不保现在已经不重要，首要的是保住科考人员，撑到航空舰前来支援。 陈霄命令道：“阿海，出去驰援一号分队，小佟留守营地。如果营地被入侵，带上小佟一起走，放弃营地。” 张深海大声回道：“是，陈姐。” 他切换到两人的专用频段，机甲内瞬时安静下来，营地被防护罩上的怪蝙蝠遮盖得很昏暗，沉寂中弥漫着无边的压抑滞闷。透过视窗，他可以看到伊兰的机甲和他犄角而立。他们头顶高处，怪蝙蝠的翼翅仍在拍打，扑闪之间才能偶然现出几隙外面的晴空。 “小佟，我从防护罩的紧急出口出去，尽量把那些玩意挡在外面。你注意迅速关闭紧急出口。如果它们有一只进来，你立即打开防护罩，放弃营地，跟着我突围。” “是。”伊兰抖着声音答应，有种预感，她真的要死了。 紧急出口离地面不高，而且狭小。仅容一台机甲并拢手脚。成一直线飞钻而出。 “小佟，如果你一个人留守营地，不必害怕。只要等到航空舰来就行。”张深海走近紧急出口处，沉声交代。 伊兰在机甲里噙泪笑道：“好。”张深海真是个好人，此刻居然还想到安慰她。 “现在，”张深海吸口气。“听我命令，我数到三。你就开启紧急出口，我出去后立即关闭。我再说一遍，有一只进来，立即打开防护罩。随我突围。” “是。”伊兰大声说道，点开通讯器，调出防护罩控制系统。作为今日的留守人员。她拥有留守时段防护罩的启合权限。 “一……二……三。” 伊兰手指按下，张深海急速横身飞起。紧急出口迅速打开，一只怪蝙蝠的半边翅翼正好覆盖在紧急出口上，张深海直顶而出。旁边立即有怪蝙蝠张着两翼，朝张深海围卷而去，还有两只想通过紧急出口飞挤进来，被张深海一脚踢开。 伊兰立即关闭紧急出口，心如擂鼓，眼睛直勾勾盯着张深海的机甲。 防护罩的怪蝙蝠持续拍打着紧急出口，无果后，很多怪蝙蝠扑棱棱飞起，追着张深海围攻。开头有几只被张深海用光束武器击落，后来越来越多的怪蝙蝠从防护罩上飞过去，伊兰看到他们的速度非常快，而且狡猾地贴住机甲，使得机甲的武器不能发挥作用。机甲的四肢躯干很快被怪蝙蝠巴住。 伊兰远远望过去，张深海的机甲已经被黑色完全裹住，还有一大群黑蝙蝠乌压压地伴飞围峙。这副骇人景象令伊兰恐惧地瞪大了眼睛。 突然，张深海的机甲从空中直直坠落，伊兰大叫道：“阿海。”只见裹着机甲的怪蝙蝠纷纷飞起，机甲的形状又露了出来。 “……备用能源。小佟，别出来。”张深海的声音突兀响起。 “阿海。”伊兰几乎喜极而泣。 可是张深海的机甲坠势不改，伊兰急道：“阿海，提升机甲。”机甲若是这样直通通掉下去，里面的人免不了要受伤。 “小佟，能源块失灵……” 张深海话至中途，伊兰就见机甲坠在远处一个半山腰上，同时耳中听到闷哼一声。 “阿海。”她嘶声大喊。此时，原先追着张深海机甲的那些怪蝙蝠重又蜂拥朝着机甲坠地方向飞去。 伊兰急得持续呼唤，过了片刻，听到张深海虚弱的声音：“小佟。” 伊兰一喜，张深海喘着气继续说道：“我的能……”然后，声音突然被掐断了似地，没有了。 “阿海。”伊兰急忙叫道。 没有任何回应。 “阿海。”伊兰几乎带着颤音大叫。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不放弃地持续呼叫，可是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伊兰咬着嘴唇，痛感让她稍微清醒，她将队频换到全队开放模式。刚刚她配合张深海突围，为了防止队频中的尖叫声干扰，用的是和张深海的专用频段。此刻，队频里依旧是各种混乱的声音，但似乎没有原先那么密集了，伊兰无意识地摇头，试图晃去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 她拔高声音汇报道：“陈姐，我是小佟。阿海突围出去，遭到围攻坠落，他说能源块失灵，目前失去联络。” “能源块失灵？”陈霄反问。 伊兰继续说道：“是的，阿海的机甲被那些东西全身裹住，武器射击不到。”她要尽量忠实地描述情况，让陈霄警醒。 “小佟，留守营地，持续呼叫阿海。”陈霄命令道，这时候让伊兰出营没有任何意义，她救不了别人，还得搭上她自己。 “是。”伊兰答道，她转到对张深海的频段，大声呼叫。几十声后，仍旧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回应。 伊兰灵光一现，点开通讯器，试图联络张深海。却发现临时架设的流花三号网已经失灵，所有的任务人员联络号都已经不见。 伊兰心中一沉，紧张地转回全队队频模式，欣喜地听到了陈姐和其他人的呼喝声。虽然队频中依旧嘈杂高亢，不过她这时确切地感受到声音比之前稀少了一些。 防护罩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怪蝙蝠，伊兰只看一眼，就垂下眼睑。她听着队频里的声音。觉得时间过得无限缓慢。之后她一直把队频在张深海的专用频段和全队模式间来回切换。叫一阵张深海，然后去听队频中的大呼小叫。 “阿森，阿森。”有人在队频里叫道。“阿森的机甲摔地上了。” 伊兰再次一激灵，紧张地听着。 她记得阿森今天在二号分队，慕容和阿泉走后，二号分队只剩四台机甲。他们一直在和紧贴科考飞船的怪蝙蝠近身缠斗。 在各种混乱的呼喝声中，伊兰听到一句：“阿森的机甲被那些东西包住。没有反应。” 伊兰手脚冰凉，又一个队友出事。 阿森在全团演练中给过她一黑拳，把她打昏了，当时伊兰看着他真刺眼。可是演练结束后，阿森在回程飞行器上，曾请托几支队伍里仅剩的一名医师给她诊断。还拉着瑞恩作陪，向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伊兰也爽快地摆手说没关系。不过她当时心里嘀咕过，阿森出手力气大，笑起来却略腼腆。 阿森和张深海一样了吗？ 伊兰想到张深海，连忙又转到他的专用频段，继续呼唤，当然，还是没有回应。 当伊兰再一次拨到全队模式的时候，发现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一愣，以为自己没切换好，仔细一看，确实在全队模式。她的心瞬间一冷，不死心地拨到张深海的频段叫两声后，再拨全队模式，依旧一片寂静，然后她开始拨给各个队友，无一例外，全都寂静无声。 伊兰心里冷得像被沉冰冻住，她抬眼看向防护罩，半圆形的空间犹如被一片黑幕布严严实实遮挡住，上面点点绿幽幽的光茫透着诡异阴森的寒意。 她直直地盯着那些令人作呕的怪蝙蝠，没来由地想到瑞恩吓唬她的那个恐怖游戏，她曾玩了两次，每次都梦到怪物咬向她的脖子。 “这是一场梦吧？”伊兰喃喃想到，“还是宿命的暗示？” 发呆了一会，伊兰回过神来，再逐一拨到各队友机甲的频段，仍旧什么都没有。她点开通讯器，星网肯定没有，流花三号任务网也没有。 此刻，她孤身一人，处在一个密闭死寂的空间内，只有防护罩上一片厚沉的黑色。 伊兰咬着嘴唇，眼中满是恐慌，心头犹豫几下，就操控着机甲堵在监控室门口。她不能联络队友，必须要查看监控画面，哪怕此时跳下机甲的行为十分危险。 伊兰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去看顶上的恐怖景象，从背包中取出一支光剑握在手中，打开驾驶舱就跳了下去。 监控室里非常暗，只有监控屏边框闪烁着微弱的固有蓝光。 伊兰望过去，几个监控分屏全都是黑色。 她手脚冰冷地定定站着，好一会才走过去，颤着手指调试定点视讯仪。伊兰在营地留守的时间居多，监控室里的一切设备还算操作熟练。 如果注定全军覆没，她也要设法将目前的情况通知罗队长和宸环驻地，至少让他们知道这些怪蝙蝠的样子，等他们来的时候，好有所防备。前面怪蝙蝠刚开始袭击的时候，张深海例行报警，一切发生得太快，他当时应该还不能详细描述它们的性状。 调试了好一阵后，伊兰检查不到任何接收信号。定点视讯仪不能工作。 伊兰的心越来越沉，到最后，可能恐惧绝望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了。 她停手，静静地坐着，似乎在等结局。 忽然，监控屏闪过一丝光亮。她猛然看过去，好像是一片空地，有几丛随风摆动的野草，不多久，屏幕又恢复为黑色。 伊兰紧盯着屏幕，回想着刚刚看到的景象。图像消失得太快，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图像出现的位置在原先监视防护罩外面的那块大屏上，她突然想起，刚刚的看到的空地和野草，可不就是防护罩外面那块开阔的荒地嘛。 监控还能用，但像是被挡住了。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下一刻，伊兰豁然开朗，防护罩上全是黑色的怪蝙蝠，自然把外面的景象挡住了。 她的心开始怦怦乱跳。眼睛紧紧盯着三个小分屏的位置，全部为黑色。如果机甲上的记录仪被挡住了呢？张深海的机甲全身被怪蝙蝠贴缠裹住的样子浮上心头，如果机甲成了那样，记录仪传过来的画面就一定会是黑色。 看不到监控画面，不等于外头的队友全部折损。她无法通过通讯器或者机甲队频联系他们，换言之，他们也无法联络到她。 可她还活着。 所以，他们还活着，就像她被困在防护罩里一样，他们被困在机甲里。伊兰愿意相信联盟最高档的战斗机甲的材质，防护罩能挡住怪蝙蝠，机甲外壳也一定能。 瑞恩以前说过的一句话莫名浮上她的脑海：“机甲是咬不穿的，我可以带着你慢慢逃命。” 伊兰的嘴角浮起微笑，张深海说过罗队长已经得到消息，瑞恩他们正在加速赶来。(未完待续) 278 我能死吗 如果队友活着，为什么不能使用队频？ 伊兰的脑子快速地转动，慕容和阿泉被围攻后突然失去联络，张深海坠落后也是突然失去联络，阿森的机甲摔到地上再无声息，后来全队都不能联络。 伊兰脑中似有灵光闪过，她仔细回想着张深海冲出防护罩后的情景。她和他通过话，他最后一句话本来正在说，突然断了，当时伊兰心慌意乱之下以为他出事。 但是现在回想，尽管张深海坠落后气息虚弱，但语气语速都不像要马上昏迷的样子。他是在连贯的说话中声音突然消失的，而且尾调没有变化，也不像意外遭到袭击被迫中断。 伊兰突然站起，跑出去跳上机甲，将她机甲记录仪上的数据备份到通讯器上。然后点开通讯器查看，果然张深海冲出营地的那段也被拍到了。 她边看边琢磨，忽然明白了。 张深海在坠落时，怪蝙蝠纷纷飞离机甲，她和张深海能通话，特别是他开头提到备用能源时，显然前面还有话在说，但是他先前被怪蝙蝠包裹着机甲，假设那时队频失灵，所以她就听不到他之前的话。 张深海的机甲坠落后，他们仍能正常交流，但怪蝙蝠很快追踪而去，重新包裹他的机甲，声音中断，队频再次失灵。 这样就说得通了，其他队友现在也应该被怪蝙蝠包裹，所以记录仪的图像都为黑色，所以队频都失灵。 难怪阿森的机甲摔在地上后被怪蝙蝠覆住，任凭队友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回应。伊兰虽未亲眼目睹阿森机甲的摔落过程。但是就凭这一摔，能让一个久经训练的联盟第一机甲团的优秀机甲战士折损，伊兰是不信的。他一定是像张深海一样，困在机甲里，无法通过队频和队友交流。 伊兰看向防护罩上空，倒吸了一口气，这些怪蝙蝠能使队频失灵。能使通信失灵。她立即想到。定点视讯仪不能工作，恐怕也是受其影响。张深海还说过他的能源块失灵，他本来在空中飞行。还能发射武器，但在被怪蝙蝠缠卷全身后，没有预兆地从空中坠落。如果是能源块失灵，机甲没有能源控制。的确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张深海的机甲上现在应该用的是备用能源。机甲的备用能源似乎和正常能源块不同，伊兰不是很懂这些。但是这两者的功用很好区别。备用能源只有在机甲正常能源耗尽的紧急情况下才会启用，只能保障机甲内部人员的生存环境，使他们可以等待救援。而这个时间段只有一天，如果使用备用能源强行操控机甲动作。则维持时间段更短。 伊兰不知道有多少队友强行使用了备用能源操控机甲，总会有人的吧？铁血玫瑰机甲团的精英都是如此骄傲的人，他们绝对不会坐视被他们保护的人遭遇危险而自己什么都不做。特别是一号分队的人，他们一直在努力带人上机甲。可是。即使他们成功将所有的科考人员带上机甲，一台机甲上三个人，伊兰也不敢深想他们的备用能源能维持多久。 还有被困住的二号飞船，也是被怪蝙蝠包裹住无法起飞，伊兰不懂飞船的原理构造，但此时明白过来，一定是怪蝙蝠使飞船的什么仪器失灵了，她不知道飞船上的人被困在里面，又能维持多久。 伊兰不由想到端木，她相信陈霄他们的能力，一定能护住端木，一号分队能带人上机甲，三号分队也一定能，即使端木来不及进飞船，他此时也会被带上机甲，他一定还活着。 伊兰深吸一口气，她猛地跳下机甲，她看到想到的这些情况必须要通知罗队长他们，不然他们来时，不知就里，还会被轻易围攻。如果他们再次陷进来，星海边防军到达流花三号需要三天，所有的人都撑不到救援。 伊兰在监控室不断调试定点视讯仪，仪器失灵，没有任何信号。她双手抱着头，脑中乱想办法，或许她可以先将所有的图像信息整合好，抱着定点视讯仪冲出去，只要不被怪蝙蝠包围，定点视讯仪能够立即把信息传出去。至于她自己，就算事后被怪蝙蝠困在机甲中，她还可以等到瑞恩他们来。 伊兰认真地考虑了这个方法，但很快就否决了。张深海的实力比她强不知道多少倍，也没有坚持多久，她冲出去的话，估计第一秒就被这些铺天盖地的怪蝙蝠包裹住。 伊兰心中一动，试着将营地的夜间照明系统开启，营地居然瞬间亮了，柔和的光亮让监控室的一切变得清晰。 她反而有些发愣，其实她刚才心里做好了照明系统也失灵的准备。她望向监控屏，防护罩外的监控图像仍旧是一片黑色，根本不用出监控室去查看，就知道光照的刺激对它们无效。 伊兰不由心中苦笑，这些怪东西可不是真的蝙蝠，它们白天活动得很猖獗，怎会怕光？ 她猛然站起，在营地里到处走动，试图寻找些东西把怪蝙蝠驱赶掉，只要它们不覆盖在防护罩上，定点视讯仪就能工作。 伊兰找到了两样东西，一个大胆而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盘旋。 一样是离子炮，星海边防军常用的武器，可以直接发射也可以埋伏爆破，铁血玫瑰机甲编队到达宸环驻地调度物资装备时，器械师要来的。 当时技术服务六人组在驻地结伴工作，器械师考虑到流花二号和三号上机甲编队要分开，所以星海边防军巡逻时用得上的常规武器都各要两套。伊兰看到器械师请求的武器装备清单，还曾吐着舌头腹诽过，他们那架势不像要陪着科考，更像要上阵杀敌。 离子炮被要来后，还没有动用过。 另外一样是备用防护罩。安全问题永远是首要问题，器械师要东西通常都很狠。生怕出意外，流花二号和三号上都有备用防护罩。伊兰之前和流花二号常规视讯互通消息时，知道瑞恩他们在营地同时用了两顶防护罩抵御罡风。 她的计划也许能驱赶怪蝙蝠，使定点视讯仪恢复工作，让罗队长他们获知怪蝙蝠的特性。 伊兰在机甲里静静坐着，营地空旷死寂，只余她一台机甲一个人。她的队友全在外头处于危险境地。端木在等待救援，科考队员在等待救援。 伊兰清楚地知道他们等不到星海边防军，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罗队长带队前来。而前来救援的队伍里有瑞恩。他和他的兄弟们也只有二十个人。 伊兰抬眼，再次看向防护罩，这么多这么多的怪蝙蝠，别的地方还有很多。此刻。伊兰几乎能确定，除她之外。她所有队友的机甲都失去能源支持，就如张深海一样，被怪蝙蝠卷裹着困在机甲中。 罗队长他们二十台机甲要把流花三号上所有人带上航空舰，会有多么的困难。伊兰几乎能预料到。罗队长他们到最后也会被怪蝙蝠贴缠，然后能源块失灵，队频中断。他们也不能撑到星海边防军。 我能死吗？我有勇气死吗？ 伊兰闭目自问。 她等不到瑞恩来救她，因为瑞恩也会陷进来。 我不会让我想保护的人死在我前头。伊兰忽然想到她曾经在戚姐面前振振有词过。 她流出泪来。心想那只是一句玩笑话，她从来没有想保护的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自己也过得不容易，她没有想过要为别人牺牲自己。 可是，这句玩笑话快要成真了。 科考队员是她任务中的保护对象，说穿了，那些人和她无亲无故，撇开任务，她对他们并不在意。她只关心端木一个，她希望端木好好地活着。端木帮过她，救过她，她那次海上遇险，如果没有端木接她出去，真的会凶多吉少。 用她的命来换端木的救援机会，她这样只顾自己过日子的人也必须要肯的，做人要懂得回报。再说端木有家人，她没有，这件事情比较值，而且她还能顺手让其他科考队员得到救援的机会。 选择死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伊兰想着，如果她苟且偷生，她有营养剂，有机甲，有防护罩，还有武器，即使瑞恩他们陷进来了，没有救她出去，她说不定也能撑到星海边防军来。 但是她真的能这么做吗？ 她不能一个人躲着，坐视端木在外头一点点无望死去。 她不能一个人躲着，坐视瑞恩不知情由地冲过来，然后被耗尽能源，困死在机甲里。 如果她这么做了，即使她还活着，她的余生也与死无异。 瑞恩和罗队长他们来，是为救她和她的队友，她如果听凭危险降落到他们身上，完全无计可施也就罢了，现在她有办法却不去预警，她就不配活着。 伊兰一直对瑞恩的一句话印象深刻，他站在晨光中，朝她挤眼睛：“美女，你也是其中一个。” 瑞恩被她嗤笑成红毛怪，花孔雀，连死变态都不客气地骂过好几回，可是她和他是朋友。 他们自认识起，言语上针锋相对不知多少回合，她该气愤时气愤，该无视时无视，起初介意，后来再不过心。她其实很羡慕瑞恩肆意洒脱的生活态度，很感念他嘴毒心善的点滴关照。 那样张扬的瑞恩不该憋屈地被困死在这里。他已经完成了他这次的护卫任务，准备要回去了。他曾笑着说他有一大堆长辈一大堆朋友要他探望。 他们所有人都不该被莫名其妙地困死在流花三号。 只要罗队长他们提前对怪蝙蝠的特性有所警醒，他们就会找到办法，端木就会有希望，现在被困的人就会有希望。 做吧，伊兰牵起嘴角似哭似笑。心想也许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宿命，不过再死一回，不过死得比较难看而已。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抚向胸口，曾经她有一颗迷泪之珠挂在胸前。那颗褐色圆润的木珠如今被她锁在小盒子中，放在凯旋基地的宿舍里，幸而不曾带到这片蛮荒死寂之地。 那上面有霍斯北的名字，有她在迷泪树下为他亲口许下的祝福。它不用伴着她留在这里，真好。 伊兰闭上眼睛，第一次纵容自己想念霍斯北，她回忆他的脸，回忆他的笑容，回忆他和她在莫斯星共渡的静美时光，回忆他手按胸膛对她说“快来”时的缱绻眼神。 他们曾相爱。伊兰觉得够了，足够了。 “阿北，我真的要死了。而你在安全美好和平的环境中，真好。”她在心中默念。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抬手把眼泪擦干，整理了一下头发，心静如水。(未完待续) 279 再见 伊兰把备用防护罩拿出来，幸亏她帮着器械师架设防护罩已经有两次经验，这次她自己独立弄，还算有模有样。 她把备用防护罩搭在现有的防护罩里面，围紧了营房，留出了营房外围的一圈空地。然后扑哧扑哧地把离子炮一个个安置在两层防护罩中间的空地上，足足绕了一圈。 伊兰一边摆放，一边咬着嘴唇心想：“要死就死个透。”对于离子炮，她没有实战使用经验，但她被基地一股脑儿灌输过常规武器的用法，离子炮用法不复杂，按按控制按钮就成了，关键是威力巨大。 做完这一切，她进到里层防护罩，把防护罩闭合。然后她走到监控室，点开通讯器，制作了一段视频信息。 “我是铁血玫瑰机甲编队随队营养师，佟伊兰。我们的编队执行流花星带科考护卫任务，一支二十人机甲小队，连同三十人科考小队，在流花三号遭遇外太空生物袭击。这是该种生物的图片。” 伊兰把她先前拍到的怪蝙蝠的全身照给放进来，继续说道：“该种生物极具隐蔽性，会包裹在树上窥伺。” 说着，她把之前的树林监控图像插进来。 “我个人怀疑该种生物具有初等以上智慧，因为它们在科考队员分散地点活动时，分别埋伏，懂得各个击破。另外我个人还怀疑，该种生物个体之间存在特殊联系，因为它们对三个不同的科考地点和营地同时发动攻击。当然，不排除它们事先预谋安排的可能。” “这是我的队友冲出营地防护罩遭遇围攻的全过程。”伊兰把张深海和怪蝙蝠的战斗视频放了进来。 “机甲上携带的武器对该种生物有效。”伊兰把慕容他们之前汇报的武器使用情况总结一下，接着说道，“但是它们的飞行速度相当快。一旦被它们近身贴缠住机甲，能使我们的机甲能源块失灵，队频通信失灵。营地防护罩被它们完全覆盖后，网络通信器失灵，定点视讯仪失灵。同时，科考飞船被它们覆盖后，飞船不能起飞。” “目前。流花三号上的该种生物数量不明。这是目前营地防护罩被它们包围的景象。”伊兰将防护罩的全景图像放进来，强调道，“这只是一部分。每个科考地点都被它们围攻，它们有很多、很多。它们的生活习性和栖息地一概不明。” “我们的三个科考地点在流花三号上的具体坐标如下。”伊兰把各个小分队的考察地点一一说明后，详细解说情况： “每个小队为一艘科考飞船载十人，六名机甲队员护卫。” “一号地点飞船被占。人员被带上机甲，平均每台机甲带两名科考队员。是否十名科考队员全部成功上了机甲，现状不明。” “二号地点科考队员全部进了飞船，飞船被围无法起飞，四名机甲队员护卫。另外两名队员在驰援一号地点时被围攻失去联络，现状不明。” “三号地点，现状不明。” “目前所有人员伤亡不明。全部失去联络。高度怀疑机甲能源块失灵后启用备用能源，而且被该种生物覆盖机甲全身。” “我和一名队友留守营地。营地的坐标是……” 伊兰陈述营地的坐标后继续说道：“队友接受命令冲出防护罩准备驰援时，被该种生物围攻，能源块失灵后，坠落在营地附近山腰处，失去联络。” “目前营地只剩下我一人。我在防护罩里面又架设了备用防护罩，护住营地和定点视讯仪。两层防护罩中间放置离子炮。” “我计划打开外层防护罩的紧急出口，放进该种生物，然后引爆离子炮，希望能除去外层防护罩上覆盖的该种生物，使定点视讯仪恢复工作。” “如果计划成功，请宸环驻地接收到这条消息后，及时通知我们的另外一只机甲编队，他们正从流花二号搭舰赶来驰援，请阻止他们，在有把握反击该种生物之前，不要贸然救援，不要无谓牺牲。我们，暂时还等得起。” 伊兰没法直接通知自家的航空舰，明知他们和她的距离更短，接收信息更容易，但是航空舰在航行过程中位置变动，需要不断调试定点视讯仪，引爆离子炮之后，她大概尸骨无存，哪里还能调试？她只好选择宸环驻地作为讯息的接收方。 她望着虚空的一点，心里极平静，缓缓说道：“我将灰飞烟灭，长眠于此。我没有遗言，我死后所有的个人财产捐献联盟。当然，不多，别嫌弃。” 她微微一笑，似有若无地叹息，甚至调侃了一句：“曾经我以为星辰大海是我征途，但是，它却是我归宿。” 她静静地看着前方，眼含泪水，默然片刻，说道： “而我，依然荣幸，再见，祝我幸运。” 伊兰把视频预存到定点视讯仪里，仔细地检查好所有的设置。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空地上的离子炮，她拿起控制器上了机甲，合上驾驶舱。 她吸了一口气，先祈祷定点视讯仪耐摔耐冲击，虽然有内层防护罩缓冲着，但她不清楚离子炮引爆后的冲击波有多大。据说定点视讯仪在星际巡逻时常用到，实用性特别强，因此做得特别皮实，哪怕骨碌碌从航空舰上直接扔到蛮荒星球上，它也能工作。她希望它能当得起这种夸赞。 如果她够幸运，一切按她的计划发展，离子炮引爆后，此地的怪蝙蝠全部消灭，内层防护罩里的定点视讯仪安然无恙，不再受到干扰，即刻就将她的信息传回宸环驻地。 如果她不够幸运，爆炸后，定点视讯仪也受到波及损坏，她的信息传不出去，但至少。她还是能借由爆炸清除这里的怪蝙蝠，至少，罗队长他们过来时可以稍微轻松些。 尽人事，听天命，她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伊兰默默地盯着外层防护罩紧急出口的方向，怪蝙蝠挤挤挨挨，争先恐后地在狠命拍打翼翅。 她其实还有一个愿望。她不想和这些丑陋的怪物埋在一起。她喜欢美丽的事物。随即，她收回了念头，身后事。已经操心不着，灰飞烟灭不外乎尘归尘土归土，也无所谓遗憾恐惧了。 “请让我彻底消散。”她缓缓吐气，按下了外层防护罩的紧急出口打开命令。 不一会。一只怪蝙蝠冲进来，落在内层防护罩的外顶上。接着无数只怪蝙蝠挤进来，它们有些排排站在空地上，绿幽幽的光芒对着伊兰的机甲方向，更多怪蝙蝠飞到内层防护罩上拍打啄挠。 内层防护罩紧贴营房架起。很快被黑压压的翅翼铺满，夹杂着密密的小点绿光，视觉上更近更可怖。 伊兰闭上眼睛。把她的朋友名字逐个想一遍，端木、瑞恩、张深海、丽塔、叶眉妆、何灵秀……她骤然发觉她其实有很多朋友。有些朋友在身边，有些朋友会不时重逢，有些朋友联系不便，但偶尔会怀念。她来这世上这趟不亏，也遇到一些人对她很友好，像戚姐、陈霄和慕容。甚至，她还想到了关离、耿长安和秦珞，总是缘分。 秦珞满脸泪水对她反反复复说对不起的样子浮上心头，这一刻，伊兰有些后悔，她当时应该对秦珞稍微好点，至少不该用八卦论坛这种话来恐吓秦珞。 不过，秦珞有安安少年。那个话不多、略羞涩的清俊男孩居然是她弟弟。 祝他们所有人安好。 伊兰微笑，睁眼，满目黑色，她合拢了外层防护罩的紧急出口。 阿北，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阿北，再见。她默念，手指按向离子炮的控制按钮。 霍斯北坐在椅中已有一会儿，面前的投影屏上，门禁系统正待设置。 窗外的薷仙花香气袭人，飘进屋内，萦绕在他鼻端，他没有太大感觉。曾经他觉得窗外有花枝，会很浪漫，尤其晚上伴着花香入睡，会让人喜欢，他只恐这花香太浓郁甜腻，反为不美。为此，他还曾起过念头，也许应该移栽一棵香气淡雅的花树。 不过，那时他没有很多时间，于是想等等再说。 结果，这件事不了了之，他再也没有关心过窗下的薷仙花。 门禁系统上显示三楼有两间主家卧室，他这间和隔壁一间，其余房间全部被他定义成书房和工作室，三楼未设客房。而二楼保留了他大哥和父母的房间，其余房间均为客房。 霍斯北抬手，微顿片刻，轻触向一个身份编号，默不作声地选择取消权限。 这件事其实在他当日向伊兰提出分手时就应该做，只是一直被他遗忘。 他不太回来住，除了假期回图朵经过艾杜主星中转，平时到这里的次数寥寥无几。所以，他很少照管这幢楼，只是让家政机器人定期清扫。于是，有些事就这样忽略了。 住宅布局图很快重置，他隔壁的房间没有主人后，系统自动默认为公共区域，对所有的住客开放。 霍斯北盯着布局图，半晌，起身走至隔壁。 他推门，却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朝里看去。 已是入夜，屋内没有打开照明灯，一片漆黑，但是影影绰绰能分辨出床和桌椅。事实上，屋中摆设是他一手布置，不用看，他也了然于心。 霍斯北静静地站着，不一会，隐约闻到一丝花香，竟然飘到门口了。 他轻轻阖上了房门。 回到自己屋内，霍斯北重新打开门禁系统，抬手将他隔壁的房间设成最高*级别，连他这个管理者都需要在身份验证后，刷第二道口令才能进去。 口令是“再见伊兰”。 他希望他每次进入那个房间时，可以坦然地输出这个口令，终至心无余波。(未完待续) 280 最后一个 “还有谁对行动方案需要补充？”罗诚厉眼逡巡四周。 会议室中所有人都肃容端坐，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如果没有问题，散会。”罗诚沉声说道。 “是，队长。”大家齐喝一声，纷纷起身。 瑞恩盯住投影屏最后的定格画面，没有挪动脚步。 旁边的刘寄望看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关离默默地望着投影屏，画面中的女孩神情淡然，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除了眼中的星点泪光泄露出一丝害怕和留恋。他瞧向画面右下角的时间：12月21日3:45，那是宸环驻地收到流花三号最后一次视讯的星历时间，也就是说，爆炸在那时候已经完成，并且达到了预期效果。 现在是4:35，他们会在四个小时后到达流花三号。 关离将视线从画面上收回，看向瑞恩，他和瑞恩相交甚笃，知道这个兄弟私底下嘻嘻哈哈漫不经心，一旦执行任务却稳重认真，担得起大事。但此刻，瑞恩脸色肃杀，和往日任务期间端正沉着的表情明显不同。 “小佟会没事的。”关离宽慰道，心中想到的却是会议中器械师的分析。 “根据流花三号科考护卫分队携带的离子炮储量，防护罩损毁的可能性极大，近乎百分之一百。” 其实不用器械师分析，他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作战经验，几乎都如此判断。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大的用量，两层防护罩都不会保住。 “……她说她贪生怕死。”瑞恩面无表情地盯着画面中的伊兰，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嘴唇微动，却再没有说下去。 她曾经在演练监控下有意表忠心，把贪生怕死这个词硬拗成尊重生命，还唯恐不够高大上，所以进一步详细解释，她说，只有懂得生死的意义。才能大无畏地担负起联盟军人的至高使命。 瑞恩知道伊兰人挺好。能帮人时她会帮，但他敢拍胸脯保证，她根本没怎么在意过军人的使命。她在他去流花二号时还口口声声对他说。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她明明白白说过，她到凯旋基地就是来混份工作的。她只心心念念安排着退役后的生活，离退役还不知道有多久，就已经开始逮着机会打听农庄。准备干她的老本行。 现在她一语成谶，真地要去担负军人的使命。用这样的方式。 “瑞恩，走吧。”关离沉声说道，作战会议结束，到达流花三号之前。他们需要养精蓄锐。 刘寄望关闭了会议投影屏，画面一下消失。 瑞恩调转视线，大踏步走出会议室。 四小时后。航空舰悬停于流花三号的空域，从传回的地面影像看。这是一颗安静的星球，此时暮霭如烟，笼罩着山川河流，隐现草木葱郁。比起荒凉粗粝的流花二号，这颗星球有种婉约的秀美。 此时，它正值黄昏，将暗未暗之际，天边堆卷的霞云渐隐渐灰青，更添几分朦胧。 可是，没有人觉得它美，视频中那半弧形厚实的黑幕，压得人心沉重，它静得阴森诡异。 坞舱内，二十台机甲一字排开，准备飞降地面。 队频中，按任务惯例，队员一一汇报临行状态。 “刘寄望，待命。” “关离，待命。” “瑞恩范其亚，待命。” “所有人，前往一号地点。”罗诚下令道，“以编队为单位行动，不得擅自脱队。” “是，队长。”瑞恩和队友一起高喝。 坞舱打开，流花三号在底下静静铺陈，他们要救援的人分散四处，而危险无处不在。 此次救援的策略是全队集中，逐一搜救科考地点，以救出科考人员为首要任务。罗诚带领机甲编队，三个科考地点挨个奔袭驰援，已经大半夜过去。 端木从被困机甲转移出来时，四周漆黑，他几乎分辨不出所在何处，但这夜色的黑又与机甲中所见的那种窒息的黑色不同，即便透着冷意，危机四伏，也有一丝自由的气息。 和他一起被困的那名机甲队员重重拍着他的肩膀：“我们的人来了，你安全了。” 他们很快分开，端木被接上另一台机甲。他知道机甲队员在执行任务，他不宜出声干扰，所以他一直沉默地听着机甲队员在队频中的交流。 端木听到老师咳嗽着问道：“我的学生呢？” “放心，你们所有人都安全。”有人答道。 端木猛地松了一口气。撤退时，他拉着老师跑向飞船，将老师推了进去，自己却来不及进去。现在大家都安然无恙，实在是幸事。 他听到机甲队员似乎要将他们送回航空舰，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请问，你们的营养师佟伊兰有没有事？” 当时混战，他成功登上机甲后，在队频中听到各种声音，但是没有分辨出伊兰的声音，他知道她留守营地，也知道留守营地的人不多，即便她有防护罩，端木还是很担心她。 刘寄望闻言侧头望向端木，他认得出，这是小绿车每天必要对着笑几回的那位种地搭档。 “军方人员的情况，请勿询问。”他干巴巴地说道，掉头望向视窗外。 端木盯向刘寄望的侧脸，心里一沉。他记得这位机甲队员，在流花一号考察时，他经常见到这人和瑞恩一起用餐，瑞恩对他微笑打招呼，这人在一旁也笑咪咪的，善意十足。按理，这人不该如此生硬。 流花三号最紧张阴森的夜色逐渐褪去，天将破晓，忙碌一夜的机甲编队仍未松懈，他们还有最后的两位同伴未知生死。 流花三号科考队的营地，这是救援队的最后一站。 关离带人赶到山腰处。锁定张深海的机甲后，娴熟地将武器远程轰击过去，这是目前为止最为有效的方法，简单粗暴直接，但能迅速灭杀这类以速度见长的外太空生物。即使偶尔有幸存的怪蝙蝠，在密集的攻击网下也只能逃遁。 他们在流花三号上的任务是驱赶是救人，抢的是时间和生命。被攻击的目标机甲凭着无以伦比的材质。至少能抗住三次这样的攻击。他们要做的就是，争取一次攻击就灭杀或驱逐覆盖被困机甲的怪蝙蝠，然后迅速带出困住的人员。 张深海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包营养剂。他轻松地跳进关离的机甲：“阿离，你们可算来了，情况怎么样？” “科考队全部登舰。” 张深海长长吁出一口气：“这次差点阴沟里翻船，幸好有你们。那东西古怪得很。你们都没事吧？” 关离嘴唇微启，一时无声。 张深海狐疑地看向关离。后者的侧脸满是肃穆之色，不显半点轻松，他心中一紧：“谁出事了？” “小佟，她用离子炮炸了防护罩上的那东西。发视讯向我们示警，生死不明，瑞恩和另一半人在那边找。” 张深海偏头。抬手狠狠地撸了一把脸，鼻腔里重重地抽吸了一下。闷声问道：“我们去哪？” “和瑞恩会合。”关离专注地望着外面，“小佟是最后一个救援目标。” 张深海已经认不出科考营地原来的模样，那块原先长着稀疏矮草丛的平坦荒地此刻满目苍夷，如同被从地底下刨开翻腾过，以中间一个深坑为中心，波纹状凹凸起伏，上面散落着各种破布条一般的黑色残片。 在流花三号刚破开的凌晨曦光中，黑色破片与褐色的土壤色差不大，但又绝对不会让人混淆两者的不同。地上还零落着各种细碎的材料，那些才让张深海辨识出营地的痕迹。 外头可能有风，有些黑色破布片一样的东西被吹起，覆到材料残角上，一起翻舞飞卷，尚能隐约分辨出破布片令人呕逆的缩弹力和破裂处的粘丝，让人心头升起阵阵冷森阴寒之意。 围着深坑，已经有几台机甲在挖掘，里头黑色破布片一样的东西非常多，还有各式各样的其他碎片。 关离的机甲一落地就站位警戒，张深海目不转睛地瞧着从坑里不停扒到外面的东西，他摒着呼吸，不清楚自己希望看到什么。 “小佟给了我一包营养剂。”张深海忽然说道。 关离没有作声，张深海说了这句后，也陷入沉默。 “找到了。”关离突然开口道，身体微微前倾。 深坑边，几台机甲合力将一坨已经看不出原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搬出来。器械师的机甲上前，只轻轻拨弄两下，就揭起一块东西，探头往里瞧，随即在队频里通告：“小佟在里面。” “队长，我请求下去查看。”队频中瑞恩的声音响起，透出几分紧涩。 “允许。”这次罗诚立即应允。 此前会议中，部署行动计划时，瑞恩请求带人分头探查营地，罗诚以人少不宜分散力量为理由，强硬地拒绝了。他知道瑞恩和伊兰同出一校，关系亲近，也知道伊兰可能是流花三号上情况最不容乐观的人，但任务从不以私情为重。 此时，距爆炸发生，已过去半天一夜。这一夜，所有的科考队员都被救出，他们的女营养师和这些破布片一样的东西一起埋在这个深坑中。 罗诚能做的就是，在最后赶赴营地时，让瑞恩带着分队来挖坑。 瑞恩很快跳下，大步走向那堆平放在地上被队友重重围住的机甲残骸，他弯下腰，探身进去检视。 队频中没有一丝声音，每个人都在等。(未完待续) ps：今天上传比较晚，真不是故意的，码到现在了，各位晚安。 281 送行 一阵风过，一截斜插在土里的树枝颤巍巍抖动，开裂的树皮上兜着的一角破布片随之晃动，似要滑脱。 又一阵风过，树枝摇晃更甚，其下入土部分可能颇深，兀自坚持着，竟然不坠地，远看很有种疾风吹劲草的样子。但是树皮上挑着的破布片却终于被吹得腊腊扬起，犹不死心地勾连了几下树皮上的裂隙，飞舞出去的时候拉起几缕银丝。未几，丝断，旋着巴回褐色树皮上，留下几条看着滑腻腻的扭曲白线。 而黑色破布片翻卷着掠到机甲防御阵中，关离迅疾抬起机甲手，将之远远弹落开去。 与此同时，五百米之外，有一只灰鸟飞进视野，凄厉的粗嘎声刚传入耳，关离身边的机甲将一束光直射而去，灰鸟折翅坠落，跌到下方乱柴林中，那原是营地前方的树林，如今几乎夷为平地，上面横七竖八堆叠着断枝和一些新鲜拔出土的老树根，间或有截得极矮的树木芯材参差竖立着。 灰鸟掉落其中，未惊起任何活物，那片地方沉寂残败，不显半点生机。 张深海瞥过去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那不是。” 那不是他们全力戒备的怪蝙蝠。 那是亡灵鸟。 联盟的生物学基础教育课程中，将一类以腐尸和死物血肉为食的飞禽统称为亡灵鸟，每一地的亡灵鸟在分类学上种属都不一样，但是无一例外，它们都能循着本能嗅到生物的死亡气息，并追踪而至。 这片土地弥漫着呕腻的浓重腥臭，将是亡灵鸟饕餮盛宴的所在。 张深海好学。他这些日子陪着科考队员到处走，空闲时也听过几耳朵科考队员之间的讨论，于是，他读大学前在星网上学过的生物学基础知识又重新在他脑中盘活了一些。 “队长，刚刚可能是亡灵鸟，据说来一只后，会跟一群。”张深海凭着他浅薄的生物学知识尽职地汇报。这时候不怕危言耸听。需要警醒每一个微小的细节。 关离极快地和张深海对视一眼。两人都面色沉重。 他们所有人读大学前都要通过星网的基础教育测试，生物学是必考科目。即便多年用不着生物学知识，但是亡灵鸟这种通俗称呼。一旦被人提醒，总还能记起来。 关离知道亡灵鸟，那种鸟让人最厌恶的就是它们总在死亡之地现身，听着就不吉祥。 不过。无论来的是什么，无论来一只或者来一群。都没有任何区别，这里不会放进任何飞鸟走兽。 关离随即转头盯向那堆机甲残骸。 “一切进入视线之内的生物，格杀勿论。”罗诚冷声重申道。 他这条命令其实不太符合联盟关于新星球的物种保护条例，但特殊危急时刻。倒不必细究。 机甲林立重重保护之下，瑞恩慢慢从那坨残骸中往外退，手里抱出一个人。 关离的视线落在瑞恩的怀中。那个人如同一个破娃娃般，没有一丝声息。没有一丝动弹。 但是，肢体还是软的，未见僵硬。 关离倏然松了一口气，他听见旁边张深海大大呼气。 “收队。”罗诚一声令下，一队机甲迅速飞回航空舰的坞舱中。 流花三号的山川在他们身后巍然不动，危机依然潜藏，不过善后事宜就将是星海边防军的责任了。 瑞恩听完罗队长发布任务结束指令后，关闭队频，这才有空望向一旁侧歪的伊兰。 她双目紧闭，血色尽失，唇角溢出的一缕血迹已干涸，映着惨白的脸，没有半分生气。 瑞恩伸出手指在她鼻端轻探，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做这个动作了。第一次在那堆机甲残骸中，他几乎不敢伸过去探她的鼻息，手都是颤的。 这回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定着心稍稍等了一下，果然还能感受到一丝极微弱的热气。 “美女，你这样小气的人，在餐厅工作这么久，从来没有正儿八经请我吃过大餐，以后别干捐钱的事，你得心痛多久？”瑞恩呐呐说道，手指轻移，想去刮掉伊兰唇边的那缕血迹，终于什么都没做，她的一切症状都必须保留给医师诊断。 留守在航空舰上照看科考队员的医师已经备好病床，等在坞舱中。瑞恩将伊兰抱下机甲后，立即被医师接手过去，他们利落地将伊兰放平床上，只低头查看了两眼，就抖开一个袋子，自伊兰脚往上套，将她全身包进袋中。整个过程中，伊兰毫无反应。 瑞恩一把拖住床架，脱口而出：“她有气。” “怎么回事？”慕容急道。 “小佟先要送去隔离检查，她和外太空生物残肢长时间短距离接近过。”医师解释道，“我们所有人都要，但她不能动，所以检查程序不一样。” 张深海和关离等人尽都松口气。 两天后。 “美女，醒了吗？” 伊兰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顶着一头红发在她的脑袋正上方，眼中笑意盎然。 她定定地瞧了一会儿，脑中昏昏沉沉。 “美女，不认识啦？”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 “瑞恩？”她嘴唇轻启，吐出来的声音暗哑低沉。 瑞恩作势拍拍自己的胸脯，笑道：“还好没傻。” “你死了？”伊兰迷迷糊糊地问道。 瑞恩噎住，没好气地说道：“我活蹦乱跳着，死不了。”他细瞅着伊兰的面色，口中埋怨道，“你要确定你还活着，也不需要用这个方法，真是还和以前一样笨。” 伊兰眨着眼睛，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瑞恩，你真呱噪。” 瑞恩瞬间露出了一个大笑容：“你恢复得挺快。” 伊兰有点累，感觉睡意袭来，她气虚地问道：“其他人呢？” “都活着。” 伊兰嘴角微牵：“端木呢？” “活着。”瑞恩撇撇嘴。她自己都马上不行了的样子，还要问这问那，她怎么不问问她自己有没有毁容什么的，平时也没见她多高尚。 伊兰昏睡过去。 瑞恩瞧着她，叹口气，这姑娘真不省心，一次原本简单的科考护卫任务。怎么搁她身上就能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呢。 他朝房间里站在墙角的俩医师点点头：“兄弟。谢啦，回基地后我请你们吃饭。” 他走出隔离病房，径直拐到舰上的休息区。 端木坐在显眼位置。一直盯着通道，看见瑞恩后立即起身相迎：“学长，伊兰怎么样？” “醒了一下，又睡了。医师说要让她多睡，对这里恢复有帮助。”瑞恩点点脑袋。 端木微微颔首。半晌才回神说道：“谢谢学长。” “不用客气，你也要多休息。”对着别人，瑞恩还是礼仪很周到。 端木又谢了一遍，只是紧锁双眉。显见忧心忡忡。 瑞恩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回了自己的休息舱。 伊兰再一次醒来，看见队里的两个医师都在。她半睁着眼睛没力气开腔。 “小佟，我们到宸环驻地了。待会送你去驻地医院。” 伊兰虚弱地眨眨眼睛表示听到。 她是躺在床上被小心推出去的。两个医师护送着一路走去，伊兰费力地看着头顶，觉得有点像航空舰上的通道。 经过开阔的休息区时，她侧头注意到很多人站着。 瑞恩当先站在人堆前，撞到她的视线，用口型对她说道：“美女。”他旁边还有关离张深海等人，都盯着她看。 伊兰有些不自在，也有些无奈，隐约觉得自己的情况大概不妙，这架势都像在临终送行，不过再怎么样，都比死在流花三号上好。上天还是听到了她的小心愿，没有让她和那些怪物埋在一块。 她在人群中费力地搜寻，看到了端木站在人堆尽头。她朝他牵牵嘴角，端木跨前一步，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端木。”伊兰开口唤道，声音很低沉。 推床继续慢慢移动着，伊兰急着又唤了一声：“端木。”她鼓着劲想让自己再大声点，结果音量没提高多少，弄得自己气喘吁吁，胸腔疼痛。 端木紧走几步又靠前了些，盯着伊兰不放。 两个医师面面相觑，俯身对伊兰说道：“小佟，你不适宜多开口。” 伊兰目露哀求，哑声说道：“就一句。” 两医师对视一眼，无奈地示意端木上前。 端木快步走到伊兰床边，探下身子，目光逡巡在伊兰脸上，轻声问道：“伊兰，你好不好？” 伊兰眼含笑意微微点头。她蠕动着嘴唇，却没有声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端木。 端木会意，俯首侧脸，将耳朵贴向伊兰的嘴唇。 “枪呢？”伊兰轻轻问道。她的枪放在端木身上是个大祸害，端木下舰通不了关，一旦被查出他私藏高危武器，他吃不了兜着走。 端木第一下没听明白，微微侧转脸看向伊兰，目露询问，两人几乎鼻子对着鼻子眼对眼。 伊兰微张嘴巴，端木迅速将耳朵贴向伊兰的嘴唇。伊兰又问了一遍。 这回端木听清楚了，他侧头，轻轻靠近伊兰的耳朵，伊兰配合地歪了歪头。 “在我包里。”端木压低声音说道。 两人目光对视，端木默契地重新将耳朵凑向伊兰的嘴唇。 “交给瑞恩。”伊兰交代道，她相信瑞恩会给她保密。 端木微微点头，两人再次对视，伊兰露出笑容，端木一笑，靠向伊兰的耳边轻声安慰：“伊兰，你会好起来的。” 伊兰弯着嘴角轻轻点头。 一旁的医师虚咳一下，端木抬头看一眼，抓住了床边沿，迅速低头，贴着伊兰的耳朵说道：“伊兰，如果你以后想经营农庄，记得要跟我说。” 伊兰眼中笑意更盛，端木想还人情呢。她轻轻点头，到时候肯定找他帮她参详。 端木笑着直起身，松开床沿退后了一步，看着伊兰被送下了舰。 人群散开，各自准备下舰。 端木叫住了正待离去的瑞恩，轻声说道：“学长，方便进你的休息舱或者我的休息舱吗？” 瑞恩一扬头，示意端木跟上，两人进了瑞恩的休息舱。 端木并不多话，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把离光枪，倒转枪口递给瑞恩。 瑞恩看看端木，伸手把枪接过去，问道：“用了吗？” “用了。”端木说道。 “哦？”瑞恩讶异地看着端木，“有用？” “有用。”端木微笑道。 瑞恩摇头失笑：“她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谢谢学长。”端木认真说道，其他并未多言。 瑞恩忽地笑一声：“都毕业了，还叫什么学长？叫我名字吧，做个朋友。” 端木笑道：“好，谢谢你，瑞恩。” 端木友好地告别后，瑞恩把玩着离光枪，想着这姑娘傻，自动将把柄交到他手里。 其实她私自把武器留给端木，既然端木用了，那就会有很多队员看到，她随便给谁都一样，没人会闲啰嗦，这点情谊兄弟姐妹们都有谱。她却傻得众目睽睽之下拉着端木咬耳朵，欲盖弥彰说的就是她那种行为。 瑞恩咧嘴一笑，他得对得起她一番心意，以后有事没事用这件事多多威胁，让她少顶几句嘴。(未完待续) 282 碰瓷吗 星历38805年的最后一天，伊兰自昏睡中醒来。 病房中只她一个人，她睁着眼睛无意识地望着屋顶，没过多久，又觉困乏。这些天，她昏睡的时候居多，也习惯了病房的清净，正想合眼继续睡觉时，瑞恩的视讯请求过来。 “美女，你好些了吗？”视讯那头的瑞恩正经了不少，盯着伊兰仔仔细细地观察。 “好多了。”伊兰的气息仍然虚弱无力。 瑞恩瞧着伊兰的脸色比送去医院时要红润一些，不由笑道：“今天基地年底聚餐，我拿了很多吃的，给你看一看解解馋。”说着，他真就端了满满一碟子，托在身前给伊兰看。 伊兰被逗笑了，只可惜笑了两声就变成咳嗽。 瑞恩微微蹙眉，旋即笑侃：“美女，不逗你了，你现在没有战斗力。我再和你说两句，就让你休息。” “没事的，我刚睡醒。” “在医院习惯吗？” “医护机器人比较笨，只会说一句话。”伊兰微笑道。 “你有力气嫌弃机器人了？它说了哪句烦到你了？”瑞恩嘻嘻直笑。 “请让我送您去泡营养液。” 瑞恩啧啧摇头：“它对你伺候这么周到，你还不满意？” “我更想让它说，请让我送你去吃大餐。”伊兰假意抱怨道。 瑞恩笑出声：“刚刚刺激到你了吧？没事，等你好了，想吃什么都能自己做。” “那倒是。” “美女，我发觉你人缘不错啊，好多人都想问候你。不过他们怕影响你休息，所以我只好先把美食放一边，和你说两句，回头我还要向他们汇报，说你已经好多了，没错吧？” 伊兰微愕，旋即心里暖暖的。牵起嘴角。感动地说道：“是的，我好很多了，瑞恩。你替我谢谢大家。” “那还要你说？就我们俩图朵出来的，大家都当我是你的发言人，苦命啊。”瑞恩摇头笑叹。 “要不是我还虚弱着，我哪敢让你说？” 瑞恩一挑眉。笑道：“美女，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你快要好了，你只要稍微有点力气，绝对先留给嘴巴用。” “你就趁我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使劲攻击吧。回去后我都能讨回来。”伊兰软绵绵地说着，唇边溢满笑意。 瑞恩笑得更欢脱：“看来再过几天，我必须打起精神和你说话。好了。美女，好好休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伊兰噙着笑容，不一会陷入梦乡。 就这样，睡睡醒醒，她差不多在宸环驻地医院待了两个月。 起先，她完全动不了，任由医护机器人摆布。这多半个月以来，她自己觉得调养得还不错，开始在医院的后花园里每天散散步，活动一下筋骨。 前两天起，伊兰看腻了后花园的风景，渐渐将活动范围扩大到医院所有的公共区域。 她尤其喜欢逛到专供病患使用的临时等候区，那是一个大草坪，上头错落搭着不少小屋，只要是医院诊治系统里的病人，都可以去那儿休憩歇个脚。 伊兰没好意思去占人家的等候室，她在医院里有单独一个豪华病房呢。所以她一般就在草坪的边缘，找个树荫底下的座位，一坐就是大半个小时。 原因无他，这草坪外面连着一个大广场，斜对面据说是宸环驻地的迎宾中心，看过去总比医院热闹些。 这些天来，伊兰眼前晃荡最多的就是医护机器人，连后花园里偶遇个病友都是很少有的事情。即便遇上个把人，最多互相微笑对视一眼，就没有人主动想来和她聊天的，可能是人家觉得她步态虚晃晃的，不敢太过叨扰她。伊兰自己呢，也不好意思凑人跟前搭讪。因此，在宸环驻地医院的这段日子，除了周末，凯旋基地的同事视讯过来问候她，其余时间，伊兰过得甚是孤清。 她在草坪边缘面向广场坐着，眼巴巴地观察对面的迎宾中心，得出一个结论，宸环驻地的来客真不少。她转念一想，也难怪，这是一个边防驻地，很多去附近边缘星带探索科考或者巡逻的舰队都要在这里补给休息。 午后，有不少人从迎宾中心走出来，在广场上散步。看他们的服饰，不像星海边防军，估计是什么舰队的人在宸环驻地下舰休整。 伊兰百无聊赖地瞧着这些人，忽地目光一顿，心跳骤然停滞。朝医院这个方向不紧不慢踱过来的几个人中，有一个非常像霍斯北，伊兰乍看之下，头一个念头居然是阿北来看我了。 可是她按捺住心慌，定睛第二眼，就知道那人不是霍斯北，即使那人连气质都有些像，眉眼更相似，但绝对不是霍斯北，他看着要比霍斯北年长些，而且他两旁簇拥着几人，一看就知道是军官，霍斯北却是在机甲研究院读书。 伊兰不错眼地盯着那人，从面容到身高到走路姿势，无一不和霍斯北作比较，直到那行人拐弯往回走，她还盯着他的背影。 他们在广场上逗留了半小时左右，大部分的时间在迎宾中心那头，毕竟医院这块地景色虽不错，但一般人都不太爱接近。后来隔得远，伊兰其实已经看不清楚了，但是她还是执着地盯着那堆人瞧，凭着大概的直觉，瞅准了其中的那人。 他们进了迎宾中心后，伊兰仍然望着门口方向。良久，她才收回视线，失魂落魄地返回病房。 伊兰躺在病床上，明明告诉自己快点睡觉，却仍抑制不住地比着方才那人的样子，想霍斯北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浮在伊兰脑中印象最深的画面，当然是大学毕业送行那天，霍斯北在登舰口手按胸膛无声唇语“快来”的样子，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她在流花三号引爆前想到他时，就回忆着他当时的眉眼神情。 不过，此刻，时间闲得慌，她还记起霍斯北的机甲演练获奖视频，他笑看着他搭档发言的表情很温和，他和他搭档一高一矮一双人并肩而行的样子也挺和谐。 伊兰拿起被子蒙住了脸。闭眼准备入睡。昨日种种譬如死。而她，几乎实打实地死过一回了，这一次若是她真地埋骨在流花三号。这个世界缺她也没什么打紧，每个人都照过日子，其中也包括霍斯北。 在赴死那一刻，她是真心希望他这辈子无病无灾平安喜乐。这就够了，以后纵然渐渐淡忘他的容颜。模糊了曾经相处时的细节，但只要记得，她愿意他过得好，而她也深信。霍斯北必然也会希望她过得好，他们就是一辈子不再相逢，也算是过往情缘的另一种完美结局。 隔天。伊兰按流程泡完营养液后，按着她的活动轨迹。先往后花园去，在那里草草走了一圈。 往日她会在那里四下寻摸几个病友，哪怕说不上话，也要多看两眼，观察人家的每日恢复状况，再和自己的恢复速度进行一番比较，求个眼神上的互动，缓解缓解没人说话的寂寞感。 这回，不知咋回事，她随便溜了几眼走完形式，就直奔病患临时等候区，坐到最边缘的那个座位上，盯着对面的迎宾中心。 伊兰伸长脖子望过去，迎宾中心门前有人进出，但没有人在广场上闲逛过来。距离有些远，伊兰瞧过去就不甚分明，她有些失望也有些庆幸。 因为她坐着无聊时，曾经起过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她想，今天若是那人再走近医院，她要不要不顾住院病人的规矩跑出去，到那人面前来个碰瓷？ 她本来就还虚弱着，靠近人家后，可以假装风一吹腿一软，到时就说被人家剐蹭的。 那人和霍斯北长那么像，说不定就是他口中的大哥，等哪天他大哥和他闲聊时，或许会无意中提及有一回碰到一个神经病女人，那她就算和霍斯北打过招呼了。 伊兰为什么会有这样荒唐的念头？ 那是因为她昨夜还冒出来过一个更不靠谱的念头，她不是对自己说昨日种种譬如死，今日种种譬如生吗？于是她就进一步想，自己大难不死，一切也都看开了，不纠结了，以后她要潇洒过日子，所以应该更开朗大方点，或许她可以恢复霍斯北的联络号，和他打个招呼，笑嘻嘻对他说： “你好，我出了一回任务，遭了大难，现在在医院里，挺怀念各位故人的，也没啥事，就是想问问大家都好不好，对了，我好像碰到过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不会是你大哥吧？” 昨夜，伊兰一时半刻睡不着，发现自己在腻想霍斯北接到她这通视讯后的各种反应时，立即刹住了想象力，深深谴责自己异想天开。 所以今天她坐着坐着，突然就有了碰瓷的主意，这样要比较间接委婉点，也不会去无故干扰别人的正常生活，但也满足了自己历劫归来想找个人报平安的小小心愿。这念头一起，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可是却莫名其妙地让她很心动。 伊兰坐了大半天，再没有见过那人，她长吁了一口气，老天可怜她，终于没让她有机会做出乖张诡异的事情来，慢说那人不一定是霍斯北的大哥，这世界上长得相像的陌生人很多，人家被她碰瓷就是受她无妄之灾。如果那人真是霍斯北的大哥，她就更不该有意去碰瓷，念着故人好，就该安安静静避到一旁，别烦着人家，别乱冲撞人家的生活圈子。 她直起身，仰头看天，活着的感觉不是顶顶好，但也很不赖。很多时候，日子安安静静流淌过去，偶有什么事情发生，慢悠悠地跟着时间一起走，便会如船过水无痕，总会抚平一切伤痕，无论身与心。 她这次差一点就像花副团说的那样死透透，现在还不是调养得大面上差不离了，所以说，多大的事都能过。 伊兰笑了一下，拂去身上的落叶，再过些日子，她就要回基地。基地的福利待遇没说的，她人在医院，年底时该给她的钱分文不落，这趟任务津贴真是丰厚，看来以后多出几趟任务也是可以的，她现在也有提着脑袋卖力干活挣钱的豪情了。(未完待续) 283 你和学姐怎么回事 艾杜卫五的三月气候宜人。 霍斯北和几个同学走进导师办公室，手头还有项目没有完成，又有个新项目要做。导师的脸上特别高兴，他们的项目源源不断，业务蒸蒸日上。 新项目是关于机甲能源块输送信号被特殊材料干扰和反干扰的测试研究。 “这个项目有些挑战性，你们先看看材料。”导师谢言平素不苟言笑，给弟子们分配任务时才和颜悦色。这时，他端出一个样品托盘，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块黑色材料，眼睛闪闪发光，嘴里啧啧赞道，“非常有意思。” 霍斯北收到对面楚奕投过来的一眼，面色不动，心里却知道楚奕大概在腹诽，今天谢导师格外兴奋，看来这个新项目很合导师的口味。 他接过托盘，戴上手套，将那块材料拿到手上微捻了几下，触手柔软，有弹性。 “仔细看，上面有一些分泌腺点。”谢导师提醒道。 霍斯北的目光凝注在材料上，果然，丝绒般滑腻的表面隐约可见星点微孔，迎着光线，孔周围似有几条斑驳丝渍。 “新鲜的时候更明显，”谢导师口气若有遗憾，他不忘交代弟子，“省着点用，我们材料不多。” 霍斯北观察完毕，将材料递给下一位项目组成员。他同学慎重接过，认认真真看后，继续传阅下去。 “项目时间比较赶，一个月之后我们要拿出初步结论，大家抓紧时间。”谢导师说道。 会议结束，几人走出办公室，楚奕呼出一口气。抱怨道：“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还有一个项目在手上，刚要开工，又来一个。阿北，你呢？” “我也有一个没结束。”霍斯北简短地说道。 三四个同学抱怨一阵后各自散去。 霍斯北开车回自己宿舍，心中思考着其后的工作安排，突然插进一个紧急项目，他的时间需要重新调整分配。 视讯请求提示音响起。霍斯北盯着联络号微愣。过半晌才接起来。虚拟投影屏里映出的青年似乎比印象中成熟了不少，褪去了青涩稚嫩。 霍斯北微笑道：“长安，好久不见。” “北哥。你好。”耿长安极有礼貌地问候。 “长安，最近忙吗？”霍斯北问道。 耿长安摇摇头：“还好。” “你现在六年级了吧，战队要担主力了。”霍斯北笑着说道。 “我们刚刚结束机甲友谊赛，明年用不着参加了。”耿长安说着把话题硬生生转了：“北哥。你忙吗？” “我也还好。” 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寒暄完毕一时冷场。耿长安看一眼霍斯北，先拉开了一个笑容，语气轻快地直接问道：“北哥，佟学姐好吗？” 霍斯北尽管早有准备。知道耿长安一定会问起，此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他掩饰着笑道：“她还好。”说起“她”字就有些酸涩。 耿长安张着嘴巴有些欲言又止。似乎在组织语言，片刻后说道：“是这样的。我妈妈她……她们厨艺协会有事要通知学姐，不过一直联络不到，以前听说学姐在艾杜军区，北哥，你知道学姐具体的地点吗？” 霍斯北静静地听完，不假思索地说道：“孤鹜星，凯旋基地。” 耿长安一愣：“铁血玫瑰机甲团？”学机甲的人都知道那个地方。 霍斯北微微苦笑：“是的，她在里面做营养师。” 耿长安的笑容很真切，显然为伊兰能进这么好的工作单位真心高兴。他铺垫了这么多，此时吸了一口气，讲出了正事：“北哥，你能转告学姐吗？我妈妈有急事找她，请学姐务必联络我妈妈，或者联络我也一样，我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 霍斯北疑惑地看着耿长安，猜测厨艺协会能有什么急事要找伊兰，不过耿长安语焉不详，他也找不出名目硬着探问。耿长安的脸上似有急色，略带恳求地看着他，真是有事的样子，他垂下眼睑，含糊说道：“她联络不方便。” “北哥，你也联络不到学姐吗？”耿长安反问道，讶异地盯着霍斯北。 霍斯北心中难受，似在抽疼，他不想在别人面前多谈，只是“嗯”了一声，转开话题：“长安，阿姨身体不好？” 耿长安也简单地“嗯”一声，不错眼地盯着霍斯北问道：“北哥，你和学姐怎么回事？”隐隐有些质问的意味。他和他妈妈没法联络伊兰，他们知道原因，那是伊兰把他们的联络号屏蔽掉了。 可是霍斯北也不能联络伊兰，耿长安立即想到伊兰把霍斯北的联络号也黑掉了，没有吵闹能把联络号给黑掉？而且肯定不是一般级别的吵闹。以前霍斯北还经常带着伊兰在y区宿舍出出进进，多少人都看到了。耿长安第一反应就觉得，肯定霍斯北让伊兰受大气了。 耿长安这话问得有些过，霍斯北微微蹙眉，问道：“长安，你还有事吗？我有些忙。”如果不是耿长安母子俩和伊兰还有他自己都有交情，他现在就能挂了视讯。他和伊兰之间的事不是给别人随便八卦的。 耿长安心里也不舒服，尽管他对伊兰的心情很复杂，但也不是能坐视别人欺负她的，更何况他现在知道伊兰就是孤零零一个人，即使她要和霍斯北吵，霍斯北不也该多让着她点吗？ 但耿长安没有立场明着指责霍斯北亏待伊兰，只好干巴巴地说道：“北哥，如果学姐以后联络你，麻烦你转告一声，我和我妈妈都找她，再见。”他到底年轻，心头有气没稳住，先挂了视讯。 霍斯北盯着虚拟显示屏淡去的方向，一下把车速提到极限，呼啦啦风一般开回宿舍。到了房间还不能压下心头的无名火，大力地甩门阖上，他抿着唇默立当地，慢慢地脸上黯淡下来。 伊兰正在凯旋基地的营地餐厅垂头丧气地吸着营养剂。 瑞恩坐在她对面，斜睨着她：“你的脑子还没复原？” “你才需要复原，我脑子本来就没坏。”伊兰软绵绵蔫搭搭地回了一句，算是口舌交过锋了。 “没坏就不能有点判断力？这事该高兴。”瑞恩觉得这姑娘自打回了基地。就比以前矫情。明明是件大喜事，非要弄出一张苦瓜脸，让人嫉妒起来也憋屈。 “我高兴不起来。”伊兰愁眉苦脸地说道。“要给我升迁，还死抠死抠，就不能给我个好的地方挑？” 这话说得瑞恩都想扑过去咬她一口，他恨恨地说道：“给你升迁已经不错了。还想挑好地盘？你来了多久？我来了多久？你就出去这么一趟，我出去多少趟。风里来雨里去流血流汗，我容易吗？你不就会说几句漂亮话吗？还是我把你从机甲里扒拉出来的，现在就落个和你一样的差地盘，我冤不冤？” “你的安慰方式太另类。不管用。”伊兰慢悠悠地回一句，又叹了一声。 瑞恩突地笑出来：“谁想安慰你？”说着，他也叹了一声。“那地方是真差。” 伊兰惊讶地问道：“你不是一直在说是好事吗？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你也嫌地盘差？” “路远。去哪儿都不方便。”瑞恩随口说道，心里倒不是真在意。 “就是，偏僻得不说艾杜，人家还以为是瓦乌。”伊兰附和道，深以为然，接着补充道，“而且听说居住条件也不好。”简直没法和基地的宿舍比。 “装备比这里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瑞恩说起这点真有些烦恼，用惯好东西的人一下很难将就差东西，都不能入眼，还怎么愉快地用。 伊兰不甚在意这方面，她抱怨道：“配车肯定比不上这里。” 瑞恩似笑非笑地看着伊兰，这姑娘追求不高，就只想到住的用的，他接口调侃道：“吃得绝对没有这里好。” 伊兰点头：“这点你放心，我俩的伙食我肯定要想办法改善。” 瑞恩故意朝左右一看，压低声音说道：“你轻点，还没去你就想*了？” 伊兰瞧他一眼：“我凭自己手艺改善饮食，怎么就*了？到时候你别吃。” “那可不行，我说了保你跟着我吃香喝辣，就得我吃香你喝辣。”瑞恩笑嘻嘻地说道。 伊兰一提起这个就有气：“还吃香喝辣？有吃就不错了。”她自怨自艾道，“我哪知道你分到的地方是这样的？早知道我跟着阿海都比你强。” 她越说越有气，觉得自己受骗上当了：“你说你怎么混的？平时看着不比别人差，还可以说略好上几分，怎么事到临头，你就轮不上好的呢？我悔死了。” “怎么就不好了？”瑞恩不依了，那以后可是他的小地盘，不能让人随便轻视，“咱的地方大，一去就当家作主。阿离羡慕得想和我换。” “你怎么不换？他那个地方比你那块好几百倍。”伊兰取笑道。 “换不了有什么办法？”瑞恩惋惜地叹气，关离那块啥啥都比他的地方强，只除了一点，他安慰伊兰道，“你也别羡慕阿离，他去了之后，顶上有人，施展不开。” “要施展什么？过两年你们全都回来了，顶上不都是人？倒是我，回来没多久就要退役，说起来在铁血玫瑰机甲团，其实好日子没过多少，尽在外头吃苦。”伊兰抱怨道。 瑞恩看这姑娘一眼，为她的天真好笑，基地都给她外调锻炼去了，这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那是以后的晋升梯，花心血培养了，还能把她轻易放走？在凯旋餐厅做事的人谁满五年就走了？没听到服役期可以延长的吗？想走的时候给你开个优厚的条件，就不怕你不心动，哭着喊着要留下。(未完待续) ps：今天三更，答应书友的事会做到。 284 我是英才 四月，凯旋基地共有八十人外调，在铁血玫瑰机甲团一年一度的全团演练热火朝天开始之际，开拔艾杜星区的各个军事小基地。 外调制度是联盟军方培养中坚骨干力量的重要方式。一个优秀的中层领导必须要有基层管理经验，同时还要有开阔的眼界，不局限于一方一地，才能为将来的发展铺平道路。当然多走些地方，多认识些人，也很重要，以后兄弟单位合作时，干部们都约摸脸熟也好办事。 各基地一旦选定值得培养的优秀人才，就把人才放到别的地方锻炼，长见识增经验拉人脉。通常条件好的地方出来的人换到条件差一点的地方，反之亦然，总之追求的是全面见识均衡发展。 铁血玫瑰机甲团作为联盟第一的顶尖机甲团，在此次艾杜军区的千人外调选拔中，一下可喜地占去八十个名额，每一个人的履历业绩都出色傲人，让那些眼红的兄弟单位没话说。 可叹的是铁血玫瑰机甲团平时的条件太好了，艾杜军区就给八十人都扒拉了一些足够艰苦的地方，让他们好好锻炼。军区总部笼统挑定了地方，列个清单传给凯旋基地，让凯旋基地自己给这八十人细分去处。 伊兰确实走了狗屎运。 艾杜军区的英才外调每两年一次，但是好子弟那么多，外调名额那么少，还要整个星区来竞争。论资排辈算下来，新进两年的人员根本不够看。 每个基地都把自己最突出的好孩子报上去参选，前一次遗憾没轮上的，就在这一次给报上去，参选人员都是好几年服役年龄。服役期长，做的事情多，成绩才好看。谁要是报个新进两年的人上去，就是白白浪费自家宝贵的参选名额。 伊兰完成她在流花三号的惊天一炸时，才刚刚入伍两年零一个月，正是在年底。翻了年，艾杜军区就让各基地报送外调选拔人员资料。那时她还在宸环驻地医院接受治疗。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许是她不怕死的精神感动了花副团。花副团也不怕浪费参选名额，知会了顾副团和团长，硬是把伊兰的资料给报上去了。 据瑞恩事后酸溜溜地说道。人家至少都好几项光荣事迹，伊兰就光秃秃一项，还啥都没干，就躲在防护罩里说了几句漂亮话。按了离子炮的按钮。但架不住花副团会包装，把伊兰整得惊天地泣鬼神。配上爆炸发生后那一片静悄悄的血腥狼藉，是个人都会感动战栗一番。 瑞恩还有小道消息说，顾副团对花副团隐晦地提过，是不是一条事迹稍嫌单薄了点？顾副团本意是好心提醒花副团。再火眼金睛努力努力，从伊兰的平淡生活履历中扒拉一两条好人好事，弄得更像模像样点。增加选拔竞争力。不想花副团直接回一句，做那么多有啥用。主要看关键时刻怎么做，把机甲团一船人都一竿子打翻，噎得顾副团没话说。 瑞恩总是喟叹她好运，怎么随便一碰就碰到这种外太空生物了呢？暴虐残忍的外太空生物比比皆是，但是有点智慧还能干扰机甲和仪器的外太空生物可不算多，这为机甲的研究发展提供了一个新方向。 伊兰随口分析的几句话和摄录下来的视频图像在宸环驻地刚收到讯息时，可都是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多少外太空生物学专家、顶尖机甲生产单位和星海边防军的头头脑脑被紧急召唤，聚一起关上门，翻来覆去地琢磨她的视频资料。 派去流花三号铲除余孽的星海边防军部队，官兵们人人一张怪蝙蝠的全身照，那是伊兰拍的。 速度快、有智慧、近身贴缠要不得，那是伊兰总结的，官兵们人人都须牢记。 花副团把这些专家和高官的人名拣可说的，都写在选送资料里了，把他们的评语都提了提，无非就是生死关头临危不惧，分析事理头脑清楚，侠肝义胆忠诚热血诸如此类的好话，给伊兰增加了竞争筹码。 伊兰以两年的服役期和一项光荣事迹毫无异议地入选千人英才外调名单中，也在军区成就了一段小传奇。 不过联盟军方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不胜枚举，就报送上来的那些参选人员，谁没有一件或几件感动人的事迹？伊兰的事也就在选拔时被小范围传了两天，大部分人还重点感慨铁血玫瑰机甲团会培养人，才两年就把一个看着挺娇弱的姑娘家培养出了不怕死的可贵觉悟。 伊兰在宸防驻地医院被全面地精心地调理了两月，刚回基地工作还没上正轨，就被这个天上掉下的大饼给砸得晕晕乎乎。她拿着花副团给她的可外调单位清单，急惶惶去找瑞恩。 基地这是啥态度？说好的是表彰升迁去外头当官，感觉特像明升暗降，她才刚调养好身体，就要去艰苦地方参加劳动改造了。 瑞恩一见她的清单就分外眼红，花副团做事就是偏心眼，凡是玫瑰机甲编队的人都可劲地给优惠，居然大方地让这姑娘自己挑地方。 虽然在他眼里，这些地方都一个样，从性质上说，都是过河的那座桥，晋升的那架梯，从物质条件来看，也都差不多，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铁血玫瑰机甲团过的是富日子，这些地方过的都是紧巴巴的苦日子，它们和自家单位差距太大，导致它们之间的个别差异可忽略不计。 但是，花副团这态度就不对，给她们内部人忒多优待。瑞恩瞧着名单，猜测着自己能去哪里，他们可都没得挑，随便指到哪就去哪。 瑞恩瞅着瞅着，就注意到了八十个人才六十几个地方，也就是说，有些兄弟姐妹们可以一处，当然地方一个，接收部门还是两个。比如这姑娘去的后勤单位和谁都不冲突。 瑞恩眼睛一转就有了想法，他觉得这姑娘大伤新愈，又是他的同乡兼学妹兼队友，她还能算得上他未正式列入门墙的外室弟子，于情于理该他多照顾点，他以前还承诺过要罩她，这姑娘也愿意给他罩。那当然是他走哪。能带上这姑娘的时候就得带上。 瑞恩最舍不得这姑娘的一手厨艺，想着到个艰苦地方还能带上厨师，他这待遇就能拔高不少。这姑娘反正到哪都管后勤。就不如到他那块地去，在他眼皮底下，这姑娘还可以松散些，不用像在别人手底下那么拘谨。 瑞恩在航空舰上看到宸环驻地转发过来的讯息时。他恨不得劈开这姑娘的笨脑袋，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自作主张就敢乱用武器，当他们这堆人是摆设啊，她要赶开那些玩意，完全可以等他们来。他们已经接到过警报，知道陈霄也挡不住，即使不清楚那些东西的特性。也会慎重对待，值得她用那个笨办法传递消息？从那堆恶心东西里翻检她的机甲时。他都手抖，以为这姑娘就此玩完。 说什么灰飞烟灭，跟真的似的，结果人精明着，防护罩和机甲两重保护，不过就是重度昏迷，调养好了照样活蹦乱跳，回来就有荣誉，如今待遇还比他好，可以随便挑地方。这姑娘最可气的是，还端着一脸苦相，让那些比她优秀一万倍但被她挤占了名额的人怎么活？ 瑞恩当时就忽悠着傻姑娘：“美女，这些地方都差不多。”他打赌这姑娘见识不广，很多地名可能连概念都没有。 果然伊兰没出声反驳，还认真受教的样子，瑞恩就继续忽悠：“有些人可以去同一个地方。” 伊兰一看果然如此，她自己就上钩了，主动问道：“瑞恩，你想去哪里？” 瑞恩心里发苦，他想不想没用，关键上头怎么想，但他不能这么说，换个委婉一点的说法：“我服从分配，地方都差不多。”两次强调后，这姑娘心理上就留了个比较深刻的印象，可去的地方都一样，无所谓挑不挑。 “你会分哪儿？”伊兰的注意力被带走了，开始关心瑞恩的去向。她自己可以慢慢挑，暂时还不急。 “不清楚，哪儿都差不多。”第三次说了，这姑娘显然认同了这说法。 “你要不要一起，可以去和花副团说说。”瑞恩说得很随意，那口气就好像在问伊兰，要不要去隔壁罗鹫星一起和同事周末游。 “你都不知道去哪儿，我怎么跟花副团说？”果然伊兰的思路不在正确的轨道上，她重点放在和花副团的沟通障碍方面，而不是两人要不要一起这个原则上。 “没事，我这两天就能得到通知，回头我和你说一声。”话说到这里，这事就这么顺理成章定了。 瑞恩知道去向后，果然第一时间通知了伊兰，不想这姑娘犹豫着又报了一个地名，问他两个地方哪个好。 瑞恩就要笑不笑地盯着她：“谁要去那？” “阿海，他刚刚和我说他要去那里，问我去哪里，听到我还没定，就问我要不要一起。” 伊兰和张深海在全团演练时不打不相识，出任务时共过营房，一起打地铺挨着睡，在流花三号上同过患难，组队守营地，甚至危难之际还给张深海稀里糊涂留了一大包营养剂，以至于张深海在等待救援时没饿着肚子，其他人担惊受怕的同时可都是忍饥挨饿着。 张深海十分感念伊兰的好，回基地后经常和伊兰聊聊天，互相关心慰问，日趋朝着男闺蜜的方向发展。 “那随你吧，你自己比较。”瑞恩面上豁达得很，心里却骂死这姑娘了，居然敢背弃师傅，眼见他的随身厨师要飞了。 伊兰没过多久就给瑞恩视讯过来：“我去你那里吧。” 她当然希望和凯旋基地的同事下放到同一个地方锻炼，可惜和几个熟人说下来，慕容那里已经有个器械师去占掉后勤技术岗位了，张深海人挺好，但是瑞恩和她最相熟，和其他人共事更是没有瑞恩那里自在。既然瑞恩说哪个地方都一样，那她就不犹豫了，就瑞恩那块吧，花副团还等着她明确去向呢。 再说张深海和刘寄望那群人互相淘换过流花三号历险记和流花二号驰援记，闲聊时就讲给她听，据说瑞恩非常仗义，在会上主动向罗队长请求带人搜救她，虽然限于上令没成行，但后来也的确是瑞恩把她从机甲里弄出来的。伊兰口中一直没说过谢谢，心中却是感激得很，她跟着瑞恩绝对错不了。 瑞恩闻言，这时才贼贼一笑：“行，美女，既然你跟着我，我就保你吃香喝辣。” 伊兰听了觉得蛮窝心，瑞恩嘴巴不饶人，行事却大方。到了那片地，瑞恩呼风唤雨，她就跟着瑞恩狐假虎威。 事情定下后，离出发还有几天，伊兰没什么可以收拾的，她统共也就两身衣裳，还有一个小盒子。既然要去新地方，闲下来她就和同事们话别。 话别时，总会聊聊各自的去向，互相交流一下对新地方的憧憬期待。这一交流就坏了，伊兰总结下来，刨去个别人的分配地点还不错，比如关离，大部分人的地方差不多一样艰苦，而其中一撮人的地方尤其艰苦。瑞恩就属于那一撮不幸运的人，他去的地方特别荒僻。 所以，连带着她也成了那一撮不幸运的人。 伊兰这两年在铁血玫瑰机甲团，训练苦心里苦是一回事，但物质生活上过得极舒适满意。她自认已经死过一回，当自己能活下来还没落个残疾就是侥天之幸，以后的日子都是赚来的，别的都不争不想了，就一心想过舒服日子，才对得起自己能活下来的这份机缘。 现今她心态都变了，决定以后想花钱的时候绝不手软。当时爆炸前她的小存款还没花完，没地安排，只能捐出去，是一件多么让她惋惜的事情。 伊兰听着自己未来两年要待的地方好似不咋地，她进一步从星网上了解到，那地方可以说得上鸟不拉屎，就在瓦乌和艾杜两个星区的边界线上，再找几个相熟的艾杜本土机甲队员像赵锐刘寄望他们仔细一探听，就更明白了。套句老土的话，她要是想出门找个热闹点的星球赶个集，往瓦乌走，能更快更容易。 伊兰当下就去找瑞恩，瑞恩回回都装傻装无辜，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然后开导她眼光要放长远，他们是锻炼去的，一出去马上是个头目，基地对他们苦心栽培，让她多点体谅多点高兴，欢欢喜喜去上任。 木已成舟，伊兰无可奈何，所幸她笃定在瑞恩手下她不会吃亏，心气才稍微平下去，把两身衣裳一个小盒塞背包里，跟着瑞恩走了。 瑞恩走得潇洒意气风发，准备去那个旮旯大干一场。伊兰走得纠结，舍不得她的宿舍她的车她的办公室，还在盘算那边有多少资金能让她添置些趁手工具。 唯一让伊兰安慰的是，她外调两年可以拿两份工资，铁血玫瑰机甲团给她照发津贴，等她外调结束回来后可以一次性补足，那个新地方也按着标准给她发岗位工资。(未完待续) 285 唯一的女性营养师 霍斯北手头同时赶两个项目，还要定期机甲训练，每天都忙得连轴转。 这天，几个同学碰头开例会，讨论项目进展。差不多谈完正事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几句，说着说着就讲起了项目中的特殊材料。 一个同学说：“我听老师说，有些材料和铁血玫瑰机甲团有关。” “这有什么稀奇？联盟第一机甲团什么东西不用最好？古怪不可怕，就怕不古怪。”楚奕笑道。 话题歪出去，围绕着铁血玫瑰机甲团打转。 “我表妹在艾杜大学女子机甲战队里，听说前一阵子铁血玫瑰机甲团去友情指导了。” “哦，这个友情指导我知道，我当年也是艾杜大学机甲战队的。那就是来挑人，每年毕业季都有的戏码。铁血玫瑰机甲团挑中了人，给个初步意向，只要新兵受训不出大错，人家就直接来要走，我那届有几个同学都这样。” “那你没被挑上。”楚奕打趣道。 “我学设计的，去那儿能干什么？” 霍斯北一直默不作声地整合项目资料，并不搭茬。这时手指一顿，不过也就停一瞬，继续工作。 “你们艾杜本土的就是近水楼台方便，联盟第一机甲团就在边上，每年还去你们大学挑人。”楚奕调侃道。 “便利是有点，但关键是看实力。实力不够，再近人家也不要。” “就是。我表妹就没被挑上，回家大哭，赌咒发誓要转学营养或者装备管理。” “这刺激得有些过了吧，装备管理和机甲还能搭点边。营养和机甲就八竿子打不着了，她这是一气之下准备放弃机甲了？”楚奕好笑地问道。 “什么放弃？我姨夫头疼着呢，我表妹铁了心要进联盟第一机甲团，她准备做人家编队的营养师或者器械师。” “这有点可惜，而且新专业现学的话，也来不及。” “现学的确来不及，可惜倒未必。这次去艾杜大学友情指导的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玫瑰编队。你别小看人家的随队营养师和器械师，那风采那英姿，和机甲战士一个样。” “你看见那风采那英姿了？”同学哄笑道。 “你们自己去瞧。艾杜大学网页上有。” 霍斯北一天忙完后，回到宿舍有些累。他习惯性地在沙发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坐起来。点开通讯器，上了艾杜大学的网页。果不其然。欢迎铁血玫瑰机甲团来我校莅临指导的新闻标题就放在显著位置。 霍斯北点进去，先浏览了图片，兴趣就不是很大，一目十行地随便读了读。 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一行文字上：“凯旋基地目前唯一的女性营养师。”他瞄向旁边的配图。是一个女子英姿飒爽的半身照。 霍斯北仔细读了文字，再一次确定，上面说的是凯旋基地目前唯一的女性营养师。而不是将范围单指去艾杜大学指导的这支玫瑰编队。 紧锁眉心，霍斯北从头开始细细 新闻中拉拉杂杂地说了不少玫瑰编队在艾杜大学的指导活动。和女子战队的亲切友好互动交流，以及大书特书玫瑰编队中有多少人是艾杜大学的校友，把这些人当时读书的优秀表现重新扒拉出来，意在激励学子向往届学长看齐。 那个据称是凯旋基地目前唯一的女性营养师，殷若涵，正是六年前毕业自艾杜大学食品系。新闻上鼓吹她在学时品学兼优，入伍后被凯旋基地慧眼看中，到了基地后努力工作，刻苦训练，如今已经成长为凯旋基地唯一的女性营养师，多次随队执行任务，获得各项荣誉，是玫瑰编队绝对的王牌营养师。 军事基地内部的情况对民众屏蔽，星网上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霍斯北只知道在军事基地的生活会不自由，还会很辛苦。他年年去奉安或者启明基地进行机甲实战演练，管中窥豹也能看出一二。更何况，他家中有人在军中，即使不太谈起军队的事情，从偶尔的交流中也能大概知道一些。 体能训练是肯定的，但霍斯北也知道，军中对不同的兵种，要求也会不同，对营养师的体能训练最多应该是让他们强身健体。 军中的正规机甲编队和大学的机甲战队不一样，通常都会配备技术服务人员，如营养师和医师，这点霍斯北也知道。但他猜想，营养师还是留在基地居多，能力非常强的个别营养师才会被挑出来随队出勤。 伊兰的体能才d级，铁血玫瑰机甲团根本不可能带她出去，她最多就是待在基地餐厅工作，再加上平时受点常规体能训练。孤鹜星的凯旋基地物质条件优渥，在艾杜各基地中占头一份，这点不是秘密，毕竟是联盟第一机甲团的大本营，优待些很正常。所以伊兰在军中的生活应该不会特别艰苦，安全也可以得到保障。 霍斯北一向是这么以为的。 他读了三遍玫瑰编队友情指导的新闻，盯着那个唯一的女性营养师看了很久。他更愿意相信这则新闻是在吹嘘他们艾杜大学的校友，把能随队出勤的营养师看成是营养师，而对留在基地餐厅工作的人员无视。 退出艾杜大学网页后，霍斯北在星网上搜索凯旋基地的情况，还是和以前一样，寥寥数语，没有任何具体信息。他转而搜索军中对营养师岗位的分类称呼，也许基地餐厅人员不叫营养师，叫别的什么名称呢，当然，也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一夜，霍斯北睡得不踏实，心里还有个隐隐的念头，会不会铁血玫瑰机甲团要求高，伊兰达不到标准。所以被淘汰了？ 他知道在新兵受训时，会有人被淘汰回家，当初他接到她的邮件，知道她入伍，懵过之后，到处打听艾杜军区的情况，知道有这么一条规矩。他还起过这个念头。心想她索性被淘汰出来更好。 霍斯北找不到他大哥仔细问军中针对服役期士兵的淘汰制度。霍斯东休了个大假后据说很忙，这段时间轻易联络不上了。他在又一次项目组碰头会后，向同学打听：“铁血玫瑰机甲团每年去艾杜大学挑人。进去之后会有淘汰吗？” 那个曾经是艾杜大学机甲战队的同学就说道：“这个没听说，我们大学这些年没听到过人进去了被退出来。不过，也有可能人家不好意思说出来，进去的时候人人羡慕。真被赶出来灰头土脸的，谁愿意到处说？” 楚奕叹道：“勒令清退这种事还是有的。我在我们唐古就听到过一起。据说有个家伙严重违纪，也没其他地方愿意接收，最后只好回家。” 霍斯北心头一跳，问道：“还在服役期。可以回家？” “他那是被踢回去的，能有什么办法？”楚奕笑道。 有同学就接口感慨道：“淘汰哪里都有，大学有勒令退学。军队有勒令退伍，工作有勒令退工。我们这研究院，前一阵子不是还有老师被辞退了吗？” “这事也不能怪那老师，他的研究方向太偏，常年累月没学生没项目，他没有用武之地啊。”话题就此歪出去。 小组会后，霍斯北坐进车里，却根本想不到要启动，他默默地坐着，点开了通讯器，在通讯清单里划拉，手指轻触到那个人名，指尖似乎都有些发疼。她永远处在屏蔽状态，即使他在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六那个时段盯着，也是如此。 霍斯北抿着嘴唇，退出了通讯清单，上星网搜索到图朵星区的莫斯星。 莫斯星只是一颗二级农业星，相关介绍非常简单，只是特产概览，并无各家农庄的具体情况，一如霍斯北之前几次看到的那样。更详细的信息，只有入境之后被莫斯星内网覆盖，才能获得。 霍斯北盯着农产品中的土蘋字样，脑中闪过那铺满一地的藤蔓，几乎已经遗忘的一个细节突兀地浮现，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时停时走，他刹脚不住，撞上了那个背包，硌得胸口发疼。后来他知道那里面装的就是土蘋，而当时她讶然道歉过后，好似对他不满，径直往前，拨起了一根树枝，树叶在他鼻尖不远处上下弹动，他驻足冒火地盯向她兀自离去的背影。 霍斯北想着那画面，嘴角不由自主微微牵起，似欢笑更似苦笑，那时他们初识不过十几天。 而后另一个记忆画面跳出来，她第一次带着他在农庄里巡田，指着土蘋朝他欢快地笑，他甚至还记得，她当时问他有没有吃怕，她的笑容那样明媚欢愉，如春花乍开。 霍斯北不由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止自己进一步留恋那张欢颜，又似乎这样可以让他记忆中的笑容更清晰。 他忽地记起自己在大学毕业前夕，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他不怕天天吃土蘋的，那时候虽说只是一句玩笑，但他真是乐意吃她种出来的任何东西。 可偶尔有一次，他无意中在研究院餐厅看到一种营养剂，外管细密的配料说明中含有土蘋时，他咽下去发觉无比苦涩，自那以后很久，他都不会拿那种营养剂，也不会再去刻意关注营养剂的配料。 他终究对土蘋退避三舍了。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要求，你什么都不用答应。”不知怎地，伊兰对他说过那么多话，说这句话时，她声音低且轻，可是他却印象深刻。此时回想起来，霍斯北胸口闷疼。 她的确没有任何要求，任他追逐，任他许诺，也任他放弃。 霍斯北在车中坐了很久，吸了口气，收回心神，他视讯拨到家里：“妈妈，我七月回家。” “不是说项目紧张，挪到十月再抽空回来吗？”霍妈妈很是惊喜。 “我把进度赶一赶，不过回家住的时间没几天。”霍斯北说道。(未完待续) 286 霍师兄上门 一个星期后，研究院机甲设计组大组例会。 几个到得早的低年级生小声讨论着。 “你这次见习，准备进哪个项目？”一人探听道。 “还没定，待会儿听师兄师姐们介绍项目后再说。” “项目情况早就公布好几天了，你没看过？” “当然看过了，就是看中好几个，我想听师兄师姐再讲讲。”答话的人轻轻一笑，眨眨眼，促狭地说道，“人格魅力也很重要的。” “是咧是咧。”有人满脸赞同，附和道，“跟对人，累一点也愉快。我这次想选楚师兄，他那个项目我很感兴趣，楚师兄人也和气，特别好商量。” “我想选方师兄。”有个女孩子说道。 “我猜你会选方师兄，你们一个导师，嫡系师兄妹，跟着他，他给你的考评分保管低不了。”一人笑嘻嘻地调侃道。 “你不也有嫡系师兄？选他就直接给你高分。”女生反将了一军。 “霍师兄啊……”那学生忧郁地叹了口气，“最近我身体有些虚弱。” 好几个学生被他逗笑，有人感慨道：“的确，霍师兄自己效率高，他那个项目不算小，居然只排一个月，谁跟了他，后面这一个月要吃不消。” “但跟着霍师兄也有一个好处，”另一人有不同意见，“霍师兄的项目总是完成得干净漂亮，他排一个月，就必定一个月内收工，你们想想，咱快速完成见习项目。还铁定拿高分，辛苦一点怕什么？” 过一会儿，机甲设计组的人员陆续到齐。今日的主要议题是三四年级的研究员给一二年级的师弟师妹介绍各自的项目，然后双向选择，低年级生要跟着高年级研究员做项目的见习助理，这是设计组历来的传帮带模式。 高年级生一一简短地陈述过自己的项目要求后，轮到低年级生提问。这种交流时刻。说着说着气氛就会热闹起来。学弟学妹们问得有趣，学长就答得风趣，一时间会议室里很轻松和谐。 “霍师兄。你的项目只有一个月，我想问一下，如果我选你的项目，每天大概要安排多少时间？”一个男生站起来问道。 霍斯北抬眼看过去。简洁干练地答道：“只要满足最低见习总时长，其他随意。” “霍师兄。我们的见习项目可以在三个月内完成，我想请问，如果我跟着你如期完成项目的方案设计和实验操作部分，最后的总结报告能否稍微延期？我们二年级还要参加期末考核。我要腾时间复习。”一个人愁眉苦脸地说道，引得周围人呵呵直笑，不少低年级生深有同感。 “抱歉。我的项目排期包括报告出具时间。”霍斯北语气平稳，不为所动。 提问时间过后。霍斯北收到了好几个人的报名意愿，精力好而且不怕辛苦的学生总是有的。他挑了一个最先报名的男生，简单交谈几句后就离去。 “我要赶紧回去睡一大觉，明天就跟着霍师兄开工。”男生笑道。 “你不是最近身体虚弱吗？怎么还选自家师兄？为高分就这么拼？”一人侃道。 “这你就不懂了，霍师兄只会给合理的人情分，再多就没有了，他是有原则的。我跟着咱自家师兄，是想快点结束见习项目，早点腾手做其他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霍师兄选了你。” “我也选了霍师兄，跟着他效率高，自由度大，可惜霍师兄也没选我。”另一人插言道。 “告诉你们一个小窍门，下回想和霍师兄同组做项目，尽量及早表示，霍师兄的原则最简单，谁先到，就把机会给谁。” “我选霍师兄也选得蛮早的，他介绍完项目，我就选了，你动作比我还快啊。”一个女生笑道。 “这你们就又不懂了，一般霍师兄只会选男生。” “为什么？”几个女生都驻足，有些人好奇，有些人蹙眉。 “霍师兄的项目时间排这么紧，工作到半夜三更不稀奇，那时候又不好让师妹自己回去，总要送一程，这不额外多项工作吗？我听楚师兄说的，准不准不知道。” 几个女生相互看看，面上不以为然。 “这位霍师兄出了名的安静，要求也不多，都说他做项目很厉害，我这次真想跟他，居然不收女生。”一个女孩子嘀咕道，“我又不要他送。” “霍师兄不会有这种偏见，他自己的机甲搭档就是一位师姐。有好几个人选他，他总归要挑一挑，优选挑选自己的同门师弟，也不是多奇怪。”另一人笑道。 霍斯北对此毫无所觉，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他一直闷头扑在项目上。手头所有的工作在假期开始前都要结束掉，现在他们没有课程只有项目，假期安排全都跟着项目走，他要赶在四年级的机甲实战封闭式演练之前休假回图朵，就必须日夜赶工。 又是周末，他带着师弟已经连续工作了很久。 “我出去一个小时。”他对见习师弟说道，“你也可以休息一下。” 这是研究院设计组的工作区，为了不干扰研究人员的灵感思路，也为项目信息的保密起见，工作区会屏蔽个人通讯信号。 霍斯北一路走出，到了外面后低头检查通讯状态，通讯录里很多人的联络号都恢复畅通，但是不包括伊兰。每个月头的这个时候都是如此。 “阿北，今天结束这么早？昨天又在里面耗了一整天？”他的同学恰好要进入工作区，向他招呼道。 “不是，我出来透透气。”毕竟最近接连几天废寝忘食地工作，霍斯北清朗的嗓音显出了一丝暗哑。 “这样才正常嘛，不然你把项目压缩得这么紧，我们太有压力了。”同学侃道。 霍斯北淡淡一笑。没有多言。上车后，他揉了揉眉心，调了坐椅半躺下，眼睛半睁半闭，时不时地看一眼通讯器，脸上满是倦色。 一个小时过后，他下车走回工作区。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他做。 七月。夜半时分，霍斯北走下航空舰。 莫斯星的航空港大厅还是和多年前一样，空旷寂寥。他放慢脚步跟在其他旅客后面，下意识地往大厅四周扫视，有些陌生有些熟悉，心头居然泛起丝丝微微的暖意。伴着隐隐的紧张。比起图朵主星热闹嘈杂的航空港大厅，这里更让他感到亲切和惶然。这几乎是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霍斯北的紧张在租好悬浮车坐进车中设置目的地的时候，上升到了极致。他手指停顿，很久不见动作。 他和伊兰多年未见，半夜三更守在她门口。一大清早出现在她面前，会吓到她，还会尴尬。他自己也不知道到时候要说什么。 霍斯北试图说服自己先去莫斯行政中心那里找个旅馆住下，等明天天亮了再过去。也许只要远远看一眼，知道她安好就可以悄悄离开。每天清晨，她有一个习惯，会带着那个机器人绕着农庄走一圈。他只要在农庄上空开过，看到她在，就可以了。 霍斯北犹豫着，最终还是将旅馆改成伊兰农庄，输入的时候他心跳有些加速，盯着这几个字，眼神十分复杂纠结，但手指终于按下确定那一瞬间，他一直摒住的呼吸骤然放松，目光不自觉柔和。 可是下一刻，他嘴角微微的笑意倏然冻住，目的地不存在。 霍斯北抿紧嘴唇又试了一遍，心里却是想到，伊兰一直要换成大农庄，也许换了之后名字也改了。他呼出一口气，拒绝去考虑其他的可能性。 他想了想，手动驾驶，凭着记忆中的方向开去。他的记性一向很好，这一路没有弄错过，很顺利地看到了那幢两层小楼。 未直近前，他熄了车灯，不让光线闪到楼上房间，然后缓缓降落在门前小径上，悄无声息地驶到楼下。 凌晨两点，夜色清亮，星光满天，四下寂静。 霍斯北下了车，动作很轻，抬眼静静地看向小楼。多年过去，小楼外表没有多大变化，还是那样质朴平实，融在夜色中，十分安宁祥和。耳边偶尔几声虫鸣叽啾，显得夜极静，也极生动。四野之间，繁星闪烁之下，只有这一幢小楼矗立眼前。 此情此景，和他第一次来时很像，身边只少了她。 她此刻会不会在楼上睡得香甜？霍斯北微微仰头，看向二楼那扇窗户，只觉得心跳很快，难掩激动，还有些迷乱不知所措。他凝望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看向四周。夜色中，田里的作物影影绰绰看不分明，远望过去，似乎和印象中的坎垄布局不一样。 终究还是有变化了，他面露怅然。 霍斯北很快省过神来，收回这些乱纷纷的心思，开始理智分析。 伊兰在毕业后回来，对农庄重新规划过，田间有所变化是正常的。 他仔细打量小楼和农田，试图找出目前有人居住管理的痕迹。但一圈看下来，他不能确定。门窗紧闭，楼下空地清爽整洁，田间也不见杂乱荒凉，这一切机器人都能做到。霍斯北知道，伊兰一直夸她的阿悠很能干。 迟疑片刻后，他点开通讯器操作，然后抬头看向大门，果然纹丝不动。他曾经拥有这里的门禁权限，但现在权限失效，伊兰必定将他的权限取消了。 这是意料中事，他定了定心。 霍斯北瞧着大门再次犹豫，这回他很想去敲门，这样就能很快知道她在不在里面。最终他强自按捺下来，坐回车中等天亮。 后半夜很长，霍斯北在车中一直没法闭眼休息。 这样的经历他以前也有过一次。大学六年级假期里，她把他撇下独自回来，拒绝他过来，甚至说要分手，他追过来质问。 那时候他赶到这里也是半夜，知道她在楼上安睡，他坐在车中生气，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明明她要出去一年做毕业课题，却不事先通知他，两人吵架后她就说分手，当时他一个人坐了半夜，疲惫、不解、恼怒，郁气越积越盛，第二天见到她就出口伤人，把她气病了。 而她即使生病也不吭声，选择自己扛，结果他回头他妥协。 霍斯北双手用力地揉搓着脸，打断了自己的回忆。他要好好想想，明天该怎么办？ 如果明天是她走出来，他该说什么？也许问问她的近况，问问她是否有难处。 霍斯北苦笑一声，她的反应他不用想就知道，她会很平静地请他离开。只要确定她还好，他以后就不再来了。 他心烦意乱地甩头，决定先不去想这些。现在他担心，如果明天出来的不是她，或者没有人出来，他要去哪里查询她的下落？想着她孤零零一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某个地方，霍斯北猛然将手贴近胸口的迷泪之珠，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上了星网，找到莫斯行政中心，找到农庄概览，信息比他在艾杜星区查到的详实多了。霍斯北快速地浏览所有农庄的名称，都没有发现伊兰农庄。她一定改名了，霍斯北对自己说道。 他记得她有一度为苦味剂瓮汁的名称发愁，曾经想借用他的名字，被他严词拒绝，并且禁止她用她自己的名字，她听进去了，还乖巧地提过，等农庄续租时，要把伊兰农庄换成其他名称，不让不相干的陌生人有机会念叨她的名字。 霍斯北翘起唇角，一家家地看过去。莫斯网上并没有显示经营者的名字，对小农庄也一笔带过，但是大型农庄却有农产品的介绍。他想着几年过去，伊兰也有可能轮候到了大农庄，因此他耐着性子细细浏览每一家的农作物情况，特别是对种植土蘋和菘菜的大农庄研读得更透彻。 按他的想法，伊兰入伍后应该没空打理农庄，如果她申请到了大农庄，也许她会大面积保留着这两个种熟了的品种。 他对那些有山有水的大农庄更是关注，记忆中，伊兰曾经羡慕地说过好几次，要换成那样的农庄。 霍斯北眼神微顿，望向虚空，脑海中极力回忆着她当时在他耳旁嘀嘀咕咕的憧憬模样，顿时心中钝痛，她和他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好半天，霍斯北收住了心神，继续专注地分辨各家农庄的特色。这半夜里，他把星网上能搜到的莫斯星的情况看了个遍。(未完待续) 287 寻寻觅觅 天色终于开始变白，霍斯北发现自己又紧张起来，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盯住了门口。一直等到天光大亮，门打开了。 霍斯北一眼之下，整颗心都往下沉，走出来的不是伊兰，而是一个年轻人。 那人第一眼看见了门外的悬浮车，有些惊讶。 不知怎地，霍斯北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急着推门下车的手就顿住了。他透过车窗审视着那人，如果那人和她住在一起，他这趟会有多可笑。 但他只犹豫了一瞬，就一步跨出车门。 “你好，冒昧打扰一下，我有个朋友以前住在这里，请问她在吗？”霍斯北微牵嘴角，尽量让自己显得友好。 那人疑惑地看着他，显然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词，只说道：“我不认识你的朋友。” “她三年前住在这里，这里以前是她的农庄。”霍斯北有些发急。三年前，他们大学毕业，伊兰回了这里，还说要优化种植系统。 “三年前？这个我不清楚。”那人摇摇头。 “能问一下，你来了多久吗？”霍斯北焦急地问道。 那人眼神戒备地看向霍斯北。一个陌生男人一大清早就守在门口问东问西，所有人都会心生警惕。 “你没有你朋友的联络号吗？”那人反问道，心中思忖到，如果来找朋友的话，拨个视讯多方便，搬到哪里一问便知，需要这样逮着陌生人问吗？感觉像做坏事前来踩点，要不是霍斯北长相周正，看着不像歹人。他就得报警了。 “我很久联络不到她了。”霍斯北有求于人，努力压抑着自己焦灼的心情，礼仪周到，友善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急着找她，实在打扰你了。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租下这个农庄的吗？我想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人缓了脸色。说道：“我来了有一年半了，来的时候这里是空的。” 一年半？霍斯北迅速在心里计算，咯噔一下。那时候他和她彻底断了联系，但她人在凯旋基地，也许她那时换到了大农庄。 他压下心中的极度不安，继续问道：“我的朋友也许换了一个农庄。你认识其他农庄的人吗？她姓佟，是个女孩子。” 这么说了之后。那人倒是放了心，他说道：“我没有听说过，你也许可以去莫斯中心问问。” 霍斯北见再也问不出什么，礼貌地道谢过后。转身离开。开车前，他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小楼，那里曾经是她的家。他每年假期会来陪她住，他喜欢这里甚至超过家里自己的房间。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现在找到她最重要。 去莫斯中心前，霍斯北快速地在几个大农庄兜了一下。农庄里大片大片地都是农田作物，基本不见人影。兜了两个之后，他当机立断，调头开往莫斯行政中心。 他不是莫斯的农庄主，在门口，就被迎宾机器人挡住了。 迎宾机器人对外来访客倒是提供莫斯星的地图信息系统，以便导览，可惜仍是查不到农庄主的姓名，这些都属于个人*，不会随便透露。 于是，霍斯北平生第一次对一个机器人使了计，他对迎宾机器人借口自己想租种农庄，要求咨询相关申请流程。迎宾机器人带着标准笑容解说流程后，霍斯北表示听不懂。 所有的机器人如果不能给予客户合理高效的服务，最终都会有缺陷自查和故障应对方案。而迎宾机器人的设计宗旨是使访客满意，所以，如果它未能即时有效地解决访客的需求，在一些安保级别不高的地方，不会轻易将访客堵在门口，它一般自动会求助后方管理人员。 霍斯北站在迎宾机器人面前，只说三个字：“我不懂。” 迎宾机器人起先给他陈述，后来给他详细解释，再后来给他演示网上的申请步骤，最后一步步引导他模拟申请。霍斯北坚持听不懂，但坚持咨询请求。 十次之后，迎宾机器人严肃地问道：“先生，请问你认识联盟通用文字吗？” “我不懂。”霍斯北说道，知道机器人将转入应急模式。 如他所预料，莫斯行政中心的迎宾机器人并没有触发警报系统，而是启动交流障碍程序，霍斯北终于等到有人出来接待。 “先生，你想租种莫斯星的农庄？” 霍斯北摇头，一开口就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想租种农庄，我有个朋友原先在这里有个农庄，可是我过去发现农庄换人了，我想知道我朋友是否申请到了别的农庄。” 接待员是个中年女子，她和善地解释道：“先生，我们这里不方便泄露农庄主的个人信息，不好意思，不能帮到你。”说着就要站起。 霍斯北大急，语速极快地说道：“我的朋友叫佟伊兰，是个女孩子，她有一个农庄，名叫伊兰农庄，已经经营了很多年，一年半前她的农庄换人了。女士，你能否帮我查询一下，她是否换到了大农庄，麻烦你了。” 接待员不为所动，微笑着说道：“先生，我们这里农庄租约到期变动很正常，你可以直接联络你的朋友。” “我联络不到她，很担心她有事。”霍斯北的神色急切忧虑，恳求道，“我只想知道她有没有换到别的农庄，我有她的身份编号。” 接待员稍稍犹豫一下，一般人不太会把身份编号给别人，必须很亲近的关系才会那样做，眼前的年青人看上去的确是真着急。 霍斯北瞧着接待员神色似有松动，连忙道：“她是我女朋友，拜托阿姨了。”他是家中老幺，即使平时不太多话，但也知道。有时候放低姿态说些软话，长辈会心软。 果然接待员更犹豫了，她考虑一下说道：“把你朋友的身份编号给我。” 霍斯北大喜过望，忙说了伊兰的身份编号。接待员刷刷点开她的通讯器，操作了几下，抬起头皱眉说道：“你的朋友确实经营了一家伊兰农庄，但在一年半前被收回了。” “收回？”霍斯北惊愕地反问。心中不安更甚。“阿姨，为什么？” 接待员略有迟疑，按理说她不应该和无关的人说这些事。但看到眼前这个年青人满面惶急的样子不由心生同情，再说他要查的这个人已经不是莫斯星的农庄主，于是她叹口气道：“你的朋友在之前的一年中没有到这里实际管理过农庄，所以按照规定。行政中心收回了农庄。” 霍斯北微微颔首，那时候伊兰入伍了。她说过要在假期回来，后来说事情忙回不来。 “阿姨，那她现在有没有申请其他的农庄？”他继续问道，心中极为张惶。只盼望着那位女士能点头。 “没有，现在她在这里没有租种任何农庄。” 霍斯北的心沉到极点，瞬间闪过一种强烈不安的念头。他失去伊兰的踪迹了，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阿姨。你们收回农庄时，她有没有联络过你们，或者回来处理私人物品？” 接待员同情地看着霍斯北，缓缓地摇头：“记录上显示伊兰农庄由莫斯行政中心代为处置，她的私人物品因为没有收货地址，全部送入垃圾处理站。” 霍斯北的心瞬间生疼，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刀割，那位女士柔和的声音犹如一把透薄绵软的利刃，一遍遍过耳回响，就一遍遍贴着心脏撕磨。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莫斯行政中心的，那个农庄是她的家，是她的生活来源，她没有了农庄，会是怎样地伤心，而那时他在做什么？ 霍斯北坐在车里，抱头狠狠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他不知道伊兰的农庄被收回是在他们最后一次视讯前还是后，但那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他那番话之前农庄已被收回，那么他让她的悲伤无人诉说，还让她接连遭受打击，如果在那番话之后，那么他让她举目无依，求助无门。 她没有收货地址，她的物品送入垃圾处理站，思及这句话，霍斯北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来，手不自觉地捂上迷泪之珠，那上面的名字不用细瞧，他眼前就能立即浮现出每一笔刻痕。小小的木珠贴在他掌心，她亲手所刻，被他要来珍藏，可是她呢？在哪里飘零？她有他给的地址，可是，他亲口将她拒之门外。 霍斯北不可遏制地回想着农庄里的陈设，里面很简单，甚至有些空荡荡的感觉，他惊讶过，同情过，假装无视过，后来心疼过，他见过大伯家堂姐的闺房，伊兰的房间冷冷清清，完全无法与之相比，他很想帮她添置，却不敢开口。但她在的地方，无论怎样简陋，他是真的喜欢，既然暂时不好帮她改善，伊兰安之若素，他也就安之若素，伊兰甘之如饴，他也就甘之如饴。 霍斯北无法想象那个画面，伊兰穿过的衣物、她喜欢的碗碟、她亲手铺过的床褥被卷裹着送进垃圾处理站。 他很痛、很痛。 所以，他更无法想象她当时的心情，她会有多痛？ 良久，霍斯北抬起头，用力捋了一把脸，现在他只希望她还在凯旋基地。 凯旋基地唯一的女性营养师？霍斯北的脑海中冒出这句话，可他拒绝去相信。紧抿着唇，他点开了通讯器，霍斯东的联络号还屏蔽着，他拨回家里：“妈妈，我有事找大哥，你帮我跟大哥说一下，我等着。” “什么事这么急？你大哥说最近很忙。”霍妈妈担心地问道，“小北，你不是去找同学了吗？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 “妈妈，我没事，只是想找大哥了解一些情况，你帮我联系大哥。”霍斯北极力掩饰着急色。 等待的时间似乎无限漫长，他一个人坐在车中，不敢想象从此再也找不到伊兰，他该怎么办？ 霍斯东皱着眉头给弟弟拨了视讯：“小北，妈妈说你有急事找我。” “哥，我想请你帮个忙。”霍斯北连忙说道。 霍斯北张口让大哥帮忙的时候可不多，他一向有主见很独立，自己就把事情妥妥贴贴地处理掉了，因此霍斯东倒是很高兴：“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我想在艾杜的凯旋基地查个人，她在基地餐厅做营养师。”霍斯北忐忑又焦急地看着他大哥，这事会很为难霍斯东。他大哥是个公私极分明的人，而且所在军队系统不一样，不知道大哥会不会断然拒绝。 霍斯东目光一凝，诧异问道：“铁血玫瑰机甲团？” 霍斯北点头，抿紧嘴唇满脸希冀地望着自家大哥。 霍斯东暗叹一声，他弟弟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求上门来，看来真的没有办法了。他一挑眉，先问道：“你在门禁系统里设了最高权限的那个人？” 霍斯北默然点头。 霍斯东有些泄气，那个人在门禁系统里没有任何出入记录，弟弟居然还不死心。他沉声说道：“小北，这事情有些难办，人员资料不能随便查。” 霍斯北心思敏锐，他大哥说有些难办，不是说绝对办不了，他恳求道：“哥，我只要知道她在不在凯旋基地，如果不在，我想知道她的去向。” 霍斯东看着弟弟不说话。事情确实不太好办，但还是能办，他只是怕查到了之后，弟弟会陷进去太深。这件事一听上去，就觉得他家弟弟处于绝对的弱势。 “哥。”霍斯北目露哀求。 霍斯东在心底叹口气，他弟弟这副样子可不多见，霍斯北自长大以后，就没有这么求过他。也罢，查到那人下落后，其他事让霍斯北自己去处理。他说道：“把身份编号给我。”看着霍斯北脸上浮上喜色，补充了一句，“不会很快，你明天等我的消息。” “谢谢哥。”霍斯北终于露出了点笑意。 挂断视讯后，霍斯北心里稍稍轻松几分，这时候再留在莫斯星已经没有意义，他上网订了回程航班，然后在行政中心旁边找了旅馆住进去，准备过两天回图朵主星，得了伊兰的下落后再作计划。(未完待续) 288 黄昏旅馆 霍斯东办事效率高，在当天下午就给霍斯北发了视讯，直接说道：“小北，凯旋基地目前在编人员中，没有你给的这个身份编号。” 霍斯北脸色倏地变白，急道：“哥，她说过在凯旋基地做营养师的。”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霍斯东看着弟弟的样子微微蹙眉，问道：“她的服役期满了吗？” “没有，她说有五年服役期，三年前我读研究院，她十二月到了艾杜，在艾杜卫二受训半年后分到了孤鹜星凯旋基地，到我研究院毕业这年十一月底才满服役期。” 霍斯北一连串的日期说出来，听得霍斯东紧锁眉心，他弟弟把别人的事记得太牢了。 霍斯北紧接着焦急问道：“哥，你能不能查到她的去向？” 霍斯东没有正面回答，要查一个不在编人员的去向，就不能单查凯旋基地的在编人员数据资料。他迅速想着自己的人脉关系，看能否直接从艾杜军方的人事资料总库下手，辗转请托的人不少。如果是调离，还稍微好点，如果执行特殊任务，机密资料要查的话，会相当困难。 “你从什么时候失去她的联络？”霍斯东问道。 “去年一月。”霍斯北不假思索地说道。前年十二月他和伊兰最后一次视讯，他记得很清楚。 “你说她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营养师？还有更多的信息吗？名字？性别？出生日期？学历？”每个人出生时得到的身份编号都是随机的，和*信息没有任何关联。 “她叫佟伊兰，是个女孩子，比我大三岁，具体出生日期我不知道。图朵大学农业系和我同一年毕业。”霍斯北快速地回答。 霍斯东听了之后直皱眉，居然还比弟弟大一点，虽然这点年龄差距不算什么，但是这女孩年纪大还和弟弟同一年毕业，不是起步晚，就是读书中途耽搁了，听上去都不怎么好。特别是这女孩还劳累弟弟一阵好找。 “好。我知道了，这事不好办，我要去找人。你耐心等几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回家多陪陪妈妈，知道吗？”霍斯东端出了哥哥的架子。 “嗯，谢谢哥。”霍斯北心乱入麻地点点头。 霍斯东瞅着弟弟这样。到底心疼自家人，不由语重心长地劝道：“小北。万事随缘。” 其实，霍斯东更想把他一个哥们的话说出来，爱现身就现身，不爱现身就拉倒吧。不过。他弟弟肯定不爱听这话。 霍斯北抬眼望着他大哥，不吭声。 霍斯东怎么不懂自家弟弟？当即知道霍斯北心思坚定着呢，这是一定要找。即使不走他这个大哥的路子，霍斯北还能扒出别的道走。 “放心吧。你这件事我会安排好。”霍斯东蹙眉说道，有点恨铁不成钢，“不想查了，也跟我说一声。” 铁血玫瑰机甲团女营养师佟伊兰？霍斯东默念着这些关键词，脑中似乎有些模糊的印象。 霍斯北和他大哥视讯完毕后，坐下来定了定神。他决定，如果他大哥这边查不到的话，他就去给以前的同学逐个视讯，询问他们是否和伊兰联络过，他必须要找到她，他必须要确定她安好。 霍斯北在自己的通讯录里翻找，他大学机甲设计系的同学和伊兰都没有直接接触过，先排除；机甲战队里只有阿熙和伊兰相熟，但阿熙不知道伊兰入伍，还曾在他面前问候过伊兰。 “我和伊兰分手了。”彼时，他沉默过后，这样说道。 阿熙满目惊愕，直问为什么。 “我和她性格不合。”这是他不知从何说起，勉强说给阿熙听的理由。 “阿北，你和伊兰以前不是……挺合得来的吗？”阿熙的表情那样迷惑。 霍斯北回忆着他和阿熙的对话，攥紧了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揉捏，好像要弄痛自己才甘心。但他很快回伸，继续翻找可能的联络人。 伊兰参加过特种机甲表演赛，当年带教的机甲操作系学长中，瑞恩、吴泽、周颀和她相识，关系不错，但这几人目前和阿熙一样，都处于信号屏蔽状态。霍斯北知道，机甲操作系的学生大多都从军，这种情况很正常，他暂时联系不上，但他可以一直关注他们的信号状态，或者辗转询问阿熙，最后总能联络上他们，只是会很慢，非常慢。 伊兰还认识丽塔，但丽塔似乎进了一家保密单位，平时没见她们之间有联络，而且丽塔的信号此时也被屏蔽，不过，总要尝试。 霍斯北将瑞恩、吴泽、周颀和丽塔的联络号提到醒目位置，准备重点关注。 他接着往下翻找，脑中在急速地思考怎样联系伊兰农业系的同学。 忽然，他看到耿长安的联络号，手指一顿，心中悚然而惊，为什么耿长安会无法联络伊兰？当时他只以为伊兰身在凯旋基地，耿长安联络她不方便是正常的。 但是此刻，霍斯北知道莫斯星农庄的变故，还知道艾杜大学的网页上宣称凯旋基地只有一位女性营养师，他无法压抑心头的惶恐，伊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耿长安母子俩知道伊兰在军中，若是想联络她，必定会多几分耐心，他们究竟尝试了多少次无果后，才转而找上他？ 霍斯北手指微颤，欲要点向耿长安的联络号，又缩回来。耿长安不知道伊兰的下落，现在找他没有用。 他抿着唇，继续找。伊兰农业系的那些同学和他基本没有任何接触，他只知道很少的几个人名，比如端木和齐大明。 霍斯北猛然一喜，他记起他和端木交换过联络号，那时伊兰和端木出去做毕业课题，他担心伊兰的安全，拜托端木有事联络他。虽然他和端木从未视讯过，但是他有端木的联络号。 很快，霍斯北就找到了，他轻轻吁口气，端木的信号处于正常状态。 伊兰入伍，端木读农业研究院，霍斯北不确定他们之间是否联络过，但是他可以试试看。 霍斯北手指将点未点，心里在组织着语句。端木若是和伊兰有联系，知道伊兰和他分手，怕是轻易不会告诉他伊兰的下落。端木这样的人不会搬弄是非，所以，也不会随便泄露他人的情况。他要斟酌一下，怎样从端木口中问出情况。 霍斯北一条一条理着思路。 他要问端木，有没有联络过伊兰。 如果没有，他要请端木试着联络伊兰，问到她的下落，然后再请端木告诉他。 端木肯吗？ 霍斯北记得伊兰说过，端木读的是唐古农业研究院，或许他该直接去唐古找端木，当面请求。 但前提是端木能正常联络到伊兰。 这是霍斯北最害怕深想的地方，为什么耿长安联络不到伊兰？为什么凯旋基地的在编人员中没有她？ 霍斯东一身戎装，推开办公室的门，准备外出。 “长官，你要的资料找到了。” 霍斯东脚步停住，微微颔首：“传给我。” 他快速地点开通讯器，接收了一份资料，打开目录页，发现一连串人名中，“佟伊兰”三个字赫然其上。 霍斯东大步走向专用舰，拨出一个视讯。 莫斯星已入黄昏。 旅馆房间内，一室清冷，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半低着头，眉间沉郁，掩不住焦虑，正盯着虚拟投影屏上的通讯录，手指微扬。 斜阳余晖透过窗帘，恰有一缕映在霍斯北修长清健的手指背上，霍斯北指尖微移，光线遂顺畅地投射到沙发前的地面上。 视讯请求提示音响起。(未完待续) 289 免她一刻孤独 霍斯北没有再点端木的联络号，他欣喜地起身：“大哥。”霍斯东说要好几天才能有消息，这时就来视讯，大概略有眉目，很可能需要他再多提供一些伊兰的信息。 霍斯东行程紧张，他语速极快地说道：“小北，我这里有一个艾杜军区的宣传视频，你先看看里面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这段时间有些忙，有个会，脱不开身，回头你直接联络我的副官，只要告诉他是不是，我会给你处理。如果是的话比较好办，如果不是，我再托人细查。”他随即传过来一份视频资料。 霍斯北迫不及待地打开视频。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片幽深广袤的星海，慢慢地一颗星球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可以看见上面山峦起伏，草木繁茂，只是并无人踪，显得十分原始。 一个女孩子的脸突然出现，霍斯北心头一跳，是伊兰。 视频中的伊兰脸庞清瘦秀美，神色非常淡然。霍斯北甚至没来得及分辨她和他印象中的样子有哪些变化，就见她微微启唇，口齿清晰语调平静地说道：“我是铁血玫瑰机甲编队随队营养师，佟伊兰。我们的编队执行流花星带科考护卫任务，在流花三号上遭遇外太空生物袭击。如果计划成功，我将灰飞烟灭，长眠于此。” 霍斯北自听到伊兰说随队营养师时，心就往下沉，每听一句，心就收紧一分，此时猛地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只见伊兰继续缓缓说道：“我没有遗言，我死后所有的个人财产捐献联盟。” “当然。不多，别嫌弃。”她微牵起嘴角。 “曾经我以为星辰大海是我征途，但是，它却是我归宿。”她似在叹息。 “而我，依然荣幸，再见，祝我幸运。”她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目中盈盈泪光。 霍斯北手足发颤。全身冰冷。 “不要，伊兰。”他无意识地低喃，摇着头似在恳求。 视频中伊兰的影像消失。霍斯北觉得他在接受末日审判，全身僵硬，如坠冰窟动弹不得，只剩一颗心如油煎。呐喊不得。 一段令人窒息的静默过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连绵响起。画面中天空树木营帐不停翻转，伴着很多炸飞到半空中的丑陋怪物残肢，非常的血腥恐怖。 爆炸持续几分钟后，声音停歇。一切恢复安静，几株野草随风摇曳，天空高远。逐渐延伸到宇宙深处。 霍斯北眼前发黑，半晌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吼。犹如困兽悲鸣，痛得不能自抑。 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踉跄着退后抵到墙上，滑坐到地，弓起身体，双手蒙住脸。 “伊兰，伊兰。” 世界似乎顷刻间陷落，满目灰暗，他心中只剩下这个名字在极力呼喊，似欲涨破胸腔，可是无论怎样努力，都不能冲破喉咙，只有短促痛苦的哽泣，伴随着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不在了。 以后他穷遍天涯，也再找不到她了。 斜阳隐去，夜色降临。 夜色淡去，晨光潜入，渐渐接近靠墙而坐的一个人。 霍斯北双眼通红，木然地望着脚尖。窗帘随风拂动，那一缕光在他小腿上跳脱不停。 “霍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服务吗？”房间内的通讯屏倏然亮起。这是莫斯星旅馆的贴心服务，客人自昨日中午入住，未曾出来，夜间不曾启用照明系统，已达到需要关怀慰问的警戒线。 霍斯北的目光缓缓地从脚尖移向对面墙上的通讯屏。 机器人柔和的声音在不断重复。 半晌，霍斯北的神色渐渐清明，他想起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陈副官吗？我是霍斯北。”洗漱过后，他面无表情，半垂眸，掩了哀悔悲伤。 陈副官早就对他上级霍斯东的冷气场习以为常，此时对这位容貌相似一脸僵木的长官亲弟弟也没多大感觉，更何况这些天舰队有任务，事务繁多，他和霍斯东一样，语速极快地说道：“是的，霍长官有重要会议，这段时间不接外部视讯信息，他向我交代过，小霍先生如果有话，可以让我转告。” “……我大哥给我的宣传视频，是……真人真事吗？”霍斯北说得断断续续，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将问话完整地说出来。 “是，都是英雄事迹。”陈副官答得很快，艾杜军区的宣传资料还是霍斯东让他给找出来的。英雄事迹年年有，各军区各系统年年会树典型，制作宣传片，通报全军深入学习。伊兰的这个短片夹杂在今年艾杜最新的宣传专辑中，也送到了霍斯东处，长官略略看过后自然交给副官归档处理，以后给士兵的思想教育工作需要用哪段就哪段。 霍斯北的心犹如被掏空了一般，再说不出话，他连心存幻想都不能了。 “小霍先生，你有什么话要我转告霍长官吗？” “……没有了，谢谢。”霍斯北切断了视讯。 陈副官有些疑惑，不过他只以为两兄弟要当面说体己话。 霍斯东对公事私事向来分得极清楚，弟弟的私事他不会吩咐底下人去做，再说这里头还牵涉到他要请托外系统的朋友，只是他太忙，这段时间高级军官的重要会议须屏蔽一切外部通讯，才让霍斯北回个话给他副官，等他回去就处理。 陈副官不知就里，尽管满头雾水，但他事情多，马上就去忙他自己的了，只等霍斯东回来后问起，如实复述就可以。 霍斯北又看了一遍视频，他攥着迷泪之珠，力气大得似乎要按进胸膛去，在爆炸发生前立即将视频中断，这样他才能坚持住，不至于倒下去。 视频中的伊兰没有霍斯北印象中最爱的那种温婉又狡黠的笑容，她平静，淡然，孤独。 霍斯北颤抖着手指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眉眼。 又是黄昏，霍斯北终于走出旅馆。 此时有一个航班飞离莫斯星，却不是回图朵主星的。 临登舰前，霍斯北再次回望莫斯星的航空港大厅，朝一个角落定定看了两秒，然后一步步走过去。 他闭着眼睛俯首。 多年前，她曾在这里巧笑嫣然地接他。 她若仍在，此时他正以额头相抵，问她安好。 周遭却是什么都没有。 霍斯北默立着，手在发抖。他想伸手去拢住她，但清晰地知道他面前是空气。 他猛然转头，疾步前行，身后的大厅空缈冷寂，和他此刻的心一样。 在航空舰上，他没有打开休息舱的照明灯，仰头背靠着舱壁，任自己被漆黑包裹着。 黑暗狭小的休息舱很静很静，只除了两下压抑至极的短促抽吸声。 夜半时，霍斯北登录了冒险家协会网站，寻求去往流花三号的探险队伍。 “任何方式都可以接受。”他在任务发布栏中挑选了这条备注。 随后他填写了休学申请，又分别给父母写了一封说明邮件。申请表格和邮件都设定在月底发送，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到达离流花三号最近的边防星球。 去流花三号，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再没有任何事比它重要，即使困难重重，即使归期未定，他也必须完成。 因为有一个人长眠在那里。 因为他想去和她说一会话，免她一刻孤独。(未完待续) 290 可有怨尤 霍斯北似乎暂时忘记了悲伤，一步步冷静从容地计划准备，包括路线规划，包括所需装备，他甚至看好了二手机甲零部件，只等到了边防星球后购买组装。联盟规定私人无故不能买卖机甲，但他研究机甲这么些年，总知道有一些不太阳光的经营作坊，他可以分散购买各种零配件，自行组装。 一天后，他得到了冒险家协会的一条回应。 “霍先生？”视讯对面的男子刻意在脸上拉了一条刀疤，看上去比较凶相，冒险家们都很标榜个性。 伊兰发现的那种苦味剂瓮汁，具有收涩性，她曾经嘀嘀咕咕地在他耳旁说过，也许瓮汁可以加入特效营养液中，用以愈合外部伤口，她还开玩笑地说过，喜欢刀疤的人恐怕少沾瓮汁为妙。 霍斯北恍惚地盯着男子的刀疤，目光柔和。 “霍先生？”那男子又叫一声。 霍斯北一下回神。 “是，我想去流花三号。”他一字一顿，说得清晰。 “霍先生，流花三号目前受政府管制，禁止探险，我们短期内没有队伍去那里。” 霍斯北不为所动，盯着那男子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办法。” 所有的边缘星带都被政府禁止私自探险，但是冒险家协会却一直存在，从未被取缔，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联盟星际探索开发的第一批先行者，而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是政府组织的正式科考队伍的向导和参谋，可以说，冒险家协会是一个半民间半官方的组织。 “的确如此。”男子呵呵笑道，“流花星带管得严。前一阵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最近么，倒未尝不可一试。” 霍斯北静静地听着。 “队伍的确一时拉不齐，但是航空舰和飞行器没有问题，我们把你送到流花三号的空域，最多只能派一个人陪同你转乘飞行器降落地表，霍先生如果同意这样的合作方式。我们再来谈价格。” “好。你出价吧。”霍斯北一丝犹豫都没有。 “爽快。”男子赞许道，报了一个数字。 霍斯北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但是他并没有表露出来，也没有还价，只平静地说道：“我需要几天时间筹措资金。” 那男子望着霍斯北，忽然说道：“霍先生。我看你还年轻，其实探险不必急于一时。以后有了充分的准备会更好，尤其是面对不可知的风险。” “四天后，我再联络你，可以吗？”霍斯北直视着刀疤脸男子。声调不高，很冷静，没有任何动摇。 男子沉吟片刻。说道：“霍先生，如果你确定要去。那么你可以现在预付定金，我们需要马上开始准备。” “好。” 霍斯北将定金付过去后，垂眸坐了半晌，拳头收紧又张开，如是反复几次。 他其实在大学七年级时就有了存钱的念头，那时候忙着做毕业课题，但也会挤出时间在星网上试着接一些机甲设计的小单，有时候是机甲的局部改装方案，有时候甚至是机甲模型玩具的设计。到了艾杜机甲研究院后，他也一直在做项目，这些年他的确存了一些钱，但是，还不够。 他有一些老古董的机甲模型，自小收集，每一代每一款都有，有些市面上很难再见到，几成绝版。这些对机甲收藏爱好者来说，一定会视若珍宝，因为，他当初千辛万苦不计代价收到手里时，也是如此。 霍斯北发布了机甲模型全套出售信息。 他还有一台真身比例的游戏机甲，信号可以接入星网，是他上大学那年父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时候是最新款，他父亲的意思是，让他用所学知识不断改造，通过自己的手，尽量让这台机甲与时俱进。他每一年都会抽空改装维修，机甲的外表性能一直保持得不错。 大多数人在星网上玩机甲战斗游戏，用的都是虚拟机甲，使用真材实料做成的游戏机甲价格极端昂贵，但却能给人更加真切的体验。它能让没有体能天赋的普通人在游戏中享受驾驶机甲的热血沸腾，但是不会造成实际的身体损伤，而对机甲训练者来说，拿它在星网上模拟练招不失为一种学习机甲的手段，因此游戏机甲一向都深受艳羡，对所有人来说，都值得拥有。 伊兰学了农业机甲后，开玩笑说农业机甲象胖头鱼，后来在考核时，她在半空中弄出了一个摇头摆尾招摇着俩鱼鳍的可爱造型，还惹出了一段搞笑的八卦帖。所以大学五年级，霍斯北给自己的游戏机甲升级后，心血来潮就换了一个名字，它现在叫“胖头鱼”。 胖头鱼在星网的机战区很有名。它外形精悍，没半点胖头鱼的肥鼓，而且风格凌厉，也没半丝胖头鱼的憨厚。极端的反差让它不知不觉吸引了不少跟风者，很多人起名叫胖头鱼不是鱼、胖头鱼他青梅，渐渐形成了一个胖头鱼家族。为首的胖头鱼却不太现身，霍斯北将它放在图朵主星的家里，他回家才会改装升级，然后登陆机战区试机。 胖头鱼，在机战区的游戏机甲排行榜上从未跌出前十，因为一直持续改装，所以它的每一次出场都会引来大批人期待和围观。 霍斯北将他的胖头鱼也一并出售。 他做得很用心，将历次自行改装的记录都一一罗列，对于喜欢机甲的人来说，这是不啻于机甲本身的一笔有益的知识借鉴，一定会有人喜欢的，霍斯北猜想着。 他只要求一条，同等竞价下优先售出的条件是，新主人不能继续冠名为“胖头鱼”。 这样下来，应该就能凑足前往流花三号的费用了。 做完这些事，霍斯北接了一个机甲设计零单，帮一家改装工厂做一个成本最优化方案。 以前，他心底埋着一个想法，他要买一个农庄送给伊兰。大学毕业时，他在艾杜主星附近的星球上打听，希望能买一个小农庄，聊以慰藉伊兰远离莫斯星的遗憾，那时候存的钱很少，他只能拜托农会事务咨询所的人帮他留意规模很小的农庄。 后来，他不能再联络伊兰，于是，改了想法，他想在他毕业时，伊兰退役前，送给她一个稍大一些的农庄。是否匿名赠送，他不在乎，他只希望她能接受。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执着于送农庄这个想法，可能他在莫斯星叨扰过伊兰太多，可能他大学毕业时曾向伊兰保证过，五年之后他们要换一个大农庄。总之，他觉得只有送了，他才能更好地放下。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在做完研究院项目的闲暇，上星网接一些零单。现在，霍斯北不知道他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但是他不能让自己空下来，因为他会熬不过去。 夜里，方案完工，他睁着眼睛无法入睡，继续在星网上的自由工会接单，只是搜索过程中，他突然停了手，转而去了图朵厨艺协会站点。今天的刀疤脸男子让他想起了瓮汁，他想看看厨艺协会的网页上有没有瓮汁的说明。 霍斯北找到了瓮汁，看到了它后面的那串代码，那是他的大学宿舍号码，伊兰在那里，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地向他抱怨名字难取。 他指尖轻轻点着瓮汁旁边的那个人名，视线瞬间模糊。 “阿北，帮我取个名字。”她抓着他的手臂晃。 “阿北，他们的名字真古怪。”她蹙着眉心哀叹。 “阿北，你慎重对待点。”她瞪着眼睛命令。 霍斯北将手蒙向自己的脸。 很久之后，他移开濡湿的手掌，再翻一页，是她的配方饮料。 头一篇是“众生有我”，掠过各条专家评论，霍斯北只看伊兰自己写的推广词，他曾经帮她尝过饮料，后来忙于毕业任务，未曾听她再提过。 他读到“有你有我”这一句，就已经无法再读下去，眼前全是水光，他闭目，仰起脸，背抵舱壁，仍抑制不住呼吸之间的颤动。 不知过去多久后，他睁开眼，得以翻到第二页，“今生有幸”。 很短，他一字一字地读着，痛得大口喘息。 那时候她送了他迷泪之珠，他苦恼着自己没有礼物送给她，那时候她开玩笑似地要他把他自己送给她，他认认真真地答应了，却不曾做到，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对他有过这样深的期待。 今生有幸，与你同老。这是她的话，从未对他明言。 霍斯北攥着迷泪之珠，似捏紧了自己的心脏，这一生他再无此幸运，他该怎么办？ 下半夜，他终于翻到了第三页，“悠悠我心”。 他听她说起过，那时候她已经在凯旋基地，很清瘦，眉宇间带着轻愁，但总是刻意笑得开心，问她好不好，她总是说样样都好。 她说这一种是最苦的饮料。 霍斯北知道这是她写给阿悠的，她唯一的机器人。 请你永驻我心伴我风雨前行，这是她对一个外表粗糙型号陈旧的机器人说的话。 她在风雨中时，他在哪里？ 他一句一句地默念，想象着她是否对他怀有怨尤，想象着这股怨尤是否成了她临终时对他仅剩的情绪。 霍斯北双眼血红地在休息舱中坐了一夜。(未完待续) 291 无处安放 宸熹星，是一颗特殊的星球，紧邻宸环星，其上的大部分居民都是宸环驻地星海边防军的家属。这里已是联盟的辖区最外缘，再往外都是人迹罕至的蛮荒星球。 很多民间探险组织在宸熹星上设有驻点，他们的队伍若是在外头遇到危险，留守人员可以很方便地通知宸环驻地的星海边防军前去搭救。 午时，正是航班密集的时刻，有两三个航班同时到港，陆续下来很多人。看衣装，大部分是休值的星海边防军士兵，也有一些人风尘仆仆，似远道而来，背包鼓鼓囊囊，装扮也奇特复杂，青胡拉渣的人不在少数。 星海边防军士兵对这些人见怪不怪，知道他们十有八成是探险人士。 宸熹星虽然是一个边防星球，设施简陋，只有一个航空港，连往返宸环驻地的军用航班都没有另辟通道，但是入境查验却很严格，尤其针对非本地军属的外来人士，为的是防止胆大包天的不法分子借此中转，逃窜出去，流亡到蛮荒星干坏事，同时也防止不知所谓的探险家夹带一些生物样本到蛮荒星搞什么变异实验。 “先生，请您出示您身上的植物属性物品。”通关机器人拦住了一个青年男子。 后面队伍中的人瞬间都盯向这个年轻人，过关的人也忍不住回头瞧。 年轻人全身黑衣，只提着一个旅行包，非常轻简，和周围的人不太一样。模样虽好看，但似乎好些天不修边幅，看着很灰败。他站在原地。眼神有些空，反应迟钝，通关机器人重复第二遍，才嘶哑着嗓子回答：“我没有植物属性物品。” 机器人进一步提示道：“先生，请将您颈上的挂件取下查验。” 年轻人直视着机器人，没有及时配合。 机器人再三重复，年轻人才放下包。双手慢慢拎起颈间挂绳。低下头，从衣服里取出一颗坠珠。 很多人一眼瞧去就恍然大悟，就只是个小物件。不过机器人办事却古板，该有的流程一步不差。 “先生，请允许我查验。”机器人说得客气，手掌摊开伸向年轻人。那非查不可的架势一点不客气。 年轻人的目光落在手心中的木珠上，半垂着头。让人看不出他的神色，手却微微有些发抖，过了一会儿，才动作缓慢地递给机器人。 “先生。请问这颗木质果实的来历？”机器人按部就班地问道。 年轻人沉默着，半晌才说道：“图朵，迷泪星。迷泪森林。”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木珠，对周遭完全无视。 “经查验。该植物属性物品确实为迷泪树的干燥果实，表面被破坏，无生物活性，可入境。”机器人一板一眼地陈述检查结论。 年轻人猛然看向机器人，抿紧的唇角透出冷意，整个人变得锐利，垂下的双手曲拢，显见在极力克制。 直至机器人将木珠递回来，他才垂下眼睑，迅速地接过挂件，将它小心戴上，贴于衣内，手掌放在胸口微顿，疾步走出去。 机器人无知无觉，仍按着程序礼貌地说道：“先生，欢迎您进入宸熹星，祝您愉快。” 七月的宸熹星，天气转热。 年轻人站在航空港外面，静静抬目看向远处，须臾沿街走去。在这样温暖得过分的时节，他踽踽独行的背影透出无边萧瑟寒意。 冒险家协会的宸熹分会就设在航空港附近。 “霍先生，裘勒先生外出，您的约见在四小时后准时进行，请您耐心等待。”冒险家协会的迎宾机器人说道。 霍斯北推门而出，随意挑了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没有想到要租辆悬浮车，也没有想到先去找个住宿的地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四个小时后，他就能找到去流花三号的方法。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看起来像航空港外圈的露天休憩广场。周围有一些人走动，也有些声音，但都不在他眼中心中。 他默不作声地直直穿过广场，突然之间醒过神来，他不能走远，于是又折回来，在广场边缘席地而坐，望着冒险家协会的方向。 “姐姐，你看，那边地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欢呼道，小孩子天真无邪，随便看到什么都会高高兴兴地稀奇一番。 他身边的小女孩也不过七八岁，瞥了一眼之后无趣地收回视线，端着小姐姐的架势虎起脸警告道：“不要管陌生人。” “知道了。”小男孩恹恹地说道，姐姐就是讨厌，总是这个不许那个不行。 小孩子的兴趣很难一下打压掉，他悄悄地瞄了好几回。 “姐姐，他还在那里。”小男孩又说道，迟疑地瞧向他姐姐，“他好像不会动。” 霍斯北已坐了很久，他眼前的一切东西似乎都离他很远，很虚幻，他只盯着冒险家协会的那扇门。 视讯请求提示音响起，霍斯北静默片刻，接了起来，是他大哥霍斯东的。 “小北，”霍斯东刚开口就愕然顿住，扬声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霍斯北这些天睡得很少，吃喝也不正常，神情很憔悴，但看在他大哥眼中，这和忙出来的样子绝对不同，霍斯北全身上下笼罩着一种静到极致的悲哀。 “哥，伊兰……”霍斯北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痛，坚持问道，“她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去年吧，具体时间我没注意。每年的宣传专辑都是上一年的事迹。”霍斯东顺口答道。这些天他忙完，一问副官，他弟弟没留什么话，以为弟弟不愿在副官面前说多了，就想着抽空过来问问。还要不要再查，原本他还高兴，他弟弟拿得起放得下，大概不想查了。 “小北，你怎么回事？”霍斯东皱起眉头追问道。 霍斯北没有回答哥哥的问话，哑声问道：“哥，你能帮我打听。伊兰的……遗物是怎么处理的吗？”他痛得钻心。根本不愿意说出遗物那两个字，但是有些事他必须要了解清楚。 霍斯北强迫自己说完，双手已攥得死紧。纵然在自己的亲哥哥面前，他仍仓惶地偏了头半垂下，无法将自己的哀恸坦然释放。 他知道她有一颗迷泪之珠，上面刻着“斯北”两个字。如果她出任务时不曾带在身边，那么他希望能找到它。 霍斯东皱眉。他知道霍斯北一定是误会了。 “小北，她没死。” 霍斯北猛然抬头，他听到了，但又好像没听实在。脑中一片空白，微张着嘴，定定地望着他大哥。然后才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反应过来，呆愣片刻后。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伊兰没事？” 他盯着霍斯东，生怕希望被打碎般紧张惶恐，口中喃喃道：“陈副官说是英雄事迹。” “英雄也可以是活的。”霍斯东喝斥道，很气恼自己弟弟的智商变低了，现在他总算能正确形容他弟弟那模样了，那叫哀悔销骨。 木然半晌，霍斯北的手蒙上了自己的脸，口中发出一声短暂的似喜悦似痛苦的抽气声。 霍斯东一脸错愕地看着弟弟，霍斯北从四岁以后就像个小大人，很能忍疼，自己摔了从不会哭，大了也是一贯冷静有度，这种激动得悲喜莫名的样子从来就没有过，他又气又好笑，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两分钟平复，自己视讯给我。”霍斯东二话不说就把视讯掐断了，心中挺生气，他这个做大哥的要是有个危险，还不一定得到这待遇。 霍斯北仰头捋了一把脸，将手按向胸膛，然后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脸上似笑似哭，他喘了两声后立即拨给他大哥。 “哥，她现在在哪里？”他急急问道。 霍斯东很是无奈，两分钟都不到就拨过来了，太心急了。 “不知道。”霍斯东确实还不知道具体地点，不过宣传片的主角动向很好查。 “哥，她受伤了吗？会不会在医院？为什么已经不在凯旋基地了？”霍斯北一迭声地问道，马上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抖着声音问道，“她是不是伤得很重？”以至于铁血玫瑰机甲团让她提前退伍了。 “人没事，相反待遇会不错，”霍斯东说道，伊兰所在的这个专辑都是活着的英雄典型，一定会被优待，他盯着弟弟问道，“不在凯旋基地就是升迁调离，你还要查吗？” “要，我必须要找到她。” 切断视讯后，霍斯北仰头望天，嘴唇微蠕，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天空犹如梦幻般美丽，澄澈明亮得没有一丝阴霾。 “叔叔，好孩子都不坐地上。”一个童音响起。 霍斯北缓缓地扭转头，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站在他身侧，睁着大眼睛，似乎鼓足了勇气来告诫他。 一大一小，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就那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霍斯北忽地咧开嘴角笑出声，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手一探，就把小男孩抱起，极其亲热地抵向他的小额头，一迭声地说道：“谢谢，谢谢，谢谢。” 男孩被霍斯北突然的动作吓呆，两只小手搭在他肩膀上，僵着脸往后躲。 霍斯北眼含喜悦地盯着小男孩，半晌冒出来一句：“叔叔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不要，我要下来。”小男孩大着胆子说道。 霍斯北如梦方醒，轻轻把男孩放地上，口中带着局促的歉意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抱过小孩，可能不太会抱。” 小男孩一溜烟跑了好几米远，才站定，扭着小脑袋隔着距离喊道：“拿礼物骗小孩的都是坏人。” “我不骗你，你喜欢机甲模型吗？我还有几个没有卖掉。”霍斯北从没有和小孩相处的经验，此刻他的喜悦满溢心间，无处安放，眼前的这个小孩长得乖巧可爱，他半蹲下身，笑容满面，耐心无比。 “机甲模型？”小男孩的眼睛一亮，“威风吗？” “没有真的机甲威风，但也很威风。”霍斯北的语气亲切得犹如保育员。 小男孩皱着小脸，显然在挣扎，他犹犹豫豫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送给我？” “因为你很可爱，因为……我用不到了。” “为什么你用不到了？你已经有真的机甲了？”小男孩还是站得远远的，但是问题却一个接一个。 “我没有，但我会开真的机甲。”霍斯北轻柔地说道，“有一个……大姐姐，她说叔叔开机甲很厉害。” “真的？”小男孩歪头望着霍斯北，有点崇拜，又有点怀疑。 “真的，她的名字刻在这里，你看。”霍斯北拎起串绳，将迷泪之珠从衣服里取出，托在掌心，满脸欣喜，犹如孩子之间拿着好东西向别人献宝一样。 小男孩伸长了脖子将信将疑地往他掌心瞧去。 霍斯北冲他咧嘴一笑，垂眸细细看着刻痕，微微合拢了手掌，抬头笑问：“想不想要机甲模型？” 小男孩咬着嘴唇，好一会才小声说道：“想。” “把你的地址给我，我马上寄给你。”霍斯北微笑道。 “坏人。”小男孩鼓着眼睛骂道，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转身跑得飞快。 霍斯北愕然，愣愣地瞧着男孩甩开小短腿跑出一段后，扬声急喊道：“我说的是真的。” 小男孩起先充耳不闻，又跑了十来米远后才站定，扭转身体，骨溜溜的眼睛朝霍斯北望来。 “我寄到宸熹航空港的临时储运点，你凭密码去取，好吗？”霍斯北眉眼含笑地问道。 他的声音扬高后，那丝沙哑就更为明显，配着脸上和先前坐着静默时完全不同的亢奋表情，小男孩不仅没有感到友好，还更加不信任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只要说个密码就好了，不过自己要记住，不能忘。”霍斯北继续说道，他此刻真的特别想送东西给这个孩子。 小男孩终究抵不住对机甲模型的向往，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才喊过来：“宸熹星。” 霍斯北轻轻一笑，左膝点地支着身体，就这样半蹲半跪着点开通讯器操作，很快他抬起头来：“我还剩下三具模型，都送给你了。过几天你让家里人帮你去取，记得密码是宸熹星三个字。” 小男孩没答话，眨巴着眼睛打量着霍斯北，似乎在判断他是否说的是真话。 霍斯北开口正要再叮嘱一句，小男孩忽地扭头就跑了。 霍斯北视线追着小男孩，看见一个稍大的女孩从广场的另一头跑向小男孩，然后两个小孩嘀嘀咕咕一番，齐齐朝他看来，一会儿手牵手跑了。 他笑着直起身，蹲久了，腿有点麻，起身时微微晃了一下，他看向广场上的行人，再看向前方的航空港，一切都是那么鲜活生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将迷泪之珠依旧塞回衣服里，大踏步往回走。(未完待续) 292 库亚驻地 伊兰到库亚驻地已经大半年了，她现在是驻地后勤总司务官，说白了就是驻地的内务大总管，专管驻地一大家子的粮油米面吃喝拉撒。 真要比较起来，她的管辖范围比凯旋餐厅的郑司务官都要大，人家郑司务官只负责基地的餐厅这块，她却是要操心全驻地过日子的方方面面。 但是，郑司务官肯定不爱跟她换位置，因为凯旋基地和库亚驻地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她老东家那么丁点人，霸道地占了一整颗孤鹜星，甚至为了保持凯旋基地的孤高冷傲的神秘性，它四周几个星球包括萝鹫星都成了拱卫星，委委屈屈地放弃了自身的发展，除了原住民外都不让外面的人随随便便迁移过来，硬生生被划进了孤鹜星的势力辐射范围。 而库亚驻地，艾杜军区连它的名字都没有费心单独起，跟着所在的库亚星就叫成了库亚驻地。 同样都是驻地，它和伊兰去过的宸环驻地又不好比。人家宸环驻地是管辖的片区星球太多，联盟边界线上好长一段，附带着这段外围的边缘星带都得管，所以起名的时候挑不过来，将就着把大本营所在的星球名拿来用了。 库亚星说实话也不小，套用一句老话，地广人稀。不过地大物博是没有的，它上面的物产资源一点也不丰富，值钱的能量矿石一概没有。 伊兰以前听到阿熙家在植被稀少的戈瑞斯星球上，整天只能吃营养剂，还一脸同情，现在随着她见过的世面多起来，她才知道当时她有多么的村气。 戈瑞斯那样的星球就像中东那块。表面看着寸草不生，内里实则富得流油，阿熙连钻石都能一把一把地随便捡随便送，她当时怎么就走了眼，以为他是刘姥姥她小孙子呢，他合该是在沙漠中拿宝马车前盖当平底锅煎鸡蛋，再抹两下当餐桌吃盒饭的低调人士啊。 库亚驻地在很大的库亚星上就占了不大的一角。实在是钱少、基础设施少。无法多占。库亚在艾杜和瓦乌交界处，两个星区都是联盟的，又不是敌对势力。所以库亚根本不需要像宸环那种真正的边防驻地一样整天盯牢外面虎视眈眈不敢松懈，相反作为最接近瓦乌星区的几个驻地之一，库亚驻地还负有和瓦乌方面兄弟单位守望相助友好交流的使命。 瑞恩成了库亚驻地长官，名头听着挺响。感觉责任重大，实则能让他发挥才华的地方很少。他的工作内容经伊兰目测总结。大概分三方面。 一是参加艾杜军区组织的各种活动，当然前提是库亚驻地够级别参加。 二是和瓦乌方面进行友好交流，主要指离库亚驻地最近的几个瓦乌驻地。 三是在活动交流都没有的时候，带着驻地一大帮子弟刻苦训练。随时准备着在活动交流的出去秀一秀。这第三点是瑞恩的主要工作内容，因为活动交流的机会也不能天天有。 伊兰已经听到过好几次瑞恩眼红关离了。 他们还没离开凯旋基地时，瑞恩半真不假替关离遗憾。虽然关离分到的那地方硬件设施强些，但上头有人。施展不开。哪料关离施展得风生水起，他上头那人就是个甩手掌柜，负责对外交流以及上传下达，具体管理工作全扔给关离锻炼，所以，关离名义是副手，却是那个偏僻小基地真正的一把手。 基地再小，那也是基地，比驻地要强，它在级别上可是多少驻地的片区总部，可管的事情多如杂毛，关离整天忙得脚不掂地。 瑞恩闲下来想找旧日兄弟唠嗑，关离那头就挤着时间一边和他视讯，一边接受底下人的不停请示汇报，把瑞恩刺激得不行，回头再找张深海元淼他们寻求心理平衡，然后就拉着驻地一群人训练。甚至，库亚星的星球保安队偶尔有事求上来的时候，也不嫌弃人家事小，热情洋溢地帮人家出谋划策，出人出力。 星球保安队类似于警察部门，是政府为了保障星球的治安设立的一个单位，也不是每个星球都有，孤鹜星上就不需要有。库亚星上有驻地，也有星球保安队。 保安队长消息灵通，知道瑞恩带着伊兰上任后，没几天就来拜山头，希望瑞恩把铁血玫瑰机甲团的那套先进训练方法抽空给他们保安队点拨点拨。 瑞恩满口答应，伊兰给他们做了一顿饭，两人吃得心满意足，当场拍板，决定以后双方多增进交流。自那以后，保安队长偶尔就来借个装备，借个人手，频率有显著增加的趋势。 库亚驻地的日子不滋润，军费开支都是上头拨下来的，每年都是一个定数。武器装备这种大宗费用都由上头发放，发多少是多少，自己没法支配。小零部件就要从自己的军费开支里走账，一切得精打细算省着花。 瑞恩新官上任走一圈，看啥啥都不满意，他拿凯旋基地当样板来比较库亚驻地，当然样样都差劲。 其实库亚驻地已经足够让对面的几家瓦乌驻地羡慕嫉妒恨了，它再怎么边缘化都是艾杜的地盘。艾杜别的不敢说，论起机甲来，它说要在联盟排第二，别的星区就不敢往上排。库亚的机甲队人人一台机甲，当然不是铁血玫瑰机甲团那种最新款的，但也是一般流行款，开出去不丢人。 就这样，瑞恩还嫌机甲队人太少，想在允许范围内再扩编。人，他们有，没有也可以训出来，伊兰就是最好的先例。机甲，却是没再多的了，其实也有解决办法，可以和对面几家瓦乌驻地一样，两人一台机甲就行了。 瑞恩不干，他借口找个称心合意的搭档不容易，硬是秉持着铁血玫瑰机甲团的奢侈作风，开口问上头要机甲，这些天一直在和上面不亦乐乎地扯皮。到最后使劲哭穷，连淘换下来的老旧机甲都愿意要，弄得上头都不好意思不给，眼瞅着要松口了。 伊兰冷眼看着，觉得瑞恩做官有潜力，做官可不就是边哭穷边往自己地盘扒拉东西创业绩吗。她叹服瑞恩想得深远，他没有关离事多。就给自己找事做。要是他离任时，库亚驻地的机甲队扩容一倍，那就是闪亮亮的一项佳绩。 瑞恩的机甲还没要到。已经开始盘算改装升级了，预算一出来，他不需要和人商量，自己挥手就同意了。 蓝图都规划好。只等米下锅。瑞恩准备机甲要来后，马上就有人上机。所以最近他闲下来就训练人。库亚的训练设施跟不上他的思路，他又大手一挥，添置了几样。驻地后面大片大片的空地，算是驻地的外部延伸范围。本来基础设施缺乏，无力去占据，现在被他拾掇成了一个野外训练场。天天靠人去占着。 瑞恩上任之后，事情没干几件。甚至还没开始干，钱花出去的和即将要花出去的，加起来已经不少。他自己从未为钱发愁过，到了这个旮旯后，也一时没养成节俭的习惯。 瑞恩和伊兰初来乍到那会儿，和库亚驻地的小头领们开过见面会，听他们汇报库亚驻地的现状后，也曾关上门，两人躲里头盘算账目。 外调头一天，他们就感到了担子沉重。以前在凯旋基地，他们万事不操心，干好本职工作，等着拿钱就是。现在到了库亚，他俩要给别人发钱。 前任给他们留下的账目，说实话，伊兰见识不广，头一眼觉得好多钱。瑞恩瞥一眼，评价道：“这么少。”伊兰倒是放心了，看来瑞恩对驻地管理心中有谱。 她问一句：“那怎么办？够用吗？” “没事。”瑞恩答得轻松，“有多少就用多少，能办多少事就办多少事。” 伊兰点点头，确实如此。 瑞恩这思路听着是个对付钱少的正确态度，真让他实践起来，看得伊兰着急。 日子过一段后，伊兰体会出门道来了，她真是得省着花，她每周周末都在下周预算这件事上力求考虑得周详。而瑞恩呢，却是心态宽和得很，还是原先那态度，他那有多少用多少的方针具体贯彻下来，就变成了，现在该花的，就大胆地花，以后没花的，就死心不花了。 瑞恩就没想过要在该花的地方少花一点，预备着以后没花的时候能有点花的。做一件事就要做到位，别抠门，弄得三不像。这是瑞恩的理论。 伊兰提醒瑞恩，无果。按瑞恩的话说，库亚驻地适合一个评语，百废待兴。他那边的军备训练花销据称都是正经的大事，伊兰管不到。伊兰这里的后勤开支按人头也是一个定数，瑞恩倒没有厚着脸皮挤占，主要他不敢挤占，要是抠到士兵们的衣裳伙食费上，那就够上挪用军饷了。 让伊兰发愁的是，瑞恩请客应酬、带队训练都要吃要喝，而且他要求伊兰发挥聪明才智，尽量在标准范围内提高档次，让大家吃好穿暖，主要是他自己想吃好穿暖。 库亚驻地的人均标准哪里比得上凯旋基地，本来数目就不多，伊兰只好这顿丰盛，下顿简单，略微表达一下心意。 这日子过得有点捉襟见肘。 要想过好日子，节流是不成的，伊兰寻思着来个开源。火头兵自己弄个菜园子养牛养羊都是常事，只是不知道这里是否流行这套做法。不过不流行也没关系，后勤都是她在管，她设好了种植系统，让机器人管着，收获的时候让她手下的人拿进厨房处理，谁还能说她不对？ 伊兰看着瑞恩把外头那片地给占了，也动了心思，想寻摸一块地，种些普通食材，怎么着也能省点钱不是？省下来的钱可以买些高档食材，提高餐厅档次。这些天她就在动这脑筋，斯斯艾艾地从瑞恩嘴里探口风，随便占地违不违法。 瑞恩压根没想到伊兰还想操起种地的老本行，以为伊兰在担心他侵占公共用地，满不在乎地说道：“那都是留给我们的，我当初跟你说咱地盘大，你总是不相信。” 他还嘲弄伊兰：“你就是见识浅薄，所有驻地外围一圈都算驻地的，这个道理你不明白？万一驻地要扩展呢，万一有个什么特殊事件呢，到时候周围密密刷刷都是居民，谁受得了？” 伊兰放了心，她要去占地不成问题，于是她每天开车去巡视外头的土地，准备要一块来改造成农业用地。 她发现库亚驻地什么都比不上凯旋基地，但有一点，绝对比凯旋基地强上一万倍。那就是她出入极自由，普通的兵当然得守规矩，可她是后勤总司务官，借口有事出去，只要向瑞恩报备一下即可，瑞恩对她放松得很，基本不管她。 出了驻地，信号就解除屏蔽，她爱上星网上星网，爱和端木视讯就视讯，没一点困难。端木做事可迅速，听她一说要搞个小菜园，财力还有限，很快就给了几条建议，包括该添置哪些必要的农机，买哪款经济实惠的种植机器人。(未完待续) 293 值得折腰求 霍斯北端端正正地站在谢导师的办公室里。 谢导师是个工作狂，有着大多数工作狂的通病。 他的办公室分成两间。 外间窗明几净，除了办公桌和几把固定在地板上的椅子外，什么都没有。椅子只能让人挺直腰杆坐着，谈不上多舒服，围成一圈摆放，像是为开小会准备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来访的人往那一坐，几下里就把来访事项说清楚，就被谢导师送客。霍斯北和几个师兄弟被导师召来布置项目任务，倒是能在外间多留片刻。 谢导师的里间办公室比外间大多了，很乱，但乱得有规则，机甲模型横七竖八地摆在桌上地下，各种材料左一堆右一堆。当然，谢导师知道别人轻易看不出他的摆放规则，因此，他不太让人进到里间。 作为得意弟子，霍斯北可以随意出入。此刻，他站在里间办公室唯一的小块空地上，够他两脚并立还有余，若是他不慎稍微摇晃，还能小小跨出一步支住身体。 “我不同意。”谢导师拎着一只机甲手掌反复端详，随口给霍斯北扔了一句。 “老师，我不会拖延其他项目的进度。”霍斯北对谢导师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急忙开口保证。 “我不同意，无用功不要做。”谢导师没抬头，依旧盯着机甲手掌。 “老师，我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它能锻炼我的动手能力。”霍斯北解释道。 “你的动手能力在该锻炼的时候，已经锻炼过了。”谢导师抬起头，不满地说道，“你的目标是设计师。不是检修工。低级任务别随便接，浪费时间。” “老师，我最近思路有些卡，想换个简单一点的项目休整一下。”霍斯北有备而来，一条条的理由轮换摆出来。 “这个假期休整得不够？连实战演练都敢迟到？要不是我和训导处的老师关系好，给你另外安排，把你塞进基地去。你就是无故旷课。不能从研究院准时毕业的人。前途有多吃亏，你知道吗？”谢导师越说越严厉。 霍斯北沉默片刻，诚挚地说道：“谢谢你。老师，这次假期的时间是我没有安排妥当，麻烦您了。” 谢导师盯着霍斯北，那句经典口头禅又冒出来：“别瞎折腾。年轻人，时光不等人。要抓紧啊。” 霍斯北以前陪着楚奕听这句话时，没有太大感觉，他向来在谢导师的催促前就已经圆满完成项目。但此时，他却听得心头触动。一时恍惚，他错过了多少时光？ 他的目光从满地的机甲模具上抬起，望向谢导师。再次诚恳地保证：“老师，我最近状态确实不太好。很想接这个项目停一下。您放心，我会把手头的项目全部了结掉，回来后立即赶工接新项目，绝对不会拖欠进度。” 谢导师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沉吟不语。设计人员突然思路卡顿也是常有的，但霍斯北做项目一向干净利落，他以前倒是没操过心。 “这个项目对你一点益处都没有，而且发布对象针对的是低年级生，如果你自己能说服项目管理处，再过来找我。”他决定让霍斯北自己碰壁去。 “谢谢老师。”霍斯北目光一亮，恭恭敬敬地说道。 霍斯北不是不聪明，当然知道谢导师本意仍不赞同，但当他熟练地从满地的机甲模型堆里找出落脚的缝隙，告辞出门时，脚步是轻快的，谢导师毕竟没有一口否决。 这个项目他必须要争取到。 “不行，项目的难度系数和学习进度挂钩，你要拿这个低级项目，实践成绩怎么算？”项目管理处的老师一听就摇头。 “老师，我的实践成绩可以用其他项目，这个项目我想拿来练手。”霍斯北解释道，态度很恭敬。 “这是个低年级的练手项目，你低年级时已经练过了。”老师不为所动。 “我没有试过批量改装项目，所以想试试。关于低年级的练手项目，我占掉这个，可以把我手头上项目分出一部分给低年级。”霍斯北早已想好方案。 “那你手头这个项目就不能算你独立完成。”老师蹙眉提醒道。 “我知道，我会用其他项目来抵。” “把你的拆分部分做个立项书，如果一年级或者二年级有两位以上的实践科目老师评估通过，你才可以到我这里来发布任务。”老师补充道，“不要忘了，你自己的导师也要同意你的拆分方案。” 霍斯北微愣，但没有任何分辩，很快点头：“谢谢老师。”他出门，边走边在心里盘算他要找哪些人。 三天后，一个女生匆匆进入机甲设计大组的工作区。 “喂，你走错楼层了吧。”一个同学笑着提醒她。 “没错，我找霍师兄。” “霍师兄？你见习项目的带教师兄不是这一位啊。”同学迷惑不解道。 “另一个项目，霍师兄手头有一部分工作发到我们二年级了。被我看到，我第一个接了。”女生兴高采烈地说道。 她顾不上和同学多聊，急着去找霍斯北。 “霍师兄，你好。” “你好，请坐。”霍斯北对人客气地说道，不过处于工作状态时，他脸上一贯严肃，没有什么笑意。 待女生在他对面坐下后，他开门见山介绍项目的情况：“我给你的子项目排期很紧，一周内必须完成，你每天上午到我这里三小时，难度可能稍微有点高，但不用担心完不成，我会指导你。有问题吗？” “没有。”女生笑着摇摇头。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又两天后，女生碰到了霍斯北的同门师弟。 “听说你这段时间跟了霍师兄做项目？感觉怎么样？霍师兄这里累是累点，但很自由吧。” “累？我没觉得。自由？我也没觉得。”女生笑道，“霍师兄盯得很紧，进度按天算。每天必须完成，不过有不懂的地方，他会很快给出解答。” “咦？霍师兄改变风格了？他带我那阵，不是这样的啊，给个大方向就完全任我发挥，阶段性检查而已。” “可能项目不一样吧。”女生不以为意地说道，“再说。你对霍师兄的说法有误哦。你说霍师兄从来不带女生，这次我幸亏没听你的，仍然申请了他的项目。不就申请到了？这次跟着霍师兄，学到很多东西。”女生很是高兴。 又几天后，霍斯北手头的项目提前完成，他拆分给低年级生的子项目也辅导结束。他向谢导师汇报后。回到自己宿舍，动作迅速收拾行装。 阿瑟星贝诺基地的军用航空港黑夜如昼。灯火通明，一派繁忙，星海第五舰队正在停港补给。 一辆军车麻利地降落在六十号驳口，车上下来两人。一人身着贝诺基地军服。另一人却是便装，一袭黑衣，很显英挺。 “霍先生。请登舰，运输舰两小时后准时起航。请你稍安勿躁，军事基地不能随意走动，请谨记。” “我知道，谢谢长官。”霍斯北礼貌地颔首。 说话间，有一行四人从旁经过，霍斯北知道这是军事基地，最忌讳随意乱瞄，因此，即使照面之下，心中讶然，面上却什么都没显出来，朝着带路的士官微微一笑，转身走上驳梯。 那四人中有一人偏头朝霍斯北的侧影望去，目露疑惑。 霍斯北登上运输舰后，也没有到处乱逛，直接进入给他安排的休息舱。 他坐下后，轻轻吁了口气，两个小时不算长，他等得起。 片刻后，他点开通讯器，信号被贝诺基地屏蔽，不能视讯联络，也不能星网漫游。霍斯北习惯性地打开伊兰的宣传视频，只是他在伊兰开口说话前，就让视频暂停，这些天他一直这么做，因为他不敢往后看。 霍斯北默默地注视着那张泪光盈盈的脸，抬手在虚拟投影屏她的脸颊处极轻柔地摩挲。 敲门声响起。 他关闭了视频，微微吸气，平复了情绪，起身开门，朝外一望，侧身将人让进来：“大哥，你最近在这里？”他的语气欣喜，但没有太意外。 霍斯东不客气地往床沿一坐，瞪着弟弟：“小北，怎么回事？” 霍斯北在港口见到陈副官后，就知道他大哥迟早会找上他。此时也不隐瞒，直说道：“我接了一个项目。” 这艘运输舰由贝诺基地发出，正好星海第五舰队补给结束，顺路护送。霍斯东哪还能不明白他弟弟的用意，当下蹙紧了眉头：“小北，什么项目？你找谁接洽的？军方的项目能随意乱钻营吗？研究院那头你是请假了，还是偷跑了撒手不管？” “这是研究院的机甲改装项目。”霍斯北笑着宽慰他大哥，“贝诺基地发布到研究院的，正好被我看到了。” 霍斯东瞅着他弟弟，正好？机甲研究院那么多人，一个项目能好巧不巧正好落到某人头上？反正他不信。 他思及霍斯北在假期里的行程路线，不禁心火直冒：“小北，你这样到处跑，值得吗？” 霍斯北闻言，望向他大哥，不带一丝犹豫。 “值得。” 霍斯东一阵气馁，他了解自家弟弟的个性，打定主意后有始有终，绝无中途放弃之理。他只说了一句提醒的话：“小北，你不知她的下落，是因为你没有办法直接联络她本人吧。” 原先霍斯东认为他弟弟要找的这个人可能执行什么任务，不方便对外联络，查下来却不是，那么霍斯北如此迂回困难地追查她的下落，就只有一个解释，人家把他拉黑了。霍斯东怕伤了弟弟的心，没有把话说得太直接，但意思是明显的，人家都不想搭理你，你需要这么上赶着吗？ 霍斯北沉默不语，半晌轻轻说道：“这是我的错。” 霍斯东一时闷得啥话都说不出来，他弟弟这是陷在里头，自己不想拔出来。他不由恼道：“你错到需要单枪匹马跑蛮荒星找她的尸骨才安心？” “哥，”霍斯北腾地站起，胸膛剧烈起伏，过片刻才勉强压住了内心的恐慌和后怕，向兄长强调道，“伊兰好好的，她没事。” 霍斯东暗暗冷哼一声，霍斯北这是敢做不敢听。 自打他前阵子听母亲唠叨，霍斯北让家政机器人把家里的游戏机甲打包给卖了，说是回头自己动手做个更好的，他那些收藏的机甲模型也一古脑儿卖了，说是在机甲研究院见多了，用不着摆在他房间里占地方。霍斯东就怀疑上了，他弟弟那架势像要筹钱办大事，正好，他的级别够得上追查自己的视讯信号接收者的方位，这么着一查，把他吓出一声冷汗。 霍斯北向他打听那女孩子的遗物时，居然身在宸熹星。霍斯东立时猜出了他弟弟的意图，宸熹星上不是边防驻军家属，就是往边缘星带冒险去的人，谁会平白无故跑那里去。 霍斯东是带着舰队的，在边防驻地时不时往返，不缺人脉，当即查了几家探险机构，果然发现霍斯北和一家已经有过联络，连定金都付了三成，只差一点点就要奔往流花三号。 霍斯东知晓此事后又惊又怒，但还得替霍斯北藏着掖着，不敢向父母透露一丝端倪。他自己忙，霍斯北紧接着去了机甲实战演练的封闭基地，霍斯东就一直没有机会和他弟弟交流过，这时候凑巧遇见霍斯北，当下就照搬了他哥们劝过他的话：“爱现身就现身，不爱现身就拉倒，用不着稀罕。” 霍斯东这些年也沾了一些兵痞性，他那哥们直白豪爽的话张口就来，话糙理不糙，他语气生硬，极恨自家人吃亏。 霍斯北和兄长对面而立，两兄弟一般高，霍斯北的目光一点都不回避，轻轻摇头道：“哥，我必须要见到她。” 两兄弟都不是多话的人，霍斯东别的劝导也没有，只盯着霍斯北问道：“真这么值得？” “值得。”声调不高，声线很平，只有两个字，霍斯北再没有其他的话。(未完待续) 294 相逢有时 这天，伊兰一大早就在办公室里算算弄弄，把种地的各项成本汇总，再将预计收益也估摸好，另外还分析占地耗时用工等因素，准备把菜园子计划整合成一个可行性报告，交给瑞恩审批。 她正在奋笔疾书收尾之际，驻地餐厅的点单系统给了个通知，一瞧，立即火大，瑞恩又点单了。 话说她这个后勤总司务官也可怜，驻地餐厅虽说有几个手下，能做营养剂，也能做饭菜，但瑞恩的单她得亲自操刀。 关于这点，伊兰倒是没有意见。瑞恩其实也可怜，在凯旋基地他经常上餐厅吃饭，点单从不手软，明显就是个阔绰人，现如今知道自己地盘艰苦，平时他从不额外要求给他自己开小灶，就和大家一样，凑合着营养剂。但有人上门时，他太热情太大方，总要请人留下吃饭。这是让伊兰极其无奈极其冒火的地方。 头一回两回，伊兰挺高兴，驻地最高长官请客，档次当然要高，请客的菜品当然要丰盛，这不仅代表着瑞恩的脸面，还代表着库亚驻地的脸面。瑞恩要求宴席要好看好吃，她十分支持，乐滋滋地下厨，整出满桌菜，既练了手艺，又顺便给下属们上了一堂厨艺课，长了她的虚荣心，更按着厨房的通用做法，每样都稍微多做一点，趁着瑞恩宴客的时机，给她自己也改善了伙食。 三回四回，伊兰就开始感慨，库亚驻地日子紧，长官宴客，底下人居然生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想法。委实辛酸。 五回六回，伊兰发急了，这吃喝的费用可都是划在她后勤开支这一块，这势头铁定得遏制，预算都快要超支了。 但她哪管得上瑞恩？他不是和邻近的几家驻地长官们互相取经，就是在和保安队长交流库亚星的地方经验，再不然接待上峰巡查。据称都是正经事。 伊兰只能咬牙配合瑞恩。给他操办宴请。瑞恩还有特别可恶的一点，他在点单系统中经常写随意，让伊兰自由发挥。伊兰如果真随意做了和上次重样的。他还不满意，私下批评她没创意，活生生把伊兰当成了他的贴身厨师，可劲着使唤。 这会子。伊兰的菜园可行性报告没收尾就被打断了思路，心里不喜。想到晚上还得给瑞恩做饭，心里更不喜。 她这边辛辛苦苦在省钱，瑞恩却是有事没事就应酬，大吃大喝。他现在这饮食待遇都快赶上凯旋基地了，在基地他要是点个单，得自己花钱。在这里却是走公帐，而且走的是她这里的公账。 伊兰一想到瑞恩胡吃海塞的这些费用都是她左腾右挪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心里就嫉恨不已。她算是看明白了，瑞恩为啥要怂恿她一起来库亚，换成别人，能给他这样贴心贴肺地变着法子做吃食？ 她这里的工作环境可没有凯旋基地舒适，即使和一起外调的其他地方横向比较，也稍有不如，当初要是去张深海那里，人家阿海绝对没有这么多要求，更别说去关离那个小基地，那块比这里不知好多少倍。 伊兰写完报告，蹬蹬蹬跑去楼上找瑞恩，必须得好好说说他，光靠一个人省是不够的。 瑞恩作为驻地最高长官，占据了驻地办公大楼中最高最大的一套办公室。说是一套，那是因为功能齐全，开会、休息、接见外客都各有房间。除了出去训练，瑞恩就待在里头，显得自己多忙碌似地。 伊兰总觉得瑞恩受了关离的刺激，得上了红眼病后遗症，据瑞恩说关离的办公室超大超豪华，每天人来人往请示不断。伊兰嘀咕着，这大概就是瑞恩也喜欢待在办公室装谱的重要原因。 伊兰走到办公室门口，对着门禁处的内部通信屏说道：“瑞恩，开门。”她和瑞恩在外人面前都装得挺像，私底下却是从来没有讲过品衔等级。 她的图像能传到里面去，里面的情形不会传出来，隔一会儿，伊兰听到瑞恩说道：“佟司务官，我现在忙。” 伊兰轻笑道：“别装了，我有正事，两分钟就好。”一分钟通知瑞恩，她有个菜园子计划，让他读完后赶快审批，一分钟告诉他，今天她要罢工。 再隔一会，门打开了。 伊兰气咻咻地走进去，瑞恩端着脸坐在他的大办公桌后面。 伊兰不满地瞧他一眼，嗤笑道：“你再装也装不出关离那样。我给你一份计划书，你接一下，回头抽空赶紧看。”她先把正事说了。 “好。”瑞恩特别干脆，“还有事吗？”这是没事请走的意思。 “你怎么又点单了？这个月才过一半，你就点了三次。你再这样吃下去，叫我们吃什么？”伊兰恼道。 “上官来了要接待。”瑞恩一本正经地说道。 伊兰嗤之以鼻：“你都接待多少回了，每次都有理由。上次是星球保安队，再上次是瓦乌，上上次你已经接待过上官了，这次还用这个理由，你亏心不亏心，大家都过得这么苦，就你过得好。” 伊兰说得快，瑞恩平时早就反驳了，但这次可能真亏心，张张嘴居然泄气似地说道：“我真有理由。” 伊兰更起劲地数落：“我们快要到年底了，你现在吃得这么起劲，年会聚餐怎么办？你想用营养剂打发大家？这事你干得出来，我可干不出来。从现在开始，你照样应酬，吃饭取消。说什么我都不会给你做饭，今天你就用营养剂接待。” “真不行。年会聚餐我们再讨论，你快回去准备。”瑞恩催促道。 “准备什么？营养剂早就备妥了。瑞恩，我好歹也是后勤总司务官，每天要忙的事情这么多，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我一回？我不能隔三岔五给你下厨摆宴。你老是向上头哭穷要东西，就要装出真穷的样子。有人来。接待规格一律是营养剂，人家才会信。再说，你的确也是真穷，你看看，你都把我逼得要重新种地了。” 瑞恩不由讶异道：“谁让你种地了？” “你老是这样吃，驻地这么多人每天都要吃，不光吃。还有其他开支。我挡不住啊。我在外头看中一块地，准备种些食材，计划书刚刚给你了。” 瑞恩这下惊得张口结舌：“我们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这地方有多差。你不知道？星际海盗压根都不来踩点。你说你怎么就被分到这里来呢，自己来就算了，还把我骗过来，我有六十多个地方可以选。你骗我说地方都一样，哪里一样了？我简直悔不当初。我随便跟着谁。都不会像你这样能吃。你好好愧疚一下，今天只有营养剂。” “佟司务官，你可以回去了。”瑞恩脸色一肃，说道。 “我倒是想回去。问题是我回得去吗？花副团能让我回去？擅自脱离岗位是大罪，你的心眼也太坏了。不就说了你两句嘛，还要摆谱恐吓。”伊兰气恼道。 “佟司务官。没事的话，你回去吧。”瑞恩认真地又说了一遍。目光瞥了一下伊兰身后。 伊兰疑惑地盯着瑞恩，猛然觉得今天他好似转性了，一直没有和她争锋相对。她背上一紧，恭敬地说道：“是，长官。”然后转身，当下就愣在原地。 在里间小会议室的门口，并排站着两人，其中一个直直地看向伊兰，眼里满是喜悦和激动，正是霍斯北。 他和她视线隔空对撞，恰似一眼万年，时空静凝。 霍斯北下意识轻唤：“伊兰。” 这个名字自他唇齿间吐出，气息氤氲，他声音清冽，语调低柔，说不出的珍视和痛惜，神色间情难自抑。 而伊兰却是刹那间脑子懵住，俱是空白，听到霍斯北的呼唤后，心中犹如一片轻羽颤巍巍拂过，瞬间清醒过来，受刺激过大，她有些面瘫，此刻纹丝不动，看起来非常冷静自持。 霍斯东冷眼旁观，暗恼霍斯北把持不住，两人碰面，一个心里早有预见会有这场相逢，另一个毫无准备，却高下立判，他弟弟生生落了下风。霍斯东也气伊兰装得一副冷傲样，刚刚他在里间听得一清二楚，她非常能说会道，现在对着他弟弟却连个招呼都没有。 他弟弟这一趟不容易，自己在研究院一边求爷爷告奶奶，辗转托关系，争取项目，一边拼命挤时间完成手头工作，一个设计机甲的高材生跑这个旮旯，给他们改装那些不入眼的破烂机甲。要不是舰队在贝诺基地补给，恰好被陈副官瞧见了他弟弟，他还不知道霍斯北就不声不响地逮着机会跑这个偏僻星球来了。 霍斯东不动声色地虚咳了一声，打断了霍斯北和伊兰的对视。 伊兰随即回神，眼睛顺势看向旁边的人，面上就更冷静了。这人她见过，年前她在宸环驻地医院养伤，不远不近见过一面，当时还想碰瓷来着。现在近距离对视，他和霍斯北并排站着，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只是这人面相冷厉肃杀，霍斯北更显清润雅静。 伊兰心中一动，原来这人真是霍斯北的大哥。幸亏她当初没做傻事，不然这时会很尴尬。 霍斯东盯牢了她，目光中带着不加遮掩的审视研判。 霍斯北凝望着她，目光缠绵悱恻，逡巡在伊兰脸上，似总也看不尽。 伊兰僵着脖子无视霍斯北，只让自己的视线投注在霍斯东身上，她瞄见他的军装，慢半拍后，毕恭毕敬地说道：“长官好。” 霍斯东淡淡点头。 瑞恩头大如斗，心里大呼倒霉。一群人在他办公室里比眼神，其中关系各种复杂，他还不能不管。他暗恨自己蠢笨，当时就不该听信这姑娘的说辞，还真以为她有要紧事来汇报，把她给放进来了。霍家两兄弟也是，贵宾接待室里舒服的沙发不坐，非要站出来。 瑞恩从大办公桌后面绕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佟司务官，你去安排一下工作。” “是，长官。”伊兰如蒙大赦。(未完待续) 295 一灯如豆 伊兰出门时还记得朝霍斯东微笑致意，尽显下官对上官的尊重礼敬，视线略过霍斯北，脚步没停顿，直接就出去了。 直到坐进车里，伊兰才大大地喘出一口气。以为从此再也见不着的人突然冒出来，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刚刚一切都来不及感受，现在独自一人，才觉得心脏在突突地跳。 伊兰闭了闭眼，脑中乱纷纷，霍斯北的脸不停在她眼前晃，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回忆着霍斯北和他的完美搭档相视而笑的情景，再睁眼时，眼神清明。 她冷静地启动了车子，赶往餐厅。瑞恩的意思让她好好准备宴请，她得赶紧去安排。 在厨房她还是亲自操刀，如往常一样，按着瑞恩的订单准备齐全，然后让机器人送出去。后面的工作就不用管了，她急匆匆开车就回了宿舍。 凯旋基地的体能训练馆又先进又方便，真是令人怀念。每当睡不着时，到训练馆锻炼两小时，啥心事都抵不过疲累困倦，人倒下就能一觉到天亮。而库亚的训练设施没那么好，晚上她一般都不去，没道理今天特特去招人眼。 于是伊兰只有窝在宿舍里数羊。 她心里乱得很，不让自己瞎想，但总止不住想霍斯北来这里干什么。 还有，霍斯北的样子好像有点变化，以前他不笑时很清冷，笑时很清雅，现在好像多了点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更沉静，也似乎多了点颓废青年的忧郁压抑。 伊兰皱眉回想着，然后猛然醒过神来，她居然在品评霍斯北的容貌面相。当即暗骂自己：“想什么想，几年过去，谁不是朝着沧桑的道上走？” 伊兰的思路就这么一拐，竟然思忖起自己在霍斯北眼里会是啥样。 她猛地拉上被子，闭上眼睛，狠狠地心想，即使老了丑了。和他又有什么相干。 一股莫名的悲凉袭上心头。 伊兰慢慢静下来。她先前该坦荡荡笑着和霍斯北打个招呼的，她和他之间，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只是聚过散过而已。 她放空思绪，蒙着被子专心数羊。虽然数得有些零乱，但毕竟还是可以躲着清闲的。 瑞恩却正忙得很。 此前霍大哥在场，瑞恩尽着地主之谊。热情地带领霍家兄弟参观了库亚驻地。三人都是图朵出身，也都算是在外闯荡。于是又聊了一回家乡事。 霍斯北即使心不在焉，但还是提起精神应对。三人三个领域，霍大哥在星海舰队，瑞恩下放到驻地。霍斯北在机甲研究院，一时互相交流，倒是聊得相宜。 吃过饭款待完霍家兄弟后。再将霍大哥送走，瑞恩亲自陪霍斯北到驻地的外宾接待处安顿。两人在房间里叙旧。 双双坐下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霍斯北历经这大半天的神不守舍，此时静下来打量，昔日叱咤风云的雄鹰战队队长一身戎装，英气勃勃，脸上的笑容热情洋溢，却少了跳脱，敛了张扬，多了沉稳，添了一方防卫长官的气度。 瑞恩忙碌了这大半天，此时瞅着霍斯北，也在暗地观察，昔日才华横溢的机甲设计系学弟纵使风尘仆仆，依然掩不住风姿高洁，黑衣黑裤长靴，简单之极，却衬得整个人愈发清俊英挺。几年不见，他相貌无改，举手投足间更凭添几分郁静，隐然有种蓄敛的风华气质。 不过，霍斯北再静，仍是一个相当能打的机甲手，出手凌厉，他个人的格斗能力也很强，谁若等闲视之谁吃亏。 瑞恩清咳一声，正要开口说话。 “瑞恩，伊兰出任务的时候受伤，她……全好了吗？”霍斯北盯着瑞恩，开口第一句话就急切问道。 瑞恩愕然，他以为霍斯北至少会说些大学里的往事热热场，再不然就是叙叙别情，具体说说各自的事业前途，然后再延伸到同学圈。哪怕要打探前女友的情况，怎么着也该迂回委婉一番不是。 瑞恩诧异霍斯北消息灵通，这叫瑞恩怎么回答？虽然那姑娘整天活蹦乱跳到处转悠，还可劲吐槽库亚驻地，看着比在凯旋基地更活泛，但各人身体各人知道，毕竟她受过那么重的伤，是否还潜伏着些不为人知的后遗症有待发作，瑞恩哪能一一清楚明白？他也只能在那姑娘叫疼时建议她上医院，不叫疼时任她蹦跶。 霍斯北这话就该直接去问当事人，关心就该直说，霍斯北显然不敢。那姑娘和霍斯北久别重逢时，就当没霍斯北这个人，连声淡淡的招呼都没有，和当年瑞恩在毕业晚宴上见到他俩相处亲密契合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瑞恩想着伊兰以前警告他别去找霍斯北时那倔强又悲苦的样子，不由暗叹世事弄人，霍斯北也有今天。 瑞恩按照事实说话：“她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康复后才回基地的。” 霍斯北牙关咬得死紧，显然在极力压抑着激动惊怕的情绪。这年头，昏过去的人进趟医院，隔天就能没事人一样送出来，待两个月是什么概念？几乎等同于把人全拆了，里里外外修补一遍，再拼装起来。 他一贯进止有度，此时闻听伊兰的情况，却明显乱了方寸，眼中的焦虑担忧完全不加掩饰，半晌，略微平复了心情后，他才涩声说道：“瑞恩，我在机甲研究院看到这个改装机甲的项目，我……来看看她。” 他费劲心思来到库亚，唯一的目的就是来看她。 瑞恩和霍斯北相识这么些年，没见过霍斯北如此失态过，而且上午刚来一回，老半天神思不属没缓过来，现下又来一回。 霍斯北在大学里只矮了瑞恩一个年级，不说他们时不时一起机甲训练，就光说吃饭聚餐联谊交流。那也不是一次两次，相互间熟得很。霍斯北学的是机甲设计，他不仅把战队机甲的维护保养改装升级的活计一手揽圆，机甲操作上的技术还比谁都不遑多让。他天资高，为人寡言却真诚，不仅训练认真，做事认真。做朋友也认真。瑞恩一向很看好这个学弟。 霍斯北和伊兰两人之间的事情瑞恩不便插手。以前和霍斯北一道战队训练，情分深些。这些年和伊兰一个单位，看着那姑娘一路风雨飘摇。甚至一同出生入死过。他口头上说那姑娘笨，不用她自我牺牲，他们照样能救人，实际上。如果不是那姑娘把外太空生物的特性提前告知他们，还弄死了一大堆。他们二十个人上了流花三号，绝对不轻松，真要中招也是非常可能的，到那境地。等星海边防军赶来，就是给所有人收尸。 所以瑞恩其实欠了那姑娘一份大人情，现如今。霍斯北和伊兰比起来，他铁定得站在伊兰这边。根本就不带犹豫的。甚至，当日伊兰若是真在流花三号出事了，就冲她提起霍斯北时，那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隐忍伤心样，瑞恩说不定哪天会抽空找上霍斯北，为那姑娘去好好通知一下她前男友。 既然霍斯北自动送上门来，还没有恶意，那他就尽量挖掘霍斯北的价值。顶尖机甲研究院的高材生，走过路过就绝对不能错过，破烂机甲让霍斯北改装，现有的中档机甲也让霍斯北顺手升升级。 至于霍斯北说的其他目的，端看那姑娘自己的了，反正在他眼皮底下，怎么着都不至于让她吃亏。 瑞恩迅速定下对霍斯北的招待策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霍斯北沉默片刻，问道：“瑞恩，伊兰她……在凯旋基地辛苦吗？”他直直盯着瑞恩，满目涩痛。 瑞恩一挑眉，辛苦？霍斯北自己就是练机甲的，能不知道一个d级体能的人练到操纵军事机甲出勤做任务的地步需要付出多少？霍斯北心中早知答案，表情才这么难过，只是辛苦两字恐怕不足以描述那姑娘在凯旋基地刚开始的悲催遭遇。 瑞恩有点同情霍斯北，人就在跟前，却不敢去问，当然那姑娘也没给人机会问，霍斯北就只得迂回曲折地跑他这里来打听，可他不能随便说，那姑娘要是知道他轻易将她的情况给别人漏底，指不定怎么报复他。 瑞恩过去拍拍霍斯北的肩膀：“小霍，伊兰的事情由她自己说比较妥当。” 霍斯北见瑞恩避而不谈，脸泛苦色，却也不再勉强，微微点头后继续问道：“伊兰以后还会出任务吗？” “肯定。”瑞恩这次回答得干脆，就见霍斯北捏紧了拳头。 瑞恩瞅着霍斯北，只觉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话说得再对也没有了。虽然他不知道伊兰怎么跟着霍斯北来到艾杜却没跟上，但毕竟听得出来，那姑娘绝对受委屈了，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霍斯北自动上门卖苦力。 霍斯北垂眸半晌，又关切地问道，“瑞恩，这里……清苦吗？”早上他听见伊兰和瑞恩说话，这里好似入不敷出，他们过得不太好。 瑞恩知道今天他和霍斯北是没法好好叙旧了，霍斯北的关注点完全绕着不在场的伊兰一个人转。即使在问这里的大环境，目的也是怕苦着了那姑娘。 “还好吧。”瑞恩含糊其词道，说这里太穷，连饭也不敢随心所欲地吃，他有点说不出口。 “小霍，你刚来，旅途劳累，早点休息。”瑞恩拍拍霍斯北的肩膀。 霍斯北颔首，起身将瑞恩送至接待处门口。 “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瑞恩的视线朝四周溜一圈，临时改口道，“来找我。”接待处太简陋，基本上霍斯北无人可找。 不一会，瑞恩的车子疾驰远去。 霍斯北望着夜色中的车影，默立当地。 良久，他索性坐在门前台阶处，遥望着一个方向。那是瑞恩开车离去的方向，也是库亚驻地宿营区的方向，伊兰就在那儿。 库亚驻地的外宾接待处的使用效率并不高。原就是一个小驻地，没有多少机会经常接待访客，因此也就只有前后两幢楼，外加中间一个大平坝而已。 后一幢八层高，里面都是大通铺规格，兄弟单位带队来交流的时候，就这么招待人家。要是活动规模再大点，来客数量超过了大通铺的接待总容量，那也有办法解决，大平坝可不是光给客人早起散步用的，人多时还可以在平坝上现搭营帐，里头睡袋排排铺上，又可以睡不少人。 寒酸是寒酸了点，但军中宣扬的是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来人一般也不好意思挑一个小驻地的不是。 不寒酸稍微高档一点的接待规格也有。外宾接待处的前一幢是一排平房，大概十来间，每一间都是独立套房，使用效率也不高，一年满打满算动用四五次，基本也只有库亚驻地的直属上级单位贝诺基地的领导下访时才用得上，比如财务巡查或者武器装备巡查。偶尔周边几个驻地的长官过来谈个事，如果不急着走，那也能用上一回。 瑞恩对远道而来的学弟霍斯北款待周到，安排他住在这排平房中出入最方便的正中一间。 库亚驻地的夜晚静悄悄。 整个外宾接待处只有一个外宾，霍斯北。 接待员也只有一个，是个威猛的老款迎宾机器人，到年底恰好淘汰更换，现在这两月还坚持着管理迎宾接待处的门禁和清洁服务，站好最后一班岗。 门厅内，角落里，站着迎宾机器人。 门厅外，廊下台阶处，坐着霍斯北。 库亚驻地穷，伊兰给所有非重点设施区域的管理机器人设定的是最佳节能模式。 训练馆、办公大楼等属于重点设施，一年用不上几回的外宾接待处绝对属于非重点设施。当然有访客入住时，也可以视来客的重量级别和具体需求，临时调整为重点设施。不过今天，伊兰压根没想到这层，所以，外宾接待处还是隶属于非重点设施。 最佳节能模式往具体里说，就是此时霍斯北身处的环境。 后幢楼房没人住，照明系统不启用。 大平坝只要没搭营帐，夜照系统常年不启用。 前幢平房没人住，照明系统不启用。 而现在，迎宾机器人的门禁系统里登记了霍斯北，但是他又出屋了，所以按照规定，人在灯亮，人走灯熄，整排平房依旧黑乎乎的。 迎宾机器人的偏人性化管理的程序设计理念让它在有客入住的情况下，夜晚宵禁时间之前，允许门厅廊下的应急照明灯启用。 霍斯北身后一片漆黑寂静，头顶上方一灯如豆，将他笼罩在昏暗的光晕中。 离图朵大学毕业送行那天快三年半了，他终于在今天又亲眼得见她。此刻，她就在前方灯火最亮的那一处。(未完待续) 296 公私分明 瑞恩在夜深时给伊兰发了视讯：“美女，睡着了吗？”脸上笑嘻嘻的。 “什么事？”伊兰皱眉道，前面数的羊只数被他一打断，给弄混了。 “我来告诉你，小霍，嗯，霍斯北会在这里住一个月，帮我们改装机甲，我已经安排他去休息了。” 本来这事该伊兰来操心，她管内勤，不过瑞恩不敢提，他想到这姑娘当初恶狠狠地说跟着霍斯北来艾杜却没跟上分手的样子，就忍不住怕她心胸狭窄，把霍斯北安排到驻地门口和机器人一道看大门，霍斯北他大哥这段时间可还在周围转悠呢。驻地中用来招待来客的房间不算少，按规矩给霍斯北拨一间也不费事。 伊兰没吭声，等着瑞恩解释。瑞恩绝对事先知道，居然瞒住了她，一丝口风也没露。 “我真不知道是他来。上头答应给我们去弄破烂机甲，机甲不能随便改，后来就谈到改装设计方案由他们定，人他们找，钱我们自己出，这事你也知道。今天连机甲和人一起过来，我也想不到是小霍。”瑞恩小心翼翼地觑着伊兰，吃不准这姑娘是什么态度。 伊兰默默无语，算是相信了瑞恩的话。要是他事先知道，却不知会她，那就属于恶意出卖朋友的举动，她绝对要他好看。 瑞恩接着说道：“另外一个是他大哥，星海第五舰队副司令官，据说第五舰队在附近执勤巡逻，我们这堆机甲的运输舰就是他护航着带过来的，他顺道来参观我们驻地，现在已经走了。” 瑞恩真想直说霍斯北他大哥是个大官。而且还没走远，咱不能明着亏待他兄弟。 伊兰没搭茬，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看过我的计划书了吗？” 瑞恩瞧她一眼，说道：“大概看了一下，今天没时间。” “你初步想法怎么样？” “我明天细看了再说。”其实瑞恩满心不赞同，没见过有哪家驻地这么干的，做事讲究分工明确。才能合作愉快效率高。他们要是自己种食材了，让食材供应商怎么活？他们自己也讨不了好，还得费神操劳。 伊兰点点头。说道：“行，你休息吧，晚安。” 瑞恩忙叫住伊兰，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斟酌了一下措词。他索性直说道：“小霍以前是我学弟，现在是给我们改装机甲的人。咱公私分明，行吗？” 伊兰瞥他一眼：“不会坏你的大事。” 她挂了视讯后，定定地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不知道霍斯北要做什么。那就只当是凑巧，如今她和他已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大家都已经翻过那一页了。再没有什么可以烦恼的。做了一番心理调适后，她继续蒙头数羊睡觉。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后。第二天一早，伊兰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坐在办公室里安排工作，至少表面上沉稳如常。 驻地的日常事务很多，大的如开支结算、财务预算、食材和其他日用品采购、人员排班计划。琐碎杂事也有不少，甚至连通勤车辆检修保养、营房卫生安全检查都要一并管起来。 临近年底，年会聚餐是件大事，也要及早准备，一年一度就图个和谐快乐，大家都离乡背井不容易，趁聚餐时增进感情，来年上下齐心，凝成一股绳，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伊兰自己也有个人计划，高级营养师和厨师资格始终没机会去考，时间不等人，等外调任务完成后，她回到凯旋基地就马上面临退役，那时真得包袱款款四处漂流去了，身上如果多个证，路上打个工也容易些，这些都要花时间去准备。 另外，他们的片区总部贝诺基地让辖区各驻地报名参加明年的艾杜军区厨艺大赛，她恬不知耻地利用职务便利，把库亚驻地的唯一一个报名名额给占了，只是贝诺基地的参赛队伍人数有限定，还需要上头挑选，不知能不能轮到她。如果轮上了，也要抽空准备，多练几手。 伊兰盘算着驻地的工作和她自己的职业发展规划，正忙着，瑞恩视讯给她：“佟司务官，你过来一下，四楼会议室。” 伊兰一听就知道瑞恩正在开会，周围大概一圈人。她答应一声就下去了，长官召唤，得及时行动。 在会议室门禁处刷了自己的身份编号后，门自动打开，伊兰一步跨进去。 一圈长条会议桌坐了不少人，伊兰第一眼就瞧见霍斯北，他穿着便装非常容易辨认。 霍斯北和瑞恩一人一头，两边都是机甲队的小头目，此时一群人都抬头向她望来。 换在平时，她品衔高，机甲队的这些人即使入伍时间比她长一点，在正式会晤场合也得叫她一声“长官好”。不过在会议室中，此刻有瑞恩在，大家不必守这规矩，伊兰今天就没有享受到这项殊荣。 霍斯北朝她看过来，眼神柔和，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但并没有像昨天那样失态。 伊兰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瑞恩朝她一偏头，她会意地拉开了瑞恩旁边的座位，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在正式场合，她和瑞恩两个人的形象都很端正严肃，双方的语言交流也是非常正规，说穿了，两个人都会装。 “继续。”瑞恩发话道。 伊兰默默地听着，机甲队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他们的机甲，霍斯北则一边倾听一边记录，间或问几个问题，只是视线会时不时地投到伊兰身上，又快速移开。 伊兰没听几句就明白了，瑞恩这是要霍斯北趁着改装破机甲的机会，把现有的机甲都提升一个档次。 伊兰现在没有机甲。 库亚驻地可不像凯旋基地，人人都要开机甲。在凯旋基地，别说伊兰，即使常驻基地的行政文职人员也要会开机甲，他们训练的时候，按各阶段的训练要求不同，还会使用不同的机甲，以达到最佳的训练质量。伊兰在凯旋基地没有固定的随身机甲，那是因为需要她上机甲的时候，基地就给她配备性能最好款型最合适的机甲。 伊兰跟着瑞恩来到库亚驻地时，整个驻地一千人，其中机甲队一百人，恰恰才一百零一台机甲，不多不少，那第一百零一台机甲是给驻地长官使唤的，瑞恩来了之后就归瑞恩用。 伊兰作为驻地后勤总司务官，大大小小能过手的东西不少，但就是没有机甲的配额。 她可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外调两年不练机甲，回去花副团能抽死瑞恩。 花副团为什么给六十几个地方让这姑娘随便挑着去，不就是知道这姑娘底子薄实力弱，放她出来两年，怕荒废了她，所以才让她挑个合心合意说得上话的好伙伴一路带着她。 瑞恩想明白过来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早已吃了伊兰不知道多少顿亲手做的饭了，只能心底暗叹一声，花副团真乃高人也，自给这姑娘外调地点清单时，就已经把其他人都算计了去。而且花副团自己还用不着明说，让这姑娘自己寻摸良师益友。 无论这姑娘最后跟谁一块外调，到了地头，谁都不能眼看着这姑娘没机甲，说不得就把自己的机甲让给她练，亏自己也不忍亏这底子薄的姑娘啊，就跟瑞恩这会儿一样。 瑞恩一见伊兰没机甲就急上了，老想着给伊兰弄台机甲，他不能利用职权，命令机甲队员让一台机甲给伊兰，只好先委屈自己和伊兰两个轮换训练。 这姑娘水平差，训练时间更不能缩减，瑞恩只好进一步委屈自己，带着机甲队员出去训练的时候，排个好时段叫上她，他就坐在这姑娘旁边，给全队指挥，顺便指点她两句，现在他是她实打实的师傅。 两人坐同一台机甲里，全队队频都开放着，还不能斗嘴，说话都一本正经。瑞恩自己还练不上，回头要挤占休息时间训练，这段日子把他憋屈得不行。 种种原因使得瑞恩迫切地要给伊兰弄台机甲，但好的机甲真不便宜。 伊兰有句话说得对，他这个驻地长官是真穷，军费开支是固定的，上头拨钱下来，一看必要的项目建设，二看现有的人头数目。每笔支出都要有名目，要经得起贝诺基地财务组的巡查。现在他大刀阔斧加强驻地建设，改良训练设施和武器装备都需要钱。拨下来的钱少，花钱的地方多。 伊兰作为非战斗人员，武器装备里没算她这个人头，瑞恩不能拿其他士兵名头上的钱，给伊兰买台好机甲。但若是东拼西凑买台低档机甲，倒是可以凑出这笔钱，偏偏他又看不上，那种机甲比照铁血玫瑰机甲队员的训练要求来说，纯粹在花冤枉钱。 瑞恩早就寻思着，趁扩容机甲队的时候拿一台机甲好好改改，给伊兰用，这样不显山不露水。 贝诺基地答应给库亚驻地去筹一些其他单位淘换下来的破机甲改装，瑞恩很高兴，但没想到贝诺基地很仗义，居然找了联盟顶尖的艾杜机甲研究院，更没想到来的是霍斯北，知道的时候，霍斯北都到他的大门口了。 瑞恩一想到昨晚两人的对话，很是唏嘘。霍斯北确实很实在，明明白白和他直说，是为了伊兰来的。他这学弟虽然另有所图，但接下的活绝对会认真完成。 瑞恩望向长桌对面的霍斯北，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的时候，侧头对伊兰说道：“佟司务官，谈谈你对机甲的要求和看法。”(未完待续) 297 饿吗 机甲队的小头领和伊兰一起训练好一段时间了，知道她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营养师，还不是学机甲的科班出身，但上了机甲也是有模有样。更兼伊兰品衔虽然比他们高，平日对着他们言语不多，神态却谦和，她还掌管着一大群人的吃喝用度。综合起来，他们心里头对伊兰这个人是没有恶感的，最多看了她的机甲水平后，暗暗觉得联盟第一机甲团出来的人也不像传说中个个都那么牛。 可巧驻地年中分来了几个新兵，见过伊兰后，就认出来这是今年新兵受训中一个思想教育宣传短片中的女英雄。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这个铁血玫瑰机甲团出来的司务官这么年轻就比他们品衔高，不是因为背后有人，人家是一条血路杀出来的，回头再看她依旧一派温和的模样，顿时肃然起敬。 现在叫她一声“长官”，所有人都打心眼里情愿。大家再和她一起训练，心里已经完全接纳她就是机甲队的成员了，而且倍受激励和鼓舞，十分地荣幸。因此，长官让她一起参加机甲改装的会议，人人觉得理所当然。长官让她谈谈升级要求，人人都洗耳恭听着。 霍斯北总算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盯着伊兰瞧。 他看过那段宣传视频后就没有睡过安生觉。看一次心痛一次，每一次刻意地略过了爆炸的场景，但他还是惧怕，可是回头还要看，反复折磨自己，这是他拥有的唯一一份有着伊兰音容的视频资料。 霍斯北知道他大哥不是艾杜军区的人，帮他查到她的下落后。他没敢再麻烦大哥，自己上了星网，去查库亚星球。一般驻地的唯一好处就是不能占满一个星球，星球上还有平头百姓居住，还有民用航空港，不像凯旋基地所在的孤鹜星那样，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那时已是七月下旬。霍斯北马不停蹄从宸熹星赶往艾杜。机甲实战演练课程迫在眉睫，但是他知道了伊兰的下落后，不到她在的那个地方去瞧一眼。又怎么安下心？ 于是他从艾杜主星兜兜转转跑到库亚星，在驻地对面整整守了两天，那时候他并不知道瑞恩和伊兰在同一个地方。 他守在驻地的警戒圈外，吃睡在车里。希望等到周末，或许有士兵会出来。他就可以上前打听伊兰的情况。 同学和搭档催问的视讯一个接一个，他们即将集合，前往启明基地参加机甲实战演练，最后谢导师被惊动。他妈妈也差点被青羽惊动。 八月和九月的机甲实战演练是封闭式训练，霍斯北无法上星网，却利用这个机会想尽办法和教官交好攀谈。侧面打听库亚驻地的情况。十月，一回到研究院。他拼命做项目，想尽量再挪个空档回库亚星盯着。 他时刻关注着研究院里所有的驻外项目，只要离库亚星近一点的地方，他都准备接，那样说不定有机会去找伊兰。原本这个改装机甲的任务在难度级别上只面向低年级的研究生，被他知道后找遍了院里领导。 老师们不理解，这个改装任务有图纸有标准，和他目前的学习要求不符，不能算进他的实践成绩，他完全是做白工，低年级的学生还要被他挤占掉一个不可多得的实践项目。 老师不答应，他挨个去找，找自己的导师，找任务分配的老师，找低年级辅导老师，多番求情，方方面面跑到，又向谢导师信誓旦旦许下承诺，愿意额外多做任务，才终于被放行。 霍斯北凝望着伊兰，他们已经三年半没有亲身见面了，前面一年半不是他封闭式训练就是她新兵受训，只通了几次视讯，后面整整两年彻底断了联系。 昨天他来之后，只短短的一个照面，她就翩然离开，她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走时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可是，他甚至感觉不到失望，只要她还是鲜活地站在他面前，他就已庆幸万分。更何况，他自我安慰着，她还在意他，总比她笑着和他打招呼，做个熟悉的陌生人要好。 霍斯北默默地望向伊兰，期待她开口对他说话。 伊兰看向霍斯北，心头一酸，他目光殷殷，容颜依旧，却已非旧时。说实话，伊兰不愿意用他改装的机甲，她更不愿意和他有什么交集。她迅速收回视线，侧头对着瑞恩说道：“我没有特别要求。” 霍斯北目光微黯。 瑞恩则十分气恼，他觉得这姑娘真笨。 他让她来干什么了？不是来干坐着听别人说，而是可劲地向霍斯北提要求。 她不是以前吃了亏吗？是不是真吃亏不知道，但她那副语气就是自觉吃亏，既然如此，这时候有机会就该找补回来。人家霍斯北都主动送上门了，不彻底利用就对不起人家来这一趟。本来他们的底子就薄，要了破烂机甲来改装，图纸规格定好了没关系，既然相熟，人家还情愿，私下里可以把机甲再往好里改。 伊兰榆木疙瘩没话说，瑞恩只好自己说，他反复强调一个原则，要求尽量在少花钱的基础上多提升档次。伊兰这样不开窍，害他这个驻地长官做得特没面子，带来的左膀右臂没能替领导把话带到。说得好听点，他样样亲力亲为，说得难听点，他就是个劳碌命，千百口人全要他一个人操心。 霍斯北记得很用心，不时和瑞恩对答。伊兰坐在瑞恩身边，感觉总是被他的目光笼罩着。两边有这么多机甲队员在，她一脸严肃，作认真倾听状，和平日开会差不多表情，一点都不露异样。 会议结束，瑞恩说道：“佟司务官，你留一下，其他人散会。小霍，你稍等一下。” 机甲队员们鱼贯离场。大大的会议室中只剩下三人。长条会议桌这头，坐着瑞恩和伊兰，另一头，坐着霍斯北。少了机甲队员的陪坐，会议室显得非常空落。 瑞恩开始头大，他直说道：“小霍，你坐近点。” 霍斯北当即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直接坐在伊兰旁边。伊兰眉眼都没动一下。只盯着瑞恩等他吩咐。 瑞恩真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他觉得这两天他尽干蠢事，现在他就不该留下来。有话就该拨个视讯。 他快速地说道：“伊兰，你给小霍去安排一下车辆。”霍斯北在这里要住一个月，没辆车出入不方便，这些小事原本不该他来操心。他就没想起来要关照下去，今早他让霍斯北来开会。才知道他没车。这是伊兰的失职。 “好。”伊兰很干脆地说道。 “小霍，我们现有这批机甲的改装要求你已经了解了，你尽量帮我们提升一下。昨天来的那批淘汰机甲就看你了，也尽量提升档次。伊兰以后训练要用。如果没办法，就按定好的图纸改，但是伊兰的机甲配置尽量要好。”瑞恩说得非常直接。 “好。我明白。”霍斯北含笑答应道，声音比开会时柔和几分。 瑞恩决定快速遁走。他站起身说道：“小霍，生活上有什么要求可以找伊兰，机甲上的事来找我。伊兰，你赶紧给小霍安排车辆，下午就开工。中午你带小霍去餐厅认认路。” 瑞恩所说的餐厅是广大驻地官兵平日取用营养剂的大餐厅，和他昨晚宴请霍家兄弟的正餐餐厅不一个地点。别看库亚驻地荒僻，招待外客倒是也有宴会的地方。霍斯北要住一个月，接风宴过后，自然要和官兵们一起用餐。瑞恩能细致到这个程度，已属不易。 只是说到午餐，瑞恩忽然看向霍斯北，心中一咯噔，霍斯北不知道有没有吃到早餐。 早上，迎宾接待处那老掉牙的迎宾机器人会提示住客用餐地点，问题是，驻地餐厅实行配给制，朝配餐机器人刷身份编号才能取到营养剂。 霍斯北不是驻地人员根本没法取餐。而且，瑞恩强烈怀疑并且极其确定，伊兰没有将霍斯北纳入餐厅的来客临时用餐名单，霍斯北肯定也不能以客人身份取餐。 瑞恩没敢问霍斯北饿不饿，这事伊兰绝对办得不地道。 瑞恩只好含糊地说道：“伊兰，小霍用餐的事你也要安排。”顿一下，不放心地加一句，“这一个月，你就按在编人员给小霍提供一切便利，让小霍好好改装机甲。”他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希望这姑娘能听懂，别再撒手不管，活生生把霍斯北饿着累着。 瑞恩说完，十分汗颜地瞧霍斯北一眼，就借口有事直接离开。伊兰无奈，昨天她心乱，啥都没想到，这些事该她做，她推脱不得。 她转身面向霍斯北，按着她昨夜想好的须对故人淡定友好的行事策略，露出一个标准微笑。 “阿北，好久不见。” 霍斯北定定地凝望着伊兰，他终于又听到她叫他阿北了。 半晌，他才轻声问道：“伊兰，你好不好？” “好。”伊兰笑道，“跟我来。” 她率先出去，霍斯北怔忡地望着她的背影，很快回神，大步跟上。 伊兰抿着唇，注视前方，拿出军中昂首挺胸的走姿，高筒靴被她踩得相当有气势。霍斯北走在她身边，微微偏头望着她的侧脸，嘴唇蠕动，却默然无声。 这一段路幸而不长。 伊兰很快把霍斯北带到自己办公室，并没有关上门，示意他朝一台身份识别仪上刷身份编号。 “配车配餐都需要用到。”伊兰解释道。 霍斯北并无二话，直接刷了身份编号。 “你先坐，我在系统里处理一下，然后去取车。”伊兰朝旁边的沙发指道。 霍斯北自进了伊兰的办公室，表情就极为柔和。他微笑点头，依言坐下，视线却一直随着伊兰。 伊兰走到自己那张大大的办公桌后，扶着椅子坐下，抬头撞上霍斯北的目光，他嘴角弯起，笑容更大。 伊兰不动声色，低头垂眸把霍斯北录入人员系统，给他定制各项生活必需品。 霍斯北快速地打量伊兰的办公室，而后静静地看着她忙碌，并不出声干扰。 伊兰忽然抬头问道：“你需要机甲训练服吗？”她猜想霍斯北要改装机甲，肯定得上机甲试验效果。 “好的。”霍斯北含笑说道。 “尺码？” 霍斯北愣住，大学和研究院都是按照他的体检报告给他分配训练服。 “我不太清楚。”他有点为难道。 伊兰朝他迅速瞄一眼，没说话，手指却在系统里继续操作。 霍斯北的脸刷地通红。(未完待续) 298 还有四分钟 伊兰只当没看见霍斯北的窘态，低头兀自说道：“不合适可以找我换。” 霍斯北闻言，盯着伊兰恳求道：“伊兰，你把我的联络号恢复，好吗？” 伊兰一愣，心就倏然一痛，她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找瑞恩也一样。” “伊兰……”霍斯北发现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他神情痛楚难过，半晌才低声说道，“对不起。” 伊兰沉默着没说话，手指继续操作，就像没听见一样。 “好了，”她抬起头来，微笑道，“我带你去取车。” 霍斯北默然站起，待伊兰走向门口时，他一步贴近，手欲扶上伊兰的肩膀。 伊兰快速退后两步，怒气上涌，霍斯北居然要动手动脚，真当她是木塑泥胎，任凭他来去自由吗？她旋即想起瑞恩说的话，要公私分明，不能坏了改装机甲的大事，遂缓缓压下一口气，表情淡漠地说道：“阿北，有话请直说。” 昨夜她早就定好这次意外重逢的基调，准备着和霍斯北见面就客客气气，人世间分分合合这种事满大街都是，根本不算事。 端木不是有句话嘛，重逢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有离别。通俗点讲，分开之后再见面都叫重逢，没必要把这回事看得有多不同寻常，无端去揣测对方有多少动机，就是两个熟人又碰面了而已。 虽然照她和霍斯北的情形，相处难免尴尬难受，但是实际上，这一个月里他忙他的，她忙她的。能避开尽量多避开，避不开就面上和和气气，一个月后大家又各过各的日子，以后再见也难，心情难受一阵也就平复了。 霍斯北木愣愣地看着伊兰起先怒容满面而后很快平静漠然的样子，心头泛疼，她对他用“请”字。片刻后他才艰涩地说道：“伊兰。对不起。” 他起了个头，正要接下去说，伊兰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去。 她心里非常恼怒。先前为了避免两人身处一室尴尬，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上，刚才要是恰巧有人来找她，看到霍斯北这一幕。她会有多难堪？ 她一声不吭地走在廊道上，待霍斯北跟上后。淡淡地介绍道：“这是驻地的办公大楼，所有楼层有监控。” 霍斯北默默地走在她身边。 两人上了车后，伊兰看也不看霍斯北，拨了视讯：“瑞恩。” “什么事。美女？”瑞恩笑嘻嘻地。 伊兰皱一下眉：“我给你的计划书看好了吗？” “美女，你能放弃吗？”瑞恩愁眉苦脸地说道，“我们没那么凄惨。” “可以。”伊兰很干脆地说道。 瑞恩呼出一口气：“美女。心情不错啊，今天真好说话。你没把小霍怎么样吧？都安排好了吗？” 伊兰冷冷地说道：“我们正在去车库的路上。” 瑞恩的嘴巴张成一个半圆形，半晌呵呵地干笑：“小霍在你身边啊，我不耽误你们办事了。”他迅速地切断了视讯，心里暗骂伊兰不给他一点提示，幸亏他没有说“你想把他怎么样都可以，但别明着来”之类的话，不然霍斯北听了，肯给他们卖力干活才怪。 伊兰的手指继续戳着虚拟投影屏。 不一会，视讯请求提示音响起，她接起来：“什么事？” “你怎么回事？好端端休什么假？”瑞恩气急败坏道。 霍斯北猛地看向伊兰，可是伊兰根本不看他，自顾自视讯。 “我今年没有休过假。”伊兰一脸淡定。 “你太不仗义了，我们忙得热火朝天，你却要躲懒，我不准。”瑞恩气道。 “走之前我会把我的事都安排好，不会耽误你的。”伊兰说得一丝火气都没有。 “不行，我都没给自己休假，怎么会给你休假？”瑞恩无赖地说道。 “给我点事情做，我忙起来就不好意思休假。”伊兰慢悠悠说道。 瑞恩深吸一口气，恨恨地说道：“缩小一半规模，我就当给你无聊时玩玩。” “规模缩小的话，收益只能和投入持平，我不能白辛苦一场。” “先给我看你能不能持平。”瑞恩坚持道，这事宣扬出去，其他驻地都要笑他管理无方，致使库亚都要自己种食材了。 “也好。”伊兰爽快地答应。 挂断和瑞恩的视讯后，她拨了一个下属的视讯：“十分钟后把我要的机甲训练服送到车库。” “是，长官。”下属恭恭敬敬地遵命道。 瑞恩既然已经答应菜园子计划，伊兰就准备马上干起来。 “采购清单上的东西最迟后天备齐。”她发布命令道。 “是，长官。” “地图上标注的区域我要用，今天下午围起来，做好警示标识，禁止任何人入内。” “是，长官。” “发布会议通知，明天早上八点，餐厅所有人员必须到会。” “是，长官。” 她一条条命令发出去，忙个不停。霍斯北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 “到了。”她简洁地说道，也没管霍斯北，自己就直接下车。在看管库房的机器人身上输入口令后，只等了一会儿，一辆车就被送出来。 “验证身份绑定车辆。”伊兰吩咐道，口吻和刚才命令下属办事一样干脆，头微微一偏，示意霍斯北坐进车中操作，“试试看。” “好。”霍斯北瞅着她，什么都没多说，依言在车库外面开了一小圈。车停在伊兰身边，他走出来，这次没有靠得很近。 伊兰例行公事般问道：“有没有问题？” 霍斯北轻轻摇头。 “有些地方你不能进，不要强行进入，否则会触发警报。”伊兰交代道。 霍斯北点头说道：“我知道。” 伊兰视线一瞄远处，一辆车疾驰而至，很快驶到近前。一个高个子男生从车中跳下，捧着一个包装盒快步走到伊兰跟前，啪地一声双脚并拢，重重一踩地面，端端正正给伊兰行了一个礼，肃立着大声说道：“长官好。” “唔。”伊兰淡淡应一声，很有上位者不动声色内敛含蓄的威势。 其实伊兰和下属们年纪相当。平时相处不错。对下属们很和气，一般非正规场合见面，没那么多礼节要求。 伊兰知道她和瑞恩属于空降的外来和尚。在库亚没丁点根基，因此，两人虽然没正式讨论过角色扮演的问题，但按着职务习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搭配得挺默契。 瑞恩作为驻地的最高长官。自然是威风凛凛发号施令的那个，平日里能端着，尽量端着，保持着领导特有的神秘性和距离感。她呢。内务大总管，当然和颜悦色，适当的时候给大伙送送温暖。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慰问到位，务必让大伙知道。瑞恩时刻让她关心着他们，最终凝聚在瑞恩四周，一起建设库亚驻地新风貌。 伊兰居中起的就是一个最高领导和基层士兵之间桥梁纽带的作用。所以，她虽然不至于随和到与士兵们打成一片，但是待人宽厚亲切是有目共睹的。她的直系下属们和她接触最多，遇上休息日，和她说说笑笑也常有，今日这下属特别重规矩，那是因为看到有霍斯北这个外人在场。 “报告长官，您要的东西送到。”男兵的声音洪亮清晰，身形笔直，表情肃然，气质很勇武，颜值也端正。 伊兰相当满意，微微颔首，语调平和地说道：“交给霍先生。”她的语气音量和男兵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一个响亮而恭敬，一个低柔而淡然。 “是，长官。”男生毕恭毕敬地高声应答，而后啪地一转身，大步走向默立一旁的霍斯北，语调恢复了正常，很礼貌地说道：“霍先生，请收好。” “谢谢。”霍斯北望着男兵，按着礼节双手接过，表情如常，语气如常。 伊兰微微遗憾，她这个下属个子和霍斯北齐平，要是再高点就好了。 男兵重新面向伊兰站定，大声说道：“请长官指示。” “去忙吧。”伊兰忽地有些意兴阑珊。 “是，长官。” 伊兰目注着男兵开车走远，心头盘算着给这个下属的年末考评写得好点，小伙子很有眼力界，在外人面前把他自己定位得非常精准，让她这个领导的形象倍儿棒。 她没有开口说话，视线依旧眺着远处的车影。 霍斯北沉默地盯着她的侧脸，库房前的大片空地上就站着他们两个，气氛一时冷凝。他望向他们之间一米的距离，心里苦痛不堪，他们何曾站得这么疏远过？他张口涩声喊道：“伊兰……” 伊兰面无表情地偏头看了他一眼，打断道：“开车跟着我，我带你到餐厅，以后你可以自行用餐。”说着她就要走向自己的车子。 霍斯北一个箭步跟上，急声说道：“伊兰，我们谈一谈好吗？” 伊兰顿住，皱眉考虑了一瞬说道：“我只有五分钟。”她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但总是相识一场，熟人之间略微说两句走个过场，她须得有这个气量。 霍斯北似松了一口气，微微露出了笑意，柔声说道：“伊兰，你周末会休息对吗？我在这里买了一个小房子，周末我带你去那里，我们好好谈一谈，行吗？” 伊兰愣住，旋即想笑。霍斯北真的有那个条件强势霸道，他走哪都有房子，不像她，出门旅游像流浪，坐在航空港大厅等深夜航班，就为了可怜巴巴地省下一笔旅馆住宿费。 “不用了，你就在这里说吧，还有四分钟。”她的声音带上了冷意。(未完待续) 299 爱恨已无力 霍斯北惊愣地望着伊兰，眼中浮起了痛楚之色。 “伊兰，你恨我是吗？” 伊兰的心中钝痛，霍斯北不在她面前晃悠时，她毫无疑问地希望他样样顺遂美满，但此时人在面前了，三言两语间她就真恨不得把霍斯北一脚远远踢开，叫他再来骚扰她已然平静的日子。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默然片刻说道：“阿北，爱恨都需要力气。” 再多的爱恨已无力，两人分开这么多年，现在各过各的安生日子最好。 霍斯北的心似被人狠狠揪住，他宁愿伊兰向他质问、责骂、讥嘲或者哭闹，也不要这样，似看淡一切般叹息。 “伊兰，当时我不知道你的农庄出了事，对不起，我……没有在你身边。”霍斯北艰难地说道。 伊兰讶异地望向霍斯北，他去过莫斯星了？可是，那又怎样呢？她很想冷冷一笑，反问他：“如果你知道我的农庄出事，你会怎么做？”同情可怜她？以至于原本想分手的念头暂时放一放？ 她的取舍由她自己负责，她的日子由她自己过，本就不应该从他人那里寻求慰藉。 她摇摇头，微笑道：“我没事，谢谢关心。”说得非常客气。 霍斯北微张着嘴，目光凝注在伊兰脸上，表情涩然。好半晌，才开口道：“伊兰，我知道你受伤了。我，我想知道你痛不痛。”他语声低喃，只觉得自己痛彻心扉。 伊兰愕然，他连她受伤都知道了？她仍是微笑道：“谢谢，我没事了。”两句回答几乎没什么两样，虚应敷衍的客套话而已。 霍斯北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轻轻“嗯”了一声，默默地注视着伊兰，似乎在确定她真的安好，又似乎总也看不够。 伊兰撇开头去，看向车子，说道：“午餐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餐厅。”她打开车门。 “伊兰。对不起。”霍斯北在她身后脱口喊道。 伊兰身形顿住。扯着嘴角浅浅一笑，一句话没说就钻进了车中。随即笑意退去，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睁开眼，从车窗外看出去，霍斯北静静地站在空地上。身影寂寥。 伊兰暗骂一声，这叫什么事？她一个驻地后勤总司务官。需要做给人带路这种低档差使吗？瑞恩就只会使唤她一个，也就她脑子笨，真听了他的话做，这种事随便拉个下属就可以。方才那个小伙就挺好，她怎么就把人家给放走了呢？ 伊兰气呼呼地点开通讯器，想把人叫回来。恨恨地又收回了手，这当口。大伙儿都要进餐厅了，她扮演的一向是体恤下属的好领导，这会儿不能耍大牌耽误人家用餐。 伊兰抬头透过车窗望向霍斯北，他在几步之遥，直直面对着她的车子方向，可是她知道他看不进车子里面，而她也只能这样，在车窗的遮掩之下，如同偷窥般打量描摹他的样子。 他比记忆中似乎深沉了。 以前霍斯北话少，不太多笑，但在她面前会喁喁细语，特别是叮嘱她时，话其实很多，他对她笑时眉眼很温暖，会融了五官的冷意，真地开怀大笑时表情阳光又生动。可是现在，他立在那里，让伊兰看得极难受。她突地偏头，错开了目光，开着车子缓缓停到霍斯北的车子旁边。 霍斯北总还能明白她的意思，终于走过来。不等他上车，伊兰就开着车子慢慢在前面领路，等霍斯北的车子跟上后，她加快了速度，心里才畅快些。要不是顾念着为人的气度，她真想嗖地一下，直接甩掉后头的尾巴，有多快奔多快。 最终她还是维持住了她这个库亚驻地二把手对待来客应有的礼仪姿态，控制着平稳的车速，将霍斯北带到餐厅门口，甚至还下车向他交代了三餐的开放时间。 “长官，午安。”她和霍斯北站在餐厅门口时，不少子弟兵向她恭恭敬敬问安，个个人高马大。 “午安。”伊兰露出微笑，转过头来，笑意不改，“阿北，我不打扰你用餐了，以后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可以让瑞恩吩咐我。我有事先走了。”她转身离开。 “伊兰……”霍斯北情急喊道，却不知道能说什么，这时候周围人来人往。 伊兰回首一笑，掉头而去，她绕到厨房，思忖着参加厨艺比赛要练手艺，于是找了些食材，在里面给自己开小灶，一个人大快朵颐，并且没有给瑞恩留一份。今天她心情不好，胃口大，做好的美食要独吞才过瘾。 那天过后，伊兰有十多天没有见过霍斯北。 她自己忙得很，在外面整地下种，调试种植系统，回来就坐在办公室处理日常事务，隔三岔五还要被瑞恩叫走去训练。据说霍斯北一直待在堆置破机甲的仓库进行改装。 “美女，小霍让你过去看看你的新机甲。”瑞恩显得很高兴。 伊兰微微皱眉：“就是一台旧机甲改装的，怎么就成新的了？我不用看，你把关就行。” “给你用的，你不看一下能放心？趁早有什么要求，赶紧使劲提，后面他还要给我们手头这批机甲改装。” “我真不用看，忙着呢，你看就成了。”伊兰坚持道。 “我已经看过了，大致可以。你去试一遍，这毕竟是破烂机甲改过来的，不要马虎。”瑞恩严肃起来。 伊兰不情不愿地过去，远远地就看见仓库空地上堆置着一大堆机甲零部件，有个人在里面走动忙碌。她停下车走过去，霍斯北并没有注意到她，在那堆伊兰看来是垃圾的东西中埋首认真地工作。 伊兰听瑞恩说过，为了省钱，破机甲的很多零部件拆下来，能用的都要用起来。 库亚驻地可不像凯旋基地的机甲编队人员功能齐全，这里的机甲队纯粹就是作战人员。就只有一百台中档机甲，专门养个器械师不值当，一年也用不上几回人，因此库亚驻地的机甲编队没有器械师，机甲的检修维护保养都是由贝诺基地定期派人过来完成。 所以，霍斯北在这里竟然没有帮手，拆装机甲都是他，直接干起了检修的脏活累活。 伊兰静静地站了一会，她发现自己挺尴尬，那堆破烂零部件很庞大，霍斯北的身影被挡得时隐时现。她要是拨个视讯把他叫出来，一切都很简单。问题是她把他的联络号黑了，总不能恢复一下，拨完视讯再黑掉。可是等霍斯北自己发现她的话，不知要等多久，那就只剩下大声喊。 张张嘴，伊兰喊不出口，无端就想到了他的完美搭档巧笑倩兮地喊他“斯北”的声音。她陡然敛眸，抬腿就走进那堆零部件中，小心翼翼地在空隙中落脚，一步步挪进去。 霍斯北正侧身半跪着，仰头捣鼓一个组件，忽然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一抹人影，转头一看，立时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伊兰，”他停手直起身来，“别过来，小心些。”他一边嘱咐，一边迎上去。 伊兰停在原地，看到霍斯北后，吃了一惊，然后心里止不住回想，她有没有撺掇或者暗示瑞恩虐待霍斯北。十多天没见，霍斯北的双眼隐有血丝，脸颊有些潮红，那是困顿疲累之极勉强吊着精神的典型表现。 伊兰转念想到那一百多台破机甲全都要霍斯北一个人改装，瑞恩为了省钱还舍不得破零件，让霍斯北尽量能用则用，旧零件要挑拣，新旧混杂要匹配，无形中加大了霍斯北的工作量。瑞恩还要让霍斯北顺手改装现有的机甲，那个难度虽然小点，可数量不少，有一百零一台呢，工期还没有增加。 “伊兰，你的机甲初步好了，我带你过去看一下，不合适的话可以再改。”霍斯北像是没有看到伊兰的黑脸色，微笑着说道。 伊兰没吭声，转身往回走，霍斯北默默跟在她身后，在空隙小的地方，他伸手虚围着伊兰，防止她绊倒，但并没有触及她。 “伊兰，跟我来。”两人出了那堆零部件，霍斯北领着伊兰到空地后面的机甲停放处，那里孤零零地只有一台机甲。 “其他机甲也已经改好，瑞恩带人出去试训了。这是你的，外表一样，功能配置要更好些。”霍斯北笑着介绍道。 伊兰仰头望着机甲，心中说不出的纠结复杂，她没想到她会用上霍斯北改装的机甲。她鬼使神差地记起霍斯北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开着机甲来找你，我的机甲会尽量不让你难受。”如今这种情形竟然也差不多了，只是他的机甲让她很难受。 伊兰怅然心痛，他和她都食言了。 “伊兰，上去试试吗？”霍斯北轻声说道，语调中有期待，更多却是心疼，她要受多少苦才能操作常规机甲，而这些，他全都没有看见。 伊兰一语不发，扭身轻松地上了机甲。霍斯北乍见伊兰灵巧上机的样子，显然非常熟练，愣怔之后只余苦涩痛惜。他迅速垂眸掩了异色，也跟着跳上了机甲。 两人坐在驾驶舱里，霍斯北不厌其烦地给伊兰仔细讲述各种控制按钮的功能，伊兰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没有提问。 “伊兰，试试吧，我还没有看你开过机甲。”霍斯北微笑道，语调松快地补了一句，“只看过你的特种机甲表演。” 伊兰心中抽痛，这时候还提过去有什么意义？她默然片刻，低声说道：“阿北，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可以。”(未完待续) 300 不回去朝前走 霍斯北的笑容倏然冻住，心中钝痛如潮涌来，指间微颤着放在膝头，涩声说道：“伊兰……”目光逡巡在伊兰侧脸，满是哀恳和痛悔。 “我习惯一个人开机甲。”伊兰没有转头去看霍斯北，她望着机甲视窗外面，语气平淡，犹如在陈述一件平常事。 霍斯北静静地凝望着伊兰，半晌轻声道：“伊兰，恢复我的联络号，好吗？我可以走开，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不会打扰你，你不愿意联络我，我可以不联络。我只要知道你的号码……一直在，就可以。” 伊兰心中酸胀不已，她闭眼，又迅速睁开，动作快得像在眨眼睛。此时她很想把霍斯北推下去，老说一些暧昧煽情的话撩拨有什么意思？他们已经分开多少年了，纵然心头仍余悸动，又能怎样？她望着窗外高远的天空，脑中闪过一句经典的词，人生若只如初见，说得再对也没有了，道尽了多少爱不得恨不得的遗憾。 她沉默了很久，终是不愿意以一副虚伪的笑容来敷衍他。 “阿北，这个世界一直在转，所以任何东西都可能改变，包括你我，包括我们曾经和现在说的话，我们随波逐流过日子就好，凡事不必太过刻意。”她仿若自言自语地说道，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霍斯北，眼前的这个人她愿意终此一生都用最大的善意来对待，只为了起初那份无人可以替代的温暖感觉，可是……不能再爱了。 他们的目光胶着，透过彼此的眼睛似乎努力寻找往昔的美好，霍斯北双目通红，血丝隐隐。眼神痛楚，伊兰轻轻摇头：“阿北，别让自己太累。”别累到身体，也别累到心，牵绊一次伤心一次已足够。 霍斯北握紧了拳头，手指抠进了掌心。他累过，退却过。却抵不过以为她死去那一刹间的痛苦。他不知道如果她真的死去。他会花多久才能忘却那种催心肝的疼痛，但是她活着，他可以幸运地不用考虑那种如果。纵然她不相信他。那又有什么关系？她自己说的，任何东西都可能改变。 他轻声而坚决地说道：“伊兰，以前是我不好，你为我而来。我只想着守住你才最放心，是我不够体谅。以后我会改。我知道在这三年里，你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不能追回时光陪你在一起，我很想以后的日子时时刻刻陪着你。但是未必就能做到。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尽力靠近你，我对你心意如初。” 伊兰定定地看着他。猛然把头扭到另一个方向。 霍斯北凝视着她的侧脸，她全无反应。他收起黯然之色，娓娓说道：“伊兰，我七月就已经来过这里了。” 伊兰愕然回望他。 “我守在驻地门口，找不到办法进来，也没有看到有人出来。研究院催我回去参加机甲实战演练。走之前，我正好看到驻地外面有一幢房子挂售，所以就买下来了，有点小，仍然给你设定了最高权限。” 伊兰眉心拧起，霍斯北这是要做什么？他说的地址离驻地非常近。 “这几年我做项目存下的钱不多，只能买那样小，”霍斯北脸色有些赧然，柔声说道，“伊兰，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过去，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伊兰恨死自己没脑子，把身份编号随便给了他。他倒好，有一处房子向她显摆一回。她冷冷说道：“你不要乱用我的身份编号，我不会进去。” 霍斯北愣一下，嘴角反而隐隐有了笑意：“以后我会注意。” 伊兰噎住。有些话她不想直说，一旦撕摢开，他和她就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回忆了。 “阿北，你不用这样，我们回不去了。”纵然她早就明白这个事实，现在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仍旧心痛万分。 霍斯北沉默，半晌轻声说道：“我们不用回去，我们朝前走。” 伊兰气笑，他的霸道一如往昔。朝前走？走得下去吗？物是人非事事休。他说他累了，他说要试试没有她的日子，现在他暧昧不清，莫非再要试试有她的日子？然后等哪一天再来试试没有她的日子？ “阿北，你和你搭档这次机甲实战演练获奖了吗？”她语气轻忽调侃。 霍斯北一时发愣，似乎没有适应她突然的话题转变。 伊兰心中为自己感到难受，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将那股隐秘的怨气诉诸于口，她和霍斯北的回忆都不能纯粹地美好了。她特别恨霍斯北来这一趟，他如果不来，从此再不得见，她心中会将他珍藏暗暗怀念祝福，如今他来了，信手拈来两句情深意重的话，他们仍是桥归桥路归路，让她情何以堪。 她冷声说道：“机甲不用改，就这样吧，谢谢你，你继续忙。”说完打开驾驶舱，就要跳下。 霍斯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道：“伊兰，你听我说。” 伊兰气急甩手，当然没甩掉。霍斯北用力拉住她的手臂，快速说道：“伊兰，青羽是我的搭档，仅此而已。” 霍斯北是个直觉灵敏的人，虽然不明白伊兰突然提起机甲实战演练的意图，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他记起伊兰和他的最后一次视讯中也曾提及过他的搭档，当即开口解释。 伊兰尤其难堪，她气恼自己稳不住，别人的私事有什么好说的，显得她在打探一样，而且霍斯北不说获奖结果，只说搭档，显然已经明白她心中真正的介意之处。她更有一丝伤心，现在霍斯北提起他搭档就是“仅此而已”，当初他回护的时候，说的是“与她无关”，他居然可以这样变化自如。 伊兰五味杂陈，一时恶向胆边生，被霍斯北拉住的手臂顺势曲肘朝后一撞，正击在霍斯北胸口。只听他闷哼一声，伊兰理都不理，手肘使劲一甩，就把他的手给甩开了，寒声说道：“你的房子留给你的有缘人。”说完就跃下了机甲。 她脸色冰冷，满身火气，快速走向自己的车子。待上车后却迟迟没有启动车子。霍斯北一直没有从机甲上下来。她咬着嘴唇开始有些不安，她那一肘子为了松脱霍斯北的拉扯，用的力量不小。他被当胸一击后，除了哼一声就没有其他的反应。 伊兰猛然想到他带着血丝的双眼和潮红的脸颊，一推车门就慌忙往机甲跑。 她推开的驾驶舱门还是开着，整台机甲静悄悄地。伊兰心头狂跳，霍斯北啥反应都没有。绝对不符合他的个性。她两下就跳进机甲，看见霍斯北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阿北。”她抖着声音喊道。 霍斯北仍然没有睁眼。 “阿北。”伊兰扶住了霍斯北的肩膀，凑近急唤。 “阿北，你怎么啦？”伊兰的手抚上霍斯北的胸口。却不敢用力拍打，只轻轻地游移触摸。手骤然一顿，掌心温热处。感受到在他胸口之上脖颈之下，有一颗小小的圆形突起挂件。那是迷泪之珠。 伊兰的目光盯着他的脖子，衣领遮挡，她并不能看到里头的挂绳。愣怔一秒后，她迅速回神，紧张地看向他的脸部，霍斯北双目紧闭，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伊兰急得抬手捧住他的脸，一迭声地呼喊：“阿北，阿北，你醒醒。” 霍斯北突然睁开眼睛，伊兰一愣之后随即反应过来，脸色一寒，尚未松开双手，已被霍斯北抱住圈牢，他双目泛着熠熠神采，低声说道：“伊兰，别走。” 伊兰气得把手按在他肩膀两侧，想用力推开，只听霍斯北低哼道：“伊兰，真的很疼。”她用力了一下没推开，就没敢再用力，霍斯北的脸色真的不太好。 “放开我。”她恼怒道。 “不放，再不会放手。”霍斯北盯住她，嘴角微微浮上一丝笑意。 这一抹笑意极大地刺激了伊兰，他故意装昏逼她主动回头。 她前面提起霍斯北的搭档就弱了一分，显得分手这么久了，她还念念不忘、耿耿于怀、争风吃醋，现在她急吼吼回来，惊慌失措问长问短尽显关心，就又弱了一分。而霍斯北却一派淡定，还像多年前一样逗趣调笑，只她一个人上蹿下跳犯傻，做的和说的严重偏离，看着就让人好笑。 伊兰眼中怒气上涌，双手使劲用力，如今她的体能提升了，还学过很多格斗技巧，以前当过沙包专业户，在打人和被打间，对哪些部位格外疼痛有清晰的认识，她捏着霍斯北的肩胛狠命掐，心里恨得不行，他们两个不仅撕摢开隐秘的裂痕，还用上了全武行，反目成仇莫过如此，以后让她怎么回忆？ 霍斯北被她掐得死疼，只认准了抱住不放手，后来就压抑着轻“嘶”一声，蹙紧眉头，索性闭上眼睛，一副极力忍痛的样子。 伊兰一下就卸了力，不吭气地盯着他，既疑心他装模作样，又生恐他真的不舒服。 霍斯北这才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伊兰，马上忍笑，低低叹道：“伊兰，我最近睡眠不足，精神体力都不好，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伊兰张口就要反驳，霍斯北抢先道：“我的搭档姓宣，名叫青羽。同学们一般都是直接叫名字。她真的是我家亲戚，关系很近，我大伯家堂姐名叫斯西，嫁的就是宣家，青羽的大哥。所以我家和青羽家有联姻之谊。” “我们恰巧都进了研究院，我姐夫让我多照应一下青羽，她研究的是机甲套路，要找一个有战队经验的人做机甲手，所以我们两个就成了机甲搭档。以前和你联络不便，我只想多了解你的情况，没有和你讲清楚。伊兰，按照一般习俗和我们两家的规矩，我和青羽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放心。”说到最后，霍斯北的语调带上了笑意，透着欢快愉悦。(未完待续) 301 就这样吧 伊兰静静地听完霍斯北的解释，心头的火气无端消了下去。 她和霍斯北之间，自始至终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不曾有别人。她终于可以不必再怨恨了。人间伤情事，能做到这一步，已然是无缘中的大幸，以后至少还有温情可追忆。 伊兰垂下眼睑，避开霍斯北的视线，低声说道：“阿北，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 霍斯北轻笑一声，如今伊兰几乎是侧扑在他身上，被他箍住腰动弹不得，他不由想起以前他和伊兰在车中，有时候他想伸手抱抱她，总是被她拍掉，说是会闪腰。 她一直很擅长破坏旖旎气氛，霍斯北心头软成一团，他不想松手，但是真的怕伊兰发怒，低声恳求道：“伊兰，你别再走掉，我们好好谈一谈。” 伊兰默默点头，霍斯北这才松开手，却把驾驶舱给关死了。 伊兰看着他的动作没作声，只是掉头看向视窗外。世事难料，人心多变，霍斯北可以走开一次，还可以走开第二次，第一次她舍弃了农庄和阿悠，第二次她拿什么舍弃？如今对他和搭档的心结已经放下，此后她可以毫无芥蒂地祝福他怀念他，就是做不到毫无芥蒂地继续爱他，她实在怕了。 伊兰心中悲哀，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阿北，我还是我，以后你还会累。我们就这样吧，对大家都好。你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 霍斯北骤然握住了伊兰的手臂，伊兰蹙眉，正要说话，被他抢先说道：“伊兰。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以前我不够让你信任，现在大概你再不会相信我，”他苦涩地说道，“可是我放不下你。我看过那个视频后，以为你……不在了。” 伊兰觉察到霍斯北抓着她胳臂的手在微微发抖，她讶异地望着他。 霍斯北眼泛血丝。满目痛楚。嘴唇微颤，半晌才低低吐声：“伊兰，那样的感觉我不想再尝到。” 伊兰从没有在霍斯北的脸上看到过害怕的神情。 她见过他慌乱。目光躲闪，耳根却发红。她见过他生气，抿着唇盯住她，一声不吭极力克制。她见过他无奈。拧着眉心无声叹气，最终很轻又很不甘地拂着她的发梢放过她。大部分时间。霍斯北在她面前，笑意清浅。伊兰知道，除此之外，霍斯北自信坚定。但他从不曾睥睨傲视，他处事一贯严谨认真，冷静镇定。 大学六年级假期。他帮她的毕业课题拟定出行计划，考虑周到。一丝不苟，把一个机甲设计生做出了植物调研员的感觉，伊兰一直印象很深刻。在她的感觉中，随便什么事情放到霍斯北手中，大概都能稳妥地处理好。 她不曾见到他软弱过，不曾见到他恐慌过。可是他刚刚的表情，刚刚那句话，让她眼角发胀。 “伊兰，我想守护在你身边，但是我现在没有能力做到。我们各有各的工作，以后我们不能时时见面，我不会再要求你放弃一切跟着我，你只要让我知道你一切安好，我会想办法尽量来找你，只请你……在我来的时候不要拒绝我。” 伊兰对面，是霍斯北痛悔而执着的眼神，耳边是他真挚而哀恳的请求，她不是不动容，可是他和她不能再继续牵扯不清了，他们真的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注定走不到一起，必须快刀斩乱麻，再痛一次她会受不住。 摇摇头，伊兰语调低缓又决绝：“阿北，我一切安好，你不需要牵挂。如果我以后遇见你，我……”她想说我会对你像朋友一样，可是她说不出口，她和霍斯北以后哪怕再遇到一百次，他们也做不成朋友。真心希望对方好是一回事，但彼此如朋友般相处亲切自然，绝无可能。他们以后只适合遥遥相望微笑点头，实在避无可避，大概会如寻常的熟人般交谈两句，然后错身而过。 伊兰吸口气，压下满腔的酸涩，对霍斯北保证道：“我会和你好好说话。” “伊兰，听我说。”霍斯北心头大恸，目光急乱，双唇蠕动着，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句说起。 伊兰不想再继续说这些，她勉强绽开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转开话题：“阿北，我试试机甲，正好你没有看过我开机甲，我给你看。”不由分说，她伸手就启动了机甲，霍斯北不得不松开了她的手臂。 机甲直冲云霄，伊兰在空中做出了各种花里胡哨炫彩夺目的动作，几乎把她能会的套路技巧，都一一演示了一遍。 霍斯北盯着她肃穆的侧脸抿紧的嘴角，看着她手指快速翻飞，记忆中那张巧笑嫣然温婉狡黠的面容无迹可寻，视频中伊兰双眼含泪说着“我没有遗言”的样子不断在他眼前浮现，他心中的痛似要泛到四肢百骸。 霍斯北习惯性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了那颗迷泪之珠，才稳住了心神。 这些年，他戴着它已成习惯，曾经有一段日子收起来过，后来不知在哪个月的月头一个星期六，他空闲下来，拿出迷泪之珠把玩一阵后，顺手就戴上了，再未摘下来过。 自从起意寻找伊兰，他一直有这动作，累了困了，就把手掌放上去，让自己安心。此刻，他感受到迷泪之珠伴着他的心跳，静静安置在他掌心下。他默不作声地望着伊兰，迷泪之珠上深深浅浅的刻痕已然成为他的魔咒。 伊兰将机甲盘旋着落到原地，心中已静下来。 “阿北，机甲很好用，谢谢你。”她转头对霍斯北微笑道。 霍斯北凝望着伊兰，半晌露出了笑意，轻声问道：“伊兰，我试试可以吗？” 伊兰一时呆愣，疑惑地看着霍斯北，他改装机甲中没有试过吗？ 霍斯北温言解释道：“刚刚看你的动作，有些想法，我想再试试。” “阿北，已经很好了，不用再改了。”伊兰皱眉说道，机甲的性能已经试过，她该回办公室了，他们不宜再多说。 “不改，只是试一试，你没有看过我开机甲，我给你看。”霍斯北牵起嘴角，语调轻柔，他的最后一句话和伊兰说得一模一样。 伊兰心里一酸，很想说她看到过，以前参加蒙特星机甲创意大赛看到过，在他一次训练中也偶然看到过，不过她确实没有坐在机甲里面看过他操作。如今他们这样互相给对方看自己的机甲操作，像极了离别前的互相宽慰。她酸涩不已，没有再反对，默默地和他互换了位置。 霍斯北没有马上启动机甲，而是侧过身来问道：“伊兰，你什么时候会开机甲的？”他语调平和，像亲近朋友聊天一般。 伊兰有些摸不准霍斯北的意图，不过还是照实回答道：“我进了凯旋基地后。” “他们怎么会想到让你学常规机甲？你的体能只是d级，而且还是营养师。”霍斯北微微蹙眉道，语气里透着关切，完全没有看不起伊兰的意思。 “每个人都要会。” 霍斯北默然片刻，问道：“体能训练辛苦吗？” “还好。”伊兰含糊道。 霍斯北看她一眼，压下了心中的涩疼，又问道：“你一直跟着机甲编队出去吗？” “没有，那是第一次。”伊兰忽然想到霍斯北说过的视频，不由问道，“你从哪里看到过我们的任务视频？” “我大哥给我的，说是艾杜军方的一个宣传片。”霍斯北接着问道，“在这里会出去吗？危险吗？”他的目光盯着伊兰，满是担忧。 伊兰纠结地瞟了他一眼，他们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他还这样关心个不停，让她越发难受。 “我在这里管后勤，不会出去，”她故意开玩笑道，“整个驻地又穷又偏，根本不会有人觊觎，不会有危险。” 霍斯北不由被逗笑了，脸上的神情随着笑容显得略微轻松明快，看着伊兰的眼神非常柔和宠溺，晃得伊兰撇开头去。 “我大哥说你是外调，以后还会回凯旋基地，你回去后是不是还要跟着机甲编队出去？”霍斯北似乎有无穷无尽的问题。 “不知道，但我回去后差不多要退役了，即使出去，也不过一两次。”伊兰直说道。 霍斯北沉默下来，伊兰还会出任务，第一次就已经是生死大险，以后会怎么办？ 伊兰有些受不住机甲里的气氛，等了一会儿不见霍斯北说话，也不见他有操作机甲的迹象，不由催道：“阿北，你还要不要试？” “马上。”霍斯北微微笑道。 伊兰看着霍斯北操作，他的侧脸线条硬朗英挺，注意到伊兰的视线，还能转头望着她微笑，不像她操作机甲时必须专心致志，若是心有旁骛了就容易出问题。 伊兰低头避开霍斯北的视线，垂眸只盯着他手部操作。他的手指瘦长灵活，每一次抬起落下都隐含着力度。她恍惚想到，他曾经坐在她的床边为她串手链，彼时，那样静那样温暖。伊兰忽然一阵悲凉，为什么她和他就走到了这一步？(未完待续) 302 我不会再为难你 霍斯北操作机甲非常认真，他尽力把他的最高水平发挥出来，各种动作层出不穷。做到高难度动作时，会看一眼伊兰，见她脸色平静，就会转回头，逐渐增加难度。 伊兰懂他的心意，他怕她身体难受。她沉默地看着视窗外，她能承受高速翻转的机甲运动，但很多动作她确实还做不出来，她这半路学机甲的人，终究比他差远了。 机甲落地后，霍斯北凝神片刻，转头说道：“伊兰，有些地方我要再改一改，到时候你再来试一次，好不好?” 伊兰愣住，忙道：“阿北，这样就可以了，不用再改。”她一则怕霍斯北找借口再要谈话，二则也不想霍斯北累到。 “改起来很快，好了我会通知瑞恩，你有时间最好来看一下，毕竟是自己的训练机甲。”霍斯北语气柔和，并没有趁机再要求伊兰恢复联络号。 伊兰看着他，这段日子大批量的机甲改装升级，肯定又苦又累，霍斯北眼底的青色那么明显。伊兰觉得自己在压榨劳工，她正要开口谢绝，霍斯北已经换了话题：“伊兰，我操作机甲，和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比起来怎么样？” 伊兰又是一愣，侧头思索了片刻，坦诚地说道：“风格不一样，他们大部分都很直接，你要平和一些。技巧上我太差，看不出来，不过觉得你不会输给他们。” “伊兰，你不差，以后会更好。”霍斯北安慰道，眼中满含鼓励。 伊兰微微点头，尚未开口。听见霍斯北又说道：“我看过瑞恩训练，他的机甲风格的确和以前不太一样，变得更实用。” 伊兰笑笑，想不出什么话接下去，她觉得他们的谈话该进入尾声了，就等着他无话可说，然后说再见。 霍斯北默然片刻后。轻声说道：“伊兰。过两天是周末，星球六我会到房子里收拾一下，到这里这么久了都没有去看过。我请你去作客。好不好？” 他旧话重提，无非是想再找机会和她单独相处。伊兰酸楚不已，摇头拒绝：“阿北，我有些忙。” “就一次。”霍斯北低声恳求道。“我知道我走后，你不会去。趁我在的时候请你去一次。以前我总是住到你那里，现在请你到我的地方坐一坐，你看一眼马上就走也可以。” 伊兰瞬间想起那些在莫斯星的日子，美好恬淡而温馨。明明才过去几年，竟恍如隔世一般遥远。如今莫斯星的农庄已经不是她的了，那些往事也随风散去。她不知道霍斯北要做什么。再多聚一刻又有什么意义，徒惹心伤而已。 霍斯北见伊兰神色黯然。知道她定是想起莫斯星了，他也很想很想，他们曾经的欢乐时光一去不返，他想到那幢易了主人的小楼，那片换了格局的田地，那声对不起滚在舌尖，再也说不出来。 “阿北，我这段时间的确很忙。”伊兰再次婉言拒绝道。 霍斯北涩然道：“伊兰，我星期六早上九点出发，到下午六点回来，中间的时间都会在那里。如果你抽得出空，随时可以过去。”他见伊兰不作声，眼含希冀，温言道，“如果你想和我一起过去，到我现在住的地方来找我就好，我不能进你们的营区，不好来接你。” 伊兰无奈，只好明说道：“阿北，我不会去。” 霍斯北凝望着伊兰，神情落寞地说道：“我知道，我不会再为难你。” 伊兰猝然低头，她特别不想看到霍斯北这个样子，其实他和她之间，霍斯北并无多大过错，真论起来，她要负主要责任。当时他要她去艾杜主星，说是让她陪着他，未尝没有放心不下她一个人留在图朵的意思。他不曾为难过她，为她样样考虑周全，费心安排，实在可以算情深意重。 是她自己难伺候，既要自尊骄傲，又要情深不悔。也是她毁诺在先，明明心中忐忑，却满口答应找不到工作也会去找他，其后世事弄人，她次次爽约，他那样认真又有原则的人气愤不平，坚持不下去也是正理。如今他为她去过莫斯星，为她找来库亚星，伊兰怎会不懂？只是她真的没有勇气再试第二次了。 “伊兰，这房子是我自己买下的，你想来，随时可以来。”霍斯北轻声说道。 伊兰垂着眼睑默然不语，好半天才抬头勉强说道：“阿北，我今天还有事要忙，该走了。”她提醒道，“你也……该去忙了。” 霍斯北微微点头，终究没有再要求，他极不舍地盯着伊兰，打开了驾驶舱。 伊兰率先跳下，回头看向霍斯北，他跳下时身形稳当，并没有特别不妥，伊兰才放心往前走。 霍斯北几步跟上，两人默默无言地并排走着。他一直把伊兰送到车边，挤出笑容说道：“伊兰，你去忙，要注意休息。” “你也一样。”伊兰低声说道，转身上车，车子升空的时候，她还能看见霍斯北站在空地上孤单的身影。 她从没有打算要去霍斯北的房子。 星期六一早，星球保安队队长笑眯眯地上门来了，这回不是借东西，而是亲自邀请瑞恩去观摩保安队的机甲操练，并且盛意拳拳地邀请伊兰一起前往。 这阵子，星球保安队正在风风火火地准备行政区内的年度比武，保安队长踌躇满志，准备为库亚夺一个名次回来，顺便得个好考评，改善一下来年的福利待遇。 瑞恩自是满口答应，不过他知机，知道伊兰不爱凑热闹，帮着伊兰推拒了，用的借口是头头脑脑不能全部离开驻营。保安队长能把瑞恩请去指点他的队伍，已是心花怒放，说了两句场面话就不再遗憾。周末能请到人不容易，不过，不是周末的话。他更请不到，瑞恩坐镇库亚驻地营防，轻易不挪动。 瑞恩和保安队长没用午饭就出了门，伊兰松了口气，不然她已经想好了，弄两盘炒面给他们吃，上面撒两片菜叶。轻省简单还节约。看着比营养剂档次高，马马虎虎待客也算尽了心意了。瑞恩不太会用筷子，那保安队长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就让他们和面条较劲去。 不想瑞恩还知道节省，没用饭就出门，伊兰的坏心眼就不用使出来了。 她挺闲。今儿驻地属她最大，她在宿舍坐不住。绕着驻地四处溜达，美其名曰巡检。这是她以前周末的传统活动项目。身为驻地的后勤总司务官，时不时地检查各个角落，非常有必要，尤其在周末士兵休息时。最能看出问题来。但自从霍斯北来之后，她就停了这项活动，轻易不在营地里乱逛。 霍斯北今天也到外头去了。她知道。所以她抓紧时间兜了一遍，最后她来到了霍斯北留宿的外宾接待处。 迎宾机器人的数据调出来。伊兰发现霍斯北起得很早，睡得很晚，而且有一点很奇怪，他晚上进房间后，没多久就会出来，然后起码一个多小时后才会再进入房间，几乎每天如此。 伊兰皱眉，瑞恩会天天晚上找霍斯北聊天？明显不合理。那霍斯北能去哪儿呢？晚上驻地有很多地方是禁止随意走动的。 伊兰调出了迎宾接待处的监控记录，她很快就明白了。 霍斯北走出房间后，根本哪里都没有去，他坐在廊下的步阶上，会坐很久很久，四周很黑，光线昏暗，他一动不动的身影很冷清很孤寂。 伊兰学着他的样子坐下，身下很凉，夜间可能更凉，她望着前方的营房，良久，才轻叹一声，缓缓起身。 临走时，她终于记起来，把迎宾接待处霍斯北住的这一排房子从最佳节能模式改成常规模式。至少，霍斯北要是再坐在廊下吹夜风，他的房间和门厅内的照明灯不会熄掉。 又过一周。 霍斯北给她的机甲第二次改好，让瑞恩通知她再去试一下，她找借口不去。 “哪这么忙？自己的机甲要上心，叫你试你就试，有什么问题的话，趁着人在，还可以改。下午野外训练场老队和新队一起操练，你也过来，手头的事放到明天做。”瑞恩蹙眉下令。 伊兰恼道：“你说放到明天就明天啦？我每天都有工作计划的，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能行吗？” 瑞恩一声嗤笑：“美女，效率是压榨出来的，你不想拖到明天，这习惯非常好，那就放到训练完后，晚上来做。” “你好意思说？你压榨的不是效率，是我的生命力，晚上我必须休息。”伊兰坚持不想去。 “那以前我让你白天用我的机甲训练，晚上自己训练怎么说？你吞掉我多少生命力了？你就好意思了？” 伊兰听着她和瑞恩的对话怎么那么不吉利，立即说道：“行了，别说什么命不命的，我们的生命力都满值。” 瑞恩直笑：“彪悍的人生不需要怀疑。”在伊兰眉毛一竖就要发作前，赶紧肃容说道，“准时到，今天两队第一次对抗训练。” 伊兰忙叫住瑞恩：“我真有一大堆事，刚刚发了一个会议通知下去，要讨论年底聚餐的任务分派，下午我还要带人去播种，他们都不懂农业种植，我不看着不行。” “会议改时间，种地看什么看？你方案中怎么跟我说的？都有种植机器人管理，不占用任何人的工作时间。” 伊兰悻悻地解释道：“我只是让人对种植有个直观了解，这不是顺便给他们多个学习的机会吗？今天真是要播种，种植流程就走到这一步了。”其实流程当然可以改的，种植系统如果一昧僵硬，那就不是好的种植系统，不过伊兰不想告诉瑞恩。 “那你去播种。”瑞恩说道，还没等伊兰浮上喜色，接着又说，“下午一点你直接去野外训练场。” 伊兰盯着倏然淡去的全息图像，气得直咬牙。瑞恩是驻地最高长官，私底下两人嘻嘻哈哈地斗嘴没关系，他真地下命令，伊兰在没人时可以提提意见，但只要瑞恩坚持，她还是要一丝不苟照办的。 伊兰到自己新辟的农地上匆匆转悠一圈，算着时间赶往野外训练场。(未完待续) 303 霍先生午安 山脚下的平原上，两百台机甲密密麻麻停着，蔚为壮观。 “长官好。”新老两个机甲编队分两堆站着，见到伊兰下车过来，立时齐声高喝。 伊兰一点头：“下午好。” 她穿过机甲编队径直朝前，不远处瑞恩和霍斯北站在一起，似乎正在商讨，闻听动静后俱都朝她看来。 瑞恩没什么多余表情，他在士兵面前就摆这个脸谱，霍斯北却眼神骤然一亮，脸上浮起淡淡笑意。 伊兰脸上没有笑容，朝他们而来，在两边肃立的机甲队员的映衬下，显得身量娇小，但她步速微快，行走间裹挟着一股冷静凌厉的气势，一点都不输于人。 霍斯北目光微闪，朝伊兰身边机甲队员威风凛凛的方阵随意一扫，纵然他心头复杂，面上神态却沉静温和，不见异样。 “长官好。”伊兰站定，一脸严肃，恭恭敬敬地对瑞恩说道。 她等瑞恩颔首后，微侧身，正视着霍斯北，表情谦和有礼：“霍先生午安。”这么多士兵在场，她须客气到位。 霍斯北含笑凝视伊兰的柔和目光刹那间顿住，脸上错愕难受之极，这不是他第一次从伊兰口中听到霍先生这个称呼，但之前那次她对下属吩咐，现在却是当面这么称呼他。 他心中涩痛，但很快掩饰过去，同样微笑道：“……午安。” 瑞恩面无表情地盯了伊兰一眼，他和伊兰在正式场合是装得一本正经地，但这会儿他觉得伊兰装得有些过了。退一万步来讲，霍斯北是他们两人的同学，再退两万步不念旧情的话。只念在霍斯北已经在他们地盘上住了大半个月这项事实，那也能上升到熟人级别了，她稍微摆个热乎一点的态度，和熟人打个正常的招呼，看在周围一群机甲士兵的眼里，也是符合社交礼仪的，她非得弄成这样生硬。真正是过犹不及。 瑞恩眼角余光瞄到霍斯北强笑镇定的模样。霍斯北绝对被他前女友打击到了。霍先生午安？这句话杀伤力确实有点大，尤其对一个余情未了特地跑来嘘寒问暖的前男友来说，绝对是狠招。 不过瑞恩也有些纳闷。就凭这姑娘不动声色间如此凶悍的打压对手的武力值，当初怎么就能受到委屈呢？ 训练是头等大事，瑞恩很快收神，他直接下令道：“佟司务官。你加入新队，让小霍跟着你。”他严肃地盯着伊兰。似交代更似警告，“训练目的是为了在对抗中测试机甲性能。” “是，长官。”伊兰毫不犹豫地应声回答，瑞恩在下属面前公开说的话。她都是要无条件无原则拥护的，谁不开眼试图提出异议，挑衅瑞恩的威信。必须受到他俩联合的压制，她自己当然更不会驳斥。 瑞恩见这姑娘很上道。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和煦地对霍斯北说道：“小霍，对抗训练中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让他们照做。” 瑞恩一声令下，机甲队员纷纷跳上机甲。 伊兰加入的这新队才成立没多久，被瑞恩从子弟兵中慧眼挑出好苗子，经过一系列地狱式训练，堪堪成为了合格的机甲入门级战士，之前一直靠着老一批的机甲战士传帮带，最近霍斯北把破烂机甲改装好，才算拥有了自己的独立机甲，这几天整日待在机甲上训练，如今菜鸟要对阵老大哥，个个兴奋得紧。 伊兰的地位特殊，她是大名鼎鼎的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学机甲的时间比这些新队员绝对长，自然手上功夫也比他们强，官阶品衔比他们高，按理说有这么一号人在，新队训练中的临时队长就该是她，不过瑞恩永远不会在这方面给伊兰撑虚假的面子。 在瑞恩心中，伊兰就是一个蹭训练的外编，随她满场蹦跶没问题，她若是偷懒不蹦跶，他还得抽鞭子赶着她，但他不能让伊兰占掉新队队长的锻炼成长机会，所以伊兰在机甲训练中从没有得到过发号施令的尊荣。 这次训练也是，伊兰的任务就是磨合自己的机甲，同时载着霍斯北，让他从对抗训练中检视机甲性能，说穿了，她这台机甲在新兵队中就是友情观察员的身份。 “霍先生，有什么指教请尽管吩咐。”伊兰打开队频，侧头朝霍斯北这么来一句，既是对来宾该有的客气话，也是淡淡的警告，队频可开着呢，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另外她也是遵照瑞恩的意思，在新队所有人面前再次郑重提醒，让他们待会按照霍斯北的要求做动作。 霍斯北嘴唇微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余满目涩意。他能理解公众场合不谈私情，但是伊兰对他能毫无障碍地生疏有礼成这样，令他心如针扎般疼痛。 伊兰对霍斯北客气完，转头肃声道：“机甲编号202，待命。”这是瑞恩分给她在机甲队中的工号，他自己占了201的号码，前面两百就是机甲士兵们。 对抗训练正式开始。 伊兰凭着她的超然地位，被老队员额外包容，没有人对伊兰穷追猛打，他们都顾着指点技术还稚嫩的新弟兄去了。她就满场游走，让霍斯北多多观察，一时倒也很闲适。 霍斯北在队频中说了几句话，要求队员做出他指定的动作，队员们对霍斯北不太熟悉，通常会愣一下慢半拍。伊兰马上尽责地帮霍斯北复述，队员对她的声音辨识度极高，她一开口，绝对照办，两三次下来，霍斯北下令，伊兰转述，弄得伊兰像霍斯北的副官。 在老队员撵着新队员揍得欢的时候，也在游走观战的瑞恩出手了，他的目标是伊兰。他算着霍斯北对机甲的训练表现已经观摩过一阵，不能再放任伊兰那般悠闲了。 伊兰倒也不慌，她在铁血玫瑰机甲团别的本事不见涨，逃跑的本领是每个技术服务人员必然要练熟的。即便她和瑞恩的机甲水平不在一个档次上。但架不住师傅带徒弟时，徒弟把师傅的风格路数也大略摸熟了，再配上她自己的逃命神功，惊险刺激虽然有，挨揍也好几回，但是一时半会还能撑下去。 而且，他们两台机甲这么迅捷地你追我逐。这是来自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两位长官第一次在训练场上对抗。带着浓浓的联盟第一机甲团的进击防御风格，瞬间把训练场上的气氛又炒热几分，新老队员越发豪情万丈。放开了手脚胆量比拼，整个训练场众机甲卖力地揍人和挨揍，闹得沸反盈天。 撑不住的人是霍斯北。 前次伊兰试机，他既惊讶于伊兰目前的机甲水平。更心痛她为达到这个水平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现在他实实在在看到了艰辛的一小角。她几乎是被瑞恩狂风暴雨般攻击。咕噜噜满天翻滚，砸地上都不带惊惶，起来照样飞奔。 霍斯北不由想起伊兰第一次上机甲，在学生训练的二级速度上就已承受不住。呕吐加昏迷，是他自瑞恩和丽塔手中接过去，将她抱回房间。 霍斯北侧头望向伊兰。她非常专注，神情肃穆。聚精会神地迎战，几乎已经忘了她身边还坐着他，可她却组织不起来一次反击，只是不停躲避，这样单方面的屠戮训练隐约可见实战的狰狞杀气和残酷血腥。 霍斯北在机甲研究院年年的实战演练中，看到的只有旗鼓相当的切磋交流，带着学院派特有的优雅持重，根本就看不到这种摧残式的训练方式，而他却知道，瑞恩始终把握着分寸，在刚劲猛烈的攻势下留着一线温和的余地，击倒她后，留她时间等她起来。 “我习惯一个人开机甲。”她清清淡淡的语声，言犹在耳，这是几日前她对他说过的话。确实如此，他正坐在她身边，在她操控机甲时却犹如一个隐形人一样，不在她眼中。 “我一开始不太会。”那是她多年前初学农业机甲时，笑着向他软语抱怨。当时他宽慰她，他会帮她。 “我不能追回时光陪你在一起。”那是他自己如今说的话。 霍斯北黯然神伤，胸膛间更有缕缕抽疼泛到手足筋脉，伴着莫名的惶然，时光是否就此分离了她和他？ 他目注着对面瑞恩的那台机甲，疾奔而来的途中，有意耽搁停顿，就近扯上两台新手机甲，举手投足间轻松地调教着，等伊兰从地上重又爬起时，才挟着雷霆之势扑来。 霍斯北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迷泪之珠静静地贴着他胸腔一起在起伏，他抛去心中杂思，眼神清明，清冽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编号202，四十五度仰角后空翻。” 伊兰眼瞧着瑞恩的机甲气势汹汹地向她扑来，她手中忙碌不停，又要开始一拨逃命了，耳边听到霍斯北的声音响起，立即尽责地给队友转述：“编号……”她的声音一顿，202可不是她的工号吗？她下意识朝霍斯北看去，撞上他黝深的眸光。 “快。”霍斯北微一颔首，目光迅速移向视窗外。 “是。”伊兰立即回神，按着霍斯北的要求做，只是因为慢了半拍，机甲腿在半空中被瑞恩扫到，一下她就被踹飞了。 她好容易定住身形，心底暗骂自己，是个头，霍斯北又不是她上官，她转达他的要求给队员时，队员那声响亮的“是”，是给她这个新手队中隐形老大的，她对着霍斯北是什么是，随便答声好就可以了。 没等她吐槽完，瑞恩的机甲又扑来了，今天瑞恩就没打算让她歇口气，她赶紧集中注意力闪避。 “编号202，迎击。”霍斯北吐字清晰。 伊兰待要扭身飞奔的动作一顿，瑞恩交代过，要按照霍斯北的要求做，方便他更好地检查机甲的性能。她暗骂一声，迎你个头，这下要被瑞恩饱以老拳了。 “编号202，中级格斗术b套第二招。”霍斯北估摸着伊兰的机甲操控程度说道。 伊兰抿着唇一丝不苟地照做。 此后，每隔几分钟，霍斯北就会说句话，起头必是“编号202”。伊兰在他的指点下时而逃跑，时而和瑞恩对招。而瑞恩可能发觉她有人现场指点，立即加大了攻击力度，之前只是撵着伊兰跑，后来就不许她跑，扭着她放大招。 霍斯北也不轻易建议她跑，令她迎击的时候居多。这一场下来，她被瑞恩修理得十足十地灰头土脸。(未完待续) 304 时光里还有她 训练结束，队频关闭。 霍斯北看着伊兰将按钮按下，立即关切地问道：“伊兰，累吗？” 伊兰微愣，面不改色淡淡答道：“不累。”她透过视窗看出去，队员们纷纷跳下机甲，准备聆听瑞恩总结。瑞恩沿袭了凯旋基地那一套，训练总结必然要面对面说，从来不在队频里顺便说，因为那是树立长官威信的好时机。 伊兰欠身离座时，霍斯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垂眸瞥一眼，他的指节修长，隔着衣袖隐约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当下也不多言，只抬眼静静看向他。 霍斯北被她这平和淡然的眼神盯得心头大恸，勉强镇定心神，快速说道：“伊兰，进攻和闪避结合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你不能一直躲。” 伊兰怔住，很快反应过来：“我知道，谢谢。”旋即直起身。队员们都下机了，她和霍斯北不能再耽搁在机甲中。 霍斯北不由自主松了手，眼见伊兰头也不回干脆利落地跳下机甲，他望着打开的舱门嘴唇微蠕，空落的手掌无意识地曲拢，不过他很快收起脸上的涩意，跟着跳下。 瑞恩洋洋洒洒地作总结词，伊兰站在队侧，霍斯北默不作声地站在她旁边。她面上毕恭毕敬，其实有些神思不属，瑞恩不会点评到她，所以她没有怎么听进去，总觉得瑞恩今天话多了些，害她和霍斯北并肩站近了难受。 瑞恩的规矩是让她和机甲编队一起训练，但总结时从来不会提到她，他只会在人散了之后，私底下大骂特骂，各种嫌弃。当着众人绝对维护她这个铁杆心腹的面子。 自打他把伊兰堂而皇之拉进机甲编队，安置进他的机甲中，在队频里不厌其烦细细指导，他给那些老资历的机甲队员们摆出的一个姿态就是：训练中给她正儿八经的攻击，请随意，暗地里嘀咕她两声名不副实，担不起铁血玫瑰机甲团的风采。只要听不见就无所谓。但明面上，谁要是嘲讽她的水平还不如他们，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丝看轻伊兰的意思。那就绝对不行。 在瑞恩看来，他的心腹亲信，他的左膀右臂，他的老乡徒弟。能让人看不起吗？纵然本事确实还没练到家，但必须在仰望他的同时。顺便仰望她。 在伊兰的英勇事迹还没有被新兵宣扬开来前，确实有些老战士对伊兰的机甲水平颇为失望，感觉她对不起他们对联盟第一机甲团的那份仰望之心，也就中场休息轻声交流了几句。辗转被瑞恩知道了，事后训练时，给这几人加了很多料。人家还喜滋滋地以为最高长官特别看重他们呢。 瑞恩在上首慷慨陈词，痛批新老队员的不足之处。伊兰左耳进。右耳出，因着霍斯北站她旁边，老是心不定。一会儿想着她刚刚居然受了霍斯北一番指教，他说他在搭档训练中做的是机甲手，看他今天这样，他做指挥官这个角色肯定也行，他提点别人很在行。伊兰一会又想，她这个编号202实在应该汗颜，好歹还在铁血玫瑰机甲团熏陶过两年，竟然一眼就让他看出她只会躲，实在老丢脸。 伊兰胡思乱想着，终于等到瑞恩大手一挥，训话结束。 新老两个分队被各自队长领着重新上机，他们还有最后一项任务。每次训练结束后，机甲队员需要巡查整个野外训练场。逢到能自行规整的地方就顺手做掉，若是训练中对训练场某些区域破坏严重，队员们自己拾掇不了，则赶紧罗列出来，汇报给设施管理系统，伊兰这里就要派出人手去修缮。 这种类似值日生的活让机甲队员训练完后兼着，其实有些委屈他们，论理应该是专门有人分管训练场的管理维护工作，让机甲队员心无旁骛训练才对，但库亚驻地的人实在不富余，外头的训练场面积真心大，只得让机甲队员辛苦兼个职。 队员们呼啦啦散去后，原地就剩下瑞恩、伊兰和霍斯北。 原本这时候就该是瑞恩点评伊兰了，不过今儿霍斯北在场，瑞恩给伊兰留面子，这件事挪到晚上说。他打算和霍斯北讨论机甲，所以先转向伊兰问道：“你这次训练中，感觉机甲怎么样？好用吗？还有没有什么要求？”不怪他一次又一次明着提醒这姑娘，她确实不太开窍，不懂得趁着人在赶紧办正事的好处。 “好用，没有要求。” 果然这姑娘一如既往地蠢笨，不过瑞恩经过这一场对抗训练，自己也觉得能把破烂机甲改进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他点点头，放过了这个话题，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有事吗？” 听声辨音，伊兰如今在揣摩领导心理上功力渐深，瑞恩的意思就是允许她走了。如今瑞恩也在领导的讲话艺术上有了长足进步，换以前，他只会说：“你赶紧撤下去继续干活。”现在顾念着有霍斯北在，他装模作样地委婉了一回。 “我要去那边地里看一下。”伊兰准备撤。 “那你去忙吧，我和小霍谈点事。”说这话时，瑞恩眼角余光瞄了一下霍斯北，见他神色不变，心里其实挺唏嘘的，费力吧唧跑这一趟，似乎没见什么成效，这姑娘待她前男友比普通朋友还不如，至少瑞恩知道，伊兰谈起菜园子就一脸敬仰把端木挂嘴上，隔三岔五和张深海都能聊得热乎起劲。 “你们聊，我先走一步。”伊兰冲两人微微颔首，径直开车离去。 瑞恩忍不住又瞄了霍斯北一眼。这姑娘这次表现还稍微软和些，若是就他们三个老相识聚一起，她临走还要说一声“霍先生再见”，瑞恩就真不知她前男友会不会暴起揪住她，人家远道而来任劳任怨，就值回一声“霍先生”？搁谁身上都会气愤。往事随风散也不是这么个散法。霍斯北若按捺不住扯着这姑娘，那时候他就要被迫拉偏架。还好，什么事都没发生，一个决然离去，一个黯然驻足，他可以继续不插手，一边仍是好亲信。一边仍是好学弟。 霍斯北默默地注视着伊兰的背影。彼时他并不知道这是他此趟库亚之行和伊兰的最后一面，他听到瑞恩在旁说道：“小霍，你看这些机甲怎么样？”他才收回视线。 “这一批可以了。另外，我已经完成原机甲的升级准备工作，马上可以开始。” 霍斯北转向瑞恩，昔年的学长豪爽热情依旧。只是终究收了几分年少时的不羁张扬，面容上添了兵戈铁马磨砺过的冷硬阳刚。瑞恩在下属面前肃容训话时，即便是满腹心事的霍斯北，也要生出赞赏钦羡之意，瑞恩真是一个英挺俊秀的铁血男儿。而他挑眉而笑时。霍斯北更不得不承认，瑞恩比自己要亲和得多，他嬉笑怒骂都自有风华。 “小霍。这次辛苦你了，换成别人来。我可不敢提这么多要求。”瑞恩笑着坦言，伸手拍上霍斯北的肩膀，一如大学时光。 “瑞恩，何必这么客气？”霍斯北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只是配着他清冷的容颜和黯然的眼神，颇有寂寂之感。 霍斯北口中在和瑞恩客套，一时有些失神。 记得第一天到库亚驻地时，瑞恩和他照面俱都一愣，然后瑞恩大步上来，也是这样爽朗地笑着给他肩上拍了一下：“小霍，怎么是你？” “瑞恩，我也想不到是你。”他的笑容难掩愕然，浮上心头的却是对伊兰在这里的更加笃定，还有骗不了自己的无措和失意。 他在瑞恩的会议室通讯屏中见到伊兰请求进来的样子，神色微微不耐，却带着调侃笑意，语气轻松随意，显见熟稔之极。他还在会议室中听到过她和瑞恩的对话，她对着上级无所顾忌地冷嘲热讽，却尽得瑞恩包容，可见他们两人私交深厚。 当时他满心满眼都是见到她的喜悦，而后，因为离她很近，他渐渐踏实静心下来，才慢慢地看到一项事实：她过得不错，而且身边还有亲近的朋友照应。 “小霍，这个周末我请你出去吃晚餐。” 瑞恩的话打断了霍斯北飘散的思绪，他猛然回神，强笑道：“好。” “库亚这地方偏，找不出好地方招待你，不过外头有家餐馆做的菜很有特色。” 瑞恩想对霍斯北表示感谢，更何况霍斯北下周就会完成所有的机甲改装工作，他无论身为学长还是驻地领导，都需要好好给霍斯北践行。但瑞恩可不敢劳驾伊兰，这些天他看出来了，伊兰对霍斯北实行的是敬而远之的行动策略，如果他命令伊兰给他们操持一顿践行宴，这姑娘会照办，不过等霍斯北走了，她肯定会使出一些坏招来报复他，比如说把她正在种地的事添油加醋说给张深海慕容他们。 霍斯北微笑着轻嗯一声。 两人说话间，机甲队巡查归来，大家整队回营。 霍斯北开着伊兰的机甲，坐在她刚刚坐过的位子上，心中失落万分，他第一天来的时候，伊兰奉命下厨招待他和大哥，那些菜应该是她亲自做的，他尝在口中，即使当时心乱如麻不辨其味，也能尝出久远前的温馨味道。如今瑞恩却是请他出去吃饭，那就是她不愿意做饭。 霍斯北油然忆及他和伊兰在莫斯星的日子，他总是在她做饭忙碌的时候倚在门口，等她吩咐一声“摆碗筷”，那样的日子也许再不会有了。莫斯星的农庄没有了，承载着他们那么多快乐的碗筷通通进了垃圾处理站，霍斯北思及此，心就揪疼，伊兰那段经历是他永远过不去的坎。 所以，她称呼他“霍先生”，他无言以对，她让他不必牵挂，因为他先让她保重。他过几天就必须离开了，再见不知又是如何一番光景，这一刻，霍斯北颓丧不堪。 回到驻地后，霍斯北停下机甲，按着习惯在下机前检视驾驶舱。这是伊兰以后训练要用到的机甲，他做得一丝不苟，然后忽地清醒过来，只要人在，时光里还有她，其他失去的东西，他可以去努力一点点重拾起来。(未完待续) 305 辞行 霍斯北着手升级库亚驻地原有的机甲，这是项目之外多出来的任务，他硬是在原有的工期里挤出时间做。工作量大，他非常忙碌，一直扎在改装机甲的旧仓库中赶工。 瑞恩每天都会过来看看他，有时候他们一起去午餐，抽空聊两句。 “小霍，最近这段时间，实在太辛苦你了。”瑞恩感激地拍拍霍斯北的肩膀。他这个学弟做事不含糊，改进后的机甲令他大为满意。 “没什么。”霍斯北摇头笑道，“再有两天就能完工了。” 瑞恩真心不好意思，霍斯北一身工装，满面疲色，和刚来驻地时清清爽爽的样子不好比。他们要求的活多，还没有招待好他。 “我这里地方偏，吃住都艰苦，你多担待。”瑞恩歉然说道。 霍斯北不以为意地轻笑，顿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瑞恩，伊兰很忙吗？” “忙，天天带着种植机器人跑在外面，据说要间苗，她那套我听不懂。”瑞恩说起伊兰，就直想摇头，不自觉抱怨了几句，“就没见这样的，我真后悔给她那块地。” 霍斯北和瑞恩一同走出仓库，闻言垂眸，半晌才道：“地很大吗？” “我哪敢？”瑞恩笑出声，“她是想要很多，但驻地外面种满粮食蔬菜，像什么样子？我只批给她一小块，让她小打小闹一下。” 霍斯北应景似地牵起嘴角，笑意勉强，心中更是黯然。 他和瑞恩到了餐厅后，两人就座。霍斯北极快地环顾，不见伊兰的身影。他从来不曾在用餐时间遇到过伊兰。 自他来到库亚驻地后。他每日活动的范围仅限于机甲仓库、餐厅和外宾接待处，事情又多，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见到伊兰。 霍斯北掩去眼中的失落之色，期待着顺利完成所有的工作后，能在临行前和伊兰再谈一次。 这天，霍斯北终于结束全部机甲的升级改装，准备向瑞恩辞行。 两人一番感谢和客气之后。霍斯北略犹豫。似乎在斟酌用词，随即直说道：“瑞恩，我想到伊兰办公室向她辞行。” 霍斯北原本想用归还机甲训练服这种借口委婉地求见伊兰。但是思忖之下，选择直截了当，他的心思从不须遮掩，坦荡示人又如何？ 瑞恩心里头将伊兰大骂千百回。她悄无声息跑了，将她前男友这烂摊子丢给他。他对上霍斯北沉静持重中难掩希冀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伊兰昨天去贝诺基地参加厨艺大赛选拔考试，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瑞恩瞅着霍斯北脸色突变，不由心虚地解释道：“这是贝诺基地的命令。”其实鬼扯淡，基地让她去参加选拔考试不假。时间却没有催这么紧，这两天哪天走都成，那姑娘非得扯着提前熟悉场地的借口。吵着昨天就溜，不就是故意避开她前男友的最后一面吗？ 瑞恩一本正经地端着脸。啥表情都不敢露出来，讪笑赔礼？他怕随便一丝丝笑意都会刺激到霍斯北，同情唏嘘？那就更要不得，不能他下属伤了人家的心，他这个上级再去伤人家的脸。 瑞恩瞅着霍斯北抿紧双唇默默无语，表情遽然黯淡，心里其实真过意不去，他昨天还忍不住提醒了伊兰一声，是不是把手头工作好好理一理，等到今天再走？那是暗示她，要走没关系，礼貌要到位，怎么说都是老同学，得和人家吱一声。 那姑娘装迟钝，回他一句，她全都安排好了，就那样轻飘飘走了。 可气的是，他还真信了，以为那姑娘会给霍斯北视讯里头道别，敢情她耍了他一道，他要是知道那姑娘没半点气度，怎么着都会把她摁住，让她今儿笑着把霍斯北好好送走，人家也不容易，这一个月给他们干活，没怨过一句辛苦，就冲这点，主人也要大方不是？瑞恩越想越觉得对不住霍斯北。 “那么，瑞恩，我告辞了。”好半天，霍斯北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起身时，脸上已收起突然间倍受打击的懵态和苦色，举止有度地和瑞恩握手言别。 瑞恩一瞥霍斯北伸出的手，直接无视，胳膊一伸，勾住了霍斯北的肩膀，冲他肩上就来了一拳：“小霍，你和我装什么客气？我们俩还是不是一个战壕出来的？” 不怪他这样提醒他和霍斯北两人往日师兄弟一起训练的情分，他怕霍斯北怨不着那姑娘，转而怨他这个学长没利用职权把那死姑娘留住。 霍斯北从失态到恢复正常也就那么一瞬间，如今的表现沉着稳重，他这个学弟的段位比那姑娘不知高出多少，瞧霍斯北巍然不动那样，估计自有算计，一时半会不可能轻易收手，瑞恩就怕霍斯北把他也圈进有待攻克的敌方范围。 两人的握手被瑞恩顺势就改成了哥俩好的拥抱。 “小霍，你现在在机甲研究院，以后我机甲上有什么问题求教你，你可不能推辞。”瑞恩说道。 霍斯北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郑重说道：“瑞恩，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你尽管说。”他表情语气都非常诚恳，这话是认真的，不是客套虚词。 瑞恩就更悔了，那姑娘在人品上也比不上霍斯北，她只会推诿，霍斯北却是诚信君子，他怎么就站队在那姑娘边上呢？ 瑞恩亲自把霍斯北送到航空港，路上两人话题轻松，交流一些同学圈的情况，然后互道珍重。霍斯北再没提伊兰，瑞恩更不会提起。 霍斯北直到坐在航空舰休息舱的床沿边，他才颓然低头，伊兰明知他临别在即，也不想和他道别。他昨夜辗转反侧，思量了那么多想对她说的话，原来那时她已经走了。 霍斯北来库亚一个月。满打满算下来就见过伊兰四次。第一天一个照面，第二天开了会取个车，寥寥几语，她客气应对，然后隔十多天，他改好机甲让她试用，算是说上了半个小时的话。又隔一周。他们在机甲对抗训练中见了一次，听她称呼他霍先生。 过去的这一个月，他离她很近。却触手难及。 两日后他到达艾杜主星，中转去艾杜卫五前，回自己的住处歇了一晚。 “再见伊兰”，他默不作声地输入口令。进入自己卧室的隔壁房间。天光犹亮，照得屋内素雅温馨。一切布置都是簇新的。从未有人动用过，甚至，除了他进来过有限的几次，这些年里再未有人踏足过。 霍斯北在里面坐了片刻。环顾着屋内陈设，想起三年前他装修完，赶着回研究院报到。但是临走时，特地到这个房间坐了两三分钟。独自欣赏。他记得他差点按捺不住兴奋，想要将图像传给身在莫斯星的伊兰。为了给她惊喜，才生生忍住，以为等他完成新生军训，回来就会听到她欢喜的评价，那时候他完全没想到这个房间会就此空置，也完全没有想到他和她会分开这么久。 他很后悔，没有在毕业时直接带她走。 他更后悔，没有将伊兰留在莫斯星，害她到艾杜入伍从军。 他最后悔，没有一直陪着她。 起身离开时，霍斯北很明白，他当初修改伊兰的门禁权限时，不是想和伊兰说再见，而是想再次见到她。 霍斯北回了研究院后愈加沉默，一天到晚忙着做项目，弥补自己缺失的实践成绩，剩余的时间不是闷头机甲训练，就是在星网上接单。 有时周末他会拨个视讯给瑞恩，和他交流一些机甲上的事情，但一般不会提伊兰。瑞恩说话间若是不经意地提起伊兰一鳞半爪的事情，他就会用心倾听。 再说伊兰那厢。 她在贝诺基地顺利得到了厨艺大赛的参赛名额，回库亚进到驻地大门时，又难受又轻松，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她安慰自己道，霍斯北走了，以后她最多再心情不平静几日，又可以安生过日子了。 瑞恩直接把她召进办公室训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不跑得更远一些？你这种一遇到困难就逃的人，以后我们一起出任务，我敢把后背交给你吗？” “你的后背自己看着，我忙得很，快年底了，大家等着吃呢。”伊兰压根不搭茬，直接提正事。 瑞恩瞅她半天，冒出来一句：“美女，小霍人不坏。” 伊兰愣住，不意瑞恩会说这话，脸上表情呆板，甚至隐隐有些哀伤。 这姑娘当时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稍微提个话头就没有战斗力了。瑞恩叹口气，立时转了口风：“行了，好人多的是，理也理不过来，咱们干活干活，快要没吃的了。” 伊兰被逗得噗嗤一笑：“放心吧，我还能让大家没吃的？年底聚餐的整个方案我都做出来了，给你看一下。” “你这效率没说的，自从跟了我来这里，样样都有进步。”瑞恩开玩笑奉承道，这姑娘在库亚是他死忠亲信，回了凯旋基地，说不定还要和他出生入死做任务，即便行事没气度，也是被人吓出来的，没说的，他坚定地站在她这边。 两人默契地再不提霍斯北，其后的日子里也只管坦然地用他改装升级的机甲训练，他们是给了报酬的，没啥不好意思。 只是，伊兰第一次上她的机甲训练时，在座位上发现了一根野草，细茎疏叶，顶端两朵浅褐色小花，干枯得不能再干枯了。 凭着伊兰前段日子泡在驻地外面整地播种的经验，她认出这依稀是外头野地里一种杂草，这时节正开得旺盛，野外训练场边缘也有。新鲜的时候，这花该是粉色的，迎风招展，也有几分小美丽。 枯草摆在座位上，看得出来，摆得很用心，细茎还弯着一个弧度。细茎断截面，掐得挺齐整。 很久以前，阿悠将她的农庄管得很好，田里很少有杂草。霍斯北有次偶然在田垄上发现一株野花，那时候他已经认得土蘋和菘菜的样子，知道除此之外，都是伊兰不要的杂草。 “我来。”他先她一步弯腰，直起身时笑着将野花递给她，不过是连根带土的。 半晌，伊兰回神，拿起枯草仔仔细细观察，随即在座位四周溜视一圈，千万不要有什么小爬虫，她最怂那些小东西。 那枯草，训练完后被她拿下了机甲，手一松，就回到了野地里，作了绿肥。(未完待续) 306 蹦跶完没 伊兰开始忙碌地操持年会聚餐。 瑞恩钱少要求多，他实实在在头一次体会到了没钱的苦楚，那段时间他对伊兰也不毒舌了，经常讪笑着对伊兰说道：“美女，你尽量动动你聪明的脑袋瓜子，把咱自己的年会办得好看些。” “你以后还乱吃吗？你吃一顿饭，抵我们好多顿营养剂，想想我们辛酸不辛酸？”伊兰趁机教育。 “绝对不吃了，以后我找人家去，蹭人家的饭吃，绝对不让他们上门吃我们的饭。”瑞恩信誓旦旦道。 “记住了，过了年，贝诺又会发钱下来。你别在年头就把年尾的钱用光，我们现在可不是在凯旋基地。” “行，我不增加预算了。” 伊兰噎住，来年的钱还没到手，瑞恩早就想好了花钱的地方，她摇摇头没再说，反正她这块的日常开支和士兵津贴，瑞恩不会沾。 库亚驻地的餐厅只有五个工作人员，平时专做营养剂，做饭菜的机会不多，于正餐上头钻研不深。伊兰亲历亲为，在年会前一个星期，日日常驻厨房，几乎按着满汉全席的数量，准备了各种菜式点心饮料。 会场全部布置好，琳琅满目的食品一经摆出，就招人眼球。 伊兰成就感十足，她趁人员没有到会前，将食品区存照留念，还给每道菜一个特写，配上菜谱。她心里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以后她退役之后，万不得已要找个厨师的活计，这些图片就是她做饭经验丰富的佐证。 准备这一次大餐虽然劳累，但她一点都不亏。不仅赚了个好评如潮，还正好为她参加艾杜军区的厨艺大赛练手热身。她上网查菜谱，加上自己发挥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做成了各式各样的菜。 伊兰还在年会上搞了一个活动，让大家给自己印象最好和最差的那道菜式投票写理由，写得好的人可以获得和瑞恩的一次机甲对抗比试机会。 所有人都踊跃参加，瑞恩觉得全驻地都是为了得到他的指导才这么积极。高兴得连连夸伊兰有创意。会活跃气氛。他把食品的图片和大家伙儿埋头大吃奋力猛戳通讯器投票的景象给摄录下来，制作了一个库亚驻地年会视频，分享给贝诺基地的其他兄弟单位。就这样还意犹未尽，乐颠乐颠又把视频传给了一起从凯旋基地外调出来的其他七十八个人。 伊兰笑眯眯地把瑞恩卖了一回，成功地让全驻地的人都来试吃她的创意菜品，并且得到了很多有价值的评价。为她后续的菜谱改进工作夯实了基础。 新年的一月底，伊兰和贝诺基地的几个同行一起前往启明基地。参加艾杜军区厨艺大赛，到了之后忙得滴溜转。她先去找何灵秀，两人多年未见，兴奋得说个不停。而后她直奔老东家凯旋基地的参赛队伍房间。 凯旋基地仍然秉持了一贯的组团风格。老中青三代齐上场，殷姐和王靖打主力，章大成开始锻炼变成中坚力量。去年的新进人员旁观。除了一个新人之外，其他人都和伊兰熟识。大家叽叽呱呱叙别情。 伊兰这才晓得瑞恩的年会视频居然八卦到了凯旋基地，可能某一个人和基地的朋友吐槽外头生活艰苦，顺手把瑞恩的显摆视频羡慕嫉妒恨地传回基地，于是，瑞恩带着厨子学妹上任，生活得有滋有味，这风声都传到郑司务官的耳中了。 伊兰代表贝诺基地和旧日同事同场竞技，居然被她抱回了一个优秀厨师的鼓励奖。 说是鼓励奖，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这个奖项就颁给那些没有获得最佳称号但表现可圈可点的参赛人员，激励他们下回再努力点，铁定能获奖。伊兰在正餐的比赛项目上做的几道菜很受称道，因此获奖，她的自信心也得到了很大提升，觉得可以备考厨艺协会的厨师资格了。 在启明基地的最后一天领完奖后，登舰返程之前，她鬼使神差般上了启明基地网，浏览了所有新闻标题，果然被她找到了机甲研究院机甲实战演练的专题，不过翻遍所有视频，都没有提到霍斯北。 伊兰不禁疑惑，霍斯北居然没有获奖？ 她说不上啥滋味，本来她就怕自己下载霍斯北的获奖视频，一直拖着不上启明基地网，现在发现压根没有他的影像记录，不知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回到库亚驻地后，她一边做着驻地大管家，操持各种杂事琐事，一边守着她的菜园子等待收获。 瑞恩基本不过问，他就当拨了一块地，给伊兰复习巩固农业学知识，他知道这姑娘心心念念想等退役后重操老本行，也不去提醒她，花副团不会一茬役期就放人，提醒早了太打击她。 这姑娘隔三岔五就去菜园子逛一圈，干得热火朝天精神头倍旺，连带着整个驻地餐厅的人都盼着收获。其他该她管起来的事情，也料理得井然有序，时不时下个厨，做几盘稀奇古怪的菜练手艺，据说要考厨师资格。 她做出来的菜自然给他开小灶，瑞恩觉得特满意。伊兰也觉得特满意，瑞恩经常试吃她做的菜，还自动给评价。他越是挑刺，伊兰就越觉得没白给他吃，眼瞅着她备考厨师资格的自创菜谱越来越成熟。 伊兰在四月底收获了她的第一波速生食材，带动着餐厅的五个下属马不停蹄加工处理。 自己种自己吃就是有一点不好，通常数量少品种丰富才合适，而伊兰是规模化种植，品种简单，量还大，驻地一下子消化不了，食材冷库也容纳不下，反而把伊兰愁得睡不着觉。她总不能让千百名官兵放弃营养剂，顿顿吃她那一道菜。 伊兰做菜园可行性报告时，把成本收益算得清清楚楚，就是没料到大丰收后存放困难的事，真是甜蜜的烦恼。 靠五个下属天天削皮熬糊糊的厨房式加工方法。无法快速处理完这批食材，伊兰把食材堆在外面野地里不放心，于是动用了她的全部下属和运输装备，把食材扑哧扑哧挪到了驻地内的仓库空地上，她觉得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放心。 她这样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当然全驻地的人都看到了，瑞恩的脸黑得不能再黑。此时他深深后悔怎么把这姑娘给带身边了呢。他不过吃她做的几顿饭，她却把他的底全泄光了。瑞恩范其亚的驻地居然自己种食材，这消息传出去。他就不要见人了。 伊兰不耐烦看瑞恩的黑脸，她当机立断去找库亚星上的农产品加工厂。库亚星地处偏僻，没有能源矿石，也不是风景名胜。甚至连迷泪星这样营造出来的传奇故事都没有。一个地方一旦边缘化了，龟缩在角落里。就必须要学会自给自足。库亚星上别的没有，小小的农产品加工作坊还是有的，甚至还生产当地人吃的库亚牌营养剂。 初步谈下来，加工厂愿意收购这批食材。不过按照正规流程，伊兰还得提供质检证明和产地证明。 质检证明好办，可以去找第三方机构检验。产地证明一时半会办不下来。伊兰这是自己刨出来的地。新开发的农业用地必须要注册，而且要经过一系列的专业检验才能注册成功。 伊兰这时才叫苦不迭。即使她愿意花时间精力去注册，这块地是驻地的，属于军事基建用地，瑞恩也不会让她去改成农业用地。没有产地证明，她想把食材一次性卖给加工厂换钱的道路就此不通。 加工厂倒是可以给她初加工，方便她保存，费用也合理。问题是初加工后的容积也不小，伊兰还是没地方放。 后来她咬咬牙，加工厂不是能生产营养剂吗？她决定自己做营养剂，反正食材种出来就是准备给驻地餐厅做营养剂用的。 营养剂配方着实让伊兰发愁了一阵，功能效用成本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后来伊兰心一横，选了最常规最通用的配方，配材采购方便、功能安全、配方公开，没啥商业泄密或者侵权问题。 和加工厂第二轮谈判下来，她最后等于上门给加工厂送了一个订单，她收购了加工厂的其他食材原料，混搭着自己种出来的食材，让加工厂给她做成营养剂。 伊兰忙碌了大半年，投入了种植成本和其他食材采购费，还有加工费运输费，最后收到了一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普通营养剂。前后一算，当然亏了，害得她看见瑞恩就想绕道走。 瑞恩以为这姑娘得着教训了，倒有些不忍心说她，毕竟初衷还是好的，哪料到刚看见仓库空地上那堆小山高的食材消失，隔两天听说她去播种了，急得他立马把她召进办公室：“你还没蹦跶完？” “再种两轮就不种了，那时候我们也差不多可以回凯旋基地过好日子了。”伊兰说得有气无力，这段日子的确把她愁闷坏了。 “还种？拉着一群人天天不干正事，立即给我停了。”瑞恩气道。 “停不了，已经种上了，你放心，后头它们就自己长，我们不用操心。”伊兰宽慰道。 “你不操心我操心。它们长不出来我还放心点，就怕它们长个不停，你说说，你还准备堆在我的地盘上？”瑞恩觉得他都要咆哮了。 “急什么？这次不会了，我和加工厂说好了，采收的时候直接运到那边去，运回来你看到的就是营养剂。” “你直接找供应商买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种？霸占了我的地盘不说，还亏本。亏本了不算，弄出来的营养剂我都不想吃。”瑞恩使劲埋汰。 伊兰长叹一口气，这事的确是她对不起瑞恩，给他本就困窘的财政状况雪上加霜了，她属于好心办坏事。 这时候她一句反驳都没有，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们已经投入了种植设施，只用一次就亏了。第二次的话这些都是现成的，不用算进成本，而且和加工厂的代加工协议都是现成的，要是续约的话，他们愿意给我们优惠，我已经算过了，这一次不会亏。” 她觑了一下瑞恩的脸色，大着胆子补了一句：“当然也不会盈利，能够持平。” 瑞恩气得说不出话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忙活这么久，就为了持平？” 伊兰讶异道：“不是你说的么，要持平。其实第一次如果你愿意让我把种植规模扩大，我第一次就可以持平，这次说不定能盈利。” 瑞恩半晌憋出一句：“你去问问阿海那里还收你吗？” 这事后续的发展，把瑞恩惊落了两个眼珠子。(未完待续) 307 友好交流 五月，隔壁瓦乌星区来人友好交流，贝诺基地的其他几个边防驻地也一并参加，轮到库亚驻地做东主办。 瑞恩很重视这个机会，他下了指示，活动期间全驻地都得围绕着这件大事转，他要带着他扩容后的两百机甲兵好好秀一场，给周围的兄弟单位瞧一瞧。 贝诺的边防驻地兵力都差不多，一千左右，人家维持着原先的水平，机甲队只有一百人。就只有瑞恩卧薪尝胆一阵子，扩编到了两百人。 对面瓦乌军区的几个驻地情形也差不多，因为他们实行两人合用一台机甲的作业方式，所以机甲队员看着要比贝诺这边多，但在机甲数量上就稍有不及。 而瑞恩无论在队员人数和机甲数量上都稳压别人一头。机甲编队是驻防兵力中最重要的攻击防御力量，提升了机甲编队的档次，等于拔高了整个驻地的战斗力。 瑞恩这一手干得漂亮，他的两百机甲兵一亮相，兄弟单位都只剩下羡慕嫉妒恨了。 大家摸摸库亚驻地崭新光亮的机甲，瞅瞅一个个意气风发的机甲战士，瓦乌的人感慨艾杜机甲多人才多，贝诺基地的其他驻地却是知道大体情况的，此时个个跳脚，直埋怨自己，怎么当时没跟着瑞恩一道哭穷要一些淘汰机甲呢？人他们也有，现训也来得及。看看瑞恩把这些机甲弄得比新的还新，他们纷纷围着瑞恩讨教经验。 瑞恩是个大方的人，不喜欢藏着掖着，更兼别人一仰望，他自己都乐颠颠把好经验都说了出来。大家一听居然没花大钱，他们自己也完全能出得起。这些改装费训练费比起买一百台新机甲拉起一支新编队，实在是九牛一毛，于是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回去就问贝诺基地要破机甲。 友好交流活动还刚开始，兄弟单位的领导们已经将机甲编队紧急扩容当做后三个月的头等大事。模板都是现成的，就按着库亚驻地的路子走。死缠着贝诺基地，必须给他们弄一批旧机甲。啥样的旧机甲都行。要求越低，贝诺基地就越不好意思拒绝。当初他们听说瑞恩什么样的破机甲都肯要，还奇怪铁血玫瑰机甲团出来的人怎么对机甲的要求这么低。以为他们有啥独家训练方式，能让一群新手把破烂机甲都使出花样来。却原来瑞恩想的是废物利用，改装升级。 机甲不在于有多破，只要能改。就是好机甲。 兄弟单位的头头脑脑们豁然开朗，一下子心潮澎湃。他们一算瑞恩扩容机甲队的前后时间。再放到自己的驻地对比参照，思忖着绝对来得及，在年末的贝诺基地大考评中也能获一声赞。 等贝诺基地给他们寻摸到别人淘换下来的破机甲后，他们再死缠着贝诺基地。给他们找人改机甲，这次给库亚驻地干活的艾杜机甲研究院就挺好，收费水平能接受。人员素质特高，活干得真漂亮。才一个月就把旧机甲改成新的了。 兄弟单位们夜间住在库亚驻地的外宾接待处，领导们和带来的机甲编队小头目就已经迫不及待圈选有潜力的新队员名单了。训练方式也可以借鉴库亚的路子，狠狠心咬咬牙，更新训练设施，该花的钱要舍得花，然后让新队员接受速成式魔鬼训练，再让老队员传帮带，等机甲改好，人立即上机，天天在机甲上磨练，总能练出本事来。 瑞恩秀了一场，被友邻们团团围住，又是赞叹又是请教，心理上得到了极大满足，好吃好喝地供着来客。这次的活动开支由贝诺基地出，瑞恩心理上完全无负担，伊兰也没有因为经费问题找他抱怨，接风宴给他安排得十分丰盛热闹，所以整个活动期间，他过得极为舒坦。 他热情好客，交流活动的余暇，就带着各驻地长官，携各方小头目，游遍库亚驻地，顺便还显摆了他规整出来的野外训练场。 大家游得尽兴时，不知谁“咦”了一声，随后问道：“这是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一个地方，瑞恩扭头朝身后一看，心里把伊兰骂个半死，面上还不能装没看见，只好老实笑道：“我们驻地地方大，都弄成训练场没必要，收拾了一块出来，种些东西免得成为荒地。” 如果可能，他真想说这块地是隔壁农庄主的，可是大家眼力好得很，伊兰做事仔细，比照着瑞恩野外训练场的模式，把这块农地圈了起来，弄了个光屏，上头闪烁着“库亚驻地菜园，闲人免进”的字样，晃得瑞恩心头发颤。 驻地菜园里种的东西正长势喜人，比一望无余的野外训练场可看多了。大家就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瑞恩，想要进去参观。本来大家坐着悬浮车，空中兜一圈俯瞰就可以，可架不住驻地菜园的提法很新鲜，大家想实地近距离观察。 瑞恩心一横，把伊兰召来，要丢脸就大家一起丢脸，他在视讯中压低声音交代道：“你给我马上过来，我们要进你的菜园，立刻，马上。”不等伊兰答应，就挂断了视讯。 伊兰正在机甲训练，这几天交流活动如火如荼，浩浩荡荡六七个机甲队，每个队都百来号人，加上库亚自己的队伍，把训练场都占光了，她有好几天都没有训练。今天趁着比赛结束，瑞恩带人游玩，她就开着自己的机甲独占了一个训练场，才上机没多久，就接到了瑞恩火烧眉毛般的召令。视讯中瑞恩的身后，她那些青葱嫩绿的作物随风轻摇。 伊兰心里一紧，他们居然就在菜园外面等了，若是把机甲开回仓库，再换悬浮车过去，显然很花时间，当下她不敢耽搁，略一思索，这群人全都会开机甲，即使见到她开着机甲过去也不会大惊小怪，她就驾着机甲嗖一下飞到菜园门口落地了。 机甲比悬浮车快多了，几乎瑞恩讲完视讯没一分半钟，就见到了伊兰的机甲，确实应了那句“立刻，马上”的命令。 一伙人目瞪口呆，看着伊兰轻灵地从机甲上跳下来，在瑞恩面前装模作样地报告一回，就刷刷地打开了菜园的门禁。没错，伊兰不仅仅圈住了菜园，还弄了一扇门，周围团团是野地没人烟，她不放心她苦心经营的菜园。 艾杜的驻地长官们还能淡定，知道伊兰是铁血玫瑰机甲团出来的，平时出入用机甲代步很正常。 瓦乌方面就不行了，心想为什么库亚驻地看管菜园的人都能开上机甲了，而且水平还不赖。 “这位是我们驻地的后勤总司务官，姓佟。”瑞恩一本正经地给大家介绍伊兰，他在外人面前总是给足了伊兰面子，这时候摆在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充满了一个上级对自己能干的下属那种由衷的欣赏之意。 伊兰的表情也很到位，站在瑞恩身侧，对着众人笑容亲切，神态谦和，随时为大家鞍前马后热忱服务，一看就知道是瑞恩的得力干将。 瓦乌的人闻言，伊兰是驻地的后勤总司务官，再次羡慕库亚驻地的福利待遇真不错，这都武装到了后勤人员身上。 伊兰看一眼瑞恩，他使个眼色，示意伊兰捡好听的说两句，别漏他们的家底。 伊兰会意，就把菜园第一茬的巨亏给漏过不提，种出东西没地方存放的辛酸也略过。大家伙儿一路听着伊兰介绍，闻听这些东西可以做成营养剂，投入产出还能持平，规模大的话还可以盈利，瓦乌的人立时感兴趣了。 一伙人又呼啦啦去了仓库，亲眼看到了垒得整齐的营养剂，瓦乌的人心动了。 瓦乌星区是联盟的外围星区，地盘很大，钱却没有艾杜多。这次来的几个驻地，外头荒着的野地比库亚只多不少，驻地的基建设施都延伸不到那里去，除了一小部分平时野外训练用，大部分就只能闲置着，驻地营房看着就像躲在荒山野岭中。如果能像库亚驻地一样，把外围区域利用起来，不仅有盈利的可能，面上也看起来能兴旺点，一个菜园总比一片荒地视觉上要舒心点。 “佟司务官，你能详细给我们介绍介绍你弄这个菜园的流程吗？”瓦乌几个驻地长官开始围着伊兰问。 瑞恩含笑陪坐一边，贝诺基地的同僚们拿一种奇特又敬仰的目光瞧向他，和先前他们围着他追问机甲编队扩容时那种急切又敬仰的目光有显著不同，透着迷惑不解又好笑有趣，不用问，瑞恩也知道同僚们在想啥，怎么库亚驻地就干了这事呢？怎么就能干成了这事呢？ 瑞恩见伊兰有条有理地给瓦乌几个驻地长官介绍菜园子是如何建成的，心里在发毛。瓦乌方面看起来是真感兴趣的样子，都问到农机投入成本这种细节了。那问长问短的架势，比先前他们围着他时也弱不到哪里去。 那姑娘说到她老本行时，言语都比往常更溜了几分，就没有打个磕绊，各种数据张口就来，让人一听就觉得挺靠谱的样子。瑞恩面带笑容，心里越发悬得慌，会不会他先前暗示的眼神太尖锐，那姑娘过度领会，这下把菜园子的好形象夸大了，眼瞅着瓦乌方面要被祸害了。(未完待续) 308 经验推广 瓦乌几家驻地是真的心动。 这趟来库亚驻地交流，他们对瑞恩的机甲编队特羡慕。他们也想学，但是难度比较大。 首先，瓦乌比艾杜艰苦，体现在他们身上，那就只有一句话，军费比较紧张。破烂机甲有，但是轮不到他们去要，聪明人多的是，能干人也多的是，拿淘换下来的机甲改装升级，不只有库亚驻地想得出，在瓦乌那是常事，三四级星球的保安队用的机甲很多都是改装机甲。实在不能用了，可用的零部件拆下来，收拢多了还可以再组装，那些军方的淘汰机甲早就有再利用的去处，到不了他们这种边防小驻地的手里。 其次，即便他们走运，要到了一些淘汰的机甲，他们也不能像库亚驻地那样，随便一出手就可以请联盟第一的顶尖机甲研究院替他们改装升级，别看他们离库亚星挺近，艾杜机甲研究院的人往前再走一段就能到他们那块，他们毕竟分属两个星区，这事相当难。请的高手不够高，破机甲还是破机甲。 所以说，库亚的机甲编队扩容模式好是好，但他们照搬不了，只能看着眼红。 但是库亚驻地的菜园子却是有相当可行的空间。 瓦乌几个驻地长官听下来，心头一松一喜，完全不费事。士兵不会种地没关系，招个会种地的新兵就成。一次性投入种植设施后，年年都可以利用。他们的野地多，规模可以整大点，只求持平换成营养剂就行，怎么着都比外围一圈地荒着要好看。最最关键一点是，这样的做法极符合瓦乌军区要求各驻地艰苦朴素的号召。 他们准备回去试点。失败了不可惜，总归艰苦朴素过了。地还是那块地，怎么着都不会飞。种植设施的成本比起军费开支，简直不值一提，哪怕最后浪费掉，也可以算在每年基建合理的损耗成本里。 说干就干，正好年中的新兵分配工作开始了。到新兵训练基地寻摸几个懂农业的人总还能找到。库亚的后勤总司务官不就学农业出身嘛，或者回去在现有兵源里排查一下，说不定就有现成学农业的人。 隔了一个月。瓦乌的几个驻地联名向瑞恩要求举办一次菜园经验推广会，他们准备带着人手来观摩学习。 库亚驻地和瓦乌几家驻地遥遥相望，却是分属两个军区，这种跨区的交流活动需要知会双方的直属基地。不能私下安排。 瓦乌的基地很支持，咱去学艰苦朴素的做法了。必须鼓励，二话不说就同意，并且批复下属驻地，学了之后回来汇报。如果有借鉴价值可以试点。 贝诺基地惊呆了，头头脑脑们还是头一次听说库亚驻地自己种菜，继它哭闹着要破旧机甲之后。它还自己种食材做营养剂了，他们很是担心库亚驻地的日子过得不好。于是批复库亚驻地，积极筹办，订好会期后通知基地，届时基地派人去视察菜园。 瑞恩顶着巨大的压力，举办了这次菜园经验推广会。 在规格上，这次菜园经验推广会和他之前的机甲编队比武会都属于艾杜瓦乌两个军区的小范围跨区友好交流活动，不容轻视。库亚驻地在短期内连续主办两场这样高档次的活动，是一种殊荣。 瑞恩即便满心尴尬，也得如上次一样，专门开个动员会，号召全驻地的人员把菜园经验推广会当作头等大事，全力配合。 于是，机甲编队在野外训练场训练结束，除了做常规值日生，拾掇训练场，还额外多了一项任务，飞到伊兰的菜园边上，顺便看看菜园四周有没有什么碍眼的东西，但凡有点不齐整，也一并收拾了。现在，菜园的形象很重要，和库亚驻地的脸面挂上了钩，务必要保证在会期内干净整洁，兴旺茂盛。 伊兰挺紧张，她万万料不到一个小菜园还要谈经验，瓦乌居然正儿八经提函组织人员来学习，上级单位也组织了下属各驻地来旁听。她准备会场，准备来宾的招待事项，准备会程安排，每天都一脸严肃。 一开始，瑞恩在伊兰面前尽是嘲谑：“谁让你搞出这些名堂？现在怕了吧？这么多人来，别到时候忘词了，万一说得颠三倒四，别人达不到学习目的，就白来这一遭。” 他估计伊兰的反应就是竖起眉毛噼里啪啦一阵反驳，不想伊兰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咽着口水说：“瑞恩，我真怕。” 瑞恩一愣，反笑道：“怕就好，等那什么推广会完了，你悄悄把这菜园给我撤了，再也别干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他觉得挺好，菜园经验推广会说不定就是一个契机，能打压到那姑娘，过后她收心不干了，库亚驻地就风平浪静了。 不想过两天，他发现伊兰是真紧张，不是风风火火地来去检查菜园会场和迎宾接待处，就是埋头念念叨叨地准备演讲稿，于是瑞恩也紧张了：“你怕什么怕？大部分人你都见过，他们是来看菜园的，不是来看你的，有什么好紧张？实在讲不出经验，就随便说两句，带着他们一圈圈参观菜园，让他们自行领悟。” 再隔一天，瑞恩主动热心地过问推广会的筹备工作：“稿子写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看看，润色润色？会场布置得怎么样？参观流程都安排好了吗？” 伊兰讶异，这些都属于琐碎内务，瑞恩一向不大上心，上回他的机甲编队比武会，他也没操心过会场布置这种事，头一天主办方长官的欢迎辞也是照着伊兰准备的稿子念了一遍。 “美女，我是怕你弄砸了，丢脸的不是你一个人。”瑞恩唉声叹气，“赶紧的，什么地方还有欠缺，就给我说说。我们群策群力，把这一关先渡过去。” 伊兰一下笑了：“也是，虽然是菜园经验推广会，但要是弄砸了，说起来是库亚驻地没办好，你丢脸要多些。” 瑞恩只气得说不出话。 “行了，我不紧张了。”伊兰还真小松了一口气。“给我看看。我这样说行吗？”她把辛苦准备了好几天的演讲稿传给瑞恩。 瑞恩只耐着性子看了几段，就一脸头大：“挺专业的，我看可以唬人。你尽管说。反正能听懂的人不多，不太可能挑出刺来。” 伊兰一听，有道理，来的人中有很多门外汉。她回头又涂涂改改一番，去掉一些农业学专业术语。 又一天。瑞恩问她：“你那些菜长得好吗？” 伊兰更是惊讶，瑞恩对她的菜园可没有好脸色，恨不得眼不见为净，怎么突然关心起来了？ “注意。让它们看上去要顺眼。”瑞恩提醒道。 “什么是顺眼？”伊兰反问道。 “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瑞恩瞟一眼伊兰，“蔫头耷脑的。不行。” “行，这是基本要求。没问题。”伊兰直想笑。 这样准备着，终于迎来各单位上门学习。 整个推广会的会期倒是不长，就三天，一天蹲菜园里实地考察，一天蹲会议室总结经验，最后一天随便聊聊请顿饭就欢送人回去。 瑞恩作为库亚驻地最高长官，实打实的友好形象官方代言人，人家兄弟单位驻地长官带人来，加上直属上级单位贝诺基地派出一组御史大夫，他硬着头皮全程陪同。 伊兰的菜园收拾得非常齐整，连菜园外一圈都很干净，头一天收获赞叹无数。 第二天，伊兰在总结会上洋洋洒洒地介绍菜园子方案。 上午讲的是选地培土、播种育苗、生长期的田间管理、收获期的采收包装，其间穿插了各种知识点，比如作物品种和环境的关系、种植规模和成本效益的关系、农机设备的选购和维护保养等等。 中午，为了让来客充分体验库亚菜园的实际成果，伊兰给大家安排的午餐就是她花了大价钱做出来的营养剂。 “别看它普通，”招待规格很低，伊兰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歉意。 瑞恩在心中接道：“它价值不菲。” 伊兰继续说道：“它是库亚驻地自己种自己做出来的。”她真正想表达的是库亚待客的心意很珍贵。 下午，在瑞恩看来，那就是他领着一群客人继续接受伊兰的荼毒。伊兰讲的是食材的贮存和加工，分为新鲜食材、半成品和成品三个阶段，每个阶段的注意事项讲得很细致，然后延伸到营养剂配方，提到了各种配方的功能效用和加工难度，由此，她从农业学过渡到了营养学。 瑞恩在正式场合一般用面无表情来表达肃穆、正视和尊重，但菜园推广经验会不行。作为主办方领导，他要表现得诚恳友好，于是尽管他啥也没听懂，听得还头疼，脸上却一直带着微笑，好像对这个菜园很满意似地。 他觑着周围，其他的驻地长官看样子也听得云遮雾罩，碍于礼仪都坐得端端正正。贝诺基地的代表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听得好像很用心。当然听得最认真的就是一批十来个学农业的兵，伊兰讲的这些东西他们都很熟悉，听上去亲切，她还能一条龙从荒地接到营养剂，而且已经有了现成样板，大家回去以后就要照做，这些人是在专心听。 终于散会后，贝诺基地的视察代表上来拍拍瑞恩的肩膀：“好。”实则他在心中大呼奇才，铁血玫瑰机甲团出来的人怎么一个一个都这么有创意呢。 这次菜园经验推广会作为另类的友好交流活动，放到了贝诺基地网的标题新闻中，因为乍一看新奇，很多人都拜读了一遍，很快传回了凯旋基地。 外调的八十个人是精英，凯旋基地不可能两年不闻不问，否则接回来长歪了可不成。这样一来，基地内部就有人知道了，消息都是自己长翅膀的，一会儿就传到外调的其他人中去。 瑞恩使劲想藏着掖着也没用。 没过多久，关离元淼他们就纷纷主动拨视讯给瑞恩，关心地问他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前一阵子还看到瑞恩到处显摆丰盛的年会聚餐，怎么一眨眼就穷成这样了。 瑞恩有苦难言，只好强调伊兰不仅是个营养师，还是个学过农业的营养师，想发挥专长整治荒地呢。 一伙人听得将信将疑，只有张深海直接问了伊兰，知道伊兰整饬这个菜园的出发点确确实实想为库亚驻地省钱，但是效果不太理想，甚是遗憾。 张深海也过得捉襟见肘，他从这件事上只看到了伊兰的满腔好意，并且对伊兰的才干能力和奇思妙想推崇备至，他没有体会到兄弟瑞恩的尴尬和苦恼，因此一转头闲下来，就和其他兄弟们兴致勃勃地摆起了龙门阵。 几方人就这样一聊，全明白了，瑞恩过得确实清苦，又好吃，整得厨子学妹天天发愁，没奈何使出了多年不用的看家本领，自己种地，大家于是笑话瑞恩忒会装，伊兰忒有才。(未完待续) 309 偷窥 菜园经验推广会的小风波将将平息后，时间已跨入七月。 伊兰搞三产副业搞出了兴头，她做一次营养剂就要向农产品加工厂购进大量其他食材，已经跃升为厂方的大主顾。这天厂方有个营养剂配方研讨会，邀请她做嘉宾参加。 这种邀请经常有，伊兰一概谢绝，不过这个研讨会令她起了几分兴趣，她还想考个高级营养师呢，多听点配方知识有益处。再说她的第二茬速生食材过一个月就成熟，正好趁此机会和厂方把其他配料的采购数量定下，也可以让人家提前有个准备。她和瑞恩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研讨会开了半天，伊兰觉得有些收获，心情很不错。因此，在回去的路上，不知出于啥心理，也或许太闲适，她在一处小房子前面停靠了一下。 那是霍斯北给的地址，霍斯北自己买的房子。 真的离驻地挺近，可以说得上是离驻地外围荒地最近的几处民居之一了。 上一次菜园大丰收，伊兰为食材积存烦恼，出来和加工厂谈判，顺利把事情敲定后大松一口气，也曾在回来的路上突发奇想，顺道降落后观察了一番。 那时候她知道房子是空的，主人不在，所以大着胆子，满足了自己潜藏着的那么一丝丝隐晦的好奇心理。霍斯北说买了一个小房子，伊兰就想看看那房子长啥样，甚至有点想通过给房子估价，来猜测一下，霍斯北这几年做项目存下了多少钱。 这念头够无聊，也够猥琐。趁着人不在时偷窥别人产业揣度别人身家，伊兰这心态真是说不清楚。 她这几年没在自己身上花多少钱，吃住不是靠凯旋基地，就是靠库亚驻地，的确有了一笔小存款，但她平日里忙，没空关注行情。还不太清楚自己这笔存款针对房屋或者农庄的购买力。 她的账户余额一直处于稳定持续的增长状态中。但增长幅度嘛，其实看着挺寡淡的，每一月都是个定数。唯有到年底，才让她有期盼。那阵子她好不容易利用荒地种些食材，却亏损惨重，幸亏瑞恩咬牙认了。没将她定性为职务过失，也没扣罚她岗位津贴。存款还是在波澜不惊慢悠悠地增长。 她这日子虽有红火起来的迹象，但其实连小富即安都没资格说，只能说在退役之前吃喝不愁，一旦退役。没人管饭了，恐怕几下里就把存款花光了。 可反观霍斯北，居然还没毕业就能自己置业了。他就那么顺风顺水。 伊兰确实有点小嫉妒，也有点小辛酸。只是她后来紧接着准备驻地的机甲比武会和菜园经验推广会，一直没能完成估价，这事就搁在心里，差不多要忘了的时候，今天有机会出营，又给想起来了。 伊兰就想再仔细看一眼霍斯北的房子，回头去星网上查查同类房产的价格。 买房这种事，她退役以后也要做，就当现在提前摸个底。她是这么解释自己的无厘头行为和酸葡萄心理的。 伊兰站在路边，觉得霍斯北的眼光真不怎么好。 上一次她事情多，还要赶回去安排新一茬播种，就只匆匆瞄了几眼，第一印象是霍斯北说话实诚，房子真的不大，而且周围环境也不咋地。 这次时间还早，伊兰定定心心细看，发现很多问题。 房子老旧，目测房间应该不多。 独门独户虽然好，但周围人家几乎没有，在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家，还隔得老远，只有一个黑点模样，晚上住着会吓人。 她莫斯星的农庄小楼也是方圆五里独一幢，但周围都是齐整的农田，这房子周围都荒着，要不是伊兰对驻地的外围区域很清楚，差点就要以为这房子是驻地外头那些野地里的一间岗哨呢。 房子的外形也不符合伊兰的审美观，在荒地里和野草共存的一栋小楼，外墙被涂抹上了五颜六色的大朵花斑，看着多难受。 伊兰暗自叹口气，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个是霍斯北不会买东西，第二个就是他做项目大概钱不多，也是，他还在读书阶段，只能算给老师帮工性质，能拿到多少钱？ 不过霍斯北即使现在存钱不多，也能自己买房了。伊兰犹豫着戳开通讯器，她这时在驻地外面，能上星网，要不就查查这种房子的价格？再破也是一个住处不是？她就只想估摸一下自己的存款能不能达到同等的购买力，虽然在她看来，这房子白送给她，她拿着都糟心。 伊兰还真地上网查了，只是做到一半，她就有点受打击，然后自觉停手了，暗骂自己，她查库亚星的房产价格干什么，以后她又不会定居在这里，这种带着攀比的庸俗好奇心完全没必要。 伊兰收收神，转头走回自己的车子，一抬眸，前方半空中，有一辆车子风驰电掣般朝这个方向开来。 她皱皱眉，看向后方的人家，心想不知住的什么人，开车那样狂野。 那车却不是朝别家去，很快俯冲下来。不过不是冲着伊兰，而是错开了一个角度，但那角度可不大。 伊兰静立不动，脸色冰寒。要是碰到个胆大挑衅的，她分分钟就准备向驻地叫人来暴揍一顿，碰上个不壮硕的，她自己也能摆平。 来人车技不错，那样快的速度，居然说停就停了。 伊兰心头一动，也许霍斯北已经转手把房子卖掉，人家正主回来了。她挡人家门口不太好，刚想拉开车门，就见那辆车中下来一个人。 那身影突兀地撞入她眼帘，很挺拔很清雅，偶尔发傻的时候想起过，正是分别已有大半年的霍斯北。此时他立在车旁，和她只隔几步远，满面不可置信的惊喜。笑意盈满眉间，五官显得生动而温暖。 “伊兰。”霍斯北快步奔了过来。 “阿北。”伊兰下意识回道，木在当地。 自霍斯北离开库亚后，伊兰有时出神，冷不丁会想起他，但浮现在她脑海的他，总是一副沉默冷峻的模样。此刻离她越来越近的这人。让伊兰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霍斯北笑容飞扬，不由分说就拉起了伊兰的手。 “进来。”他的动作自然得就像这几年他们依然好着没分手一样。 伊兰的手被他掌心合住，只觉滚烫发热。她猛然一缩，却被霍斯北大力握住，没有挣脱。 她惊疑不定地望向霍斯北，上次他来。他俩可不是这么说好的，他有那么一层懊悔的意思。可她不是明确拒绝了吗，后来他走了，她难受一阵，慢慢平复下来了。她以为那就是了结。 “伊兰，进去坐一下，就一下。我有些事要说。”霍斯北使劲握着伊兰的手，又生恐弄疼了伊兰。急切地恳求道。 “你松手。”伊兰定下神来。 霍斯北目光微黯，犹自不放手，继续请求道：“我真的有事要说，进去坐一下，好不好？” “你先放手，我进去。”伊兰力持镇定地说道，心里想，霍斯北不会对她怎么样，她权当进去看看里头的环境，房价跟内里布局也很有关系。 霍斯北注视着伊兰，默然片刻，松开了伊兰的手。 伊兰看他一眼，不作声地率先往门口走。霍斯北的眼中瞬间泛起神采，原本他暗中蓄势以待，准备拦人，此时全身骤然放松，嘴角不由翘起，快步跟上。 他一边打开门禁系统，一边不忘柔声嘱咐道：“伊兰，以后你来，可以直接进去。” 伊兰闻言面色不动，心中暗恼自己，怎么就脑子搭错筋，跑来霍斯北的房子前偷窥，还被抓现行。她在想霍斯北怎么过来了？莫非瑞恩又要他检修机甲？ “伊兰，里面很乱，你……”霍斯北极不好意思地说道，想让伊兰稍等一下，他先上去收拾，又怕她走掉，就不敢说下去了。 伊兰有些神思不属，被他一说，抬眸看了他一眼，心里就倏然一痛，他这个欢迎又忐忑的窘态和以前她第一次进他宿舍时的样子何其相似，她略微偏头，移开视线。 下一刻，伊兰的目光越过霍斯北瞄向厅中，立时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霍斯北说的很乱她没有看出来，她只看到很空，厅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居然什么都没有。 “房子买下来的时候，里面的家具太旧，我处理掉了。”霍斯北解释道。 伊兰张张嘴，没发声。 “这一层还有厨房和储物间，不过都是空的，我带你上楼。”霍斯北的目光中带着征询，他怕伊兰拒绝。 伊兰没有反对，她现在是真的好奇霍斯北买了一栋什么样的房子。两人一前一后上楼，霍斯北笑着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介绍道：“伊兰，这是我的房间。” 伊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一眼望进去还算干净，陈设极其简单，只有床和一张椅子。地上东西很多，具体来说是机甲模型，东一具西一具，而且四周还有很多拆分的零件。 “我收拾一下，很快。”霍斯北跨进屋里，弯腰捡拾机甲模型。小块零件很多，散落各处，不过似乎有些规律，是按类放置的。 伊兰静静看了一会，忍不住出声道：“阿北，别收拾了。你有什么事要说？” 霍斯北着急又无奈地看着满地的零件，微微蹙眉，走出来伸手推向对面房间，对伊兰迟疑地说道，“这是……客房。” 他这副为难的样子让伊兰几乎要怀疑，可能里头有什么人，不方便见她。 “阿北……”伊兰想说到下面客厅里站着谈话也一样，未及出口，霍斯北推开了房门。 里面很整洁，可以说是这房子里最好的一个房间，虽说布置也简单，只有床和沙发，但是都很新，床褥用的是浅色素淡的花色，感觉像个女孩子住的房间。沙发上还搭着一条毯子，有些凌乱，一半垂落下来，似乎有人倚着沙发小憩过。 伊兰马上想到大概他和搭档一起过来了，他随身还带着机甲模型，也许有什么项目也不一定。她淡淡说道：“阿北，你有什么事？我们下去说吧。”抬脚就要下楼。 霍斯北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忙说道：“伊兰，这个房间是为你准备的。” 伊兰愣住，转眼就被霍斯北轻轻一拉，进了屋。 “上次来库亚，时间紧张，没来得及全部收拾，这次我才来三天，还没有布置好。”霍斯北说得局促，盯着伊兰，怕她嫌弃。 “三天？”伊兰皱眉问道，“瑞恩请你过来改装机甲？”她有些疑惑，最近没听瑞恩说起过机甲不好用。 “不是，我自己过来的，现在是假期。”霍斯北轻声说道。 伊兰看向他，内心纠结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的房间有些乱，你就在这里坐一下。”霍斯北顿了一下，说道，“很简陋，我怕你会不喜欢，所以刚刚……” 伊兰没等听完，就默不作声走向沙发，把毯子随手撩一边，坐了下来，两手搁在膝盖上，抬头望着霍斯北：“阿北，什么事？”她的坐姿端正，面容沉静，完全是一副准备谈论正事的客人模样。 霍斯北见伊兰坐下，略略松气，他自己坐到了床沿，面对着伊兰。 “我过来看看你，不过前两天没在驻地门口等到你，今天正好有事出去，回来就遇见你了。”霍斯北娓娓道来，语调平和，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做很傻很累，说到后面声音里透着喜悦。 伊兰垂下眼睑，避开他的视线，再次问道：“阿北，你有什么正事要说？”(未完待续) 310 我走开一次 霍斯北犹豫了一下，说道：“去年长安联络过我，说是秦阿姨找你，可能厨艺协会有事。” 伊兰脸色怔忡，轻轻“嗯”一声，却没有详细问。 霍斯北凝望着她，微微叹道：“长安说他们联络不到你，秦阿姨那时身体不好，让我来转告你，务必联络他们，还说你找长安也一样。我上次来忙着改装机甲，忘记和你说。” 伊兰看他一眼，只说道：“我知道了。”就没吭声。 霍斯北静默片刻，轻轻问道：“伊兰，他们是不是？” 伊兰惊讶地抬眼看他，两人四目相对，霍斯北像是洞悉一切，有些心疼又似抚慰，伊兰骤然偏开头去，垂目看向地板。 霍斯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起身走过来，半蹲在伊兰身前，在伊兰茫然看着他之际，伸手轻轻拢住了她。 “我没事。”伊兰说道。 原本她真的没事，即使听说秦珞和耿长安在找她，心里也不过是淡淡的伤感，可霍斯北这样蹲在她身前虚拥着她，目光中全是安慰，她忽然就软弱酸涩了。 这些年她一个人疲累过彷徨过，所有的苦楚顷刻间都涌上心头，鼻子突然一酸，她慌忙推开霍斯北的手臂，站起掩饰道：“阿北，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霍斯北跟着站起，没有言语，手上一紧，把伊兰拉进怀中大力箍住，伊兰待要挣脱，霍斯北一手圈住了她，一手抬起拢着她的头贴向自己的胸膛，只听他在她发间低喃：“伊兰。听听我的心跳。” 伊兰再也忍不住，眼泪就汹涌而出。温暖的怀抱伴着一下一下的胸腔震动，带着过去所有美好的记忆，就在这一刻击中了她内心的脆弱一角。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明明过得挺不错，就是觉得特别心酸特别委屈。 霍斯北的下巴轻抵着伊兰的额头：“伊兰，伊兰。” 他温热的气息伴着口齿间痛惜的呼唤。拂过伊兰额发眉心。 伊兰的眼泪完全无法停止。揪着霍斯北的衣服哭了个肝肠痛断。 过了好一阵后，她觉得心里畅快些了，抽噎却一时停不住。霍斯北轻柔地拍着她的背。等着她平复下来。再过了一阵，伊兰已经不再流泪了，那一阵没来由的委屈悲伤也过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微伤感。 她一方面哭得狠了有些无力。被霍斯北抱着，就顺势靠在他的身前。默默地贪恋着再多一刻的温暖，另一方面很是尴尬，心头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收场，她这副眼红鼻子肿的尊容没法抬头示人不说。她在霍斯北面前莫名其妙乱哭一气算怎么回事？ 霍斯北静静地拥抱着伊兰，用下巴摩挲着伊兰的额头，小心问道：“伊兰。好些了吗？”声音特别温柔。 伊兰闻言一阵难堪，恼怒地说道：“没好。”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用力把脸在霍斯北的衣服上来回糊，谁让他戳中她泪点呢。 霍斯北吸一口气，发出轻笑声，竟是十分欢喜，但是他很快抿住唇，不让笑声溢出来。 “放手，我要去洗漱间。”伊兰闷着声音说道。 霍斯北表情微滞，张口欲言，感觉伊兰扒扯在他胸前衣服上的两手开始用力推他，连忙解释道：“洗漱间有些简陋。” 伊兰从鼻腔中嗯了一声，再次说道：“放手。” 霍斯北不敢在这时候再惹怒伊兰，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伊兰头也不抬，绕开他两步后，才朝房间四周看了看，听见霍斯北忍笑在她身后提示：“那边。” 她板着脸，快步走向洗漱间，心里满是怒意，恨自己特不争气特矫情，怎么无缘无故就在他面前哭呢？待会随便说什么话，都能被理解成旧情难忘。 霍斯北站在原地等着伊兰出来，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濡湿的一片水迹，伸出手指摸了摸，似乎她脸庞的余温犹在，指尖划过衣服，久远前的记忆印上脑海，大学毕业前他们谈及未来时，他要求她随他来艾杜，她始料未及茫然无措，慌乱哭过后却笑着答应跟他走。 霍斯北指节微曲，渐渐就握成了拳，今日伊兰会在艾杜，不在图朵，不在其他任何一个星区，全是源于她当初的承诺，他怎会看不清迷雾，轻易将她舍弃？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底一片沉静坚毅。 伊兰无奈地看着洗漱间，简陋的程度和凯旋基地的禁闭室附带的洗漱间有一拼，她匆匆抹了一把脸，连镜子都没有，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干愣愣地站着，心里想着霍斯北住在这里三天，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伊兰叹口气，决定弄明白霍斯北的意图，如果他没什么要事，赶紧把他劝回去，这个地方不宜居。 霍斯北见伊兰出来，微笑着迎上前。 伊兰却是想到自己刚刚那幼稚的表现，掩不住羞恼，刻意沉下脸。她没搭理霍斯北，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指着床沿，喧宾夺主地对他说道：“阿北，你坐下，我有话说。”她不这样交代，怕霍斯北会得寸进尺挨着她坐。 霍斯北没反驳，含笑坐下，等着伊兰开口。 “阿北，你到库亚来做什么？”伊兰开门见山问道。 霍斯北静静地凝视着伊兰，目光眷恋，缓缓地说道：“找回你。” 伊兰愣住，旋即心中大恸，扭头避开了霍斯北的视线，垂眸说道：“阿北，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霍斯北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很淡定地接口说道：“我们不回去，我们朝前走。”简洁明了，透着坚决。 伊兰心中的伤感一下飞走，怒气上涌，他又是这句话，他想往前走就往前走了？ 她抬起头就要说话，却见霍斯北起身走过来，不由皱眉说道：“阿北……” 霍斯北曲膝半蹲下来，抬手就把掌心覆上了伊兰的嘴唇：“伊兰，听我说。” 伊兰恼怒地盯着霍斯北，她要是往后退，就被逼到沙发靠背上去了，她要是侧头躲开他的手，嘴唇就得舔一遍他的手心，哪一样都不好受，她只好听凭他蒙着嘴，先听他说。 “伊兰，今生有幸，与你同老。”霍斯北神情郑重，犹如立誓。 伊兰愕然。等半天，霍斯北没头没脑就冒出这一句话？听着恁耳熟。 “这也是我的想法。”霍斯北望着伊兰，满目缱绻，说得却极认真。 伊兰呆愣过后，尴尬怒气就油然而生，什么叫也？她抬手扯住霍斯北的手腕，用力往下拉，脱口就气势汹汹地问道：“你从哪里剽窃来的？” 这是她的配方饮料推广词，只是当时她嫌弃自己写得酸溜溜，一直没敢拿给他看。 霍斯北反手抓牢了她的手腕，自己移到她身边坐下，伊兰一挑眉想起身挪开，被他拉进了怀里抱住。伊兰气急，敢情他还想上演全武行？ “伊兰，听我说。”霍斯北箍住了她，再次焦急地恳求道。 伊兰动弹不得，忽听霍斯北微叹着说道：“伊兰，我不为自己开脱，当时我真的想离开你，我觉得你不信任我，你不在意我，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安排，你都无动于衷，你把我的联络号屏蔽之后，我更是生气，因为你承诺过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你还是会屏蔽掉我的号码，你永远都比我干脆，比我决绝。” 伊兰静默下来，悲哀又无奈地看着他。 “可是，我忘了，你是为我来艾杜的。”霍斯北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手指轻拭她的眼角。 “伊兰，对不起。” 伊兰的心陡然酸楚泛疼，更有丝丝难堪。她侧头躲开霍斯北的手，沉默片刻后才勉强笑道：“阿北，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我现在在艾杜过得很好。”顿一下，她开玩笑似地说道，“可能我在这里有不错的机缘呢。” 霍斯北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半晌抬手摩挲两下她的发顶，没接她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只低声继续说道： “伊兰，我一直以为你在凯旋基地，即使辛苦也会安全，所以你屏蔽掉我的号码后，我很庆幸，这样我就无法联络你，我就不用改主意。我想最多等你退役后，我打听一下你的情况，如果你一切都好，我甚至都不准备出现在你面前。” 伊兰心里苦涩，霍斯北才是很坚决离开的那个人。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了，我开始关注凯旋基地的情况。去年我无意中看到艾杜大学的网页，上面说他们的一个校友是凯旋基地唯一的女营养师，我就开始担心你，我回了莫斯星，发现你不在，农庄换人了，然后就去找我大哥，查你的下落，我大哥给我看那个视频。” 霍斯北望向伊兰，猛然间用力抱住，他把头埋在伊兰脖颈间，全身似乎都在微颤，伊兰被圈紧，都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伸手想推开霍斯北，只听霍斯北哑声说道：“伊兰，我到处找不到你。” 伊兰搭在他肋间的手终究还是用不下力，等了一会儿，霍斯北还是抱得死紧，她犹豫了一下，把手穿到他的背后，轻轻拍了两下，低声说道：“阿北，我挺好的，都过去了。” 两人默默相拥，霍斯北慢慢吸气，平静下来，他略微松开怀抱，深深凝视着伊兰，抬手抚向伊兰的脸颊，轻声说道：“伊兰，都过去了好不好？我走开一次，用从今以后所有的日子来还。”(未完待续) 311 信我一次 伊兰定定地望着霍斯北，慢慢地眼眶中水光凝聚。 霍斯北神情慌张，手指微抬，还没有拭到她的眼帘，一颗泪珠已经滴到他的食指背上，顺着他的手指流淌。明明没有声音，他却犹如听到了泪珠滴落在他心间溅起的一声清响。他猝然将伊兰拥紧，贴着她的耳朵喃喃说道： “伊兰，信我一次。” 伊兰趴在霍斯北的肩头，眼泪越流越凶。 这次她是真伤心，和以前霍斯北让她保重那次一样伤心。他如果那时候没隔多久就给她视讯，哪怕随便敷衍两句，不咸不淡地问候一声，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拉长，慢慢和她了断，温水煮青蛙似地让她习惯两人的分离，她都不会将那种遽然的痛楚记到现在。 他断得那样决绝，她犹如最美的梦境被当头棒喝，清醒睁眼时，脑中犹拓印着凛凛寒意，却也连带着不能即刻忘却梦中的甜香和温暖。她忘不了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被最亲密的人骤然拒绝的那种痛苦，越痛苦，就越深刻记着他此前伴着她的美好时光，就这样来回忆起，来回磋磨自己。 她好不容易收拾情绪，将这些一股脑儿埋在心底，昂首阔步朝前走，可是他今天又将这些全部挖出来了。他煦煦低语，告诉她，那一棒他悔了，他也疼了，他以后再也不打了。伊兰伤心地发现自己居然有一丝丝心动了。 霍斯北的肩膀被她的眼泪迅速打湿，他松开伊兰，想帮她擦去眼泪，不料这次伊兰用力抱住了他的腰，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兀自流泪，偏偏还压抑着声音，压抑不住时只透出一点点细微的呜咽，伴随着背部的轻颤。 霍斯北的心被揪得生疼，他不敢用猛力把她拉开察看，只有轻柔地抱住她，不断轻拍她的背部替她顺气。低声轻唤伊兰的名字。 伊兰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她眼泪未停，抽泣着说道：“阿北，我不信你。” 霍斯北的手僵住。他再度微微用力想把伊兰松开，伊兰根本不配合，不愿意抬起身和他面对面，仍旧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带着恼意瓮声说道：“别推开，我说完就走。” 霍斯北又是一僵。再也不敢松开她，反而用力将她抱紧了。 伊兰察觉到他的动作，心火稍微小一点，把脸在他的肩膀处蹭了两下。只是霍斯北肩膀处的衣服都被她弄湿了，她没有把脸蹭干，反而糊了一脸潮意。 霍斯北被她蹭得脖子处发痒。又不敢躲开，忍着笑说道：“另一边是干的。” 伊兰闻声不再乱蹭。安安静静地靠着霍斯北，她想趁着霍斯北没推开的时候多靠一会，待会两人一开腔，谈不下去就各走各路，她真的再也不会见他了。 “伊兰。”霍斯北见伊兰始终不说话，忧虑地低喊。 伊兰闭上眼睛，鼻子里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很冷静：“阿北，你刚刚说的话我心动了，不过我不信你，你走开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说到这里时霍斯北的手一紧，不过伊兰没理他，继续说道：“我和你根本不是一个生活圈子的人。你什么都好，错不在你，我们没缘分。” 伊兰松手，意欲起身。 霍斯北拢紧了她的背，不让她离开，牢牢地盯着伊兰。 伊兰和他眼对眼不过寸余，她难堪地低下头去，如今她满脸干涸纵横的泪痕，不用看都能想象，会有多难看。 “伊兰，如果我们真的没缘分，不会让我在这么久之后还能找到你。”霍斯北沉声说道，“不会让我在这里只住了三天就能遇见你。” 伊兰没吭声，觉得霍斯北在强词夺理，他找他大哥查到她的下落，那叫托关系找门路，不叫缘分；他在驻地附近住着监视，她哪天出入，总能被他撞上，那叫守株待兔，也不叫缘分。 霍斯北继续说道：“我们住的地方不同，当然不在一个圈子生活，以后我们，嗯，成家了以后，就在一个圈子了。” 伊兰闻言惊愕地抬头看他，霍斯北的脸有点红，但是眼神很坚定。两人目光对视，伊兰迅速低下头去，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丝丝苦涩混杂着一丁点儿甜蜜，还有无奈和好笑，她的话居然被他歪成那样。 “伊兰，你说不信我的时候，其实已经开始相信我了，至少你愿意说出来了，以前你只会闷在心里，不会和我商量。” 伊兰又傻了似地抬头看他，霍斯北的理解能力让她非常无语，他怎么就能自说自话地认为她在信他？ “伊兰，信任可以慢慢培养，你慢慢信我，好不好？”霍斯北真诚恳切地看着伊兰。 伊兰望进霍斯北的眼睛里，缓缓地说道：“我比你大。”话说到这里，她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掰扯开来，一次说清。她和他这样纠缠着，总要有个头。 见霍斯北有些发愣，伊兰盯着他的眼睛，继续强调道：“我们年龄不相配。” 霍斯北才反应过来，轻笑道：“我从认识你第一天就知道你比我年龄大，两个人的年龄一般都有点差距，真的要找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不太容易。” 伊兰再一次傻眼，她咬咬嘴唇一字一顿强调道：“我比你大。” 霍斯北微微叹气道：“伊兰，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那又怎样？我们以后的日子会很长很长。我不介意你比我大一点，你也不要介意我比你小一点。你放心，我的个子比你高，力气比你大，该我做的事，我不会推脱。” 伊兰目瞪口呆，有些感动，也有些无力，和霍斯北交流着实费力，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避重就轻。虚虚实实绕弯了呢？她只是要点明他们之间的不合适，他们合该了断，他怎就直接讲到以后过日子上头呢？ 她索性一股脑地挑明说道：“阿北，我们不合适，我比你穷，比你笨，身世不太好。性格更别扭。我们不相配，在一起纯粹浪费时间。我知道你听说我受伤，觉得对我愧疚。所以要找到我，看我过得好不好。现在你看到了，我过得很好，你可以放心。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你对我没有责任。阿北。回去吧，不要住在这种地方。” 霍斯北蹙眉听完，认真地盯着伊兰问道：“伊兰，这就是你一直不相信我的原因？还有吗？” “还不够吗？”伊兰苦笑道。 霍斯北长长呼出一口气。叹道：“伊兰，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他摸摸伊兰的头发，指尖在她的耳后发梢拂了一下。忽然笑了一下，只要人在。头发没什么可惜的。 “伊兰，我们一条一条来，好吗？”他带着笑意柔声说道。 伊兰看着他，拧起眉头，她不是来听霍斯北反驳的，拖拖拉拉牵扯不清只会将平静的生活搅成一团乱麻。她当即推开霍斯北：“阿北，这些事不要再说了，我得回去了。” 霍斯北情急拽住伊兰：“听我说，听完再走，好吗？” 伊兰瞧向她被捏得紧紧的手腕，再瞧向霍斯北眼中的急色，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霍斯北松口气，望向伊兰，准备说话，忽然神情略有些忸怩：“伊兰，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失望。” 伊兰疑惑抬头，只听见霍斯北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很穷。” 伊兰闻言诧异，眨巴着眼睛盯着霍斯北。他该不是为了安慰她，睁眼说瞎话吧？霍斯北吃饭穿衣可不像苦孩子出身的她。 霍斯北解释道：“我家还好，不过我家的孩子工作之后，就必须自力更生，家里不会给任何资助。我研究院毕业之后，就要自己想办法解决生活问题。嗯，我做项目存了一点钱，买这栋房子都花完了。伊兰，我不敢保证以后工作会顺利，也许会过得清苦，你介意吗？”他略带紧张地瞧向伊兰。 伊兰盯着他瞧半晌，心中在想，我不介意，因为和我没关系。 “你继续说。”她避而不答。 霍斯北没听到伊兰说不介意，有些失落，连忙补充道：“机甲设计的项目很多，你放心。” 伊兰忍不住想抽嘴角，霍斯北说得好似两人在展望未来时他拍胸脯保证一样，他俩都分开这么久了，他怎么就自然地将他的未来收支情况和她扯在一起说？ 她不予置评，把话题转开去，提示道：“说别的，我比你笨，资质没你好。” 霍斯北失笑道：“你哪里笨了？你懂的东西我都不懂。” “可是，你懂的我永远也不懂。” “这样正好，我们合起来就懂很多。如果两个人都懂同样的东西，有些浪费。”霍斯北的声音都轻快起来。 伊兰无奈瞧了霍斯北一眼，继续提示道：“我身世不是很好。” “与你无关，不要放在心上。”霍斯北很迅速地接口说道。 伊兰摇摇头，正待要说话，霍斯北已经接着说道：“我家的孩子出去自力更生，就是为了让我们不靠父母，靠自己努力。长辈的馈赠是有限的，自己的能力才最重要。” 伊兰默然半晌，说道：“我性格不好，比较执拗。” 霍斯北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柔声说道：“伊兰，这点我早就知道了。以后如果你能改就改，不能改我就让着你，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伊兰瞥他一眼，半晌赌气似地说道：“我改不了，就这样了。” “那就这样，你放心，我让着你。”霍斯北一点都不犹豫。 “还有吗？”霍斯北等了一会，没见伊兰开腔，笑道，“换我说。” “伊兰，你的顾虑都不是问题，我觉得我们很合适。以后你有任何想法，不要憋在心里，可以和我说。我们就像今天这样互相商量着解决。”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会一直喜欢到很久很久之后，如果只是愧疚，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打听到你的下落后，也许会托人照应你，也许会送给你一个农庄，不一定几次三番到你面前讨嫌。” “伊兰，我舍不得放手，所以我向自己的心妥协。我希望我在你身边，即使不能时时刻刻，也希望是长长久久，以后我们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伊兰，你信我。”(未完待续) 312 你在真好 伊兰一直望进霍斯北的眼睛里，心里对自己说，如果不试第二次，她会遗憾终生。 人总有不顺遂心情消沉的时刻。今天她要是断然拒绝，扬长而去，以后一旦忧思重重多愁善感，她一定会自问她错过了什么，然后各种凭空想象、悔不当初和懊恼遗恨，如蛆附骨再不得安生。纵使结局还是如飞蛾扑火，让她再扑一回吧，第二次再分手，她就能分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再无挂碍。 伊兰居然还想到了她现在的账户余额比以前多，抗打击能力应该比以前强，如果她辗转各星球靠旅游来心理疗伤，似乎也办得到。就这样，她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找着理由，每一条理由都让她想再试一次。 “伊兰。”霍斯北轻轻唤道，抬手小心轻柔地抚过她的眉梢鬓发，指尖寸寸描摹，目光也寸寸描摹，说不出的珍视之意。 伊兰微仰着头，被霍斯北温暖微潮的气息扑面笼罩着，起先她还能目不转睛地审视，后来就抵不住了，他们两两对望，霍斯北屏气凝神地等待，如此坚持，如此蛊惑人心。 伊兰仓皇垂下眼睑，有些迟疑不甘，却见他的肩膀和胸前衣服上两大滩色差，泪迹犹在湿意斑斑，正是她刚刚的杰作。余光更是扫到他脖颈处隐现的一截挂绳，她知道那里系着一颗木珠，上面刻的是她自己的名字。 她骤然垂下头，语气郁闷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剽窃？”声调蔫搭搭地，样子极其颓丧。 霍斯北乍听发呆，突然目中迸发出强烈的喜悦，他的笑容一下子绽开。手上一用力，就把伊兰拉进怀中紧紧抱住，俯首紧贴着伊兰耳语：“伊兰，伊兰。”大有做复读机的趋势。 伊兰被他勒得透不过气，霍斯北还浑然不觉，显见心情激荡之极，伊兰终于忍不住用了大力按住他两肋。稍稍挣脱。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抬眼就见霍斯北皱了眉心，似乎有些疼痛。触及伊兰的视线。他马上松开眉头，没敢显出疼来。只是被伊兰推拒着，老实垂着手立在当地，只管喜不自胜地盯牢伊兰笑。 再好看的笑容。若是一直这样持续着，也会透出几分傻相。伊兰的心情无端飞扬起来。扑哧一声笑出来。换个角度看，不是她重新落到他手里，而是她不放过他。 霍斯北自去年这时看过伊兰的宣传视频，继而找到她后。辗转一年寥寥几面，伊兰除了提及他的搭档时有点实在的情绪流露，对他恼恨之外。短短的相处时间不是态度疏离就是友好微笑，哪里见到过她开心欢颜？这时伊兰真切的笑容让他觉得瞬间心花怒放。所有的煎熬都不翼而飞，时光最美就是此刻。 他忍不住伸手再度把伊兰扯进怀中，失而复得就要密密珍藏。不料伊兰抢先一步站起，不容置疑地说道：“阿北，我要参观你的另外一个洗漱间。” 霍斯北愣一下后，很不自然地说道：“伊兰，那个也很简陋。” 伊兰叹气问道：“和这边一样？” 霍斯北点点头，神色囧然，很怕伊兰嫌弃。 伊兰又问道：“你那些机甲模型是怎么回事？” “我把项目带过来做。”霍斯北笑道。 伊兰皱着眉头，继续问道：“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她毕竟做了一段时间的小头目，培养出了一些领导气质，这一句接一句的，犹如长官在盘问下属一样，非常有气势。 霍斯北怀着歉意为难地说道：“伊兰，我只能住到假期结束，机甲实战演练不能缺席，不然不能毕业。” “阿北，你把房子卖了吧，早点回去。”伊兰认真诚恳地建议道。 霍斯北的脸色突变，急道：“伊兰，你……”他一时说不下去，生恐伊兰又改变心意拒绝他。 “阿北，这个房子真的不好，你回了研究院之后根本用不到，趁早卖掉吧。”伊兰目光殷切地看着霍斯北，他存钱买下这么一栋破房子，实在让人替他的眼光着急。 “伊兰，我大哥和瑞恩都说你在库亚属于外调，以后还要回凯旋基地。”霍斯北征询地看着伊兰，见她点头，忙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年四月。”伊兰答道。 霍斯北沉吟道：“那我等过了四月再卖。” “还是现在就卖，”伊兰瞥他一眼，叹道，“我觉得不好卖，你及早行动。” 霍斯北失笑：“伊兰，别担心，我自己知道。” 伊兰就没再吭声，霍斯北自己的事情她不宜过问太多。她环顾四周，再次劝道：“阿北，你早点回去吧。” 霍斯北笑了一下，没言语，走过来探手把伊兰搂进怀里，长长吐气，低低喟叹道：“伊兰，你在，真好。” 伊兰默默地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声，在他的怀抱圈出的一方世界中，她内心患得患失的惶恐渐渐忘却，只余一片安宁。 天色昏暗之际，伊兰游魂一样回到驻地，一头扎到自己的宿舍，脸上要笑不笑，神思不属，镜中的她眉梢眼角掩不住喜悦欢欣，完全是一副花痴模样。 “我不过是好奇看一眼他的房子，猜猜他的购买力，怎么就把自己卖掉了呢？真有缘分这种事？从来不去参加加工厂活动，今天就去了，偷窥他的房子没多久就被他撞上了。”她百思不得其解，颓然掩面，低低的笑声却从指缝间漏出来。再抬头，发现自己眼神明亮，神采飞扬，眉间的郁色一扫而光。 “就这样吧。”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颇有点咬牙切齿地自语道，“走一步看一步。” 伊兰把霍斯北一个人扔在那栋破房子里四天。 她很忙，每天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紧凑忙碌，早上钻进办公室处理日常事务。下午上机甲训练，然后到厨房做一两个菜练厨艺，摩拳擦掌准备厨师资格考试。瑞恩要是训练时没毒舌，就通知瑞恩来试吃，他要是恶毒地批评过她机甲水平烂，她就自己大快朵颐。晚上睡前还琢磨营养剂配方，高级营养师也得备考。 她忙得团团转。甚至都没有去巡视驻地外面的菜园。整日缩在驻地里，哪儿也不去。还好她的作物正在稳定生长期，并不需要时刻操心。 忙了三天后。第四天是星期六，她知会瑞恩一声后，在驻地搞了一个安全卫生突击检查，在驻地内弄得鸡飞狗跳。把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怨声载道。 风风火火检查完后，她指使着下属。把该表扬该批判的视频证据编辑在一起给她，然后扎进办公室写总结报告，准备给瑞恩过目。只待瑞恩同意后，就在月底开个思想总结会。把好的坏的典型都拎出来，让瑞恩在会上好好说道说道。瑞恩的口才比起花副团来只会更刻薄，恶人就由他来做。 她认真敬业。正为驻地建设加班加点，废寝忘食地埋头工作。瑞恩视讯给她。 “美女，你忙好没有？” “没有，什么事？”伊兰问道。 瑞恩好笑地看她一眼，直接说道：“小霍请我去吃饭。” 伊兰不由自主“啊”一声，赶紧闭口不言。被这突然的消息讶异过后，她头一个念头就是，霍斯北不是说买房子把钱花光了吗，他现阶段请人吃饭，大概不轻松。 “装什么装？小霍说他已经见过你了。”瑞恩嗤笑道。 伊兰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把霍斯北逼得找上瑞恩了。 瑞恩瞅着她，见她眼神躲闪不吭声，一时也不说话。这是他新近练出来的一招，名叫领导的无形威压，对着下属屡试不爽，不用他开口逼问，下属就自己招了。 不过这姑娘脸皮厚，瑞恩等了好久，都不见她说话。 “你什么态度？”瑞恩问道。 伊兰又是“啊”地一声，立即明白领导不高兴了，领导最是不喜欢下属没眼色不接话，闷不吭声绝对不行，她虚咳一声，替自己辩解道：“我这不正在写总结吗？思路没跟上你。” 她接着又低声咕哝一句：“我周末还替你卖力，态度已经够好了，你上哪找我这么敬业的下属？” 瑞恩手捏着下巴呵呵坏笑：“你的思路确实没跟上我，够笨的。我问你，你对小霍什么态度？” 伊兰半张着嘴巴，脸却瞬间红了，半晌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着嗓音嚷道：“乱打听什么？” 瑞恩没像以往那样话赶话，目光盯在伊兰脸上，半晌深沉地说道：“美女，你去修炼吧。” 伊兰总以为瑞恩会取笑几句，一时没适应瑞恩这种全新的互动模式，愣愣地瞧着他，还实诚地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脸藏不住心事，轻易就泄底了。”瑞恩摇头直叹，“就凭你这定力，你一败涂地是正常的。” 伊兰羞恼地瞪着瑞恩，脑子却有些不灵光，没能像往日那样伶牙俐齿反讥回去，只胡乱地低声嘟囔：“乱说什么？” 瑞恩只管瞅着伊兰不作声，目光在伊兰脸上转圈。 待伊兰眉毛一竖，将要发作之际，他抢在头里笑道：“美女，我给你句话，以后受气了打回去，人不够找我。” 伊兰愕然，还没等想到词回话，瑞恩紧接着侃道：“这招对上门找打的人有用，其他人你慎重。” “瑞恩……”伊兰拧起眉头虎下脸，张口欲言。 “行了，”瑞恩一口截断伊兰的话，收起戏谑的笑容，摆出了领导严肃的脸谱，正色说道，“明天别没事找事，让大家好好过个周末，你该哪儿凉快就哪儿凉快去。今天我和小霍吃饭，顺便说说机甲的事。” 瑞恩迅速挂断了视讯。 伊兰憋得脸通红，半晌悠悠长叹，暗道不知自己在作个什么，连瑞恩都看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313 终得相伴 星期天一早，伊兰在洗漱间里待的时间要比往日长得多，摸摸衣角，拎拎裙摆，总觉得自己好久不买衣服了。 临出门前她又折回去，把尘封已久的小盒子拿出来，指尖描摹着迷泪之珠上的刻痕，不自觉出神，她没想到还会有重新戴上它的一天。良久，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往脖子里挂好，轻轻呼气。 这样，霍斯北就不会介意她前几天的恶劣行为了。 伊兰这一路，收获了很多诧异目光。 她来库亚驻地许久，为了贪图省事，也为了在周末巡检时多一份威严，一直穿的是后勤总司务官的那身官服，从末着过便装。 她这小小的官位其实给她压力蛮大，平生第一次有管人管事的权利，她没经验没底气，很怕自己做砸了，所以对自己要求挺严格。在形象上，结合岗位特性，她给自己定位成宽严相济恩威并重的那款型，也就是，做事要认真严肃，态度需亲切随和。 她的形象营造得不错，虽说不像军中铁娘子那样令人敬畏，但绝没有一丝一毫年轻姑娘的娇弱柔媚。士兵们平日里见她，把她当做一个说话和气的驻地二把手，言行间很敬重。 不过这日，好几个遇见伊兰的人都要微愣一下，才向这位女领导问候致意：“长官，早安。” “早安。”伊兰微笑道，她心里也不自在，少了那身官服，她的领导气质就衬托不起来。这几个人身材高大魁梧，显得裙裾飘飘的她就像一个纤细瘦小的邻家妹妹。 士兵们素质高，没有看稀奇般盯着她。但伊兰没有错过他们眼中的那丝笑意。 领导形象要打折，伊兰在心中哀叹。 出了驻地营房，伊兰很快就看见了霍斯北的房子。 那幢小楼孤独地矗立在野地中，四周全是稀疏的矮灌木和杂草。伊兰立在门前，瞅着外墙上的大朵花斑直皱眉。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自行打开了门禁系统，越过空空荡荡的底层。扶着楼梯拾阶而上。楼上的两个房间都开着门。她探头张望，看见霍斯北坐在他自己房间的地上，正背对着她低头摆弄机甲模型。 房间简陋。寂静无声，霍斯北的背影显得十分孤单萧索。伊兰默默地看着，忽然心头一酸，想到他们分开的日子里。也许他过得不一定像她以为的那样轻松自在。 伊兰咬着嘴唇，暗骂自己小心眼。故意把他撇在这处荒僻地方不闻不问。 霍斯北忽然心有所觉，转头过来，看见伊兰霎时眼睛一亮，放下模型就站起朝伊兰奔来。一句话都没有。直接就抱住了伊兰。 霍斯北的力气有些大，把伊兰勒得死紧，不出声地拿脸颊摩挲着伊兰的头发。伊兰又闷又痒，不过没敢把他推开。 “伊兰。”霍斯北重重吐出一口气。暖暖的气息穿过伊兰的发丝，激得伊兰头皮一阵发麻。几根头发微微扬起，霍斯北轻笑一声，抬手拂了两下，替她压顺，手熟得仿佛旧日时光。他微微松开伊兰，翘着唇角，细细打量，丝毫没有责问伊兰四天不见踪影。 伊兰赶紧道歉：“阿北，对不起，这几天比较忙。” 霍斯北微笑着摇摇头，低声说道：“应该的。” 这话噎得伊兰越发垂首，半是愧疚半是不甘地保证道：“下次不会了。” 霍斯北突地笑出声，拉着伊兰到客房沙发坐下，高兴地说起正事：“伊兰，明天我会去驻地。” “你去驻地做什么？”伊兰讶异问道。 “我以前和瑞恩说过，如果改装的机甲有问题的话，我可以来看一下，这段时间正好在这里，明天我就去驻地检修机甲。” 伊兰皱起了眉头：“贝诺基地每年都会派器械师过来。” “举手之劳而已。”这是霍斯北唯一能进入驻地探望伊兰的方法，他扯过伊兰抱在怀中，微微叹道：“伊兰，我希望这里有很多机甲让我改装。” 伊兰哑口无声。半晌，她点开通讯器，默默地把霍斯北的联络号恢复了。 “驻地有信号屏蔽，不过我现在每个周末都可以对外视讯，以后回了凯旋基地有变化的话，我会通知你。” 霍斯北含笑注视着她，唇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伊兰垂下眼睑说道：“我以后如果屏蔽你的联络号，事先会告诉你。” 霍斯北骤然搂紧了伊兰，俯首在她脖颈间闷笑道：“你有进步了。” 伊兰心中有愧，只好任霍斯北取笑。前几天和霍斯北重归于好之后，其实并没有怎么叙别情，她就借着驻地有事告辞离开，很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她想一个人静静，理理头绪。离开时她并没有恢复霍斯北的联络号，存心把他一个人晾在野地里四天，让他尝尝苦苦等待的滋味。 这一天，她终于踏踏实实和霍斯北待足了一整天，两人喁喁相谈，各自把毕业迄今的情况说给对方听。 伊兰说着说着，忽然就想起了霍斯北剽窃她饮料推广词的事，随口问道：“阿北，你从哪里看到我的推广词？我记得没有对你说过。” “图朵厨艺协会的网页上有。” 霍斯北瞧向伊兰，满心庆幸。当日他误会伊兰身故，悲痛之下赶往流花三号悼念，半道上和冒险家协会的刀疤脸男子接洽，然后想到了伊兰的瓮汁，那三篇推广词让他一夜不眠，以为他将哀悔一生。 上一次他来库亚改装机甲，项目结束，准备再和她谈一次，临行前才知道她早就去了贝诺基地，对他竟是连道别都不愿意。他满怀失意颓丧，回到艾杜卫五，消沉很久后才忽然记起，还没有机会向她提及耿长安找过她。 当时他猜测耿长安为的是伊兰的配方饮料，那孩子对他生硬的态度让他不便拨视讯过去询问，于是他又上了图朵的厨艺协会网页想从旁了解，再一次读到了她的饮料推广词。他一句句地咀嚼着，回想着他和她在y区宿舍里品尝那些苦味饮料的日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绝对不能再错过她。 伊兰上了星网查看，果然见图朵厨艺协会的网页给她的瓮汁开辟了一个独立推广版块。协会做事很尽心，可惜这么多年了，她的瓮汁还是无人问津。伊兰叹气，一篇篇地读着，翻倒那篇“悠悠我心”时，心里难过，脸上的表情很伤感。 霍斯北见状，默默地拥着她，很想安慰她，将来他会给她买一个大农庄，张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他以前许诺过伊兰，要带她星际旅行，带她去戈瑞斯星捡她喜欢的石头，带她去海边度假，结果没有一件实现过。霍斯北抿紧了嘴唇，心道幸好他找回了她，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做这些事。 他想到伊兰的那句“逐梦而去”，心中苦涩，伊兰那时竟然当他是一场镜花水月虚幻般的梦，而他确确实实也只能配上这个字，他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离开她，对她不闻不问，将她拒之千里。 “伊兰，我会在你身边。”他突然在伊兰耳边说道。 伊兰抬眼静静看他，霍斯北的眼神坚定而认真，伊兰弯了嘴角，垂下眼眸，含笑靠在霍斯北的胸前，一室静默温馨。 霍斯北很了解伊兰，她很温顺，没有反驳没有应声，她终究受伤了，裂痕即使弥补，印迹犹不曾全消。他知道伊兰并未将他这句话真正放在心上，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先让她听见，再慢慢让她看见，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而他自己也是经过那么长的时间才真正明白过来，他承受不起失去她的代价。他们之间可以吵，可以闹，但再不能轻言放弃。有多少个夜里他试图说服自己没有做错，就有多少个夜里他渴望知道她的音讯。如此反反复复煎熬，如今拥她在怀，始觉心安，他和她之间以后即使仍有异见，只要携手同心，总能慢慢梳理。 两人相拥无语，良久，霍斯北轻轻问道：“伊兰，秦阿姨和长安在找你，你准备怎么办？” 伊兰摇摇头：“各过各的日子。”她旋即不解地问道，“阿北，你怎么知道的？” “长安说一直联络不到你，我猜你应该也是将他的联络号屏蔽掉了。长安在图朵大学，根本不会惹到你。他们母子俩对你一直很友善，你会这么做一定有原因。没有大事，你不会对他们像对我一样，所以我就猜测可能是这个原因。” 伊兰望着霍斯北十分无语，就凭这些都能猜出来，他也太敏锐了。而且，就因为这个原因，他引得她一时失态，没控制好情绪，就此示弱，然后再也不能冷淡拒绝。一哭就不能硬气，伊兰在心中总结道。 霍斯北见伊兰沉默不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宽慰她。 “长安很维护你。”他隐晦地提了一句。 伊兰诧异挑眉，霍斯北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听说我也联络不到你，马上质问我和你怎么回事，态度不是很友好。” 伊兰想起那个言语不多提起母亲总是一脸无奈的清俊少年，神情复杂地说道：“各不相干对大家都好。” 霍斯北望向伊兰，她与他终得相伴相依，再不是各不相干。(未完待续) 314 艾杜卫五 霍斯北的假期转眼即过，最后一天依依不舍地回了研究院。他走后，伊兰开始忙着采收第二茬速生食材，联系加工厂制作营养剂。她没敢让瑞恩知道，快速地播种，准备种植第三茬。 瑞恩黑着脸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盯着伊兰不说话。 “我第一次亏损，第二次持平，这第三次我已经计算过了，所有的流程都熟门熟路，我能盈利。”伊兰陪着笑脸。 “不盈利怎么办？”瑞恩端着他正式场合才用到的那副面无表情的脸谱，试图用长官的威严压制她。 伊兰心里发虚，虽然算下来小有盈利，不然她也没有兴趣继续种下去，但是打包票是不敢的。她咬咬牙说道：“不盈利的话，我把自己的津贴拿出来填补。”她打赌瑞恩拿不下手。 谁料瑞恩很满意地说道：“行，就这么定了，如果亏损大，我看在我们交情深的份上，允许你分期支付。” 伊兰气恼得说不出话来，瑞恩一脸贼笑，大手一挥说道：“干活去吧。” 伊兰蹬蹬蹬跑门口，折回去说道：“我十月要休假。”怕瑞恩不答应，补充道：“我去年为了驻地都自动放弃休假了。” 瑞恩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道：“你今年再自动放弃一回。” 伊兰瞪着他，恼道：“今年真不行，我想考厨师资格，要去艾杜主星。” 瑞恩一听，是件正事，这姑娘以后要混这行，很干脆地说道：“准了，不过走之前要把所有的事安排好。” 伊兰欢天喜地应一声。走到门口，听见瑞恩说道：“我九月也会休假。”笑得非常奸诈，看见伊兰回头望他，也补充道：“我去年为了驻地，也自动放弃休假了。” 伊兰急道：“你走了之后，驻地谁管？” 瑞恩瞧着伊兰紧张的样子很开心：“我都安排好了，贝诺基地会派人来代理。你要和上面的人保持良好关系。老实听话就行。” 瑞恩潇洒地回图朵度假去，伊兰客客气气地和贝诺派下来的代理长官相处。 这种代理制度也是一种培养锻炼人才的机制。如果是小虾兵，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休假离开岗位一阵子，对大局没啥影响，不需要特特找个人来代岗。几个同事稍微辛苦一点，每人多分担一点工作。就能凑合过去。 库亚虽说是个边远小驻地，瑞恩的级别却堪堪达到了需要人来代岗的最低标准，再小的驻地都不能一个多月没有最高长官撑门户。 军队在休假制度上还是比较人性化，长官也需要休假见亲人。于是这种情况下，就由上级单位派人下来，等于顺便也给其他人一个学习锻炼的机会。在突发情况下。有过代理经验的人会被首先委以重任。和外调一样，这也是军中对预备人才的一种速成培养方式。 伊兰的级别就够不上烦劳上头找人帮她做事。她只需将工作分配给各个下属。让他们帮她撑一段时间就行。那时候瑞恩也回来了，小事让下属干，大事直接让瑞恩拿主意。所以她去度假没什么大不了，不用像瑞恩一样兴师动众向上头申请。 贝诺基地派下的代理长官对伊兰客客气气，许是知道伊兰是同瑞恩一起从铁血玫瑰机甲团出来的，还是瑞恩铁板钉钉的左膀右臂，本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想法，稍有大事都和伊兰商量，甚至连机甲训练也循着瑞恩的做法，叫上伊兰一起。 这样没几天，伊兰就和代理长官处得很是相得。伊兰正加紧练厨艺，备考厨师资格，瑞恩走了之后，新菜式没有人帮她试吃。她一则为了和代理长官处好关系，二则为了给她的创意菜品找个评论人，就给代理长官送了一回吃食，看着人家很满意，她又送了第二回，一来二去，倒也结下了一段善缘。 瑞恩度假的这一个多月，其实没啥事，和瓦乌的双边友好交流活动也没有，代理长官就只是带着子弟兵们每天训练，熟悉驻地军事管理业务，顺带尝尝伊兰的美食。 瑞恩一走一个多月，完全乐不思蜀，期间只给伊兰来了两个视讯，问问大概情况，闻听没什么大事就挂断了。他一返回驻地，伊兰隔天就收拾东西，也开始度假了。 时隔四年后，她再次来到艾杜主星的航空港大厅，不禁感慨万千。 四年前，她惴惴不安下了航空舰，对未来满怀忐忑，盲目地期待着自己能在新兵受训后留在艾杜卫二。这四年中，她起初是没有机会来，后来是对这个地方避之不及。 如今她终于再来了。 伊兰静静地在人潮中站了一会儿，抿唇微笑。她租了一辆悬浮车，找了一家旅馆住下，她没打算去霍斯北在艾杜主星的那幢楼看一眼，感慨太多，怕是会影响考试情绪。 厨师资格考试预约在后日。 在旅馆安顿好，伊兰龟缩在房间里温习菜谱。厨师资格考试既考理论也考实际操作，当然实际操作占大头，分成规定菜式和创意菜式。伊兰这次是有备而来，她对实际操作这项很有信心，唯一担心的是理论考试。 厨艺协会对做菜的方方面面很是讲究，从原料的选择搭配处理，到最后的装盘配饰，全都定下了规矩，理论考试就是考这些折磨人的细节。 温习小半天后，伊兰安心睡觉，然后第二天开着悬浮车悠游主星，这属于考前调适心情。 伊兰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弄得风风火火，赶着投胎一般着急忙乱，什么都能悠着来，住旅馆也不心疼钱了，考前旅游也不心疼宝贵的复习时间了。 她常慨叹，自打在流花三号上被怪蝙蝠一刺激，她虽然还不是个有钱有闲人，心态上却是当自己有钱有闲了。钱该花就花，从不心疼，时间上能怎么闲适，就怎么闲适。 痛痛快快玩了一天后，隔天一早她赶往艾杜的厨艺协会，连考两天，半天是理论考试。再半天是规定菜式。翻过一天考创意菜式，完了之后直接拿结果。 凭着军中四年餐厅营养师的工作经验，以及艾杜军区厨艺大赛的优秀奖。伊兰这次可以越过初级厨师，直接报了中级厨师资格考试。考试的形式和她以前在图朵考初级点心师差不多，给她一件透明厨房，周围一圈考官坐着。现场评分，通过则进入下一轮。 伊兰最终从厨艺协会辉煌雄伟的大门出来时。她个人信息的资格栏下已经新添了一项：中级厨师，评定机构为联盟厨艺协会艾杜星区分会。 她的心情很愉悦，有了这个资格，她以后找个工作要容易得多。再过几年。等把握更大后，她就去考高级资格，到时候在餐饮行业就能算得上高端人才了。 考完试。她一身轻松，这次假期有一个月。后面的时间还很宽裕。 伊兰到了艾杜卫五航空港，才给霍斯北发了一条文字讯息过去：“阿北，你在研究院吗？” 霍斯北七月底离开库亚回了研究院。他曾问过她可有假期，当时伊兰没给肯定回答，这次她挨过他八月九月的机甲实战演练课程再休假，想给他一个惊喜。当然她心态也很豁达，若霍斯北恰好有事，没法招待她，她自己到处转转，反正她一个人旅游的经验也丰富。 不过片刻，霍斯北就视讯过来：“伊兰，你在哪里？”他神采飞扬，眼神明亮，笑容中满是期盼。 伊兰心中暗叹，霍斯北总是这样心思敏锐，她不过问了一句，他就猜测到她有异动。 “航空港。”她笑道。 “哪个?”霍斯北紧接着问道。 “卫五。” 霍斯北猛地吸一口气，笑容更深，急道：“我马上过来接你。” “阿北，”伊兰叫住他，“你有事可以先忙，我不急，你给我地址，我自己过来也可以。” “等我。”霍斯北似乎边说边跑，“伊兰，我过来大概要一个小时，你找个地方先坐坐。” 伊兰答应一声，在大厅里随处找了个座位坐下。这时候并非开学季，艾杜卫五的航空港人很少，非常冷清。 她默默地环顾着，这个地方以前一直惦记在她心中，她一度以为她会经常来，却至今才有缘得见。 好半天，她收回视线，上网在研究院的访客服务中心订下房间，先预定了两天，到时候看霍斯北的安排，如果他很忙，她就早点离开。 伊兰轻叹，霍斯北七月到库亚，其实她款待得一般。 他进驻地检修机甲，伊兰按惯例下厨做了一顿饭，其后仍然是营养剂，没对他搞特殊。她之前要求瑞恩艰苦朴素，轮到霍斯北来，没道理顿顿大鱼大肉招待。而且，霍斯北在驻地餐厅午餐，她为了在士兵面前避嫌，也没去陪着。 那三天，霍斯北还是卖苦力，把库亚驻地的所有机甲都义务检修了一遍。 他很想看看伊兰的生活环境，但伊兰严格遵守驻地营区的管理制度，直接否决了。霍斯北没坚持，只问她的宿舍和迎宾接待处相比如何，听她说差不多，才稍稍松口气。 他一直独自住在那栋破房子中，伊兰只能趁着巡视菜园的机会偷偷溜过去瞧瞧，再有就是周末过去探望，平日里她毕竟有工作，并不能说见他就见他。 霍斯北一句怨言都没有，伊兰不找他的时候，就自己待在房子里忙项目设计。驻地平时信号屏蔽，伊兰连视讯都没有拨给他，霍斯北还是一句怨言都没有。所以，他来一个月，但实际上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就那么几天。 而且，那幢涂满花斑的破房子真的极简陋，那一个月，霍斯北应该过得非常清苦。 她一直苦口婆心地劝他把房子及早卖掉，霍斯北竟是十分喜欢那幢房子，一定要再留一段时间，让伊兰看不明白，同时也深深担心他的审美观。 伊兰一边等着霍斯北，一边想着这是他在研究院的最后一年，他开始要忙毕业课题了，她这次来，也不能太过叨扰他。(未完待续) 315 嫁给我吧 霍斯北奔进大厅里，只一扫眼就挪不开视线了。 那个安安静静坐着的背影正是伊兰，齐耳短发，半垂着头，身着一件紫色上衣，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肩项处的弧线莹润柔和，纤弱和坚强洽似糅杂在一起。 视野中明明还有其他人在走动，却都好似随着大厅一下子被推远，俱都可有可无，唯有她最清晰，淡悠雅静而动人心。 多年前，霍斯北在图朵主星航空港的某一个角落，也是只盯住她一个人，也是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后来他突然之间起脚，原本只想上前和她攀谈，陪她打起精神消磨长夜，一步跨出，一步落下，那念头瞬间就变成了陪她回家，于是成就了此时的她和他。 霍斯北呼出一口气，未待平复一路疾奔的喘息，就不由自主绽开笑容，大步跑向伊兰。 伊兰心有所动，转头回顾，不知不觉站起，笑意浮上脸庞。满大厅中，只有一个人在跑动，明明有宽阔的走道，却要斜穿过来走捷径。未及几步，就被一排座位挡住去路。他直直地盯着她笑，单手一撑，就轻巧地跃过，仍是一路斜穿。 伊兰笑得想弯腰，霍斯北选了一条距离最短，却障碍最多的路线，再傻也没有了。她在库亚见到的他，严谨而稳重，对她轻言细语，此刻居然这般愣头青，还好他身姿矫健轻快，既没有损坏公物，也没磕绊到。伊兰一边看得好笑，一边又感到很是赏心悦目。 霍斯北跑到伊兰跟前，喘着气定定地看她两秒，眼前的人巧笑嫣然。却透出几分隐隐的促狭调侃。他一探手就把她圈进怀中，低头蹭向她的额角，鼻息全呼进她发间。 伊兰猝不及防，一声“阿北”含在口中，已经被拉近霍斯北的胸前。她低低喟叹，索性闭眼，静静地听着他急促的心跳。 半晌。霍斯北才松开伊兰。含笑打量，伊兰戴着迷泪之珠，黑色的挂绳在衣领处极明显。衬得锁骨细巧。霍斯北的视线停顿一拍，微锁眉心：“伊兰，你瘦了。” “哪有？”伊兰想笑，她和霍斯北才分开两个月。她一切作息正常，哪里可能会突然瘦下去？ 霍斯北笑一下。并不争辩，心中暗忖伊兰来的这段时间里，每日饮食要计划周到。 “阿北，我这次是度假。你如果事情多的话，不必顾及我，我在这里待两天就走。”两人上车后。伊兰先说出自己的打算。 霍斯北闻言有些急：“我一直有空，”他柔声问道。“伊兰，你假期有多长？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 “最后一年了，你不忙？”伊兰笑问。 “不忙，毕业课题无非也是项目，我都做惯的。”霍斯北解释道，继续追问：“伊兰，你假期想怎么安排？” “假期有一个月，前面几天我在艾杜主星考厨师资格，这两天就来看看你，后面……去其他地方看看。”伊兰答道。 她这次来艾杜卫五，没有提前告诉霍斯北，想着见得到他就见一面，见不到的话，她就到别的地方兜兜看看，也没有特别的目的地，兴之所至，哪里都可以。 “考得怎么样？”霍斯北关心地问道。 “考过中级了。” 霍斯北夸赞道：“伊兰，你真厉害。怎么不早点通知我？我可以去主星陪你考试。” “你来了，我怎么考？”伊兰嗔怪道。 这个理由让霍斯北心情奇好，笑容瞬间飞扬起来。 “伊兰，你在主星有没有住到我那里？”他前次离开库亚时，格外交代过伊兰，艾杜主星和库亚的两处房子都给她设置了最高门禁权限。 “没有，我住旅馆。” 霍斯北神色微黯，旋即展眉笑问：“你把地址忘了是不是？没关系，这次我们找个机会过去，以后你再去主星就住那里。” 伊兰不置可否地笑笑，没应声。 霍斯北望向伊兰，暂时按下这茬，转而说道：“伊兰，你想去哪里告诉我，我带你在这里逛两天后陪你去。” 伊兰看着霍斯北，他目光殷殷，情意恳切，她的心忽地就软了，实话说道：“我还没计划好，如果你有空，就多陪你几天，如果你没空，我就随便走走，可能去唐古。端木以前和我推荐了好几个农业星，我想去看看。” 霍斯北注视着她，慢慢地笑容越拉越大，伸手握住伊兰，十指相扣，温声说道：“伊兰，我的毕业课题虽然有些紧张，但是时间能自由调整，进度靠我自己安排，这段时间我真的有空，你在这里多住几天好不好？” “好。”既然她不会干扰到霍斯北，伊兰就很干脆地答道。 “你如果想去唐古，我们先计划一下，我陪你一起好吗？” “好。”伊兰笑答。 霍斯北见伊兰肯在研究院多留一段时日，极为高兴，兴致勃勃地为她介绍沿路景致，他本不是一个多话之人，这一路却都是他在说个不停。伊兰一直含笑倾听，偶尔附和两声。 等霍斯北话声暂歇，伊兰忽然说道：“阿北，对不起。” 霍斯北一时愕然，眼中浮现不解紧张之色，但是仍努力维持着微笑，静待伊兰说下去。 “我到这里来，迟了很多年。以前答应你的约定是我没做到，对不起。”伊兰认真地说道。 “傻瓜。”霍斯北猛地倾身过来搂住她，下巴抵着伊兰的额头，低喃道，“你没有迟，不会迟。” 伊兰伸手抱住他，相拥片刻她就支持不住了，无奈地说道：“阿北，腰酸了。” 霍斯北在她头顶轻笑，伊兰只听到他的胸腔震动不已，渐渐笑声越来越大。伊兰恼得在他背后捶打。 “再坚持一会儿。”霍斯北笑着调侃道，用力把她搂住。 伊兰手按着他两肋，用力把他推开了，两人对视，一个笑得羞恼，一个笑得畅快，这一刻。两人之间前尘旧事带来的那层始终未曾褪尽的阻隔终渐消散。 “我们去哪里？”伊兰笑吟吟问道。 “先回我宿舍。你休息一下，我再带你去吃饭。这里有几家餐厅，特色不一样。我每天带你去一家。”霍斯北语调轻快地说道。 “你不用存钱了？马上毕业要自力更生了。”伊兰打趣道。 “存了钱也是给我们两个用，先花掉也没有关系。”霍斯北随口说道，神态极其自然。 伊兰呆怔，旋即清咳一声。对着霍斯北眼含警告，正色说道：“以后的事情说不准。别乱说。”语调却绵软，听不出责怪之意。 霍斯北侧头微笑道：“伊兰，我不会乱说出去。”这话听着像在老实保证，隐隐似抚慰。却更似调笑。 伊兰愣住，咕哝着：“你这几年和谁在一起？”他有点变坏了。 霍斯北没听出伊兰的言下之意，笑道：“伊兰。你想认识我同学？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伊兰一下想起他的搭档，没吭声。她其实能理解搭档关系。只是以前实在自我折磨过甚，心中还有些微微的怪异感觉，没有完全消尽。 她摇摇头晃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转开话题道：“阿北，你先送我去访客服务中心，今天我有点累，明天再去吃饭吧。” 霍斯北笑容一滞，恳切地说道：“伊兰，你住我宿舍，我把房间让给你。” “不要这么麻烦。”伊兰拒绝道。 霍斯北急道：“不麻烦，我现在的宿舍比大学宿舍更大。”他指着前面一片建筑说道，“伊兰，你看，我们很快就到。” 霍斯北的宿舍区非常幽静恬美，不像图朵大学宿舍区高楼密集，这里每幢建筑物相隔甚远。 伊兰跟着霍斯北进去，果然如他所说，研究院的宿舍要比大学宿舍大多了，不仅房间和客厅宽敞，而且还有很大的工作间，以便他们突然有灵感可以随时随地展开工作。 伊兰四下里看过，暗自点头，艾杜机甲研究院的学生待遇非常优厚，她不由想到霍斯北在库亚那幢破楼里坐地上埋首工作的情景，微微叹口气。 “伊兰，怎么了？很累吗？”霍斯北拂着她的刘海柔声问道。 伊兰笑着摇摇头，再一次诚恳地说道：“阿北，你在库亚的那幢楼赶紧卖掉吧。” 彼时他俩正站在霍斯北那间干净明亮的工作室门口，霍斯北闻言稍愣后，抱着她笑，很直接地问道：“伊兰，你不喜欢那幢楼？后来去过吗？” 伊兰摇头，直说道：“我一个人不敢去，外墙的花色太难看。” 霍斯北笑得更是欢畅，笑过之后才温言解释道：“我买之前没有仔细看过，那时候时间仓促，觉得地点最合适就买下了。那里的确偏僻，你一个人不要去，等你离开库亚后，我就卖掉。” 伊兰无奈地提醒他：“我觉得那幢楼不是你想卖掉就能卖掉的，你早点行动。” 霍斯北点点头应下，将伊兰带到客厅坐下。 “伊兰，你等一下。”他自己进去卧室收拾。 伊兰并不知道霍斯北在里面做什么，她想参观过他的宿舍，就让他送她到访客服务中心。 不多时，霍斯北出来：“伊兰，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了，你如果累的话，先去休息。” “阿北，不要了，我该走了。”伊兰起身说道。 霍斯北牵起她的手，凝眸半晌，缓缓问道：“伊兰，你是否仍在介意？”他没有说介意什么，两个人心中都明白。 伊兰面色一讪，低声说道：“没有。” 屋中很静，霍斯北执着她的手，望向她垂下的眼眸，嘴唇轻蠕：“伊兰，你什么都可以说的。” 片刻后，伊兰嘟囔道：“有点。” 霍斯北无言地将她搂过去，很久，才低声说道：“我该得的。” 伊兰看他这样，心中不忍：“我也不好。” 霍斯北摇摇头，沉声说道：“我更不好。” 伊兰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赶紧说道：“阿北，以前的事我们不提了，我现在……” “你就住在这里。”霍斯北请求道，“伊兰，在我毕业前，你应该不会再有机会来了，就住在我这里好吗？” “我已经在那边订好房间了。”伊兰找了个理由，其实这根本不是一个好理由，即便已经入住，也一样可以退房的。 霍斯北默然半晌，低声说道：“伊兰，我想离你很近，如果你不愿意住在这里，那让我陪你住那边，可以吗？” “……我先试试看，住不惯就走。”伊兰终是心软了。 两人还是老样子，伊兰霸占霍斯北的房间，霍斯北挪到客厅沙发上去睡。 是夜，伊兰一时睡不着，竟突然回忆起大学做毕业课题中途返校看望霍斯北，也是住在霍斯北的宿舍，那时候她每天都将行程记录下来，自然也记下了那段日子的点点滴滴。 她打开了自己的个人分享空间，一篇一篇地读着，往昔的美好时光似乎静静流淌过心间。 在图朵卫一休整的记录底下，她读着霍斯北的留言：“伊兰，我喜欢你长长久久地霸占我的窝，我希望我们的距离终将比咫尺更短。在我这里，你不是客人，任你施为。伊兰，晚安。” 她不由笑意莞尔。 谁料想，下一刻，一段新的留言冒出来：“伊兰，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安睡在我隔壁。我期待这一刻已经有四年，心终有安处。” “若你觉得前路踟蹰，记得邀我一起风雨前行。” “到了我三十五岁的生日，你嫁给我吧。我会把我们的窝涂上你喜欢的颜色。”(未完待续) 316 猜颜色 伊兰愣怔，而后泪水蓄满眼眶，嘴角却弯了起来。 她这是被求婚了？ 她躲在被子里又哭又笑，抹完眼泪后忽然不满起来，如果不是他和她心有灵犀，同时登上了她的分享空间，等她看到这段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伊兰很想假装不知道，让他一个人自说自话去，但总觉得那是在欺负霍斯北。想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给霍斯北发了一条信息：“阿北，我看见了。晚安。” 霍斯北在伊兰隔壁，半支着腰躺在沙发上，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出神。他的留言已经写下大半个小时，伊兰全无反应，大概已经睡下，他在想明天是否该提示她登录她的分享空间。或许再等等吧，将他的心声先留在她的分享空间，等他有了切实具体的准备，才有资格当面说。 他骤然听到通讯器的提示音，看到伊兰的回话，立即坐起来，读了又读，不由抿唇微笑，她看到了，知道了。 霍斯北很快回过去：“伊兰，你愿意吗？” 伊兰笑眯眯地，霍斯北还是时不时犯二楞，如果求婚只是偷偷摸摸写几句浪漫感人的话，再来一条不着首尾的文字讯息心照不宣地敲定，以后万一两人磕磕绊绊吵架，一想起这事办得轻巧，她的心气更不会平下去，这样对过日子不好。 她回道：“阿北，你每年都猜一种我喜欢的颜色，到了你三十五岁，如果你还想猜，可能就会猜到了。” 伊兰写完之后，感觉自己特别矫情。不过她一时也想不到其他方式让这事变得更曲折慎重点，如果不是中间还有几年，恐怕会有变数，她也许现在脑子一热，欢欢喜喜就答应下来。 霍斯北既兴奋又懊恼，伊兰没有说不，她让他猜颜色。 “好。伊兰。你只让我一个人猜。行吗？”他紧紧地盯着投影屏。 伊兰傻眼，霍斯北不仅会得寸进尺，还二楞到家。他这话背后深究起来真够气人。 她无奈地回道：“阿北，你只猜我一个人行吗？” “我一直只有你。” 伊兰又气又笑又甜蜜，这句话如果当面说，搭配着表情语气。可以分辨得出坚贞深情，还是气短无奈。或是抱憾可惜。现下光看着，只觉得霍斯北在替他自己委屈。 她回道：“我目前还没来得及换人。” 霍斯北笑得开怀，起身敲门。 伊兰没有理睬，这时候夜谈可不好。她写道：“阿北，我要休息了。” 隔一会儿，她收到霍斯北的回应：“伊兰。我只是想对你说，你偶尔可以偷懒。晚安。” 伊兰长长吐出一口气，正待睡下，霍斯北又有话过来。 “伊兰，我会在我三十五岁那年猜出你喜欢的颜色，记得你要嫁给我。” 伊兰蒙着被子，含笑睡去。 她和霍斯北又好像回到了大学里那段时光。霍斯北带着她在艾杜卫五上整天兜风，晚上果真一天换一个餐馆领她吃饭去，闲下来就静静相拥着聊天。 五六天后霍斯北再提议要带她出去，换一个新鲜地方看风景，她看不下去了。他已经连推了好几次同学的邀约，有些被伊兰听了一耳朵，似乎是让他参加讨论会，甚至还有一次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伊兰估摸着是他的搭档，可能是问机甲训练的安排。 “阿北，要不我走了吧，我待在你这里，耽误你很多正事。”伊兰在霍斯北又一次接完同学视讯后说道。 “我的事不要紧，这次见了你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你最要紧。”霍斯北微笑道，眼中满是不舍，只觉时光飞逝，眨眼就过了好几天。 “你去忙吧，我就在宿舍里等你，或者你看看什么地方我能参观，把我放在那里，等你好了再来接我。”伊兰说着说着就觉得这个主意好，现在她也练常规机甲了，趁着在联盟顶尖机甲设计院的时候，多见识一些世面也好。 霍斯北还在犹豫：“讨论会算不准时间，有时候没什么结果，一个细节都要说半天，留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伊兰发笑：“有什么不放心的？讨论会集思广益，本来就这样，你还想一锤定音不成？我不和你讨论，我决定了，就这样。” 霍斯北在这些事上总是争不过伊兰，以前他看着伊兰半是恳求半是决断的娇俏笑容，就心软不想争，自从他认为自己把伊兰无情抛下过一回，在那段时间里，想象她吃尽苦楚，失了家园直面生死，他就再也不让自己和她争，不是原则问题，能从的一定从，即使以后碰到原则问题，能妥协到哪步就妥协到哪步。 于是他带着伊兰去了讨论会，把伊兰安置在附近一间模型陈列室，反复叮嘱才肯离去。 伊兰在铁血玫瑰机甲团接触的机甲不少，大多属于高端款，居然在这里也看到了精致的模型，而且里面的构造剖析得清清楚楚。陈列室中甚至有很多还只有构思的创意机甲模型。如果不是霍斯北带她过来，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她立时起了兴头，一个人津津有味地瞧着。 “最近事情真多。” “是啊，还不如前一阵机甲实战演练呢，尽管辛苦，却不用这么操心。” “就是，我的项目一开始就无比烦人，要啥啥缺。” “你还知道要啥，我连头绪都没有呢。” 三五个人推门进来，随意闲聊着，看到了陈列室角落里的伊兰。 伊兰闻声，抬头望过去，目光在这群人当中溜了一圈，停驻在其中一个女孩身上稍顿后，收回视线。 这些人看她一眼，倒没有多加关注，继续有说有笑穿过陈列室。朝隔壁一间走去。可能他们看她不像研究院的人，其中一人在进去时转头对伊兰说道：“女士，请问你是……” “我在等人。”伊兰微笑道。 那人颔首笑问：“能否请问哪一位有幸让女士等候，或许我们有人认识，可以帮忙通传转告。” 伊兰笑一笑，这个人言辞有礼却很谨慎，也难怪。这里陈列的机甲模型都超越了目前的成熟机型。若是创意被剽窃了，也是很大的损失。 “霍斯北。”她答道。 那人一愣，正往里头走的女孩子突然转过身来。挤到门口，好奇地打量着伊兰，脱口问道：“你找斯北？” 伊兰面带微笑，心里却暗暗叫苦。这一盆狗血淋得真尴尬，她无言地点点头。 “你是……”女孩子兴味盎然地打探道。双眼亮晶晶，闪着八卦。 “我是他朋友，他有事走开，让我在这里等他。”伊兰笑着解释道。她对宣青羽的印象深刻得刚刚只听到声音就猜出了身份。如今一见，宣青羽这个反应让她既放心又不好意思，这个女孩子还不知道她曾经捕风捉影嫉妒过。 “我认识他。我帮你催催。”宣青羽似乎特别热情。 “不用，”伊兰连忙叫住。笑道，“谢谢你们。他有事要忙，我等一会就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出去等。”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她也不是没有眼力界的人，他们一伙学生进了隔壁间，明显有事忙，她独留在模型陈列室装模作样参观，总是显得怪异，再说霍斯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不如到外头自由自在看风景。 宣青羽“啊”一声，和旁边的男生面面相觑。男生反应快，连忙唤道：“女士，请留步。” 伊兰停下来，诧异地望着他们。 “如果你对这些枯燥的机甲模型感兴趣，我想它们会很荣幸得到你的注目。”男生含笑说道。 伊兰噗嗤一笑，觉得这男生特逗，说话很绅士，却不显酸腐，让人听了心里舒服。 “谢谢。”她大方地点头。 “女士，请自便。”男生有礼地致意后，拉着宣青羽进去了。 隔不多久，霍斯北的视讯就过来了：“伊兰，你碰上我同学了？” 伊兰无奈点头，霍斯北轻笑：“我很快就好，你再等一会，就待在那里，没关系的，那几个都是我同学，你别走开，外面风大。” 伊兰答应下来，心里好笑地觉着霍斯北似乎越来越话多。 果然，霍斯北没过多久就来了。 “我不要紧，你何必这样急？”伊兰埋怨道。 “已经讨论完了。”霍斯北不在意地答道，牵起伊兰的手，“我带你去认识几个同学。”没等伊兰反对，他直接就推开了隔壁间的门。 “这是机甲材料陈列室。”霍斯北向伊兰介绍道，里头几个人齐齐抬头望过来。 霍斯北和他们一番招呼后，大方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 众人又和伊兰一番问候，那个盘问伊兰的男生特地对伊兰说道：“刚刚失礼怠慢之处，请不要见怪。” 霍斯北一挑眉，看向他，男生笑道：“阿北，刚才不知道是你女朋友，多问了几句，不好意思。” 伊兰轻捏了霍斯北的手心，笑着摆摆头。霍斯北一笑而过，转头瞥见宣青羽促狭地朝他挤眼睛，不禁有些头大，微觑着伊兰，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有些紧张，怕她仍然介意，见伊兰笑意盈盈地向宣青羽颔首致意，才算放下了心。 一番暗流涌动过去，霍斯北和同学略略交谈了几句，谈的都是机甲和研究院的事情，伊兰被他牵着手作含笑倾听状。 “阿北，去年你研究过这种材料是吗？”一个男生夹起一张大大的黑色薄片扬声问道。 霍斯北牵着伊兰走近，笑道，“是，这是一种生物材料，去年我们测试过它对各种信号的干扰性能。怎么？你的毕业课题中要用到这种材料？”(未完待续) 317 疼的样子 “是啊，材料不多真头疼啊。”男生唉声叹气道，手腕抖了抖，那块薄薄的材料像有弹性似地上下跳动，边缘处还一缩一缩。 “的确不多，去年我们还用了一些。”霍斯北随口答道，“你向材料库房申请试试看。” “已经申请过了，就剩下一点了。”男生愁眉苦脸，还不忘打趣霍斯北，“你去年要是给我省点就好了。” “行了，赶紧找你导师想办法。”宣青羽凑过来说道，声音脆生生的，很有一股快言快语的爽利劲。 宣青羽站到了伊兰一侧，两人对视一笑。 “阿北，你帮我看看，这些腺点比你去年的那些材料，是不是大小差不多？”男生扬了扬手中的黑色材料。 霍斯北跨前一步，探身靠近细看。伊兰却定在原地，没跟着上前。他俩原本并排而立，这时距离拉开，牵着的两只手就非常明显。 宣青羽古灵精怪地瞅了一眼，又朝伊兰一笑。 “差不多，这种生物材料的保存方式能确保机体组织的新鲜度，腺点没有干缩现象。”霍斯北评论道，很快退回伊兰身边。 “这么栩栩如生，你还要怎样？”宣青羽接口道。 伊兰左边霍斯北，右边宣青羽，她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 “斯北，我们组里明天学弟学妹们有个套路表演赛，你过来吗？”宣青羽笑容满面地看着霍斯北和伊兰，“正好带你朋友一起。” 霍斯北侧头望了伊兰一眼，摇头道：“不要了，我和伊兰另外有安排。” “哦。”宣青羽似乎有些失望。无趣地瞟向霍斯北，朝伊兰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极尽和善热情：“伊兰，表演挺好玩的，也很热闹，到时候想来，就让斯北领你去。”她的声音表情都像在兴奋地怂恿伊兰。 “谢谢。明天确实有安排了。”伊兰温婉地笑道。 “青羽。你忙，我们该走了。”霍斯北对宣青羽好奇看热闹的心态很头痛，牵紧了伊兰的手。当即告辞。 “伊兰。”回去的路上，霍斯北小心翼翼地望着伊兰，欲言又止。 “嗯？”伊兰的视线从车窗外转向他。 霍斯北似乎在组织语言，迟疑片刻后也不知说什么好。干巴巴吐出一句：“今年大家忙着做毕业课题，机甲训练比较少。” “哦。”伊兰淡淡笑道。转开了话题，“我刚刚在陈列室里看到一个模型，那种机甲我见过。” “哪一种？”霍斯北笑问。 两人就讨论起了机甲模型。 其实伊兰知道霍斯北提起机甲训练的意思，他大概想说今年和搭档一起训练的时间不多。生恐她介意。 她不想搭茬。 机甲搭档很正常，哪怕原先是陌生人，几年朝夕相处。感情也会深厚起来，这是常理。不能挑刺。 她在大学z区餐厅工作时见过很多对机甲搭档，在驻地也见过来访的瓦乌机甲编队中的搭档，甚至她和瑞恩起先合用机甲时，勉强也能算搭档。机甲搭档训练时分工合作，互帮互助，两人照管同一台机甲，彼此默契，日长月久，关系自然而然亲厚。 霍斯北当年说起他和阿熙时有一句话：“能做机甲搭档的人都会成为朋友。”这话很对。 今天她旁观着，霍斯北和宣青羽这一层同学搭档加亲戚的关系处得很融洽。和那个男生对谈，霍斯北一句，宣青羽接着一句，有点站在同一阵线共进退的意思，和以前霍斯北帮阿熙说话差不多。 搭档有这样的表现，没啥可奇怪的。她和瑞恩在驻地属于上下级从属关系，工作上还不是一搭一档，相互配合共进退，瑞恩不让别人小看她，她也不让别人挑衅瑞恩，因为他们都是从凯旋基地出来锻炼的，属于荣誉的共同体。机甲搭档同样如此，也是荣誉的共同体，说话互相偏帮，绝对合情合理。 宣青羽看她的眼神，纯粹是对搭档突然冒出来的女朋友无限好奇的眼神。霍斯北对宣青羽的态度，也纯粹是对一个活泼好动有点搞怪的搭档十分无奈的态度。 伊兰懂这些道理，今天亲眼瞅着，也看得分明。 只是她当年伤得厉害，她不想多提那段自作自受的黑暗经历。 霍斯北不会知道，她记不住自己的生日，但是她记住了宣青羽的生日，因为在那一天他们一起布置宣青羽的生日会场，招待朋友，在那一天他对她说，他和她在一起觉得累了，想试试没有她的日子。也是在那一天，她得知她的农庄没有了，阿悠没有了，她一无所有。 霍斯北也不会知道，她在今天正式认识宣青羽之前，早已对宣青羽的声音和笑容印象深刻，有时脑子不灵光时，会拿自己和宣青羽反复比较，她觉得自己比宣青羽资质差，外貌没宣青羽娇俏可爱，性格没宣青羽爱笑开朗，家境更是肯定比不上，总之她样样都差。 霍斯北更不会知道，她一个人在体能训练馆每晚训练，有时候真的很累，尤其是上一天班后还遇上生理期，那时候让她咬牙坚持下来的只有两个人，关离和宣青羽。大多数想稍微歇一歇偷会懒的时候，她想的都是关离，但是她否认不了，她想过宣青羽，然后说不出什么心理，又继续坚持训练。 伊兰垂眸，暗地嗟叹，为以往那段锥心的时光。 “伊兰。”霍斯北拉着她的手轻摇。 伊兰回神，瞥到自己的手，被霍斯北包在掌心，干燥温暖，她忽地缩了缩，忍了一会儿问道：“阿北，我看你们模型和材料那么多，你们做项目都要接触这些东西，能随便摸吗？” 她其实想问问霍斯北有没有亲手触碰过那些材料，甚或翻来覆去揉着研究。不过她不敢问，她怕自己把霍斯北自此拍飞。 霍斯北轻笑：“想看是吗？我工作室里有一些模型，我自己做的，回去拿给你看，你随便玩，弄坏也不要紧，我会修。” 伊兰笑笑，没再揪着问材料的事。问得那么清楚明白，就是给自己找心理阴影。 她望向霍斯北，他观察那材料时，鼻尖离材料只有一肘的距离，不过此刻眉目清隽，笑意淡暖，整张脸明朗干净，霍斯北和腌臜永远不搭边，脸部线条深邃爽洁，出奇地好看，找不出一丝脏污。 伊兰忍了忍，控制着自己，没有把手掌贴上去用力糊他的脸。她又瞅向霍斯北的手，默然片刻，索性反握住。她的手不及他的手大，于是合拢了他的四根手指尖，用力捏，心忖，这样他以后随便研究什么材料，她都不用膈应，也没法膈应了。 霍斯北难得见伊兰这样调皮，讶然挑眉，旋即高兴地由得她捏，并自动将自己的另一只手送过来。 伊兰不客气地抓过来，五指和他交握，抿着唇用力使劲，霍斯北忍着笑，一点都没有吃疼的样子。 伊兰松开手问道：“我力气有多大？” “很大。”霍斯北弯着嘴角笑。 “你不疼？”伊兰气呼呼地问道。 霍斯北瞅瞅她的表情，笑道：“有点疼。” “这是疼的样子吗？”伊兰一把扯过他的手，再度用力捏。 霍斯北的笑容愈加灿烂，后来就笑出声，手腕用力一勾，把伊兰捞进怀中：“伊兰，好些了没有？你可以随便打。” 他这话说得古怪，目光却诚恳，就是有些事不敢越描越黑，于是宁愿以身相代，供对方出气，求个安泰的低姿态模样。 伊兰一下就泄气了。 晚上，伊兰睡在床上觉得全身发冷，总也暖不起来。 她半夜里开始做噩梦，梦见一大片荒野，只她一个人孤独地走着，总也走不到尽头。忽然一声怪啸，她一回头，就见怪蝙蝠扑棱着黑色的两翼凌空而来，凹陷的眼窝中两点绿幽幽的光芒紧锁着她。 她拼命跑拼命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幢涂满花斑的破房子，她心里一喜，想到霍斯北就在里面，可是无论她跑多快，那幢房子永远在她前方的远处，总也不能接近。 呼啸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脑后，她绝望地使劲跑，却不慎绊了一跤，再抬头花斑房子不见了，前方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她的心忽然就坠入万丈深渊。 尖利的枭声突兀而至，她一转头，铺天盖地的怪蝙蝠朝她涌来，长长的嘴喙擦着她的头皮，那两片布满粘液的黑色翅翼把她募地合拢。 伊兰尖叫出声，猛然睁开眼，腾地坐起，一室黑暗，她抱着手臂瑟瑟发抖，那种被怪蝙蝠翼片包裹着全身肌肤的感觉犹在，生冷凉薄、腥臭粘腻、无边黑暗。 房门猛地被打开，一个人影冲进来，手掌贴上伊兰肩膀，伊兰不受控制地又是一声尖叫。 “伊兰，伊兰，是我。”霍斯北急叫道，把伊兰紧紧抱住，只觉得她全身都在颤抖，他的手摸向伊兰的脸颊，满手湿濡。 霍斯北慌得不停擦拭：“伊兰，别怕，我在。” 伊兰听着霍斯北熟悉的声音，感受到他温热的怀抱，才从那种令人作呕恐惧至极的无形束缚中解脱出来。 “阿北。”她哑声喊道，连声音都在颤抖。 “伊兰，别怕，别怕。”霍斯北轻拍着她的肩膀，不停安慰，感到她的颤抖渐渐平复，才腾出手点开通讯器，遥控着打开了房间的照明系统。(未完待续) 318 婚约 “伊兰，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霍斯北捧着伊兰的脸，满目焦虑。 伊兰的眼中惧意未消，青白着脸点点头。 “没事了，没事了。”霍斯北心疼地拂着她的发丝，放低了声音，尽量轻柔地问道，“伊兰，做什么噩梦了？说出来就不怕了。” 伊兰嗫嚅着嘴唇，睁大了眼睛，半晌才说道：“阿北，我梦见了流花三号。” 霍斯北身体一僵，眼前晃过宣传视频中那可怖血腥的爆炸场面，他猛地搂紧伊兰，呢喃道：“伊兰，别怕，都过去了，过去了。”不知是在安慰伊兰还是安慰他自己，他曾差一点点就踏上那片土地。 伊兰闭上眼睛，静静地倾听着霍斯北胸腔的震动，低不可察地说道：“阿北，我梦见你的房子不见了。” “嗯？”霍斯北听得含糊，低头贴着伊兰的额头轻轻问道：“伊兰，什么不见了？” 伊兰没吭声。 霍斯北等了一会儿，蹙眉再次问道：“伊兰，告诉我，什么不见了？” “你的房子。”伊兰轻声说道。 霍斯北默了一下，说道：“伊兰，这个周末我们去艾杜主星，那里有个伦理道德局，未到婚龄的男女可以先去那里缔结婚约，双方都满了三十五岁的法定婚龄后，联盟法律就自动承认婚姻生效。” 他松开伊兰，两手扶着伊兰的肩膀，郑重地说道：“伊兰，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工作前途也不明朗，你愿意和我订下婚约吗？” 伊兰木愣愣地。她还没从噩梦的恐惧中彻底恢复过来，就被霍斯北的话砸得晕头晕脑。 “伊兰，你听见我的话了吗？””霍斯北担忧地望着伊兰。 伊兰傻傻地点头。 霍斯北松口气，微微弯了唇角，又问道：“你听清了吗？” 伊兰还是傻傻地点头。 “真的听清了？” 伊兰再次点头。 “那我们去吧？”尾音微微上扬，听着像疑问句，语调轻柔得像在诱哄。 伊兰顺势点头。 霍斯北呼出一口气。搂过她。带着笑意说道：“我明天就上网预约。” 伊兰突地回神过来：“阿北，你要我去哪？” 霍斯北满脸笑容，说道：“伦理道德局。签婚约书，和我。” 伊兰猛地直起腰，愕然看着霍斯北，一时喃喃无语。 霍斯北含笑注视着她。两手交握住伊兰的双手，目光温暖。缓慢而坚定地说道：“伊兰，那幢房子你一直不喜欢，等你离开了库亚，我就会卖掉。它会不见，但我不会，我的名字会和你的名字一起写在婚约书上。” “以后。我和你会有一个家。” “我和你，会有一个家。”霍斯北一字一字地重复保证。目光柔和地凝视着伊兰，诚恳，认真，没有一丝丝玩笑之意。 伊兰目瞪口呆地望着霍斯北，脑中只有家家家的回音。她用力眨着眼睛，霍斯北跪坐在她面前，和她执手相望。 好半晌，伊兰才看清楚霍斯北的衣着，那是一件白色紧身背心，胸前简简单单地挂着一颗小圆木珠。伊兰见过好多次他脖颈处的挂绳，这是送给他之后第一次见到刻着她名字的迷泪之珠。她有点发傻，低头看向自己的木珠，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都是我采的。” “伊兰。”霍斯北捏了捏她的手心。 伊兰这才发出声音：“阿北，我要你猜我喜欢的颜色，现在我不要你猜了。” 她露出了微笑，轻声说道：“我愿意。” 霍斯北眼睛发亮，激动地欲伸手抱住伊兰，被伊兰抓住两手不放：“阿北，签婚书有点草率，我们缓缓再说，好吗？” 霍斯北蹙眉不语。 伊兰解释道：“婚姻是大事，我们要知会长辈。” 现在她清醒过来，极为头疼，两个人都在床上，一个坐在被子里，一个坐在被子外，半夜三更面对面谈婚姻，若是不打消霍斯北的念头，赶明儿他就能预约，过两天两人真头脑发热订下婚约，这辈子就等着被霍家人怪罪吧。 再怎么撒手不管让孩子自力更生的开明家庭，也不会谅解儿女自说自话的婚姻。家长还没有摆明态度反对，自己先偷偷摸摸定下了，置父母长辈于何地？婚恋自由是父母尊重孩子，不告而婚却是孩子不尊重父母，这人情世故走到哪个时代都一样。 霍斯北沉吟，他知道伊兰说得有道理，脸上现出了为难之色：“伊兰，我父母现在不在图朵。他们现在去首都星区看望我大伯一家，你的假期不长，这次我来不及带你见他们。” “阿北，等你毕业了再说好吗？现在大家都忙，我们不需要这么仓促。”伊兰恳切地说道，“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你别紧张。” 霍斯北轻柔地抚着伊兰的脸颊，点点头：“伊兰，你下次有假期，提早和我说，我带你去见我父母。” 伊兰赶紧应下，霍斯北长长叹气，伸手搂过伊兰，轻声说道：“你说得对，等我毕业了会更好些。” 他眼神发亮：“你下一个假期，我正好毕业了。” 伊兰靠在霍斯北胸膛，抿唇微笑，听着他絮絮低语。 “我带你回图朵，我爸爸妈妈都非常好，妈妈说话不多，爸爸说话也不多。”霍斯北带着笑意，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一家好像没有特别爱聊天的人，不过你别担心，妈妈一直向我和大哥抱怨，她说家里要是有个漂亮妹妹就热闹了。” “你来了，就是家里的漂亮……”霍斯北突然顿住话头，改口道，“妈妈会喜欢你的，爸爸通常喜欢妈妈喜欢的所有人。所以，他们会很高兴见到你。不过，你不是妹妹。” 他轻轻地拍着伊兰，溢出一串低笑。 “伊兰，家里的长辈就只是我爸爸妈妈，我家里很简单，还有一个哥哥。你已经见过。这次就是哥哥帮我找到你。他在星海舰队服役，经常不回家，下次我们回图朵。不一定会碰到他。” “伊兰，等我带你见过爸爸妈妈，我们就去伦理道德局签下婚书，我们在图朵或者艾杜都可以办理。同样有效的。” 伊兰一直默默地听着，眼睛盯着她和霍斯北之间灰色的被褥。他的声音叮叮咚咚清越地敲在她的心头。 “伊兰，”霍斯北伸手将伊兰背后的两边被角揪拢，把伊兰圈在被子里，低头问道。“下一次假期，这样安排，好吗？” “嗯。”伊兰微微点头。低如蚊呐。 霍斯北却听见了，欣喜地用下巴摩挲着伊兰的额发。 室内很静。伊兰连人带被被霍斯北抱在怀中，很暖很暖。 “伊兰，还害怕吗？我等你睡着再走，你放心，我这里很安全。”霍斯北低声宽慰道。 伊兰默然半晌，忽然说道：“阿北，你今天和同学讨论的那种生物材料，是流花三号上的一种外太空生物。” 霍斯北双手僵住，那漫天飞卷看不出原形的各种破碎东西再次浮现在他眼前，冲击波猛烈得让他无法看清那些画面中的物体。 “所以你做了噩梦？” 伊兰点点头，眼中犹有恐惧。霍斯北猛地圈紧伊兰，那件事过去几乎将近两年，伊兰只是看到一块材料就做了噩梦，梦醒后的她满脸泪水全身颤抖，当时她要惧怕成什么样？ “伊兰，你能说说吗？说出来就不会再害怕。” 伊兰的这段科考经历一直没有向霍斯北提过，霍斯北盘问了伊兰很多在凯旋基地的工作训练和生活情况，却始终避开了那个科考任务，他不想伊兰回忆那段危险经历，也不想自己再承受一遍痛苦的感觉，如今他却觉得自己错了，与其让伊兰埋藏在心间暗暗恐惧，不如引导她倾诉。 “任务不能随便透露。”伊兰摇摇头。 殊不知她这句话更让霍斯北心痛。她强压惊惧的眼神，配着这句军中的戒言铁律，让霍斯北无比自责痛悔。 “伊兰，不说任务，就说说你害怕的景象，是不是你梦中的样子，现在我在你身边，别怕。”霍斯北柔声低语，凭着他有限的一点心理学基础知识，试图引导伊兰释放恐惧。 “它们……防护罩上全都是。”伊兰颤抖了一下，强笑道，“当时没有梦中害怕，那时打算自己死了，想着一刹那就过去了。” 霍斯北搂着伊兰，脸颊贴着她的发丝，强忍着不去勒紧伊兰，虽然他非常想这么做，让自己惊恐后怕的心得到一丝慰藉。他微颤着放轻了手中的力道，低声呢喃：“伊兰，你会好好的，以后你都会好好的。” 清早，伊兰按时醒来。这几年生活作息都有严格规定，她的生物钟刻板而规律。 意识清醒后，她觉得脖子肩膀特别僵硬，颈下有什么磕得慌，不由皱着眉头轻哼，随之睁开眼睛。 茫然一瞬后，她倏地瞪出了眼珠，鼻尖上方一颗褐色木珠赫然在目，木珠上深浅不一的刻痕清晰无比。 伊兰扑闪着眼睫毛，怎么看都不像自己那颗木珠上的笔画，她下意识地顺着木珠看向了挂绳。黑色的挂绳贴着白色的布料，尤其醒目，甚至因着对比明显，能分辨出白色布料微微的起伏。 她僵着手脚，抬头微仰，差点惊叫，霍斯北闭着眼睛侧身面对着她，睡得正香。 伊兰盯着他的下巴不由自主摒住了呼吸，眼珠子都不敢动，只凭着感觉知道他的一条手臂被她枕在脖子下，难怪她觉得脖子酸疼。他另一只手斜斜搭在她后背，大半个上身露在被子外面，倒把伊兰头部以下盖得严严实实的。而伊兰自己侧身贴着他肩膀下方睡着，一只手居然搭在霍斯北腰间。 伊兰脑中轰地一声，呆愣了半分钟，心里大叫道：“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要去伦理道德局了。”(未完待续) 319 同眠 伊兰的心开始怦怦乱跳，只觉得掌心发烫，如烧炭一般。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迅速抽手回来，只敢小心翼翼一点点地把手缩回来。然后弓着背极慢极慢地往后挪，同时拎起霍斯北的手轻轻放下，从他怀里缩头缩脑钻出来。 事情原本还算顺利，不过半当中她发现裙幅一角似乎被压住。她这睡裙是宽松版，和罩衫没啥两样，铺开能占很大一片。只把她急得捏着裙子悄悄扯，明明可以一用力就完成，但只能脸红脖子粗地压着力气，不敢造成丝毫惊扰。 伊兰终于将裙角解救出来，却还不敢松气，她一边继续退，一边把被子往霍斯北身上移过去，屏息做完这一切，才翻身坐起，连滚带爬一骨碌下了床。 “早安，伊兰。”霍斯北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伊兰刚踩到地板上，还没踩实在，正着急忙乱地低下头想察看身上衣物，乍一眼还啥都没看清，闻言连忙慌乱地扭头。 霍斯北以手支头，侧身躺着望向她，满脸笑意，眼神清明，哪里是刚睡醒的样子。 伊兰的脑中又轰地一声，脸色通红，她扭着身体就没平衡住，两脚相绊，一个趔趄就坐地上去了。 霍斯北侧身躺着，姿势确实闲适，抢人却不便，他瞧着伊兰稳不住，立即迅速撑起身子，探手去拉，可惜差了点距离，没拉着，眼睁睁看着伊兰摔下去。 幸好伊兰就站在床边，她条件反射伸手扒着床沿，才算缓了一缓。不过，她的臀部仍然被摔得生疼。 霍斯北一愣。扑过来拉住伊兰的手，忍俊不住笑道：“上来。” 伊兰抬头，正对上霍斯北笑意盎然的眼神，尴尬羞恼至极，虎着脸冷哼着站起，一把拍掉霍斯北的手，退开几步。正待要直接去洗漱。想想还是不放心，对着霍斯北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怎么睡着的？” 霍斯北本来挺心疼伊兰，看着她虎虎生风几大步离开的样子倒是放下了心。这时他一个翻身仰躺，两手交握枕在脑后，斜斜靠坐着，轻笑一声。语调轻快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就这样睡着了。” 伊兰听到这回答。着实放下了心。霍斯北不说假话，这点她相信，只是看着他无赖的样子越发气上心头，他真的没以前刚直了。不知哪些人把他带得滑溜了。 “我怎么睡着的？”伊兰继续问道。 “我们不说话了之后，你很快睡着了。”霍斯北笑道，一扬眉。“伊兰，还早。再多睡一会儿。” 他好整以暇地躺床上，还让伊兰再多睡一会。伊兰怒意横生，昨晚她惊吓过度，精神疲累，不知不觉睡去是她错，他那时却是醒着的，没有及时离去，反而放任他自己躺在她身边睡着，今早起来一句不好意思的抱歉话都没有，神情如此自然，甚至变本加厉还学会了调戏姑娘。 伊兰对霍斯北怒到极点，同时对自己也恼到极点，刚刚这一跤四仰八叉摔下来的姿势可不雅观，哼哼唧唧扭曲着脸爬起来的姿势更不优美，前面弓着身体鬼鬼祟祟下床的样子极其猥琐，她又不是出不起旅馆住宿费，不明不白挤人家宿舍徒惹笑话。上一回她头脑发热在他宿舍出出进进，结果得着什么好了？一句累了想试试没有你的日子，就把她打发到天边去，连耿长安都同情她。 伊兰思及此，心就一抽，隐隐作疼，这句话就像一根细刺，情绪上来就时不时扎心。她恼恨到极点，面上反而平静下来，一语不发，步态正常地走去洗漱间。 霍斯北目光跟随着她，嘴角弯起弧度，心情非常愉悦。等伊兰进去后，他呼出一口气，平躺下，枕在脑后的手抽出来放到身旁，手指在伊兰刚刚躺过的位置轻点，余温犹在。他仰面望向天花板，笑容越拉越大。 伊兰在里头迅速打理好自己后，回到卧室瞥了霍斯北一眼，霍斯北这时候如果态度端正老老实实认个错，她最多再气恼几句，啥事都可以没有。 谁料霍斯北见她回来，犹不察觉伊兰内心正在狂暴边缘，他略微坐起，闲闲靠着，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架势，反而拍拍床沿，朝伊兰打趣道：“伊兰，太早没什么事，不如再过来坐坐。” 就是他这样一副悠然自得随意取笑的模样刺激了伊兰的最后一根神经，她向房中一扫眼，这是他的房间，难怪他这副不疾不徐理所当然的做派。她打开橱门，从中拿出自己的旅行背包，拎上就往外走。 霍斯北愣住，先是以为伊兰要取什么东西，看她打开卧室门出去，才反应过来，一撩被子跳下床，几个箭步追出去，扑到客厅门口，一旋身堪堪把伊兰挡住了。 “伊兰，你怎么了？”霍斯北脸上惊疑不定，两手抓着伊兰的肩膀。 他不说话犹好，一说话就彻底点炸了伊兰。 “霍斯北，你听好，我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你爱找谁开玩笑找谁去，我性格就这么古怪，你想轻松自在就离我远远的，累着你我担待不起。让开。” 霍斯北眉头越皱越深，轻扶着伊兰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辩解道：“伊兰，我没开过玩笑。”他的表情非常迷茫，透着紧张，伸手就要把伊兰的旅行包接过去。 伊兰气得噎住，他那种层次的调笑居然自认为正常，不算玩笑。她狠狠地一甩手，霍斯北不敢硬夺，见伊兰不说话，恳切地说道：“伊兰，我做错什么了？我改。” 伊兰见他这样谨小慎微，忽然一阵悲哀，直直地看进霍斯北眼里，泄气似地说道：“阿北，你累吗？我们一直吵。” 霍斯北猛然抓紧她的手腕，急着澄清道：“伊兰，我没和你吵。” 他着急慌乱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让伊兰的心火降下去了。她一挑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想和你吵。”眼神充满了挑衅。 霍斯北凝视着伊兰，眼中慢慢浮现笑意，不过嘴唇抿紧，怕不小心笑出来更加刺激伊兰。 “刚刚是不是摔疼了？是我不好，不该吓到你。”他揽住伊兰低声道歉。 伊兰不说话。 霍斯北继续柔声说道：“昨天晚上是我不对，我怕你睡着后再做噩梦。所以多等了一会。结果睡着了。不是故意的。” 他的脸有点红，伊兰也尴尬地撇开头去，不和他对视。 事实上。昨天晚上是这样的。 霍斯北连人带被抱着伊兰，两人都没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过一会儿。他发现伊兰合着眼睑，有点入睡的迹象。于是无师自通，手掌很轻微很轻微地拍着被面，大抵哄孩子入睡就是如此。 拍的动作很轻，隔着被褥。根本没有震动到伊兰，她蜷在暖暖的被窝里，屋内灯火通明。身边是霍斯北这个大活人，她又安心又踏实。于是真就睡着了。 霍斯北拍得太有规律，时间久了，自己开始睡意朦胧，等他某一个瞬间突然醒过来，伊兰已睡熟了。他自然要把她放下，替她盖好被子，不过很悲催，他腿麻了。 霍斯北长时间维持着一种坐姿，这时候血脉不通，只好倚靠着床头缓一缓。他一只手被伊兰压着，也不敢马上抽回来，生怕惊醒她，只用另一只手悄悄地给伊兰拉好被子，当然他自己肯定不会盖。 伊兰睡得香，他就看得痴，顺势就再等等，怕她再做噩梦。 艾杜机甲研究院不愧是联盟顶尖的研究院，给学生的宿舍不仅宽敞，而且配备的房屋智能管理系统也非常高端。夜深了，主人睡下好久了，一直没有熄灯，它自动换成了暗光，半个小时后，主人没反应，没下地走动，也没调整光线，那是真睡着了，它自动把灯全熄了。 起先光线暗下来的时候，霍斯北有知觉，但想着暗点好，有益伊兰睡眠，所以没作理会，想着他再留一段时间就起身。屋内亮度无梯度平滑地持续降低，因着室内寂静昏暗，渐有清冷的错觉，于是霍斯北伸手又替伊兰拢了拢两边被角。光线暗淡，他看不清伊兰，慢慢睡意上涌，半阖起眼，毕竟是自己的卧室自己的床铺，没半点违和感，于是就睡着了。 早上他其实比伊兰先醒，第一个念头也是一惊，怎么他想多等一会儿，就变成了睡着了呢？第二个念头还是一惊，莫非他有抢被子的恶习吗？第三个念头和伊兰差不多，想悄悄地撤走，怎奈多重原因致使他不及行动。主要原因是他犹豫，极想赖床，舍不得走，次要原因嘛如下。 “早上我不是故意霸占你的床，我手麻起不来。”霍斯北解释道，声音很低，不过语气挺真诚。 伊兰的脸通地红透了，她羞涩一秒后，忽然疑惑起来，开始手麻动不了，后来霍斯北的动作看着挺灵活可还赖在床上，不过她没好意思问，只从鼻子里气咻咻地哼一声。 霍斯北再度伸手去接伊兰的旅行包，伊兰出其不意地放手，旅行包就直接落在霍斯北的光脚丫上，伊兰盯着霍斯北愕然的神色，微笑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手酸。” 霍斯北半张着嘴忽地笑开了，没去管旅行包，把伊兰扯进怀中抱住，俯首抵着她的额头，低笑着问道：“伊兰，我们吵完了吗？” “吵完了。”伊兰闷闷地说道。 霍斯北一手抄起旅行包，一手揽着伊兰，仍旧回卧室，口中说道：“伊兰，你昨夜没睡好，今天多睡会。” 这句话他先前也劝过，不过情境不同，听在伊兰的耳朵里感受就不一样，这回她觉得霍斯北是在关心她，所以乖顺地摇摇头：“不了。” 她语声微顿，心中一口气到底还没彻底平下去，挑眉说道：“要不你再多睡会？床是你的，想睡多久就多久。” 霍斯北侧头望向伊兰，微笑着回应：“你在就是你的，你说多久就多久。” 伊兰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霍斯北居然滑溜到这地步了？暧昧的话张口就来。 霍斯北轻笑一声，转开了话题：“伊兰，今天我带你到海滩试验场参观。” “不去看套路表演赛吗？”伊兰脱口问道，话音落下，悔得什么似的，她这话显得多小心眼。 霍斯北抬手就轻拧伊兰的脸颊：“你想去，我就带你去，你不想去，就不去。” 这句话说完，霍斯北再没其他话补充，这话题就这样干脆地了了。伊兰傻愣愣看着他娴熟地把旅行包放回原处，对她一笑，进去洗漱间，她慢一拍反应过来，去整理床铺。 她一边拂平被褥，一边止不住怪异地想：他们两个这架势也太老夫老妻了。可不是，两个人起床就在同一处空间内一起转悠，争执两句，连水花都不冒一个就又平息了，感觉就像唠家常安排家务事一样。说完了，一个自然地进去洗漱，一个老实收拾床铺。 特别是霍斯北从洗漱间出来，看见伊兰在床边摸摸索索，连句客套话都没有，毕竟昨夜他也占了半边床，又是主人，早上整理床铺该他有份，按理说，他必须说两句，比如“不用，我来。”或者是“辛苦了，谢谢。”这样就能显示出主客之间的分寸距离。 可是霍斯北啥话都没有，只是往床铺瞄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理所当然地牵起伊兰的手走向小厨房：“伊兰，早餐吃什么口味的营养剂？” 伊兰一整天都觉得不得劲。 自从霍斯北当面锣对面鼓地和她商量过伦理道德局签婚书的事情，再加上两人大被同眠半宿后，她能明显地觉出霍斯北对她的态度放开了很多，在库亚星时他还捧着供着，言辞间特别注意，很紧张慎重，她初来度假几日也还是如此，如今他却又恢复到了他们大学那会儿，对她的态度亲昵随意，还多了一点把伊兰视作一体的意味，态度自然得完全没有距离感。(未完待续) 320 霸气 一天游玩尽兴归来，两人各自洗漱道晚安。 伊兰等霍斯北离开房间后，就爬起来上星网。她还有十多天假期，老住在霍斯北这里，让她有点悬心。她准备去唐古星区，找一两个农业星走走看看，然后直接回库亚驻地。 快速计划好行程后，伊兰寻思霍斯北应该还没有睡着，就想赶紧和他说一说。 客厅里黑漆漆的，工作室的门却大开着，亮光从里面透出来。伊兰借着微光看清沙发上并没有人，她轻轻走到工作室门口。 霍斯北正坐在里面低头忙碌，大大的工作台上摆满了小模型，他的侧影看上去非常认真，脸色专注，似乎有什么难题，抿着唇角，手指无意识地停顿在虚空，而后轻轻吁一口气，手指灵活地翻动，显然正在虚拟屏上工作。 伊兰没敢出声打扰，静静地倚在门边。 她一直想象不出霍斯北在研究院的生活工作情况，如今她算是看到了一部分。他真的不轻松，有多少夜深人静的日子，他是这样孤寂地坐在工作室里埋头研究？这样的工作若是心情好也就罢了，若是心情不好该有多寂寞。 她忽然就改了主意，若是能多陪他，就多陪几天吧。 霍斯北无意中抬头，讶道：“伊兰？”他快步走向伊兰，扶着她的肩膀紧张地问道，“做噩梦了？” 伊兰笑着摇摇头。 霍斯北松一口气，柔声问道：“一个人睡害怕？我陪着你。”揽着伊兰就要往卧室走。 “阿北，我没有那么娇贵。”伊兰轻笑，仰头说道，“阿北。我在这里一直打扰你。” 霍斯北一听就知道伊兰想要说什么，立即截口道，“没有，伊兰，你在这里我很高兴，灵感都比以前多。” 伊兰扑哧笑一声，坦诚地说道：“如果你这里忙不过来。不要这样白天陪我。晚上自己劳累，我去唐古看一看就回驻地去，瑞恩说他现在一个人管两个人的事。每天都焦头烂额。” 霍斯北默然半晌，俯首在伊兰颈边闷声说道：“我去和瑞恩说，请他多辛苦几天，以后他在机甲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不推辞。” 伊兰不以为意地笑道：“瑞恩没有催我回去，只是这么说说。让我知道他能力强而已，他度假的时候，我也抱怨过他撇下驻地不管。我是怕我待在这里影响你工作。” “你没有影响我工作。”霍斯北急道。 伊兰迟疑着问道：“真的不会影响你工作？” “不会。”霍斯北斩钉截铁地说道。 伊兰轻笑着点点头。 霍斯北明显地吁口气，笑着觑向伊兰：“还去不去唐古？想的话。我就陪你一起。” 伊兰摇摇头：“现在也不急，以后等我退役了，多的是机会。” 霍斯北笑道：“也好。我想端木现在应该忙着做毕业课题，以后我们再找机会和他聊。” 伊兰愣怔一下。旋即伸手糊上了霍斯北的脸，揪着他的鼻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霍斯北扯下伊兰的手，坦然说道：“端木人很好，我看得出来，我曾经想去找他，打听你的下落。” 这实诚的话听在伊兰耳里，其实有些辛酸。他当日为找她，大概准备惊动很多人。 伊兰仍霸占着霍斯北的卧室。她那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事实证明完全没必要。霍斯北是端方君子，除了她做噩梦那次奔进来过，其他时候都是敲门而入，并且谨守着正常的作息时间，一般夜深后就主动让伊兰去休息，不会扯着她说个不停。他让伊兰保持充足的睡眠，反倒自己轻轻悄悄地到工作室加夜班。 白天他依旧带着伊兰到处逛，有无法推脱的同学讨论会时，他就把伊兰放在各个陈列室参观，正事忙完就赶回来陪着伊兰。 伊兰自打发现霍斯北深夜还在工作，就把霍斯北带她兜风赏夜景这项活动取消了。她把客厅的小沙发拖进霍斯北的工作室，吃过晚饭后就去窝着，上星网看高级营养师的资料，让霍斯北在旁边忙项目，两人安安静静地互不干涉。 偶尔抬眼间，两人视线交汇，就会默默凝视。霍斯北总会定不住，笑着挤过来，抱着伊兰聊天，等伊兰忍不住提醒他：“阿北，你的项目还做不做？”他才会轻笑一声微叹一声，重新回到工作台。 伊兰有时候在沙发上坐累了，会跟过去看看那些机甲模型，不过不敢摸，光是歪头不错眼地瞧一阵子，霍斯北手头有事忙时，就抽空看她一眼，盯着她围着工作台溜达的身影，自己弯起嘴角笑，他闲下来就会揽着她，给她逐个介绍。 通常霍斯北言语中的重点都是机甲构造和性能，他讲得很细致，并且不涉及那些玄乎的理论，只讲实用操作有关的东西，他这是要趁机给伊兰一股脑儿填鸭式普及机甲知识。伊兰不时也会问话，问话的重点却是他在研究院的日常学习工作情况。 “该睡了。”霍斯北再忙，都不会忘记提醒伊兰。 伊兰就从小沙发上站起：“阿北，你也早点睡。” “害怕就叫我。”霍斯北总会说这句话。 伊兰轻轻一笑，有时候，她会莫名地怅然，如果当初她没那么急着入伍，而是先到艾杜主星慢慢想办法，或许她和霍斯北过的就是这样温暖恬淡的日子。 假期过得飞快，霍斯北舍不得伊兰，一路送回艾杜主星，拉着伊兰到他的住处歇了一晚。 伊兰在门口仰头望向薷仙花树，此时仍不是花期。 霍斯北搂着她站定，抬手指着花枝顶端的一扇窗户说道：“伊兰，这是你的房间，我的在你旁边。” 伊兰微微一笑，没作声。当年她也是这么猜的。只是薷仙花树长这么慢吗？这么些年过去，霍斯北房间窗下竟仍只有一根斜斜的花枝。 “来，开门。”霍斯北拍拍她，笑着冲门口扬扬下巴。 “你怎么不开？”伊兰反问道，其实她明白霍斯北的意思，他让她出入随意，把这当成她自己的地盘。不要像客人般拘谨。 “以前我们在莫斯星。都是我管门禁，现在你来管。”霍斯北话音刚落，立时觉得不妥。盯着伊兰，很是紧张，就怕勾起了伊兰的伤心事。 伊兰瞅了他一眼，故意略带蛮横地说道：“我不管。我懒。” 霍斯北轻笑出声，顺口说道：“好。这次让你偷懒。” 他将伊兰带进去后，侧头打量伊兰的神情，居然有点当年他装修完后那种雀跃的期待心理，不知道伊兰会不会喜欢他的眼光。 伊兰看懂了。但是坏心眼地不置可否。 霍斯北把她拉进三楼一个房间，忍不住问道：“伊兰，你看。这样的风格你喜欢吗？” 伊兰游目四顾，愕然发现床上的被褥花色竟然和库亚星那幢房子里的一模一样。 “喜欢。喜欢。”为了照顾霍斯北的面子，她只得这样说，但她终究按捺不住疑惑，“阿北，这样的被子你买了几床？” “就一床。”霍斯北错会了伊兰的意思，过意不去地说道，“伊兰，今晚你将就一下，这床被子确实很多年了，我刚读研究院的时候，过来给你布置的。你的房间一直没有人住过，被子还是新的。” 伊兰遥想起以前的事，那时他匆匆忙忙兴头冲冲，硬挤出时间为她装修，而她站在小楼外面，满怀期待有一天和他手牵手进来，她不禁喟叹，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时隔这么多年才终于一起走进来。 霍斯北见她默立在房间一角，以为她介意被子放置时间太久，不由歉疚地说道：“伊兰，我马上再买一床。” 伊兰被他逗笑：“你再买一床一样的？库亚星上的那幢楼里也是这样的。”她心里直吐槽，霍斯北那是什么审美观？这几年，眼光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还偷懒，走哪都买同样的东西。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霍斯北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伊兰眼瞅着这花色有些无语。自打她从莫斯星走出来读书，随着眼界的开阔，她也渐渐摸到了一些联盟目前的流行美学观念。 联盟尊重个性自由，每个人喜欢的东西都千奇百怪，因为要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于是混搭风无处不在，搭得好人人赞，搭得不好，也照样找得到同好的人。 霍斯北选的这种花色，体现出来的是一种纯粹的浓浓的乡村小清新气息，把房间的墙面都弄成了同系列花色，不过要稍淡些，看着挺温馨宜人。只是在联盟混搭风的大背景冲击下，显得稍稍单薄寡淡了些，透着点土气。真要土气到极致，反而就夺人眼球能出彩，偏偏土气得中规中矩不偏不倚，更偏偏还就是她觉得舒心的那种风格。 “阿北，我们只住一晚，就不要麻烦了。”她无奈地说道，为霍斯北准确地猜中了她的喜好而感到纠结，更为霍斯北将整幢楼弄成这样不符大众美学的格调而感到受宠若惊。 霍斯北品着伊兰的意思，大概她是怕麻烦才不要买新的，遂坚持问道：“伊兰，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下次我换。” 伊兰瞥他一眼，故意笑道：“现在我喜欢霸气一点，素淡已经不符合我的风格。” 霍斯北愕然失笑，抬手揉搓着伊兰的头发，点头附和道：“是，司务官大人，谨遵吩咐。”把伊兰逗笑后，他自己笑叹道，“伊兰，你上次在库亚带我去取车，一路上都在发号施令，我听了……嗯，的确很霸气。” “我在那边的工作就是管后勤和分派任务，不是故意的。”伊兰有点心虚。 “不是么？”霍斯北好笑地看着伊兰，“确定不是要吓走我？” “你不是没被吓到吗？”伊兰嘟囔着，她当时的确不想搭理霍斯北，冷着脸给下属发布一条条命令，当霍斯北不存在，而且也不排除那点隐秘的显摆心理，想让他知道她过得没他想象的那么苦，别把同情心用到她身上，老想着回到她身边补偿她。 霍斯北温柔地注视着伊兰，说道：“伊兰，你那样我很高兴，不用担心你会吃亏。” 伊兰促狭地说道：“那我以后对你也霸气一点，不然我会吃亏。” “可以的，可以的。”霍斯北轻拉着伊兰的耳垂，微笑道。(未完待续) 321 不吐不快 霍斯北的房间和伊兰那间沿袭了同一个风格，墙面还是花，但线条极简洁，颜色暗沉一些，多了丝稳重。 看得出来，这已经是把花系列很努力地往中性上靠，但要把花显出阳刚来，是万不可能的。 伊兰转一圈，对着霍斯北渴望评价的期待目光，忍不住提示道：“阿北，其实乡村也不是只有花，可以弄棵树什么的。” “好，以后我改成会开花的树。”霍斯北立时采纳，眉间蕴满笑意，极高兴伊兰发表意见。 伊兰无语地撇撇嘴。她走到桌前，忽地往侧面的墙壁看了一眼，霍斯北以前和她视讯被宣青羽打断，都是往这个方向转头。 “这里安装了内部通信系统，楼上楼下说话不用来回跑。”霍斯北介绍道。 伊兰轻轻嗯一声，没搭腔。 霍斯北见伊兰默立在桌前，若有所思，情绪没有刚才高昂。他也想到了一些往事。 就是在这里，他和伊兰说要分手。 霍斯北本来就极为敏锐，不禁咯噔一下，伊兰怕是联想到那次视讯中的房内背景，从而忆起当日事，心中有所介怀。他见伊兰望向墙壁上通讯屏的位置，更是不安。 为那次视讯，他矛盾过，心痛过，曾经反反复复地回忆，所以他记得每一个细节。 他们的分手谈话曾被青羽打岔，而霍斯北知道伊兰介意青羽，当时她在库亚提起青羽时，给他那一肘真让他疼得印象深刻。 “伊兰，你怎么知道青羽是我的搭档？”这是霍斯北一直不解的问题，以前他只顾着向伊兰解释。忘了问。 伊兰笑一下，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正好去启明基地参加厨艺大赛，看到了你们机甲实战演练的获奖视频。” 霍斯北微怔，迅即问道：“你后来屏蔽掉我的联络号，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提出分手后，每到月头伊兰的通讯时间段，会给自己找些事情忙碌。极力控制自己不去瞄通讯器。但他知道起初伊兰并没有屏蔽掉他的号码。 “是的。”伊兰看着房中其他的摆设，随口答道。 霍斯北愣住，苦笑道：“伊兰。你当时为什么不问？” “我问了。”伊兰淡淡地说道，心头那根刺又在隐隐跳动。 “我……”霍斯北语塞，伊兰的确问过他，只是那时他正要提出分手。并不想多牵扯旁人，所以提起宣青羽也是一带而过。 霍斯北如果直接说对不起。伊兰除了心里不舒服，倒也不会怎么样，他这副吞吞吐吐好似另有隐情的样子一下勾起了伊兰的心火，当时她白白自我折磨了多久？ 她抬眼正视着霍斯北。声音有点冷：“阿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隐瞒，不过每个人都有保留自己*的权利。以后你不说的事情，我不会主动问。毕竟每个人总有那么几个真心朋友。就像我和端木。你和宣青羽的交情有多深，我没兴趣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和端木算是生死之交，不接受任何人无端猜忌诋毁。还有，你下次累了提早说。” 伊兰噼里啪啦说完，看着霍斯北变了脸色，她后悔了，可是话已出口，收也收不回来，只好低下头沉默。 两人分站两个角落，一个低头避开视线，一个直视对方，半晌霍斯北默默走过来，轻轻搂住她，俯首说道：“对不起。” 伊兰盘算着要不要也对他说声对不起。正犹豫间，霍斯北沉声说道：“伊兰，当时我心情不好，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不想多说，让你误会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因为这个原因才屏蔽我的联络号，以为你完全不在意我，所以心里失望，迟迟没有来找你也是我的错。以后我的事情你可以问，我会很高兴。” “我和青羽真的只是搭档，和阿熙差不多，因为她是女孩子，又是我二姐的小姑，所以我对她多照应一点，没有旁的。你和端木的事情我都知道，我知道他在海上救过你一次，我也知道你在流花三号上和他一起经历危险，我承认我嫉妒他，你两次遇险，他恰好都陪着你，而我却都不在。” 霍斯北的声音有些苦涩，随即一整脸色，认真地说道：“虽然我很想以后也有这样的机会让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但我更愿意你永远都不要再有危险，我们就这样平平安安地相处就好。我不会猜忌你们，我感激他曾经照应你，你的朋友也会是我的朋友。伊兰，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伊兰默然片刻，点点头。 “伊兰，你在想什么？告诉我好吗？” “我在想，你气得把我赶出去，我要找哪家旅馆比较好。”伊兰咬着嘴唇，盯着霍斯北一脸委屈地说道。 霍斯北一下笑出来，额头抵向伊兰，轻轻问道：“吵完了？” 伊兰再次点点头，想了想，隐晦地道歉：“阿北，我有时候脾气上来，就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你别介意。” 她心里很愧疚，这个假期她受霍斯北殷勤招待，说他团团围着她转也不过份，临别时，她居然揪着前尘旧事朝他发了一通火。 “伊兰，你肯将想法说出来，无论用什么方式，我都不会介意。”霍斯北的目光真诚，笑容更是宽容。 伊兰的头埋得更低。 “伊兰，我们以后的日子会很长，偶尔吵架是难免的。”霍斯北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好似在为刚刚两人尴尬的气氛打圆场。 伊兰噗嗤笑出来。 “但吵过就算过，没想明白可以接着吵，这样行吗？”霍斯北扶着伊兰的肩膀，问得轻柔。 伊兰傻眼，霍斯北这是睿智还是憨拙？ 她盯着霍斯北，半晌，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似地说道：“阿北，我对你有一句话，不吐……不快，如鲠在喉。” “你说。”霍斯北鼓励道。 “下一次，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向我提分手，你注意清场。哪怕是最后一次谈话，我也要你能够专心对我一个人说，我心眼小，有些事会记很久。”伊兰说得很慢，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霍斯北愕然，目中浮现痛惜之色，他才张口，就被伊兰强势地截了话头：“别说对不起，没用。” 霍斯北再没说话，伸手将伊兰抱住。 隔一会儿，伊兰戳戳霍斯北，追问道：“答应吗？” 霍斯北没有直接回答，他揉揉伊兰的头发，牵着她走到墙壁处：“伊兰，这里每个房间都有通讯屏，方便平时交流，因为内部通信系统采用的是家庭模式，在*上没有设置太多障碍，会自动接收其他人的通话请求。” 伊兰不予置评。 “伊兰，如果有下次，我会做到，但是不会有如果。”霍斯北盯着伊兰，一字一顿说得极慢。 伊兰瞥他一眼，很想说太笃定不好，但又舍不得说不吉利的话，只好淡淡地哦了一声。 霍斯北瞅她半晌，抬手拧拧她的脸颊：“好像应该再吵？” 伊兰这下真的被逗笑了，挥手就敲向他胸膛：“不了，有点饿。” 这场小风波就过去了，有些话埋在心里是根刺，借个机会说开，大家都舒畅。两人高高兴兴出去找了一家餐厅吃饭。 差不多吃完，霍斯北想了一下，对着正在品尝饮料的伊兰说道：“伊兰，明年我毕业，去哪里我还没有方向。” 伊兰表情一滞，大学毕业那年，也是在吃饭时，霍斯北找她谈心，讨论毕业后的去向。他这习惯可不好，弄得大家吃不香。 “阿北，那等有了方向再说吧。”她头疼地说道。明年她外调结束，回了基地后也要面临退役，她去哪儿也没有方向。 “我问过我大哥，他说外调属于表彰奖励，回去后就会晋升，不太可能马上退役，你大概还会待在凯旋基地。”霍斯北缓缓说道。 伊兰极为惊讶：“那怎么办？”她一直想着退役后找端木参详买个小农庄，计划要泡汤了。 “伊兰，我进凯旋基地不太容易，铁血玫瑰机甲团不需要我这个专业。”霍斯北蹙眉说道。凯旋基地只要有成熟的高端机甲，不需要自己设计机甲。 伊兰惊愣，敢情霍斯北还有这个想法，她赶紧阻拦道：“阿北，你千万别来。现在我们只有一个人陷进去，你要是进去了，我们两个人都陷进去了。”她自己出任务都胆战心惊，霍斯北如果也出任务，她的心脏会受不了，担心完自己，还得担心霍斯北。 霍斯北被她逗笑，叹气说道：“现在离毕业时间还早，我再看看，以后方向明确了再告诉你。伊兰，你要做好继续待在凯旋基地的准备，平时训练别怕苦。”他说得心疼。 伊兰心里暖暖的，口中安慰道：“阿北，你别担心我，我这么多年才出去过一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餐厅里，很安全。”她笑道，“瑞恩还嫉妒我走大运，他说他卖力那么多次，都只落到和我一样差的地方。” 霍斯北笑意勉强，掩不住担忧之色：“体能训练再苦都要坚持，会提高你对各种高难度机甲动作的承受度。”(未完待续) 322 舍不得 伊兰看霍斯北对她放心不下的样子，不由笑道：“瑞恩看我有时候开着机甲瞎比划，说我对机甲套路学有些天赋，他还给我找了一些资料。” 霍斯北挑眉笑道：“真的？” “有些资料我大概能看得懂，只是每一个动作开发出来都要论证实验，还要联系到人体构造学、生理学之类的，我觉得太繁琐了。” 伊兰提起这门专业就好笑，太极宗师张三丰都没有这些研究人员做事考究，他们一个抬手的动作抬起多少角度，五根手指各什么位置最完美，都要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做无数模拟实验，测试一系列数据，写几大篇报告，才得出云里雾里似是而非的结论，让人实在受不了。 “机甲套路学在研究院里是一个很大的分支，青羽就是这个专业的，我找她要些资料给你看。” “我不要，”伊兰立即接口道，感觉自己拒绝得太急，讪讪解释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平时哪有空看这些？” 霍斯北朝她笑，伸手过来覆在伊兰脸上轻轻糊了一下，刮着伊兰的鼻子，直接说：“别乱想。” “真没有。”伊兰急忙否认，若霍斯北有了固定思维，总觉得她嫉妒宣青羽，以后要么出于无形之中的心理暗示，要么出于有意避嫌，真的对宣青羽有了与众不同另眼相待的心思就不好了。 “我就是对套路有些兴趣，对怎么研究套路没兴趣，那些高深的资料给我看也是浪费。” 霍斯北微笑点头，没再说下去。 是晚，伊兰睡在霍斯北的住处。房中的一切都是他亲手布置，她不由回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甜蜜酸楚俱涌上心头。 “伊兰，习惯这个房间吗？”床对面的墙壁突然现出一副画面，正是隔壁房间的霍斯北，他一头半干湿发，似乎刚洗漱完毕。看样子坐在床沿。对着她满脸笑意。 未待伊兰开口，霍斯北侃道：“放心，伊兰。我看不到你，你愿意让我看到你吗？” 伊兰轻笑，她不是笨人，知道霍斯北不拨视讯却用房内通讯屏和她说话的真正用意。他这是让她亲身体验一回这里的内部通信系统，好教她得知他当时真不是故意和宣青羽说话。 “想让我看见你。自己打开系统设置。”霍斯北笑着下令。 “不想呢？”伊兰有意问道。 “我来设置，我有管理权限。”霍斯北答得甚无赖。 伊兰笑一声，在通信系统中选择允许室内实景发送。 “准备睡了？” “是。”此时她正拥被而坐，身上还是那件如罩衫一样的宽大睡裙。既已被霍斯北看到过一次，此刻倒也不必不好意思。 “我再看你一会儿。”霍斯北轻声说道。他其实很想到伊兰房中陪她一整夜，明天她就要离开。此后再见不知何时，再快也要等他毕业后。心里千般舍不得。 可就是因为舍不得，他才更不敢深夜去敲开她的房门。 两人静静对视，脉脉无语。 良久，霍斯北忽然开口道：“伊兰，我认识去伦理道德局的路。” “明天你推迟一个航班，我们直接过去，虽然没有预约，但是亲自上门，会有人出面接待，也许就可以给我们办理，这样明天我们就有婚约了。” 伊兰半张着嘴，不知作何应对。 “我们可以在去伦理道德局的路上和爸爸妈妈视讯，告诉他们我们要订婚的消息。” 霍斯北一口气说完，盯着满面惊诧的伊兰，半晌，无奈地笑道：“很糟的主意是不是？” “……时间有些赶。”说实话，伊兰差点被蛊惑，似乎这么肆意也很不错。 霍斯北注视着伊兰，她穿着睡衣窝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地，抿着嘴唇不停打量他，手中揪着那床她嫌不够霸气的被子。整个形象和他在库亚见到的那个冷静干脆地发号施令的总司务官截然不同。 霍斯北心中一荡，放柔了声音说道：“伊兰，太仓猝确实不好。我带你去见爸爸妈妈后，再安排订婚的事，这样会更妥当。” 伊兰松了一口气。 霍斯北自律性终究强大，即便再多不舍，念着伊兰明天要长途奔波，也不忍她一直陪着他夜话，主动关了通讯屏，让她按时休息。 伊兰在黑暗中沉思，明日一别，若是一切顺利，她和霍斯北也要等到她明年休假才能得见。许是两人长久分别过一次，心理承受度高了，伊兰没有像毕业那年惶恐不安心神不宁，往前走吧，走一步看一步，她安慰着自己，闭眼安睡。 而霍斯北在隔壁，继续忙碌很久，凌晨时分才躺到床上，一时却无法入睡，他辗转反侧，蹙眉思考自己的毕业出路，以及他和伊兰将来的生活安排。 第二日在航空港，伊兰和霍斯北自然难分难舍。 “伊兰，我给你找了一些机甲套路学的资料，你有空可以看一下。”霍斯北说道，“实验论证的部分不多，主要是各种套路，有兴趣你可以研究一下。” “昨晚时间不多，我只是按照你的体能状况粗粗地分成三类，你能练的，有些难度的和难度非常大的，你平时训练还是按照你们铁血玫瑰机甲团的方法来，这些套路只是给你见识一下，做不到就别勉强自己，有些确实不好练，纯粹是为了测试机甲的极限性能。” “遇到不太懂的地方，可以先来找我讨论，我基本都练过。我会和瑞恩说一下，以后你碰到不好练的招式，请他帮忙指点你。” 伊兰感动得呐呐无语，她不过随口说了几句，霍斯北就连夜给她找资料。 她轻轻抱住霍斯北仰头笑道：“阿北，你不用担心我。在库亚驻地，瑞恩排第一，我排第二，以后即使回了孤鹜星，总是待在基地的时间多，基地财大气粗，苦不着我。” 霍斯北抱着伊兰。只说了一句：“如果我们吵架。你不能再黑掉我的联络号，伊兰，我找不到你会心慌。” 伊兰一下子就心软得不行。靠在霍斯北胸前轻轻嗯了一声。 霍斯北微叹道：“伊兰，我知道你保证不了。”语气说不出的惆怅。 伊兰忙道：“不会，以后如果实在气不过，我会先通知你再下手。我向你保证，这点一定能做到。” 霍斯北又气又笑。摩挲着伊兰的脸颊，忽然问道：“伊兰，你的生日是哪天？”他神情大方，没有小心翼翼地回避和试探。 “怎么想起问这个？”伊兰疑惑道。手中却点开了通讯器查看个人信息。霍斯北清楚她的身世底细，她在他面前无需避忌。 霍斯北看着她的动作心里酸疼，伊兰对自己的生日从不关心从不记得。可想而知以前她自己要承受多少委屈。霍斯北紧了紧怀抱，脸上却保持着微笑。温柔地注视着伊兰，不见异色。 “今年你送不成生日礼物了，已经过了。”伊兰说了自己的生日，开着玩笑。 霍斯北微微一笑：“伊兰，你也要记得我的生日。”他甚至连报了两遍日期。 伊兰在心中嘀咕，莫非霍斯北以后想要收生日礼物不成？她试探着问道：“阿北，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我不要你的礼物，你先欠着。”霍斯北轻笑摇头。 伊兰不解，霍斯北却不再说了，牵着她到了登舰口，絮絮叨叨说些别累着别饿着的啰嗦话，伊兰自是答应，也叮嘱他做项目要注意休息，两人的对话完全没有重点，却极是暖心。 及至伊兰终于过了登舰口，回首望见霍斯北的微笑，她觉得走的那个要轻松一些，留在原地送别的那个才是最不好受的。她吸了一口气，快速地给霍斯北发了一句话过去。 “阿北，以前我听说过一句话，觉得深有道理。重逢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离别。” 霍斯北看见她的动作，含笑等着，然后低头扫了一眼，手指轻点，抬头朝伊兰笑得灿烂。 “伊兰，我们是暂别。” 伊兰倏然一笑，朝霍斯北摆摆手，转身进舱。 霍斯北送别伊兰，回去后给瑞恩发了一个视讯。 “瑞恩，忙吗？”他绽开笑意寒暄道。 “忙，佟司务官出发了没有？”瑞恩打趣道。 “伊兰刚刚登舰，后天会到库亚。” “好，我知道了。” “瑞恩，我发给你一些研究院的机甲套路资料，伊兰手头也有一份，可能对你用处不大，不过也许有些借鉴。你带着伊兰训练的时候，能提点她一下吗？”霍斯北语声朗朗，神情诚恳。 瑞恩挑眉，不由暗笑，这姑娘出去走一遭，居然还能捣鼓回来艾杜机甲研究院的资料。 “没问题，不过她水平不高，体能所限，你别指望她全部练会。”瑞恩对着霍斯北说得直接，反正大家都清楚这姑娘的底细。 霍斯北轻笑：“我和伊兰已经提过，有些对她难度很大。” 他停顿片刻，很认真地说道：“瑞恩，你们有自己的训练方法，我本来不该过问，但是我怕伊兰有事，所以拜托你在她训练的时候能严格要求她。” “你舍得？她如果向你抱怨，你可不要怪我。”瑞恩调侃道。 “不会。”霍斯北摇头，盯着瑞恩郑重说道，“瑞恩，谢谢你，如果以后在机甲上，或者其他地方，有我可以帮你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瑞恩不禁凝目望向霍斯北，这是霍斯北第二回在他面前说这句话，他这位学弟向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这是真地承他的情，要谢他。 瑞恩笑道：“小霍，感谢不必，伊兰和我都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我带她训练是应该的。”他口气随意，神情满不在乎。 “瑞恩，”霍斯北语调轻缓而清晰，“我不是为伊兰说这句话，我还没有资格替她感谢朋友，她能得到朋友的照顾帮助，是她自己的幸运，我是为我自己谢谢你。” 瑞恩望向霍斯北，默默地听着，半晌笑出声：“小霍，你和我客气什么？行，等佟司务官一回来，我马上训练她，务必让你满意。” 切断视讯后，瑞恩摇头笑叹一声，别看霍斯北平素不太吭声，实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主，这番话坦荡真挚得让他都动容，那傻姑娘只会一天到晚说废话，这么快又折在霍斯北手里不亏。(未完待续) 323 自问 伊兰回到库亚星，如今她好歹也是一个头目，瑞恩派了一个下属到航空港把她接回驻地，一口气没让她停歇，直接召到他办公室听训。 “美女，三件事你听好。第一，把你那摊子赶紧接过去；第二，明天开始咱俩每天多练两小时机甲；第三，你那菜园的东西在疯长，给我个保证，这茬结束把地清出来还给我。”瑞恩坐在大办公桌后面，一副大领导的做派。 伊兰略一沉吟，爽快地答应：“行，都听你的。” 瑞恩似是不相信，追问道：“真不种了？” “不种了，年底采收，做出的营养剂正好够我们吃到明年四月回孤鹜。”伊兰笑眯眯地说道，“回去就享福。” “去吧。”瑞恩大手一挥准备放人。 “为什么要火烧火燎地练机甲？”伊兰好奇地问道。以前瑞恩带人训练时也会叫上她一起，不过这样正儿八经地吩咐倒是头一回。 “你算算我们回去赶上啥时候？”瑞恩对伊兰的迟钝极其看不是眼。 “哦。”伊兰恍然大悟，“全团演练啊。”她倒不是很担心，反正是团队作战，她就是一个营养师，用不着出大力。 瑞恩见到伊兰这副不忧不急的模样，心头大悔，他外调拉上这姑娘真是失策，活生生给自己添了一项责任。回去全团演练，上头就要检验外调的八十人出去有没有偷奸耍滑，若是机甲实力下降，就等着被狠批吧。 这两年他们这些人在外头，吃的用的样样都比基地里的兄弟差了好几个档次，设施装备尤其差。而且还管着一大摊杂事，训练时间严重缩短，机甲实力上真难说进步如何。 瑞恩对自己心里还有数，这姑娘能些微进步就是谢天谢地。可人花副团不是这样想的，她心中一杆称比着凯旋基地训练两年的效果来，回去后这姑娘展现的水平没有花副团心中的期望高，花副团铁定能迁怒到他身上。觉得他故意拉玫瑰编队的后腿。 伊兰走到门口。瑞恩揉揉脑袋，故作头疼地说道：“小霍给了我一堆套路，托我指点你。我已经看过了，还行。你有什么问题琢磨不出来，可以来问我。” “得了便宜还卖乖。”伊兰咕哝道。 霍斯北给的这些东西可都算得上武林秘籍，绝不是军体拳那种大路货。流传不广是因为研究院秘技自珍或者曲高和寡，或者有些不符合军中团战的风格。才没有被军方采用，但对个人的机甲技术是很有帮助的，细细寻摸有很多亮点。 霍斯北在研究院需要用套路试机，搭档宣青羽又是专门研究套路的。他见过练过的套路不知凡几，连夜给伊兰整理出来的只是一部分，伊兰刚下航空舰。他的视讯已经掐着点追踪而至，问过平安后。又给伊兰和瑞恩两人各传了一堆资料。 研究院那些艰涩古怪束之高阁的机甲套路资料，凡是已过实验数据保护期或者允许小范围对外推广，都被霍斯北仔细筛选了一遍，甚至精心批注。 霍斯北将资料给伊兰和瑞恩，大方地托瑞恩照应伊兰的训练，做得极为磊落。 瑞恩笑得奸诈又满意：“美女，我以前觉得你的眼光好，真是对极了。咱师徒俩明天就开始练，回去我们大杀四方。” 瑞恩以前说过，如果他能对伊兰的训练计划插得上手，他就要往死里操练伊兰，让她成长为一个上机甲能战斗、下机甲能做饭的凶猛型营养师。现在他觉得这预言要实现了。 伊兰每天抽两小时单独跟着瑞恩训练，瑞恩给她把握大方向。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中级格斗术和霍斯北给的各种套路轮番上，有的是东西让伊兰训练。 伊兰动作不到位或者梗涩了，自个儿先练，实在找不出窍门就让瑞恩点拨，点拨一回就欠一顿饭。据瑞恩厚颜无耻的说法，这样训练效果也有了，厨艺水平也提高了，伊兰一个人在两项才艺上双赢。 隔三岔五瑞恩检验一下伊兰的进度，他自己开机甲下力气死揍伊兰，揍三四回后，伊兰挨揍的本领越来越皮实，逃跑的本领也越来越滑溜，就是把瑞恩憋屈得不行，两者的差距比较大，瑞恩觉得和伊兰对招会生生拉低自己的水平，无论灵活性和应变力都显著往下降。 后来瑞恩索性把伊兰放到机甲队里，天天一起无差别对抗训练，让机甲队员在混战中死揍伊兰，他自己旁观给分。 伊兰非常累，也非常忙。 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机甲训练和体能训练，驻地的后勤事务繁琐，桩桩件件要管好。 又是一年年底，年会聚餐要准备。 菜园的速生食材长得快，采收加工，完了后要整地，恢复原貌还给瑞恩。 偏偏艾杜军区的厨艺大赛报名又来了，上届她得了优秀奖，眼瞅着最佳称号可以搏一搏，所以今年她又无耻地利用职权给自己报了名。 自打她开辟菜园种食材做营养剂后，伊兰信心大增，觉得自己不仅能在厨房按配方做军方的标准营养剂，还通过加工厂对大规模商业营养剂的制作有了清晰认识，再加上这些年对配方和食材原料了解越来越多，当时头脑发热，也不顾忙里加忙，给自己报了高级营养师的考试，好不辜负郑司务官对她的殷殷期许。翻了年就要考，她百忙之中抽时间复习准备。 霍斯北买下的花斑小楼这时显出了用处，驻地有信号屏蔽，上星网得出营。每个周末她就去花斑小楼，上网查高级营养师的各种资料，给霍斯北视讯，累了还可以在客房小憩。 那床一模一样的被子让她见一回，就独自笑一回，霍斯北应该是商家最喜欢的那种顾客类型。买过一次后只要不出啥大差错，绝对是回头客。 这栋楼离驻地近，瑞恩若有急召，她能马上回去，方便得很。就这样一来二去，她居然对它顺眼起来，每个周末总能在那待个半天。 伊兰一口气忙完年会。规整完菜园。时间已经翻过年，到了二月里。 艾杜军区的厨艺大赛后，她悲催地又抱回了一个优秀营养师的奖励。还是差了人家一筹。不过优秀营养师的奖励很难获得，说出去也值得别人一声赞。 为了备考高级营养师，这次比赛她有意参加了营养剂制作项目。所有的参赛同行最拿手的基本功夫就是做营养剂，伊兰能在高手如林中夺得一个奖励。很大程度上幸亏了她那个糟心的菜园子计划。 她为了处理自己种出的食材，天天琢磨权衡各种营养剂配方。厨艺比赛时，看到主办方提供的食材，马上就能在脑中自动浮现可用的营养剂配方，再加上这几年她的从业经验日臻丰富。处理食材手法娴熟，她的比赛表现可以算可圈可点，在懂行的人眼里。她拿到这个含金量极高的优秀营养师奖项确实本事。 二月中一天，她向瑞恩报备后。一早就溜到了花斑小楼，上星网去考高级营养师资格。 和顶头上司关系好，就是有这些小便利，瑞恩对她出去一天办私事根本不挑刺，知道她要考一天还特别同情，大方地让伊兰的机甲训练暂停，全力考试。 考完之后天已黑透，野地里很是渗人，伊兰忽然想起霍斯北那时一个人孤零零住了一个月，她只是周末才会和他聚一聚，而且起初还故意摆谱，晾了他好几天。每天晚上方圆一大片，就只有他待在这栋破楼里，估计不是睡不着，就是坐地上忙项目。 伊兰坐在车中，透过车窗侧头看向花斑小楼，真是四野荒凉独此一幢。她想象着霍斯北当时孤独寂寥的样子，不由反问自己。 如果她和霍斯北位置对换，她读了研究院，霍斯北屡次爽约，辜负她的良苦用心，她会不会伤心失落，继而选择离开？会的吧，付出的情意没有被珍惜，不过是容忍时间长短的问题。 离开之后会不会专心过自己的日子，强迫自己忘掉过去？也会的吧，老是怀念往昔于事无补。 偶然的机会获知他可能遭遇意外失去下落，会不会心急如焚到处找寻？应该也会的吧，毕竟哪怕是普通朋友，都会关心地在熟人圈里打听一下。 会不会像他一样辗转各星球？伊兰忖度自己也会的，她会想办法去他的各个住址都看一遍。 而她不知道的是，霍斯北差一点就要踏上流花三号，更不知道的是，这一点，霍斯北永远不会让她知道。所以，此际，她也不必问自己，以为他身故后，会不会不顾一切前往他的亡魂所在之地？ 那样的问题太扎心，她不必测试自己的可能反应，是一种幸运，她得以继续平静地反问自己。 知道他历经生死危险后，会不会愧疚不舍？伊兰想肯定会的，她会到他面前，亲眼看看他，问他好不好。 可是被客气疏离地拒绝后，会不会倾尽自己的积蓄买一幢破败小楼，守在一个陌生荒僻的地方，默默等待偶遇，坚持要找回他？ 伊兰闭目想象着自己在小楼里寂寞无声地渡过每一个黑夜，她悠悠叹了一口长气，她会等吗？就这样不泄气但又渺茫地等偶遇？ “阿北，”她拨了霍斯北的视讯，“在忙吗？” “伊兰，你有事？”霍斯北又喜又忧，今天并不是周末，伊兰居然和他联络。 “没有，今天我考高级营养师，所以在驻地外面。”伊兰抿唇浅笑，“考完了，想你了。” 伊兰很少有如此直白的时候，霍斯北微愣，旋即笑开，柔和专注地凝望着伊兰，目中情意渐渐氤氲。 “回神了。”伊兰抵不住，拿手在眼前挥两下。 霍斯北猛地呼出一口气，握拳掩住了唇，笑咳了好几声。伊兰在外面的表现一向沉稳，其实私底下会有几分搞怪活泼，发作起来若是时机不对，常令他哭笑不得，却总是在她犹自茫然时触到他心头最软之处。 只是他们分开这么多年，重新在一起，她温柔持重的时候居多，自她来研究院度假，他们才有机会朝夕相伴，慢慢恢复以往的亲密无间。 所以，这样嗔笑着提醒他不要意乱情迷的伊兰，同样让霍斯北扛不住。 半晌，他柔声说道：“伊兰，好像天黑了，早点回去。” “阿北，你那时候住在你买的房子里，晚上一个人怕不怕？” “不怕。”霍斯北摇头，旋即蹙眉问道，“你在里面？那里太荒凉，赶紧回去。” 伊兰瞅着霍斯北，笑意莞尔：“知道了。”(未完待续) 324 混编九十 三月初，伊兰得到考试结果，她如愿考过了高级营养师，成绩属于险险过关，把她喜得几天都合不拢嘴，庆幸自己运气好，机甲训练时格外肯卖力。 三月中，她和瑞恩收到了艾杜军方调令，包袱款款于月底回到了阔别两年的凯旋基地。 贝诺基地给两人的考评写得非常好，这消息是代理长官私下透露给他们的，他成了瑞恩的继任者，交接时伊兰亲自操持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既是新长官的接风宴，又是旧领导的饯别宴。 瑞恩上了航空舰后，啧啧说道：“美女，你也太狠了吧？今天这菜式规格有点高。” 这两年日子苦巴巴，没客来访的寻常时间，瑞恩只能借着伊兰练厨艺的机会改善伙食，每顿不过两三个正菜，可最后这顿饭，伊兰一口气端出了十来个盘盏。 伊兰笑眯眯看他一眼：“饿恨了。” 瑞恩接一句：“以后不用咱操心，多吃几个菜没关系。”他笑得特别贼。 伊兰不忍卒睹：“你不觉得你见识浅薄许多了吗？自己不善管理，弄得差点过不下去，现在偷偷摸摸多吃人家几个菜，你就高兴成这样？” “现在你卖弄口才吧，回去后马上用实力说话，看你怎么办？”瑞恩嗤笑道。 他俩一口气不带歇地被直接召进凯旋基地总部大楼开会，外调八十人全部与会。这些人被大力鼓励一通后，都无一例外升了品衔，末了果然让他们参加明日开赛的全团演练，完全不给他们画风转变的缓冲时间。 基地早就给他们组团好了，大家基本都凑成堆。组成了四支参赛队。大领导说得简洁：“好好表现。”顾副团略微展开两句，他说话平实且好懂，大意是外调队伍要是发现实力下降，就等着一系列特训吧。 最精彩的训话当然还是由花副团出品，她厉眼一扫：“出去受了锻炼，回来就把你们的真功夫亮出来，我等着为你们喝彩。”花副团说得更是明白。谁要是在全团演练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则新工作一律压后安排，回炉特训通过后再议。 伊兰面容严肃地接受着威慑教育，心里有些不适应。她的小头目生涯就这样结束了。回到精英遍地走的老东家，她突感压力极大。 会议过后是接风宴，所有的人看起来吃得非常高兴，彼此的交流中可以感觉到他们对凯旋基地的伙食充满怀念。 接风宴设在餐厅八层大厅。伊兰抽个空档回了两楼见老同事，除了殷姐几个和她在军区厨艺大赛上碰过面。其他人两年未见，很是兴奋。伊兰在工作室转悠一圈挨个打招呼，如今她也是餐厅的老人了，这两年新进人员个个叫她佟姐。 因着全团演练的关系。伊兰暂时不用在餐厅轮值，新职务还需待定，真是有利有弊。不用上班的好处是她可以趁着全团演练的这三个月。一心一意加紧训练，弥补出外两年机甲实力增速缓慢的遗憾。坏处是她蹭不上内部员工餐厅的美食福利。势必要先吃上一段日子的营养剂，令她很是苦恼。 等伊兰回到八楼时，发现瑞恩端着饮料满场游走，吃得欢说得也欢。伊兰还是老习惯，霸占着食物区找美食。 “美女，你这习惯要改一改，我一回头就见你在吃个不停。”瑞恩晃过来侃道。 伊兰瞥他一眼，指着一盘小点心说道：“这个你绝对喜欢吃。” 瑞恩将信将疑地拈起来，才咬一口就瞪大眼睛看向伊兰，然后快速地吞咽下去。 伊兰瞧他苦着脸大口吃完，笑眯眯地说道：“慢点吃，还有很多，没人和你抢。” 旁边有人，瑞恩不好和伊兰翻脸，龇牙咧嘴压低着声音说道：“你还要在我手里过三个月呢，不想想后果？” “我想过了，你是副队长，我不怕你。”伊兰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次她和瑞恩分在同一个编队。 瑞恩气得噎住。 伊兰觉得差不多了，再气下去瑞恩就要发作了，于是指着另一份食物对瑞恩说道：“那个清淡带点咸，可以压压甜。” 瑞恩明显不信，看都不看伊兰推荐的点心，自行拿了一块，又是只咬一口就鼓出了眼睛，这一块比刚刚那块还要大。 伊兰见他快速咀嚼两下，几乎就直接往下吞，笑着摇摇头，倒了一杯口味极浅淡的饮料端给他，叹道：“我心地好，不介意你疑心病重，喝吧。” 瑞恩接过，连喝了两三口，才吁了口气，不满地说道：“两年不回来，餐厅的风格都变了。” “不变，能推陈出新？我说你也要与时俱进些，老是那么顽固，坚持不吃甜，错过世间多少美味？让多少大厨空有手艺不能施展？”伊兰说着说着就埋怨上了，就因为瑞恩不爱吃甜，对她所有微甜的菜式都大加抨击，弄得她在菜谱开发上生生缺了一个角。 “多少大厨？”瑞恩似笑非笑，“不就一个吗，我怎么让你空有手艺不能施展了？你根本学艺不精，施展不了。” 伊兰恼道：“这两年你吃了多少我做的饭？还嫌我手艺不精，我施展不了的原因是没有食材。” 旁边有人忍俊不住一声笑，两人打嘴仗不亦乐乎，这时齐齐循声看去，刘寄望在五步开外向他们打招呼：“瑞恩，小佟。”他挤着眼睛笑道，“小佟，你回来不用担心没有食材，更不需要自己种。” 瑞恩最怕兄弟们提起这茬，连忙说道：“寄望，阿离说我们队伍待会碰个头。” “我就是过来叫你们俩的，大伙在那边。”刘寄望笑着朝一个角落扬扬下巴。 三人走过去，瑞恩故意叹道：“美女，因为你，我们这次只能排在混编队里。” 伊兰啥都没说，走过去往慕容身边一站，挑眉笑看向瑞恩。 瑞恩自觉失言，警告地盯着伊兰。偏慕容性子直，注意到伊兰和瑞恩之间的眼神交流，似乎还与她有关，直接问道：“小佟，怎么了？” “慕容姐，瑞恩说这次队伍只能叫混编九十，是因为我。”伊兰微笑道。 “瑞恩，你什么意思？”慕容皱眉，队伍中就她和伊兰是女生，不中意混编就是嫌弃她俩。 瑞恩气得牙咬咬地，对上慕容却面带笑容解释道：“刚刚和小佟开玩笑，是吧，小佟？” 伊兰忙点头道：“的确是的，瑞恩说就因为我一个人，队伍才成了混编。”她把“我一个人”咬得重重的。 慕容眉头皱得更紧：“没有小佟，我们的队伍就成铁血了？” 伊兰低头忍笑，瑞恩面上一个劲讪笑：“慕容，我道歉，刚回来事情多，队友名单没记住，我以为就小佟一个人在我们队伍里，和她开玩笑，真是对不起，和你并肩作战真高兴，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合作了。”他认错明白干脆，态度非常诚恳。 慕容“嗯”一声，说道：“瑞恩，你要是想叫成玫瑰编队，我也不反对。” 慕容说话出了名地直接，大家一脸同情地看着瑞恩，没人去帮衬。伊兰死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这个姐姐的战斗力没话说，瑞恩绝对完败。 果然瑞恩坦诚地说道：“慕容，真对不起，是我失言，铁血玫瑰一家亲，我们这次回来一定能大放异彩。” 慕容听得很满意，露了笑脸：“这话不错。我们两年没回来，正好和大家切磋切磋。” 事情圆过去了，关离清咳一声，他是队长，接风宴中途把本队的人聚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大家互相侃几句，约定了明天集合时间。 瑞恩在回宿舍的半道上就不依不饶，找伊兰讨要说法。伊兰没办法，只好按着老规矩，说定了欠瑞恩一顿饭，待她回餐厅上班后给他补上。 第二日，伊兰跟着一干高手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心态很轻松地进入了大会场。从长长的通道出来，走向座位时，她抬头瞥了一眼会场上空的大投影屏，注意到自己的名字后面写着团龄四年，任务一次。和队友普遍团龄五六年任务三四次比起来，数字是小了点，但混在其中也不算太明显。 她轻轻一笑，酸酸地暗自嗟叹，时光催人老。 他们这支混编九十除了伊兰有点实力不济之外，其他人都是原铁血和玫瑰编队的精英，第一轮就被今年的铁血八队抽中，伊兰好笑地看着八队的副队长和瑞恩握手时脸都青了，估计心里不好受。 今年的全团演练有点特殊，外调八十人回来，全部另行编队，分别从混编九十到九十三，所以铁血和玫瑰编队有些愁闷，老兄弟老姐妹另立山门和他们争高下。 伊兰一路看好戏的心情听到解说音响起：“新兵二队队长耿长安应战。”就愕然而止。 她盯紧了走上台的人，再不死心地瞧一眼大投影屏上的特写，终于确认那的的确确是耿长安无疑。 几年过去，他举手投足间隐约有了些沉稳有度的意味，和那个秦珞口中的“安安”少年竟有些不能重合。 伊兰骤然发愁，以后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关系尴尬着呢，上次听霍斯北的话中意思，耿长安应该已经知道了她和秦珞的关系。伊兰烦闷一阵，决定抛诸脑后，见招拆招吧。等见了面，看耿长安什么态度，他要是心照不宣含糊过去，那她也含糊，他要是直接说，那她也掰扯开厉害关系，让他明白别乱攀亲戚，对谁都不好。(未完待续) 325 三件心事 第一轮比赛前，队长关离召集队员开会，讨论战略部署，对伊兰说道：“小佟，你游击。” 散会后，瑞恩笑嘻嘻问伊兰：“美女，游击的意思你懂吗？” “懂。”伊兰没好气地说道，“逃命。” 瑞恩募然大笑：“记得逃得快点，我们对手硬，顾不上你。” 比赛果然很艰苦，伊兰满场飞奔，如果说她有什么值得人称道的亮色，那就是速度很快，机甲一跳一蹦，闪得飞快，这都是瑞恩在库亚把她扔机甲队里一视同仁训练，挨揍狂逃着练出来的。 铁血八队很强，也知道碰上混编九十，打不过就止步第一轮，所以上来就狠拼。而关离瑞恩他们出去两年，若是回来第一轮就被刷下，那就是活生生的笑话。外调八十人的四支队伍，好久不在兄弟姐妹们面前亮相了，大伙儿可都拭目以待着。 混编九十是外调人员中第一个出赛的队伍，因而它和铁血八队这一场重量级的比赛吸引了无数目光，双方拼得火花四溅。 伊兰事后回看比赛视频时，发现解说员也激情四射，配合着场上节奏，语速飞快，说到她时居然一连串溢美之词。 “佟伊兰，混编九十营养师。业务精干，初级点心师、中级厨师、高级营养师。入团不满一年第一次参加全团演练，幸存至演练结束，其队伍获得第四的佳绩。其后执行任务荣立大功，因伤缺席第二年全团演练。随即入围艾杜军区英才千人外调计划，此次是其第二次参加全团演练。其机甲风格迅速灵动、奇招迭出，与队友间的配合相当默契。” 解说员说到这里时，伊兰正飞速奔到刘寄望身后。停了一两秒，等刘寄望替她截下追击的对手后，她一点停顿都没有，扬长而去，完全没顾及刘寄望。人家本来只和一个铁血八队的队员比划，被她招来一个后，苦命地以一敌二。 瑞恩看得喷笑。全队正集中在小会议室一起回看。总结经验教训。伊兰恨恨地瞪了瑞恩一眼，对着刘寄望不住讪笑。 事实上，她要对所有队友都讪笑一遍。每个人都被她抱过大腿，甚至医师和器械师都没有放过。机甲外表都一样，伊兰一急，只要是本队成员。她都尽力靠近，哪还来得及细细辨认谁是谁。她就像穿花蝴蝶一样在全场游走。 比赛以幸存机甲数量多者为胜，伊兰和医师器械师在铁血八队眼中都是香喷喷的大肥肉，其中尤以伊兰最吸引人。她一直在被追击，所幸队友们能护着她时还是护着她的。混编九十最后赢了。她却没能坚持到终场，荣幸地加入了赛后去医院体检的行列。 “尽兴吗？”瑞恩把她从医院里接出来的路上，曾这样戏谑问道。 “比库亚机甲对抗惨烈。”伊兰郁闷地回道。 “在库亚。你好歹是个长官，他们对你恭敬有加。留了分寸，这里可不会。不过被打得越惨，你成长越快。”瑞恩的话很有道理，配上他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就不对味了。 这不，大家总结完毕，关离拉着队伍集训时，分成两小组模拟对抗，队长和副队长各领一组。 瑞恩把伊兰放在自己这一组，冲关离说道：“阿离，往死里揍她，她别的没有，迅速灵动还可以，逃命的奇招也有些。” 他还根据自己的经验好心地提醒关离那一分组队员：“你们别迁就她的水平，不然自己的反应力会变慢。”当然这些话都是他避着伊兰说的，不然伊兰心眼小，对抗训练时肯定老往他身后跑，给他招对手。 伊兰发现她回到凯旋基地后，比在库亚时更累，虽然不用操心千百人过日子的问题了，自身的生活物质条件业大大改善，但她每天都在高强度训练中渡过。 起初她还以为演练期间不用上班，只顾一头，她可以在训练之余稍事休整三个月，现在她发觉压根不是这回事。美食也没有了，顿顿营养剂；出入也不自由了，上星网得老实掐着点。 她在库亚驻地松快了两年，此时不由暗暗叫苦，心道难怪有人爱做封疆大吏，有职有权有地盘，天高皇帝远，自己说了算的感觉就是美妙。 伊兰和霍斯北的通讯再不像以前那样方便，如今她周末两天都有时段可以星际视讯，但是毕竟比不上在库亚驻地，那时候实在想了，可以走两步，跑出驻地就能随时和霍斯北联络，现在却只能老实等着周末的规定时间段。 霍斯北的毕业课题正进入最后收尾阶段，忙碌异常，伊兰每次和他视讯都觉得他睡眠不足。他提过毕业后的去向，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伊兰能察觉出他提起这事不像说毕业课题那样淡定有把握。 “她决定了？”伊兰问道，“其实这样也很好，阿北，那你的导师有没有让你留下？” “有，导师和我谈过，但是我不想留在研究院。” “研究院挺好的。”伊兰历数着优点，“环境特别好，做项目又难不倒你，而且以后带学生，他们都要听你的。” “我再看看别的机会，还有时间。”霍斯北轻笑。 伊兰于是也不再多问，想着霍斯北手头至少有一个备选的工作机会，而且还是非常棒的机会，比她那时候强多了。若他留在艾杜机甲研究院，职业清贵又自由，无疑是极好的，除了一点点不好，那就是霍斯北告诉她，宣青羽已经确定留在研究院担任机甲套路研究员。 伊兰自个想一阵，发现这事她没办法，她叹一声，她和霍斯北最多就象现在这样，天南海北各一方，每周视讯混到她退役再打算。 关于她的退役问题，自从霍斯北和她说过，她今年退役不可能，她回基地后在凯旋餐厅转一圈，揪着同期进来的章大成和先期进来的殷姐探听两句，立时明白过来，确实没有同事五年就退役的，一般都会高高兴兴做满两轮役期。 所以伊兰在训练比赛的空档，心头压着三件事： 如果不退役，基地会给她安排什么新工作； 霍斯北的工作会落在哪里； 耿长安来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办？(未完待续) 326 姐弟 耿长安的比赛排在伊兰后面，他的队伍很不幸地被铁血增补三队抽中。伊兰趁着训练空档偷偷地观看了直播视频。 耿长安去年大学毕业，新兵受训半年后今天一月进入凯旋基地，现在还没有结束启蒙训练，这次全团演练只是见习性质。他们和铁血增补三队的比赛时间不长，结果毫无悬念，等于是一群大学七年级刚毕业初出茅庐的学生伢子和真刀真枪上过阵杀过敌的联盟第一机甲团老兵对抗，基本没有可看性。 伊兰主要是看耿长安，这些年从图朵大学来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可不多，一个原因是因为远，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联盟第一机甲团眼光高。耿长安能像瑞恩一样进来，说明他够优秀。以伊兰这几年和机甲高手混迹一处锻炼出来的眼光看，耿长安的机甲操作水平的确很有潜质。 瑞恩发现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后问：“看哪场比赛呢？”这段时间内，只要谁半垂着头，十有*都在看比赛。 伊兰老实回答：“铁血增补三队和新兵二队。” 瑞恩笑道：“你也知道咱图朵来人了？” 伊兰不由讶异：“你知道？”那天大会场抽选对手仪式上，耿长安上场，她瞅着瑞恩没啥大反应，想着时日太久，可能瑞恩已经记不起来耿长安了，毕竟他们在校年级差距大，接触得不多。 “我怎么不知道？耿长安嘛，我毕业那年他才二年级，我还指点过他好几回，饭也一起吃过，很出色一孩子。”瑞恩说得老气横秋。说着不满地看了伊兰一眼，“他就比你好，主动来找我，不像你，当时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不回头。” 伊兰咕哝道：“多久的事了？耿耿于怀显得你不大气，忘了吧。” 瑞恩气笑。好奇地问道：“你也认识他？” 伊兰嗯一声。没说别的，心道我不仅认识他，彼此还有一段不能说的孽缘。 她偷偷望着瑞恩的背影有些发愁。他是个人精，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被他看出点啥来。 她转念一想，瑞恩虽说在爱琴星见过秦珞，但也就一两眼。估计这些年过去，早就没印象了。瑞恩更是不知道秦珞的儿子是耿长安。哪里会轻易把她和耿长安联系起来？她和耿长安的尴尬关系还是越少人知道才好。 耿长安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全团演练再没他什么事，他们一拨新兵仍旧老老实实接着启蒙训练，观摩演练视频就够了。 伊兰替耿长安惋惜一回。不过历年新兵队都是这样的挫折教育，倒也没什么。 她寻思着耿长安肯定也会看她的第一轮比赛视频，有点丢脸的感觉。因为她是场上最弱的一个，一直在挨揍。而且可以预见。混编九十能在演练中走多远，她就要跟着持续挨揍，不管对手是谁，总喜欢拿技术服务人员先开刀。 演练第二轮，混编九十被玫瑰一队抽中。 伊兰和慕容面面相觑，伊兰瞧着瑞恩上台和副队长陈霄拥抱行礼，特别纠结。戚姐关照她，陈霄在流花三号上处处照应她，一旦站在对立面就深深为难。 她侧头对旁边的慕容咬耳朵：“慕容姐，我们什么立场？” 慕容长长叹口气，重重说道：“打。” 伊兰点点头，为今之计，只好各为其主。她坐正身体，眼角余光瞄到左手边，队长关离和医师器械师齐齐朝她和慕容望了一眼，不由心里叫苦，慕容刚刚说得太响了。 伊兰的任务仍然是游击，瑞恩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开赛前悄悄威胁道：“立场要坚定。” 伊兰一笑，也悄悄反击：“你光叮嘱我一个人没用，跟慕容也说说。” 瑞恩气噎住，恶狠狠地说道：“这场你给我顶住，要是进医院，我就算你投敌叛变。” 伊兰急道：“你讲点道理啊，戚姐她们肯定先拿我开刀，我顶不住的。” 伊兰却是猜错了，戚姐她们真仗义，眼睛都不瞄伊兰一下，尽盯着实力稍差一点的医师和器械师，把那两人弄灭后，全面开火和混编九十死磕。 伊兰在自己队伍后方游荡，数着双方的机甲，看到玫瑰队的机甲数少了，抽一冷子也加入了混战，展开了逃命神功，不停乱窜，在下半场撞陈霄面前，扎扎实实和她对打一番后，然后被灭了。 伊兰从医院回来，瑞恩板着脸，毫不客气地对伊兰说道：“说说你被陈霄弄灭的想法。” 伊兰略一沉吟，铿锵有力地说道：“我要凭自己的能力留场上。” 瑞恩嗤笑，却不再说话，半晌崩出一句：“明天增加训练量。” 伊兰没敢吭声，戚姐她们有意放水，想让她在场上多留一会，多些机会历练，她要是趁机躲在自己队伍后方，那就对戚姐她们不公平。想必瑞恩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揪住伊兰不放，只让她多练。 瑞恩的话她还真不敢不听，现在他是她的副队长，以前他库亚驻地最高长官的余威犹在，再加上这两年多她的训练一直是瑞恩在督促，她只好练得更加勤快，这让她有种错觉，自己好像不是营养师，反而是机甲战士专业户。 后两轮混编九十略微松口气，分别被两支铁血增补队抽中。不过伊兰还是往医院照进不误，她进着进着也习惯了，日子就在训练、上场和进医院之间连轴转。 耿长安于某个星期六晚上在体能训练馆巧遇了伊兰。一个正从大门训练完出来，一个停好车正要进去。 两人俱是一愣，但都没有愣多久，很快恢复神色，显然对迟早的碰面都有心理准备。 “姐姐。”耿长安率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出口时表情有点复杂。 伊兰诧异，她不防耿长安会这么称呼她，心里怪异得紧，她一直是一个人无亲无故，这会儿有人叫她姐姐，还不是人家开玩笑叫外号那样，一时想不出怎么回应。 旁边有人出入，他俩正堵着门口，耿长安就伸手拉了伊兰一把。两人避到边上，耿长安轻声问道：“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谈一谈？” “现在可以吗？”伊兰叹口气，她觉得统共没两句话，说清楚花不了多长时间，不值得大费周章另约时间。 耿长安点头。(未完待续) ps：我想顺应时下潮流，试试两千多字一章。不过日更字数不会少，所以晚上还会有一章。 327 我的态度 “你车里还是我车里？”伊兰问道，她想着耿长安是新人，很多事情还不知道，补充道，“放心，车里没有监控。” 耿长安朝伊兰瞟一眼，没作声，跟着伊兰走到停车场，伊兰看他这架势，也不废话，直接把他请进自己车中坐下。 两人先是不约而同地沉默，大概都等着对方先说。等一阵没动静后，也是真巧，居然同时吸口气准备张口说话，然后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后，又都闭上嘴巴。 一阵沉默后，伊兰打定主意不开口，耿长安看着伊兰终于开口道：“姐姐的机甲水平很好。” 伊兰想扶额长叹，他这寒暄完全没必要，铺垫得太生硬。她微笑道：“直说吧。” “……妈妈很想你。”耿长安沉默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伊兰琢磨着这是想认亲？她觉得秦珞的脑子坏掉了，说清楚了各不相干，即使有啥想法也该偷偷摸摸找她私下谈，不该告诉孩子，孩子知道了，他父亲怎么会不知道？谁能不膈应妻子在外头有一个别人家的女儿，好好的家庭弄得离心不是不划算吗？ 耿长安从情感着手慢慢引出重点的谈话节奏不符合伊兰快刀斩乱麻的的初衷，她微微蹙眉，直说道：“我来说说我的态度。” 耿长安愣怔，随即点头，注视着伊兰，似乎有些紧张。 “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也不会提任何要求，这件事就当做没有。以后我和你妈妈不太可能碰到，万一遇见，人前我会叫一声阿姨。不用担心我会不礼貌，人后就不相干，大家都轻松自在。我和你现在同一个基地，碰到了，你对别人怎么样，对我也怎么样，我同样如此。私下里你别叫我姐姐。我不习惯。而且万一别人听见了也不好解释。放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感。够清楚吗？”伊兰噼里啪啦一顿说。 耿长安沉默。 伊兰有些发急，这孩子怎么效率这么差？ “妈妈说对不起你。她病了很久。”耿长安低声说道。 伊兰坐不住了，直截了当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妈妈和爸爸说了。”耿长安低下了头，看不出脸上什么神情。 伊兰觉得特别无语，她好端端地成了破坏人家美好家庭的坏人了。人家的家事她没法评论。看耿长安低落的样子，也不好把他赶下车去。只好干坐着沉默。 过一阵后，耿长安说道：“爸爸谅解了，对妈妈说，他欢迎你去家里做客。” 伊兰说不清是啥感觉。乍听很冒火，想着她自由自在过得多好，巴巴地去别人家做客受闲气干什么。听上去还像大发慈悲施舍她一样。后来就有些同情可怜秦珞，又叹息秦珞没脑子。这事完全没有必要说出来。估计心理压力太大了。 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伊兰觉得耿长安的爸爸也不容易，这相当于晴天霹雳啊，竟然生生地承受住了。耿长安也不容易，天上掉下个同母异父姐姐，要多纠结就多纠结，还代表妈妈来谈判，原本挺傲娇一孩子，现在看着眉间郁郁，被迫成长的苦恼真不小。 “谢谢。”伊兰心平气和地说道，“不过我觉得彼此没牵连，才是对大家都好。” 耿长安还是沉默，就在伊兰忍不住想请他下车的时候，他开口道：“姐姐，你有空和妈妈视讯一下吧，她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 伊兰叹口气，听下来感觉狠心的人是她。 “我不会视讯，你妈妈太能哭。”伊兰一脸烦恼和无奈，“而且真没什么好说的。” 耿长安闻言愕然，而后也很无奈地说道：“妈妈是挺能哭的。”顿一下，他轻轻说道：“她是妈妈。” 伊兰觑着耿长安，他眼中似有恳求，这孩子也可怜，上一代的纠葛恩怨无端波及到他身上。他也有孝心，平时对着母亲的关怀备至恨不得躲开去，真的遇上母亲有事了，又处处关心。 伊兰调转头，注视着窗外，直白地说道：“她是你妈妈，和我没关系。我这么说不是恨她，而是我一个人过惯了，不想背负别人的恩怨情仇。你也一样，别为这件事烦心，和你没关系。你们还像原来一样过日子就好，当没有这件事，没有我这个人。你妈妈实在要和自己过不去，你就对她说，我过得不错，这样可能会好点，其他的我真无能为力。” 耿长安神情复杂地望着伊兰，轻声道：“姐姐，你这么不在意？” 伊兰和他对视，很平静地说道：“我不在意。” 耿长安默然半晌，说道：“姐姐，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和我说，我能帮的一定帮。”他的语气表情都非常诚恳。 伊兰心下有点感动，这孩子挺善心，他们两人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现下多尴尬的关系。碰到一些人想不通，只会难受烦恼，恨不得视而不见，藏着掖着都来不及，耿长安居然想到要帮她。 她微笑道：“谢谢，一般有难处我自己都能解决。以后你不要这么称呼，招别人猜疑。” 这件事后，伊兰和耿长安有好一阵子没碰面。她松了一口气，照这趋势，她也不必太忧心她和耿长安这层见不得光的关系，他俩的活动范围不同，各有各的事情，平时照面机会不多。 混编九十挺进最后一轮野外演练项目，伊兰一去就要一个月不能对外通讯。 霍斯北在周末视讯中告诉她，他的毕业课题已经顺利通过导师初审。 “工作的事还没有最后定下，有两家正在谈，你放心，都在艾杜，等确定了我再和你说。” “为什么不留在研究院呢？”伊兰不解，她觉得研究院的工作挺好，可以做一辈子。 “我不太适合带学生做项目。”霍斯北笑道。 伊兰往霍斯北脸上溜视一圈：“你把以前给我做计划的耐心拿出来，就挺适合的。” 霍斯北听得发笑，也不辩解，半晌轻声道：“演练要小心。” “没事，那都是些虚拟武器。”伊兰不以为意地说道。 霍斯北眼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却默默无语，唇角仍噙着笑意。(未完待续) 328 真能干 这次野外演练的项目是到孤鹜星的一片无人山脉中挖宝藏，宝藏是一种未知名矿石，数量不明，哪个队伍上交得多就算赢，若上交数量相同，则队员人数多者为胜。 这个项目内容公布后，各队几乎不约而同订下了策略，先尽力挖矿石，到最后几天就抢别的队伍。 伊兰也想到了这层，不禁松了口气，她可以安安生生过大半个月，混战开始后能坚持多久就多久。 照老规矩，出发前一天，参赛队伍齐聚大会场，队长带着营养师、医师、器械师在演练系统中抢物资和武器装备。 伊兰有过一次野外演练经验，再加上这几年外出执行任务和外调管的都是后勤，对一支机甲编队到山区中过日子需要些啥东西，即便心中不说门清，也能毫不谦虚地说有谱。瑞恩把队员们想到的物资需求向她简单汇总交代一下，其他就由她全权负责申请。 伊兰如今做事很干练，往工作区座位上一坐，两年后勤总司务官的感觉就有点回来了，腰杆挺直，面容严肃，心无旁骛，物资清单像印在脑中一样，手指快速操作，一派雷厉风行的工作气场，哗哗地在系统里申领自己想要的物资。 下午，系统内物资装备清空，各队开始申请额外物资。伊兰的速度绝对超快，她低着头手指像翻花一样，有一分钟的时间大投影屏上满屏幕都是“混编九十队申请物资若干，同意”的提示，而这时他们的医师并没有动作，器械师正和队长关离在讨论。瑞恩坐在休息区里远远地盯着这姑娘，想掩面奔逃。她又在申请全套厨房设备了。 大投影屏上开始出现一连串“混编九十队申请物质若干，拒绝”的提示，瑞恩挑眉，见这姑娘头都不抬一下，继续一股作气申请。然后她手指一停，朝队长关离那边看去。 关离正在忙着拨视讯，器械师也在拨视讯。两个人忙个不停。显然正在绞尽脑汁打关系，向上头申请挖矿石的装备。这次器械师非常重要，如果带去的工具不全。他们拿什么挖矿石？而目前矿石性能不清楚，只好各种工具都备上。截止目前为止，各队的器械师没有一个收工的，个个都和队长在咬耳朵商量事情。 瑞恩好笑地看着伊兰盯向关离。足有三四秒，他知道这姑娘走神了。他时不时地在伊兰面前说起。关离在外调基地做副官，天天忙得团团转，这姑娘老盯着关离，大概想观摩领略一下关离做事的风采吧。 伊兰还真就是这么想的。曾经有一度她把关离当仇敌，再后来心结解开，又把关离当做自己实力增长的标杆。现在关离明显在找门路要东西，但瞧着他的样子不亢不卑。一个视讯拨完，看样子没指望，也不着急上火，面色不改继续拨下一个。伊兰暗自叹一声，外调真有好处，以前没看出关离还有小领导向上级磨皮糖的潜质，就跟瑞恩似的。 伊兰啜了一口饮料，点开通讯器，也不走到角落里，关离和器械师一人站一边角落在和上头沟通呢，她就坐在座位上，拨起了视讯。瑞恩瞧着她意态闲适地笑谈几句，接着连拨了好几个视讯，神情都挺轻松。然后她又啜了一口饮料，重新开工申请。 大投影屏上连续出现好几条“混编九十队申请物质若干，同意”的字样。接着她站起，端起饮料杯，冲关离一点头，径直朝休息区走来。 关离对着伊兰的背影露出了一个笑容，瑞恩朝伊兰勾勾手，等她走近，也笑道：“有进步。” 伊兰云淡风轻，丝毫没把自己的高效放在心上，似乎本该如此，她提醒道：“你再仔细想想，吃的用的还有什么要求没有？趁系统没有关闭，我还可以申请。我们一个月都要在山里餐风露宿呢。” “行了，别忙乎了，你都申请了一个厨房还不知足？”瑞恩笑骂。 混编九十队伍从飞行器上下来，正是午夜时分，瑞恩和队员们商量选出的这块宿营区够隐蔽，但全都是大树。关离让大家在机甲里休息半晚，等清早砍了树，再平块地出来搭建营地。 “队长，我申请了机甲休息专用靠枕，在座位底下。”伊兰汇报道。 关离默一下，说道：“大家有需要就用吧。”话语中都带着忍俊不住的笑意。 不一会，刘寄望私聊瑞恩，羡慕道：“瑞恩，你这两年一定过得不错，小绿车啥都能想到。” “看来你挺喜欢靠枕。”瑞恩笑道，“她想到也没用，在那块啥都办不了，还是我们基地实力雄厚。” “同感同感。”刘寄望唏嘘附和道。 瑞恩拿出靠枕，这是高科技产品，能根据人体姿势自动调整，最难能可贵的是，若是在两个座位上躺下，它还能填补座位间的空隙凹陷，人就像躺在小床垫上一样舒服，延展一下还能搭身上当毯子盖。 “你也太贪图舒服了吧？”瑞恩拨了伊兰的专用频段。刚刚他拿出来试了一下，别说，还真舒服，甚至还能蜷起脚躺下，将就睡半夜。 “好用吧。”伊兰喜滋滋地说道，“这可是最新款的，我上次在机甲研究院里看到过，眼红了很久，我们基地居然也有。你说我们平时训练怎么不给我们都配备上，中场休息就舒服多了。” 瑞恩直想笑，伊兰和他在库亚驻地训练时，中场休息总是嘀咕机甲座位设计不够人性化。她奔联盟顶尖的机甲研究院去了一回，收获不小，居然连这些机甲附载小产品都注意上了。 瑞恩想象一下大家伙儿呼啦呼啦热火朝天训练完，拿出靠枕在机甲里倒头就睡，他就想打个哆嗦。 “训练要的就是刻苦，你这态度需要反省。” “那你别用，今晚就刻苦吧。”伊兰熟练地反唇相讥。 “给了我还想收回？”瑞恩笑道，息了口舌交锋，“用你的靠枕赶紧睡，注意警醒点。” 大家三五成堆，机甲靠着树干，人睡在机甲里，满意地过了半宿。(未完待续) 329 树鼠树鼠 天光微亮，大家分一半人砍树，一半人警戒。 伊兰和医师器械师三人开始搭营扎寨，都是做过的活，伊兰轻车熟路，站在空地上，手摁着控制按钮，把折叠洗漱间给支起来。不远处一棵大树树梢倾斜着倒下，晃晃悠悠洒下一些枯叶，那是队友在砍树，清理营地外围空间。 洗漱间支好，伊兰拂了拂手臂上沾到的一片叶子，准备入内查看，刚跨一步，眼风扫到头顶上空黑影突降。 她来不及多想，一个倒地葫芦翻滚两下，扔下控制器，反手伸向背包外夹袋，指尖微动，探路杖瞬间变长，下一刻手腕一抖，探路杖就直直飞向刚刚她站立的方向。她扭腰站起时，眼睛顺着探路杖望过去。 一束白光击中黑影，传来“吱吱”两声就没声音了，然后她的探路杖先发后至，吧嗒一下掉在地上，落在黑影旁边。 队友的机甲快速过来，机甲臂一捞，把那团黑影拎了起来，那边厢，医师和器械师手中已经取出武器，快速围过来。 伊兰瞄到白光闪过时，心就放下了大半，队友们都警戒着呢。她从背包里拿出了离光枪，围上去看热闹。 机甲一拎起那团黑影，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过去，又齐刷刷松了口气，不过是一种常见的树鼠，大概是树被砍倒倾斜后，不慎摔下来的，只伊兰倒霉，恰好站在它掉下的地方。这树鼠也可怜，睡觉的大树被砍不算，还活生生被虚拟离光束击中，死是死不了，昏迷一阵必须的。 大家虚惊一场。伊兰本着谨慎为重的心态，抬头把周围的树梢挨个眯眼观察了一番，实在是流花三号的心理阴影太大。 队友在队频里简洁地通告全队：“注意砍树别朝营地歪斜，树鼠差点砸小佟头上。” 瑞恩听到动静过来时，医师器械师已经各归各位忙活，机甲也回到原先的站位，就剩下伊兰一个站在空地上仰头向天。头上可笑地顶着两三根野草。上头还颤颤巍巍开了一朵小蓝花。 瑞恩看不过眼，点了通讯器提醒这姑娘：“傻了不是？就是一只树鼠，赶紧把你头上那堆拿掉。快点干活。” 伊兰反应过来，一边抬手撩着头发，把野花野草扯下来，一边随口问道：“瑞恩。我听说树鼠很美味，要不要吃了？”她和瑞恩说话一向随意。两个人在库亚驻地过日子紧巴，伊兰备考厨师资格期间，隔三岔五开发菜谱顺带改善伙食，也会时不时咨询瑞恩的口味。 瑞恩在机甲里头和她视讯。以副队长的身份命令她干活，也不论及私事，队频仍是全队开放模式。大家伙儿都听见了，张深海马上插话同意：“我还没吃过树鼠。”语气很是欢欣。 伊兰听出张深海的声音。当下就兴奋地说道：“阿海，我会烹调，但我不敢处理。”那意思就是让张深海想办法。 张深海立马苦恼起来：“怎么处理？我也不会。” 瑞恩无奈地听着这两人借着队频和他的通讯器讨论，尤其是伊兰能对着他的脸毫无障碍地叫阿海，兀自说得欢，当他隐形人一般。 “你只要把它弄死了，皮毛和内脏不要，其他我来。”伊兰对着虚拟投影屏中的瑞恩笑盈盈说道。瑞恩打一哆嗦，他知道伊兰这话是对张深海说的，但现在是他和伊兰面对面在视讯，说的内容如此凶残，那树鼠还昏在旁边树底下呢。 没等张深海回话，关离清咳一声：“小佟，我们营养剂够吗？” 瑞恩本来忍不住正要把视讯切断，准备回头找她好好说道说道，听到队长发言，就只好继续保持视讯，充当传话媒介。 这回，伊兰抬头四望，看向关离的机甲站位，认真地回答道：“够的，树鼠就不吃了。”她语气极遗憾，把视讯切断了。 瑞恩气得不行，这姑娘做得这么自然，活生生把他当一个传声筒。 天光大亮，大家把营地整饬好。吃过早餐，关离和瑞恩分别带队出发找矿石，器械师被带出去了，营地只留了医师和伊兰，再加上元淼看守保护。 伊兰无所事事，只等着队友们回来奉上营养剂就行。这次野外演练对她来说很轻松，前期大家都在可劲找矿石，互相不会找麻烦。这片山脉再怎么险恶，毕竟还在孤鹜星。她一不需要打架，二不需要涉险，基本上就是待在营地分发营养剂而已。 她无聊地在机甲里坐了半天，瞧着元淼和医师的机甲在旁边警戒，放心地溜下了机甲，坐在机甲脚上透口气。 昏迷了一上午的树鼠终于慢悠悠醒转，摇摇晃晃爬起，似乎很迷惘周围的环境，原来的大树没有了，多出来一些和树叶枝条同色的营帐。伊兰好笑地观察着树鼠的动作，目送着它一蹦三跳往林子深处跑走了。 树鼠离开之后，她也起身在营地里活动活动手脚，走到之前差点被树鼠砸到的地方，目光忽地一凝。矮草丛里趴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黝黑黝黑的。 伊兰疑惑地回想了一下，这是她站过的地方，没道理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先前准备支洗漱间时，还特地用探路杖在这个地方扒拉过几下，让草往下倒伏，要是有块石头，她肯定会把它踢走省得磕脚。伊兰转念想到，也许是树鼠贪玩抱着，一起摔下来的。 她拿出探路杖拨两下，正待离去，心头一动就把石头捡起来，触手温润，这么不算顶大的一块石头握在手中挺沉。她把石头放到刚刚树鼠昏睡的的大树底下。若是在草丛中，人偶尔走动踩到，容易崴脚。 三天过去了，关离他们一无所获，连自己要找的矿石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每日就是带着检测仪器到悬崖峭壁溪涧滩岸乱照一通。 黄昏时分，大家回来，围成一圈愁闷地啃营养剂，瑞恩提议道：“阿离，明天我带几个人去其他队伍探探。” 关离点头同意：“也好。” 伊兰瞟他们一眼，暗自撇嘴，这些人看着个个神清气朗风光霁月，骨子里都有狼性，这就开始按捺不住想着觊觎别的队伍了？ 器械师正在和医师摆弄一堆石头。他们目前啥头绪都没有，有人路上看见石头模样的就捡回来，准备让守在营地的人抽空挨个在仪器里试试，碰碰运气。 伊兰怎么觉着今年这野外演练项目不该由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来做，地质能源勘探的人明显更富有专业知识，她暗叹道，她的队友开机甲厉害，挖矿确实差了点。 她也去石头堆边凑热闹，大大小小都有，大部分灰扑扑地不好看，也有一些稍微漂亮的，带点小条纹或者色斑。伊兰随手扒拉了几下，没多少特色，像阿熙给的那种钻石样晶莹剔透的石头根本没有，她很快无趣地起身离开。 走了两步，就转到大树底下把那块黑石头摸出来，放到石头堆中，石头就该和石头聚一块。(未完待续) 330 谁保护谁 伊兰自去洗漱间。按她的习惯，洗漱间申请了两个。她和慕容固定用一个，用完了可以分给其他队友用。时间还早，伊兰在里面稍微多留了一下，把身上衣服洗干净重新穿上才出去。前头搭建营地到处蹭，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她嫌弃了好几天。 等她出来，就见慕容守在门口，皱着眉头一把抓了她的手腕说道：“小佟，怎么这么久？跟我去见队长。” 伊兰莫名其妙：“慕容姐，什么事？” 瑞恩在那边扬声喊道：“小佟，快过来。”伊兰一激灵，瑞恩莫非在提醒她事情严重？她啥都没干啊。 待她走近，关离拿着一块石头严肃地问她：“小佟，这块石头刚刚是你拿过去的？” 伊兰瞄一眼，点点头，问道：“怎么了？” “你在哪里找到的？”关离继续问道。 伊兰回头张望了一下，估摸着位置，指着刘寄望坐的地方说道：“就这里。” 刘寄望愣一下，哎呦一声跳起来，又立马蹲下去两手乱摸，抬头朝众人讪笑道：“没有了。” 伊兰被他一惊一乍的动作逗笑，解释道：“我那天差点被树鼠砸到，后来我就在这里发现了这块石头，我怕磕脚就扔在树底下，今天看到你们拿回来的石头就挪一起了。” 瑞恩不由爆笑出声：“怕磕脚？我们运气真好，幸亏你没扔远。” 一众人皆都无语，关离问道：“小佟，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目标矿石，你确定是和树鼠一起掉下来的吗？” “应该吧。”伊兰迟疑道。“没掉下来之前，我站在那里，地面上都仔细检查过。” “明天分一半人上树抓树鼠。”关离对大家说道。 伊兰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也太可笑了吧，关离瞥她一眼，朝众人解释道：“试试运气。” 伊兰立马闭上了嘴巴，也对。要真是树鼠抱着掉下来的。说不定别的树鼠也爱抱一块矿石玩玩。 这块矿石被珍而重之地放进样品盒中，由队长关离亲自保管，伊兰看着关离抱着盒子准备上机甲。悄悄地对瑞恩说道：“我扔在树底下三天了，都没人看一眼。” 瑞恩揶揄地笑道：“你不识货。” 伊兰不服气道：“我不识货，怎么就我发现了？” 瑞恩嘲弄道：“你那不是发现，你那是怕磕脚把它扔掉。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嫌扔远点浪费力气，你早就有多远扔多远了。” 伊兰噎住。不得不承认瑞恩说得对，当时她是想扔出营地外，免得出入磕到，不过她觉得走路远。扬手使劲扔的话不太雅观，还有两队友在旁边机甲上呢，会以为她发傻。 看到了实物。大家伙儿出去找就不再茫无头绪，至少会盯着颜色深的石头多下功夫。另一半人就在林子里搜寻树鼠。伊兰则和两个队友留守营地，她想象着一群机甲战士从树鼠怀里抢石头的情景就发笑。 就这样又过了十来天，他们没从树鼠那里找到石头，却真的发现了一块山崖下的岩石中有目标物，只是挖起来不是一两天的活。关离当机立断，命令拔营，准备就近安营扎寨，这样他们白天黑夜都可以挖矿，不引人耳目。 伊兰和医师器械师三人忙活了一天，总算重新安顿好。新营地位于险峻的山崖边，营帐全部重新涂上环境保护色。伊兰驾着机甲去看过矿石，的确不好挖，联盟第一机甲团的机甲水平此时才算用上了。 关离故布疑阵，每天还派出一半人装模作样搜寻，留一半人在营地附近挖矿。 瑞恩特地警告过伊兰，随时待在机甲里，他们的营地离山崖很近，一个不小心，人摔下去就要出事，人在机甲里怎么摔都死不了。于是伊兰每天坐在机甲中守着营地，担起了望风警戒的重任。 几天过去，矿石全部挖出后，瑞恩带人出去骚扰别的队伍，关离则驻守营地。再过得几天，大家营地也不留守了，一窝蜂地去给别队找茬。 瑞恩要狠命冲锋陷阵，对着伊兰说道：“你跟紧阿离，什么都不用做，保住自己就好。” 伊兰不解，这是要坐山贼的架势啊，她问道：“我们这时候不应该躲着，不让别人来抢吗？” “你的智商真低，记住，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御手段。”瑞恩对着伊兰嗤之以鼻。 伊兰恍然大悟，这些都是人精啊。敢情装得急吼吼去抢别人，人家就以为他们没找到矿石狗急跳墙了，即使当面斗一阵，事后也不会对他们有兴趣，反过来抢他们。 伊兰果然跟着关离，一刻不敢跟丢，至于队友们怎么虚虚实实地骚扰别队，她没管，反正关离走哪她就跟哪。这样也有个好处，关离和对手碰上的时候，其他队友来护卫着关离的机甲就说得过去，看上去就像保护实力弱一点的伊兰，岂料队友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关离机甲上的矿石。 伊兰琢磨出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跟了关离两天了，不过他们辛辛苦苦近一个月，确实不能功亏一篑，她哀叹两声，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关离，给一堆矿石遮人耳目。 关离若是被两个以上对手围攻了，她还不敢跑远，磨磨蹭蹭在旁边骚扰几下，明着看像不自量力帮忙，实则是为队友前来驰援找借口。不然队长本领强着呢，抢别人的时候只不过遇上两个人，自己队友就巴巴地不放心跑来帮忙，人家也是人精，肯定觉得队长机甲上有啥重要东西。 这样一来二去，关离和伊兰的机甲几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关离在对手攻击伊兰的机甲时还会出手保护，动作凶猛，一点都没有缩手缩脚，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机甲上正藏着一堆矿石。伊兰边往他身后靠，边暗自好笑：“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关离瑞恩他们的算盘打得响，没奈何真碰上一队发急的，搞了个夜袭。那一队走霉运，二十多天过去，愣是啥都没有找到。他们在混编九十队到处骚扰别队的时候非常惊喜，原因有两重。 第一重原因是终于发现有人和他们一样，至今没找着矿石，心里平衡了些；第二重原因是终于有队伍开始按捺不住抢东西了，先让别人斗去，他们再争取时间搜寻一番，过两天实在搜不到，就直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天，到了他们实在搜不到的时候，他们暗中看了这么多天，混编九十的实力还是让人信任的，这么多天下来怎么着也应该抢到些东西，于是他们决定出其不意来抢混编九十了。(未完待续) 331 我不是要非礼 伊兰虽然给大家弄了机甲休息专用靠枕，毕竟还是舒舒服服躺睡袋里自在。故此，按着老习惯，除了值夜的两台机甲，人人都窝在营帐里睡觉。每天都出去一路奔袭假意抢劫，比挖矿更累，大家睡得很香。 混编九十队早出晚归，抢别人做个样子，即使倾巢而出，也只是把声势摆足了，实际出工不卖力。 但今晚来的这队却是来真的，全指望着这一票买卖，他们也是倾巢而出，一个个摩拳擦掌，誓不能空手而回。全队人远远地就埋伏好，观察了半宿。 午夜过后，最是夜深人静时。 伊兰突然醒来，心里猛跳了一下，像是刚刚做了一个噩梦，但梦境已经毫无印象了。躺在黑暗中，她静静地闭着眼睛，营帐中传来细浅平缓的呼吸声。 此次每一个队伍能申请四顶营帐，正好一顶营帐中睡五人。关离安排不错，把实力稍逊的技术服务三人组拆开，伊兰和医师器械师分别一人住一顶，慕容和张深海还是和伊兰做舍友，再加上瑞恩和刘寄望，正好五人。 伊兰强迫自己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她侧耳倾听，外面悄无声息。 忍了两分钟，她忍不住了，她最怕自己这种感觉，虚无缥缈，却每每证实总有意外。想到流花三号，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当时连她自己都不肯相信，事后回想，她心慌时那些怪蝙蝠一定躲在树上窥视。 伊兰一想到窥视，就心里一突，会不会有怪兽在左近？虽然他们在孤鹜星没错。但是这片是无人山脉，没有演练时根本就任其自然发展，有一两只凶兽也很正常。他们演练可没有防护罩，光一层营帐啥都挡不住。 伊兰侧头看看，她睡正中间，左手慕容和刘寄望，右手张深海和瑞恩。她张张嘴巴又闭上了。悄悄把手伸出睡袋。使劲凑过去摸上了慕容的肩膀，摇了一下没反应，再摇一下还没反应。待要摇第三下时，慕容猛地翻身，连着睡袋一起击向了她的手臂。 伊兰疼地嘶一声，黑暗中看到慕容又翻滚开去。 其他几个人警觉性很高。腾地坐起，伊兰的眼睛在黑暗中已经适应了。眼角余光虽然瞄到右手边的两个人都鱼跃而起，却顾不上那边，目光只跟着慕容，看到刘寄望坐起。似乎扶住了翻滚过去的慕容，心里稍稍放了心，要是刘寄望一掌拍向慕容。那就闹大了。 她平躺着，左手在睡袋外无力地放在地上。慕容这下用了大力，不知使的什么手法，她的手又疼又麻居然动不了。 “姐姐啊，是我。”伊兰压低着声音，一半是不敢高声叫喊，吵了其他营帐，一半是疼得龇牙咧嘴。 “小佟？”慕容一骨碌从睡袋里钻出来。 张深海坐着，手一探，伸向伊兰肩膀轻点，也压低着声音，瓮瓮地问道：“小佟，你干嘛？” 伊兰下意识就转向张深海那边，隔一人，瑞恩也低哑着说道：“美女，半夜……” “啊。” “哎呀。” 两声低呼一前一后响起。前一声凄惨，后一声惊慌。 瑞恩猛地窜出睡袋，一步绕过张深海，屈膝蹲在伊兰旁边，急道：“怎么啦？” 张深海也蹬了睡袋，围着伊兰，瓮声问道：“小佟，怎么了？” “我踩到她的手了。”慕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着急不安。 瑞恩忙挪过去，手掌迅速往伊兰的手臂上一捋，伊兰又是“嘶”地一声。 “轻点。”这两个字似乎从她的牙齿缝里漏风出来一样，颤巍巍地。 “你怎么回事？”瑞恩的声音很是急怒。 “小佟，你怎样？”慕容扑过来问道。 伊兰自动过滤了瑞恩的声音，黑暗中对上了慕容的眼睛，万分无奈委屈地说道：“姐姐啊，我只是摸摸你，又不是要非礼，你用这么大劲对付我。” 刘寄望蹲在一旁围观，忍不住扑哧笑出声。瑞恩气得直想把伊兰的手臂扔地上再踩两下，口中斥骂道：“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去摸慕容干什么？” 这下张深海也忍不住了，虽然在为伊兰着急，还是扑哧笑出来，他的声音很浑厚，笑得特别有力度。 伊兰记起正事，忍着疼痛说道：“我心里害怕，也许有野兽。” 瑞恩更气：“你多大了？半夜来这一出，疼死你活该。” 伊兰一听，本来就疼，现在怒上心头，被瑞恩托着的左手就使劲一扯，疼得她又“嘶”一声。瑞恩忙按住她的左手，低喝道：“安份点。” 瑞恩刚想说他去叫医师过来，慕容抢先说道：“小佟，你觉得有异常？”她的语调很严肃。 瑞恩一皱眉，没开腔。只听张深海也正色道：“小佟，你什么感觉？” 这两人都是伊兰在流花三号上的舍友，自然记得伊兰在某一夜叫醒陈霄说她心神不宁的事情。 “不踏实，觉得……有事，”伊兰不确定地说道，“会不会周围有野兽？” 慕容做事很干脆，直接说道：“我们上机甲。” 张深海略一犹豫，立即说道：“好。”他甚至给伊兰作保，“瑞恩，小佟在流花三号上预警过，我相信她的直觉。” 伊兰对着这两人感激万分，居然有人愿意相信她的感觉，连她自己都不一定愿意半夜三更从暖和的睡袋里爬出来上机甲干坐着，这万一感觉错了，让一干人折腾半宿，她就没脸见人了，她反倒犹豫起来：“我的感觉不一定准。” 瑞恩只一沉吟，就发布命令道：“寄望，阿海，慕容，你们三个去把其他人叫起来，大家都上机甲，跟阿离说一声，顺便把医师叫过来。” “最好别惊动外面。”伊兰加了一句。 瑞恩咬着牙说道：“别用照明系统。”半夜三更营地突然大亮，确实容易打眼。 三人答应一声出去后，瑞恩恨声道：“能起来吗？” “能。”伊兰恶声恶气地回答，用另一个手撑着坐起来，瑞恩看她行动不便，到底心生不忍，扶着她肩膀托了一把。 “你要是感觉不准，害我乱下命令，回去欠我的饭翻十倍。”瑞恩威胁道，心里是真无奈，慕容和张深海都毫不犹豫地相信她，他心里虽半信半疑，大部分还是不信的，但是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是有个什么事，这姑娘嘴巴一张算是预警过了，责任可都在他这个副队长身上。没说的，先把大家弄上机甲渡过下半宿，有事便罢，没事就狠狠教训这姑娘，以后别神神叨叨乱吓人。 医师很快过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关离。(未完待续) 332 神仙水 瑞恩托着伊兰的手，对医师说道：“她的手疼。” 医师捋起伊兰的衣袖，用紧急照明微光灯检查。 “怎么回事？”关离问道。 “她害怕，觉得外头有东西。我为了以防万一，让大家先上机甲，把下半夜对付过去再说。”瑞恩恼声说出来，就觉得自己特不靠谱。 关离蹙眉，微光照着伊兰的侧脸，她的眉头紧锁，显见真是疼痛。他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大家都已经被折腾起来了，要是没睡好，明天上午就全体补眠，下午再出去虚晃一枪也没什么大碍。 “怎么受伤了？”关离问道，这点最不解，好好地睡觉着，即使心有警兆，也不该受伤啊。 瑞恩看着伊兰，十分气恼：“你自己说，说清楚。”营帐中黑漆漆的，他什么都没看到，只听这姑娘惨叫，再者他也没脸说，难道要他说她因为想摸慕容所以被慕容踩了？ 伊兰瞪了瑞恩一眼，瑞恩从头到尾就没有同情安慰过一句，她决定欠他的饭全用冷冻期最长的半成品加热对付。 微光中四人聚在一起，伊兰的这一眼就特别明显，生气恼怒夹杂着忍痛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她很不愉快。 “我半夜醒来觉得心慌，怕吵醒别人，所以去推慕容，想和她商量，可能慕容吓到了，打在我手上。我的手就动不了了，后来慕容知道是我，走过来没看到我的手在外面，就踩了一脚。” 医师在伊兰的手臂到处捏捏，伊兰突地又猛吸一口气，医师看她一眼。和伊兰眼对眼，换个地方照旧捏。伊兰不敢吭气，她敢让瑞恩轻点，可不敢跟医师提要求，人家在为她检查，可不会听她使唤。 伊兰又连哼了两处，医师才算停手。“没什么大碍。”他淡淡地说道。 伊兰不敢置信地看着医师。睁眼说瞎话吧。她的手疼得都抬不起来。 “副队，你托稳她的胳膊，队长。你扶着她。”医师蹲在地上，手持微光灯在急救包里一阵翻腾。 关离绕到伊兰身后，隐在黑暗中，半跪着手搭上伊兰的肩膀。伊兰心头异样。不过脸上没表现出来，目光紧盯着医师。就怕他拿出什么古怪的医疗器具。 医师迅速从急救包里取出一管液体，递给瑞恩，说道：“我再捏一遍，待会我捏过的地方你喷上去。”瑞恩点头。 伊兰将信将疑地看向这管液体。心道这是什么神仙水？喷一遍她的手就不疼了能动了？不会类似于营养液吧？想到那几乎无所不能的特效营养液，她倒是放了心。可能携带不方便，所以用小包装分装着。哪处不舒服就涂上哪处。 医师的两手都搭在伊兰的左胳膊上，交代道：“队长。扶好。” 伊兰还没有反应过来，骤然感觉医师的两手箍紧了她的手臂。“啊。”她忍不住大口吸气，手臂情不自禁往后缩，连着身体都往后倒。 关离急忙手臂一伸，用胸膛抵住伊兰，他的手臂就圈着伊兰锁骨处，再往上就要变成勒住伊兰的脖子了。伊兰疼得钻心，不停闷哼，手被医师抓紧着，只觉得他在乱扭她的胳膊。 “副队，快喷。”医师催道。 瑞恩的动作很快，伊兰觉得被液体喷到的地方凉丝丝的，疼痛舒缓了不少。不过随着医师的动作，下一处又巨疼，然后紧接着清凉一些，如是几次，她靠在关离身上，几乎脱力。 “好了，两天之后完好如初。”医师的声调没有一丝变化，好像刚刚伊兰的忍痛声压根没存在过。 “她能动吗？”关离问道。 “左手不要动，其他没事。” 瑞恩和关离对望一眼，立即给伊兰下了一个断语，这是队里的伤号，手暂时废掉，不能操作机甲，不宜把伊兰一个人放在机甲里。 “阿旭……”关离正要开口让医师带上伊兰。 医师语速很快，截口道，“只要小佟自己不乱动，就会没事，不需要特别看护，我先上机甲了。”说完拎上急救包就往外走。 伊兰本来还不知道关离叫住医师要说什么，听到这里，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个医师不愿意带着她上机甲。她暗自气恨，他不仅硬手硬脚，还明晃晃地嫌弃她这个病人。 “瑞恩，今晚你带着小佟。”关离看向瑞恩，松开了圈住伊兰的手。本来让医师阿旭带着伊兰最好，不过阿旭跑得快，就剩瑞恩了。副队长对敌时要拼在最前头，额外带人不合适，不过关离和瑞恩的态度一样，虽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慎重起见就待在机甲里，心里却不觉得真有什么意外。他心道伊兰和慕容、张深海、瑞恩关系都不错，瑞恩近在眼前，就让两人在机甲里挤挤，凑合半晚算了。 “好。”瑞恩二话不说，立时答应队长关离，转头恶狠狠地问道，“能自己爬起来吗？” 医师把微光灯收拢带走了，营帐又陷入昏暗，伊兰看不清瑞恩脸上的表情，但光听声音就知道他心里极其冒火。 “不关你事。”她也恼怒地回道，说着就用右手撑地，试图站起来。 关离在伊兰身后，顺手就搀起了伊兰，得了她一声轻轻的“谢谢”。 关离一愣，无声地笑笑，回道：“不客气。”他经过瑞恩时拍了两下瑞恩的肩膀，含着笑意低声道：“辛苦。” 伊兰跟在他们身后，关离的声音再低也听得见，她咬着嘴唇，心里明白谁都不愿带她上机甲。也是，她把大家大半夜吓进了机甲，如果只有一个人，委委屈屈还能在机甲里躺一会，两人的话就只能干坐着，谁都不喜机甲里多个累赘。 三人走出营帐，关离折向自己的机甲，侧脸朝着营地外面，猛然大喝一声：“瑞恩。”他伸手把身后的伊兰大力一扯，伊兰出其不意几乎被掼到地上，疼得七荤八素，还没呼出声，眼前刺目的白光闪过，耳边是关离的大喊：“瑞恩快上机甲，我和小佟一起。” 这时关离和伊兰倒在一边，瑞恩倒下翻滚在另一边，闻言干脆应道：“好。”他看也不看关离和伊兰，迅速贴地潜行，奔向他的机甲。 关离扯起伊兰狂奔，队友的机甲已经在他俩身前围成保护圈，头顶还有机甲盘旋压阵。(未完待续) 333 睡得很香 来偷袭的那队本来要打个措手不及，武器全朝着混编九十的机甲开火，把机甲毁了，人迟早逃不了。哪料到一交火，对方就迅速反击，队长恨恨咒骂一句，马上高兴起来，对方晚上都睡在机甲里，警惕性得多高，肯定混编九十手里有大量矿石，才会这么谨慎。 队长一声令下，也不躲着藏着，明刀明枪全员压上，成败就在此一举，他们攻击得没有一丝保留。大家都不笨，见着里头好几台机甲护在一堆，火力全朝那个保护圈开，哪怕被对方缠住，抽冷子也要朝那个方向发射一束虚拟离光束才甘心。 “跟上。”关离放开了伊兰，自己连奔几步跃上了机甲。 伊兰紧跟着跃上去，可惜做到最后一个动作，双手撑住驾驶舱底沿用力一撑时，受伤的左手一阵疼痛使不上力，口中“啊”的一声，直接就摔下去了。 关离在队频里快速地发布命令，耳听得短促凄厉的一声惊叫，偏头一看，驾驶舱外啥人都没有。 “小佟。”他朝地面叫一声，快速地把舷梯放下去。 保护圈的几台机甲看到队长和伊兰一前一后往驾驶舱里跳，有一两台机甲在注意到伊兰上半身攀上驾驶舱的刹那，迅速抽离保护圈，痛痛快快和来犯的敌队拼斗。敌队实力和他们比肩，一上来就凶猛无比，大开大阖，完全是决一死战的架势。保护任务完成，他们得去战斗。 就在保护圈变得稀疏的那么一点空档，刚掉落在地上的伊兰被一道白光击中小腿。伊兰痛得眼前发黑，撑在地上的一只手一软，整个人都仰倒在地上。眼前是各种绕着圈的小光点，视野中还有横七竖八的白色光束。 “小佟被击中腿部，躺在地上。”某台机甲汇报道。 伊兰的通讯器狂响，她吸着气点开，瑞恩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来：“美女，死了没？赶快爬起来进机甲。”他一急，也顾不得队频还开着。就把平日里对伊兰的惯常称呼叫出来了。不过很多人都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 伊兰从鼻子里“嗯”一声，费力地坐起来。如今她是手疼脚疼，再加上一路摔。全身竟是无处不疼。 瑞恩没听清伊兰的回应，一边在队频里和队友沟通，抽空瞄一眼虚拟投影屏，没见伊兰的人影。只有夜空中机甲乱飞伴随着炫目的光束，他急忙又叫了一声：“美女。” 队频里还传来关离的声音：“小佟。快起来。”听声音有些发散，应该是他开着驾驶舱对外头喊话。 “别吵，痛感百分百啊。”伊兰的脸终于出现在投影屏中，冲着瑞恩有气无力地说道。 瑞恩一声笑：“少说废话。快进机甲。” 伊兰切断了视讯，一瘸一拐地攀着舷梯，关离探出舱外。手伸向伊兰。伊兰将右手握上去，受伤的左手虚搭着舷梯。一只脚还使不上力，爬得极为艰辛。 关离发急，伊兰没上来，他的机甲动不了，现在两人连带机甲都是明明白白的被攻击目标，兄弟们挡在他们身前，但总有空隙，万一被抽冷子发射过来的光束击中，混编九十队眼瞅就要没队长。他不敢猛力拉扯伊兰，她手脚都有伤。等到伊兰稍微攀高上来，他两手插入伊兰腋下，吸口气，连提带抱把伊兰拖进了驾驶舱。 伊兰噗通跪坐下来，脚磕着地板，手磕着座位，疼得直嘶声。关离来不及顾她，反身跃进自己的座位，合拢舱门。 “人员到齐，全力反击。”他下令道，转头对伊兰道，“坐好。”还不忘伸手把座位底下的靠枕拿出来扔给伊兰。 伊兰闷哼着把自己挪上座位，抱着靠枕气喘吁吁。她忍着疼痛看了一会，白色光束照亮夜空，太过眼花缭乱，无比惊险刺激。此刻她身体极不舒服，再说也帮不上忙，于是索性将靠枕安置好，调整了一个姿势，闭目休息。 战斗进行了两个小时，等偷袭的队伍败北离去，关离让大家结阵站位，守着营地，安全起见，所有人仍旧留在机甲里休息等天亮。 “小佟怎么样？”瑞恩问道。 关离低头从背包里掏出毯子，回道：“她睡着了。” 刘寄望忍不住叫道：“她居然能睡着，我们打得这么激烈。” “小佟伤势怎么样？”慕容很紧张。 “阿旭，你过来看一下。”关离说道，侧身把毯子给伊兰搭好。 医师很快就过来，驾驶舱空间不大，他只好踩在外面的舷梯上给伊兰检查。第一眼瞄过去，就淡淡地给了个诊断：“睡得很香。” 有人在队频里轻笑，关离望一眼队频控制钮，终究没做任何动作，他是队长，队频就得全队开放。 “队长，她哪条腿被击中？”医师看着关离。 关离当时没看见地面发生的事，确定不了，为难地说道：“把小佟叫醒吧。” 有人在队频里说道：“右小腿，脚踝上方，我看见了。” 医师“嗯”一声，撩开毯子，手摸上伊兰的小腿，口中说道：“不用叫醒，虚拟离光束对人体没有实质伤害，只有暂时的疼痛和麻痹，昏睡是正常的，睡醒就没事。”又问，“队长，她睡多久了？” “上来没多久就睡了。” “差不多，让她自然醒。”医师接着问，“刚刚有没有动到手？” 关离回想道：“她的手可能碰到了，上机甲前至少摔了两次。” 伊兰此时闭着眼睛沉睡，头歪搭在左肩，人微微蜷着，呼吸清浅和缓。医师垂眸又瞟一眼，把伊兰的头侧了个方向，动作很轻，不过看着就像在摆放东西一样。 伊兰的头很乖顺地歪向医师这一侧，露出了左肩和手臂。医师上半身探进舱，一手抬起伊兰的左手，另一手就在其上轻轻拍打，扭头观察伊兰的眉眼，见她没动静，再揉捏几下。 正当他捏上左肩关节时，伊兰醒了，她一睁眼就发现身前笼罩着一个人，左手似乎还被握住了，大惊之下，想也不想，右手成拳抬起就顶上了医师的胸口。(未完待续) 334 自己人 可怜医师阿旭两脚站在机甲外面舷梯上，弓着身体弯腰钻进来检查，的的确确把伊兰遮挡在身下，伊兰突然发难，他一点防备都没有，胸口结结实实受了一拳，当下闷哼一声，捏着伊兰左肩关节的手就条件反射般用了大力。 伊兰“啊”地痛叫一声，女孩子声音尖，听上去比阿旭凄惨多了。 阿旭吃痛后，人就扑倒下来，幸亏他回神快，知道伊兰是他的病人，手上立即松了力气，但这样上半身就全趴在伊兰身上。 伊兰拿右手使劲一推后，拳头狠狠砸向阿旭的腰间软肋，阿旭这下更痛，又闷哼一声。他吃亏就在于谨记着自己的医师身份，不然他继续抓住伊兰的左胳膊借力稳住身体，不至于现在全无还手之力。 关离坐在旁边座位上，看着阿旭好好地在给伊兰检查，冷不防阿旭哼一声，人就栽伊兰身上，紧接着伊兰也痛叫一声，他第一反应就是阿旭压到伊兰受伤的手了，伸手过去搭上阿旭的肩膀，想把阿旭提溜起来，结果就发现伊兰在猛力攻击阿旭的肋部，惊愕一秒后，才说道：“小佟，自己人。” 话音未落，接着让关离更无语的事情发生了，伊兰膝盖顶起一颠，硬生生把阿旭给颠脚下了，还有抬脚顺势往下踩的架势。 关离急忙喝止：“别踩，是阿旭。” 伊兰抬头看向关离，余怒未消，还有点傻眼，两人对视有那么一瞬相顾无言，关离随即低头去查看阿旭。伊兰也下意识跟着弯腰去看。 医师阿旭被卡在伊兰脚边侧扑着。双脚悬空在机甲外面，抬眼就见到关离和伊兰齐齐盯着他，他重重哼一声，一半是气地，一半是痛地。 关离把手伸给他，试图拉他起来，他板着脸摇摇头。机甲内部空间小。挤在一处反而施展不开。关离也明白这个道理，缩回了手，眼看着阿旭两手撑地。艰难地调整姿势，他的腿还悬空在机甲外面，没处借力，看模样正摸索着去踩实舷梯。 关离斜眼一瞥伊兰。她手脚并拢一动不动正襟危坐，先是撇头望向驾驶舱外。可能想想不妥，外头是阿旭乱蹬的长腿，于是扭向他这边，对上他的视线后。迅速正视前方视窗，就是不低头看一眼阿旭。 关离对着她脚下的阿旭万分同情，很想问一句：“阿旭。你能爬起来吗？”硬是忍住了。 驾驶舱里一时沉默，关离和伊兰都在等阿旭起身。这情形说啥都不妥当。阿旭怎么也够不到舷梯，索性长腿一屈，趴上了驾驶舱，然后手脚并用，从伊兰脚边狼狈地爬起来，限于空间高度，他直不起身体，只有弯腰面向伊兰，伊兰坐在座位上，神情戒备地抬头盯向他。 关离看着这两人的架势非常头大，他是队长，此时于情于理都该发话，于是他虚咳一声，先慰问吃了大亏的医师：“阿旭，你没事吧？” “没事。”阿旭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眼睛盯着伊兰不放。其实他腰间和胸口都还在疼，不过他不好意思说。 “那……”关离停顿一下，迟疑地问道，“小佟怎么样？”他的意思是说，阿旭要是之前还没有检查完，这会儿就该接着继续检查伊兰这个病人，不过他不好明说，毕竟阿旭刚刚被暴揍一顿。 “她手脚没问题，能打能踢，灵活得很。”阿旭冷声说道，“脑子可能有问题，我建议回去做个开颅检查。” 伊兰气得瞪住阿旭。 关离看他们劈里啪啦火花四射的眼神交流，连忙打圆场道：“一时误会，小佟不是故意的，对吧？小佟？” “对不起。”伊兰沉着脸说道。 她不知就里，攻击在先，的确得道歉，但还是暗暗恼恨阿旭压着她，特别是刚刚开颅检查这一句，听着不舒服。她心头有气，解释道：“我没看清薛医师，以为是树鼠。” 关离愕然苦笑，还没来得及调解，阿旭就冒火地盯着伊兰说道：“下次麻烦你请树鼠给你检查，请树鼠给你接骨续筋复位关节。” “树鼠的确不会做这些事，但树鼠也不会随便说别人脑子有问题。”伊兰气道。 “我根据事实判断有这个可能性，有错吗？”阿旭的声音越发冷然，“第一，你半夜乱摸别人，导致被攻击受伤；第二，医师给你检查，受到你野蛮攻击。你可以反驳，这将有助于我更清楚地诊断。” 阿旭借着诊断名义，行言语讽刺之实，这行为惹恼了伊兰，她迅速接口道：“当我不知道你是医师的时候，你正捏着我的手，你的行为是否也属于半夜乱摸别人被攻击，如果我脑子有问题的话，你是否首先问问自己脑子有没有问题。” “不过我不像你一样不问情由胡乱判断，所以我一知道你是医师，就向你道歉。本着一个营养师的职业道德，我严重怀疑你营养不良，导致脑子发育迟缓，理由有二：一、该及时开口解释的时候，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哼哼唧唧，导致事态恶化；二、该宽容理解的时候，恶语相向，导致事态无法平息。” “我强烈建议你去找专家诊断，医者不自医，要知道仅靠一点专业知识是不够拿来卖弄的，有病早治，慢走不送。” 阿旭目瞪口呆，关离张口结舌，不过他曾经接触过伊兰的言辞攻击，回神比较快，但也不知道说些啥好，只是呐呐说道：“小佟，阿旭是无意的。”他这话就是被伊兰给拐了过去，顺着她的话头给医师判了错。 队频中，瑞恩倏地笑出来：“阿旭，你别说了，你说不过她。”接着对伊兰说道，“小佟，你也别卖弄口才了，人家阿旭不容易，给你检查似乎还吃了亏，你得感谢加道歉。” 伊兰从善如流说道：“薛医师，我真心向你道歉，刚刚真没看清是你。谢谢你替我检查，谢谢你替我接骨续筋复位关节，刚才我怀疑你营养不良你别放心上，我是个营养师，看谁都营养不良，恨不得别人多吃点。对不起，请原谅。”瑞恩干脆利落道歉的作风一直很让她欣赏，潜移默化下她也学到了。 薛旭惊叹伊兰的变脸速度，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吟吟地道歉，他只好大方地说道：“我也向你道歉，你脑子思路清晰敏捷，没有问题，刚刚我言辞失当，对不起。” 伊兰和薛旭再度对视，伊兰微笑，薛旭也微笑。(未完待续) 335 曾看错 关离看见他俩面上和解了，松口气说道：“阿旭，小佟的手过两天能好吗？”其实薛旭之前已经说过了，关离就是提个话头缓解一下气氛。 “应该没问题，明天我再检查一遍。” “谢谢，麻烦了。”伊兰笑道，语气如常，完全不见先前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不客气，应该的。”薛旭也笑得温和，转头对关离道：“队长，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伊兰微微侧了身体，给薛旭腾点空间走动。看着薛旭走远后，她才不自觉地吐出一口气。 关离笑笑，朝伊兰指指丢在一边的毯子，伊兰顺手扯过来。 “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关离关闭了队频，合上驾驶舱门，同时关闭了机甲内部照明系统。 “睡吧。”关离说道。 机甲静止不动，视窗外面一片漆黑，隐隐可见同伴们的机甲。狭小的驾驶舱内同样黑暗安静，细细分辨之下，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伊兰忽然不自在起来。之前机甲在战斗的时候，她坐在关离身边，倒没有什么感觉，如今静默中感觉很怪异，她再也想不到她和关离居然能平心静气地独处于同一个小空间内。 “今晚应该不会有事了，我回自己机甲吧。”伊兰说道。 “不一定，你的手现在不能操作机甲，身边必须有人。”关离停顿一下，说道，“你要是想到瑞恩或者慕容机甲上去，我和他们说一声。” 伊兰略犹豫，摇头道：“算了。不要麻烦了。”她刚和薛旭争执过，没过多久就换机甲，别人以为她和队长又起了意见，显得矫情难相处，更何况，没两三小时就要天亮，就不用来回折腾了。 驾驶舱内短暂沉寂片刻。关离忽然说道：“今晚谢谢你。” 伊兰愣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道：“幸亏真的有事，不然我明天不知道怎么对大家交代。” 黑暗中听到关离的轻笑：“你的直觉很可贵。” 伊兰品着他话中的意思，解释得额外充分：“其实没有直觉。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可能只是做了个噩梦吓醒了，我害怕有野兽。” “你在流花三号上……”关离犹豫着说道。 伊兰赶紧顺势说道：“就是那次心里阴影太重，一到野外我就容易心神不宁。想得比较多。” “这里不会有事，是我们自己的地方。”关离安慰道。 伊兰轻轻“嗯”一声。 “阿海和我聊起过。你曾经在流花三号上预警，可惜那时候没有受到重视。” 伊兰暗暗叫苦，关离非要盯着她的直觉不放，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谁能说清。她怕被人注意多了，以后抓去真的被开颅检查。 “如果有人在你背后盯着你看，你有感觉吗？”伊兰问道。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会或多或少觉得异样。 “要看别人怎么盯。”关离笑道。 “长时间盯着，盯住不放。心怀不轨，满是恶意，会有感觉吗？”伊兰诱导道，说完她有些讪讪地，她曾经就这样看着关离的背影，盘算着怎么给他蒙头一棍。 “应该会有点感觉。”关离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伊兰更不好意思了，总觉得关离若有所指。幸亏黑暗中看不清双方的表情，她装傻，把话题掰回流花三号预警这件事上。 “我当时就和这种感觉差不多。有一次一个人站在营地门口，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盯住，特别毛骨悚然，我胆小就和陈姐说了。后来才知道那不是什么直觉，营地前面的树林中有很多那种怪物，它们太会隐蔽，我那时真地被盯上了。” 伊兰说得这么详细，本意是要打消关离对她那劳什子直觉的印象，结果勾起了自己对流花三号的恐怖回忆，她不禁紧了紧身上的毯子。 关离一下想到他们在航空舰上接到流花三号遇袭的消息后，所有人沉重的心情。在某种程度上，外太空生物比星际海盗更可怕，那根本不是一个族群，无法沟通下，除了原始血腥的相互屠戮外，再无他途，没有任何退让谈判的可能。 他朝伊兰的方向瞄了一眼，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借着机甲视窗透射进来的微弱暗哑的夜光，只能看到她脸部大概的轮廓。 他忽然记起很久之前他对伊兰的印象，充满自以为是的负面判断，那时他认为她狡诈机巧，功利圆滑，没有上进心。起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印象，他已经不太想得起来，只是逐渐地知道自己看错了。就是这样一个实力不怎么样的人，做出了令多少人由衷敬佩的事情。 他脑海中回忆起他们踏上流花三号后看到的那片恐怖死寂的土地，亡灵鸟在半空盘旋，瑞恩将她从残破的机甲里抱出来，她毫无生息。 “我还应该对你说一声谢谢。”关离缓缓说道。 “嗯？”伊兰愣道，转头望向关离。 “在流花三号上，没有你，我们会非常麻烦。”关离侧头看向伊兰，非常真挚地说道。 伊兰微微一笑，幸运是最大的福报。 “一切都是天意，其实与我并无多大关系。”没有她，兴许别的人有别的什么法子，让大家免于灾厄，天意仁慈，让他们所有人幸运。 “即使天意，也要有人肯去做。”关离语声铿然。 伊兰微讶，瞧了关离一眼，虽然他偏头望着她，但她看不清他什么表情，约摸是赞扬肯定，总不会是以前那种嫌弃，她轻轻一笑，转了轻松的话题：“必须要肯，会有很多荣誉。” 关离笑出声，坐正身体，随意闲聊道：“听说你在瑞恩那边自己种地？有这么苦吗？” “不完全因为苦，主要是我看到那么大片地荒着很可惜。” “一般驻地外面都会有一片缓冲地带，以防紧急情况发生。” “瑞恩和我解释过，我以为我可以盈利，说服了他让我试试，结果第三茬才有一些起色，根本不够弥补以前的亏损，瑞恩急得要我去找阿海。”伊兰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找阿海？阿海会种地？”关离疑惑地问道。 “不是，他要我去问问阿海那边有没有空缺，好把我踢走。” 关离笑得连咳了几声，开玩笑道：“我那里当时有几个空缺。”(未完待续) 336 已无机锋 “瑞恩太羡慕你了，常常说你特别忙，每天很多人向你请示汇报，后来逼得我大事小事都要跑他办公室亲口说，不然不正规。”伊兰说起前事，语气又好笑又无奈。 关离更是笑出声，稍歇后叹道：“他不知道我也羡慕他，那时候每天很多杂事，有些事琐碎得匪夷所思，都要来找我。我根本脱不开身训练，就想跑到像你们这样的小驻地。” “其实各有各的好。”伊兰说道。 “嗯。”关离点头，片刻后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起我们不会轻松。” “他们还会来？”伊兰惊疑道。 关离呼出一口气：“不止他们，其他队伍也会。”他解释道，“我们今天严阵以待，所有队伍都认为我们手中有大量矿石。” 伊兰笑起来：“我们出去抢这么多天，连我也信我们抢到了很多矿石。” “的确做得太过了。”关离摇头笑叹，“后面就要血拼。明天你还待在我机甲上，瑞恩要负责攻击，其他人都要作战。” “是。”伊兰立时应道，声音比先前有力，那是回答队长命令的姿态。她明白，恶战时，她这个伤号不能拖累别的精壮战斗力，只能和矿石待在一起，别人在保护矿石的时候，顺带也保护她。 关离听到她突然响亮的声音稍顿，说道：“休息吧。” “是。” 两人再不交谈，伊兰把手放进毯子中，忽然想起来问道：“这是你的毯子还是我的？”她记得没有从背包中拿出毯子给自己盖。 “你用吧。”关离说道。 不一会，他看到伊兰弯下腰摸摸索索打开了背包，听到她说：“我也有。” 伊兰取出毯子后犹豫一阵。两条毯子都被她用过了，哪条给关离都不太好。想了一会后把身上的毯子取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盖了一小会，还给你，我用我自己的。” 关离不以为意地说道：“都你用吧，我不需要。”他闭上了眼睛，一会儿感觉一条毯子塞过来。睁眼一瞧。旁边座位上，伊兰正抖开毯子裹身上。他无语地拉开手边的毯子，随意搭自己身上。再度闭上眼睛，慢悠悠地觉得毯子覆盖的地方带着一股暖意。 伊兰稍稍觉得压抑，机甲里静悄悄地，她觉得极其不可思议。她竟然能和关离像熟人一样随意聊天，不带半点机锋。 若是当年。她对自己说，终有一天她会和关离握手言和，她铁定得唾弃自己没有骨气，这个人即使不该被仇视。也该被视作陌路，才能对得起她失去家园的痛苦。 可是现在心态完全不一样了，自己的取舍由自己负责。怨不到旁人身上去，许是自己活得更从容了。些微纠葛也能淡然处之了。伊兰暗自吁口气，渐渐息了驳杂的思绪，沉沉睡去。 清晨，伊兰自动醒来，透过视窗看出去，天色只是蒙蒙亮。队友们的机甲三三两两静静地矗立着，营地一片狼藉。 伊兰皱眉，转头看向旁边，关离靠坐在椅背上，微微侧头，闭着眼睛。她很快移开视线，望着驾驶舱门暗暗着急。她是营养师，即使不需要自己动手准备三餐，习惯使然，她每天还是比队友起得更早。 不过关离的机甲舱门只有他能够打开，叫醒他不合适，昨晚半夜还和敌队争斗了一回，得让人家休息够，伊兰没办法，只有等待关离醒来。 她重又阖上了眼睑，正待要迷迷糊糊睡个回笼觉时，耳旁似乎有一丝细微的响动。 关离一手捏在自己脖子上，侧头下意识看向旁边，不意伊兰突然睁眼，他略微愣怔后迅速扬起笑容：“早安，我吵醒你了？”语调中带着歉意。 “早安。”伊兰嫣然一笑，一手撩开毯子，摇头说道，“没有。” 关离看着她动作利落地折起毯子塞背包里，完全没有刚睡醒特有的迟缓劲，心想她大概早醒了，脸就有些微红。 伊兰收妥毯子，把靠枕恢复原样，转头看向关离：“队长，还给你，谢谢。” “不客气。”关离伸手接过靠枕，塞到自己座位底下，抬眼就见伊兰弯腰捏着小腿，不由问道，“还疼么？” “不疼了。”伊兰不在意地说道，她感觉还有一点微微酸胀，不过昨天疼得那样死去活来，今天能有这效果，她已经相当满意。 “今天注意不要碰到手，待会再让阿旭看一下，你就用舷梯下去。”关离交代道，打开驾驶舱门。 “不用。”伊兰跟着站起，眉心微拧，改口说道，“好吧。” 关离正待要跳下去，闻言顿住身形，看向伊兰的脚，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站起来，可能有些不习惯。” 关离不再说什么，瞄一眼外面，队友们已经陆续在营地走动。 伊兰往下爬，很笨拙，受伤的左手不能借力，右脚一踩就隐隐作疼，关离守在舷梯下，等她下来时给她搭了一把手，问道：“怎么样？” “没事。”伊兰摇头笑道，抬脚走两步，再次说道，“没问题。” 关离看着她走路的姿势，点点头，嘱咐道：“营地不用收拾太干净，今天可能还会有人来。” 伊兰明白，混编九十自昨晚一役，恐怕招人眼了。她随即想到，今天她不能用机甲，把机甲留在营地，万一有人来袭营，把她的机甲毁了，把营养剂给顺走了，大家伙儿后面几天就要饿肚子。 “队长，我机甲上有营养剂，过会我转到你机甲上？”伊兰迟疑地征求关离的意见，补充解释道，“我习惯随身带一点营养剂。” 关离往洗漱间方向瞟了一眼，不少人在用。“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搬。” “你去忙，我上机前再搬，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伊兰忙道。她还得拾掇一下营地，现在营地属于半放弃状态，很多物资装备须捡紧要的先收起来，每个队员都要多发一些营养剂，让他们自备着，以防突发情况发生。 “好。”关离没坚持，转头去忙自己的事情，他是队长，趁这个空档要找几个骨干通个气，交流一下作战策略，晨会时就直接发布命令。(未完待续) 337 谁得罪谁 营地里开始热闹起来。 伊兰正收拾的时候，慕容过来慰问，伊兰止不住好奇问道：“慕容姐，你昨晚什么手法？我的手一下就动不了了。” “就是军体拳，我躺着打，小佟，真不好意思。”慕容再一次道歉。 “我没事，真没有想到军体拳还可以这么打。” 等慕容离开后，伊兰一边忙碌，一边想这件事，其实所有的格斗术到最后都是实用至上，并非站着对抗才用得上，随时随地只要有用就可以用。 她心里就有些明悟，不知不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霍斯北给她的那些机甲套路，大部分被他标注成难度很高的套路至今还没怎么练，霍斯北说有些是为了测试机甲的极限性能才开发出来的，实战用得少，让她见识一下。 伊兰摇头晃脑地想着，如果她不拘泥于整个套路是测试还是实战性质，把那些诡异的招式拆出来，能用就用，对抗时出其不意给对手来一下，可不当得上解说员夸她的“奇招迭出”吗？ 她之前奇招迭出，就因为没办法，被人逼得把套路使得支离破碎，有机会能使啥就是啥，但如果她有意识如此呢？是不是可以给对手造成困扰？ 伊兰幻想得心潮澎湃，觉得自己走奇诡之道，很有希望成为另类的机甲高手，就是平时看着弱，但冷不丁能挠人一爪子收到奇效，俗称扮猪吃老虎的那类人。 她心忖，回去必定得好好再琢磨琢磨霍斯北给的那些套路资料。 “美女，想什么事情，表情这么那啥？”瑞恩过来戏谑道。 “那啥？”伊兰不满地看他一眼。今天忙，没空和他打嘴仗，口中不客气地说道，“跟我去厨房，里头有两包营养剂，一包给阿海收着，一包放你机甲上。” “你的营养剂让我们收。有没有点责任感？”瑞恩笑道。人却跟着伊兰走向厨房。 “给你们分开收着我放心，那是对你们的无保留信任，懂不懂？” 瑞恩拎起两包营养剂。故意感慨道：“被你无保留信任，实在是很辛苦的事。” “少废话，要不是我的手不能动，你哪有机会给我信任？” 两人边走边笑闹。瑞恩觑着伊兰：“你脚好了没？” “差不多了。”伊兰叹道，“这种虚拟武器打在人身上。痛起来真要命。” “再偏一点就能直接把你打回基地，你想试试头部还是心脏？那种感觉绝对更加*，你这点痛还嫌弃什么？”瑞恩嗤笑道，临了终于好心地说了一句：“记得让阿旭再看一下。” 伊兰皱眉问道：“你帮我想想。我得罪过那个薛医师吗？” “你问反了吧？我觉得应该阿旭来问你，他得罪过你吗？”瑞恩笑得古怪，“昨天我听着都打哆嗦。他被你打得都叫不出来，特凄惨。你的战斗力什么时候突破新境界了？” “你听见了也不中途打个圆场。只会看热闹。”伊兰埋怨道，她打人的时候事出突然，没想到队频开着，大家都在听好戏，后来瑞恩说话时她才猛然记起来。她能这么快道歉，其中也有这一层原因。她和薛旭多大的人了，在队友面前争吵，实在不好看，而且也坏了全队的和谐气氛。 “一开始只听到你们两个你一声我一声地叫唤，事情没明朗，我说什么？再说有阿离在旁边，有什么要紧？后来听着阿旭更吃亏，我更不好说了。”瑞恩眨眨眼，笑道，“太早打断你，我怕你不解气。” 伊兰又尴尬又气恼，为自己辩解道：“你要是一觉醒来，发现头顶有个黑影，你出手只会比我更厉害。” 瑞恩笑着摇头：“知道这个道理，晚上就别去碰别人，特别以后出任务期间，明白吗？”说着说着正色起来，“慕容还是好的，女孩子力气小点，你试试看我们这里随便哪个人，不当场把你的手拧断，你就是在做梦。” “这么说我还是幸运的，”伊兰郁卒地说道，“本来第一下没推醒慕容，我想去推阿海的。” 瑞恩夸张地“嘶”一声，瞧向伊兰完好的右手，酸着牙说道：“我替你的手疼。” 伊兰瞪瑞恩一眼，眼尖看到不远处的张深海，忙叫道：“阿海。” 张深海一转头，刚咧开嘴笑着打招呼：“早安。”迎面就飞来一包东西，他轻巧地接住。 “营养剂，好好收着，要对得起咱们营养师的无保留信任。”瑞恩扬声笑道。 阿海应一声，提着营养剂，转头往机甲走去。 伊兰喜滋滋地心想，阿海绝对是个好闺蜜，不用多说就明白了，他这配合多默契。 “我把这一包放上去，你走得慢，不要跟过去，自己去忙吧。”瑞恩说着就要走。 “你得回来，我还有件事让你做。”伊兰急忙叫住他。 “原地等着。”瑞恩大开步走向自己的机甲。 伊兰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走多了疼得比早上更厉害些，不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她抬起右脚在地上掂了两下，小碎步走了一段。 瑞恩很快回来，瞄着伊兰的脚不解道：“不舒服？阿旭说睡一觉就好了，怎么你没走几步又瘸了？” 伊兰品出他话中的意思，讶异地问道：“他什么都没有给我用？就让我睡觉？” “他在阿离的机甲上给你检查，我当时没看见，不知道他有没有用药。” 伊兰气恼地咕哝：“我肯定得罪过他，他给我治手的时候动作特别生硬。还接骨续筋复位关节呢，他这手法比慕容……” 瑞恩突然清咳一声，抬目朝伊兰身后瞟。 伊兰愣一下，瑞恩那是提醒她背后有人。她旋即放软声音改了口风：“强多了，薛医师医术高明，我全靠他照应。” 瑞恩面色古怪之极，伊兰疑惑地看他一眼，莫非这次她猜错了？摆上笑容一回头，看见关离站身后，她的笑容就略微不自在，敢情搞错人献错殷勤了。 瑞恩忍不住，募然一阵大笑，伊兰微恼地瞧着他，来的不是薛旭，瑞恩咳个什么呀，瞎提醒。 关离也不知听全还是没听全，脸上不见异样。他和伊兰两个人站着，看着瑞恩笑。 “阿离，找我？” 关离点点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对着伊兰说道：“阿旭马上过来。” 伊兰脸上的笑容越发挂不住，瑞恩和关离关系好，在关离面前说话，有时忘了装模作样称呼“小佟”，直接促狭说道：“美女，待会对人客气点，你要靠他照应。” 伊兰气噎，不过关离在眼前，她不好和瑞恩唇枪舌战，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看他们两人走远，哀叹一声，走向自己的机甲，没人帮她干活了，她机甲上还有营养剂，本来指望瑞恩给她搬下来呢。 伊兰扑哧扑哧爬到舷梯中段，听见下面一声：“小佟，早安。” 她一扭头，居高临下地笑着招呼：“薛医师，早安。”(未完待续) 338 医患关系 “我给你检查一下，现在方便吗？”薛旭问得文质彬彬。 “谢谢。”伊兰只好费力地往下爬。 薛旭例行问了几句酸不酸疼不疼，还拿起伊兰的手揉捏了几下，甚至蹲下身轻拍伊兰的小腿。 伊兰低头瞧着他，工作的时候一副认真敬业的模样，就真心有了几分过意不去。昨天是她一时迷糊，往他身上招呼的地方尽是人体容易吃疼的部位。 医患关系紧张不好，不能让医师受冤屈啊。伊兰干站着无所事事，看着薛旭屈膝蹲在她身前，思维发散，无端就想到了这些说法，扑哧自己就笑开了。 薛旭抬头，目光不解，还带着审视，大概在判断她想捣什么鬼。伊兰摆上最真诚的笑容，说道：“薛医师，昨天真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咱们和解吧。” 薛旭仰头专注地盯着她看了几秒，方笑道：“昨天你已经道歉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后面这句是客气话，说完他自己有些小郁闷，他左思右想，觉着自己还真没有特别错的地方。 “我打人不对，谢谢你没还手。”伊兰真心实意地说道，回想起来，薛旭真不容易，自始至终都保护着她的左手，那当口被她猛击腰肋，他两手都搭在她受伤的左手上，愣是一点力都没有抓上来。 薛旭怪异地看她一眼，心里越发郁闷，听话辨音，她确实很诚恳，但品着不对味，为他不还手就要特地道谢，合着原本把他想成什么人了？打病人。还打一个刚受伤的女病人，他看着是这样的人吗？ 他没接口，直起身说道：“走两步我看看。” 伊兰就乖巧地在薛旭面前晃了一圈，相当配合，与昨天剑拔弩张的样子判若两人。 薛旭很是无语，他和伊兰之前完全没有打过交道，就这次全团演练才搭在一起合作。这段日子也算混了个脸熟。平日里觉得她办事挺牢靠，待人也友善，很中规中矩一个人。自昨晚开始就错了眼。 他听着她受伤的经过就万分想不通，怎么有人会这样无知兼无礼呢？ 半夜去摸别人还被人家踩一脚，有事先轻轻叫一声不行吗？做医师也是有职业强迫症的，他就最见不得病人因为一些特别可笑的原因把自己弄伤。无端给他们添麻烦。 这个姑娘痛点也低，给她关节复位哼叽个不停。生性还野蛮。二话不说就直接开打。手法特刁钻，哪里最疼打哪里。言辞还狡辩，愣是把他这个受害者说成了不通情理乱发脾气的恶人。做人还圆滑，抢在他前面就大大方方地道歉。衬得他小气爱计较。 薛旭有自己的职业素养，私人的情感在工作时尽量不带入，再说昨晚都和解了。至少面上如此，以后合作的机会也未必多。所以今天他面色如常来给伊兰检查。 他现在看着伊兰主动放低姿态，说的话虽然没有昨天中听，但更有诚意，他脑中无端一闪念，这姑娘凭着这点团龄混到和他们一样，确有过人之处，说得好听点，能及时认错，会自我批评自我反省，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舍得下脸面，不太拘泥于骄傲尊严这类说法。 伊兰笑意盈盈地来回走了几步，不知道薛旭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看清了她厚脸皮的特质。 薛旭收回目光，说道：“这是正常现象，今天腿部会有些疼，明天应该就不会了。你的手也没有问题，不要动手就没事。” “谢谢你。”伊兰再次感谢。 “不客气。”薛旭还是昨天那应对句子。 他走开五六步，看见伊兰仍旧往舷梯上爬，不由扬声提醒道：“这两天你不能开机甲。” “我不开。”伊兰爬在高处回头笑道，“我把里面的东西搬下来。” 薛旭看着伊兰爬了一阶后，终于迈不过自己良心的坎，说道：“你下来，我现在有空，要是不介意，我帮你拿下来。” 伊兰再度扭头，居高临下看着薛旭，一会儿笑容绽得大大地，爽快地说道：“谢谢你，麻烦了。” 薛旭不由也回了个笑容，无奈地想着脸皮厚的人做事就是便利。 于是伊兰第二次舷梯爬一半就下来，换薛旭上去，他踩着舷梯上到半中央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傻，他用什么舷梯？直接跳上去不更容易吗？ 昨天踩着舷梯检查的经历留给薛旭的印象特别深刻，这回他钻进驾驶舱的时候，都忍不住瞄了一眼座位下的空隙，悲催地想到昨天他被她攻击，悬空躺倒后，就只得这丁点位置容纳他整个上半身，还躺在她脚下，实在憋屈，结果没几个小时过去，他已经被这姑娘哄着替她干活了。 伊兰在机甲下面，仰头高声指点薛旭给她找东西：“薛医师，找到没有？在座位底下。” “有一个靠枕。”薛旭在上头叫道。 “营养剂在另一个座位下，看见了吗？” 隔一会，上头传出声音：“有两包，都要吗？” 伊兰忙点头：“都要。”忽然念头一动，再次喊道，“薛医师，靠枕我也要。”她不能老霸占关离的靠枕，再说她两天不能开机甲，明天关离不管把她拨给谁，她都需要自己的靠枕。 薛旭拎着两包营养剂的手一僵，没奈何地放下，重新弯腰到另一个座位底下，把刚塞好的靠枕又拉出来，佩服她对自己照顾得挺无微不至。 他一手一包营养剂，胳膊底下夹着一个靠枕，出现在舱门口。“把舷梯收了，我跳下来。” 伊兰脸现为难之色，好心劝道：“你行吗？要不走舷梯，一样一样拿下来吧。” 薛旭看着她真心的关切之色，极其纠结，他要是这点实力都没有，怎么在联盟第一机甲团混到现在？他发觉这个营养师明面上和善温婉，暗地里牙尖嘴利冷不丁锥人一口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她一旦友好了，就特别能情真意切地贬低别人，带着笑容噎得人发作不得。 “我行。”他言简意赅地说道，“收舷梯。”(未完待续) 339 初现雏形 伊兰看出薛旭有些不高兴，莫非拿多了？她依言收起了舷梯。 薛旭正要作势往下跳，看见伊兰眼巴巴仰头等在下面的样子，脸上似乎欲言又止。 医师的职业训练中有一项就是观察人的表征，观察得多了，顺带着就会察言观色看表情了，他一瞄之下，觉得伊兰应该还有什么话没说，于是多嘴问了一句：“还有什么吗？” 伊兰一喜，薛旭不问，她没好意思开口，准备回头自己再爬一回舷梯上去，他既是开口了，一事不烦二主，伊兰就连忙说道：“我驾驶舱里还有一把离光枪，放在座位旁边夹缝里。”她的习惯就是各处都放点有用的东西，万一情况紧急时，手头也好有一两样趁手工具。 薛旭默了一秒，没有立即去拿，而是先问道：“还有什么吗？” “没了，没了。”伊兰不笨，知道三番两次烦着薛旭了。 薛旭这才返身进去，又一次把两包营养剂放下，把靠枕搁旁边，开始帮伊兰在座位夹缝里翻找。他先找着一把光剑，放了回去，稍顿，扬声问道：“有把光剑要不要？” 果然下面答道：“要吧。”伊兰是这么想的，不要也行，但既然翻找到了，就顺手一块拿走，眼瞅着敌队来袭忙，她这机甲摆营地两天不用，不定最后的下场会怎么样，里头的东西能搬，就全跟着她搬走。 薛旭无语地把光剑搁在靠枕旁边，又找了另一处夹缝，才算找到伊兰说的离光枪。 他再度出现在驾驶舱门口，两手各一包营养剂，一胳膊底下夹着靠枕。另一胳膊底下夹着离光枪，嘴里咬上了光剑。伊兰看到他这造型就特别不好意思，张张嘴巴想让他无论如何分两批，离光枪和光剑可都是武器，再虚拟也能让人痛，万一跳下来时有个啥意外，一个不当心伤着自己人就不好了。 可惜她刚起了个头：“薛医师……”薛旭就已经轻巧地落了地。 伊兰忙上前。改口说道：“我拿枪和剑。”那两样轻便。她一只手拿着准行。 伊兰从薛旭嘴边拿下了光剑，目光在剑鞘上溜了一下，想着待会别忘了擦擦口水。抬眼看到薛旭沉沉盯着她的目光。不由讪笑，伸手再去取他胳膊底下的离光枪。 她左手不能动，拿着光剑的右手伸出去，抬起两指头去勾拿离光枪。剑鞘都快蹭上薛旭的衣服了，看得薛旭眉头紧皱。 “不要紧。开启按钮锁死了，很安全的。”伊兰安慰道。 薛旭没吭声，等她拿好两样武器后，抬步往前走：“搬哪里？” “队长机甲那边。今天他带我。” 薛旭暗自庆幸，心道昨晚要不是他拒绝得快，这些东西今天就要搬他机甲上了。 两人走到半道上。迎面碰见刘寄望，他笑眯眯地打着招呼：“阿旭早。小佟早。”两人也分别朝刘寄望道了早安，继续朝前走，刘寄望回头看着两人的背影，笑得打跌。 瑞恩和关离正聚一起，说着今天的任务安排。刘寄望经过他俩，手肘一推瑞恩，嘴巴朝一个方向一努。 瑞恩心领神会看过去，只见薛旭大包小包提着，胳膊底下还夹着，这东西他昨晚用过，绝对是个靠枕无疑。伊兰退后半步跟着，手里拎着一把光剑和一把离光枪。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喜感。 瑞恩第一念头是这姑娘凶残成这样了，竟用武力成功威慑阿旭帮她干活，第二念头就猜测这原本可能是伊兰给他安排的活，可怜的阿旭帮他做掉了。 关离自然也跟着看过去，这一幕落在他眼里，让他只想笑，暗地里也微微侥幸，一早他也说过帮伊兰搬营养剂，那时候伊兰没说要搬靠枕和武器。他把阿旭换成自己带入，深觉想不下去。营养剂没关系，另外几样合一起就有点不协调。 薛旭和伊兰明显是冲着他的机甲过去的，关离略一思索，对瑞恩说道：“我先让他们把东西放进去。”这个靠枕若是在他机甲底下堂而皇之地摆着，等他开完晨会再搬上去，会让队友们愉悦地笑上一回。 伊兰刚让薛旭放下东西，口中还在道谢，关离就过来了，后头跟着瑞恩和刘寄望。薛旭和大伙打个招呼转头就走，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后面搬上去的活就和他无关了。 关离往自己的机甲搬东西哪好意思劳动别人？他开了舱门，提了一包营养剂跳进去。 伊兰站在下面有点失望，关离居然一次只能提一包，她还以为机甲精英们两手提了无论多少东西，都能在机甲上纵跃如飞呢。她再一瞄光滑的机甲外壳，立马歇了批判的心思，换成她，她只能空身跳上去，手里若要拿着东西，就只能用舷梯。 关离在驾驶舱里探出半个头，喊道：“小佟，还有一包营养剂可能放不下。” 伊兰一想也对，他们两个人用一台机甲，本来就空间小，关离还藏了矿石在里头，转头就对瑞恩说道：“另一包放你机甲上吧。” 瑞恩极干脆，转头对刘寄望说道：“寄望，我机甲上已经有了一包营养剂，还是分开放妥当，这一包你拿去吧。” 刘寄望苦哈哈地提了一包营养剂回自己机甲。 “瑞恩，把靠枕扔上来。”关离在上头喊道。 瑞恩笑嘻嘻地拎起靠枕就抛上去，回头夸道：“美女，你想得真周到。” 全都弄妥后，三人往回走，瑞恩问道：“阿旭怎么说？” “脚疼是正常的，明天应该好，手两天不能动，也是正常的。”伊兰如实回答。 “你做了什么让阿旭帮你搬东西？”瑞恩好奇问道。 “我没做什么，薛医师看我行动不灵活，自己提出来的。” “不会吧？我觉得你也该体谅他行动不灵活，毕竟你揍完他没多久。”瑞恩侃道。 伊兰尴尬地辩解道：“我今天又道歉了，薛医师心怀宽广。” 等伊兰走开去忙其他，瑞恩扭头好笑地问关离：“昨晚你怎么没拉住？” “小佟出手太快，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关离想起昨晚的事情也想笑。 瑞恩望着伊兰的背影心里感慨，这姑娘绝对可以成为凶猛型的营养师，已初现雏形。(未完待续) 340 活受罪 晨会过后，大家在营地周围埋伏着，以逸待劳，守株待兔，等着别的队伍上门。 一个上午过去都没什么事发生，伊兰坐在机甲里有些气闷，她还不能说话，深呼吸都要缓缓地来，气息重了全队都能听见。 她其实很想点开通讯器，看看她的菜品图片，既可以琢磨配方，又可以看图解馋，只是旁边坐着关离，他时不时地和各个队友保持联络，询问情况，伊兰就不好摆出一副太过悠闲的样子刺激他。她啥都做不了，端端正正坐着，瞧向视窗外面，好歹也算帮忙警戒着。 到了下午，还不见有人来。伊兰坐不住了，心里暗暗叫苦，别又是夜袭。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不仅没有达到以逸待劳的效果，反而因为白天高度紧张，到了晚上精神疲累，战斗力会减弱。 黄昏，关离下令回营，大家伙儿一整天待在机甲里，人都憋闷坏了，回营地松散松散筋骨，顺带洗漱，稍事休整后继续留在机甲里严阵以待。 关离很谨慎，让一半人下来活动，一半人警戒，过半小时轮换一次。 伊兰觉得来袭的那支队伍绝对有学心理出身的高人。队伍还是昨天那支，时间点把握得真好，差不多暮色四合将黑未黑之际。此时，无论是谁，无论白天在做什么，心理上都自觉应该吃吃晚餐，舒展身体，洗巴洗巴松懈下来。 混编九十队正在半松懈半警戒中。 伊兰排在前面一半人当中，关离作为队长压阵排在后面一半人中。她吃完营养剂，去过洗漱间，绕着关离的机甲小范围溜达两圈，半小时很快过去。但她没上机甲。 待在关离的机甲一天和待在自己的机甲里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在她自己机甲里，即使也不好随便说话唠嗑，但是累了可以稍微调整姿势，哪怕坐没坐相也没人说什么。在关离的机甲里正襟危坐了一天，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伊兰觉得身心都倍受折磨。 她没敢走远。按理现在该是她的警戒时间。但她操控不了关离的机甲，上去没啥作用，于是索性老实倚在舷梯处透透气。心里把那未知的敌队恨个半死。他们都等一个白天了，对方还不见来，今晚的安生觉绝对没有了，必须等恶战后才能踏实休息。而恶战之后。关离肯不肯放大家睡营帐还是个未知数。她如果是队长，绝对不肯。铁定让大家继续凑合留在机甲中。 她悠悠叹口气，摸摸自己受伤的左手，想着熬过明天，后天她就能回自己的机甲中了。 天色越来越黑。远处的山峦已经模糊不清，营地里走动的队友也影影绰绰。伊兰无甚可看，多站一会儿。脚就有些酸疼，心里寻思要不要上去坐着。但后一拨人的活动时间没结束，伊兰就有些舍不得早早上机甲，她现在腿脚不方便，好容易攀高爬低一回，很想再多吸点地气。 正犹豫不定时，远处暮色中的一团深黑骤然进入了她的视线，她第一个想法是天黑得好快，下一刻，她心念一动，大叫道：“队长。”人已经迅速攀着舷梯往上爬。 关离在附近和队友聊天，听见伊兰的叫声，想也不想直接往机甲奔去，其他队友也是如此。伊兰爬到舷梯最高一阶时，发现自己队伍有好几台机甲已经飞出去拦截，另外几台机甲布下了防护阵，护着地面上的队友。 她刚坐好，关离也跃进来，关舱门、收舷梯、启动机甲，然后在队频里发布一系列命令，两人甚至没有任何交谈。 伊兰紧张地透过视窗观察着营地的情况。第二拨人下去休整没多久，她估计应该有人悲催地正在洗漱间里。 接下来的景象和昨晚一样惊险刺激，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昨晚毕竟大部分人都在机甲中，这次敌袭时却是一半人还在地面。虽然好些人跑上了机甲，但还有四五个在下面，而且确确实实有两个被堵在洗漱间出不来。 白色的光束密密麻麻，交织在营地上空。他们为了护卫地面人员，好多机甲聚在一起，特别容易成为目标，而来袭的队伍却是分散着的，比较灵动，情势一对比，混编九十显然吃亏。 伊兰一声不吭充当布景板，不敢干扰关离。瑞恩在库亚起初和伊兰共用一台机甲训练，他曾经提过，虽然大学里两人组成搭档练机甲，大家互相帮衬着，到了铁血玫瑰机甲团，却是人人都独自开机甲，很多人已经不习惯机甲中有人，旁人稍有些大呼小叫都会影响他们的判断。 伊兰旁的不关心，就特别关心洗漱间的两人，昨天她尝过在枪林弹雨中左躲右闪向机甲奔逃的苦楚，非常同情那两人，动作稍慢或者不够幸运，就得告别这个地方回基地，全团演练都熬到最后收尾阶段了，此时被迫结束太可惜。 最终那两人一个成功跳上机甲，一个却倒在地上，伊兰从队频中听出他没有被击中要害，头部偏一点，正好在肩膀上，有了这伤就和伊兰一样，不能开机甲，已经有队友飞速过去接应。 人员都上了机甲后，混编九十的大反击开始，伊兰虽然身临其境，却不需要操心，此时得以静静地观摩一场激烈的机甲争斗。 她有些紧张，又不是全然紧张，毕竟这只是演练，双方拼得再厉害，也不会是殊死决斗，因此她带着那么一丝坦然放松，细细地观察学习映证。 及至敌队退去，她还意犹未尽，这一次现场版的学习让她感觉获益良多。她打心眼里赞赏大学的机甲搭档学习方式，别人在战斗，自己现场旁观，学习起来特别快。 伊兰透过视窗，看到薛旭从机甲里下来，仍旧站舷梯上替人检查。她忽然想到，昨晚他被击倒趴在她脚下的景象应该可以被附近的一些机甲看到，不由对薛旭抱歉万分。那姿势可称不上美观，几乎可以算在众目睽睽之下献丑了，薛旭居然忍下来，今早还前嫌尽弃帮她搬东西，她一句心怀宽广没有夸错他。 “全队抓紧时间休息。”关离发布完最后一条指令，暂时关闭了队频。 伊兰沉默地从座位底下拉出靠枕，又从背包里拿出毯子，旁边关离也一样动作。 “睡吧。”关离说道，闭上眼睛。 “嗯。”伊兰也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伊兰微微扭动着腰，将身体避向舱门一侧。这一整天下来，她才统共活动了半个多小时，其中十来分钟还都站在机甲下不动，伊兰觉得浑身都僵硬，若是躺在睡袋里才是真的休息，现在坐着眯觉绝对是活受罪。(未完待续) 341 静夜有思 伊兰忍耐地假寐，侧坐的姿势更不舒服，坚持了一段时间后，只好无奈地偷偷摸摸坐正。 “怎么了？睡不着？”关离突然问道。 伊兰暗叫不好，关离坐得一动不动，呼吸也很平缓，她以为他已经睡着。 “我吵到你了？”伊兰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有，我也没睡着。” 伊兰微赧，她挤占了关离的机甲，他整天毕端毕正坐着，肯定也不舒服。 “我一直在休息，一下睡不着。”伊兰含糊地找了个理由。 关离似乎轻笑，说道：“我失策了，让大家等了一天。” 伊兰稍愣，笑道：“没有，他们还是来了。”说着不由赞扬了一句：“他们的时间把握得真好。”她的语气很真诚，就是模糊了立场。 关离笑出声，微叹道：“的确。”对方先让他们吊着一颗心等，等不下去松懈的时候来个迎头痛击，若是错过这个时间点再晚一些，等大家休整完了，肯定还会精神抖擞提高警惕，对方偷袭的效果就会差一点。 “我们也没办法，哪怕事先知道他们黄昏才来，白天还是会戒备。”伊兰也微微叹了一口气，安慰道。 “你猜他们还会来吗？”关离问道。 伊兰想了想，关离见她没有回答，侧头看向她。 伊兰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要是手里真没有矿石的话，现在一定很着急。” “嗯？”关离似乎鼓励伊兰继续往下说。 “眼看演练就要结束了，现在全军覆没，提早退出演练，和最后两手空空排名垫底。其实都差不多。对吧？” 关离摇头笑道：“不一样，即使全军覆没，至少也努力过。” 伊兰呼出一口气：“所以，他们不会放弃。” 关离坐正身体，带着笑意说道：“我也这么想。” “为什么老盯着我们？其他队伍也可以去试试啊。”伊兰的语气有些哀怨无奈。其实她私心里认为，前段时间他们天天耀武扬威地打劫别人，招人眼红了。 “打生不如打熟。也许他们这么想。而且他们确定我们手中有矿石。” 伊兰默默叹气。 “如果是你。你会什么时候再来？”关离问道。 伊兰沉吟道：“如果我还有余力，三四个小时后我会再来。” “嗯？”关离连身体都转向了伊兰，语气中带着几分慎重和探究。“你这么想？” “彼此势均力敌，如果实在啃不下，不如留些时间再试试别人。所以，如果是我。我希望和混编九十的较量能速战速决。刚刚这一次，如果能一击必中自然好。不能的话，至少会让人下意识以为今天的交锋已经结束了。可是谁规定一天只能偷袭一次？”伊兰轻笑。 关离也笑起来，呼出一口气说道：“我猜的是黎明。” 微弱的夜光中，他的脸部轮廓隐约可见。表情模糊不清，却能让人感到态度相当随和自然，因为面对着伊兰。温热的气息随着他的说话，若有若无缭绕在伊兰脸上。 伊兰微微扭头避过。解释道：“三四个小时只是我个人的想法。黎明的时机不错，但中间空的时间长，若是他们回营地休息再赶过来，自己休息得不充分，反而让我们休息时间增多。反正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营地可要可不要，半路上找个隐蔽的地方将就一下，等我们睡熟了再来。” 关离沉默着没吭声，伊兰怕自己随口一说的猜测扰乱了他的正常战略安排，忙道：“我就是随便说说，黎明挺好的，大家睡得更香。” 关离轻声笑起来：“你说得有道理，半夜比黎明更好。” “啊？”伊兰有些发傻，“那我们守着不睡觉？万一他们不来呢？” “晚上警戒力量增强就好。”关离说道，点开通讯器：“瑞恩。” 瑞恩的声音带着朦胧睡意：“阿离，什么事？” 伊兰在心中直羡慕瑞恩，怎么能一下就入睡了呢？ “让大家先睡两小时，留四台机甲值夜。两小时后一半人警戒上半夜，一半继续休息，下半夜轮换。” “你觉得半夜里他们就来？”瑞恩马上问道。 “有这个可能。” “好。”瑞恩干脆地应下，末了问一句：“小佟睡了没有？” “没有。”关离笑答。 “就知道。”瑞恩咕哝一声，扬声说道：“让她早点睡，别再神神叨叨了。” “我没有。”伊兰忍不住反驳道。 关离笑着解释道：“我们在讨论他们什么时候来，觉得半夜更有可能。” “这帮家伙急得睡不着了，这次他们是有点霉，居然什么都没有找到。”瑞恩幸灾乐祸地笑两声，应道，“我知道了，半夜的确更好，要我我也这么干。” 伊兰对瑞恩的论调相当无语，他也是个狠辣奸诈的。 关离通知完毕，驾驶舱里又恢复了安静。 “睡吧，没有多少时间了。”关离说道。 “嗯。”伊兰轻轻应道，闭上了眼睛。 两小时后，通讯器的震动准时弄醒了关离，他倏地睁开眼，盯着视窗外面黑沉沉的夜空看了几秒，吐出一口气，却在半途闭上嘴巴，放缓了气息，侧头看向旁边的座位。 伊兰的脸一半埋在靠枕里，宽大的毯子滑落在腰间，搭在她的膝盖上，一直垂落在地，呼吸清浅而平缓。 关离脑子闪过医师薛旭说的一句话：“睡得很香。”嘴角就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心里好笑地想着，她提了一个想法后，自己倒能毫无心事地睡熟。 就着夜光，趁着伊兰沉睡，关离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侧脸，目光中带着审视研究，带着感慨。 她的成长他一步步旁观，初来基地时除了一点特种机甲的底子外，几乎零基础，甚至比零基础更差，连体能等级都是硬生生拔高的。关离已经很久不给新人带教，但也知道这几年中，数她进来的基础最差。可是如今，她已经能和他一起战斗。即使实力还有些低微，但她本就不是机甲战士，能跟紧他的队伍，就已经足够不容小觑。(未完待续) 342 午夜好眠正当袭 关离想到伊兰的一连串专业资格，再进而想到瑞恩得意洋洋显摆的那次豪华年会美食大餐，还有艾杜军区通告各基地可适当学习其精神的菜园子计划，那上面杂草丛生的荒地和码放整齐的营养剂配图对照鲜明。 关离默想，其实她会很多东西。 看人不能只看一方面，这是关离在伊兰身上感悟到的。 他以前只信奉机甲实力至上，无论在艾杜大学机甲战队，还是铁血玫瑰机甲团，他每一个阶段都处于机甲实力顶端的团队中，身边都是高手强者，真没见过像伊兰这样没有丁点资质还要勉强学机甲的人。 他知道餐厅的另一位女营养师也是这样被基地培养出来的，但感觉又不一样，那是他们艾杜大学的学姐。他本能地就认为学姐机甲上的资质差一点，但其他素质可不差，更何况在艾杜大学耳濡目染，学姐于机甲上的见识也必定比其他地方的人强出不少，加上自己努力又肯吃苦，学姐最终能开机甲是一件值得钦佩并且顺理成章的事。 甚至有两次常规对抗训练中，关离碰到那位学姐，即便不太熟识，平日里也无交往，他都会有意放水，让学姐能在场上多练一会。怎么同样的事换到伊兰身上，他就少了些宽容呢？ 关离瞧着伊兰，目光中隐含歉意。 她不容易。关离记起瑞恩曾拍着肩膀对他说过的这句话，具体哪方面不容易，他不知道。迄今为止，他还不知道伊兰那句“永失至爱”是怎么回事，不过她现在每天笑容恬淡。似乎已经走出往事的阴霾，关离由衷感到欣慰和轻松。 他笑一笑，坐正身体，再度瞧向视窗外面，心里不知道是期望对手半夜来呢，还是不要来。关离打赌，自己当初在给伊兰调节训练装置时。绝对不会相信。有朝一日他会看重她的意见。 伊兰模模糊糊听到关离的说话声，她一个激灵，睁眼望去。外面白光乱闪，不由瞪大了眼睛，立时坐正了身体。 她看向关离，他正目不斜视。手指飞速操作，口中不断和队友通讯。关离的毯子堆在脚边。靠枕还在他身后，说明敌队偷袭得很突然。 伊兰瞄一眼时间，还真被她猜中了，离他们入睡那会儿四个小时。正是午夜好眠时分，心里就哀叹一声，为什么那些人要这么执着地盯着混编九十不放呢。都等不及黎明才来。 伊兰只看了关离一会就蹙紧眉头，他在作战状态腰背挺直。可惜靠枕根据人体姿势自动调整，即使关离脱离了椅背，靠枕还是自动膨胀，把他的头部和背部拢住了，看着有些可笑。 而且随着机甲急速的变位，关离的身体会有轻微的偏转，靠枕感应灵敏，也随着关离的坐姿微调，总之要把关离紧紧箍住，充分体现产品说明中“让用户完美体验全方位贴身呵护”的功能介绍。 伊兰一下子领悟到这样高档的产品为什么没有在作风豪奢大方的凯旋基地大力推广开来的原因，明明两者格调上很搭。原来是因为它不适合作战，突发情况下它能把人温柔地包裹着，让人操作机甲时异常憋屈。 她的心惴惴不安，不知道多少人会像关离这样，她猜数目不少，甚至全部，毕竟那会儿都在睡觉，即使有一半机甲在警戒，也不一定会拿走靠枕。要是这次没打赢，说不得有她的原因。 伊兰屏气凝神观察着外面的情势，黑夜中只见光束乱窜，一时很难辨清高下。她回头再纠结地看向关离，十分想抽个空档，拿走那个碍事的靠枕。 伊兰怨气冲冲地把自己的靠枕取下，一把塞到座位底下，这东西搞不好就能让她招花副团一顿骂，她想像着在总结大会上被花副团滔滔不绝抑扬顿挫地当着全团骂，禁不住不寒而栗，耿长安可是也能听到呢，到时就太丢脸了。 她瞅着关离的指尖动作没有那么频繁，口中没有和队友通话的空档，极轻声地说道：“队长，我帮你把靠枕拿走吧。” 没有回应。伊兰忖度关离大概没听进去，他现在全神贯注地操作机甲指挥战斗，伊兰不敢再打扰。 下一秒她听到关离用鼻音“嗯”了一声。伊兰盯他一眼，迅速站起，侧身帮他把贴附在椅背上的靠枕取下，其实取下很容易，关键是操作机甲时不一定有这个空隙让人扭身腾手做动作。 伊兰拿走靠枕后，顺便弯腰把关离脚边的毯子捡走，这是她做事有些轻微强迫症的表现，她总见不得操作空间邋遢冗余。 做完这些事后，她才能在座位上舒心地呼出一口气。 关离的嘴角微弯，眼角余光扫到伊兰正在折叠他的毯子，他紧盯着外面，手中不停，在一个思绪的空挡，脑中一闪念，给伊兰下了一个评语：太注重细节。 伊兰看不到别人机甲内的情况，所以忧愁一阵也就撂开手，准备回头再接受队友们的抱怨。关离的靠枕拿下来后没处放，她座位底下已经塞满营养剂和靠枕，于是她把自己的毯子给自己盖好，抱着关离的靠枕和折叠整齐的毯子，开始专注地观察外面局势。 战斗胶着了三个小时，敌队几乎是孤注一掷，紧咬不放。 混编九十人员虽全，但少了两台机甲参战，一台是伊兰的，另一台是那个进洗漱间被堵受伤的悲催队友的。 不过双方都属于疲累之师，谁也没休息够，一方凭着一股悍勇，一方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打了个平手。 敌队的队长绝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战斗进行了三个小时，他见讨不着好，可能真如伊兰猜测的那样，他还要养足精神去抢劫别队，一声令下之后，呼啦啦收队，快速离去。 伊兰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来得神出鬼没、刁钻奸猾，走得整齐划一、干净利落、没有留恋，完完全全是专业抢劫户星际海盗的作风。 战斗结束后，医师薛旭和器械师开始趁夜忙碌，有三台机甲在战斗中破损，他俩一个检查人，一个检修机甲。 伊兰觉得技术服务人员其实最辛苦，战斗照样参加，完了还要做好本职工作。 此时离天亮还不到三个小时，伊兰想了想，对关离说道：“队长，把我放下去，我把营养剂给大家准备好。”(未完待续) 343 黎明前的暖心 关离看了伊兰一眼，微微蹙眉，目露询问。这事听着可不紧急，没必要半夜三更分发伙食。 伊兰讪笑道：“趁着大家还没睡，我把一天的量都发下去。”其实她主要是见医师和器械师都忙着，她这个营养师一没参加战斗，二没参加战场扫尾工作，老是闲着不好看。 更何况她在机甲上都差不多困了一天一夜，极想下去活动活动。反正大伙儿一时半会还不入睡，她就把营养剂给发了，也算小小地出一回工。 而且明天她要起早拾掇营地，特别是要检查洗漱间有无损毁破漏，可是关离不醒，她就出不了机甲，活计都耽误了，不如趁着现在安全的时候赶紧做掉一些事，顺便给大家挨个慰问一下，她老在心头嘀咕，这一场攻防战，混编九十有三台机甲破损，其中是否有她的靠枕一份功劳。 关离猜测伊兰在机甲上坐不住，之前她睡觉就颇有点辗转反侧。他略一思索，打开驾驶舱门，把舷梯给她备好：“不要太久。” 伊兰点头，过会儿薛旭他们忙完，其他人把各自战况交代清楚就要睡觉休息，的确不宜拖太长时间。 她下机甲后，发现自己忘了把营养剂带下来，又不好意思麻烦关离，他此时正在听取各队员汇报情况，安排布置后续事情。伊兰走到瑞恩机甲下，一想瑞恩是副队长，也忙得很。于是折个方向，点开通讯器拨给张深海：“阿海，你把营养剂给我扔下来。” “好嘞，我也下来透个气。”张深海提着一包营养剂跳了下来。他人高壮，心却细。知道伊兰左手不能使劲，抱着营养剂跟在伊兰身后。 陆陆续续有很多汇报完情况的队员也跟着跳下，大家都在机甲上憋了一天一夜，特别是有一半机甲队员在黄昏活动时都没有松散完就遭袭击了，这时都下来溜达两步，遇上伊兰就关心地问一句，手脚好些了吗。 伊兰负责回答队友的问候。张深海就帮着伊兰递过去三支营养剂。那是明儿一天的量。 伊兰很是暖心，队友们都是好队友。 两人经过器械师的时候，他正在给一台机甲更换部件。这次战况激烈，现在全场就属他最忙。伊兰欲言又止，她其实想拜托器械师看看她的机甲，在角落里停了一天一夜。不知有没有被波及到，但看着器械师那么忙碌。她就没吭声。人家也是有责任心的人，她用机甲前一定会为她检查一遍。 “阿海，差不多要发完了，你去忙吧。”伊兰笑道。她得让张深海有时间自由活动，比如去个洗漱间什么的。 她走到一台机甲下，薛旭正站在舷梯上替人检查身体。低头瞧见她，喵喵她右手中的营养剂。自动走下来，接了营养剂又爬上去，递进机甲里，替她分发了。 薛旭没说啥废话，自觉在小细节上照顾她这个伤号，伊兰在心里又默默地替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小佟，你还好吗？”阿森探头下来问道。 “还好，你呢？”伊兰仰着头向上看，一脸同情，阿森就是那个被堵在洗漱间的悲催家伙。 “和你差不多。” 两人互相慰问后，薛旭下来：“小佟，别走，脚怎么样？” “没事了，谢谢你。”伊兰觉得薛旭作为医师，专业水准也不错，诊断相当精确，他说一天过后就不疼，果然如此。 “把手给我。” 伊兰乖乖地把左手伸给他，薛旭手法熟练地到处一捏，注意着她的面部反应，伊兰干笑着没敢嘶出声。 “别动到，过了明天也能好。”薛旭交代道。 伊兰再次谢了一遍，薛旭点点头自去忙。伊兰看着他的背影很是感激，他百忙之中还记得给她检查，一点都没有介怀她对他野蛮攻击过一回。 “慕容姐，靠枕好用吗？”伊兰问得忐忑。 “不好用。”慕容爽直，半分委婉都没有。 “下次不申请了。”伊兰呐呐说道，她极羡慕慕容，这姐姐英姿飒爽，一点都不输男儿，两场战斗下来，人好好的，机甲也好好的。 伊兰到洗漱间转悠了一圈，四下检查一番，顺带打理了个人卫生，在里面的时候，心里一千个祈祷，以后不要让她碰到阿森这种糗事，偷袭什么的就这点最不好，让人尴尬又着急。 这次地面活动让她的筋骨得到了舒展。凌晨时分夜色深沉，微风清冽，她向远方眺望了一眼，安静祥和，似乎刚刚的激战不曾存在过。 站在空地上，仰望星空，伊兰忽然庆幸这是一个大体和平的时代，刚刚的争斗再惊心动魄，也只是一场演练，而不是生与死、血与泪的较量。 通讯器响起，瑞恩催道：“傻站着干什么，抓紧时间休息。” “我一直在休息。” “那倒是。”瑞恩发笑，打趣道，“看出什么没有？有没有人暗中埋伏？野兽也行啊。” “我在欣赏夜色和星光，你这样的人永远不懂自然的美。” “酸死了，快去睡。”瑞恩毫不掩饰地倒吸了一口气。 伊兰叫住瑞恩，斯斯艾艾地问道，“那靠枕没问题吧？” 瑞恩似笑非笑：“你都替阿离拿走了，你说有没有问题？” “你都听见了？”伊兰讪笑道，“是我没想周全。” “行了，算是你送给我们的另类体验。早点睡，明天还要忙。” 伊兰答应一声，折回关离的机甲。 关离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见她进来后，把驾驶舱门关上了。伊兰一瞥，他的靠枕和毯子仍然在她的座位上，顺手递过去，不好意思地问道：“靠枕还要吗？” 关离盯了她一眼，接过靠枕，直接塞座位底下去了。 伊兰的神情越发赧然，他们一个两个对靠枕都挺大意见，连张深海提起关于靠枕的感受时都给她回了嘿嘿一笑，亏她当时申请的时候，还喜滋滋地觉得其他队伍都不知道这款高科技产品，原来根本就是个鸡肋。 “睡吧。”关离发话道。 “嗯。”伊兰把毯子给自己盖好，闭上了眼睛，这一夜两场激斗，让人很是疲累，她即使坐着旁观，也耗了不少心神，很快就沉沉睡去。 谁也没想到这漫长的一夜不止两场对抗。 关离猜测的黎明时分，五点半，混编九十队才刚刚睡下不到两小时，另一支队伍悄悄地摸到了营地附近。他们注意到了混编九十队的黄昏之战，准备美美睡一觉后黎明时分来捡漏。 关离猜对了时间，却猜错了对手。(未完待续) 344 潭水下的选择 这次的对手更加棘手，乃是铁血一队，铁血玫瑰机甲团绝对的王牌编队，队中无一弱手，连原本应该实力弱一点的三个技术服务人员都是服务群体中的佼佼者，和普通机甲战士对抗不在话下。 混编九十经过两场激战，确实疲累劳顿，心神松懈。关离谨慎地仍旧留了四台机甲警戒，但铁血一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冒出来时，包围圈已成。 伊兰还是被关离的说话声吵醒的，天色还未亮，外面却满目白光。队频里乱糟糟各种声音，语速非常快，人人口气焦急。伊兰敏感地察觉这一次情况更为危急，她甚至看到关离的毯子都还搭在他的膝盖上。 没过多久，伊兰听到有一台机甲被灭，心里就咯噔一声，有种不妙的预感，恐怕这次他们混编九十队会遭遇大麻烦。再然后，她听见关离要求放弃营地，全力突围，那就是逃跑的意思了。伊兰大气不敢出地紧贴着椅背，生恐呼吸粗重些都会影响关离的操作。 混编九十很快分散成几个小队，往各处奔逃，以此打散对手的合围。关离带着几个队友往一个方向冲，队友竭力帮他缠住对手，大家都明白，哪怕到最后，混编九十队只剩下关离一台机甲，只要矿石在，他们整支队伍仍然有好成绩。 可即使这样，关离还是被两三台机甲围追堵截。他操控着机甲急速地移形换位，在包围圈中寻找空隙。伊兰看得心脏怦怦直跳，突然感到机甲猛地一震，那是被虚拟光炮击中。关离兀自不管，驾驶着机甲死命周旋。大有和对手同归于尽的架势。 伊兰很快就发现机甲发生问题，腾挪跳跃间开始迟缓。她闭上眼睛，思忖着晚饭大概要回基地吃了。只隔一小会，机甲再次被剧烈撞击。伊兰睁眼，晕乎一秒后发现他们正朝一处断崖冲去，身后只剩一台机甲，另外两台携手离去。看方向是要去堵截其他人。 伊兰暗道一声完了。对手都不屑追击了。 果然，关离手指翻飞，但机甲并无反应。开始直线坠落。伊兰紧紧抓住毯子，咬住嘴唇。她一旦紧张就会有这个坏习惯。崖壁的岩石树木一闪而过，伊兰脑中的念头也一闪而过，这坠落下去的冲击力绝对让她去泡营养舱。 伊兰是幸运的。断崖下的谷底有一个水潭，冲击力会因此缓冲掉不少。但她也是不幸的，她的水性一般般。 以前她开着机甲在水里玩得欢快，那是因为有机甲护得她滴水不进，她也曾和同学在海里嬉戏过。那是因为穿着渔业养殖专用的水靠工作服，想沉底比浮起来更费力些。 如今她身上这套是机甲作战服，号称水浸不透、火烧不穿、自动调温。但是无论哪样东西功能全面均衡了，在某一方面的性能就不会那么突出。机甲服也是如此。它啥都好，穿着它在水里睡觉不会冷不会湿，问题是它不能提高泳技，原来只会狗刨式的人穿着它，还是只能自己苦命地狗刨。 关离完全放弃了机甲，他听凭机甲掉落，迅速从座位底下拖出一个箱子，在机甲落水的刹那，打开两边舱门，猛然推了伊兰一把，口中喊道：“小佟，跳出去。” 水迅速涌入驾驶舱，伊兰被扑面而来的潭水打得全身一激灵，人顺着机甲急速往潭底方向冲去，被关离这么一推，半边身子出了舱门。 她完全凭着本能，没头没脑地手脚乱比划了一通，还没回过神，旁边的水猛地荡漾，震得她一下撞出去老远。 伊兰惊惶失措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她几乎下意识就把另一只手挥过去，结果人被轻轻一带，拳头落空，转头就看见了关离，瞬时放心不少。 潭水汹涌激荡，显然追击的机甲正在发射武器，想让他们无处藏身。 关离拉着伊兰往下潜，越往下光线越暗，而且潭水极冷，身上有机甲服没事，但头脸和手却直接接触潭水，伊兰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开始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最关键的是，她没有那么好的憋气功力，脑中很快发胀。 她一扭腰，伸出另一只手拍向关离。关离望向她，她费力地摇头，使劲甩脱关离。关离抓紧了她的手腕，也对着她摇头，还用手指向下面。 伊兰指着自己，手指朝上，再指着关离，手指朝下。如今追击的人一直在发射武器，他不一定知道关离的机甲里有两个人，如果伊兰出去，关离就有幸存下去的可能。 关离的机甲毁了没有关系，事情过后他可以和队友联络，让队友来接应。矿石在潭中，对手看见机毁人亡，可能就会收手离去，不一定会发现。若是一直没有人出去，对手才会真的进入潭底探个究竟，到时候人和矿石都保不住。 关离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行，他没有抛下队友的习惯，后来转念一想，这是演练，伊兰不会真的危险。看着她焦急的表情，还有她水中的姿势，就知道她水性不太好。 关离手中一紧，把伊兰带到身前，伸出手臂在她背后轻拍两下，两人四目相对，他手掌张开，松脱了伊兰的手腕。伊兰脚一蹬，人就往上窜。 她使劲刨上去，钻出水面的时候猛然大口吸气，还一连呛了好几口。然后转头四顾，发现对方机甲停靠在潭边。 伊兰很奇怪对方为什么不直接发个光束过来，她的心脏部位在水下，头还是露在水面上的，这时候只要朝着她的头部发射一束虚拟离光束，她立马就判为死亡，退出演练。 她喘着气等了一会，对方还是没有行动，于是她朝着对方机甲的方向游过去，心里在嘀咕不解，难道对方想抓活口回去？也不是没可能，她头一次演练就被俘虏了。 伊兰一边气喘吁吁地游着，一边在暗自咒骂。这是演练吗？武器是虚拟的，可自然环境都是真实的，极端险恶，一着不慎，就能真丢了性命。现在她替水底的关离担心，他能坚持那么久吗？ 想到这里，她赶紧又刨了两下，只有自己赶快受死，对方才会放心离去。她动作一急，扑得潭水溅到脸上，又呛了两下。(未完待续) 345 剧情反转 伊兰的泳姿看起来很笨拙。 她原本谈不上什么泳技，更兼此时身心疲惫，左手还使不了大力，游得极费劲，让看着她的人都替她感到累得慌。 铁血一队的那个队员其实是个善心人。 混编九十的这台机甲被他穷追不舍，如今损毁了，他早就看出来了。它掉进潭水中，他为了以防万一，先没有跟进去，靠在岸上朝水面发射武器，迫使里面的人出来。机甲随便掉哪里，里面的人都不太可能有事，更何况掉水中，里面的人一定还是妥妥的。 果然，人终于磨磨蹭蹭地出来了，为啥他不发射光束过去呢？原因有两个。 第一，他在伊兰出水的时候相当淡定，那是因为仅凭一个人和机甲实在没法相提并论，完全不具威胁性。更何况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水性不好，在底下憋不住了才不得不出来。 他认得出伊兰，混编九十队就只有两个女生，很好认，这个是营养师。他心里还在啧啧称奇，她的机甲水平不赖，不过能外调的人，都是英才，手中有两把刷子也是正常的。 第二，那就是这个铁血队员善心的地方了。虚拟武器攻击到人头上虽然不会死，但滋味很*，而且绝对昏迷，如果在水中把人弄昏了，这人水性还不好，等着监控的救援队来人，把她拖回基地，恐怕要出事，大家说穿了都是一个团的，没必要做得这么绝情。 于是伊兰手脚并用爬到岸上，对手还没有动静。 铁血队员觉得伊兰靠水太近，待会昏迷头一栽，可能就往水中去了。他想等伊兰离水边远一点再动手。 伊兰不明白对方的意图，抖抖索索地站在水边，她头发湿透了，一缕粘在脸颊边，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顺着脸流到脖子处。出水之后谷底风大，吹得她从头冷到脚。 伊兰眼巴巴地瞧着机甲。心想这人怎么了？还不朝她发射武器？她等不住了。早死才好早超生，于是手指往自己太阳穴顶了一下，本来可以指着心脏的。但是姑娘家拍胸脯不雅观。 铁血队员一看，这姑娘特别可怜，满头满脑的水珠，微微颤抖。还引颈就戮。再一看距离，这姑娘就站机甲底下不远处。若是用机甲发射武器的话，距离太近，角度不甚合适，而且威力过猛。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也不合适。看她的意思，是想让他用离光枪。她全身上下啥武器都没有，背包也没有。没有丝毫威胁。正好他想问两句话，套套矿石的事情。顺便让她离水边远一点。 于是铁血队员一手光剑一手离光枪就下去了，他很谨慎，就站在机甲底下，有事可以直接往机甲里蹦。 他拿着光剑朝伊兰挥了挥，伊兰看他半晌，揣摩着他的意思，往边上走了两步，那人不耐烦地又挥了两下，伊兰再走两步。 位置差不多，那人举起离光枪，冲着伊兰说道：“你……”他话未出口，白光一闪，人就倒下去了。 伊兰惊得目瞪口呆，转头望去，关离趴在水潭另一边，手中举着离光枪朝她挥两下，伊兰一下笑开了，这剧情峰回路转得让她不敢置信。 关离快速爬上岸，绕着水潭跑过来。伊兰也是见机得快，回身赶紧去查看对手，先把他掉落在旁的离光枪和光剑捡了，再俯身盯着那个人细看。 “不用看了，我击中他头部。”关离跑过来说道，“待着别动。”他起身跳进那人的机甲，很快就两手空空地跳下，随口说道：“没有矿石。” 伊兰的表情很无语，都这时候了，关离还想着顺别人的矿石。 “小佟，我还要下水一次，把矿石拿出来，他们和队友失去联络，过不了多久就可能找来，你拿上我的背包，在边上先躲一躲。”关离一边快速地交代，一边把他身上的背包脱下递给伊兰。 “我和你一起下去，我的背包和营养剂也要拿。”伊兰急道。 关离蹙眉说道：“你不要下去，我能拿多少就多少。”他不由伊兰分辩就跳进水中，伊兰四处张望，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视线紧盯着水面，心里扑腾扑腾地跳，祈祷对方的人不要找来。 这时候，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幸亏，水面终于起了波纹，伊兰惊喜地奔过去接应。关离背着一个包，手中提着一个箱子，顾不得捋去脸上的水迹，急道：“快走。” 两人快速在山谷中穿行，伊兰的负重比关离轻，到后面还是气喘如牛，速度渐渐跟不上。 关离回头，一把抓起伊兰的手腕，拉扯着伊兰往前奔，基本上哪里林深草茂，就往哪里跑。 “休息一下。”关离终于停下。 伊兰弯着腰直喘：“分头跑？” “没意义。”关离否决道。 伊兰瞧一眼四周，林中遮天蔽日，他们没有机甲，分开危险系数大，过后还得劳动队友找两处接应，于是理解。 她只歇了一会就说道：“我可以了。” 关离看她一眼，二话不说，拉起她再跑。 伊兰不知道这天她跑了多久，只知道关离终于放手停下的时候，她几乎累瘫在地，好半天没爬起来。 关离居然还有力气四下寻摸，隔了好一会儿，他回来说道：“我找到一个地方，可以过夜。” 伊兰仰头看天，透过树叶子缝隙，应该已是午后时分。 “不找瑞恩来接我们吗？”她喘着气不解地问道。 “他们现在不一定比我们好。”关离解释道，“他们知道我们处境危险，但至今没有联络，说明腾不出手，我们再等等。” 伊兰点点头。 关离伸手把伊兰从地上拉起来，带到了他说的那个可以过夜的地方。 伊兰看了之后，觉得关离于野外生存上缺乏创意，他找了一个崖壁的石窝窝，洞口光秃秃，完全没有遮挡。唯一的好处是，乍一眼，从外头看进去挺黑，视线一时半会穿不透里面。但这一处石头罅隙，总是招人眼。 “如果有人过来，应该很容易发现吧？”伊兰说道。 关离指着旁边几块乱石说道：“用这些挡住洞口就可以。” 伊兰不好质疑队长的眼光，他们这情形，也确实不能左挑右拣，能有个暂时的容身之地，太太平平等到队友们来接应，就已经上上大吉。 她猫腰走进去。(未完待续) 346 生理液降解装置 里头地方不算大，容纳两个人倒是绰绰有余，可以遮风挡雨，只是地上凹凸不平，有一些蚀刻的土石零落地散布。 外面日头灿烂，里面光线昏暗，伊兰绕着洞壁缓缓走一圈，又走到土石四周全身戒备地查看。石块不规则，拱突嶙峋，但表面光洁，没有附着地衣之类，伊兰拿着探路杖到处乱点，她最怕旮旮角角里突然爬溜出什么古怪虫子。 “我查看过了。”关离说道。 伊兰笑一笑。 “我先去把洞口布置一下。” 伊兰忙跟着关离走到外面，她的左手还不到动的时候，没法帮忙，于是厚着脸皮坐一边，看着关离搬石头把石窝窝堵上。 她负责提供意见和建议，关离着实花了一番功夫，最后只留一条小缝做进出通道。伊兰其实还不满意，左思右想，用征询的口吻建议关离挖了一棵小树，移栽到洞口旁边，垂下的枝条正好搭在乱石头堆上，掩住了小缝。 她换了几个方位来瞧，没吭声。 “进去吧。”关离撩起枝条率先入内。 伊兰拧着眉，洞口的这棵树虽然目前看着不太违和，但就这样被粗暴地移植，恐怕过不了几天会蔫搭下来，伪装术很快会露出破绽。 她微叹着息了再精益求精的念头，心想反正也不会待多久，说不定半夜里瑞恩他们就能缓过气来接走他们俩。 “小佟。”关离在里面喊道。 伊兰谨慎地往四周张望，才动作小心地弯腰钻进去。 石窝窝被乱石头和树枝挡住，里面更暗，不过这样也好，真有人从外面扒进来瞧。第一眼肯定瞧不出什么，这个时间差就够他们给来人敲一闷棍。 关离坐在地上，把背包打开，拿出营养剂扔给另一头坐着的伊兰：“那包营养剂太重，我不好拿，我们背包里都还有一些，省一点应该够我们吃两天。” 伊兰自打关离一出水。就看出来营养剂被放弃了。这时候倒没有多大失望，只是有点发愁，他们两个背包里都各自放了一天量的营养剂。关离说的省一点，意思就是不能吃饱，得让自己半饥饿。 不过她想着瑞恩能来接他们，瑞恩和刘寄望的机甲上都还有大包营养剂。张深海那里还有小半包，管全队吃饱没有问题。她也就把这点小小的忧虑抛之脑后了。 “吃完了睡吧，我守着。” 伊兰连忙客气道：“还是你先休息，我现在睡不着。”她寻思着关离昨夜三场激战，今天又负重跑了大半天。还干了搬石头挖树的重活，无论如何都急需恢复体力。她和关离比起来，不管对队伍的重要性。还是单论个人战斗力，关离都必须排她前头。 “好。我先睡两小时。”关离没有坚持，拎出睡袋。 “这里平坦。”伊兰起身，让到洞口，“我警戒。” 关离没说什么，确实只有伊兰坐的地方能铺下睡袋。他在自己通讯器上捣鼓两下，大概在设置闹铃，然后钻进睡袋就闭上了眼睛。 伊兰背靠着洞壁，将自己隐藏在洞口石头后，抱膝而坐，透过枝条缝隙观察着外面，手边放着离光枪。 她觉得这一天过得特别玄幻，她怎么就沦落到了住石窝窝扮野人的地步了呢，这分明只是一场演练，用机甲互相比划比划就完了，用得着这么逼真吗？ 静下来后，她慢慢想到了一件非常紧迫的让人极其发愁的事，这没有洗漱间的日子怎么过？ 基地原本有方案，要是营地洗漱间被损坏，不能用了，或者队员在野外执行任务，又或者不幸落单了，万不得已时有替代的洗漱产品。 伊兰的背包里有人体生理液降解装置，这是出勤必备的常规用品。她这些年就执行过一次流花科考任务，参加过两回野外演练，作为营养师，她大部分时间里留守营地，离洗漱间近近的，万般无奈用上人体生理液降解装置的机会几乎很少。这东西很轻便小巧，她曾经偷偷摸摸在洗漱间实验过两回。怎么说呢？挺好用。 按钮一按，吐出来一个小袋，接上生理液，其实主要指排泄物，当然咳血吐痰脓液都可以算，然后展开装置使用，就能把生理液连袋子当场降解了，真正可以说尘归尘土归土，整个过程简单迅速，绝对清洁无异味。使用完装置合拢，样式还很美观，是保护环境的一个绝佳产品，真是样样都好。 与其配套使用的还有个人临时帐篷，也是拳头大小的一个产品，按一下就弹出来一顶帐篷，材质薄如蝉翼，却能隔音隔光，保护*特别好，钻进去换衣服，或者临时充当卫生间都不会泄光。就只一样不好，这帐篷一展开，别人就知道里头有人在处理个人卫生，让人膈应得很。 伊兰暗忖，当她有生理需求时，请关离到石窝窝外面去，她在里面展开临时帐篷，这事甚难张口，要不然就得到外头，找个隐蔽处支起帐篷，但她去哪找个隐蔽处？树下？草丛中？这些地方即使能掩人耳目，但她时刻没忘，还有基地的监控在呢，心理上很过不去，总觉得还在光天化日之下。 伊兰想着这些事就坐立不安，最好的方法就是另外找一个石窝窝或者小山洞，监控人员看不到里头的情形。 伊兰微扭脖子，偷觑一眼关离，他睡得很沉。她轻手轻脚地拿上自己背包，出去搜索。 外面一派宁静悠然，她和关离上晌的逃命狂奔似乎从来没存在过。伊兰叹着气，在库亚驻地的时候她总是艳羡基地的生活品质，却原来一分享受需要一分付出，她刚回来就差点磨去半条命。在库亚驻地，她一人之下威风八面，哪会被人追到水里又赶到石窝窝里呢，如今还要自己去找天然卫生间。 伊兰一边感慨叹命苦，一边拿着探路杖开路。他们身处的地方应该是一处深山断沟。脚底下有很多碎石，在石缝中间长满了野草野花，她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块，眼睛不停在旁边的山壁上观察，终于又被她发现了几个凹进去的小洞。(未完待续) 347 纯天然卫生间 那些位置高的石窝窝够不着，特别浅的不能用，伊兰就捡了一个内里较深的石洞。 洞口光线还算明亮，里面却有些暗，但还是能看到内壁，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即便如此，她孤身一人也没敢进去，把探路杖伸进去搅了几下试探，又捡了俩小石块扔进去，才拿出微光灯进去查看。这个洞穴比关离找到的那个小，比较狭窄，伊兰觉得拿来当卫生间正好。 她说做就做，石头搬不动，就拿着匕首寻摸了一些长得茂盛的枝叶，单手费劲地割下来，胡乱往洞口一摆。自己左瞧瞧右瞧瞧，深觉欲盖弥彰。不过她也顾不得了，自个安慰自个，有这些枝叶挡着聊胜于无，卫生间总要有扇门才行，不然自己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在高科技的联盟时代，伊兰第一次使用了纯天然卫生间，在暗黑的石洞里，她支开了临时帐篷，即便有了两层防护，她还是心如擂鼓，等到收拢生理液降解装置，缩回临时帐篷，她长长舒出一口气，靠坐在洞壁平顺呼吸，很想苦笑，这叫什么事啊？她手握尖端产品，行为却与原始人无异。 走出去后，伊兰把洞口的枝条挪到草丛里，万一有人追踪而来也只会觉得是断枝杂草，可以稍微掩盖一下她的活动痕迹。 她在周围又观察了一番，算算时间差不多，就往回走，心里由衷祈祷，花副团骂人的时候不要把这段监控视频拿出来给大家展示，虽然她在里头干些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光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也让聪明人一猜就知。 一边走路，她一边还在考虑慕容会怎么做。如今他们已经放弃营地，四散奔逃，慕容潜回营地也就罢了，若是在外头游荡躲藏，迟早也会碰到和她一样的尴尬事，她回头碰到慕容，必须得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时间掐得正正好。伊兰回到石窝窝。靠坐下来，随即把视线投到关离脸上，看他睡得怎么样。里面光线暗。她鼓着眼睛费力才盯了一秒，关离就睁开眼了，两人视线撞个对着。 关离坐起身。 伊兰挺尴尬，她才刚回来。只是想查看一下他的情况，落在他眼里。估计以为她一直扭着脖子在偷窥。她讪讪地站起说道：“……队长，醒了？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我到外面走走。”颇有落荒而逃的样子。 “别一个人乱走。”关离说道。可能因为刚睡醒的关系，声音暗沉，听不出喜怒。 伊兰心道。关离这话说晚了，她都已经走过一遍了。 “我就在门口。”说着。她撩着枝条的手一顿，哪里有什么门？这就是一个石头窝子，穴居生活不配有门。 关离很快出来，站她旁边问道：“我睡着的时候有情况吗？” “没有。”伊兰有点心虚，这时候才察觉自己的行为真不好，她该守着石窝窝的，刚刚她走开的时候，但凡有只野兽造访关离，他肯定反应不及，要是出点事，她都担不起责任。 “我们怎么办？还等吗？”伊兰问道，心头很是担忧瑞恩，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再等等。” 伊兰就没话说了。两人默默站在洞口，看着山沟中的草木。 “咦？”她轻呼一声，关离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没什么特别的，回头问她：“怎么了？” 伊兰欣喜不已，手指向前方一株矮灌木，解释道：“我好像看到一种野生水果。” 矮灌木的树干枝条上都是棘刺，上面稀稀疏疏地挂着几颗朱果。伊兰围着灌木细细看两眼，肯定地说道：“能吃的，我认识这种灌木。”说着就拿出探路杖敲击枝条，把上面的朱果弄得摇摇晃晃。 关离默默看了一会，又朝四周看看，一切都很平和。 “我来。”他接过探路杖。 说实话，关离觉得把这些果实打下来毫无意义，数量太少，根本不够填肚子，味道还不知道好不好。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找东西吃，他们手头还有少量营养剂，暂时可以不用操心食物，最要紧是他的队伍能马上联系他。 可是至今队友们未有一个人联络他，让关离极为焦急，不用想瑞恩他们一定还在战斗，差不多都过一个白天了，那必定是分散逃窜途中遭遇别的队伍，所以无暇他顾。争夺矿石的混战已经全面开始，关离表面淡定，但只是一直努力压抑着焦灼的心情，不让伊兰看出来。 他手持着探路杖，啪啪几下拍打，朱果纷纷掉落。伊兰喜笑逐开，弯着腰一颗颗捡起来，放在鼻端嗅了一下，有一丝极淡的果香。她把朱果放到背包里放好，说道：“前面有一条小溪流，我去把水果洗一下。” 关离跟着她走了一段后，突然问道：“你一个人来过了？”他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自然把周遭都看了一遍，不过他领着伊兰过来时只顾着布置洞口，没有带她走远。 伊兰一时说漏嘴，不得不认错道：“你睡着的时候，我在外面走了走，对不起。” “以后不要单独行动。”关离正色说道。 伊兰连忙点头，经过她的天然卫生间时，她颇有点不自在，幸亏关离没看出来。 两人再走一段，到了一条小山涧，关离坐到一块圆石上，看着伊兰拿出两个朱果在溪水里滚了滚，她伸手递过来一个却又缩回去，笑道：“我先吃。” “能吃吗？你不是说认识吗？”关离蹙眉问道，刚想说别吃了，伊兰已经拿起一个，脆生生咬了一口。 “很好吃。”伊兰笑道，“我就在这里随便看看，你坐着休息吧。”她走开是因为不好意思在关离面前吃独食，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她尝过后，确定没有问题才能拿给他，队长要比她精贵得多。 关离不知想到什么，没有再跟着伊兰，只在伊兰背后喊道：“别走远。” 伊兰真没有走远，就在关离视线范围内转悠一圈，把朱果吃完了，再没有发现什么好东西，于是返身去找关离。(未完待续) 348 穴居生活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暮色渐渐笼罩山沟，伊兰抬眼看向山壁上的小石穴，忧郁地想到她一个人绝对不敢大晚上住在里面。 本来她还想着两个人同住不方面，她找到的天然卫生间既然可容一人，就准备向关离试着提一提，能不能两个人分开住，一人一个石窝窝，现在她张张口又颓然闭上了嘴巴。 天色刚开始昏暗，她就已经觉得到处影影绰绰有些畏惧，真等夜深了，她怕自己半夜尖叫，吓醒草木中的飞禽走兽。两处洞穴分这么开，也不利于守望相助，就当两人一间营帐吧，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次演练真不省心。 “不用担心。”关离沉声说道，“最坏的打算是我们两个在这里一直到演练结束，只要我们手中有矿石，队伍还是有成绩。” 伊兰闻言一顿，暗自苦笑，她和他忧心的可不是一码事。 外头天色暗淡，石窝窝里面更是漆黑一片，两人站在洞口，就着微弱的光线说话。 “吃营养剂吗？”关离准备打开背包。 “不要了，刚刚吃了一个水果已经饱了，你吃吧。”伊兰觉得情势不容乐观，营养剂必须得省着吃。 关离拿出一支递给伊兰，说道：“水底下还有一大包，他们未必会搜走，我可以回去看看。” “不用，太冒险，而且离这里也太远。”伊兰摇头道，一来一回，跑得快也要花大半天时间，过去后还不一定有。对方的队伍莫名其妙失去一个人，他们怎么不会在出事地点到处搜。所有的人看到营养剂都会顺手牵羊拿走的。关离自己还不是搜了别人的机甲。 关离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找个理由安慰伊兰。“吃吧，明天还有。”他说道。 伊兰不欲推来推去，接过后放到自己背包中，坦然说道：“现在还不饿，待会吃。” 关离没开口劝。 伊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不吃？” “我也不饿，待会吃。” 伊兰从包里取出一个朱果。递过去说道：“尝尝这个。” 关离轻笑。这下倒没有推辞，伸手接过咬了一口。伊兰不好干看着关离吃东西，说道：“我先进去。” 她拿出微光灯照明。进到石窝窝后，朝外面问道：“亮光明显吗？” “还好。”关离在外面说道，“小佟，你先睡。我马上回来。” 伊兰猜测他是去处理个人卫生了。 她在洞中四下里看，放弃了那片平坦的地面。在坑坑洼洼里勉强铺开了睡袋，因为好歹有几块小土石伴在一旁，至少在心理上感觉有屏障。当然，靠这一两块小土石遮挡身形是不成的。而且也委实不必要，微光灯关闭后，洞里一下墨墨黑。用不着遮挡什么。 伊兰无奈地钻进睡袋，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体验。一个劲地在心里吐槽，她这次演练绝对走了背运，还不如当时被光束击中，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舒舒服服躺自己宿舍了。如今她还不能自我放弃，势必得这么原始地过下去。 关离进来后，拿微光灯看了一眼洞中情形，啥也没说，坐到洞口，把微光灯熄了。 石窝窝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队长，守夜怎么安排？”伊兰开口问道。私心里她认为守夜与否当真意义不大，一旦对方追踪而来，她和关离即使发现敌踪，但手头没有机甲，最后铁定无路可逃束手就擒，他们守夜不过就是防着野兽罢了。 “你先睡，有需要我叫你。” 伊兰皱眉，关离这么说大概是让她安心休息。 “那我守下半夜。”伊兰点开通讯器，给自己设了震动提醒。 关离看着她的动作，犹豫了一下说道：“好。”陌生地方必须守夜，即使他有心照顾伊兰，但是他也不能不休息，否则有突发情况根本没有精力体力应对。 伊兰起初睡不着，即使她挤在土石旁，关离坐在洞口，但石窝窝本来就只有这么丁点大，隔得不算远，幸亏洞里很黑，她才没有那么不自在。 “有人帮我看着野兽。”她这么想着就安心不少。纠结一阵后，一天的疲累紧张使得她很快入睡。 石窝窝里非常静，关离坐在黑暗中，眼睛盯向洞外，清亮的夜光洒在洞口的细枝叶上，只投进来寸许，再照不进来。因着这关系，洞里更显黑沉，他朝伊兰的方向扫了一眼，睡袋隆起，一动不动，可见睡踏实了。 洞里极安静，细听之下，耳边是伊兰细微平稳的呼吸声，就着外面微风拂过草丛的声音，夹杂着偶尔的虫鸣，竟然奇异地和谐。 关离看了一眼时间，默默地等着。 终于，瑞恩的视讯过来：“阿离，你在哪里？”他看起来一脸困顿，看背景还在机甲里。 关离下意识压低声音说道：“在一处山沟里。”他把坐标给瑞恩报了过去。 “不方便说话？小佟在吗？”瑞恩问道。 “在，我让她先休息，下半夜她值守。” 瑞恩轻笑：“她运气一向不错。” 关离笑笑，两人开始轻声交流情况，商讨事情。 午夜时分，伊兰被震动闹铃唤醒，她睁开眼，朝关离的方向瞥去，他似乎靠着石壁坐着。伊兰挣扎了一秒钟，从睡袋里坐起身。 “醒了？”关离的声音传过来。 “嗯。”伊兰从鼻子中轻哼出来，听上去有气无力。 “瑞恩联络我了。” “嗯？真的？”伊兰的声音清醒起来，隐约还透着几分欢快。 关离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会让她失望。 “我们早上和铁血一队对上后，瑞恩他们分成了三个方向，后来都遭遇了别的队伍，他们刚刚才集合起来，现在我们只有十台机甲，十三个人，包括我和你。我们在这里需要待到演练结束，瑞恩带队去骚绕别的队伍，引走视线。” 伊兰一下无语，主意是好主意，但风险也极大。 “万一有人找到这里呢？”那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要杀要剐随别人了。 “只有赌一下。”关离解释道，“我和你归队，没有机甲就不能提升战斗力。现在我们机甲数量太少，一个不慎反而会丢掉矿石。相反，我们留在这里，瑞恩可以毫无顾忌地给别的队伍找麻烦，幸运的话，还可以多抢一些矿石。” 伊兰点头，建议道：“明天要不要把矿石和我们住的地方分开？如果我们被发现，说不定矿石还可以留着。” “我明天会的，藏矿石的地方会告诉瑞恩，如果最后一天我们不能现身，他会来取。” 伊兰甚是担心伙食的问题，瑞恩那边还有营养剂，不用她操心，她和关离明天吃个半饱就没有任何营养剂了。不过关离马上要休息，这么不愉快的事就留到明天再商量吧。 “你睡吧，我守着。”她说道。 “有情况叫醒我。”关离交代道。 “好。” 伊兰的后半夜过得很是艰辛，愣谁听说还要过几天穴居生活，都不会太开心，吃喝拉撒样样辛酸，她须得好好盘算盘算。(未完待续) 349 划几刀 洞口处枝叶斑驳，微光隐隐，真是夜凉如水。 伊兰抱膝而坐，时间一长，倦意上涌。在营地她也轮班值夜，那时候坐在机甲里，每隔半小时就和队友通话一次，并不觉得特别辛苦。 这半夜却甚是难熬。 关离的呼吸声很平稳，伊兰听着又是安心又是嫉妒，安心的是在荒山野岭身边有个人陪着，嫉妒的是又冷又饿又困的时候旁边的人睡得香甜。 夜里温度下降很快，石窝窝里更是冷冰冰的，虽然机甲作战服能保温，脸部却总觉得沁人的凉气缭绕在四周。而且她饿了，晚上一顿没吃，光靠一个朱果顶着，若是能一气睡到天亮，不知不觉也就挺过去了，可现在她醒着，开始觉得肚里空空地，浑身不得力。 真是长夜漫漫，当她终于透过洞口的枝叶缝隙看到晨光一点点明亮，不由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她耐着性子又坐了一会儿，目光望向关离，他依旧睡得很沉。伊兰蹑手蹑脚地起身，轻轻拨开枝叶，回头再望一眼，关离没有动静，才放心地走出去。 一到外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山沟中弥漫着薄薄的晨雾，草木幽静氤氲。伊兰微微一笑，快步走向她的天然卫生间。 她照旧拿了树枝往洞口一掩，迅速进去，过不多时就出来了，然后把树枝扔回草丛中。若是基地的监控人员注意到这一幕，昨天可能还猜不到她进去做什么，今天就必然全明白了。 伊兰既为自己尴尬，又深觉监控人员也不容易，大大小小的细节都看在眼里。还得憋在心里，没有上头指示，不能随便八卦，他们的活真是又快乐又闷得慌。 她不由嗟叹，任何事都一回生二回熟，次数多了，心态越来越好。这一次她就没有第一次紧张。还有心情暗自调侃监控人员了。很久以前新兵受训时的感受突然鲜明地浮上心头，人的心理承受下限果然是可以不断突破的。 蹲在小溪边上，她将手浸入泉水。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双手掬起一捧水，狠狠心扑到自己脸上，倒吸了一口冷气，快速地揉捏着自己的双颊。又含了一口水，轻轻吐到溪边的小野草上。这就完成洗漱了。 伊兰起身绕着溪边走了一圈，山涧清澈见底，竟是一条小鱼都没有看见。她失望地洗了两个朱果，准备和关离一人一个做早餐。但是她手拿着朱果。怎么看怎么都咬不下去，大清早吃这么又凉又脆的东西，肠胃简直没法忍。 她开始在四周仔仔细细观察。昨天在溪边停留的时间短，只看了近处。这次她搜索的范围扩大，哪怕随便挖到什么根茎或者逮着什么小动物，她和关离这一天就不用愁了。今天起伊兰的左手已经活动自如，做什么事都灵活方便，草缝树下到处扒拉。 她正寻摸得起劲，关离的视讯过来：“小佟，你到哪里去了？”声音有些急。 “我在小溪边。”伊兰想想不好，补了一句，“天亮才出来的。”她的意思是她夜里很尽心尽责。 “我一会过来。” 关离到小溪边没瞧见伊兰，他蹙眉往四周一扫眼，还是没人影，手指触向通讯器：“小佟，我没看到你。” “等等，马上过来。”伊兰眉梢眼角满是喜意，像是碰到什么好事。 关离见她没事，放下了心，蹲下来自己洗漱。 他手中捧着水洒向自己的脸面，抬眼间看见一株缠满野藤的歪脖子树后现出一个身影。 关离手中一顿，凝目望去，伊兰也看见了他，拎着两个沾满新鲜泥土的大球茎朝他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另一手还拿着脏乎乎的匕首冲他扬了扬。 关离一笑，迅速地洗完脸，起身迎过去，笑问：“小佟，这是什么？” “木茄。”伊兰瞅着关离不懂，索性说道：“能吃。” 条件虽然简陋，不过伊兰已经不是菜鸟，三届厨艺大赛参加下来，每次的突发情况食物制作比赛最是妙趣横生，让伊兰学到不少妙招。 伊兰早有打算，她观摩了一届，有两届分别参加了正餐和营养剂比赛，以后有机会她想把剩余的点心、饮料和突发情况食物制作项目都一一试试。突发情况指的就是在野外营养剂短缺了，利用一切能利用的野生食材想办法填饱肚子。 伊兰在看比赛的时候得到了不少灵感，星网上还有野外生存的各种建议。只要能找到野生食材，食材处理烹煮对她来说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她和关离捡了枯枝，搭起火架。这方面伊兰比关离显然在行得多，基本上都是她在出主意，关离负责执行。 她甚至还问了一句：“想吃水煮的，还是火烤的？” “随你。”关离说不出什么意见。 伊兰就自行决定了，昨晚饿得慌，先吃点实在的，这木茄的瓤肉烤了之后绵软，不会硬实得伤了肠胃。她把匕首洗干净后将木茄对半剖开，搁在火架上烤。 关离无事可做，就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等，手中拿着离光枪，顺便警戒四周。不多时，香味开始冒出来，关离先时还好，这会儿开始觉得饥肠辘辘。 两人盯着木茄，伊兰不时拨弄一下枯枝，迅捷地在木茄壤肉上轻划两刀。 “呼。”她一下缩回手，热气扑到她的掌心。 “烫到没有？”关离从石头上跳下来。 “没有，”伊兰抬头笑道，“很香。” 关离蹲到伊兰身边，说道：“另一个我来。划两刀是吗？” 伊兰十分无语，非专业人士问的话都显得古怪，划几刀用得着特意问清楚吗？她的目的只是看看里面熟了没有。 “还是我来，弄翻了就脏了。”她随口说道，伸手往另一个上面划了一刀。 关离颇有点被嫌弃的感觉。他看着伊兰手法娴熟，不由好奇地问道：“营养师有这方面的训练吗？” “没有。”伊兰好笑地答道，“不过平时食材处理得多了，稍微懂点。”(未完待续) 350 重口味 “瑞恩一直说你的厨艺非常好。”关离说道。 伊兰惊讶地反问：“瑞恩会夸我？” “嗯。他把你们年会准备的所有食物弄成视频，给每个人传了一份。” 伊兰一愣，这事她还真不知道，随即失笑道：“他那时要求特别多，预算只有一点点，食物一定要丰盛，天天命令我在厨房想办法。” “确实非常丰盛，阿海和我说好几遍。”关离想到那时候兄弟们又羡又妒地说带个营养师在身边真好，当时他条件稍好些，没多大感觉，现在真心觉得这话不错，至少饿肚子的时候有人会想办法。 伊兰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阿海有没有……” “没有，他还在队伍中。”关离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说道，“寄望也在，他们有吃的。” 伊兰笑道：“瑞恩机甲上也有营养剂，他们应该足够了。”她拨弄着火苗，随意聊道，“慕容呢？” “还在。” 伊兰手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既钦佩慕容厉害，又替慕容为难，慕容的处境应该比她还尴尬，这么多异性队友围着，又时刻可能混战，慕容如果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处理个人卫生，比她更艰难，回去她必须得问问慕容的经验。 “嗯？”关离不解地看着伊兰。 “慕容真厉害。”伊兰笑了一下，掩饰了自己不能言说的小心思。 提到慕容，关离看了一眼伊兰的左手，她的动作挺灵活，没有迟滞感：“你能用左手了？” “能了。薛医师真是妙口直断。”伊兰笑着应道，抬头看向关离。 关离摇摇头：“他被击落了。” 伊兰叹口气。昨天她如果自己开机甲，估计这会儿也回到营地了。 “我的机甲还在营地，不知道能不能再用？”伊兰忽然问道。 关离沉吟道：“今天和瑞恩联系的时候我问一下他，即使能用，现在我们也不能去。” 伊兰点点头，关离要问瑞恩，那就是器械师也被击落了。她歇了心思。何况营地说不定还会有别的队伍时不时来打探一下呢。再说真能用的话，也得由她开，这时候加入混战就是给人家送菜去了。还是窝着吧。她认命地叹气。 “差不多了。”她转眼欢快起来，抽出正在燃烧的枯枝，在地上拍熄了火苗，又到溪边捡了几块平整点的小石块。垒了两堆，关离困惑地看着她的动作。起身想帮忙再多捡几块过来。 “不用了，够了。”伊兰叫住他，“把你的匕首借给我用一下。” 关离二话不说，掏出匕首倒转手柄就递给伊兰。伊兰拿两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夹着木茄。搁到小石堆上，笑道：“这样凉得快些。”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盒子，关离心想他的背包中没有这样东西。按理说所有人的背包配备都是一样的，有可能是她额外申请的。 “这是什么？”他问道。 “调味料。” 关离一眼瞟过去。不禁失笑：“这么多都是？”盒盖打开，里头分成四五十格，每格中都插着一支细管。 伊兰笑问：“你喜欢什么口味？” 关离摇摇头：“我无所谓。” 作为厨师，伊兰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种话。问上去什么偏好也没有，让人心里没个准数，琢磨着做好端上，等尝过之后什么意见都来了。瑞恩给她试菜就经常干这种事。 “酸甜苦辣偏好哪一种？”伊兰又具体地问了一遍。 “甜吧。”关离答道。 伊兰神情古怪地看他一眼，笑道：“你和瑞恩正好相反，他最不爱吃甜。” 关离看着伊兰取出好几管调味料往木茄上面撒，纤细的手指动作轻巧，心里无端冒出一个念头，她操控机甲手速会很不错。 令关离最无语的是伊兰放完调味料后，从背包里又掏出一个他没有的盒子，里面居然是一副简易餐具。一个平盘加一大一小两只浅盏碗，可做餐盘也可盛汤，还有一刀一叉一羹匙。 伊兰取了个大碗，拿餐刀把木茄割成小块，小心地把瓤肉挑到碗中，再次洒上一些调味料，把碗递给关离：“你用叉子还是羹匙？” 关离反问道：“你用什么？” “我两样都可以。” 关离就拿了叉子，端着碗却并不吃，看着伊兰继续忙活另半个木茄。伊兰给自己那份洒的调味料看着五颜六色，品种比关离的要丰富。 “你是什么口味？”关离笑问，他手中这碗还是木茄的原白色，闻着很清香，伊兰那份被她搅得花花绿绿，看着挺美丽，不过也让人心生畏惧。 “很难形容，大体上有点酸酸的甜辣。”伊兰稍顿，客气地问道，“要尝尝吗？” 不想关离笑着点点头，伊兰无奈拿起旁边的盘子，给他舀了几块，还用餐刀在周边顺手刮了两圈，弄成一个圆柱体，看着比一滩乱糊糊要齐整。 关离先吃了伊兰给的花糊糊，第一口下去，一挑眉笑道：“不错。”三口两口快速吃完。 伊兰狐疑地看着他，这情形好似他很喜欢这口味，于是客气地又问了一声：“还要吗？” “不要了。”关离笑道，拿起碗说道，“我尝尝这个。”叉了一块，觉得口齿生香，眉眼舒展了不少，真心地说道：“很好吃。” 伊兰低头忍笑，关离一定偏好清淡，吃不来她那种丰富得难以言说的重口味糊糊。关离瞥她一眼，见她不紧不慢地吃着，神态很轻松，心里在咋舌，看不出她的口味那么古怪。 关离把半个木茄吃光了，伊兰确实吃不下那么多，她瞅着花糊糊直发愁，留着没地方搁，扔了真可惜。 “算了，吃不下别吃了。”关离觉得这个花糊糊吃不完是正常的，味道太奇特。 伊兰没带清洁仪，这些残渣没法直接处理掉。她拿起两个焦黑的木茄壳，站起身说道：“我去把这些埋掉。” “我去吧。”关离说道。 “不用，我把它们埋在刚刚我挖出来的地方，你找不到。” 关离自然也跟着过去。 伊兰把松软的土仍旧扒开，瞅见关离好奇地摸着木茄的叶子，一时好心地科普了两句：“木茄的嫩叶和花瓣都可以吃，不过这个时候花已经谢了，下午我采些叶子来熬汤。” “现在采行吗？”关离想帮忙做点事。 “没法保鲜。”伊兰踩实了泥土，抬头说道，“先让它们长树上吧。” 关离微愕，旋即失笑，回头望一眼枝头那些嫩绿的小叶，心里替它们默哀。(未完待续) 351 没做过的事 回到溪边，伊兰拾起餐具走到下游处清洗，关离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可以的。”伸手想把盘子捞过去。 “别动。”伊兰建议道，“就这么点，不需要两个人，你把那些烧过的枯枝捡出来，找个地方藏吧，我下回还可以用。” 关离果然去收拾火堆，伊兰清理好餐具后走过去一看，原先烤火的地方干干净净的，不禁暗暗点头，关离做事很仔细很谨慎，没让人看出痕迹来。 “我把树枝放在那里了。” 伊兰顺着关离的手指看过去，石头底下摞着几根焦黑的枯枝，她点点头表示知道。 早餐正式结束，两人都觉得很饱，关离要开始办正事。两人在山沟中寻摸了好几个地方，离他们的住处既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地方要隐蔽，才好藏矿石。终于在一处长满野草的石头罅隙里放好了箱子。 “瑞恩能找到吗？”伊兰怀疑地问道，这个地方光给个大概地标，似乎很难找。 “我给他发些图片过去。”关离点开通讯器，刷刷几下操作。 瑞恩没有什么回应，伊兰猜测瑞恩一定在忙着骚扰别人或者被别人骚扰。她默默地替瑞恩道声“辛苦”，想着他带着人那么辛苦转战各处，大半是为了掩护关离和她，因此，她看着天色本来想说“该吃午餐了”，竟有些讪讪说不出口。 这一上午她和关离饱餐一顿，就找了个地方藏矿石，其他啥也没干，现在就吃似乎早了点。 关离约摸也想多做点事排遣时间，他建议道：“那个早上吃的……” “木茄。”伊兰给他提示。期盼地问道，“你饿了？那我就去熬汤吧。”队长大人饿了，她就可以顺利成章做吃食。 “不是，我还不饿。我的意思是我们的营养剂不够，如果还有木茄的话，我去挖出来。” “还有，我看见好几株。今天我只挖了一株。底下有两个。我们早上吃一个，下午吃一个，应该够了。明天要吃明天现挖。挖太早没地方放。”伊兰说道。 关离无语点头，那是让木茄球茎先长在地下，和嫩叶一个待遇。 伊兰瞅着下午时间长，没事打发。斯斯艾艾隐晦地提醒道：“周围有小动物吗？”光吃素的不行啊。 关离一下就明白伊兰的意思，略一思索。说道：“我去看看有没有树鼠。”他记得伊兰说过树鼠很鲜美。 “其他也可以。”伊兰提点道，她指望关离能放开思路。刚来头几天她在林子中看到过一种山鸡，烤着吃或者熬汤喝味道绝美，就昨天逃命狂奔途中。他们还惊起过野云兔，那味道也不差，云兔熏肉曾是她的最爱。 关离脚一顿。怪异地瞟了伊兰一眼，点头说道：“知道了。” 这回他们走的路有点远。差不多都一个小时才算找着一只山鸡，披着五彩缤纷的羽毛正在一棵树底下悠闲散步。关离眼尖先看到，指着山鸡小声问伊兰：“小佟，那个能吃吗？” “能吃。”伊兰毫不犹豫地说道，脑子里已经冒出三四种简便的做法。 关离一抬手，离光枪一束光束射到山鸡身上，山鸡直接就躺地上了。 这一个下午，关离做了很多从来没做过的事情。 他先是拎着昏迷的山鸡走了一个小时回到小溪边：“小佟，怎么处理？”即使他没学过厨艺，也知道要先处理后才能吃。 对于动物类食材，伊兰只精通后期精细加工和烹调，因为活生生的动物都是在养殖场经过初加工弄成纯肉后，才能送进厨房，所以她只知道初加工理论方法，却从来没有自己试过。 现在，关离主动这么问，伊兰就当他愿意负责山鸡的前期处理工作，她非常高兴，不然她真不好意思命令队长干活。 “去掉头脚，挖去内脏，拔去羽毛，只要身体。”伊兰给了个总原则，到那一步她就可以接手了。 关离拎着山鸡木在原地。 伊兰眼巴巴地瞧了几秒，心里也知道这是在为难关离。 这年头，大家专业分工特别明确，机甲战士常年训练，为了图方便，平时一般只吃高能营养剂，不要说处理食材，就是连食材的新鲜样子都基本没见过。 就说她这个一直在厨房处理食材的人，也没有亲手处理过*动物。哪怕到山鸡养殖场拎个人出来，人家都习惯用机器批量加工，给他扔只山鸡，要他手工处理，也不一定会。 “你们野外生存训练没有这些内容吗？”伊兰试探地问道。 关离下意识摇摇头，训练内容很多，包括怎么开着机甲应对险恶的环境，但都带足了营养剂，不用原始到自己抓动物吃。 “要不，放了吧。”伊兰轻声说道，“我也不会。”语气甚是遗憾。 “试试吧。”关离心一横，这也是个难得的体验，说不定哪天他就遇到同样的情况，演练的目的就是发现自己的不足，并且及时弥补。如今他既有短处，很该锻炼一下。 他是个果断的人，说干就干，提着山鸡就走到了小溪的下游处，回头对伊兰说道：“你走远点。”他想着那场面比较血腥，特意关照伊兰。 伊兰忖到关离完全是个新手，不好意思让他独自去干脏活，她再怎么样都比他有经验，说不得还能从旁指点几句，于是坚持跟了过去。 关离一刀下去，山鸡的头就被砍掉了，血直飚出来，伊兰没防备，一下跳开几步，哆哆嗦嗦地想着现在想放生也放不了了，今天势必得吃掉这只山鸡。 关离看一眼伊兰，沉声说道：“我可以，你走远些。”手中的刀利落地一划，就把山鸡开膛剖肚。 山鸡已经死彻底了，伊兰也不怕了，她说道：“等一下。” 她快速跑到附近，采了两片大叶子铺地上，指点着关离：“内脏放这里。”她工作中吹毛求疵的强迫症发作出来了，大叶子就相当于工作台兼废料收集机。 关离拿着匕首分开山鸡的肚子，在里面划拉几下，把内脏挑出来放在叶子上面，再把鸡脚砍了，然后按着山鸡拔毛，起先两下没拔掉。 伊兰看他两手是血，脸色肃静，大气也不敢出，蹲在他身边，就怕关离把山鸡往地上一掼，让她拔毛。 她这时才想起来弄点热水浇山鸡身上会更容易拔毛，不过现烧也来不及了，只好缩着嘴巴不吭声，反正关离不清楚这个小窍门，怪罪不到她。 关离一咬牙，手中用上了大力，硬生生地把山鸡的毛给揪下来，微微吐了口气看向伊兰，发现她的脸色特别古怪，有点战战兢兢不忍看的样子，以为她心中害怕。 关离瞬间就非常理解瑞恩当时想把她踢出去的苦逼心情，其实他们就吃吃早上那个木茄就可以了，非要吃小动物，她自己又不太会处理，弄出很多麻烦，完全没必要。(未完待续) 352 处处皆学问 “行了吗？”拔毛费了不少劲，关离的手臂微微酸胀，这么粗犷原始的食材处理方式他打小就没见过，一地鸡毛，满手粘腻，几片碎羽混着血腥贴在指缝间，让人心情不甚愉快。 伊兰看着遍体鳞伤的山鸡，没敢嫌弃，忙不迭地说道：“后面都我来，你去休息。” 她把山鸡放到溪水中清洗，水中泛出一层血水散开去，关离看着她的手浸在浅淡的血水里，不禁蹙眉道：“你平时在厨房都要这样处理食材？” “没有，厨房采购的都是加工好的肉类。” 关离蹲在一旁洗手，使劲地搓。伊兰垂着眼睑，瞄到关离的动作，十分过意不去，轻声说道：“明天不吃了。” 关离手一顿，瞥过去一眼，问道：“味道怎么样？” “绝对好。”伊兰满面笑容，说道，“我保证。” 两人重新架起火堆，关离帮着做过一次，这次显得更熟练。伊兰拿出调味料，在鸡身上抹了好多层，才串在火堆上烤。 “队长，把手伸过来。”她说道。 关离疑惑地把手伸出去，伊兰笑着解释道：“掌心朝上，我在你手里洒些东西，你到水里再搓洗一下，就不会有血腥味。” “这是调味料吧？”关离忍不住问道，心忖自己的手洒上调味料成什么了？ “同时也是香料。” 关离将信将疑地到溪边洗完，抬手一闻，果然手上没有任何异味，反而若有若无一种清香。他朝伊兰望过去，她正拨弄着火苗。侧影专注而忙碌，脑中忽然闪过张深海以前一直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处处皆学问。” 伊兰见关离回来，笑问：“怎么样？” “不错，有用。” 伊兰从背包中掏出一个朱果递过去：“先吃这个，坐着休息一会儿，一时还好不了。” 关离大方接过：“你不吃？” “我待会儿吃。” 关离坐在石头上边吃朱果，边看伊兰转动烤鸡。山沟中的景致幽远。四周安静祥和。一时两人都没开腔，烤鸡的香味渐渐飘散出来，关离突然觉得他又饿了。 “队长。你来转行吗？我去把那堆内脏处理掉，顺便采点叶子熬汤。”伊兰抬头问道。 “我和你一起去。”关离从石头上跃下。 “不用，我仍旧埋在树底下，很快回来。烤鸡不转会焦掉。” “那我去吧，你留在这里。” “不用。你不熟悉木茄的叶子，还是我来。” 伊兰已非吴下阿蒙，两年的驻地后勤总司务官做下来，小领导分配任务的干脆利落劲犹在。即使对上关离，留了几分因前事纠葛而产生的客套疏隔，以及对队长身份的敬重。遇上做饭这种该她内行的事，她口中客气地建议。但行动间说一不二。 这会子，她三言两语给关离派好工作，转身提溜着两大包叶子裹紧的毛血内脏。这些东西只能埋得深些，靠自然降解，一则避免影响环境，二则也需掩饰痕迹。 关离转着烤鸡，视线跟着伊兰，看着她身影隐没在那棵歪脖子树后，过不多久，他抬眼再次盯向树的方向，如是两三次后，才终于看到伊兰从树后转出来。 伊兰瞄两眼烤鸡，笑着赞许道：“就这样转。”她往自己的手中也洒了一些调味料，洗净双手。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关离见怪不怪地瞥过去，居然是一个金属杯。 “我拿这个煮汤。”伊兰解释道。 关离现下很怀疑她把背包中的武器都扔了，换上了厨具。 “你的武器都在吗？”他问道。 “在啊。”伊兰疑惑不解地答道，过一会反应过来，了然笑道，“装得下，背包里只多了这几样。” 她把早上剩余的那个木茄剖开，拿匕首划了一些细条块，放入杯中，去溪边盛了一些溪水放在一旁备用。 烤鸡的香味越来越浓，滋滋冒油。伊兰端出盘子，小心地把烤鸡搁到盘中，把金属杯架到火堆上煮。然后取出碗，刀叉并用，剔了两碗鸡肉，大碗递给关离，小碗留给自己。 “先尝尝味道，不够的话我再加点调味料。” 关离咬了一口，没说话，可能鸡肉有点烫。伊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眼睛一亮，真是美味得没话说。 她看向关离，他重重点头：“非常好吃。”伊兰放下了心，关离给山鸡拔毛的小怨气该消了。 关离很快吃完，伊兰拿着刀又给他挑了很多，其实她更想一人一半，直接手撕，那样才是吃烤鸡的完美吃法，不过猜想关离肯定会嫌弃满手油腻，就咽下话头没去多嘴。 一只山鸡很快被两人吃光，只剩下骨头架子。伊兰扔了一把叶子到金属杯中，指着剩余的木茄问关离：“这个还要烤吗？”关离摇摇头，他几乎已经饱了。 伊兰接过他的碗，拿到溪水中洗净后，开始盛汤。 “凉一下再喝，现在很烫。”她提醒道。 汤非常清淡，带着少许的天然甜味，正好拿来清口。关离默默地啜着汤，只觉得今天吃到的这一顿饭之美味，在他去过的所有餐厅都没有吃到过。他觑着伊兰，暗想营养师其实是个很好的职业。 两人吃饱收拾妥当，伊兰一看时间已是午后四点，他们这一下午就围着食物打转，除了祭自己的五脏庙之外，没干什么正事。 她慢悠悠地跟着关离往住处走去，快到石窝窝时终于鼓足了勇气，用一种汇报请示的口吻，语调平板地说道：“队长，我想要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待会自己回来。” 关离愣一下，张口就要反对，话到嘴边就变成：“半个小时。” 伊兰尽量让自己不现异色，干脆答道：“是。”她一转头，仍往溪边方向走去。 关离默一下，在她背后喊道：“别走远。” 伊兰头也不回地答应一声，她再一次狠狠吐槽这次演练，连带着怨恨上了那个没把她消灭的对手，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当时都在磨蹭个什么，她那时只要痛苦一下，就不会有现在这种尴尬事了。 半个小时能干什么？她还想在小溪边好好清理一下，都有两天没正儿八经地洗漱了，半个小时啥都做不了。 伊兰从天然卫生间出来，直奔小溪边，跳进去就往自己衣服上泼水，生恐自己刚刚陪着关离杀鸡的时候溅上了鸡血。作战服根本不会湿，水珠在走动间就自动抖落了。她这法子迫于无奈，相当于把衣服穿在身上洗。 四十分钟后，关离视讯她：“小佟，该回来了。” “是。”伊兰的语气表情都非常镇定，“我快到了。” 她恨恨地踩着脚下的小石块，心道穴居生活不评价。(未完待续) 353 咸鱼翻身啥滋味 天刚暗下，伊兰就睡了，她仍是值守下半夜。只是白天的活动量不大，还好吃好喝，她睡得不是很踏实。 关离轻声和瑞恩视讯的时候，她被迷迷糊糊吵醒了，恰好听到瑞恩在说他们偷袭和反偷袭了三次，还问他俩有没有吃的，关离只说有。 伊兰就在心底暗叹，大家都不容易。 关离结束视讯后在黑暗中默默坐着，隔一会极轻声地说道：“睡吧，时间还早。” 伊兰一惊，敢情她听壁角被关离察觉了，他的耳目也太灵敏了。她轻嗯一声，放空了思绪，石窝窝中极安静，渐渐地她又睡去了。 其后还是原样的作息，爬起来值夜，清晨偷偷摸摸去天然卫生间，到小溪边挖木茄做早餐，只是伊兰再不敢提议抓只小动物改善伙食，吃起来确实香，忙活起来受不了。 两人吃完早餐后没事干，顺着山沟一路去探险，被伊兰找着了一个鸟窝，客气地建议关离爬上去看看里头有啥。 结果关离爬了两次，一次端下来整个鸟窝，伊兰很是无语，待她摸走三个鸟蛋，她建议关离再爬一次，上去把鸟窝放回原处。 “怎么不全部拿走？”关离不解地问道。 “留两个给大鸟，不然它们说不定追过来。” 关离也是一阵无语，伊兰这论调又好笑又有理，她还知道给大鸟留点牵绊，拿人类的心机去欺负禽类，貌似不太好。 走了大半天，两人揣回来三个蛋，伊兰烤了木茄。再加白水煮蛋，拌上一堆调味料，两人吃得也是有滋有味，饭后照旧一人一个朱果。 关离坐石头上休息，伊兰在他视线范围内散步消食。关离不时地望一眼她悠闲的样子，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以后和别的队伍有野外对抗训练。必须要先消灭掉别人的营养师。斩断别人后路。 半夜里两人换班的时候，关离交代道：“瑞恩说这次混战激烈，有两队可能至今没有找到矿石。最后一天仍然会争抢。他如果来接我们，目标太大。你的机甲表面毁损仍然能用，这两天他们完全放弃营地，一直在外面游击。战局主要集中在其他小队那边。目前没有人关注营地，我们明天潜回去。他会帮我们引开视线。” 伊兰一喜，穴居生活要结束了，继而一忧，追逐奔逃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清晨。星光刚暗淡下去，天边只拉开一丝鱼露白，伊兰就匆匆出了石窝窝。奔去天然卫生间，然后到小溪边准备早餐。关离随后赶来，两人吃过木茄后，从石头罅隙里取了矿石箱子开始赶路。两人认准了方向，尽挑隐蔽的地方走。 午后，他们在丛林里吃了一直舍不得吃的最后两支营养剂，继续赶路。期间瑞恩短暂视讯了一次，告诉关离混战无比激烈，没有矿石的队伍竭力争抢，有矿石的拼命反击，不管碰上谁都互掐，试图把别的队伍人数拉低。他们小队正到处搅浑水，战局已经渐渐往集合点方向移动。 伊兰渐渐跟不上关离的速度，关离一手提箱子，一手拉着伊兰，在林子里急奔，他们必须要在傍晚截止时间前赶到指定集合地点。 伊兰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军队老是喜欢野外负重训练，无论有人追还是没人追，绝对都用得上。她气喘如牛，只管闷头跑，一路上的观察探路都交给关离去做。 两人奔到营地，关离连话也不说，直接把伊兰硬扯着拖到她的机甲下。营地一片狼藉破败，营帐歪了，洗漱间凹进去了，关离把机甲手臂上勾着的一角营帐扯开，回头一看，伊兰坐在地上，不停喘气。 他伸手过去想把她拉起来，伊兰颤巍巍地伸出三个手指，眼巴巴瞧着关离，然后又自动缩回了一根，翘着两根尾指，仰脸望向关离。 关离一点头，索性也坐下。他们还有一个小时，不差这一两分钟，待会还要靠伊兰来开机甲，要让她平复一下。 伊兰的呼吸声很粗重，扑哧扑哧地，她将背包移至身前，盘腿抱着，瞅瞅关离，他的情形比她好多了，虽然也在喘气，但不像她这样喘得紊乱，毫无形象。关离顺势和她对一眼，不知怎地，伊兰突然想到多年前他摒着呼吸从她身边经过的样子，她微微侧头，将头偏到另一边，照样从鼻孔中喷气，一点都不收敛。 她很自觉，估摸着两分钟到了，就自己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走开两步后，在关离面前浑不在意地拍拍裤腿，剁剁脚，军中铁娘子的直爽劲倒也似模似样显露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旋身扭腰率先跳上机甲，探头大声问关离：“队长，要用舷梯吗？”他提着重重的矿石箱子呢。 关离摇头，轻巧地跳上了机甲，坐在副座上。 这一刹那，伊兰诡异地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咸鱼翻身的隐晦心理。不过她来不及多想，打开队频，听着里头队友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声音，立即喜上心头。 “副队，佟伊兰到位。”她汇报道，这就要回归组织，继而回归文明生活了。 瑞恩一声轻笑：“小佟，队长在吗？” 关离说道：“在，一切顺利，我们目前在营地。” “你们等十分钟后再出发，我们这边还在打，这次太过瘾了。”瑞恩笑道。 “好，我们掐着时间赶到。”关离一点就通。 伊兰和关离在机甲里等待，一时都不作声，只听着队频里瑞恩和其他队员在交流，这次演练真是拼到最后一刻，不过瑞恩他们手头没矿石，打得很欢畅，尽在给别人搅浑水。 伊兰边听边笑，忽然想到背包里还有朱果，翻出来一看，只剩下最后两个，她顺手递给关离一个，以目示意，问他要不要。 关离一笑，随手就接过去，实在是他这三天从伊兰手里拿吃食，拿得非常习惯了。过一会，他想起什么，手指轻抬，点着伊兰的背包，再举着朱果晃两下，眼睛里似在询问，然后就要把手中的朱果递回去。 伊兰看懂了关离的疑问，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朱果，关离才笑着把他手中的朱果收回去。 伊兰本打算把最后一个朱果留给瑞恩，感谢他在明处给他们打掩护，但转念一想，决定回去后自己偷偷吃了，把朱果毁尸灭迹。真要是给了瑞恩朱果，瑞恩没两下就能旁敲侧击得知她这三天的伙食情况，他哪肯那么轻易放过她，想想她至今还欠着瑞恩几顿饭没还清呢，那还了得，瑞恩铁定让她翻几倍赔偿。 十分钟后，伊兰的机甲腾空而起，动作干净利落。关离头一次坐在伊兰旁边看她操作，见她脸色认真专注，十指灵巧，不由暗自点头。 “小佟，放心加快速度，所有队伍都已经停战下机。”瑞恩在队频中发了最后一条通知。 伊兰抿嘴一笑，机甲倏忽擦过树梢，在半空中无所顾忌地开向集合点。(未完待续) 354 方便否 下午五点差五分，各支队伍不复之前你死我活地争斗，三五成堆地站在集合地点，互相还聊聊天交流作战感受。 各小队队长已经把自家搜罗来的矿石交上去，有多有少，也有三支队伍两手空空的，比如瑞恩这队，还有偷袭他们三次的那支队伍。 人家队长这会儿跟瑞恩哥俩好了，还特别同情混编九十队，运气差到连队长都没了。他嘴里笑骂：“兄弟，你没矿石你早说呀，我也不来找你了，次次摆那么大阵仗和我斗，害我以为你们一定有，我大晚上不睡觉找你们麻烦，我心里也苦啊。” 瑞恩嘿嘿一笑，不到揭幕时刻，说话只能留半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我们都听队长的。” 铁血一队的队长踱过来，喜气洋洋地问道：“阿离怎么回事？是我们把他打掉了？” “来了。”慕容在一旁说道。 众人抬头，一架机甲俯冲而来，轻灵地停靠在机甲堆里。 很快从里面跳下来一个人，正是春风拂面的关离。众队长心里咯噔一下，视线齐齐投向他手中的箱子。在他身后，紧接着又跳下一人，是个姑娘，正是混编九十的营养师。众队长心里又咯噔一下，有几个队长已经在比较各自的队员人数。 本来勾着瑞恩肩膀的那个队长恨恨给瑞恩捶了一下：“行啊，瞒得我们滴水不漏，你这两天慌不溜丢，死跟着我一起到处找岔，做给谁看？” 瑞恩笑道：“老哥，我没办法。得听队长的。” 关离交完矿石，一回头笑着说道：“我们一起商量的。” 那个队长立马又给了瑞恩一拳。 事情已成定局，大家嬉闹一阵都上了飞行器。 伊兰瞅个空档和慕容说悄悄话：“慕容姐，你这几天在外头方便不方便？” 慕容没听出伊兰的意思，直说道：“方便。”她还夸伊兰，“小佟，你把营养剂提前分给寄望他们保管。做对了。我们后期不需要抢别人的营养剂，压力小很多。” 伊兰扑闪扑闪眼睛，她和慕容几次合作。交情很深，遂直说道：“慕容姐，你怎么处理个人卫生？” “不是有个人帐篷吗？”慕容不解地说道。 “那帐篷支哪儿呀？” “机甲下面，这样即使有突发情况。也可以及时应变。” 伊兰完全无语，人在帐篷里。还能操心应对突发情况？ 慕容蹙眉：“小佟，你把帐篷弄丢了？那你怎么处理的？”目光就好奇起来。 “没有没有，还在呢。”伊兰急忙否认，讪讪说道：“我前两天不是没有机甲吗。没法把帐篷支在机甲下面，所以找地方费了一些心思。” “记住，就近原则。在你活动场所附近，这样队友还可以帮你守护。比较安全。” 伊兰呵呵笑两声，转头就想去撞墙。 和慕容说完，迎面碰上瑞恩。他头一句就问道：“美女，这两天愉快吗？” “愉快，愉快。”伊兰讪笑道。 “吃啥了？”果然，吃食永远是瑞恩和伊兰交谈中的一大主题，伊兰想着不久前偷偷摸摸被吃掉的最后一个朱果，万分忐忑，暗自后悔没有特特交代关离一声，他那个朱果在机甲上不方便吃，被他收进了背包，不知他现在吃掉没有，可千万不要被瑞恩瞧出了端倪。 “没吃啥，”伊兰否认道，生怕瑞恩吵着也要吃一回烤鸡朱果煮鸟蛋，吃独食毕竟还是愧疚的，她虚张声势地不满道，“你也太绝情了，几天都不捎些营养剂过来。” “我哪敢过来？一过来就拖过来一长串，你还能好好站这里和我说话？再说，阿离说你们有吃的。” “他是怕给你们增加负担，我们哪有吃的？饿着硬挺过来的，你没看见我刚刚吃营养剂特别凶狠吗？都不顾及形象了。”伊兰极力撇干净。 “不用担心，你本来就没有形象。”瑞恩好几天没和伊兰斗嘴了，说得很欢快。 伊兰半夜回基地宿舍后，把自己从里到外狠狠清理了一番，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才觉得自己确实回归文明社会了。 第二天起早赶往大会场，参加全团演练总结大会。这一次她心理负担不重，暗地里觉得她的表现基本过得去，只要花副团不把她在天然卫生间的鬼祟行径播给大家看，其他一切小责骂都不是问题。 混编九十得了第二的好名次，矿石只比第一少了几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受到了顾副团的大力表扬。 轮到花副团针对个人点评时，伊兰听得津津有味，同步配上个人的精彩一刻回放视频，她由衷赞叹花副团眼光毒辣，点评一针见血。 花副团说完一个人，就说另一个，起头就是：“这次演练中有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伊兰一惊，支起耳朵听到了一个人名，心里一松，不是她的名字。 “他本身实力不错，对手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但是最后他死了，死了，而且因为他的死，其队伍失去了夺冠的机会，简直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伊兰发觉花副团说到气愤填膺处，总要再次强调一遍。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台机甲，在半空中流畅地化个弧形，朝断崖下飞坠，看着像坠落，实则人为操控机甲直线俯冲，伊兰在心中啧啧赞道：“这技术真华丽。” 镜头向下，另外一台机甲也在直线坠落，伊兰又暗地里啧啧赞道：“一个比一个强，这台看着更像自然坠落。”尤其这台机甲还在左右晃动，似乎在有意取笑后面的机甲。 及至前面的机甲对准了一个深潭直通通栽进去后，伊兰才反应过来，敢情它是真坠落啊，立马心中起了敬仰之心：“驾驶机甲的人素质真不错，机甲坠落过程中还能冷静地去找最佳落地点。”速度那么快，水潭目测不是很宽大，伊兰觉得换成自己就只能掉到水潭边上的大片空地上。 后面的机甲平稳地落地，然后虚拟光束接二连三地往水潭里发射，伊兰先是替先前掉进去的机甲哀叹，这是要赶尽杀绝啊，然后心头一跳，怎么这遭遇和她的差不多呢？隐隐就有了不好的念头。(未完待续) 355 一霎那的风情 果然，不多时，在虚拟光束暂停的空档，晃动的潭水正要渐渐恢复平静，突地从水面下窜出一个头来，水花四溅。人脸还未看清，伊兰已经听到了一连串的咳嗽声，她一闭眼，不用看了，那就是她。 再一转念，伊兰回想起来花副团这次骂的不是她，估计就是那个磨蹭着没把她打死的家伙，她充其量就是一个配角，于是再次睁眼，然后恨不得马上闭眼，她也太狼狈了，泳姿不好看不说，还能被自己乱扑腾弄起的水花呛个不停。 伊兰觉得花副团选取的视频情节截得太长了，那家伙哪段没表现好，就给播哪段，啰哩啰嗦尽播别个的事情不好。铁定给花副团编辑视频的下属太偷懒，都不会剪辑一下，摘取重点。 她偷眼往左右喵喵，左边是队长关离，一溜下来服务三人组，薛旭坐她左手，右边自慕容起一串机甲战士，末尾是副队长瑞恩压阵。人人都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伊兰稍稍放下了心，都是队友，大家只会同情她，不会笑话她。 大屏幕中的她抖抖索索从水中爬出来，站水边没敢挪动半步，满头满脑的水珠，甚至滴到眼睫毛上，愣是没敢抬手擦去，只敢靠眨眼睛把水珠抖下来，落汤鸡就是她的最佳形容词。 这会儿她开始感谢作战服，除了脚底下一滩水，衣服基本还跟平日一样，不然她都无法想象衣服皱巴巴*紧贴身上的样子。她看着自己的模样真不忍心，心道当时怎么这么可怜呢。 如今她旁观着，觉得她自己的做法看起来怪异，人家不是一般都会离敌人远远地上岸吗？哪怕逃不了。那也是个姿态，而她居然直通通朝对手机甲游去，如果不是这样一副明显被俘虏的可怜样，不知情的人以为两人是同伙，准备碰头商量事情呢。伊兰不由猜测，该不是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那家伙等了又等。以为她有话说吧。 伊兰虽然知道一切后续。但还是不得不像局外人一样看下去，如果开会她一直闭着眼睛不忍看自己，万一被监控视频抓到了。得招花副团一顿大骂。 大屏幕上，她颤巍巍抬手朝自己脑壳指了一指。伊兰哀叹，真没气节，这个动作也够得上让花副团骂一通。太辱没铁血玫瑰机甲团了。要是实在没办法了，可以做得大义凛然慨然赴死。再配上对敌人由衷轻蔑的眼神，效果就会完全不一样，可她做得太可怜了，完全是弱者行径。 过一会儿。被伊兰一直吐槽埋怨的家伙拿着离光枪从机甲里跳下来，伊兰已经完全理解了花副团恨铁不成钢的心态，连她都觉得不可置信。那家伙怎么就离了机甲呢？不该是把她速速消灭掉，然后开着机甲到水底顺点好东西吗？ 伊兰没看自己和那家伙的对峙。而是看向水潭另一侧，一柄离光枪管无声无息探出水面，关离冒出水面的那一刻光束就激射而出，伊兰惊叹关离枪法真准，还有他水中憋气的能力超群。 这束光似乎极大地刺激了花副团，她的责骂声响彻全场：“你怎么就能离开自己的机甲呢？离开最可靠的机甲，去相信最不可靠的对手？” 话说到这里，视频上完美地特写了伊兰回头望向关离绽开的笑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这样在花副团骂人的时候定格在大屏幕上。画面上的那张脸看上去是真灿烂。伊兰觉得自己要被抹黑了，她怎么就成了最不可靠的对手？她那一笑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可不是谋算成功的奸笑。 伊兰被迫瞅着自己，不由自主评估自己的容貌，总体过得去，眉眼都挺顺，一缕头发随着转头的动作在颊边微扬，发梢处凝聚了一滴水珠，马上要脱飞出去，画面非常有动感，衬得她那浸过水的脸很莹润，显得皮肤特别光洁。她的脸占了满屏幕，幸运的是看不出毛孔，伊兰心忖，要么就是画面的分辨率不够高，要么就是那会子她太冷，毛孔都收紧了。 特写镜头就是这么令人愁，那一霎那的风情万种，被捕捉到极丑的一种就没法见人。还好，此刻她这张脸不丢人，伊兰暗暗舒气。 花副团还在骂：“装得再可怜的对手都是对手，谁让你相信她？她让你用枪，你就用枪？你就该在她出水那一刻，就把她轰成渣渣。” 伊兰真想分辩两句，她不是装可怜，而是真可怜，当时绝对一心求速死，花副团的心也太狠了。 “知道你还有什么致命错误吗？”花副团继续说道，“这也是对你们所有人的一个严重警示，永远不要认为机甲里只有一个人，也永远不要认为机甲最多只有两个人，只要肯挤，多少人都没有问题。你们必须记住，最强大的敌人永远不是对手的机甲，而是机甲里的对手，不仅一个，而且可能很多个。” “现在睁开眼睛，看看因为你的失误导致你的队伍失去了什么？”视频中，关离再一次冒出水面，游到岸边时，把一个矿石箱子甩到岸上。伊兰拉了一把关离，两人急速奔跑。 “你的队友同样也犯下了不可容忍的错误。”花副团继续说道，话风一转，说了另一个人名。 伊兰觉得这次铁血一队好似走了霉运，被花副团逮着狠命咬。画面一转，天空中出现一台机甲，接着伊兰讶异地发现它也飞到水潭边。此时潭水安安静静的，岸边停靠着先前那家伙的机甲，那家伙倒是不见了，可能已经被救援队拖走。这会子他的队友来查看，伊兰来了兴趣，当时她一直猜测对手后面有什么动作，什么时候会追上他们。现在她正好看看后续情节。 只见那个队友开着机甲绕着停靠的机甲两圈，然后四下里搜索了一遍，最后直直开进水底，画面非常昏暗，看角度应该是调取了机甲记录仪上的视频。 潭底躺着一台机甲，舱门大开，隐隐约约看见有一大包营养剂，一只机甲手伸过来把营养剂抱走了，一会儿，画面再次清晰起来，这台机甲在方圆兜了一圈后扬长而去。 镜头一转，山林中，关离提着箱子拉着伊兰，一路披荆斩棘亡命飞逃。 “看见了吗？你以为已经死亡的对手还活蹦乱跳跑得飞快，手里还有你们一直想要的东西。” 伊兰甚是钦佩花副团的口才，用词也太丰富了些，她那时喘得都快吐血了，花副团还能赞她一声跑得飞快。 “你太麻痹大意了，你队友的机甲完好无损，对方的机甲毁了，你怎么就能推断是两败俱伤呢。你的眼皮子也太浅了，只看到对方机甲里的营养剂，没看到或者根本没在意对方机甲里还有两副靠枕两条毯子，即使卷成一团，你不会仔细搜搜？” “任何微小的细节都决定成败，这时候只要你有一点怀疑，开着机甲把搜索范围扩大，他们跑得再快也不会逃出你的掌心，而你，自始至终和你的队友一样，连自己错过了什么都不知道。这种错误绝不容许再次发生，你们必须深刻反省。” 伊兰吁口气，听话音，花副团对这两个倒霉家伙的猛烈抨击应该结束了。 “下面，我让你们学习一下别人是怎么注意细节的。”(未完待续) 356 细节决定成败 镜头一转，伊兰无奈地看到画面切换到熟悉的石窝窝附近。 只见关离和她两人走到石窝窝面前，他们商量了一会，关离开始搬石头，伊兰就坐在旁边看。关离放好后，朝伊兰看一眼，伊兰摇摇头，抬起一只手往旁边挥一挥。 看到这里，伊兰自己想笑，他俩这情形活像一个吆五喝六的包工头和一个任劳任怨的劳工。 隔一会关离扑哧扑哧垒起五六块大石头，伊兰站起身走远一些，换个角度看，皱着眉头沉着脸还带摇头，一看就知道不满意关离的劳动成果。 她四下张望，指着一棵小树和关离说话。过一会，关离苦命地开始用匕首在树底下挖土，这时候还看不出他要干什么，伊兰又坐回原来的位置，悬空着两脚，手中拿着离光枪，眼睛盯着关离，这架势绝对在压榨劳工无疑。 其实关离当时挖了很久，工具不趁手没办法，视频可能稍稍剪辑了一下，一会儿关离把树从坑里拎出来，并且看向伊兰。伊兰跳下石头，摆摆手让关离把树仍旧放回坑中，指着石窝窝洞口旁边一个地方，于是关离又蹲下挖坑，伊兰回去坐好。 画面中，谜底很快揭晓，伊兰让关离把树移栽到石窝窝前面，而且，第一下还不满意，愣是让关离把树转了半个圈，把枝叶更加茂密的一边挡在洞口缝隙处。 移栽完后，伊兰指着一些枯枝落叶对关离说话，不一会，关离到处捡枯枝，捡完了抱着枯枝走到伊兰面前。伊兰一手接过，随意乱扔，覆盖住小树拔走后留下的土坑。两人方一前一后撩开枝叶走进了石窝窝。 画面又一转，两人从石窝窝出来，关离手中提着一个矿石箱子，伊兰拿着探路杖，不时在草丛里扒拉几下。很明显。两人在找地方。 不多时，两人就对着一个罅隙商讨了一番，把矿石箱子放了进去。然后就见到关离点开通讯器和别人联络。一眼就能猜出他在告诉别人箱子的具体位置。 “看见了吗？这就是细节决定成败。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失去机甲的队长和一个受伤不能操作机甲的营养师最后能保住胜利果实的原因。” 伊兰觉得花副团这话听着寒碜人，一个失去机甲的队长？不像是夸人的话。 “没有机甲，还可以有谋略，有智慧。有队友间的默契配合。” 伊兰觉得花副团大概把该骂的都骂完了，开始表扬先进分子了。她不奢望被表扬。但没被骂到，反而被同情地说成一个受伤不能操作机甲的营养师，她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了。 “瑞恩范其亚，混编九十队的副队长。在队长不能参战、全队遭遇重创的情形下担起责任，一天一夜抗住六次偷袭，顺利集结队伍。联络队长。此后带领仅剩的九台机甲，在随后的三天里发动袭击二十次。抵抗袭击十次，作风硬朗，有勇有谋，麾下机甲全部幸存至演练结束，顺利掩护队长和队友回归，值得嘉奖。” 伊兰乐滋滋地听着，看到视频中一伙人呼啦啦奔着别人的营地而去，横冲直撞，劈头盖脸攻击别人一通后，呼啦啦撤退。又或者与别的队伍狭路相逢，悍不畏死，突出包围圈后呼啸而去，又齐煞煞停住调头，追着别人偷袭，让伊兰看得热血沸腾，瑞恩这作派确实狠辣强硬，非常像一支亡命之师在气急败坏地报复。 画面一转，十台机甲结阵防护，竟是在黑乎乎的林子中休息，静默的画面让人无端辛酸。伊兰叹道，瑞恩真不容易，其他队友都不容易，那可是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呢。 画面再一转，瑞恩顶着一头红发潇洒地跳下机甲，带着队友走向集结处，虽然两手空空，但满不在乎，大方磊落。 伊兰差点笑出来，她刚刚还在替瑞恩遗憾呢，怎么受到嘉奖都没有给个特写镜头？否则瑞恩心里该多憋屈。这不，大特写马上就来。瑞恩本身长得好，这时大踏步而来，满满是自信张扬的精英风采，这画面挺养眼，肯定能让他满意。 “关离，混编九十队的队长，其队伍于所有演练队伍中首先发现目标矿石，其后策略妥当，调度合理，于意外遭袭后将计就计，大胆谋划，故布疑阵，混淆敌方视线，智勇兼备，在没有机甲的情况下坚持到演练结束，并且在任何艰难的环境下都不放弃任务和队友，值得嘉奖。” 伊兰感觉花副团夸人的词汇和骂人的词汇一样丰富，都快把关离夸上天了。 视频中关离带着队伍在崖壁下挖矿石，带着队伍有事没事去骚扰别人，突然遇袭时推开瑞恩，拉着她倒地避开光束，带着她潜回营地，一把扯开倒在机甲上的营帐，然后从她的机甲上拎着箱子轻松跳下，对着一干兄弟姐妹们露出一个谦和的笑容，颇有点运筹帷幄的领导风范。 伊兰再一次觉得负责视频剪辑的工作人员能力不高，关离后一半的很多画面中都有她，而且都是她狼狈的画面，不是在逃窜就是逃窜以后在喘气。最可气的是大概为了凸显关离照应队友，剪辑了一段他扯开营帐后转身伸手要拉她起来的画面，他威风凛凛站着，将手递给伊兰，而伊兰气喘吁吁坐着，举起手指讨价还价，要求休息两三分钟，这对比效果太明显。 伊兰甚无奈，她虽然没有被直接点评到，但几次出境，形象都不怎么好。 花副团对玫瑰编队成员的点评历年都放在最后，这次也不例外。 戚姐今年带领的玫瑰队折戟第二轮，被花副团理所当然地责骂了一通，陈霄作为副队长也没逃过一番责难。 伊兰悄悄地猜测，过不了多久，戚姐和陈霄大概会被派出去做任务，花副团对她们完全是爱之深责之切。玫瑰姐姐们全都被拎出来或批评或鼓励。殷姐作为玫瑰编队的营养师，倒是被花副团赞扬了一番，她在两轮比赛中都幸存下来，真是非常难得。 “佟伊兰，原玫瑰编队成员，现混编九十队营养师。”伊兰一惊，她以为今年她没有编入玫瑰队，花副团对她就轻轻放过了呢，原来还是要点评。 “在演练中犯下了极端无知的错误，无知到不可容忍，这一点完全不应该发生在一个团龄已经有四年多的铁血玫瑰机甲团成员身上。” 伊兰坐正身板，面无表情，一副恭聆垂训的模样。(未完待续) 357 一切皆是资源 视频里一片漆黑，伊兰心里在琢磨，她在黑暗的环境中做了什么无知到不可容忍的事情，石窝窝最黑暗，莫非她把睡觉的关离撇下，自己到外头找天然卫生间这段要播出来？ 念头刚一闪过，画面中有一连串各种各样七嘴八舌的声音传出：“啊”、“哎呀”、“怎么了？”、“小佟，你怎么样？”、“我踩到她手了。”、“轻点”、“你怎么回事？” 伊兰知道是哪段了，瑞恩已经说过她了，被花副团骂不亏，所以她坐得挺淡定。 接下来她就听到了一句话，让她淡定不起来。 黑暗中她的声音忍着疼痛委委屈屈地响起：“姐姐啊，我只是摸摸你，又不是要非礼，你用这么大劲对付我。” 伊兰听不下去了，更不敢看周围人的眼光，特别是旁边慕容的眼光。她当时就这么一说，都没过心，现在特意拎出来听，真是觉得自己口无遮拦。 编辑视频的人绝对坏心眼，后面还没完，瑞恩的喝斥声紧接着响起：“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去摸慕容干什么？” 伊兰就更不敢看慕容了，连名字都点出来了，以后全团的人都知道她半夜摸慕容被人家弄断手。 “我心里害怕，也许有野兽。”伊兰想捂脸，她当时想示警来着，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可听在人耳朵里，绝对以为她胆小怕事。 花副团开骂了：“一个铁血玫瑰机甲团的成员，怕个野兽怕成这样，你叫一声不会啊，非要半夜里去摸别人，你的手伤了几天？你的机甲被闲置几天？你拖累了你的队友。在他们战斗的时候，你可耻地在休息，你的机甲差点因此被毁，无知，极端无知。你浪费了队伍里宝贵的医疗资源。” 伊兰忍不住朝薛旭斜了一眼，花副团和他是否有亲戚关系？ 令伊兰惊讶的是，花副团接着说道：“不过。一个人有缺点必然也有优点。认识到自己的缺点，坚决改正，发扬自己的优点。就会越来越进步。”伊兰真的怀疑自己听错了，花副团怎么成了谆谆教导的好老师了。 “佟伊兰，作为营养师，业务上还是有很多值得称道的地方。她在混战发生之前。预见性地将营养剂交托队友分散保管，确保了队友在战斗中食物充足。而她自己。在缺少营养剂处境艰难的情况下，利用身边的自然资源维持生存，在饮食上保证了她和队友能够坚持到演练结束，这点难能可贵。” 随着花副团的表扬。视频上出现了伊兰架起火堆烤木茄的场景，伊兰觉得画面上的景致很优美，有花有草有小溪。她和关离的神情也很闲适，完全体现不出处境艰难。反而更像郊游野餐。 “所有的人都需要想想，如果你在战斗中失去机甲失去食物，你怎么维持三天，你怎么让自己活着，还活得颇有品质。”花副团的声音回荡在会场上，最后一句很是耐人寻味，伊兰吃不准花副团是夸她能干呢，还是嘲讽她为食物弄出很大阵仗。 视频上她和关离正在林中搜索，然后一只五彩缤纷的锦鸡进入大家视线，关离侧头问伊兰，待伊兰点头后立即举枪射击。关离拎着大花鸡走回去，伊兰显然还没有满足，一路走一路张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贪心，想要更多收获。 伊兰回想着，她那时在搜索野云兔呢。要是逮到兔子，她就做麻辣烤兔。 视频切到溪边，关离和伊兰对话后，两两凝望，显得十分为难，接着关离开始杀鸡。 伊兰发现这个过程居然一点都没有删除，每个细节都很清楚，包括鸡头砍下后伊兰见血一蹦三尺远。 两人的表情纤毫毕现，明显伊兰害怕而关离咬牙硬顶。特别是给鸡拔毛，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能一眼瞧出伊兰似是不满关离的手艺但忍着没说。 后面烧烤的关键动作也一个不落，包括伊兰怎么抹调味料，怎么撺架子，伊兰看下来总觉得这像是一个如何烤鸡的教学视频。 画面中伊兰递给关离一个朱果，关离坐在石头上悠闲地吃着，而伊兰转动着烤鸡，整个画面静谧而美好。 伊兰再次发现视频编辑人员的险恶用心，溪边烤鸡的画面旁边出现了两个分屏，其中一个是机甲混战的场面，还有一个更好笑，一个队员击落了一架机甲，正在人家的背包里翻出两支营养剂，一支放自己背包里，一支咬自己嘴里。 怎么比都怎么气人。 伊兰把全套餐具拿出来，画面中两人香喷喷地吃鸡肉、慢悠悠地品木茄汤、美滋滋地看风景。这期间一直有分屏，显示同一时间其他人的活动情景，大部分在激烈战斗，还有人被虚拟武器击中后队友团团围上前的悲催场面，总之怎么比，都是伊兰和关离两人最闲适。 伊兰在心中哀叹，极度怀疑关离得罪了视频编辑人员，因为她自忖一向与人为善，没有和谁结过仇，那就只剩下关离了。这些视频是在给他们拉仇恨呐。 画面又快速切到他们掏鸟窝的场景，伊兰一指枝头，关离就上上下下爬了两趟。她当时不觉得，现在自己看着视频，怎么感觉自己老指使关离干脏活苦活呢？回去后白水煮蛋的过程又一丝不落地被教学了。可耻的是，饭后两人照旧一人一个朱果啃得很香。 末了，朱果树、木茄、大花鸡甚至那窝鸟蛋的动植物学名、营养价值、食用方式列了四个分频，静态展示了足有半分钟。 然后画面刷新，关离曲腿坐在石头上，吃朱果眺望远方，伊兰手拿着朱果，一边啃一边围着小溪悠闲散步，视线一直投注在小溪里。 这朱果好似离不了他们的口，闲下来总见他俩在吃。 伊兰疑惑地想，这个画面不是刚刚显示过了吗？结果跳出一行字：八月后，溪中有鱼，可做食材。这行字就搁在她溪边侧影边上，把伊兰气得七窍生烟，心里尴尬不已，暗暗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视频编辑人员给揪出来。 “看清了吗？没有营养剂不可怕，只要懂得手边一切皆是资源；没有机甲也不可怕，只要活着，机甲就会回来。” 画面再次一转，伊兰轻巧地跃进机甲，一会儿机甲腾空而起。伊兰很少看到自己机甲的外部表现，比赛对抗一般以短途追逐格斗为主，这回见到自己的机甲在半空中翱翔的样子，她的风格很轻灵，自己不由替自己赞了一声好。特别是她最后从机甲里跳出来那场面，脸色肃穆，很有气势，与之前狼狈逃窜的样子判若两人，稍稍有了些玫瑰姐姐们普遍拥有的那种高冷范儿。 花副团对伊兰的点评就此结束，伊兰自己总结下来，还是鼓励多于斥责，所以过程即使有些小郁闷，但当场就过去了，心态总体还算轻松，应该不至于会被送去特训，不会影响到她随后的工作安排。 令她尴尬的是，花副团接下去点评慕容，这个顺序让伊兰很不自在，前面刚提起她半夜摸慕容，现在就说到慕容了，想让别人印象不深刻也不行。 她祈祷着瑞恩别给她按个午夜魔爪之类的外号笑话几天，暗中还有些惋惜，安安少年初来乍到，可能原以为她混得有多好，这下全露馅了。(未完待续) 358 拿什么留下我 全团演练总结大会开完后，瑞恩立马把她召到营地餐厅共吃营养剂，一见面就说道：“美女，我必须要吃一回你给阿离烤的食物。” “怎么好心了？没把水果一起说了?”伊兰调侃道。 “这还用说？你们每餐必吃，我看这是你定的饭后规矩吧，必然应该附带的，用不着特地说。”瑞恩笑得理所当然。 伊兰无奈之极，强词夺理道：“你让我现在去哪儿给你抓只活鸡？我当时做好了，倒是很想给你送一份，不光你，我还想犒劳所有给我打掩护的队友，你们不来接，我怎么送？” 瑞恩似笑非笑：“你确实有这个心？” “当然。”伊兰心虚地点头。 “行，领情了，以后找个机会补上。”瑞恩打蛇随棍上。 伊兰暗恨，落了瑞恩的话套了，她只好点头称是。不过烤山鸡这种机会千载难逢，瑞恩且慢慢等吧。 一会儿张深海拿着营养剂坐过来：“小佟，下回你受伤，坐我机甲上，我载你。” 瑞恩大笑，一拍张深海的肩膀：“阿海，你排我后面，我先跟小佟讲定了。” 混编九十的演练成绩不错，他们出去两年，回来没丢人，新岗位新职级都在召唤着大家，队友们心情都很好，说说笑笑，聊一些轻松的话题。伊兰的烤山鸡在总结大会经花副团褒扬后，作为活得有品质的一顿野餐，被不少人好奇地问起口味如何，连关离都被调侃着问及给鸡拔毛的体验感受。 “当时我们应该抽空回来，关心一下阿离和小佟。”刘寄望笑道。 慕容最直爽：“小佟。看上去是挺香的，什么时候凯旋餐厅推出这道菜，我和戚姐陈姐一起来尝尝。” 伊兰一边谦虚着，一边暗地里琢磨，基地会给她安排什么新工作？ 七月一日，伊兰上午去医院例行体检，下午就被花副团召见。等她晕陶陶从总部大楼出来后。坐在车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告诉霍斯北，可一想到还有两天才到星期六，不由哀怨。凯旋基地在对外联络的便利性上比库亚驻地差远了。 这股子兴奋劲不能即刻找人倾诉，实在憋闷。 当时花副团非常和蔼可亲，头一句就说道：“小佟，你的表现比我期望得还要好。非常棒。” 这么感性的用词让伊兰受宠若惊，她态度恭恭敬敬。脸上带着克制住的欢喜笑容：“谢谢长官。” 伊兰的反应让花副团很满意，没有志得意满尾巴翘上天去，也没有一脸严肃油盐不进。 “我要重新安排你的岗位。” 伊兰等了一下，没听到花副团往下说。于是大声回答道：“一切听从长官吩咐。” “在这之前，你需要延长你的役期。”花副团和煦地笑道。 伊兰对这件事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此时听到仍然有些发愣。她现在小有积蓄。加上退役津贴，去随便哪个地方买个小农庄。从此自由自在过日子，应该会很轻闲。铁血玫瑰机甲团样样都好，人员环境也熟悉，就是不甚安全，说不定哪天冒出一个任务来，她就要九死一生。 不过霍斯北瑞恩都提醒过她，只做五年就退役是不可能的，殷姐也说过，凯旋餐厅的人都至少做满两轮役期。她现在比较好奇，基地会拿什么说服她留下。 花副团没有听到伊兰立刻回应，倒也在意料之中，这毕竟是大事，不少人都起码思考几秒。 “第二轮服役期五年，品衔津贴正常，岗位津贴翻倍，特殊任务津贴翻倍，每年有贡献津贴，期满后退役津贴翻倍。”花副团笑吟吟说道。 伊兰印象最深的就是退役津贴翻倍，那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数目，她迅速地转换了思路，再辛苦五年，吃喝都在基地，所有津贴都能存下来，那时候再退役，说不定能直接买个大农庄，正好时间也差不多可以成家，她心里肯了。 “每年的贡献津贴按照你的情况分成三部分。” “联盟军人役期延长贡献津贴按照军方标准，逐年递增。” “你曾经荣立大功，获得的联盟军人特殊贡献津贴在第二轮役期内也翻倍。” “另外，每一个凯旋基地的成员在第二轮役期内，每年会获得基地自有的特殊贡献津贴，逐年递增。” 花副团微笑着一句接一句，中间略有停顿，给伊兰留足反应时间。 伊兰觉得她不需要再犹豫了。 联盟军人特殊贡献津贴用来奖励她在流花三号的功劳，她已经领了两年了，数目不少，只这一项翻倍，就能抵上她最初刚来基地时一年的津贴，更不用说还有其他两项。以她对基地的了解，它给出的基地自有的特殊贡献津贴，绝对不会比军方标准的役期延长贡献津贴低。 年终奖很喜人啊，她挡不住了。 打完金钱牌，花副团开始打感情牌兼暗诱：“小佟，基地很看好你。郑司务官非常欣赏你的业务能力，属意你担任正餐司务。” 伊兰又是一喜，那就是正餐工作间的总头目，放到外头餐馆相当于厨师长级别，主要负责食材预订、人员排班、菜谱规划，确保高效完成正餐订单，对自己研究厨艺很有便利，工作五年后自己肯定有资格开个小餐馆了。 而且正餐订单通常不是很多，工作不会很繁重，这岗位相对清闲。 殷姐现在是营养剂司务，营养剂是基地的常规食物，每天那么大的供应量，品种还很多，每天要费神安排，及时分送、补充基地各处小餐厅的营养剂，仅这一项内容就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不要说还需管理大批量的食材，预定、处理和保存样样经心。伊兰回基地后只和殷姐匆匆聊了两次，殷姐整天忙得团团转，分身乏术。 以前胡姐退役时是点心司务，如今殷姐和伊兰是凯旋餐厅唯二的两个女营养师，一个是营养剂司务，一个眼看着要成为正餐司务，伊兰暗赞花副团对底下人真不亏，凯旋餐厅统共四个工作间，花副团能占多少，最终必定要占全。 她想着管理正餐工作间的种种好处，她可以自主尝试各式菜谱，接触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食材，丰富厨艺知识面，不出意外的话，她这份工作能像胡姐一样做到退役，出去后哪怕自己不开餐馆，到高档餐厅找一份总厨的工作，在资历上也是足够的，那样的工作高薪又体面，属于稀少的特殊人才，年份久了，出去可以被人尊称一声大师。她退役后可以一边买个农庄请个雇工，一边自己做厨师赚大钱，日子绝对红火兴旺。 伊兰心里千肯万肯了，看着花副团笑眯眯的脸，诚惶诚恐地说道：“感谢长管栽培。” 花副团极为干脆：“小佟，把役期延长协议签了，去找郑司务官，他给你交代工作事项。” 伊兰乖乖地在花副团眼皮子底下登陆了凯旋基地人事管理系统，签下了第二轮五年服役期。(未完待续) 359 刺头 伊兰牵挂着霍斯北的动向，算时间他该毕业了。 她猫抓挠心似地过了两日，熬到星期六信号通畅时段，点开通讯器，第一下没反应过来，然后看看端木的信号状态，发觉是正常的，再回头检查霍斯北的联络号，确确实实处在屏蔽状态，心里立时有了不好的感觉，赶紧打开邮件系统，果不其然，有一封霍斯北的新邮件。 “伊兰，很想你，你好不好？” “我顺利毕业了，库亚的房子已经卖出，你放心。我被招录进联盟军需机甲研究部艾杜司，七月到十二月新兵受训，恐怕不能联络，勿念，之后详说，照顾好你自己。斯北。” 伊兰读了两遍，心里咀嚼着军需机甲研究部，长叹了一口气。霍斯北学的是机甲设计，这年头还是军事机甲占主流，他这份工作应该算是学有所用。 只是伊兰心底更希望他留在研究院，联盟顶尖机甲设计院，说出去名头又响，工作又清贵。哪怕不留研究院，去一些民间机甲设计单位也好，它们一般会定制特种机甲，另外也承接一些军方设计项目，做得好的设计师也很受敬重推崇，人就轻松自在多了。 网上找不到军需机甲研究部艾杜司的丁点消息，伊兰又叹了一口气，怎么比凯旋基地还神秘？至少凯旋基地在星网上还给出了一个解释，说它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大本营。霍斯北的工作单位居然没有任何注解。 伊兰转念一想，霍斯北的哥哥好似很能干，总至于让亲弟弟吃亏上当。 她周末没事干，就比着自己新兵受训的经历来想象霍斯北这时候的情景。 大通铺是错不了的，男男女女混住也必须的。伊兰没顾上替霍斯北操心条件艰苦这种小事。她抿着嘴唇琢磨着一件更小的事，根据她的经验，霍斯北的宿舍中应该会有女兵吧？说实话，她蛮好奇女兵的床铺离霍斯北的床铺隔多远。要是隔得不远，比如对铺或者上下铺什么的，霍斯北会是啥作为？ 他敢有啥作为？伊兰酸溜溜地坏想着，监控无处不在。要是这点小关都过不去。只能被刷回家。这是军中官兵出外执勤时打地铺睡觉前的必修课，人人都必须持身以正。 她遥想自己当年，好笑地摇摇头。即使没有监控。霍斯北人品清正，绝不会有事没事无故搭讪姑娘，伊兰对此比较放心。 不过，他真要是冷着脸。不和人家姑娘说话，也是有违袍泽情谊的。伊兰骨溜溜地眨着眼睛。窝在沙发里，就这个小问题左思右想品咂半天，最后无奈承认一点，她就是小气。而且对自己挺宽松，认为自己和异性队友打地铺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这事一旦放到霍斯北头上。她就想严苛一点。 她这心态不太好，伊兰反省着。决定见到霍斯北的时候，坚决按捺住好奇心，不向他追问大通铺的历练情况。 她接着逐条分析，她和霍斯北同住一间宿舍，早就共享过洗漱间，这方面霍斯北有经验，能应付得来。最多他讲礼貌，主动排在后面，时间可能会吃紧，但只要对自己的仪容要求不高，手脚再麻利点，也能凑合过去。 伊兰再往下想，新兵受训内容必然包括长跑加对招，霍斯北体能好，这点也不用替他担心。 大体上，伊兰觉得新兵受训六个月对霍斯北来说，应该不难熬，反正只要进军队，谁都要体验那么一遭，她也就不去多担心了。只是算下来他们这一年肯定就见不到面了，要等明年两人的假期，还不知道凑不凑巧。 伊兰止不住哀叹，她和霍斯北真是见面不易，以前只是她不自由，现在两人一起不自由，她心底有些打鼓，未来的事真不知道怎样。 她不敢深想，天天患得患失，于事无补。反过来想想，天天腻歪在一起的，也未必能长久，天涯海角各一方终成眷属的多得是，路长着呢，走一步看一步，踏踏实实往前就是。 伊兰读了霍斯北的邮件后，愁了半下午，这会子思路换过来，自我安慰一番后，把这些事撂开手，仔仔细细盘算自己在第二轮役期将有的收益，心情倒是越来越欢喜。 她想岔了霍斯北的处境。 艾杜机甲研究院的优秀毕业生，应召入伍，起点就比别人高，霍斯北一入军营就有军衔，妥妥的高级技术军官的预备人才。不过，在新兵受训阶段，所有人都一样遭遇。 所以，他正在被罚跑。 理由还是那么老套，霍斯北对女兵在对招中留手。 这个理由实在太常见，负责新兵受训的教官把它当做一个常用的教育手段。如果教官想鞭策新入伍的姑娘正确认识艰苦的军旅生涯，那么他会安排一个男生和姑娘对招；如果教官想收拢新入伍的小伙自由奔放脱缰的性子，那么他会安排一个女生和小伙对招。总之不管姑娘还是小伙，结局是一样的，都得受罚。由此，新人们就学会接受惩罚，并且在惩罚中学会躬身自醒。 在霍斯北之前，教官已经用这个手段罚了两个脾气顽劣的刺头和三个脾气温和的绅士，他瞅着差不多了，就把眼睛瞄上霍斯北。 教官普遍有阅人经验，过手的新兵如过江之鲫，一般看新兵的相道，基本就能判断出什么性情。教官看霍斯北很顺眼，身条正、脸色冷、体能好，命令不用说二遍，绝对执行，而且年龄大，比刚大学毕业就入伍的小年轻要沉稳，教官把霍斯北当做他这班的镇场子的人，需要树榜样典型的时候就叫上霍斯北。 此刻，教官让霍斯北出场，给大家演示一下什么叫军中的公平公正、一视同仁；什么叫真正的友爱同伴、共勉共进；什么叫真正的尊重对手、锐意进取。 教官期待着霍斯北给对面的女生全力一击。 霍斯北做不到。 那女生和伊兰差不多高，看着比伊兰还要飒爽些，表情很坚毅，但今儿已经摔了两次了。霍斯北垂眸，第一招用七分力虚虚试探过后，马上只用四五分力。他知道同情在这里不应该，但他确实下不去手，尤其想到伊兰曾经也这样站在别人面前被痛击。 教官非常失望，大声喝停，他想不到霍斯北也需要被改造。他盯着霍斯北痛斥过后，亲自和霍斯北对招，霍斯北自然全力以赴，教官才稍稍满意，让霍斯北就用这龙精虎猛的力道再次和女生对招。 霍斯北依然留手，那女生身上已有瘀伤，他重拳出去，只怕要将她打飞。虽然那女生磕绊着自己倒了，但他明显保留力气的行为惹怒了教官，命他罚跑五十圈，而且因为霍斯北体能好，所以连分期执行都没有，他上了教官的刺头名单。 霍斯北一上来接受的惩罚就比伊兰那会子要重。他抿紧嘴唇，跑得很快，思念一重又一重。(未完待续) 360 没事别乱晃 伊兰就任正餐司务后，起初一两个月不怎么起眼，菜谱还是原来那些。 瑞恩兴冲冲捧了两回场，把外调出去对凯旋餐厅遗忘的味蕾记忆想起来后，撇嘴说道：“美女，你能不能有点创意？这不还是老一套嘛。你要有自己的风格，不然你和前任有啥区别？” “要多大区别？我前任荣升了，才把位置留给我。我当然要秉承光荣传统，以后才好跟随着他的脚步往上升。”伊兰辩解道，心里明白，她确实挺保守，没敢大刀阔斧搞创新，这是她在凯旋基地第一份官职，就怕做砸了，所以一步步很慎重。 “你这样升不了，达不到大家的预期值，没人叫好。”瑞恩毒辣地评价道。 伊兰气得横他一眼：“你觉得不好，好多人都怀念经典的老一套呢，全基地那么多人都吃惯了，一夜之间能马上全改了？我总要一点一点推出新风格，隔行如隔山，你别开口。” 瑞恩噎住，复又提起他最近一直念念不忘的一件事：“你大小也是个头目了，就不能采购一只活鸡给我烤？” “活鸡进不了厨房，你别想了。”伊兰抵不住他三番两次念叨，索性一口拒绝。 但是，打一棍子后得给个大枣，她宽慰道：“你别想这些想不着的事，我手头有好些菜谱，以前我们在库亚不敢乱买食材，现在这里想订购什么都很方便，等我准备好了，通知你来试菜。” 瑞恩总算略微满意。 “不过，现在不比从前，你来可以。别忘了自己买单。” 这话朴素实诚得让瑞恩气笑：“放心，我吃得起，你推出一样，我就能捧场一回。” “那说定了？唉，对了，你们兄弟间有什么庆祝活动，也欢迎常来。”伊兰眉开眼笑。厚着脸皮给自己的正餐工作间拉订单。 她新官上任。心里是悬着的，业绩不好会丢脸。她也不敢一股脑儿猛推自己的菜谱，就怕市场反响不好。遭投诉。 伊兰慢慢地推出一些新菜式，逐步试水，发现还挺受人欢迎，周末聚餐点单时大家都愿意尝试新品。 当然。这其中，人脉也起到了一些积极的作用。比如戚姐、陈霄和慕容。就替她拉了一群玫瑰姐妹撑场面。瑞恩张深海他们自不必说，吃过之后会自动给她反馈意见。 正餐司务这位置，她渐渐上手了。 这天她晚上从体能训练馆出来，碰上了耿长安。他似乎专门等在停车场。还把车子停靠在她车旁。 “姐姐。”他唤道。 伊兰一皱眉，这孩子怎么说不听？被别人听到了可不好解释。 “有事？” “嗯。” “上来说。”伊兰坐进了车中。 耿长安没客气，很自然地从另一边开了车门。进来坐下。这就是知道关系不一样后，双方的行事不知不觉起了变化。小细节处不讲客套了。 “什么事？” “我想休假回去看看。”耿长安轻声说道，“姐姐，你要不要一起？妈妈想见见你。” 伊兰头大，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我没有休假打算。” 耿长安就沉默着不吭声。 “还有事吗？” “妈妈问你好不好？” 伊兰不由叹气：“我挺好。” 耿长安又是一阵沉默，隔一会他笑着转开话题：“姐姐懂得很多。” 伊兰不解，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周围兄弟都说姐姐在全团演练中很厉害。” 伊兰古怪地看了一眼耿长安，不知道为什么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很爱把队友说成兄弟，瑞恩这样说，伊兰觉得很正常。可换到耿长安身上，伊兰总觉得有些不能接受，好好的安安少年居然也有兄弟了。 她忍了忍，没作评价，谦虚道：“我这些算什么？不过是饿了自己找吃的。” 也不知耿长安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就淡下去，表情有点复杂纠结。 “姐姐现在在餐厅做什么？忙吗？” “做饭菜，前两周我看到你点单了。”伊兰随口聊道，她对耿长安一向很有好感，再说那些纠葛和他无关，所以见面客客气气地聊几句，也算对得起往日的情分。 “真的？”耿长安惊喜地问道，“姐姐帮我做的吗？” 伊兰失笑：“有两道菜是我做的，不过都是事先准备好，有人点的话就加热，餐厅所有的菜都这样。你吃得惯吗？” 耿长安点头：“都很好吃。”他想起来说道，“姐姐，有些菜品后面跟着主厨的名字，我没看见你的名字。” “有名字的都是各个主厨的独家特色菜品，我现在是正餐司务，开发出来的菜谱要给整个工作间做，所以不用挂名字。”伊兰解释道。 耿长安绽开了一个笑容，由衷说道：“姐姐真的很厉害。” 伊兰很不好意思，这孩子当面夸人太直白。 耿长安又说道：“姐姐，下回我再请人吃饭，你能给我推荐吗？我想尝尝姐姐开发的菜品。” “好啊，没问题。”伊兰爽快答道。 两个人愉快聊完，车子一前一后开回营地，耿长安特地跟着伊兰到宿舍楼下停车库，礼貌地道了晚安才回去。 伊兰在电梯里叹了一声，她和耿长安没有恩怨，如今这样和平友好相处也行。 耿长安休假回来后，又拣了一个晚上在体能训练馆的停车场把伊兰堵着了，他现在也摸到了伊兰每晚要去体能训练的规律。 两人都有了默契，耿长安叫一声姐姐，伊兰看一眼他，说声：“上来。” “姐姐，我这次回去听妈妈说，你以前一个饮料配方似乎有人想要。” 伊兰一愣，旋即不在乎地说道：“你妈妈以前提过一次了，这些事不用我操心，我已经全权委托给厨艺协会了。” 耿长安听到伊兰开口闭口说“你妈妈”，心里非常异样。他装作没听见，继续说道：“妈妈听说你在开发菜谱，给了我很多资料，让我给你。” 伊兰微微蹙眉：“我不要，我自己有。” 耿长安就猜到是这样，他劝道：“姐姐，只是一些资料。妈妈说是她历年收集的，家里也没其他人爱看这些，你不用介意。” “我自己有很多，真的不需要。”伊兰坚持道。这些事不能开头，一旦她收了，秦珞以后还会送别的，到时候牵扯不清麻烦多。 耿长安沉默片刻后说道：“妈妈还给你买了一件衣服，说是平时可以穿。” 伊兰低下头，说不出什么感觉，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要。”语气有点生硬，心里既无奈又悲哀，还有一丝火气，现在这么温情有什么用，早就晚了多少年了。 耿长安还想说什么，张口道：“姐姐……” “没事早点回去，别人晚上不是训练就是休息，你到处乱晃干什么。”伊兰截口打断他。 耿长安默不作声地下车，伊兰皱着眉头看他的车子腾空，速度飞快地离开，心道这孩子脾气也大，她不过就呛了他一句，就这样跑了，又暗自责怪自己，他怎么安排时间和她有什么关系，要她多嘴多舌，难怪人家不高兴。(未完待续) 361 高定女装 第二天，伊兰在车子座位底下发现了一个盒子，包装很精致，还有一个商标，那是一家很著名的女装设计工作室的图标。 她虽然买不起高档衣服，但是这些年在星网上溜达，毕竟还是女孩子，对着女装行业一些高大上的品牌会好奇瞄两眼。这一家是高级定制会所，如果没有会员资格，连它家的星网店铺都进不去。 伊兰眉头一皱，使劲回想昨晚耿长安上车时有没有拿东西，当时他从另一边车门上车，伊兰还真没有注意。 下班回来，她把耿长安的联络号取消了屏蔽，通过基地内部网络给他拨视讯。这件事拖不得了，如今她和耿长安一个单位，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擅自屏蔽单位同事的联络号。现在耿长安是新兵，她则回基地时间不长，她屏蔽了耿长安这事尚不显眼，若是后头被通信部门注意到，纪律纠察办说不定又要介入调查，以为她和耿长安之间有啥私怨需要调解。前些年她那么恨关离，都不敢把他屏蔽掉。 伊兰大大叹气，孽缘呐，她还得费心遮掩。 耿长安接得很快，脸上很惊喜，先叫了一声：“姐姐。” “我车里的盒子是你留下的吗？”伊兰连寒暄都没有，开门见山问道。 “是的。”耿长安态度很老实，“姐姐，我怕你不要，所以当时没说。” 伊兰生气地盯着他，居然还会玩心眼了，难怪他昨晚跑那么快。 “你在哪里？我给你送过去，我不要。” “姐姐，你收下吧。妈妈挑了很久。这是特别定制的，上面有设计师地址，如果尺码不合适，任何时候都可以修改。” 耿长安还有句话没敢说出来，他妈妈的意思是，这一件先让姐姐穿穿看，要是姐姐喜欢这家的风格质量。他妈妈准备给姐姐办个会员账号。他妈妈还等着他的办事结果。耿长安却觉得这一件能送出去都挺悬。 果然，伊兰瞪着他，再次拒绝：“我说了不要。快说你在哪里？” “姐姐，你收下吧，晚安。” 伊兰火气腾腾地往上冒，耿长安还干起强买强卖的勾当了。她看着这个盒子。心里就止不住恼怒，秦珞一出手就这么贵重的衣服。她早干嘛去了。 伊兰开始打探耿长安的训练作息情况，其实让瑞恩直接去问耿长安，估计能问出来，但她不想把瑞恩扯进来。于是就迂回地探听。可惜餐厅今年的新人不和耿长安他们一批训练，啥情况都摸不到。她白天上班，晚上体能训练。也没时间去堵他，就这样一直拖到了周末。 星期六午餐时间一到。伊兰就奔向营地餐厅，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她没等来耿长安，却遇见了张深海，两人坐着聊了一会儿。吃完营养剂后，张深海见伊兰不走，奇怪道：“小佟，不走吗？” “阿海，你忙去吧，我再坐会儿。” “小佟，你等瑞恩？他今天好像有事。”张深海好意提醒道。 “我等别人。” “那我先走一步。” 张深海走了没多久，伊兰就眼尖地发现耿长安进来，他和三四个同伴在一起，几人说说笑笑排队取营养剂。 耿长安往四周无意一扫，脚步不由一滞，伊兰在角落里对着他虎视眈眈，他只好假装没看见，硬着头皮和同伴坐下。 关离和赵锐元淼等一群人正在另一处吃营养剂，张深海走时和他们打了招呼。关离见伊兰吃完没起身离去，心中略微奇怪，就往伊兰处望了几眼，发现她视线老盯着门口，他也下意识朝门口瞧两眼。 他很快发现门口处结伴进来一群人，看模样是今年的新兵，其中有一个眉目清秀的男生表情微讶，关离迅速瞄一眼伊兰，果见伊兰和这小伙遥遥相望，她脸色薄郁，小伙目光躲闪。 关离当下微微蹙眉，他一边和赵锐他们聊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耿长安忐忑不安地吃着营养剂，他不笨，一下就猜到伊兰独自坐在角落里，啥也不干，肯定是专门候着他。 伊兰耐着性子等，见耿长安吃完要走，立即起身，快步跟出去。 “长安。”伊兰在餐厅外叫道，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耿长安脚步一顿，暗叫糟糕，无奈地转过身去。他几个同伴见状也齐齐停住，按理说他应该让同伴们先走一步，可是这时他心里发虚，指望着伊兰看到这么多外人在场，别把衣服还给他。 “长安，我有事找你。”伊兰语调挺柔和。 耿长安在图朵大学和伊兰几次接触，印象中伊兰都很温婉和气，这时候看着伊兰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婉和气，心里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好似这个姐姐很会装。 他刚要张口，伊兰立即截断，笑意盈盈：“借一步说话行吗？”她怕这孩子乱称呼，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几个同伴忙道：“长安，我们先过去。” 伊兰等他们稍走远些，立即虎下脸，瞪着耿长安：“待着别动。”她走去车中拿盒子。 耿长安连忙跟上，轻声说道：“姐姐，你就收下吧。” “让你别乱叫，回头别人问起，说我是你学姐。”伊兰压着声音告诫。 “那你收下吧，就这一次，以后妈妈再让我给你送东西，我就劝住。”耿长安挨得很近，高高的个子几乎紧贴在伊兰身侧，低声恳求道。 关离一步踏出餐厅，就看到了这一幕，眼睛一眯，眉头紧锁。 “咦，那不是小绿车吗？”赵锐笑道，“旁边谁啊？” 他们几个俱都好奇，眼睛朝伊兰那边望去。只见伊兰打开车门，弯腰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那个男生就站在车边，脸上又无奈又着急，口中似乎在说话。伊兰气势汹汹地关上车门，将一个盒子往男生手中一放，然后绕过车头径直走向另一边。那个男生看样子发急了，一伸手，在伊兰身后抓起了她的手腕，拖住了她。 这下连赵锐也看不下去了，鼻子里重重哼一声，待要说话，就见关离大步朝那边走去，他和元淼刘寄望也跟着一起上前。 “小佟。”关离招呼道，视线在伊兰和耿长安脸上一转，快速地溜了一遍盒子，看到上面的图标时，脸色就不好看了。本来他还不确定到底发生什么事，只是过来看看伊兰需不需要帮忙，这下把前后看到的一联系，心里就猜了*分。(未完待续) 362 落人眼中 伊兰一愣，怒气冲冲的脸迅速挤开了笑容，还暗示性地晃了晃手腕。耿长安见外人过来，不由放开了伊兰，有点尴尬地站着。 他俩这互动，看在关离等人眼里，却是伊兰气急甩手，但不想张扬，想息事宁人，而男生不知趣，一直要扯着伊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才不甘心地松手。 元淼的目光在盒子上溜了一下，脸色古怪地看向耿长安。刘寄望不认识上面的图标，没怎么乱想，就是觉得这新兵模样的男生不讲礼貌，随便乱扯姑娘。既然伊兰不高兴，说明这人肯定有问题。他们这群人和伊兰认识也很多年了，自然要偏帮伊兰。 几个人纷纷和伊兰打招呼，转头目光不善地盯住耿长安。 伊兰没办法，居中介绍道：“这是我的学弟。” 她转头眼含警告地望向耿长安，交代道：“这几个都是长官。”周末大家衣着随便，看不出品衔，伊兰怕耿长安木头木脑得罪人。 耿长安知礼，立即问候道：“长官午安。” 关离等人均是一愣，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伊兰的学弟，那不就等于是瑞恩的学弟。刘寄望这时想起来瑞恩以前的确提起过一句，他觉得事态未明，先静观其变。 伊兰为眼前的诡异状况头大，她赶紧对耿长安说道：“你先回去吧。”又对关离他们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快步钻进车中，也不管耿长安了，开车就走。 “你认识瑞恩吗？”关离把视线收回来，冲耿长安问道。 耿长安恭敬地回答：“报告长官。我认识瑞恩学长。” 不知为啥，耿长安这副样子让关离联想到初见伊兰时，她对着他毕恭毕敬而他还嫌她不够礼貌的情景。 “周末休息，不用这样。”关离语气稍缓，视线又在盒子上转了一圈，确定自己没看错，这是高档女装的图标。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进来的？”刘寄望问道。 耿长安一一回答。态度端正。眼神清澈，非常有教养，确实很正派。连赵锐都觉得刚刚是否误会他了。 刘寄望眼睛一转，瑞恩的学弟不好太过为难，打着哈哈说道：“你还送东西给你学姐？” 耿长安挺尴尬，不知怎么解释。含糊支吾一声，彬彬有礼地说道：“长官。我下午有事，请容我告退。” 赵锐等耿长安走远，忍不住笑出来：“这小子出手真大方，可惜小绿车看不上。” “怎么大方了？”刘寄望摸不着头脑。 “盒子里面是件非常贵的衣服。”赵锐挤着眼睛强调。“女装。” 刘寄望半张着嘴没合拢，半晌呐呐说道：“怎么一上来就送衣服？” 连一向中肯的元淼听了，都忍不住发笑。 过了几天。耿长安发了一封邮件，把秦珞的菜谱资料传给伊兰。其他一句话都没有。伊兰自然不会去看那份资料，不过，想要删除的时候她稍稍犹豫，觉得不能和知识过不去，暂且留着，不看就是。 此后，耿长安再没有追着伊兰送那套高档女装。 伊兰很快把这茬给放下了，她现在需要筹备年会。 郑司务官把四个工作间的司务召集起来开会，分派任务。年会是凯旋餐厅一年一度的重头戏，必须要办好。 伊兰这时候开始羡慕殷姐，她负责营养剂，平时工作量大，到了年会上却可以轻松下来，只需拨些手下人帮着处理食材就好。饮料和点心工作间各自负责一块，毕竟在年会上这两样消耗也很大。于是，伊兰甫上任正餐司务半年，就要担纲整个基地的年会主菜。 “小佟，我看你在外面驻地操办的年会聚餐很不错，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放开手脚去做，预算不够来和我说，还有浮动余地。”郑司务官说得非常大方阔气。 伊兰诚惶诚恐地答应下来，心里在咋舌，这预算要是放在库亚那会子，她半夜都能笑醒，何至于每天愁眉苦脸？ 手中有钱好办事，她风风火火地开始准备起来。手下人支应着日常点单，她则安排年会菜式，订购食材，每天再试做几样，用餐时间就端出来给同事们品尝，大家都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热热闹闹吃过后，给出的意见比瑞恩靠谱多了。 不过，尽管工作忙碌又欢欣，训练还是不能落下的。这天，伊兰按照训练系统要求，去参加常规对抗训练。这种训练经常发生，没有固定队伍，由系统自行安排，给个时间地点和队伍编号，就让人自己过去。这种随机的对抗训练模式，一则检验个人机甲实力，二则给临时拼凑的队友增加磨合经验。 伊兰跑过去一看，可巧碰上了耿长安，而且对手中居然有关离和张深海。她先朝对面两人微笑点头致意，转身对正走向她的耿长安盯了一眼，示意他别乱叫，四周可还有人呢。 耿长安微微颔首，站到她身边，清清朗朗地一笑：“学姐，早。” 伊兰微诧，心道耿长安也有装腔的潜质。 关离远远地瞧着，自然听不见伊兰和耿长安在说什么，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平和，伊兰也没有表现出上次在营地餐厅门口被纠缠的反感，他按下疑惑，若无其事地和张深海聊天。 对抗赛需进行半天。 伊兰的原则一向是飞奔加骚扰，队伍中也不独她一个技术服务人员，其他人基本也是这个做法，谁也不会傻到和机甲战士长时间正面对抗。 一般在常规对抗训练中，机甲战士不会上来就一窝蜂地把对方的技术服务人员清理掉，他们要给技术服务人员足够的锻炼机会，同时自己也要习惯在对抗中不断应付额外的骚扰。 于是训练场上有那么五六台机甲，总在满场穿花蝴蝶一样乱窜，场面很是热闹。 伊兰和关离张深海合作多次，很熟悉他们的机甲风格，哪怕不看训练机甲的编号，她凭感觉也能一眼认出来，她去给对方机甲挠两爪子的时候，总是自觉地避开他们两个。 耿长安却不是，少年人的血性使然，哪台机甲看着最强，当然要主动上前挑战，外加求指教，战士们普遍都是这心态。 关离和张深海在这场对抗赛中算资历老的队员，从机甲风格上轻而易举就能看出，他们比其他人更肃杀更老道。于是，他们就被群起而围攻，两个人一人占一个角落，吸引了不少机甲，中间空出大片场地，让队友们腾开手脚攻击伊兰这队的机甲。(未完待续) 363 求指教 对抗训练过半后，服务人员首当其冲，被灭了不少，伊兰苦命地和对方的机甲战士直面对抗。不过常规机甲对抗训练基本都是这个节奏，瑞恩就一直要求她在对抗中逃过上半场，挨过下半场。 耿长安打得非常尽兴，他和队友围攻着关离。 他认出了关离，两人有过一面之缘，还简短交谈过几句，不过当时可能误会他和伊兰争执，他能感觉出关离那一帮人对他的态度不是很友好。他没放心上，反而替伊兰高兴，看来她在凯旋基地人缘不错，回头他妈妈泪眼婆娑地盘问他伊兰的情况时，他还能具体地宽慰几句。 现在他妈妈就跟个定时闹钟似地，一到他通信畅通时间，就拨给他视讯，大半对话都是问他和姐姐见过几回面，说过几回话，还让他回忆说话内容，弄得他很是为难。幸而伊兰现在解除了对他的通信屏蔽，不然以后每个月，他至少要去堵她一回聊个天，否则对老妈交代不过去。 常规对抗训练中，高手有责任带动场上攻防节奏，不能仗着自己身手厉害，就把对手给一股脑儿包圆了揍趴下，要给自己的队友和对手一些锻炼机会，因此关离和张深海并没有上来就对围攻者发动狠招，送他们下场，而是耐着性子周旋，尽尽老前辈指点后辈的义务。 下半场，有一台机甲从关离的包围圈中觑个空子跑了，关离没咋在意，对手多的是，走了一个还有好几个。 伊兰被一个机甲战士缠上后，认认真真地比划。时不时弄些怪招，应付得也算有板有眼，只是旁观的人可能会觉得她不成章法，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其实她还能撑下去，毕竟机甲战士挺自持身份，不会两人攻击一台一看风格就知道是技术服务人员的机甲。 伊兰和对手一对一。对抗得很愉快。对手在想这台服务机甲不错。很有些奇招，看来是老资历的技术服务人员，从她身上还能获得些经验灵感。伊兰则想这个对手不错。没把她逼得太狠，照这个不紧不慢的节奏，她可以撑过下半场。 过不多时，她身边跑过来一台机甲。伸手就往对手身上招呼，这是来帮她的。伊兰瞅着机甲编号。知道这是耿长安，她虽然嫌他多事，心头毕竟还是微微地温暖。 少年人要多些锻炼，伊兰稍一犹豫。秉持了她给队友招来对手就自个跑的一贯做法，远远避开了耿长安和对手的争斗范围，朝其他地方游荡。 不一会。伊兰又有了新的对手。正当她打得起劲时，耿长安又来了。伊兰只好再次退开去，心里嘀咕着这孩子战斗力还不错，三拳两脚就把她原先的对手打得落荒而逃。 她正欲跑得远远地，心里一动就改了主意，回到耿长安的战圈，配合着他不时抓挠一下对手。二对一，对手实力和耿长安在伯仲之间，加上伊兰的骚扰，很快就不敌逃窜。 伊兰朝耿长安勾勾手，耿长安顺从地就跟上了。他的想法很简单，强者以后还能碰上，锻炼的机会多得是，和伊兰同场训练却是头一回，总得姐弟俩并肩战斗。 伊兰把他带到了张深海处，张深海人高高壮壮，机甲风格却是刚猛中带着刁滑细腻，很值得学习借鉴。 好友的情分很是牢靠，她和耿长安挤进战圈后，张深海对她基本无视，她很顺利地凑到了张深海跟前，顺带着把耿长安交给了张深海。 在耿长安和张深海对招的时候，她可劲地出些怪招干扰张深海，加上围攻张深海的人本来就多，逼得张深海左突右支，张深海还不好意思把她一脚踢走，无奈受尽了她的骚扰，原先只用七八分力，这下用上了全力回击。 伊兰在旁边上蹿下跳，给耿长安掩护，耿长安应付得很艰难，但非常受益，过了一段时间后，伊兰觉得差不多了，不能老给张深海增加负担，他这里对手太多了，于是她朝耿长安一挥手，两人抽冷子就退出去了。 她照样领着耿长安凑到关离跟前，关离的风格凶悍刚劲，非常果断干脆，绝无拖泥带水。别看耿长安说话有些腼腆，他的机甲风格走的约摸也是这条路子。伊兰在旁边给耿长安不时搭把手，同时比较着他和关离的差距。 她如今眼光也老辣了，耿长安实战经验等于零，于细节处的应变远没有关离娴熟，换句白话说，凶悍的样子粗粗有了，但因为手法不老练，显得气势尚不足。 “孺子可教。”她对耿长安依然赞赏，有差距算啥，给个几年时间，耿长安一样能达到关离这水平。 对抗赛进行到尾声时，她朝耿长安做了个手势，准备拉他跳出战圈，到外头打游击。 关离却发动猛招，这也是应有之义，一般对抗赛都是如此。到了最后阶段，高手的指点义务完成，总要给后辈一个教训，让他们看清楚差距，以后才有不断进取的原动力。 伊兰也正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想让耿长安走的，结果耿长安没能走成，被关离压着打。伊兰遗憾地看了一眼，少年人吃些教训也好，她自己就很没有义气地趁着关离不搭理她的时候，赶紧溜了。 伊兰和一个对手缠斗上后，一个跳跃间视线扫过关离那堆，发现已经有两台机甲趴地上了。 她心里直吐槽，关离把人打败的方式就是这样永恒经典，全团演练时混编九十日常训练中，她也曾经挨过关离那么一下，摔下去把自己震得七荤八素。后来她强烈要求瑞恩把自己踢到关离那组，不过瑞恩没同意，坚决不和伊兰成为对手，就怕伊兰拉低他的反应力，所幸之后她逃得快，再也没挨过关离的凶猛一击。 对抗赛结束，伊兰往自己队伍瞧，没发现耿长安，马上往训练场边上瞧，那里站的都是未到训练结束时间就提前下场的队员，果然看见了耿长安的机甲。 她不由对耿长安抱歉万分，当时她要是没抛下他，说不定关离能看在她这个熟人的份上放放水。转念又一想，安安少年现在多吃亏，以后出任务就多受益，反正机甲队员摔摔打打也抗得住。(未完待续) ps：太不可思议了，我家小狗走失一星期，居然自己找回来了。真高兴！ 364 离乡背井小团体 训练完正是午餐时间，大家都去附近的训练馆餐厅吃营养剂。耿长安和伊兰排在一起，伊兰倒也没有刻意避开，学姐学弟碰在一起很正常。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一边吃营养剂，一边聊天。 “你没事吧，刚刚摔得厉害吗？”伊兰问道。 “没事。”耿长安赞道，“姐姐很厉害。” “叫你别乱称呼。”伊兰蹙眉提醒道。 “不要紧的，同学朋友之间叫哥哥姐姐的也很多。”耿长安一点都不在意。 “那是人家开玩笑。”伊兰压低着声音，“别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别人也会认为我在开玩笑，叫惯了，人家就会听习惯。”耿长安的表情挺轻松。 伊兰瞥他一眼，满脸不赞同。耿长安看上去不憨，怎么也是个呆不愣，生活是要讲细节的，多少事都耽误在细节上。但她没把自己定位成他长姐，所以，还真不能认真说教。 耿长安扯起了别的话题：“今天对手中那两个人，姐姐都认识？他们很强。” “是啊，不然他们怎么会轻轻放过我？” 耿长安听了发笑，也当真就笑出了声。他有教养，在餐厅这种公众场合音量一直很小，故而，原本明净的嗓音显得有些低沉，但眉眼舒展欢畅，旁人瞧着他俩喁喁低语这姿态，绝对比友好更要亲近几分。 想当初，耿长安和伊兰在上大学那时见面说个话，态度是客套的，即使微笑，那笑容也是礼节性的。双方要是绞尽脑汁找不出话题，就会尴尬地冷场，现在他和伊兰面对面坐着，从坐姿表情到语气语调，都很放得开，没拘束感。所以说，毕竟不一样了。 伊兰继续给他详说：“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你上次应该见过。另一个和他资历差不多，他们跟瑞恩是同年进来的，你有机会就好好学学。以后你必定要出任务。自己实力强就能保命。” 耿长安微微有些诧异，似乎觉得保命这个词用得太严重，伊兰总算体会到了当初瑞恩给她提点时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她严肃地说道：“有些任务很危险。生生死死很正常，平时训练要给自己抓抓紧。可不是像大学里练了几招就出去表演那么轻松。” 耿长安看了伊兰好几眼，只听伊兰蹙眉说道：“我说的话别不放在心上，等你们训练出来了，肯定要有任务给你们出去做。那时候什么都是真的，武器也是真的，打在身上说死就死了。” 伊兰说着说着。自己都不得劲起来，听上去好像在重复瑞恩以前说过的话。而且更加变本加厉吓唬人。她微叹道：“也没那么严重，你自己心里有数，平时训练别松懈就成。” “还有，和周围人关系要融洽，特别是对待上级要尊敬，我们基地讲究和谐，出去都是编队作业，要的是团队合作、守望相助。”伊兰忍不住又照着自己的教训，给耿长安提点两句。 她当年和关离的过节中，是是非非且不论，过程中她确实吃了不少苦，直到现在，她想起那禁闭室都有些心酸。耿长安在大学里给她的印象是挺内秀一孩子，不会咋咋呼呼凑趣，也不会热情洋溢和人相见欢，她怕他太过木讷实在，吃她一样的亏。今天正巧碰上，不由就多啰嗦几句。 耿长安注视着伊兰，心中有些异样的温暖。他是家中独子，平素没有兄弟姐妹相伴成长，这个横空出现的姐姐虽然拒绝和他们扯上关系，但是对他却一直很友善。今天说的这番话虽然听着吓人，却真真切切地在为他着想，话里话外都是关照之意。 “姐姐，我知道了。”耿长安的语气诚挚而感动。 伊兰望着他，有刹那的失神。 自离开孤儿院后，她没有家人，独自求生，身边只有霍斯北最亲，还有瑞恩端木等一干远远近近的朋友。血缘永远是最奇异的牵绊，明明她和耿长安以前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一旦获知有那么丁点莫名其妙的关系后，她虽然坚决撇清，心态上到底不同了，至少耿长安和别个差不多交情的人站一块，她还是希望耿长安能更好一些，对他说话也直白，没半点婉转迂回。 伊兰晃晃头，收回心神，她瞧着时间差不多，问道：“我待会去餐厅上班，你呢？” “下午有训练。” “还在这块？“ “嗯。” “行，我走了。”伊兰干脆地站起来。 耿长安忙起身，欲拉开伊兰的座位，伊兰扑哧一笑：“不用这么考究，这里都是女汉子。” 耿长安微愣，看着伊兰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新鲜词汇的含义，不禁自个发笑。印象中很娴静柔顺的一个人，到了基地后不仅机甲水平突飞猛进，还管着一个工作间，果然越来越像女汉子。 关离一直关注着伊兰和耿长安，他们两个人的情形透着古怪，莫非是吵架了又和好了？ 今天场上的对抗中，伊兰有意带着耿长安凑过来，刚开始关离以为伊兰嫌耿长安老是纠缠，故意引过来借他的手教训耿长安，没两招后就察觉不对。伊兰在旁边不时帮着耿长安打掩护，分明是给耿长安创造机会，求指教的意图非常明显。他把耿长安硬给留下了，伊兰却独自跑了，让他又吃不准。他俩吃午餐时言笑晏晏，看着又分外融洽。 关离忍不住在心里奇怪，图朵大学的同学间情谊都那么好？ 瑞恩和伊兰见面吵吵闹闹，情分却很深厚。不说别的，伊兰在流花三号上出事，瑞恩很讲原则的一个人，在队长分派搜索任务时就插话，主动请缨前往伊兰出事的营地，瑞恩说话的声调从未有过的沉重，掩饰不住的焦灼，明显怕伊兰凶多吉少，当然那时候人人都很不安。而伊兰在外调时，不出意外地谁也没跟，就跟了瑞恩。 这些关离能理解，好兄弟好姐妹出事，换成谁都会急。 可是现在来了一个耿长安，按岁数和瑞恩伊兰差了好几个年级，怎么也该凑不到一块去，真实情形却不是这样的。瑞恩就不说了，提起耿长安时顺口拜托大家关照，那是学长对学弟的应有之义。但伊兰和耿长安之间却挺古怪，她那天那样怒气冲冲，今天却拉着耿长安到张深海和他面前请求点拨，而且，她挤开别人，替耿长安圈了一小方地，让他多点机会和他们直面对抗，这做法十分尽心尽力。 关离朝独坐的耿长安瞄了一眼，又向餐厅中扫视了一圈。有些人面熟，有些人陌生，但是他敢毫不夸张地说一句，这里头起码小半人都是出自艾杜大学，可大家校友归校友，到凯旋基地后也是各交各的朋友。 关离猜测一阵，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也许离乡背井的小团体更容易凝聚。(未完待续) 365 心灵涤荡 年末最后一天，凯旋基地大聚餐准时开始。 团长大人带领顾副团和花副团一番慷慨激昂讲完辞旧迎新的话后，照规矩，郑司务官领着所有的餐厅同事祝大家吃好喝好。 作为郑司务官手下四大得力司务之一，伊兰这回排在第一排。排序也讲究男女搭配视觉平衡，她和殷姐两人一左一右伴在郑司务官旁边。郑司务官大声念祝语，她就摆着最亲和的笑脸映衬着。 外调出去锻炼真管用，她的基层领导经验让她站这么多人面前一点都不怂，她大大方方、笑意盈盈，压得住场，很露了一回脸。按事先的安排，郑司务官讲完后，四大司务一人说一句。 “祝大家吃得开心。”伊兰高举杯子，浅抿一口。 她自己特别开心，搬出这些菜，她就顺利完成了新官上任后的一件大事。今天晚上，她回去后可以美滋滋数年终奖。 生活越来越顺，工作合意、小有积蓄，要下属有下属，要朋友友有朋友，当然，还有一个人和她说过，想做她未婚夫。金钱前途感情，她哪样都沾上了一点点边，而且，她还没病没灾。 伊兰真高兴，她的日子渐行渐好，今天她必须好好犒劳自己。 她奔向食物区的半道上被瑞恩拦住，瑞恩大言不惭地要求道：“佟大厨，把你的新品都给我推荐一遍。” 伊兰很干脆，走过去端起一个空盘子，接连装了好几样，停手后笑谑道：“可以了吧？才刚开始，装太满人家看着不像话。” “迟早都要吃。没关系，再给我放几样。你自己也拿点，我有话和你说。” 伊兰手一顿，侧头望向瑞恩，疑惑道：“什么事这么慎重？” 两人拿着满满当当的碟子走向角落，路上碰到好些人，不是朝瑞恩打招呼。就是向伊兰道辛苦。他们忙着招呼不停。好容易走到休息区。 “还是咱们基地好，食材就是丰富。”瑞恩坐在沙发上边吃边赞叹。 “你想夸我就直接点，说食材干什么？” “食物是否好吃。食材最关键。”瑞恩自从被伊兰逼着试菜要评论后，渐渐也有了些美食鉴定专家的做派。 “那我以后直接让你啃食材。”伊兰不满道。 “大厨尤其难得。”瑞恩挤挤眼睛，瞧着伊兰眉开眼笑的样子，促狭地笑道：“奉承话听了舒心吧？” “舒心。再说两句。”伊兰面不改色地说道。 瑞恩失笑摇头：“美女，没有你这个大厨的日子肯定很寂寞。” 伊兰一愣。正色问道：“什么意思？” “我要休假。”瑞恩一笑，拈起另一样来吃。 “多久？”伊兰紧接着问道。 “当然按规定来，我肯定要用足假期，别指望我会高尚到提前回来。” 伊兰一听。埋怨道：“休假就休假，说得这么吓人，我还以为你要调离或者我被赶走呢。” “想得美。咱俩役期都没到，基地培养人才不容易。哪舍得？” 伊兰见瑞恩说这话时脸上一点都不羞愧，不由嗤笑：“你也人才了？跟你差不多的，满基地都是。” 瑞恩刚要张口，伊兰就笑着截口道：“这句话套我身上没用，你倒是去找找看，满基地都是我这样的人才？” 瑞恩捧腹大笑，好不容易才缓下来，由衷叹道：“美女，你这个人才确实独一无二，满基地再也找不出比你脸皮更厚的了。” “行了，赶紧说正事，只是常规休假，哪需要正儿八经来告诉我一声？还有别的什么事？” 瑞恩没搭理伊兰，自顾自地品尝美食，伊兰心中一紧，这事小不了，瑞恩的铺垫挺长。 等瑞恩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下，才慢悠悠说道：“我被通知休假。” 伊兰眨巴眨巴眼睛，小心地问一句：“你要出任务了？” “别乱说。”瑞恩吓唬道。 “知道知道。”伊兰忙点头，“还有谁？” “别乱打听。”瑞恩又吓唬道，“别人的事少操心。” 伊兰一噎，恼道：“我这不是帮你把把关，瞧瞧你队友的实力吗？” 瑞恩盯着伊兰瞧半晌，倏地一笑，别有所指地叹道：“你不用帮我把关，这件事我正在做，现在我总算放心了。” “什么意思？快说，我最恨别人说话说半句。”伊兰不耐地催促道。 “知道我刚才最怕你说什么吗？”瑞恩笑嘻嘻地说道，“我怕你说正好，咱俩一块休假。那才是最可怕的，和你出去有风险。这是这些年我总结下来的规律。” 伊兰气道：“你自己出去就出去，还坏心眼妄图扯上我，还嫌弃我实力差？你和我哪次有风险了？” “好了，既然你没被通知到，就舒舒服服留在基地享受吧，我找别人去探探口风。”瑞恩起身说道。 “等等，什么时候走啊？”伊兰问道。 “过了年，周末就走。” 伊兰望着瑞恩直叹气，嘟囔道：“还不如在库亚呢，那时候我们吃得苦点，但整天都没事干。” “没事干的是你好不好？我那时天天忙得很。”瑞恩随口回了一句，摆摆手就走。 “哎，再等等，你要吃什么？记得找我推荐。”伊兰对着瑞恩无限同情地说道，态度也格外温和。可不是嘛，他回基地都没有休整满一年，就得拉出去卖苦力了。 瑞恩脚步一顿，气笑了：“你说你这什么态度？什么眼神？我刚吃完一盘子，还能马上吃得下吗？你以为我干什么去了？有空好好开发菜谱，别刚当上小头目，回头就被撤下来了。” 伊兰佯怒道：“你就是见不得人好，我还要再往上升呢。”叹口气道，“算了，你也不容易，我忍着。” 瑞恩哭笑不得：“你还是别忍，不然我以为你换芯片了。” 伊兰一瞪眼：“该哪去哪去，想吃了过来找我，我今天再忙，也会给你面子。” 瑞恩嬉笑着三晃两晃混入人群后，伊兰犹自叹气，她倒不太担心瑞恩的安全问题，瑞恩不是头一回出去，有实力有经验，再说肯定还有队友，伊兰就是觉得这种生活不踏实，忒刀口舔血了。 她站在角落里，感慨地望着一张张欢愉的笑脸，多少人自任务归来，又有多少人即将奔任务而去，而所有人即便此刻笑得轻松，却时刻待命。 伊兰忽然重重吐了口气，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怀着满腔热血挥洒青春，他们未必真地像募军宣传片中讲的那样，对联盟无限忠诚，奉献一切，但是伊兰能肯定，他们每一个人都非常敬业，忠于值守，友爱兄弟，并为之无怨无悔，这就足够。 伊兰瞬间觉得，她身为这群人的营养师是一种荣幸，她很乐意自己能让他们吃得好，吃得高兴。 正当伊兰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洗涤，并为自己感动得差点心潮澎湃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向她招呼道：“小佟，你在找谁？”(未完待续) 366 被休假 伊兰无奈地转头：“阿海，我没找谁。”她的职业情操正升华到一半，就被张深海打断了。 “我以为你找谁呢，今天人特别多，你真要找人，得用这个。”张深海作势点点通讯器。 伊兰被他逗笑，附和道：“是啊，全基地的人都挤在这里了。” 张深海说话直接，很快道出原委：“刚碰到瑞恩，他说你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想给大家推荐。” 伊兰瞪圆了眼睛，瑞恩也太坏了，她刚刚没夸他是个人才，他马上给她招一堆事情。她干笑着问道：“阿海，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我不挑。” 伊兰心中嘀咕着，不挑的人其实最难弄，因为选择面太多了。 张深海好学，津津有味地听着她介绍，还时不时问两句，两人对着美食挑挑拣拣，热热闹闹地说了一通后，张深海欢欢喜喜地端着满满的一盘子走了。 送走好友，伊兰没歇一口气，马上又来了刘寄望，也说是瑞恩介绍来的。昔日教官的情面必须要给，伊兰介绍得认认真真，给刘寄望也推荐了扎扎实实一满碟。 刘寄望当着伊兰的面尝了一口，赞扬道：“小佟，你的手艺绝对好，今天你做的菜肯定都被抢光。” 这话对厨师来说是最高赞美，伊兰欢天喜地地连道：“谢谢赏光，谢谢赏光。” 之后伊兰就像被钉在了食物区，根本就走不脱，元淼赵锐慕容等人一个接一个地过来，要求推荐美食。伊兰渐渐吃不消了，她和每个人都聊几句。端着盘子不停地帮他们挑食物，自己还一口都没吃上。捧场的人多，真是让人又欢喜又发愁。 终于消停后，伊兰刚想遁走，一转头就见耿长安迎面过来。 “吃了吗？”她问道。 “没有，哪些是姐姐做的？” 于是伊兰又熟练地端起了空盘子：“我亲手做的不多，很多都是大家分工合作。菜谱倒是都由我定的。你偏好什么味道？” “辣的。” 伊兰不禁朝耿长安望了一眼。安安少年居然内心火爆？ 耿长安被她瞧得不明所以，笑得很秀气，略羞涩。 “我也偏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伊兰笑问，“辛辣？甜辣？酸辣？又苦又辣？” 耿长安不由失笑：“姐姐做了这么多种？” “我怕众口难调，你哪一种辣味？” “纯辣有吗？” 伊兰闻言，忍不住又瞟了一眼耿长安。这可是真正嗜辣的人。 “你也不要光吃辣的，试试别的。”她给耿长安挑着食物。特地又拿了几样清淡的点心，把盘子递给他，顺口说道，“待会儿给点意见。” 耿长安正要说话。抬眼看到对面的关离，伊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关离含笑点头。绕着食物区朝伊兰走过来。 伊兰心中哀叹一声，这绝对又是瑞恩怂恿的。 “姐姐。我先过去。”耿长安知机，先行离开。 关离很快过来，招呼道：“小佟，瑞恩说你想给大家推荐美食。” 伊兰认命地拿起空盘子，问道：“你偏好什么口味？”马上想起来，“甜的。” 关离轻笑一声，带着安慰的口吻说道：“其实你的厨艺很好，不用怕别人不喜欢。” 伊兰手一顿，瞬间恍然大悟：“瑞恩说我怕别人不喜欢，所以才让你们来？” 关离解释道：“瑞恩说，你回基地第一次做这么多菜，嗯，不太有自信，让我们来捧场。” 伊兰气噎，对着关离只好讪笑：“谢谢赏光。” “很多人来过了吗？”关离笑问，约摸猜出瑞恩大概作弄了伊兰。 “连你*个了。”伊兰无奈地说道。 “其实瑞恩不说，大家还是会来的，你做得很好吃，而且非常多，确实挑不过来。” “谢谢。”伊兰被赞得不好意思。 “该我们说谢谢。”关离伸手接过盘子，看一眼伊兰，犹豫一瞬，问道，“小佟，你休假吗？” 伊兰马上反问：“你也被通知休假？” 关离闻言蹙眉道：“你被通知休假？” 伊兰连忙摇头：“我没有，瑞恩刚刚问过我，他被通知到了，你呢？” 关离点点头，笑道：“我过两天就休假，你没有最好。” 两人随意聊两句就分开，伊兰赶紧遁回办公室眯一会，准备养足了精神再下去。 她斜靠在沙发上，不期然想起了霍斯北，自打上次她在库亚休假后，他们整整一年多没有见面了，如今是实打实地苦恋。 霍斯北这半年的新兵受训居然没能给她一个视讯，虽然在伊兰意料之中，但她还是忍不住吐槽，也不知道他在哪个基地受训，竟然比她那时还管理严苛，半年不准对外联络。 伊兰转念一想，霍斯北这时候应该结束新兵受训，过几天他们两个就能视讯，马上就能知道他新工作的情况，她又高兴起来。 伊兰再次回到宴会大厅后，收到了很多夸赞，都说食物很好吃。她开开心心地回敬别人，陪着喝了不少饮料。 但是她沾沾自喜后，又有些不确定，因为都是相熟的人对她称赞菜很好吃，她怀疑有可能是他们却不过情面说的客套话，作不得准，更何况大部分人都是受了瑞恩的怂恿，才特特过来给她打气撑场面。 “美女，跑哪去了？我又饿了，走，再去挑几样。”瑞恩突然冒出来。 “念着你马上出去卖苦力，我忍。”伊兰瞪道。 瑞恩洋洋得意地说道：“这么多人都说你做得好，怎么样？我找这么多人不容易。” “敢情还成了你的功劳了？这都是我安排的菜谱，人家是真心夸我好，没你什么事。”伊兰忍不住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翻脸不认人，不和你一般见识。快走吧，我真饿了。” 两个人说说闹闹到了食物区，瑞恩在一旁和她闲聊，忽然开玩笑道：“阿海说，有次对抗训练碰到你，你带着一个人凑上去求指教，阿离说那是长安。什么时候你这么有当学姐的自觉了？” 伊兰尴尬地笑道：“就许你摆学长的架势提携我，不许我学学榜样的力量，也提携一下学弟？” 瑞恩听了止不住得意起来：“美女，你好好夸，直接点。” 伊兰转过脸去不忍直视，这事就被她这么糊弄过去了。 伊兰守到散场，回到宿舍，已经是新年头一天的凌晨了。她筋疲力尽躺到床上，点开个人账号查看去年的进账，越看越欢喜，只觉得日子红红火火有奔头。因为太过兴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差点没睡着。 新年的头一个周末，瑞恩一早视讯过来告别，伊兰好声好气地祝他一路顺风，心中唏嘘不已，这次被通知休假的人不少。她禁不住庆幸，她这个营养师的工种相对机甲战士来说，安全系数还是要高一点。(未完待续) 367 幸福突如其来 现在已经是伊兰服役第六年，允许的对外联络时间大大增加。周六的早上九点起，她就可以开始星际漫游和视讯。 伊兰窝在宿舍，盯着通讯器等信号畅通，这回霍斯北的联络号处于正常状态。她舒出一口气，立即拨过去，虚拟投影屏一下闪出霍斯北的影像。 “阿北。”伊兰才叫了一声，就惊愣住了，一副张口结舌的样子。 “伊兰。”霍斯北神采奕奕，嘴角大大弯起，目中溢满兴奋。 他面相偏冷，加上说话言简意赅，行事条理分明，平素给外人的印象就是一个端静持重的君子。这时候完全颠覆了往日的形象，笑容大得恰似春风可劲吹皱湖面，眉眼明亮急切，明显有满肚子话耐不住要倾倒出来，那神情让他一下倒退十数年，变回一个迫不及待喜形于色的青稚少年郎。 “……你好不好？现在在哪里？”伊兰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强忍着笑，视线老往霍斯北头上瞄。 “很难看吗？”霍斯北显然明白伊兰的心思，他摸摸自己的头发，神情微赧。 伊兰扑哧笑出来，诚实地说道：“不难看，就是和以前不一样。” 霍斯北一定是在新兵受训时，头发被修剪过了，弄成了那个适合绝大部分人脸型的通用发型，经过半年，已经稍微冒出一些，但还是只比头发根多了半寸而已。 在凯旋基地，虽然所有人都是短发，但总比新兵的头发要长很多，就连耿长安也比霍斯北此时好上不少。伊兰从没见过霍斯北这个造型，骤然很不习惯。他原本清冷中带点温润的气质被这极短的头发一衬。显得更为冷峻，倒是极贴合军中锋锐男儿的肃容，可惜，此时他被伊兰笑话，偏生迟疑地用手抓着头发，表情略微尴尬，动作和形象就显得特不搭调。 霍斯北这样局促真是不多见。伊兰笑得更是精怪。 “伊兰。”霍斯北满脸无奈地唤了一声。 伊兰促狭地盯他一眼。收起了打趣的心思，问起正经事：“阿北，你在哪里？” 霍斯北微笑地注视她。半晌才缓缓说道：“白鸾星。” 伊兰重重呼出一口气，张口就说道：“吓死我了。” 刚刚霍斯北那情深款款的眼神，加上故意卖关子的行为，害得她心里七上八下。异想天开地以为他跑来了孤鹜星。 “白鸾星啊。”伊兰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睛就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白鸾星？”她的声调都不自觉拔高。 霍斯北含笑不语，眼中却是明明白白的肯定意思。 “阿北，是凯旋基地附近的白鸾星？”伊兰犹不相信，又欢喜又紧张。一脸期待地问道。 凯旋基地周边几个星球中，就有一颗名叫白鸾，属于凯旋基地的外部势力覆盖范围。用句通俗地话讲。就是它的安全由凯旋基地罩着。 伊兰只知道它和萝鹫星苍鹭星一样处于半军事化管理，除了当地原住民外。禁止外来移民，禁止旅游观光。上面有民用航空港，但出入境管理非常严格，若无特许理由，根本不能入境。而孤鹜星和这些星球有基地的通勤航空舰，可以往返，基地人员一般先搭通勤舰到这些星球，再转搭民用舰出去探亲休假。 伊兰最初两年事情多，还要忙着训练，紧接着出任务，外调结束回基地后，马上全团演练，再升职，她至今还没有机会到白鸾星，对白鸾星所知甚少。 “是的，白鸾星就在孤鹜星旁边，航程只需四个小时。”霍斯北一脸笑意，看着伊兰惊愣的表情满心欣喜。 他轻吁口气，略带遗憾地说道：“可惜我到凯旋基地的实习时间还没有定，可能要安排在下半年，现在不能来看你。” 伊兰再次被幸福砸昏头，不敢置信地问道：“阿北，你还要来基地实习？” “白鸾的军需机甲研究司和凯旋基地离得近，合作项目非常多，我们新进人员的机甲实操训练全部安排在凯旋基地，另外，研究司会不定期巡查各基地的机甲使用情况，投放新型机甲，凯旋基地是主要的巡查目标和实验单位。伊兰，我以后过来的次数会很多。”霍斯北温言解释道，望着伊兰鼓着眼睛云里雾里的呆愣样，心里柔软成一片，“伊兰，我们很近很近。” 伊兰发着傻。 霍斯北好笑不已，学着伊兰以前的样子，勾起食指在她眼前轻晃：“伊兰，回神。” 伊兰猛地醒过来，眼睛闪闪发亮：“阿北，我今天可以来白鸾。” “你可以出基地？”霍斯北眼里充满惊喜。 伊兰没搭理他，直接问道：“你现在自由吗？”她微顿，把话说得更具体：“白鸾星上有居民区，阿北，你今天能出来逛吗？” 伊兰想着在库亚驻地，士兵允许周末外出，即使在凯旋基地，他们只要周末不当值，也是允许外出的，只是整个孤鹜星都被基地占着，外出就要跑周边几个星球，一般没有什么正经事，大家也不爱这么折腾，除非实在气闷了，才会叫上几个朋友往外溜达一圈。她寻思着霍斯北的工作单位应该不会严苛到把工作人员时时刻刻拘在里面，他们可以在白鸾星的非军事区随便找个地方会面。 果然，霍斯北说道：“非工作时间我们可以自由活动，去哪里都没有问题，只是我不是凯旋基地成员，没有进入孤鹜星的通行许可。” “阿北，我来。”伊兰喜笑逐开，“不跟你说了，我现在马上查孤鹜到白鸾的航班时刻。” 她刚要切断视讯，忽然狡黠地笑问：“阿北，你欢迎吗？” “快查。”霍斯北故意蹙眉凶道，笑意却从眼底满溢出来。 伊兰连再见都没有说，直接切断了视讯，一查之后，什么都来不及收拾，飞奔下楼，开车就往基地航空港急赶。 十分钟后，霍斯北大概等不及了，视讯过来：“伊兰，有航班吗？” 伊兰笑眯眯地望着霍斯北，问道：“阿北，我想吃苦咖味的营养剂，你有吗？” 霍斯北呼出一口气，笑容越来越大。 两人含笑对望，一时都忘了言语，半晌霍斯北才回过神来，问道：“嗯，伊兰，你刚刚说什么口味？” 伊兰半张着嘴，眨巴两眼，侧头回想一阵，尴尬地承认道：“我忘了。” 霍斯北就盯着她笑，很喜悦很纵容很亲昵，尘埃落定，终得轻松。 伊兰搭上通勤舰后，竟有些神思恍惚，完全不敢相信她马上就要和霍斯北见面了，几天前她还在忧愁两人的假期能不能凑在一起，哀叹他们一年都见不上一次，现在居然能在一起过周末，幸福总是如此突如其来。(未完待续) 368 负责百分之七十 好不容易熬过四个小时的航程，伊兰匆匆走出航空港，一眼就望见霍斯北。 他立在那里，身姿挺拔，似站了很久，兜着明媚天光，抬眸望来。 两人视线对撞，只顾着互相打量，都忘了挪动脚步，像傻了似地，隔着好大一段距离两两相望。 伊兰身后三四个人从航空港走出，看见他俩这情形不由好笑，有人虚咳两声，伊兰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往他们看去。 那几个人憋着笑从伊兰身边经过，大大方方瞟了伊兰几眼，往前去时，又光明正大地盯着霍斯北瞧。 伊兰满脸通红，作声不得。大家周末着装自由，并不能从衣服上看出身份来，但是能从这个军事航空港出来的，基本都是凯旋基地的人，这几个人大概结伴出来游玩。 霍斯北倒是神色如常，目光在那几人脸上也礼尚往来地溜了一圈，快步迎向伊兰。 因着这段尴尬的小插曲，久别重逢激动万分的拥抱就只好遗憾地推迟了，那几人还没走远呢。 伊兰被霍斯北牵上车，盯着他输入的地址，好奇地问道：“阿北，你带我去哪里？” “我住的地方。”霍斯北笑道，启动了车子。 “可以带我去？”伊兰讶异地问道，“你们可以随便带人进去？” 霍斯北笑着解释道：“我们的宿舍区和工作区分开，工作区管理很严格，但是下班后回宿舍就不受任何限制，除了防护措施严密些，和普通居民区差不多。 伊兰嘀咕着：“机甲研究司的福利这么好？” 霍斯北抬手。轻笑着拧了一下伊兰的脸颊，柔声说道：“我刚来，其他还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有同事把家人都接过来住。” 伊兰抿唇微笑，红晕渐渐爬上脸颊。霍斯北微微吐气，笑着把伊兰揽进怀中，在她发丝间轻喃：“伊兰。伊兰。我很想你。” 伊兰觉得一切如在梦中，怎么他们就能如此轻易到了一块呢？她原本准备着后面的五年两人分居两地，一年就靠假期见一次。怎么以后每个周末想见就能见了呢？ 这个拥抱持续时间有点久，到最后，伊兰不得不扭着腰试图坐正，她还未开口说话。霍斯北在她头顶轻笑，同时手臂收紧。凶巴巴地说道：“坚持住。” 伊兰抬手就朝他肩膀处捶了两下，霍斯北闷笑不已，终于还是放开了她，伸手轻柔地拂上她的头发。 伊兰一把拍掉他的手。佯恼道：“好好说话。” 两人一时却没有话说，只知道面对面傻看傻笑。半晌，霍斯北一声喟叹。手臂轻勾，又将她抱进怀里。 车子进入一个环境优美的社区。停在一幢两层小楼前。周围景致很美，甚至门前还有一片宽阔的草坪，与左右邻居的距离相隔甚远，却能遥相望见，各幢楼之间有矮矮的花灌木相隔。 “小心脚下，”霍斯北牵着伊兰的手，踏上了门前的石阶，“里面可以自己布置，不过我刚来没几天，还没顾得上。” “阿北，你跟人合住吗？” 霍斯北笑着摇摇头：“每个人都是分开住。” 伊兰无语地看霍斯北一眼，谁不是分开住？她觉得自己妒忌了，她在凯旋基地也没和别人挤一块，大家一人一套房间，当时她认为脱离大通铺就是待遇好，却不想真正待遇好的地方藏在这里，索性一人一幢楼，而且出入还不受限制，哪像他们苦巴巴兜来兜去都在基地里。 “这里信号屏蔽吗？”伊兰站在廊下，又问道。 霍斯北还是摇摇头。 “你们太松散了。”伊兰羡慕地总结道，语气极其幽怨。 她里里外外地看了一圈，替霍斯北由衷高兴，楼房布局合理，设施很高档，客厅、主卧、客房、厨卫一应俱全，还有一间工作室。 “伊兰，房间的确有点小。”霍斯北见伊兰没有任何评论，以为她不太满意。 “不小了，”伊兰嗔怪道，“你一个人住这么大，还嫌小？” “如果有家人同住，可以申请更大的房子。”霍斯北笑望着她。 伊兰装傻充愣，假装打量房间的布置，暗忖这社区应该相当于家属大院。 霍斯北瞧着伊兰明明不自在，却故作淡定，不由微微一笑，转开话题：“伊兰，你一路劳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不累。”事实上，伊兰很兴奋。 “那我们出去看看？”霍斯北含笑问道。 伊兰想着霍斯北大概也没有逛过白鸾星，初来乍到正该多了解一些环境，点头称好。 两人开着车子出门，霍斯北遥遥指着一片荒野介绍道：“我工作的地方就在那个方向。” 伊兰疑惑地望过去，荒野尽头有一片连绵的山脉，什么地面建筑都看不见，霍斯北解释道：“我们测试机甲性能，需要各种地形的试验场。” “那一片是禁空区域。”霍斯北将车开往另一个方向，“我们去居民区。” “阿北，你的工作累吗？” 霍斯北不由失笑：“我才来四天，前面三天只是熟悉环境，还没有正式开始工作。你呢？训练累吗？” 提起训练，伊兰忽地想起耿长安，低声嘟囔道：“阿北，长安也来了凯旋基地。” 霍斯北讶然挑眉，笑着赞道：“长安不错。”旋即安慰似地拍拍伊兰的手背，探询地问道：“你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碰见就客客气气地说两句话。”伊兰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特意找你？”霍斯北微微蹙眉。 “有，只是我让他当没有这件事。”伊兰脸上有些无奈又烦恼，神色转而恹恹。 霍斯北觑着她，笑着岔开了话题：“伊兰，我在库亚的房子卖得很顺利。” 伊兰被勾起了兴趣：“真的？居然会有人喜欢那样的房子？” 霍斯北微噎，低声辩道：“其实我也很喜欢。” 伊兰对他的审美观不予评价，她忍了又忍，没开腔。 霍斯北在一旁笑道：“伊兰，有话就说出来。” 伊兰好笑地看着他，试探着说道：“那我就说了？” 霍斯北点点头，轻扯着她的发梢，催促道：“快说。” “你这个房子，”伊兰小心翼翼地问着霍斯北，“一买一卖，能持平吗？”本来她真不好意思问，耐不住她好奇心大，再加上霍斯北鼓励她说话。 这下轮到霍斯北不好意思了：“有点小小的亏损。” “小小的？”伊兰明显不信，那房子老旧破败，地段还不好。 “嗯，只亏百分之三十。” 伊兰完全无语，都百分之三十的亏损面了，居然用“只”，换成她该呼天抢地了。她忧愁地瞥了一眼霍斯北，确定他没有理财的头脑。 霍斯北轻轻牵起伊兰的手，絮絮说道：“伊兰，我很喜欢那幢房子，那是我的第一个私人产业，虽然不大好看，但是，我……在那里等到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不太可能再回去，房子空置反而会让它更破，我原本想一直留着做纪念的。” 伊兰愣愣地看着霍斯北，半晌撇开视线，咕哝道：“我不负责你的百分之三十。” 霍斯北募地笑出来，快速地接口道：“伊兰，你负责我的百分之七十就好。”(未完待续) 369 逛啊逛 伊兰又羞恼又尴尬，转头看向窗外，前方矗立着一幢几十层的高楼，楼下四周都是停车场，停满了密密麻麻的悬浮车，隐约还能看到地面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好像是集贸中心，我们去看看。”霍斯北提议道。 两人停好车，走到大厅里就收到了集贸中心推送的布局图。霍斯北笑问：“伊兰，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伊兰摇头，霍斯北就牵着她说道：“那我们先去家居物品区。” 伊兰心想霍斯北大概要给他的住处添置些东西，抿唇一笑，不怎么在意。 集贸中心非常大，一般星球上都会有这样的集贸中心，当然孤鹜星上肯定没有。 成千上万的商铺集中在一个地方，每间店面只需让机器人照管就行，也有店主会不厌其烦亲自照管。购物时只要在售卖系统中选好商品付款就行，相当方便。 商铺都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如果当场自提的话，还可以在裸价上适当优惠。商品价格和星网上差不多，但是在星网上购物一般目的很明确，而到集贸中心却是另类的体验，有空时约上朋友家人，徜徉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大家品头论足有商有量，原本没有购物计划的说不定顺手就买了，商家喜欢，通常都馈赠一些额外的小礼品。 朋友家人相处得热热闹闹，有利于增进感情，还有贴心小礼物，因此这种店面购物的方式很受大家欢迎，政府也鼓励，甚至有专家宣扬。这是排遣人类孤独症的极佳辅疗方式。 伊兰性子喜静，即使要买东西也只爱在星网上订购，不爱出门凑热闹，更何况头些年忙着读书省钱，后几年在基地，不需要自己花钱置办东西，她去集贸中心无事闲逛的次数寥寥无几。也就是和端木一起做毕业课题那年。在图朵几个星球上顺便走马观花参观了几眼，在库亚也去过一两次，都是光看不买。 她陪着霍斯北购物。更是平生头一遭。 电梯人多很拥挤，霍斯北护着她从电梯里走出来，齐齐呼了一口气，伊兰眼角往那未合拢的电梯里一瞄。霍斯北也扫了一眼，侧头问道：“你认识？” 伊兰摇摇头。电梯靠门边站的那几个人前不久在航空港外面碰到过，伊兰只知道他们是凯旋基地的人，并不认识。 两人随后走入家居区。霍斯北拉着伊兰进了一家店铺后，四下里一扫视。最多再往里拐两步，就把伊兰牵出来。 连着几家店铺都这样逛法，伊兰受不了了。开口问道：“阿北，你要买什么？” “床上用品。”霍斯北答道。两耳微微有些泛红，他索性低头查看商家布局图。 伊兰狐疑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她觉得霍斯北的住处两个卧室布置得都挺好，床褥被套全是新的，不需要再买，不过一想到他要长久住在那里，多添置些也没什么，她就把劝阻的心给歇了。只是独个在心里嘀咕，他这种购物的风格还不如直接去星网呢。 霍斯北大概查到了床上用品专区，拉着伊兰直奔而去。伊兰打赌,他要是进门第一眼看见一样商品还过得去，绝对不会再浪费时间看别样，基本就是买下就走。 不想她只猜对一半。 床上用品专区有那么多店面，霍斯北只带伊兰就近去了一家，这点算是被伊兰猜中了。但是在那一家，霍斯北却认真兜了两圈，没有一进门买了就走。 他在样品陈列架中转来转去，停在了一副小花点图案面前，有些犹豫地问道：“伊兰，你喜欢吗？” 伊兰这才明白过来，敢情霍斯北是为她买，她劝阻道：“阿北，你买自己需要的就好，我只是偶尔过来看你，哪里这么多讲究？” 霍斯北满脸不赞同：“伊兰，研究处的宿舍我不好大改，你的房间用品总要你喜欢。”他不等伊兰反对，笑着说道，“你不喜欢这种风格了，是不是？那我们挑霸气一些的。” 伊兰被逗笑了，扯着霍斯北的手仍是推拒：“阿北，现在那些也很好，何必换来换去？” 霍斯北笑笑没说话，依旧握紧了伊兰的手到处看，又停在一副凶猛野兽的图案前，征询似地望向伊兰。 伊兰嗔笑着反问：“我和它配吗？” 霍斯北赶紧把她拉走，笑道：“它不够霸气。” 两人说说笑笑挑挑拣拣，每次霍斯北看中一样，伊兰都摇头，还说不用买。 于是霍斯北牵着伊兰又走了一圈，最后他仍旧停在最先的清新小花图案前，不容伊兰反对，一锤定音：“今天就买这个，你先用几次，如果不喜欢我再换。” 伊兰阻止不及，他很快就下了单。 东西很轻，霍斯北一手提着，一手牵着伊兰往外走，经过了很多家同类店铺，伊兰飞快往里扫了几眼，觉得商品更丰富，选择面更大，刚刚既然非要买，就该多看几家的。霍斯北却是目不斜视，拉着伊兰直通通往前走，丁点不见惋惜之色。 伊兰不禁在心里又喟叹一声，霍斯北不擅长逛街购物。 伊兰被霍斯北拉着走了很久，她捉摸不透霍斯北的意图，看他的样子似乎还要买，只是经过人家店铺都是侧头往里看一眼，根本就不进去。 “阿北，你还要买什么吗？”伊兰忍不住问道。 霍斯北闻言一顿，颇有点不自在，不过很快笑着掩饰了过去，温言道：“伊兰，累了吗？我们先去吃饭。” 伊兰很无语，走了老长一段，啥都没看着，这就不让逛了。 伊兰从骨子里还是一个小女人，平时嫌麻烦不出来逛是一回事，一旦逛了，才走两步就让回去，心里就不痛快，这和买不买东西没有一点关系。 再说她从来没到过白鸾星，集贸中心通常有很多本星球的特色产品，既然来了，原该再多走几步，趁此机会顺便一并看了，这才是正确的逛法。于是她建议道：“阿北，现在我还吃不下，我想去农产品那边看看。” 她的眼睛骨溜溜盯着霍斯北，特别渴望。霍斯北哪舍得不同意？二话不说，立即笑着答应了。两人搭了电梯，往农产品区走去。 每个星球的特色作物不一样，食材也各异，有时候很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非主流食材。伊兰饶有兴致地东瞧瞧西瞧瞧，霍斯北就在身后亦步亦趋。 他其实什么都看不懂，也不大有兴趣看，光盯紧了伊兰。 伊兰对着一副食材图案仔细研究几分钟，甚至还上星网去查资料。霍斯北陪着站了一会儿，她专心致志地查着，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半个。他环视四周，人不算多，井然有序。 “伊兰，你就在这里别走开，我想起忘了买样东西，十分钟后就回来好吗？”(未完待续) 370 不胜荣幸 伊兰瞥了霍斯北一眼，看来他之前确实还要买东西，不知为何要背着她，大概是私人用品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挑选。 她点点头，并没有多问，而且很好心地说道：“阿北，你不用急，我就在这里等。” 霍斯北笑笑，提着东西转身快步离去。伊兰刚要叫住他，让他把买的被褥留下给她拿着，省得他提来提去不方便，他已经大踏步走得老远，那架势看着特别赶。 伊兰瞅着霍斯北的背影，又是一阵笑叹，男人永远不懂得慢慢逛的乐趣。 十分钟后霍斯北回来了，微微喘气，大概在路上走得很急。伊兰拿眼一瞄，他一手提着被褥，一手拿着一个不大的盒子。 她伸手想帮他拿一样，结果霍斯北笑着摇摇头，把盒子夹在胳膊底下，腾出一只手牵起了伊兰：“看好了吗？我们去吃饭。” 两人走到餐厅区。 霍斯北这回没有拉着伊兰直接走进第一家，而是体贴地让伊兰来挑。伊兰点开通讯器，在集贸中心的布局图上低头细看各家餐厅的特色菜品介绍，霍斯北耐心地陪站在一边。 后面有几人走过来，热热闹闹说笑间，冷不防撞上来。霍斯北急忙伸手扯过伊兰，身形微晃，胳膊底下夹着的小盒子就掉下来，恰旁边人来人往，不意被谁的脚尖碰上，踢出老远。 “伊兰，你没事吧？撞疼没有？”霍斯北顾不上小盒子，先揉着她的肩膀，撞上伊兰的人身材高大，即使无意间挤碰。也是伊兰吃亏。 那人连忙转身，和同伴们一起围上来，伊兰定睛一看，又是和她同个航班过来的那几人。双方俱是一愣，大家都知道是凯旋基地的同事，神色间不由客气了几分。 “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只顾着说话。女士。请问你有没有不适？”人家相当有礼貌地道歉。 “没关系，是我不好，不该站在走道中间。”伊兰微笑摇头。 霍斯北本来神色不豫地望着这群人。见伊兰没什么事，当下只是搂着伊兰没开腔，眼角往盒子的方向飞快扫了一眼，略微犹豫。他不放心留伊兰一人，并没有急着过去。 凯旋基地的人很知机。当即有人跑过去把盒子捡起来。只是他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古怪，盯着霍斯北和伊兰打量，目光落在霍斯北手中提着的被褥上，面色就更为古怪。 那人把盒子递过来。霍斯北正欲伸手接过，那人却手一转，递向伊兰：“女士。这是你掉的东西。” 伊兰下意识就往盒子上看，瞥到包装上的几个字：“女式家居服”。她瞬间脸上发烫，刷地侧头望向霍斯北。 在星网上购物，家居服就是睡衣的代名词，往宽里说，有些小里衣也能模糊着涵盖进去。反正在自个家中，怎么穿都是自己的事，图的就是舒心，因而通通都是家居服。 伊兰没想到霍斯北偷偷跑开去，居然给她买睡衣，还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睡衣，盒子看着可不大。这回她出发太匆忙，确实什么都来不及收拾带上，不过连她自己都还没想到晚上睡觉换衣服这层，霍斯北竟然这么仔细地想到了。 当着这么多人，脸虽然陌生，却实实在在是同事，特别对方个个都是大老爷们，伊兰羞窘万分，又不好说什么，生生憋得满脸血红，看向霍斯北的目光就相当不善，透着恼羞成怒的味道。 其他几人察觉有异，早就趁着空挡往盒子上瞄了一眼，然后和同伴一个反应，在霍斯北和伊兰的身上齐齐溜视一圈，自然也没放过霍斯北手中提着的被褥。 霍斯北瞥了隐怒的伊兰一眼，没吭声，转头盯向对面那人，目光也相当不善，伸手捏住了盒子的另一头，微微用力，冷声说道：“谢谢。” 可惜那人只在意伊兰的表情，用力捏着盒子那头，并不放手，他和霍斯北两人就相持不下。 有人开口问道：“女士，这是你的东西吗？” 伊兰敏感地发觉事态不对，她隐隐猜出凯旋基地的几人可能出于好心，怕她吃亏上当，只好硬着头皮勉强笑道：“是的。” 有人还不放心，紧接着说道：“女士，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不胜荣幸。”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伊兰觉得霍斯北心怀不轨欠教训，他们可以代为帮忙，大家都是一个基地的人，见面就有交情。 伊兰极度尴尬，又没法解释，暗地埋怨霍斯北自作主张，见霍斯北还在和对面那人拔河比赛，一气之下肘弯一抬一沉，压在霍斯北的手臂上，正是军体拳中的一招，使得干脆利落。 霍斯北不敢和她争，人就被伊兰挤退了半步，松开了捏着盒子的手。 对面几人看到这情形，脸色立时松下来，很有点忍俊不住。得，他们基地出来的姐妹就是威武，镇得住人，倒不用怕她吃亏。 伊兰手伸向盒子，僵着脖子极力不去看盒子上的文字，微笑说道：“是我的，我刚刚嫌太沉，让我的朋友拿着。” 那人很快松手，连声道歉：“不好意思。” “没关系。”伊兰讪讪说道。 几人意味不明地盯着霍斯北，同时很有礼貌地向伊兰告别：“女士，再见。” “再见。”伊兰目送着几人走远，转身怒气冲冲地瞪向霍斯北。 霍斯北刚刚对着凯旋基地几人脸色很冷硬，对上伊兰却眼神躲闪，脸微微地有些红，好半晌才无奈地低声喊道：“伊兰。”那模样竟然很是心虚气弱。 伊兰把盒子往霍斯北手里重重一放，咬牙切齿地说道：“回去吧。” “伊兰，就在这里吃了再回去。”霍斯北急忙说道。 “你不怕刚刚几个揍你一顿？”伊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霍斯北失笑摇头：“没事的，我不一定会打输。” 伊兰闻言，忍不住上上下下扫视霍斯北，一个对几个？当他们凯旋基地的人是花拳秀腿？霍斯北这身架子，清健挺拔是真，要说会打架，伊兰是不信的，她最多见过他跑得比她快，开车开机甲技术很不错，但那也不能说明他本人的格斗术实力超群。 “你不怕我怕，谁让你乱买东西，不吃了，回去。”伊兰嗔怪道。 霍斯北被她不加掩饰地全身扫描，耳根倏然发红，又气她目中明显流露出的怀疑之色，却拿她没办法。 当下他也不辩解，依旧把小盒子夹在胳膊底下，一手提着被褥，一手牵住伊兰：“去吃饭。” 伊兰磨磨蹭蹭张望着同事们的去向，霍斯北恢复镇定用时很快，他瞅一眼伊兰，微微使劲，把她拖进了最近的一家餐厅，毋庸置疑地说道：“吃了再回去，家里营养剂不够。”(未完待续) 371 拥有彼此 最终，伊兰还是拗不过霍斯北，两人在餐厅用了晚饭。 她瞧着端上来的一盘盘菜，心里给霍斯北又下了一条评语，他不会安排自己的生活。 如今霍斯北只剩下百分之七十的净资产，可是眼看要自力更生，以后只能指望着每月的工作津贴过日子，花钱还是如此大手大脚。若是她以后每个周末来看他，他都要带她出来吃饭，恐怕只能月月光。 伊兰一边漫不经心地喝着饮料，一边琢磨自己过来的频次。 “伊兰，菜不好吃吗？”霍斯北见伊兰吃得心不在焉，暗忖，现在她的厨艺越来越好，恐怕不一定满意外面餐厅的食物。 “还好。” 霍斯北叹道果然如此，如果不是怕伊兰劳累，他倒宁愿买全套餐具放在厨房，让伊兰做饭给他吃。在莫斯星的农庄里，他天天吃她做的饭菜，多年前的记忆已经成为心底最美好的回忆。 “没有你做的好吃。”他柔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怀念。自从离开莫斯星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她做的饭菜，只除了在库亚驻地偶尔的一两次。 伊兰心中一动，决定回去重点观察他的厨房，如果霍斯北不介意的话，她可以买些厨具，以后她来做饭给他吃。她刚想张口说，又闭上了嘴巴，她刚来头一天，就对着他的住处指手画脚添大件，显得她个性咋呼爱管人，还是过一段日子再说。 她随口扯了一个话题：“阿北，你这里有同学一起过来吗？” “有一个，”霍斯北瞧一眼伊兰，自动补充道。“一个男同学。” 伊兰被霍斯北的后半句弄得表情讪讪地，暗自嘀咕，她没别的意思，就是纯粹关心他而已，她挺后悔以前因为误会宣青羽，对着霍斯北下了狠手，又打又捏。做足了拈酸吃醋的样子。致使他现在有事没事就提前汇报。 “是吗？这样好，你平时有人聊天。”伊兰干笑道。 霍斯北忍不住伸手拧了拧伊兰的脸颊，目露趣意。 伊兰本来还想听听霍斯北和同事们相处如何。这下就不好意思探问了。 “伊兰，我妈妈已经知道你了。”霍斯北突然冒出一句话，说完了就紧紧盯着伊兰的反应。 伊兰半张着嘴愣在那里，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想问他妈妈的看法，又觉得还不如不问。轻轻地嗯了一声，半低着头抿了一口饮料。 霍斯北倏地笑起来，调侃道：“伊兰，你紧张什么？” 伊兰顾左右而言他：“你役期多长？瑞恩他们都要十年。” “我也是十年。” 霍斯北的回答在伊兰意料之中。联盟军方规定，后勤服务类兵种役期五年，其他都需十年。即使十年退役。以现在人类的平均寿命，还是年轻得很。做什么都不晚，当然也有人延长役期，就在军中长期发展。 他和她，其后暂时要扎根在艾杜了，伊兰心道。 霍斯北见伊兰扯开话题，好笑地说道：“伊兰，以后的事情我们再慢慢计划，先谈谈现在的事情。” “现在有什么事情？”伊兰嘟囔着，愣是避开了霍斯北的视线。 “我妈妈说，我的事情由我自己决定，我喜欢谁就是谁。”霍斯北轻声说道，凝视着伊兰，后半句一字一顿，满脸笑意。 伊兰瞥他一眼，没吭声，忍不住腹诽，他说得太霸道，两个人的事，也要那谁喜欢他才行，怎么能想喜欢谁就是谁呢？转念一想，霍斯北的那谁就是她自己，就很没有底气反驳。 “伊兰，今年我们安排假期，一起回图朵好不好？我妈妈会很高兴见到你。”霍斯北继续说道。 伊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含糊说道：“等有了假期再说。” 霍斯北很高兴，伊兰这是答应的意思。 伊兰羞涩半晌，不满地问道：“你对你妈妈说了什么？” “不是我说的，我本来想毕业后安排好了再说。”霍斯北笑道，“你去机甲研究院休假那次，碰到青羽后，她和我二姐聊起，然后我妈妈就知道了。” 伊兰挺无语，联盟时代八卦的传播速度也不慢，一会儿从艾杜传到图朵了。 吃完饭，两人走出集贸中心，夜色已笼罩四野，霍斯北带着伊兰略略欣赏了白鸾夜景，念着伊兰旅途劳顿，不久就回了住处。 伊兰往左右邻居的方向瞧了瞧，不由问道：“阿北，你平时下班什么时候？” “下午五点。”霍斯北奇怪地看着伊兰，“怎么了？” “你们住得太分散，我怕你晚上无聊会寂寞。”伊兰说道，想象着他晚上孤苦伶仃一个人挺凄清。 霍斯北侧头看向伊兰，想趁机要求伊兰每周过来看他，终究舍不得她奔波劳累，老实说道：“我晚上可以机甲训练。” 伊兰点头，虽然听上去更加寂寞如雪，毕竟有事做总比无事做容易打发时间。这样想着，她觉得大通铺其实也有大通铺的好处，大家热热闹闹挤一处，都不用担心找不到说话的人。 “伊兰，你们晚上做什么？”霍斯北早就知道伊兰晚上会坚持体能训练，但听着她话中的意思，竟是凯旋基地的人晚上不无聊不寂寞，闹猛得紧，不由探听道。 “我每天下班后体能训练，回去就能睡得很香。有时候瑞恩需要密集训练，晚上就能碰到他，也有几次遇见长安，不过他们一般还是早上训练居多，晚上据说活动也多，聊天切磋什么的。我们所有人都住同一区，没有你这样独门独户舒服，但是进出总能见到人，不像你这里那么冷清。”伊兰轻叹道。 霍斯北目光微闪，语气如常地问道：“训练也不错。伊兰，我以前给你的那些套路资料，后来练得怎么样？” 伊兰虽然奇怪他换了话题，不过本来就是在闲聊，她笑答：“我练了一些，在全团演练的时候有人夸我奇招迭出。”她脸上难掩喜色，停住了话头，等着霍斯北细问夸赞。 霍斯北见她喜滋滋地求表扬，微微吐出心中一口郁气，笑着把她拉进怀中，侧着头在她发丝间轻轻摩挲，心想喜欢一个人会是这样一件让人愁闷的事，心胸再不豁达，对她所有的异性朋友都不由自主地心怀警惕。 他圈着伊兰，此时她柔顺又安静地趴在他胸前，霍斯北嘴角的弧度更加拉大，她大概又在偷听他的心跳。心理课程中说这是孤独寂寞缺乏安全感的人寻求温暖的方式。霍斯北放缓了呼吸，生怕惊动了她。 他闭上眼睛，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他和伊兰的气息交织缠绕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中。再没有比此刻更让他明白，他们拥有彼此。(未完待续) 372 体重和幸运 两人静静相拥很久，霍斯北首先回神，轻拍着伊兰的肩膀，低头查看，见她眼睑微阖，正是朦朦胧胧将睡未睡的样子。 他转头扬脖朝楼梯望了一眼，不想这轻微的动作惊醒了伊兰，她眨眨眼就坐直了身体，神色略微有些茫然。 霍斯北又是惋惜又是放松，轻轻地摸着伊兰的脸颊，柔声说道：“我吵醒你了？上去睡吧。” 伊兰讪讪解释道：“刚刚有点静，我就眯了一会。” 说着，她抬手摸了摸霍斯北胸前的衣料，那动作就跟抹桌子差不多，她主要想触手感觉一下，她刚刚有没有流口水。今天霍斯北穿了件黑色的衣服，楼下客厅的灯光柔和，并不能清楚地分辨他胸前有没有水印。 霍斯北自然没有抹过桌子，于是看在他眼里，伊兰这动作就像在轻拂床单。他抿唇微笑，却见下一刻，伊兰手掌轻按两下他的左胸，很难为情地问他：“刚刚压得你重吗？”她可是整个头部都压在他心脏上，时间还有点久，估计霍斯北会憋闷。 霍斯北猛地笑出声，一把将伊兰扯过来，再次圈进怀中，手按着她的头部贴上自己胸膛，戏谑道：“再让我感觉一下。” “阿北，别闹。”伊兰摇头笑道。 霍斯北倒是很快放开她，一本正经地开了一句玩笑话：“你的头不重，不过整个人恐怕要重一些，我刚刚都不敢抱你上楼。” 伊兰呆愣半秒，满脸飞红，抬手就没头没脑拍打霍斯北，极度羞恼：“你嫌我重。你敢嫌我重，谁比我轻？”她这些话都没有经过大脑，边打边就一古脑儿蹦出来。 霍斯北自知理亏，开始任她乱捶，后来就躲闪，躲闪几下也不是办法，只好抬手去捉伊兰的双手。伊兰哪里肯让他轻易捉住？格斗术就使出来了。霍斯北真要较劲压制也容易，就是不敢。 两人笑闹好一阵，霍斯北假装“嘶”了好几声。才算安抚住了伊兰，最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大眼瞪小眼，霍斯北忍着笑，忙不迭地解释：“伊兰。我不是嫌你重，我嫌楼梯窄。会磕到你。” 这是真话，他刚刚见伊兰似要睡着，就想把她抱上楼去卧室休息，那会儿真心不满楼梯太窄。恐怕没走两阶就把她的脚剐蹭到，可惜他这话现在说出来，就不容易让伊兰相信。 伊兰重重地从鼻腔里哼一声。扭头不理他，心里特别不舒畅。一个女孩子的体重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说轻了没啥可高兴的，说重了可以不高兴一辈子，这话就连提都不该提。 霍斯北现在解释有什么用？越解释越显得假，她心里存了阴影，以后还怎么愉快地大吃大喝？这些大大咧咧的粗心男人，永远都不懂女人细腻纠结的心理。 霍斯北还真的不明白伊兰身为女人的复杂心思，也压根不会理解，他明晃晃地说伊兰太重，导致他没法抱上楼，是对伊兰多沉重的一个打击。他只以为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压根没放心上。 这时候霍斯北觑着伊兰还不怎么搭理他，于是半是认真半是打趣地哄道：“伊兰，要不我抱你上去试试看？我如果抱得上去，你肯定不重，不过你要仔细脚。” 他的两眼闪闪发光，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伊兰现在醒着，就会自己注意不磕到楼梯扶栏，他可以抱得毫无顾忌。 伊兰半低着头，几乎要咬碎一口牙。霍斯北的二楞病又犯了，她的体重能用他是否抱得上去来衡量吗？这种敏感话题居然还煞有其事地给了测试方法。 女人的体重就该摆在那里，诚心诚意想做她另一半的人，就该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永远都只能认为不多不少，头疼脑热昏迷受伤的时候该他出力，他能二话不说咬牙抱起来，再重也得狠命扛，抱不起来就面壁思过去。哪能像霍斯北说的那样，先抱着试试看重不重呢？ 最可气的是霍斯北二楞归二楞，用心却不良，调笑的意图显而易见。 “阿北，你要是抱不上去，我是否该少吃点？”伊兰忍了又忍，眼神幽幽地转向霍斯北，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过，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感觉正中他下怀。 果然霍斯北一愣之后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少吃？以后我多抱多锻炼，现在就来试试看？” 伊兰觉得霍斯北绝对在机甲研究院里和一帮子不纯良的人混一起学油滑了，那个清清朗朗端方正直的好青年在她一错眼没盯到的时候被人带坏了。 她恶狠狠地说道：“多抱多锻炼？你锻炼过几回？” 霍斯北目瞪口呆，募然大笑。 伊兰抡起拳头就冲他肩膀上敲了两下，霍斯北没理会，一手探向她腰后，另一手就要伸向她脚弯，作势把伊兰横身抱起。伊兰一急，手肘就近往他腰肋处一推，把他撞了开去，人就跟着蹦起，坐到了长沙发的另一头，气鼓鼓地望着霍斯北。 霍斯北愣怔过后，捧腹大笑，样子开怀得一时收不住声。伊兰气恼又戒备地盯着他，等他慢慢笑歇，他微喘着气，满意地夸赞道：“伊兰，反应不错，我很放心。” 伊兰轻轻哼一声，表情却缓和了很多。 霍斯北微笑地隔着一段距离凝视伊兰，默默不语。她含羞着恼微带薄怒，他的心无端化成一汪春水，表情愈加温柔。 伊兰在霍斯北的缱绻目光中恼意渐消，有些不解茫然，不懂他怎么忽然就做出这样一副缠绵悱恻的样子，不过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想避开他的目光又舍不得，也力持镇定地盯牢了他。 厅中静谧，霍斯北和伊兰各坐沙发一端，两两对望。 伊兰首先受不了这种温柔得腻死人的目光，轻声说道：“阿北。” 霍斯北起身站起，在伊兰身边坐下，伸手将她轻轻搂过，低声耳语道：“伊兰，我很幸运。” 伊兰不解地抬眼看他，他却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这些年，他们两个聚少离多，见面寥寥无几，不曾好好朝夕相处，更不曾有机会共渡厄难，可是时间流淌，他们两个分而又合，成就到今天，确实是他的幸运无疑。 在库亚，伊兰和他说开往事，但是对他若有疏离，有时过于客套，就像一只受过惊的小动物，随时随地准备跳开。他知道他们之间有一些隔膜，却不知如何解决，他们能相处的时间那样短。 他也曾硬着头皮去星网的情感教室学习相处之道，那些情感专家不知所云，说什么“分开不要惋惜憎怨，要感激，感激上天不忍两个人互相消磨。”还有说什么“感情的圆满和多爱没关系，只讲时间法则。拼到对的一刻，既成今生缘分，拼不过，只得前尘往事。” 霍斯北手指卷着伊兰的发梢，她头发只到耳根，很难绕上指头，眼睛探询地望住他，明显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她近在咫尺，气息温热。他忽地发笑，那些专家说得经营一段感情好似部署一场攻防战，可是，谁会去拼去消磨？他只想尽最大努力，善待他的幸运，也希望他是伊兰的幸运。(未完待续) 373 第一件礼物 伊兰脑子转得快，她听霍斯北说起幸运，稍稍琢磨，灵光一闪，不确定地问道：“阿北，你能到这里来，是找了人帮忙？” 不然他为啥要说自己很幸运呢，想到霍斯北的大哥，伊兰就觉得恍然大悟，她就说她在凯旋基地这么些年，周边有哪些友邻，还两眼一摸黑，藏得这么深的保密单位居然被霍斯北说来就来了。 霍斯北先是愣愣地没反应过来，而后转过弯来，好笑地揉搓着伊兰的头发，略带不满地说道：“伊兰，你觉得我不能凭自己的能力进来吗？” 伊兰憨笑，却没有正面回答，气得霍斯北拧住了她的耳垂：“我能力很差吗？” 伊兰低头嘀咕着：“人脉也是能力的一种，不用不好意思。” 霍斯北重重吸气，索性把伊兰按在怀里，恼道：“安静，不准说话。” 隔一会儿，瞧着伊兰很是乖顺，他才温言解释道：“军方的一些机甲制造和研究单位每年都会到研究院招募毕业生，只是不会公开，他们初步甄选后才会发出约谈邀请。我只是知道有这回事，事先和老师提过我想入伍，从老师那里知道了一些历年过来招募的单位，但我很后面才被艾杜的机甲研究司约谈，所以一开始没法对你说。” 伊兰默默无言地抱住了霍斯北，那种等待煎熬不由自己掌控的滋味她尝过。 “阿北，你有没有放弃更好的机会？”伊兰低声问道，没敢看霍斯北。 霍斯北轻笑，坚定地说道：“伊兰，没有你。这里对我也是最好的，更何况有你。”他稍顿，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因为太想进来，约谈的时候很紧张。” “你不用紧张，你一直是最好的。”伊兰厚颜无耻地夸着霍斯北，她知道霍斯北学业很优秀。当然他的同学肯定也不赖。能进全联盟最好的机甲研究院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弱的，不过在她心中，她和那些人没有交情。理所当然觉得霍斯北比别人强。 霍斯北听着满心欢喜熨帖，刚刚被伊兰怀疑能力差走后门的小郁闷瞬时烟消云散，他侃道：“伊兰，你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伊兰神情忸怩尴尬。讪笑不已。 隔一会，她忐忑地问道：“阿北。你真的想入伍吗？你父母不反对？” 霍斯北笑道：“学了机甲，从军就是最佳选择，我对此有心理准备，我父母也是。”他望着伊兰。眼中怜惜，“伊兰，当时不想你入伍。是因为舍不得你受苦。” 伊兰依偎着霍斯北，想起她最初的那段艰难时光。心中感慨万千，怅然不已。 “做到一定品衔，军属是可以带在身边的。”霍斯北拢着伊兰，低低喟叹。当年大学毕业，他对伊兰许诺，五年之后他走哪就带她去哪，并不是无的放矢，盘算的就是这条路，万一他入伍，凭着艾杜机甲研究院毕业的资历，他很快就可以名正言顺带着伊兰一起安顿下来。而且，军属择业自由，伊兰无论想从事厨艺还是农业，都可以不受限制。几曾想，五年里，他们之间会有这么大的波折。 幸而，现在也很近。霍斯北摩挲着伊兰的头发，暗自微笑。 伊兰默默地咀嚼着军属两个字，不由想到霍斯北如今住的这个家属大院，再想到他之前提过，有家人同住就可以换大房子，垂眸掩去眼中的不自然，心头却是暖暖。 忽地，她直起腰，挑眉笑道：“做到一定品衔，军属是可以带在身边的。”和先前霍斯北说的话一字不差。 霍斯北心思机敏，伊兰笑得调皮，他立时明白了她话中意思，当即接口，二话不说：“好。” 伊兰噎得不轻。 “伊兰，你也想带我这个军属，是吗？”霍斯北弯起嘴角笑。 “我是你的军属。”霍斯北还不放过，盯着伊兰笑得促狭。 伊兰本是想和霍斯北开玩笑，结果反而被他将了一军。他变滑溜了，伊兰心里嘀咕着，手掌贴上他的口鼻，乱糊了一通。 两人又是笑闹一阵，霍斯北见时候不早，起身牵起伊兰的手：“该休息了。” 他走至楼梯处，不死心地问一句：“真不要我抱上去？” 伊兰瞪他一眼，率先上楼。 霍斯北盯着她的背影肆无忌惮地笑出声，转身提了被褥和家居服，直接跟着伊兰进了客房。 “来，我们换新的。”霍斯北弯腰打开被褥的包装，伊兰侧目看去，他动作流畅，神态自然，一点儿都不生分。 两人合作着把新被褥换上。伊兰一边扯着被角，一边暗忖，他俩这架势，怎么这么像家里人呢？ “喜欢吗？”霍斯北期待地看向伊兰。 “不评价。”伊兰顶了他一句。 霍斯北宽厚地笑笑，转身拿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伊兰，脸色就现出几分腼腆：“我估摸着买的，你先将就一下，晚安。”他根本不敢看伊兰的表情，立即落荒而逃。 伊兰又气又窘，站在原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好半天才红着脸将盒子打开。 还好，睡衣是真睡衣，样式没有稀奇古怪，很大众的款型，当头套下的那种睡裙，不过没有她自己的那条宽肥，比较纤巧，只是花边竟然还是淡蓝小花图案。 伊兰觉得霍斯北要把她村姑的风采贯彻到底了。 及至她洗漱好，换上睡衣之后，发现尺码正合适，她就怒了。他怎么就能估摸得那么准呢？ 因此，当霍斯北发了一句话过来问她：“伊兰，合适吗？”她没有理睬。 不想霍斯北缺乏情商，隔五分钟，再次发话过来：“伊兰，合适吗？”这第二遍就复读，连换个委婉点的说法都不会。 伊兰直接回道：“我睡着了。” 霍斯北在另一个房间内相当忐忑，他也不想他送给伊兰的第一件礼物是家居服，但是谁让他以前没送过伊兰礼物呢？读大学那阵子，想送不敢送，大学毕业就再也没机会送，这件家居服就这么好巧不巧地成了第一件礼物，可想而知伊兰以后记忆会多么地深刻。偏生他当时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没有时间挑选，他怕伊兰不喜欢，更怕尺码不合适，伊兰完全没法穿，那会是多糟糕的一段回忆。 霍斯北看到伊兰的回应，暗暗叫苦，伊兰一定不满意。他赶紧要求视讯，想当面解释安慰。 伊兰听着没完没了的视讯提示音，终于不胜其烦地接起来，不过因为尴尬，所以她特意改了视讯实景的设置，限定在她颈部以上。(未完待续) 374 有情人千里来相见 “伊兰，你喜欢吗？”霍斯北目光在伊兰脸上逡巡一圈，视线盯着伊兰的脖子处，不确定她有没有换上睡衣。 “一般。”伊兰的语气有些生硬。 霍斯北明显地失望：“那你换了吗？” “没换。”伊兰没好气地呛道。 霍斯北的微笑挂也挂不住，半晌，满怀歉意地低声说道：“伊兰，对不起，我不会买东西。” 伊兰忽地心软了，气平了，轻声说道：“换了，晚安。”说完，迅速切断了视讯。 霍斯北愣怔片刻，笑容越拉越大，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拨视讯。 伊兰长叹一声：“阿北，又有什么事？” “真的换了？”霍斯北笑问。 “嗯。” “合适吗？” “嗯。” “喜欢吗？” “嗯。嗯？”伊兰一挑眉，气自己反应迟钝，又落了他的话套，只好不情不愿地说道，“还好。” 霍斯北笑而不语，一扫先前阴霾。 “阿北，可以休息了吗？”伊兰无奈地问道。 “晚安，伊兰。”霍斯北说得温柔，一颗心落到实处。 伊兰低头瞅瞅身上的睡衣，抿唇偷笑，不一会香甜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伊兰将睡衣换下洗净，瞅了半晌犯了难，她来时什么也没带，总不能走时将睡衣卷巴卷巴带回去。 其实她心里明白，以后她会时不时过来看霍斯北，这睡衣就挂在客卧的衣橱里最妥当，方便她来时换洗。 但是这节奏不对啊，霍斯北的住处挂着她的睡衣。还是霍斯北给买的，她和他可不就算同居了吗？ 这和以前不一样，她在霍斯北的宿舍那会儿，充其量只能算借住，她的衣服可都是放在自己背包里，从来没有拿出来堂而皇之挂衣橱里，而且住的时间也短。过一阵子她就拎起背包走了。和住旅馆差不多。 伊兰愁眉苦脸地望着衣橱里的睡衣，衣料非常好，柔软飘逸。清新淡雅，挂着比穿在她身上好看，独一件霸占了整间衣橱。她长叹一声，决定先悄悄挂几天。等下回她拿了背包来把它卷走，争取客卧里清清爽爽。不要留下她的痕迹。 可是当她一转头，瞥见霍斯北为她特地新买的被褥，小花图案彰显了她钟爱的乡村风格，忍不住又长叹一声。她若是周末来得勤快些，五年服役期下来，同居的名头错不了。 她满腹纠结地下楼。 “早。伊兰，睡得好吗？”霍斯北站在厅中。笑容明朗，晃得伊兰心里都亮堂不少，看啥啥顺眼。 “早。”她欢快地应道，一下将睡衣和同居的小烦恼抛之脑后。 霍斯北看着款款下楼笑意盈盈的伊兰，觉得这幢楼给他一个人住，的确太空旷了，他和伊兰两个人住刚刚好。这天两个人哪也没舍得去，就一起窝着说话。 但凡有情人千里来相见，大体都是一样。期待见面的时候，一分一秒都是漫长煎熬；初初相会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无边欢喜；即将分别的时候，每时每刻都是恹恹离愁。 而且，路上来回奔波的一方可能因为要操心行程，还稍好些，留在原地的一方感受尤其深刻。 霍斯北从上午开始就意识到伊兰要走了，心里提前就不舍难受，还强自压抑着，若无其事地和伊兰聊天说笑。时间飞逝如闪电，他觉得这天什么都没做，话也没说几句，转眼到了下午，必须要送伊兰离开了。 在航空港外面，两人自是依依不舍。 霍斯北松开怀抱，和伊兰道别，及至伊兰走出十步，他忍不住叫道：“伊兰。” 伊兰回头探询似地望过来，他大步上前就把她牢牢箍住，心底纵有千言万语，此时只能化作无声拥抱。 “阿北，如果下个周末我没事，我再过来好吗？” 伊兰本不想说，她怕自己来得太勤快，把霍斯北吃穷了，再说他初来乍到，正是需要和同事们多打交道多熟悉的时候，如果有点休息时间就被她霸占掉，那样对他不好，只是此时万分舍不得，终于说了出来。 霍斯北点点头，拂着她额前碎发，轻声说道：“路上小心。”他一直目送着伊兰走进航空港，再也看不见，默默地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开车返回住处。 伊兰登上通勤舰，经过休息区时，看见了撞到她的那几人，人家礼节周到，朝她点头致意，她微笑颔首，脚步没停顿就走向自己的休息舱。 等伊兰走远，那一堆人中有人笑叹：“今年全团演练碰到她，可不能再手软了，她是隐藏的高手。” “可不是，我连面都没见着，就被弄得领了个苦差，出去磨练大半年。”另一人笑着附和道。 “厨艺不错，到时候抓来给咱做吃的。”一人开着玩笑。 “得了，我吃亏后看过她两次演练的视频，抓她老费劲，咱们还是去餐厅吃最稳妥。”说话的这个正是在全团演练中追击关离和伊兰的铁血一队队员，其他几人都是他兄弟，几人演练结束后，即刻被发配外面出任务，连基地的年会都错过了，这几日刚回来，趁着周末相约到白鸾星松快松快。 他们和伊兰不慎相撞之后，觉得伊兰特脸熟，才记起伊兰是何许人，而伊兰有轻微的脸盲症，早就对上次全团演练中的对手忘得精精光了。 到达基地后，大家下舰纷纷取车，回去的方向同一个，都是营地。于是伊兰发现自己夹在一个车队中，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宿舍。她也没在意，自顾自驾驶回去。 因着见过了霍斯北，这接下去的一周，伊兰过得度日如年。好容易挨到周末，她再次奔向白鸾星，这回她带着背包去，准备将那件小花睡衣偷渡回来。 到了之后她先上楼简单洗漱，谁知打开衣橱就傻眼了，里头又挂了三件新睡衣，这下款式有了细微的变化，不过都还没有脱离大众款的窠臼，无非是衣袖长短、领口大小、花边繁简的不同，只是清新小花的风格却沿袭了下来。(未完待续) 375 母上将袭 “阿北，怎么回事？”伊兰下楼问道。 霍斯北就知道伊兰会问，早把说辞准备好了：“伊兰，上次那件家居服买得匆忙，我怕你不喜欢，所以又买了几件，你有喜欢的吗？”他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说起家居服耳尖不红了，谈吐正常，不过细看，仍可以发现他镇定目光中那一丝不自然。 这次他是下班后抽空在星网上买的。头一回他给伊兰买睡衣，在集贸中心的购物体验真心窘迫，款型花色选中后，遇到尺码却为难。尺码的分类标注特别细致，他毫无经验，又想着不能让伊兰久等，脸色有些急。店主热心过头，问长问短，他憋半天只会说按常规来。不想店主告诉他，常规也分好几种，他可不想对着一个陌生人描述伊兰偏胖偏瘦，自己含糊着估摸买下。 霍斯北打定主意不去集贸中心，上了星网店铺，并且拒绝导购服务，自己慢慢挑，尺码就照着头一件睡衣，又给伊兰添了三件。 伊兰想起衣橱里的睡衣，只能无语。霍斯北心意不错，只是一则买多了，穿不完浪费，二则只有一种风格，尤其浪费。 霍斯北在买东西上的天赋真不高，四件睡衣没有本质的区别，她要么全部中意，要么全部不中意，没有一件与众不同得让她眼睛一亮特别惊艳的。不过他如果对如何购买女式家居服很有经验心得，她就要真的不舒服了。 这样一想，伊兰静默片刻，放柔了声调答道：“我都很喜欢，不过以后不要买了。太多穿不完。” 霍斯北微微一笑，表情很愉悦，心道伊兰要和他在这里很多年呢，怎么会多？只是他口中没有明说，毕竟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他才刚安顿下来，对环境人事未来都还不够明确掌握。 若是他一直待在白鸾星服役。伊兰顺利退役后。就要和他住在一起，若是凯旋基地五年后还不肯放人，那也正好。反正他有十年役期。即使两人的工作中途有调动，只要他们签下婚约书，联盟军方还有对夫妻配偶就近人性化安排这一说。 夫妻？霍斯北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视线跟着伊兰在客厅厨房打转。眼神愈加柔和，他最喜欢伊兰在房子里四处打量的鲜活样子。 伊兰正站在厨房里构想餐具的摆放位置。霍斯北待会还要带她出去吃饭，她真怕这样来一回吃一回，于是想着适当的时候和他提一提，她买一套家用餐具放在厨房。正好霍斯北以前问过生日的事，这餐具就可以算作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她越想越合适，生日礼物就要这样送。天天摆在他眼皮底下刷存在值，他天天领情。性价比特别高。 “伊兰，七月之前我有二十天假期。” “阿北，你要休假？”伊兰诧异地回头问道。 “你能安排假期吗？” 伊兰思索片刻，为难道：“阿北，上半年我恐怕挪不出时间，我马上要去参加厨艺大赛，二三月里可能有空，但我觉得你刚来就休假不太好，后面四到六月我又没空了，基地要全团演练。” 霍斯北点头：“没关系，我知道了。” 伊兰盘算着霍斯北若是过了七月都不休假，那他第一年的假期就要白白浪费掉，实在可惜。她劝道：“阿北，你不用顾及我，现在我们见面很方便，你如果有假期，自己回家看看也好。”。 霍斯北其实早就心里有谱，他只是再确定一下伊兰的时间安排。他妈妈不放心他，一直说要看看他的新环境，既然伊兰上半年没空陪他回图朵，妈妈又想过来，到时候他就安排母亲和伊兰在白鸾见面。 不过，上次他提起妈妈，伊兰一脸紧张，霍斯北决定暂时先不说妈妈会来这件事，不然伊兰会被吓太久。 霍斯北垂眸，掩去眼中隐然的兴奋期待，语气如常地说道：“我自己会安排。” 伊兰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继续构思厨房新布局，全然不知霍斯北的母上大人即将奔赴艾杜，并把她列为头号观察目标。 伊兰最终也没敢把四件睡衣打包运回基地，她想着霍斯北看到衣橱空空的，绝对还要给她买，再想象里头一排七八件小花睡衣，她就止不住打寒颤。留着吧，这四件挂着，霍斯北就不会再添置了。 伊兰这回走时，极其哀怨地上楼查看了她住的客卧，若是有人来参观，打开衣橱，绝对能一眼看出霍斯北收留了女客。她压根没想到霍斯北的妈妈会来，不然说什么也会把睡衣全部卷走。 更糟糕的是，这四件睡衣没有如伊兰所愿，挡住霍斯北为她买东西的心，反而自此以后，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偶尔到星网上闲逛，看到有适合伊兰的家居物品，他就买下来不声不响地塞在客卧的衣橱里，只等着伊兰自己过来发现。 一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伊兰和殷姐担任领队，前往启明基地参加艾杜军区厨艺大赛。她参加过好几届，同行对手也认识了不少，晚上闲下来就四处串门聊天，过得很是如鱼得水。 身为凯旋餐厅的正餐司务，伊兰不好意思参加点心和饮料项目的比赛，只好自告奋勇参加了最具挑战性的突发情况食物制作比赛，凭着不落陈套的奇思妙想，愣是把一堆野生食材大胆搭配，整成了一碗规规矩矩的营养餐糊糊，味道还不错。 伊兰的做法有点取巧，其实有些食材直接烤了，将就着也能吃饱，真的在突发情况下，她肯定会选最省时最简便的方法，火里一扔，熟了就吃，谁会那么多穷讲究，弄成一碗糊糊？ 可这不是在比赛嘛，伊兰算着时间还算充裕，不免做得精致了些，给的食材全部用上，剩余的边角料都不放过，能调颜色的调颜色，能调味道的调味道，什么都用不上的余料，只要没害处就加进去增份量。最后她弄出来的糊糊很受评委们欢喜，如果给个营养剂包装管，把糊糊灌进去，就是简易营养剂，可不正符合军队野外伙食的常规需求。 于是伊兰这次终于抱回来一个最佳创意厨师的称号。她得了两回优秀奖，这次总算得头彩。 郑司务官非常高兴，等伊兰回了凯旋基地后大力嘉奖一通。伊兰也非常高兴，这意味着她年底的基地特殊贡献津贴可以多拿一点。参加比赛也算是一种非常规任务，没得奖就当来回辛苦跑了一趟，一旦为基地争到荣誉，基地的回馈是非常大方的。 因为厨艺大赛的关系，她前后有两个周末没能去成白鸾星，正在喜滋滋计划下个周末去见霍斯北，让他也一起分享比赛获胜的喜悦，伊兰就被花副团召过去谈话。 “小佟，艾杜军方新成立一个野外作战指导工作组，征调你为食品分组组员，为期半年，下周去艾杜军区总部报到。”花副团言简意赅地下令道。(未完待续) 376 嘱托 伊兰发现她每次从花副团那间气派豪华的办公室出来都要晕乎一阵，可怜她刚刚都不敢问，她回来后正餐司务的职位还给她留着吗，这个岗位的津贴可不少，她只做了半年多，还舍不得放弃。 周末没法去白鸾星，她给霍斯北一说，霍斯北竟然很高兴：“伊兰，这种指导工作组一般都负责短期项目，通常临时从各部门抽调最优秀的人才，你很厉害。” 说得伊兰喜不自禁，不敢置信地反问道：“我是人才吗？” “怎么不是？你是整个艾杜军区的最佳创意厨师，凯旋基地的正餐司务，玫瑰编队不可或缺的营养师，你不知道你很厉害吗？”霍斯北大力夸赞，满面笑容，比起跟随机甲编队外出执行任务，伊兰去军区总部工作半年，要安全得多，他极是放心。 伊兰被霍斯北当面夸得不好意思，两人相互嘱咐一通后，霍斯北交代她：“伊兰，总部在主星上，周末你如果有空，就去我那边帮我照看一下。” 伊兰犹豫着不想答应：“你不在，我一个人去不好吧？” 霍斯北就知道她会这样见外，不然他也不会特地这么交代一句，想到她以前说新兵受训经过艾杜主星时，只在门口看了一眼，心里就微微不好受，当时他气她过门而不入，后来懊悔自己不够体谅，她能走到门口就足见心里有他，两人关系不明朗，换成谁也不会大大咧咧独自进去。 这时霍斯北放软了声音说道：“伊兰，这个房子已经是我的了。我现在工作在艾杜，家里其他人都不需要。所以我和家里提出买下了。” “买下了？”伊兰惊讶道。 霍斯北坦然说道：“房子已经过户在我名下，以后就是我的私人产业。不过我一时买不起，我爸说可以分三年付清。” 伊兰又是羡慕又是同情地看着霍斯北，才毕业就有了私产，比她好太多了，不过也挺可怜，刚工作就已经背上了债务。艾杜主星的房价可不低。 她对霍斯北的爸爸肃然起敬。做得多周到，大方地把房子过户，拿三年套着霍斯北。起码头三年霍斯北就得斟酌着规划收支，这不省着省着，就学会操持自己生活了吗？ 伊兰想到自己连续两次去白鸾星，吃掉了霍斯北两顿价值不菲的晚餐。就觉得胃疼。 “伊兰，抽空帮我去看一下好吗？我很久没去那边了。”霍斯北再次要求道。 就为了那两顿晚餐。伊兰也觉得必须要帮他走一趟。 “好的，如果有时间，我就过去看看。” 霍斯北嘴角弯起，眸光微闪。继续说道：“你再帮我看看，我卧室里有没有放机甲模型。” 伊兰一愣，马上说道：“你急着要？我找到了。给你寄过来？” “不用，”霍斯北笑道。“我这里不需要。我是怕万一我把机甲模型忘在卧室里，家政机器人定期大清扫的时候，会当垃圾扔掉。你要是看到，就帮我把模型放到我们房间对面那间大书房。” “那间最大的？” “就那间，对着我们两个房间的。” “知道了。”伊兰忍不住微微埋怨，“你怎么不给家政机器人设置好，让它别动你的机甲模型，万一已经被它处理掉了，怎么办？那模型要不要紧？” “不要紧，是我以前随手做的，早就用不到了。”霍斯北听着伊兰唠唠叨叨，嘴角一直噙着浅笑，语气越加温柔，“伊兰，你抽空检查一下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做事这么不仔细。”伊兰咕哝道。 霍斯北只是笑着，任她说。他向来做完事就当场收拾干净，不会把模型遗落在卧室里，他只是找个理由，让伊兰拿出主人的姿态在那里随便出入随便检查，最好随便翻腾。 伊兰临行前，思前想后，拨了个视讯给耿长安。 “姐姐，有事吗？”耿长安很惊喜，伊兰主动给她拨视讯不太常见。 “我下个星期要出去半年。”伊兰语气有些不太自然，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特特给耿长安交代这事，也许是因为耿长安几乎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和她在体能训练馆偶遇一次。她怕耿长安万一长时间偶遇不到她，找人瞎打听，在基地里，人人都有可能执行任务，最是忌讳探听别人的动向。 耿长安闻言，脸上就有些担心，先问道：“姐姐，我过一会儿去营地餐厅吃晚餐，你过来吗？” 伊兰想想也没什么事，爽快应道：“行，十分钟后见。” 两人在餐厅捡了个角落里的座位，面对面坐下。 “姐姐，你要出任务了？”耿长安眉头紧皱。 “不是，去军区总部临时征调半年。” “这是好事。”耿长安的眉头一下舒展，有心情开起了玩笑，“说不定姐姐回来就能升迁。” “升迁？那最好了。”伊兰不置可否地摇头，心道基地要是把她的正餐司务的位置给她留着，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盯着耿长安，嘱咐道：“你也要注意点，瑞恩进来后差不多像你这个时候就出任务了，其他人也差不多。” “知道了，姐姐不用担心我。”耿长安抿嘴笑着，依稀有些当年那个羞涩少年的影子。 吃完营养剂，他忽然说道：“姐姐，我差点忘了，上个星期和妈妈联络，她说你的一个配方有人想要，正在最后谈判阶段，成功的希望很大。” 伊兰眨巴眨巴眼睛，好半晌说道：“这种事很难说。” “姐姐，要不然你和妈妈联系吧，具体了解一下。”耿长安诚恳地说道。 伊兰本来半信半疑的喜悦一下子没有了，秦珞大概想和她说话，才老是拿这个理由来说事。 “行了，没事我先走了。”她起身离去。 耿长安望着伊兰的背影，甚是苦恼。说实话，伊兰的做法他完全能理解，她一个人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这时候冒出来一个亲妈，另外还有家有室生活美满，谁受得了？ 可谁让他是这个亲妈的亲儿子呢？他也极度怀疑他妈妈三天两头说配方的事，是想让伊兰恢复她的联络号，可还得硬着头皮帮他妈妈传话。 他看得出来这个姐姐心软，但主意很正，能和他心平气和聊几句，但不代表能和妈妈冰释前嫌。耿长安发愁地捋捋脸，也起身离去。 这一幕看在刘寄望和赵锐眼里，联想以前耿长安纠缠着伊兰送她高档女装遭无情拒绝的情景，活脱脱就是学弟暗恋学姐的戏码，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好笑不已。(未完待续) 377 心意明了 伊兰启程前往艾杜主星的军区总部。 在基地航空港外面，她刚下通勤车，就听到一声惊喜得稍嫌夸张的呼喊：“嗨，美女，怎么想到来接我们？” 伊兰一抬头，从航空港里正大步走出三人，瑞恩顶着一头红发，笑容张扬，正朝她挥手，她不由开心道：“瑞恩，你回来了。” 她转向另外两人招呼：“阿海。”稍顿一下，含糊着声音叫道，“关离。” 她也是尴尬，总不能对着瑞恩和阿海喊名字，对着关离喊长官。所幸关离对她直呼其名不甚介意，笑着回应道：“小佟，这么巧。” “干什么去？”瑞恩直接问道，“你要休假？” “我被总部的一个野外作战指导工作组征调半年，现在去主星报到。”伊兰高兴地说道，“本来以为要等你们出任务回来，才能再碰面，不想这么巧就赶上了。” “野外作战指导？”瑞恩笑着打量伊兰：“你？” 伊兰佯恼地看他一眼，解释道：“食品分组。” 瑞恩恍然大悟道：“明白了，是该你去，荒郊野外找吃的，你最在行，你特别适合理论指导，实践要靠别人，阿离，是吧？” 关离没理会瑞恩的打趣，笑着说道：“小佟，这是好事。” 张深海也直道：“小佟，去总部散散心好啊。” 伊兰眉开眼笑，正待告别，瑞恩叫住她：“美女，以后注意点，别随便泄露自己的任务。” 伊兰瞪着他。脱口而出道：“你也注意点，别随便打探别人的任务。”她的视线瞄到旁边两人，不由有些讪笑。 “一路顺风。”瑞恩笑嘻嘻地说道。 关离和张深海也纷纷说道：“再见，一路平安。” “你们也是，注意安全，回头见。”伊兰朝三人挥挥手，转身进港。心里叹一声。同样是为基地做事，她确实要比瑞恩他们轻松，他们还不知道去什么犄角旮旯呢。 伊兰到了艾杜主星后。很快就有人来接她去军区总部。这名字听着唬人，真进去了也只不过如此。可能伊兰眼拙，看不出戒备森严的样子。她被领到了野外作战指导工作组的办公区域，由食品分组长交代工作内容。给她拨了一间办公室，这就立即开始工作。 这工作很有意思。她不用下厨房，不用上训练场，和她在凯旋基地完全不一样。她坐在办公室里，每天像文职人员。埋首伏案搞研究，很有种转型的错觉。 伊兰和同事们的主要职责是编纂艾杜军区野生食材资料库，罗列动植物习性和食用方法。素材资料非常多。伊兰所需要做的就是从中挑出绝对安全可靠的野生食材，并且按资料库的要求。补充详实的信息。 她很喜欢这个工作，大学里的农业和植物知识正好可以重拾起来，工作中学到的营养学知识也用得上。同事们各有所长，隔三岔五的汇总交流会总是让她受益匪浅。 没几天，她就知道她这次幸运被征调，和她在厨艺大赛上获得最佳创意厨师称号很有关系。同时被征调到野战食品组的人几乎都参加过往届的突发情况食物制作比赛，都有在野外搜罗食材的丰富经验。当然，这也离不开凯旋基地对她业务能力的好评。 伊兰对这个短期镀金任务相当有积极性，工作得认认真真。 她的日常生活待遇也不错，生活区和工作区分开，伊兰单独住一套房间。虽然生活区防卫严密，但信号不受屏蔽，出入自由，就和霍斯北那里的管理模式差不多。伊兰和霍斯北的平时视讯联络反而更加方便。 日子充实而忙碌。 伊兰记挂着霍斯北的嘱托，果然去了他的房子，在他的卧室里仔仔细细搜寻，不曾发现半点机甲模型的踪影。 “阿北，我找过两遍了，没有哎。” 霍斯北握拳掩唇，满眼笑意：“找过两遍了？”他虚咳一声，“没有最好。” “我去大书房看过了，里面有六个机甲模型，还有一盒子零件，你想想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没有，都在。” 霍斯北回答得太快，伊兰反而狐疑道：“你确定？模型没少？”见霍斯北点头，她不由嗔怪道，“你什么记性？连东西放在哪里都糊里糊涂。” 霍斯北一声都不辩驳，只望着她笑。 伊兰见他一副虚心接受错误的样子，给他提点道：“阿北，你不经常回来这里，对机器人的设置就要特别注意，只让它根据房间功能区别管理还不够，你那些重要的东西最好专门罗列出来，提醒它在任何地方都不可以自行处理。” 伊兰说什么，霍斯北都点头称是。 “伊兰，你也有房屋管理权限，正好帮我把机甲模型的保管等级提高。” 伊兰瞟他一眼，自是任劳任怨。 她忙活好出门后，忽然别过味来，霍斯北对她向来体贴，一般不会劳动她做事，而且他自我管理能力特强，身边的事都能处理妥帖，怎么他最近生活能力突然低下了，把她支使得团团转？ 伊兰回头望一眼小楼，看向花枝轻触的那两扇窗户，明明她进去时，霍斯北的房间整洁敞亮，如他这个人一样清爽明净，他可不是胡乱放东西的人，更何况，他记性极佳，连他们最初见面时她头发上的海水滴到他床单这种小细节都能绘声绘色描述出来，怎会搞不清楚机甲模型放哪里了。 她缓缓舒气，半晌轻笑，他的心意她明了。 一晃到了六月，霍斯北突然来了视讯：“伊兰，我要休假了，过两天我会到艾杜主星来。” “回图朵吗？中转停留时间长不长？”伊兰喜道。 霍斯北满面笑容：“这次不回去，妈妈想到白鸾星来看一下，我来艾杜主星接妈妈。” 伊兰惊愣，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别紧张，伊兰。”霍斯北促狭地说道，脸上的表情很兴奋。 伊兰勉强笑了笑，还是没应声。 霍斯北见她眨着眼睛咬着嘴唇屏气凝神的样子，显然非常紧张，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喜悦，伊兰很重视和他妈妈的见面才会如此，他连忙放柔了声音哄道：“伊兰，你真的不用害怕，妈妈人很好。我接到妈妈后，会在我那边先住一晚，正好周末你休息，我接你和妈妈见面，好不好？” 伊兰真想说不好，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支吾半天后，她挤出来一句话：“阿北，我到时候说什么？” 霍斯北愣住，想笑又不敢，柔声说道：“伊兰，只是随便聊聊，我妈妈话不多。” 伊兰自接了这一通视讯后，心里就没踏实过，白天上班还好，到了晚上就跟烙煎饼似地睡不着，半夜里腾地从床上跳起来，蒙着脸哀嚎，她没衣服啊。(未完待续) 378 很高兴见到你 伊兰自打流花三号回来后，花钱就再不手软，问题是她不是待在库亚驻地就是在凯旋基地，能穿自己衣服的机会很少，她也就没有在这方面刻意多花钱。漂亮衣服买下后又没空穿，一年年地压在箱底，眼睁睁看它过时，就跟美人迟暮一样让人痛心。 所以，她有着大手花钱的洒脱心态，却没有在穿戴打扮这个特别能烧钱的领域具体实践过。在凯旋基地她的宿舍里，衣柜里一摞工作服和训练服，她自个的便装只占了一个小角落，也只有她去看霍斯北的时候才会穿出来。 最悲催的是，她这次来军区总部，只象征性地带了两身便装。 伊兰跳下床，拎出衣服瞄两眼，怎么看都觉得穿这两身衣服去拜见霍斯北的妈妈，显得不够诚意。 她急得半夜里就上了星网，搜罗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心仪的衣服。买东西通常都这样，急吼吼奔着一样东西买的时候，根本就找不着合适的，反而平时没事闲逛不想买的时候，能看到不少中意的。 伊兰瞧着时间不能再拖了，第二天上班可不能上星网购物，这一耽搁又是一天，总不能等着快递到了，拆了包装换上新衣，就飞奔去见霍斯北的妈妈吧。 伊兰咬咬牙，没法再挑三拣四了，她一口气给自己买了三身，至于相应的配饰只好一概忽略，她没时间挑，也没习惯戴。 隔天衣服收到之后，她又是好一番折腾，试了这件换那件，就没有一件是满意的。她也不好意思问霍斯北他妈妈的喜好，一则怕他笑话。二则问了也白搭，她又没有一橱柜风格迥异的衣服供她挑选，只有两身半旧的和三身簇新的。 左转右转，千照万照，试到最后，伊兰没把自己看出一朵花来，精神却疲累不堪。她把衣服收妥后。索性蒙头大睡，眼不见为净。 就这样忐忑不安地等到了霍斯北的视讯：“伊兰，我已经接到了妈妈。明天我十点来接你好吗？” 伊兰呐呐如蚊语：“阿北，会不会太仓促了？” 霍斯北盯着她坚决地说道：“不会。”他轻声宽慰道，“就和平时聊天一样，没事的。” “我……需要准备礼物吗？”伊兰紧张地问道。 霍斯北发笑：“不要。什么都不用想，明天等我来接你。” “不用接。”伊兰急忙道。“别把你妈妈一个人留在家里，我自己过来就好。” 霍斯北摇头：“我来接你。” 伊兰坚持道：“你妈妈才来，你多陪陪她，我自己过来。” “我怕你不敢来。半路跑了。”霍斯北开着玩笑，目光却紧凝在伊兰脸上，说实话伊兰紧张成这个样子很少见。他还真有点怕她撑不住，索性找个理由不来了。 伊兰无奈地保证道：“不会的。我明天十点过来。” 第二天一早，伊兰爬起来梳妆打扮，挑了一件新衣服穿上后，再没有可以额外整理的。她叹了一口气，把铺开的几件衣服塞进柜中，自己坐着发呆。去早了不好，得掐着时间，略早一点点就好。 九点五十，她到了霍斯北的住处外面，在车中愣是坐了两分钟，想着九点五十五去敲门最好。 不过她很快瞥到大门打开，霍斯北从里头出来。 他俩差不多半年未见，平时视讯看不出什么来，如今瞧去，霍斯北的头发似乎更顺眼了，长身玉立，身姿挺拔，脸上挂着浅笑，整个人神采飞扬。 霍斯北的目光盯向伊兰的车，这车是军区总部给伊兰配备的，他从来没见过，许是不太确定，似乎要点向通讯器。 伊兰深吸了一口气，硬扯开了笑容，一脚从车中跨出。 霍斯北快步过来，欣喜地拥抱住伊兰，口中问道：“伊兰，怎么不进来？” “刚到。”伊兰含糊着说道。 霍斯北轻轻扯了一下伊兰的发梢，笑而不语。他一直注意着外面，她的车在对面路边停了两分钟，所以他才猜测是她，想来她还是紧张。 “伊兰，你先和妈妈见个面，然后我带你们去吃饭。下午我们一起出去逛。”霍斯北说着一天的计划，语气轻快愉悦。 伊兰点头，低声说道：“不要拉拉扯扯的。” 霍斯北憋着笑，放在伊兰腰间的手乖乖松开，转而牵着她进门。 客厅中没有人，伊兰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伊兰，你先坐一下，我去楼上叫妈妈。”霍斯北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那样子真雀跃。 伊兰顾不上笑话霍斯北的高兴劲，她规规矩矩目不斜视地坐着。过不多时，楼梯处有脚步声响起，她连忙起身抬头望去，霍斯北正陪着他妈妈下楼。 霍妈妈看起来非常年轻，和霍斯北站一处，说是姐弟俩也会有人相信。伊兰总算知道霍家兄弟面相偏冷原来是承袭了母亲的遗传。她一见霍妈妈，脑中只蹦出来四个字：冷艳高贵。 尤其是霍妈妈站在高处，一派雍容，缓步而下，让伊兰很有压迫感。 那边厢，霍妈妈也在打量着伊兰。自从在侄女那里偶尔听闻小儿子有女朋友后，她起初好笑一阵，她的小北居然也会追女孩子了，比他哥哥强多了。后来随口一问，发现小儿子态度竟然无比认真，准备假期里要带着姑娘来家里，还说她一定会喜欢人家姑娘，把那女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霍妈妈在楼梯上忍不住好奇望下去，见伊兰立在沙发边，微微仰头看过来，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笑容，神情略微有些拘谨，长相很明艳，装扮却素雅，亭亭玉立透着一股婉约的味道。 霍妈妈瞬间冒出一个念头，她家小北喜欢楚楚动人带点柔弱的漂亮姑娘。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互相微笑着打量完毕。这里头最忙碌的是霍斯北，他一改以前清冷的模样，笑得如沐春风，为两人介绍。 “妈妈，这是伊兰。”这句话透着十足的喜悦，有点像妈妈献宝的意思。 下一句他说道：“伊兰，这是我妈妈。”语调更轻柔，带着抚慰。 伊兰赶紧迎上去，恭恭敬敬地说道：“伯母好。” “你好，快坐下。”霍妈妈微笑着指着沙发让伊兰坐，自己坐在了伊兰的对面。 “谢谢。”伊兰客气地依言坐下。霍斯北笑嘻嘻地坐到了伊兰身边，不过没有像两人私下里那样贴得很近，这令伊兰暗暗松口气，在长辈面前手脚摆放一定要规矩。 霍妈妈抬眼瞥了一下自家儿子，目光投注在伊兰脸上，寒暄道：“佟小姐，我听小北提起你，今天很高兴见到你。”(未完待续) 379 学心理的霍妈妈 伊兰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多想，保持着微笑答道：“伯母，我也很高兴见到您。” “妈妈，”霍斯北插言道，“你直接叫伊兰名字吧。” 霍妈妈再一次瞥了儿子一眼，笑道：“伊兰，那我就跟着小北这样称呼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我很高兴。”伊兰觉得自己傻透了，翻来覆去只会说高兴。 “伊兰，听小北说你是营养师，平时工作忙吗？” “不是很忙。”伊兰心里发急，可是嘴巴里就蹦不出更多好听的话来。 “一般都会做些什么？”霍妈妈是个冷美人，大概不是很习惯一直微笑，除了开场白寒暄时面带笑容外，这时候随意闲聊就不笑了，如果不是语调很温和，她的样子看起来就活像在盘问。 伊兰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答道：“营养师一般要处理食材，按着配方做营养剂，需要的时候自己也要改动配方，有时候会附带着做饭菜。” 霍妈妈于营养和厨艺上是外行，听伊兰说得颇为细致，她稍稍多消化了片刻，就这一秒的空档中，霍斯北瞅一眼他妈妈，立即插话道：“妈妈，伊兰的厨艺非常好，会做很多菜，这次参加整个艾杜军区的厨艺大赛，她是最佳创意厨师。” 霍妈妈“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看了儿子一眼，转头用一种恰到好处的感兴趣眼神望着伊兰。 伊兰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这次比较幸运而已，我的厨艺没有像阿北说的那样好。” 霍妈妈不动声色地瞧着伊兰，心道这孩子叫我儿子阿北。她是学心理出身，和人打交道时，有事没事不自觉就从细微处着手。习惯用专业知识来分析。 一般根据两人的称呼可以大体揣度相处模式。如果都是掐了姓直呼名字，这是关系稍近些的人惯有的做法，反而看不出来什么。不过这女孩子不叫“斯北”叫“阿北”，亲近度上也可以，但那更像小伙伴之间的称呼。 霍妈妈一想到儿子说他们都是图朵大学毕业的，就猜测着两人莫非在大学期间就开始交往了，那时候女孩子跟着其他小伙伴一起称呼阿北。一直沿袭到现在。 霍妈妈迅速在脑中回想了一遍小儿子在大学假期里的表现。看儿女有没有朋友。就得看假期，平时在家很沉稳的一个人一旦在假期里神思不属，老找借口出外溜达。不爱着家，那就*不离十。霍妈妈印象挺深是有那么一次，小儿子回来老是关上门摆弄机甲模型，让他陪着去走亲访友参加聚会。总是积极性不高，假期还剩一半就要出去找同学玩。那必定是了。 霍妈妈抬眼望向对面坐着的儿子和他女朋友，一个一脸笑嘻嘻，自家儿子自家知道，他其实也是紧张的。目光中恳求妈妈多夸夸他女朋友。另一个一脸忐忑，努力维持着微笑，她很紧张。很看重这次见面。 “伊兰，你的厨艺是在大学里学的吗？小北说你学的是农业。”霍妈妈迂回地问道。 伊兰赶紧说道：“伯母。我的确学的是农业，那时候每天会在机甲战队的餐厅里学做营养剂，慢慢地对厨艺有了一些了解。” 霍妈妈点头，是个勤工俭学的好孩子，伊兰在机甲战队的餐厅工作，难怪能和小北有机会接触。这么说来，两个人很长情，彼此都认真，霍妈妈在心中下了一个评语，绽开笑容说道：“现在会厨艺的女孩子很难得，伊兰不必太谦虚。” 霍斯北的笑容一下子拉大，侧头对伊兰说道：“听到妈妈说的吗？伊兰，妈妈在夸你呢。” 霍妈妈想闭眼，不认这个傻儿子。 伊兰想把霍斯北拍一边去，他今天怎么回事？老是横插一杠抢话，调节气氛也不是这样的，弄得生硬得像缓和矛盾打圆场。还有他该说“我妈妈”，“我”字能随随便便去掉吗？这让伊兰怎么接话。她只好装作害羞地笑道：“谢谢伯母。” 霍妈妈在心中一转，这孩子是孤儿，她家儿子特地交代过，别提伊兰的家人身世，免得无端招人伤心。了解一个人无非就是打听她的家庭、工作、兴趣爱好和朋友社交，其中家庭是很重要一块，多少人的后天性格先天禀赋都源自家庭，这块既然不能提，工作已经提了一些，霍妈妈就开始聊兴趣爱好：“伊兰，你平时除了工作，还有些什么消遣吗？” 伊兰愣一下，老实说道：“伯母，我平时在基地里，除了工作就是训练，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 “训练？哪些训练啊？”霍妈妈惊奇地问道，其实这是她替儿子问的，两个儿子先后从军，从来都不告诉她平日里干些什么。 “妈妈，就是一些体能训练。”霍斯北插话道。他怕伊兰为难，军队里的事情不能随便说。 霍妈妈也想把霍斯北拍出去，他今天话太多了。她忍了忍，自家儿子还是要维护的，于是没搭理霍斯北，盯着伊兰问道：“训练辛苦吗？” “还好，都是一些常规训练，有时候机甲训练。” “机甲训练？”霍妈妈真的惊讶了，连连打量伊兰好几眼，“你会开机甲？”这孩子看着娇弱，不像机甲女战士那么英姿飒爽啊。 “只会一点点。”伊兰谦虚道。 霍妈妈在儿子和伊兰身上扫视一圈，暗暗点头，有共同语言也不错。 “机甲训练都是怎么训练的？”霍妈妈开始深入地问道。 伊兰刚要开口，霍斯北抢着说道：“妈妈，这个也不难，就是坐在机甲里，练熟各种动作就可以了。”那种飞天入地各种极限挑战就不用和妈妈说了。 霍妈妈看一眼儿子，转向伊兰问道：“伊兰，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伊兰忙道，“在机甲上，阿北比我更精通。” 霍妈妈瞅瞅伊兰，又见儿子朝伊兰一笑，她心道这女孩子话不多，但言语上能和她家儿子统一战线共进退，不错。 “妈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吃饭。”霍斯北起身说道，他真怕他妈妈这样问下去会冷场，基地里的事情不能多说。 三人出门，伊兰正待要走向自己的车子，被霍斯北叫住：“伊兰，你的车停在这里，我们开一辆车就可以。”(未完待续) 380 霍妈妈的观察 伊兰犹豫着看向霍斯北，霍斯北眯起了眼睛，妈妈在身旁，他不好将伊兰一把拖过来，只好以目示意。 伊兰嗫嚅着说道：“我自己开车，伯母可以坐得宽敞点。”其实她是害怕一起坐车上没话题聊会尴尬，自己开车的话，万一吃完饭形势不好，她还可以及时遁走。 霍妈妈不露声色地旁观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原本她想着伊兰比小北大三岁，称呼又是“阿北”，比“斯北”多了一分亲昵少了一分尊重，说话声音又娇糯，这种声线最适合撒娇指挥人，指不定伊兰要温柔着强势一些，小北要围着伊兰打转，不想实际情况竟然和她的专业分析有出入，她家儿子也能掌握主动权。 霍妈妈微笑着出声说道：“伊兰，一起吧，今天让小北为我们服务。” “快点。”霍斯北语气虽然像在催促，却充满笑意。 霍妈妈侧目瞥向自家儿子，他只说了两个字，却透露出大信息。霍妈妈生生品出了一分命令，两分鼓励，三分亲热，四分宠惯。 霍妈妈没生闺女，引为生平憾事，因而，参加亲友聚会什么的，只能由俩儿子陪着去。老大就不说了，自进了星海舰队就再也不落家，这些年，她也只能在老二假期归家时，拉着儿子去亲戚朋友家露露脸。霍斯北在同龄女孩子面前，对答礼貌周到，不过，再多热情就没有了。 霍妈妈几曾见自家儿子对着一个姑娘用这种完全没有距离感的姿态说话，先前霍斯北忙里忙外抢话，尽是要向妈妈展现伊兰的好，已足够令霍妈妈暗暗称奇，这下。霍妈妈更是心头微动，儿子也会宠女孩子了，这认知让霍妈妈有点好笑，也有点不适应。 在霍妈妈面前，伊兰绝对要给霍斯北面子的，不用霍斯北催第二遍，她乖顺地坐进霍斯北的车中。和霍妈妈一起坐到后排。 霍斯北满面笑容。在前面不停介绍沿路景观建筑。他一会儿“妈妈”，一会儿“伊兰”，两个女人不约而同都觉得他今天特别啰嗦。 霍妈妈一路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尤其是伊兰对她家儿子说话的口气语态，只可惜今天伊兰说话不多，她目前还没有看清楚。 她家儿子事先说得很直接：“伊兰非常好，我是认真的。我想带她见过家里人后，把婚约定下。但是父亲忙。我和伊兰都在服役，很难凑出假期把家里所有人都见了，所以这次妈妈和伊兰见面后没意见的话，我就和她去签婚书。” 霍妈妈苦恼地心想。这番话要是她大儿子说的，她铁定没意见，她盼大儿子带女朋友回家。总是盼不到。可小儿子着什么急，离成婚年龄还有几年。时间绰绰有余，正好多相处多了解。提早定下婚约的人的确不在少数，可一旦有个波折，为解除婚约闹腾不休的人也有，到时候两方都精疲力尽。如果真的情分深厚缘分圆满，等年龄到了，水到渠成直接成婚，根本不需要那张婚书。 霍妈妈初步看下来，伊兰这女孩子人不错，简单、上进，是个正派人，做小北的女朋友绝对没问题，但真要凭着这一面就让霍妈妈同意他们签下婚约，霍妈妈觉得仓促了点，毕竟婚约是很严肃的事情，是在法律和道德上的双重承诺，涉及财产名誉家人。 从理性角度看，霍爸爸还没和伊兰见过面，尤其是她大儿子的婚事还没着落，虽然两个儿子的婚事没有必要非得按着长幼顺序来，但小儿子本身年龄未到，似乎不必那么火烧火燎订婚。 从感性角度看，婚约是对男女感情的约束，霍妈妈是过来人，知道天底下最难约束的其实就是人的情感，尤其是年轻人之间的爱情，今天爱得死去活来，明天转眼成了陌路，也是常有的。如果中间有一纸婚书维系，双方的确行事上要慎重稳当些，但如果真的婚书犹在情不再，这婚事还能成吗？肯定一样成不了。到时候有了婚书又多一重纠葛，伤痛还多一重。 霍妈妈看着小儿子明显比往日话多几倍，不厌其烦地主动找话题，笑容也一直挂在脸上没下来过，再看看旁边规规矩矩坐着一直浅笑盈盈的伊兰，暗自揣测着订立婚约是谁的主意。 父母天性总是自私，这念头一起，霍妈妈赶紧掐断，人家姑娘孤苦一人，不能因为这个就认为她要缠上小北，那样想就是在欺负人。也有可能是自家儿子正直善良有情有义，不放心和伊兰两地分隔，所以一有工作，就要为两人的将来做个保证。如果是这样，孩子长大了有担当是好事，她要不要将人情世故讲给他听，泼这盆冷水呢？ 伊兰不知道霍妈妈百转千回的心思，她只是看着菜单发愁。 霍斯北把她们带到了一个豪华餐厅，只看旁边站立的服务生就知道，那可是活生生的真人啊。餐厅独一幢，环境清幽，在这寸土寸金的艾杜主星上占了一块地，而不是一栋摩天大楼中的一层，可想而知它的菜有多贵。 霍妈妈坚持让伊兰点菜，说是让伊兰用专家的眼光给他们挑些好吃的。 伊兰扫一眼菜单，就苦笑不已，她吃不准霍妈妈是真客气呢，还是存心考验。如果是考验，大概不是考验她的专业水平，而是考验她有没有见过世面。 伊兰觉得，无论点什么，这一顿饭吃下去，霍斯北今年的还款计划恐怕要受阻碍。 “伯母，你喜欢什么口味？”伊兰硬着头皮问道。 “我随意。”霍妈妈微笑道。 伊兰求助地看向霍斯北，他果然立马解围道：“妈妈喜欢清淡些的，我看看。” 伊兰赶紧将菜单拿给他。这家餐厅考究到连菜单都慎重其事地单独制作出来，而不是直接推送到客人的通讯器。 霍斯北点菜非常有意思，把头歪过来问伊兰：“哪道菜比较清淡？” 伊兰略斜着身体给他指了几道，霍斯北直接报给他妈妈两道菜名，问道：“妈妈，好吗？” “好。”霍妈妈笑眯眯地说道。 “哪道菜比较辣？”霍斯北又问道。 伊兰看一眼霍斯北，霍斯北就盯着她笑，伊兰低头给自己指了一道。 “还有呢？”霍斯北的意思让她再选一样。 伊兰摇头：“太辣吃不下。” 听到这，霍妈妈明白了，伊兰爱吃辣。她心里又欣慰又酸涩，孩子长大了，不仅惦记着她这个娘，还懂得惦记着喜欢的姑娘了，不过每个妈妈每个孩子早晚都要经历这么一遭，妈妈总要学会放手，霍爸爸可不就是她从婆婆手里给接过来的嘛，霍妈妈挺豁达，转眼放下这种微妙的感觉，继续观察着儿子和他女朋友。 霍斯北继续问道：“我爱吃的有吗？” 伊兰没作声，霍斯北不太挑食，除了不爱苦味食物，其他都能吃，他哪有特别爱吃的，这么说就是在向他妈妈显摆伊兰有多了解他。 伊兰随意给他指了一道。(未完待续) 381 霍斯北的幸福 霍妈妈暗叹，孩子小时候总围在她脚边嚷着“妈妈，我爱吃这个。”吵得她头疼，踢也踢不走。如今儿子大了，开始问别人“我爱吃的有吗？”几年以后，估计会问“我的袜子放哪儿了？” 霍妈妈的心不由又酸了一阵，转念一想，真要像老大似地，她总也不能脱出手去，可要愁死她。 霍妈妈抛开其他心思，专心咂摸小儿子问话的语气。 我爱吃的有吗，这话要是居高临下型的，那以后会是个当仁不让的一家之主，偏偏他的语气是茫然求证型的。霍妈妈思忖着他两人要是修成正果，她家儿子在细节上不一定能占主导地位，不过能像他们点菜一样，她儿子把握大方向，那也可行。 霍斯北和伊兰有商有量地把主食点心饮料一一点好。 这一顿饭吃得伊兰胃疼，吃饭时大家谨守礼仪，只有盘盏碗碟偶尔的清响，并不说话。 其实真的好朋友或者亲人之间，吃饭时说两句还是很常见的，不算无礼。这顿饭如果只有霍斯北和他妈妈，铁定会边吃边聊两句，如果是霍斯北和伊兰，自然也是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现在三人聚一起吃饭，那就只有沉默。 饭桌上一沉默，气氛就有些尴尬，偏生吃饭流程长，菜点得多，沉默的时间尤其长。 霍斯北看看他妈妈，霍妈妈云淡风轻一派优雅，他再看看伊兰，她坐姿端正沉静微笑。霍斯北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索性埋头闷吃。 终于熬到主餐撤下，大家慢慢喝着饮料。霍斯北迫不及待地开口打破沉默：“妈妈，伊兰对饮料很有研究。” 霍妈妈瞥一眼儿子，配合着说道：“是吗，伊兰？” 伊兰诧异地望着霍斯北，连连向霍妈妈否认道：“没有，我懂得不多。” 霍斯北笑道：“妈妈，伊兰是谦虚。她在读大学时就发现了一种苦味剂。后来发明的饮料配方受到了厨艺协会的推荐。” 伊兰很尴尬。她的那些配方都被推荐了好几年，至今无人问津。 幸亏霍妈妈没有多问，而是夸道：“看来伊兰在厨艺上真的很有天份。” 伊兰只好羞涩地笑笑。 霍妈妈继续说道：“伊兰。阿北说你还有五年不到的役期，退役后有什么打算吗？” 伊兰看一眼霍斯北，老实说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好。” 霍妈妈理解点头：“的确时间还有些早。” 霍斯北瞅瞅妈妈伊兰，他猜得出妈妈希望伊兰退役后找一份安全妥当的工作。要是她知道伊兰五年后不一定能退役，心里肯定不踏实。他转开了话题：“妈妈。下午想去哪里？我和伊兰陪你去。” “你送我回去休息吧。”霍妈妈摇头道，“你哥哥和你读书的时候，我都来过这里，很多地方都逛过好几遍了。下午你和伊兰出去玩吧。” 霍斯北正要答应，伊兰忙说道：“阿北，你陪伯母在家休息。我下午就回去了。” 霍斯北有些傻眼，他妈妈远道而来。的确扔下妈妈一个人在家不太好，可是他和伊兰有近半年未见，还没有单独相处过。不过他反应很快，说道：“走吧，我们先回家再说。” 说完，霍斯北看看妈妈和伊兰，止不住泛起笑容。他身边带着的一个是母亲，一个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要回去的是他的房子，他陪着她们一起回家，那种安稳满足的感觉大概就是幸福。 他为两个女人开门，护在一旁。霍妈妈当先走出餐厅，伊兰随后，霍斯北就趁这极短的空档，快速地朝伊兰挤眼，眉梢眼角溢满笑意。 伊兰微愣，警告似地瞪向他，又快速半垂眸，敛正表情。 霍斯北嘴唇轻勾，微微偏头示意，和伊兰两个上前，一左一右伴着霍妈妈。 回去的路上，霍斯北没有新的景观可以介绍，他绞尽脑汁忽然记起了一件事，连忙说道：“妈妈，还记得我以前送给你一瓶美容液吗？那是伊兰送的。” 霍妈妈一怔，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一时有些记不起来，不过口中仍谢道：“伊兰，你真是有心了，谢谢你。” 伊兰再度尴尬，她是送给霍斯北的，霍斯北不肯用，才转送给他妈妈，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伯母，你喜欢就好。”伊兰支吾道。 “妈妈很喜欢，伊兰。”霍斯北笑道，继续东拉西扯，“那瓶美容液是在大熊星还是小熊星找到的？” “小熊星。”伊兰无奈地接下去，她真想让霍斯北别说了，他妈妈看起来印象模糊，霍斯北还兀自热热闹闹地说个不停。 “那里有个野生植物园，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植物，伊兰，是吧？”霍斯北继续说道。 伊兰再木愣也知道霍斯北在找话题，她微笑着开始说起以前游历过的星球。如果陌生人硬要凑一起聊天打发时间的话，旅游就是一个绝对安全的话题。伊兰硬着头皮说她的旅游经历，霍妈妈也去过永夜星，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聊到一块去了。 霍斯北暗暗吁了口气，偶尔也附和几句。 这一路回去，气氛倒也和谐。伊兰从图朵星区一直说到艾杜星区，甚至还聊到瓦乌。霍斯北似乎也在艾杜星区旅游过，说了好几个星球的趣闻特产，霍妈妈旅行过的地方更多，三人一路说下来，中间竟然没有冷场。 回到住处后，霍妈妈体贴，借口累了回房休息，让她儿子和伊兰自便。 霍斯北和伊兰站在楼下客厅，目送着霍妈妈上楼，转角过后，霍妈妈的背影消失，至此，伊兰才真正放松下来。 “阿北，你和伯母什么时候回白鸾？” “明天下午的航班。” “那我明天下午到航空港送你们，我先走了。”伊兰虽然舍不得霍斯北，却不敢在这里多待。 霍斯北一把抱住她，轻声耳语道：“伊兰，我很想你。” 相拥只片刻，她就推开霍斯北：“阿北，我真的该走了，你多陪陪你妈妈。” 伊兰寻思道，霍妈妈应该很久没有见过霍斯北了，据霍斯北讲，他妈妈在他研究院快毕业时赶过来看望他，之后他新兵受训，一直到现在又是一年，都没有机会回图朵，还是他妈妈远道过来看望他。这时候，她粘腻着霍斯北，不太妥当。(未完待续) 382 朝朝暮暮 “妈妈休息了，你再多陪我一会好吗？”霍斯北极其不舍。 “我八月就回去了，到时候每周都可以去白鸾。”伊兰笑道。 霍斯北摸摸伊兰的脸颊，微叹道：“太不巧了，我这次休假后，就要去凯旋基地实习一个月，正好你不在。” “真的？”伊兰又惊喜又无奈，“的确很不巧。实习哪些内容呢？” “参加一些对抗赛，主要测试各款机甲的性能，了解你们的使用情况。”霍斯北笑着刮刮伊兰的耳垂，“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 伊兰痒痒地，笑着躲开，再次提道：“阿北，我走了。”她想着，霍斯北从白鸾赶过来接母亲，路上也会劳累，他还要带母亲回白鸾，后头还要去游览周边几个地方，行程满满地，正需要多休息。反正他们不争这一时半刻的相聚时光。 霍斯北见留不下伊兰，便执意将她一路送回去，参观了她的临时宿舍。 “看到了，放心了吧？”伊兰笑着推他，“还不快回去？你妈妈午睡起来找不到你，看你怎么解释？” “妈妈本来就要我和你出来逛。”霍斯北轻笑，“再坐一会儿就走。” 两人静静依偎着，霍斯北忽然问道：“伊兰，今天你怎么这么紧张？” 伊兰没搭理他，嫌他智商低，今天她算是丑媳妇见公婆，能不紧张吗？ 霍斯北轻拍她的肩膀调侃道：“妈妈又不会吃掉你，你害怕什么？”他见伊兰仍旧不吭声，低声笑道，“伊兰，放心。妈妈会喜欢你。” 伊兰轻轻嗯一声，再无言语。她看得出来霍妈妈不是一个刁钻的人，但若说有多喜欢她，她还真没有体会出来。面相那样高冷的霍妈妈，对着外人估计态度淡漠不爱搭理，能对她不时露个微笑，还配合着霍斯北和她闲聊。第一面这样平平顺顺客客气气。伊兰已经相当满足了。 周日下午，伊兰赶去航空港送霍斯北母子。霍妈妈态度很亲切，甚至借故去洗漱间离开一会。让伊兰和霍斯北单独说话。 霍斯北狠狠地攥紧伊兰的手，很无奈地说道：“这次来就和你吃了一顿饭，早上为什么不肯过来？” “你是陪你妈妈还是陪我？”伊兰嗔怪道。霍斯北一早就想来接伊兰再去聚半天，被伊兰推脱有事拒绝了。霍妈妈特意来看儿子。她老杵在人家面前和她儿子卿卿我我，再好的印象都要打折扣。再说一早就去，势必午饭又要一起吃，想起来就牙酸胃疼。 霍斯北长叹一声：“我两个都想陪。” 伊兰扑哧一笑，这时候如果问他那个我和你妈妈同时落水你先救谁的经典问题倒是很应景。她嘴巴张了张，虽然心里非常好奇霍斯北的回答，但总算刹住了。这问题不能问，显得她小家子气。和一个母亲争长短，人家养大儿子不说，还要分她一半了。 伊兰瞅着霍斯北，笑眯眯地，他整个人清隽明净，此时微锁眉心，眼含不舍离愁，很中看呢。 “伊兰，我假期结束后，妈妈还会在白鸾住几天，她说要看看我上下班的样子。”霍斯北交代道，“妈妈会住到我去凯旋基地才走，所以我没法送妈妈回到这里了。” 伊兰眨巴眨巴眼睛，揣摩着霍斯北的意思：“你想让我到时候来给你妈妈送行？” “不是，”霍斯北揉搓了一把伊兰的头发，微叹道，“妈妈知道你工作时间不能随意外出，她不会介意的。我只是可惜，不能回来再看你一次。” 伊兰心中一动，狡黠地说道：“阿北，有一句话很浪漫，我听来的，给你欣赏一下。”她点开通讯器，刷刷写了一句话给霍斯北发过去。 霍斯北低头一看，第一反应不是伊兰料想中的感动和共鸣，而是抬头就问：“你听谁说的？” 伊兰呆住，张开手掌，习惯性地在霍斯北鼻子嘴巴眉毛上乱糊一通，嘟囔着：“你想到谁了？” “我只想你。”霍斯北张口就说，一点也不含糊，接着虚咳一声笑道，“我只是好奇谁的文采这么好？” 伊兰笑而不语。霍斯北和她对视，很快败下阵来，牵着伊兰的手认真地说道：“伊兰，有些话听上去很美，实际上没有道理，我就是想有机会能和你朝朝暮暮，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艾杜主星的航空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每个经过的旅客都步履匆匆，伊兰和霍斯北在人群一角执手相望，霍斯北的语言平实无华，却让伊兰心中喜悦温暖。 她凝视着霍斯北，半晌轻轻点头，学着他的样子直白地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霍斯北一下笑出来，正要上前抱住伊兰，眼睛扫到远处，只好按捺住，轻声惋惜道：“妈妈过来了。” 他瞧着他妈妈的距离还有一段，压低着声音迅速问道：“伊兰，谁对你说的？”语气中有股咬牙切齿的味道。他深恨这个人给伊兰说些暧昧不清的话，偏偏文采极好，没有一丝一毫猥琐，让他没法大力抨击。 “我真是随便听来的，觉得好听，才想和你分享。”伊兰咕哝道。 “不实用，以后不要听。”霍斯北对刚刚收到的这句话似乎怨念颇深。 伊兰敛眉微笑，在心中默念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多唯美多伤感的一句话，脸上就有些怅然神惘。 霍斯北觑着伊兰的神色，用力捏着伊兰的手心，轻声而坚决地说道：“傻瓜，以后你会朝朝暮暮地做饭给我吃。” 伊兰愣住，对上霍斯北望过来的视线，她眼波流转，有一丝羞恼，却忘了反驳。 霍斯北手指微动，在伊兰手心轻挠，旋即紧紧握住，嘴唇微翕：“伊兰，傻瓜。” 他展颜一笑，轻吐一口气，牵着伊兰转身迎向母亲：“妈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登舰吧。” 霍妈妈瞧见她家小儿子过了登舰口驻足回首望向伊兰的那一眼，满是缱绻情意，心中更是苦恼，这场面怎么就不是她大儿子和女朋友呢？她只好假装没看见，率先进舱。(未完待续) 383 霍妈妈的推理 霍斯北走后，伊兰恢复了正常的作息。 到了六月底，霍斯北告诉她，霍妈妈即将返回图朵，而他将要动身前往凯旋基地。 伊兰兴奋地向他提点基地的各种注意事项，末了还郑重提醒霍斯北，碰到耿长安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免得耿长安尴尬。 结束视讯前，伊兰略一沉吟，主动问霍斯北要了霍妈妈的联络号。她忖道，即使她在工作时间不便送行，出于礼貌，她也该在霍妈妈中转途中关心问候一声。 霍斯北闻言非常高兴，不假思索地就把霍妈妈的联络号给了伊兰，还说会把伊兰的联络号告知霍妈妈。他想着，若是妈妈和伊兰经常聊聊天，慢慢相处得就能像妈妈和大伯家的堂姐那样热络亲近，以后伊兰就会是妈妈心中的漂亮……儿媳，再以后他就可以把陪妈妈购物访友的任务委托给伊兰了。 一步步来，霍斯北构想着未来，满心欣悦。 这天伊兰下班后，算着霍妈妈的行程，她应该已经登上前往图朵主星的航空舰，于是拨了一个视讯。 “伯母，您好。”伊兰礼貌地问候道。 “伊兰，你好。”霍妈妈很客气，微笑道，“我想着你该下班了，正想找你。” 伊兰掩下心中的诧异，恭敬地问道：“伯母，您有什么事？您的航班顺利吗？” “伊兰，谢谢你的关心，我把航班延期了，有些话想和你当面谈谈，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霍妈妈和善地说道，“或者等你周末有空也可以。” “伯母。我现在就有空。”伊兰维持着笑容。 霍妈妈点头说道：“伊兰，现在正好是晚餐时间，我知道有家餐厅口味不错，我请你吃饭，顺便聊聊。” 伊兰挂断视讯，默默地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衣服换上出门。 霍妈妈已经等在餐厅，见到伊兰就露出了笑容：“来。伊兰。我们先点菜。” “伯母，您点吧。”伊兰推辞道。 霍妈妈没有勉强，自行点了菜。再次将菜单递给伊兰，说道：“伊兰，点几个你爱吃的。” 伊兰吃不准霍妈妈什么态度，随意地点了两个菜。然后端端正正坐着，等霍妈妈先开口。 霍妈妈却没有说话。等菜端上来后，霍妈妈方开口笑道：“吃吧，我们吃完再谈。” 两人沉默地吃完，餐桌上真是一丝声音也无。伊兰心中打鼓。食不知味。 “伊兰，菜合你口味吗？”餐具撤下，霍妈妈问道。 伊兰抬眸笑答：“很好吃。谢谢伯母。” 霍妈妈不习惯迂回婉转，她开门见山说道：“伊兰。我想和你谈谈你跟小北的事情。” “伯母，您有话尽管说。”伊兰反而镇静下来。 霍妈妈看着伊兰，暗自点头，这个女孩子单独一人时态度沉稳，并不似和小北在一起时温婉柔顺，应该有足够成熟的心智能理解她要说的话。 霍妈妈缓缓说道：“伊兰，我看得出来小北很喜欢你。”她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伊兰，没有错过伊兰脸上乍然出现的红晕。 霍妈妈脑中闪过艾杜主星上那幢被老大吐槽好几次的品味独特的小楼，再联想到白鸾星上小儿子住处，那间客卧中风格一脉相承的被褥和女式睡衣，不禁头疼万分。 这次霍妈妈去白鸾星，霍斯北把主卧收拾出来，让给老妈住，自己搬去客卧。 霍妈妈心里喜滋滋地，儿子心里有娘。她肯定不能给儿子添麻烦，坚持表明自己睡客卧就行了，结果霍斯北死活不答应。 如果不是她闲着没事，趁着霍斯北上班的时候，里里外外帮儿子检视室内摆设布置，她还不会发现客卧原来有个固定客人。 想到衣橱中儿子的衣服和好几件女式睡衣挂在一处，底下还有一堆未拆封的女式家居用品，再瞄一眼和儿子性格一点都不搭的小花被褥，霍妈妈当时的心啊，说不出啥滋味。 霍妈妈当即凭着专业知识分析出来两点结论。 第一，她家小北没把人家女孩子当外人。客卧腾给伊兰过来时用，霍妈妈能理解，哪怕伊兰留些惯用的衣物一直放在客卧里，省得拿来拿去麻烦，霍妈妈也能理解。 霍妈妈惊讶的是霍斯北的态度。 按理说，宿舍楼是霍斯北一个人在常住，霍妈妈只是过来短期探望，他完全不需要搬出主卧，只要跟自家妈妈说明白，原先伊兰住过客卧，然后把伊兰用过的东西收妥当，换一套床上用品给老妈暂住，这才是最常见的做法。 当然，如果实在怕老妈介意，或者出于对母亲的敬重，非要把主卧让出来，彰显儿子的孝意，这种情况也说得过去。 问题出在霍斯北搬去客卧后，按着一般人的做法，应该把伊兰用过的东西收起来，自己才能住，可他没有。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睡衣挨着伊兰的睡衣挂在一起。那床小花被褥也没有收起，直接铺了半边床，霍斯北只拿着自己的被褥睡另半边。 他的做法一点都不避忌，那是完完全全把伊兰当自己人，形同一体，才会这么随意，而且宁愿自己搬出主卧，也要为她把客卧占着，不愿意挪动她的任何东西。 按着霍妈妈的分析，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喜欢，而是达到珍爱的程度了。 霍妈妈看着睡衣和被褥上的小花图案，第一眼觉得眼熟，然后马上就想起了艾杜主星的那幢楼，满楼的墙面都是浅浅淡淡的小花。 她瞬间恍然大悟，推理出了第二个结论，她家小北很久之前就开始认真了，至少在来艾杜读研究院，他兴头冲冲大肆动工给小楼改头换面时，就已经存了心思。 霍妈妈心想，她儿子这架势，基本上是走哪都把小花带到哪。忆及霍斯北毕业时主动提出要买下那幢楼，霍妈妈有了新的看法。 当时她和霍爸爸认为，既然小儿子留在艾杜工作，老大也用不着，那幢楼就当是父母送给他的毕业礼物，让他以后在艾杜主星上有个落脚地。 结果霍斯北没答应，非得要自己出钱买。霍爸爸还高兴地夸他独立自主，如今依霍妈妈分析，独立自主是真，目的却可能大半是为了伊兰。小北这是想让伊兰无所顾忌地出入他的住处。这说明小北已经不是纯粹的男女慕艾之情了，他愿意为之付出责任，并且已经在实际行动。 霍妈妈注视着伊兰，想着这两点结论，觉得十分棘手。(未完待续) 384 霍妈妈分头谈话 伊兰坐姿端庄，听闻霍妈妈直言霍斯北喜欢她，含羞带怯，却只一瞬，过后仍然沉静地注视着霍妈妈，仿佛知道这句话不过是开场白。 霍妈妈温声说道：“伊兰，我看得出来，你对小北也很好。” 伊兰压抑着内心不安，强自排遣掉乱纷纷的思绪，专注地听霍妈妈接着说道：“我们做家长的不会反对孩子们的交往。”她闻言微愕，面上却没显出来，继续往下听。 霍妈妈稍顿，斟酌着语气说道：“小北说，想要和你订下婚约，你知道吗？” 伊兰默然点头。 “那你怎么想？”霍妈妈问道。 伊兰苦笑，她能怎么想？ 霍妈妈很诚恳地再次问道：“伊兰，能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伊兰望着霍妈妈，半晌说道：“我告诉阿北，我愿意。” 霍妈妈点点头，神情认真地说道：“伊兰，虽然我了解你不多，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很放心小北和你在一起。只是说到婚约，我觉得现在仓促了点，你们都还年轻，事业才刚刚开始起步。我的意思是，你们多交往几年，以后假期里让小北带着你来家里玩，找机会再和小北的爸爸见个面，我们大家多熟悉一下。等你退役了，你们的年龄也差不多，那时候考虑婚事正合适，你觉得呢？” 伊兰承认霍妈妈的话都有道理，甚至连她自己原先也是这么打算的，先和霍斯北的家人熟悉一下，如果他们不反对，等婚龄到了。顺其自然走到一起。 霍妈妈言辞恳切，言下之意还认同伊兰和她儿子交往，可是伊兰却听出了那么一丝委婉的拒绝，至少霍妈妈不希望她和霍斯北现在就把关系确定下来。 伊兰按下心中苦涩，抬眼正视霍妈妈，恭敬地说道：“伯母，我明白您的意思。” 霍妈妈微锁眉头。这女孩子怕是有点想岔。不过她作为小北的母亲。特特和伊兰见面说这些话，他们两孩子正在你侬我侬山盟海誓的热乎劲上，不怪人家会多想。 霍妈妈盯着伊兰。越加直白地说道：“伊兰，我对你和小北的交往乐见其成，只是觉得现在谈论婚事早了一些。” “我和小北也谈过，不过小北很坚持。他对你确实认真，所以我想来听听你的想法。如果你和小北一样。都想尽快订下婚约，我和小北的爸爸不会有意见。” “只是我有点年纪，见过不少人和事，觉得你们年轻人事情多。心性不定，所以我才希望你们再多交往几年，彼此认识更深刻些。以后共同生活，磕绊才会少些。”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婚姻是你们两个的大事。由你们自己决定，我们做家长的，只有祝福，不会干预。我只有一句话，对小北也说过，你们一旦许下承诺，对彼此就有了责任和义务，必须慎重对待。” 霍妈妈这番话说得发自肺腑，十分坦诚。 伊兰恍然明白霍斯北说话直，可能承袭了他妈妈的性格。总结下来，霍妈妈的意思就是婚龄未到不着急，两人先交往着，彼此看清楚些，免得以后生变故，实在不顾父母的意思要自行订立婚约，他们也会祝福。 伊兰沉默片刻，轻声说道：“伯母，我懂。” 霍妈妈松了一口气，她想说的已经说了，具体这两孩子怎么做，就由他们自己决定吧。 霍妈妈想到她临行前一晚和小儿子的一番深谈，到最后霍斯北也是和伊兰差不多的一句话：“妈妈，你说的我都懂。” 伊兰懂了什么，霍妈妈不好确定，不过，她儿子态度却是非常鲜明：“我早晚都会和伊兰在一起，这点不会改变。签婚书不过是抽空走个流程，我想趁现在不忙，把我和伊兰的事情定下。” 霍妈妈当时就想揪掉小儿子的耳朵大喝一声：“你那是抽空走流程吗？一步步早就计划好了。” 难怪毕业时，霍斯北拖拖拉拉哪个地方都不爱去，非得巴巴地等着艾杜军方的招募。 他老爹在图朵，回图朵亏不了他，图朵和艾杜于机甲上的名声当然不好比，但是一样有机甲研究司，而且矮子里头容易拔高，没几年就能成绩斐然。结果他和老大当年一样，就不爱待在老爹眼皮底下。 那去首都星也好啊，离老大近，平时兄弟俩有照应，霍妈妈去一次就能一下看俩儿子，结果霍斯北也是直摇头。 他现在找的这家单位的确很好，非常适合小儿子的事业发展，霍妈妈不知道有伊兰这个人时，只会喜气洋洋夸一句小儿子本事大，不靠爹不靠哥自己闯，如今看着小儿子抑制不住兴奋地收拾行装，准备赶去凯旋基地实习，只得佩服他会谋略，怎么就被他硬是找着了一家离伊兰这么近的工作单位呢。 这如果是巧合，霍妈妈是不信的，她儿子绝对事先就计划好了。他找好工作单位，就和爸妈开口说，要在艾杜主星上置房，还老老实实说没钱，要求分期付款，白送给他满口拒绝，非要正正规规自己买。现在想来，她儿子就是比着她和霍爸爸的家庭模式来做的。 霍爸爸工作不在图朵主星，霍妈妈年轻那会儿跟着霍爸爸，但她在图朵主星有份咨询师的工作，霍爸爸舍不得霍妈妈隔三差五奔波辛苦，就在图朵主星也安了一个家，孩子出生后，一家人更是常居图朵主星。 霍斯北要买艾杜主星上的房子，估计也是为了以后给他们小家庭留个据点吧，毕竟他们两人都在艾杜星区工作。 他商定好买房子的事情后，现在赶着假期就安排母亲和伊兰见面。 这一步一个脚印，是抽空随便走出来的吗？眼瞅着小儿子的流程都快走到签婚书这步了，霍妈妈才回过味来。 她势必得和小儿子好好说道说道。 母子俩的谈话开诚布公推心置腹，比起和伊兰的谈话更直来直去。 “小北，妈妈就要走了，有些话想说。” “妈妈，你说吧。” “伊兰这孩子我看着不错，你们现在离得近，经常见面吧？”霍妈妈心中存着一桩疑虑，在表明她的态度前，先要弄清楚。 霍斯北在妈妈面前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他略带苦恼说道：“没有，我刚到白鸾的时候，伊兰来过两次，后来她被征调到艾杜主星，我去接妈妈的时候才见了一次，她很忙。” 霍妈妈见儿子这样，心里就不好受。她陪着儿子在这个地方住了一段时间，也旁观了他上班下班的生活，左邻右舍虽然也能说几句，但下班后一个人住总是冷清，伊兰如果和小北时不时地聚聚，也是件好事，但为人父母该出言提醒的时候还得说。 “你和伊兰……”霍妈妈蹙紧了眉头，斟酌着用词，“没有逾越吧？”(未完待续) 385 愿受约束 霍斯北一愣之后，立时闹了个大红脸，恼怒地喊道：“妈。” 霍妈妈一看她儿子没有避开视线就放心了，即使如此，她还是严肃地提醒道：“妈妈没有别的意思，伊兰现在还在服役，你不要让她为难。另外，我家的孩子不能在育婴中心长大。” 男女相恋，发乎情止乎礼的有之，意乱情迷收刹不住的亦有之，无关对错，只要彼此认真，对得起真情，并无人来置喙。 联盟法律对二十岁之后的成年男女如何交往没有约束。道德层面上，对成年人的正常生理天性也抱宽容理解态度。但是如果不慎有了小生命，会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首先医院自动会向伦理道德局报备，而后政府会对年轻的准父母进行一系列抚养能力评估，若是没有达到政府给定的评分标准，准父母就自动失去抚养权，孩子将由政府抚养，直到他们达到评分标准。 准父母之间是否有真实稳定的婚姻关系，是很重要的一项评估项目，占据了相当大的评分比重。有婚约但没到婚龄的准父母，还不算拥有完全真实稳定的婚姻关系，失分严重。如果连婚约都没有，这项上就彻底没有分数。 而未到婚龄就有了孩子的准父母，因着年纪轻的关系，大多才刚工作，事业才刚起步，政府就认为他们在关爱孩子的时间分配上存在缺失的可能，评估下来，这项上几乎都会失分。 另外，婚龄未到，准父母自学校毕业后没有足够的工作经验和经济能力的积累。事业的稳定性和持续性上又不占分，通常会被判定为抚养能力欠佳。 这种情况下，哪怕祖父母一辈生活优渥稳定，愿意代为抚养，也没有用，一家人就得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一出生就被政府出资的育婴中心抱走。 即使育婴中心准许父母每周不限次数的探视，准许父母一方留宿看顾。准许父母达到评分标准后即刻领回孩子。那也错失了一大家子和孩子最初的成长陪伴时间，这绝对是件大遗憾。 霍妈妈忧愁的就是这一点，她使劲回想着霍斯北的生理教育成绩。读大学之前就应该过了吧？霍妈妈向来不用操心儿子的学习，不知道儿子对这门星网基础课程学全学透了没有，她很想让他再去重温一遍，尤其是新生命的预先规划那部分内容。 霍斯北被他妈妈目不转睛盯着。非常尴尬，暗地里后悔不该把伊兰的花被子留在床上。当时他把主卧让出来。自己搬到伊兰的房间，匆忙之间没顾上收起来，只在床上推开半边空间给自己睡。后来习惯了，就懒得收起来。心想反正等伊兰过来还是要用的。 他猜测可能就是这床花被子让老妈看见后想歪了，此时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妈，我知道。” 霍妈妈嫌儿子答应得太仓猝。看着像不经大脑随口敷衍，孩子的事绝对不能轻忽。她执着地盯着儿子。 霍斯北窘迫成这样，也是少有。无奈，迎视着老妈，又说一遍：“我知道。”说完，急急转开话题，“妈妈，你还想说什么？” 霍妈妈得了儿子的两次保证，心里去了后顾之忧，她的思路回到霍斯北的婚约上，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北，妈妈知道你喜欢伊兰，那孩子的确很好，长得好看，性格温柔，而且自立自强，妈妈也喜欢。我的意思是你们不用去签婚书，过几年，等年龄差不多就直接成家。以后有假期你带她回家，让你爸爸也见见。” 霍斯北一下就明白了妈妈的意思，马上说道：“妈妈，爸爸工作很忙，我和伊兰一年只有一次假期，还不一定能凑在一起回图朵，你回去先和爸爸说一声，等伊兰过来，我找个机会和爸爸视讯的时候加上伊兰一起，让爸爸和伊兰聊几句。你喜欢伊兰，爸爸一定也会喜欢的。我想和她先去签婚书，成家的话，等我有了养家能力再说。” 霍妈妈直言道：“妈妈觉得中间还有几年，你们不用这么着急。彼此再多了解一下。” “妈妈，我和伊兰很早就认识，彼此非常了解，这几年当中我只会和伊兰在一起，以后也是，所以多等几年没有意义。”霍斯北急忙说明道。 “那伊兰呢？你总要给她选择的余地。” “伊兰愿意。”霍斯北不假思索地说道。 霍妈妈对着儿子的犟脾气很头疼，人生变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现在大家说得信誓旦旦，万一以后哪方觉得不合适了呢？她再次说道：“小北，妈妈不仅觉得你去签婚书显得仓促草率了点，而且觉得没有必要。感情好，顺顺利利到了年龄，没有婚书也能成婚。感情不好了，有了婚书也成不了，还不如不要婚书，你们顺其自然。” 霍斯北沉默片刻，说了一句让霍妈妈刮目相看的话：“妈妈，感情的事不能顺其自然，有时要争取。” 霍妈妈惊讶之后继而好笑，儿子居然在妈妈面前大言不惭地谈论感情了，好笑过后就不由皱眉：“你的意思是你怕争取不到，所以用婚书套住伊兰？” 霍斯北避开了视线，神情略有狼狈。他的初衷明明白白，他想给伊兰一个郑重承诺，让她知道他终将会是她的家人。可是有了婚书，让伊兰踏实的时候，他自己也的确踏实。 他想和伊兰不再仅仅是恋人朋友，更是未婚夫妻。 潜意识里他还真怕再有变故，毕竟他和伊兰此前磨难颇多，再加上他们现在仍是相隔一方，他不能时刻陪在伊兰身边，容易沟通不畅，尤其他比伊兰小三岁，等伊兰婚龄先到了，万一中途两人有些误会，生了波折，到时候他都没地后悔去。 霍妈妈瞧着她儿子不自在的表情，气恼地想她儿子居然这么不自信。 “你真这么想？”霍妈妈沉声问道。 霍斯北抬眼望着老妈，仔细地反思，半晌认真地说道：“不，如果伊兰喜欢的不是我，我不会逼她签婚书。” 霍妈妈松下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妈妈就是这个意思，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们还有几年，好好相处，到时候你情我愿，高高兴兴成家立业。” “妈妈，我和伊兰没有勉强对方，我们彼此情愿，婚约是一个正式的承诺，我想给伊兰承诺，我觉得这才是对感情的最大尊重。”霍斯北掷地有声。 “小北，承诺意味着责任和义务，不是光喜欢这么简单，你确定你想担起这份责任和义务吗？并且自愿受其约束？” 霍斯北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确定。” 霍妈妈微叹：“小北，你和伊兰都年轻，完全有时间再慎重考虑。婚姻是大事，马虎不得，不能一时冲动。” “妈妈，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不是一时冲动。”霍斯北眼神坚定，“你说的我都懂，我早晚会和伊兰在一起，这点不会改变。” 霍斯北缓下语气，笑道：“所以，签婚书不过是抽空走个流程，我想趁现在不忙，把我和伊兰的事情定下。” 霍妈妈最终只好说道：“你如果坚持，妈妈不会反对，虽然我不赞成这么仓促。” “谢谢妈妈。” 霍斯北长吁一口气，妈妈不反对，爸爸也就不反对。他现在要给伊兰正式承诺和法律保证，至于婚事，会放在几年后，他怎会让伊兰和他仓促行礼？(未完待续) 386 妈妈在拖后腿 霍妈妈很烦恼。 小儿子急吼吼谈婚论嫁，大儿子冷冰冰不忧不急，这两孩子对调就好了。看在妈妈的眼里，两个孩子都挂心。 一个是孤家寡人，除了她这个老妈外就没人嘘寒问暖，要是以后等弟弟家的孩子满地爬的时候，还是冷冷清清一个人，霍妈妈得多揪心。 一个是太早就定下另一半，如果真的就此幸福圆满，倒让父母真心高兴，霍妈妈就怕年轻人心性未定，以后平地起波澜，情伤也是伤，而且不管谁引起的，通常都是两败俱伤，到时候霍妈妈还得揪心。 霍妈妈和小儿子谈完，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再和伊兰谈谈，没别的意思，她得确定伊兰也愿意和她家小儿子过，并且希望他们一定考虑清楚再作决定。 于是，就有了她推迟航班特地和伊兰会面的这一幕。 谈下来，霍妈妈觉得总体效果还行，两孩子看下来是互相认真的，婚姻和感情的基础有了。她作为长辈的意思也表达到位，时间充裕，足够他们再磨合磨合，父母目前对他们签婚书的事不支持不反对，对他们的未来会祝福。 霍妈妈在艾杜忙完，还不算完，而后她直奔图朵，得把这次艾杜之行的观察所得和霍爸爸说说，夫妻俩形成统一意见，过后他们就拭目以待小儿子的后续动作。 这期间，霍妈妈还准备和大儿子约个时间，正好趁着家里在谈论小儿子婚事的当口，给大儿子施施压，看看他对择偶的具体要求，不能因为早年一次小失败就因噎废食到现在。光阴不能这么孤独着蹉跎。 这作母亲的人就是累，霍妈妈的行程排得紧紧的，一路操不完的心。 却说伊兰和霍妈妈见过面之后，在宿舍里辗转反侧半晚上，最后蒙头睡去。 如果霍妈妈讲的是别人孩子的事情，她旁听着，会觉得霍妈妈的意见正确合理。再相处几年。慢慢来，双方加深了解，这提议绝对英明。婚姻就得这样慎重。 如果霍妈妈是她自己的母亲，这一番话听下来，也是一个母亲在为孩子细细打算，哪怕当面直接说“不行。你再等几年好好想清楚再说。”她都不会胡思乱想往心里去。 可是霍妈妈是霍斯北的母亲，说的又是她和霍斯北的婚约。纵然千万个道理，每一条都合乎人情世故，听在伊兰耳里，抵不住一个结论。霍家人不希望霍斯北和她当下订立婚约。 伊兰心里不是不酸涩。 霍斯北带她去见霍妈妈时，大家吃饭聊天，气氛亲切友好。伊兰觉得第一次见家长，能得到这待遇已经很满足。至少她感觉到霍妈妈打量她的目光是平和的，不是挑刺的。 事后，霍斯北宽慰她，说他妈妈会喜欢伊兰。彼时，伊兰有一句玩笑话没对霍斯北讲。她不奢求霍妈妈有多喜欢她，真要是霍妈妈欢天喜地地扑上来，捏住伊兰的手亲亲热热说个不停，热情过度，伊兰反过来要多思量一番，霍斯北是否有些啥不好的地方，让霍妈妈见个姑娘就急不可耐地表达好感。 此刻，伊兰躺在床上暗地里苦笑，幸亏她没开那样的玩笑，当时她有多自以为是。 若是伊兰再心高气傲些，她心里会极端不舒服，她凭啥要和霍家儿子多交往几年，苦巴巴等着他婚龄到了，再由霍家决定成婚？在这之前，她凭啥就不该先得个承诺保证呢？ 若是碰到一个心思深沉的姑娘，她会想霍家为啥不愿意订立婚约，不就想给她家儿子以后反悔留退路吗？不就觉得婚约具有法律约束力，对财产名誉都有牵绊吗？ 若是伊兰肆意洒脱些，霍家既然不够诚意，她就该潇洒走人，桥归桥路归路，何必非得和霍家儿子相处拖时间？有机会就另抱琵琶去，她的时间也精贵，恨嫁心一起，等婚龄到了，只要有人愿意跟她过日子，眉眼端正品性不坏，她说嫁就嫁了。 可惜伊兰哪样人都不是，她性格不激进，很是中庸。这件事上她感到委屈，心里难免怨艾，可是她既做不出找霍妈妈赌咒发誓，把霍妈妈感动得涕泪交流，改了想法一意成全她和霍斯北；又做不出对霍妈妈横眉冷对，不管不顾，她自个我行我素和霍斯北签婚书。 她现下能折腾的人只有霍斯北，但霍妈妈明确说了，霍斯北坚持己见不改初衷，她也没理由去找他哭诉吵闹，赌气让他哪儿凉快滚哪儿去，别再来撩拨她。更何况，这时候霍斯北已经到凯旋基地去了，她就是想折腾他，也一时半刻折腾不到。 伊兰心里就郁积了一丝发泄不得的无名火，还有几分黯然神伤。 霍斯北如果从头至尾没有提过婚约，伊兰照样和他儿女情长。可是他提了，她感动了，连带着隐隐然期待。人心都是肉做的，本质脆弱，伊兰想有家人。 起初在莫斯星的日子，她与世隔绝，龟缩不出，身边只有一个阿悠，那种白天黑夜的冷清孤寂实在尝够了。及至后来去图朵大学读书，头些年无依无靠，于困境中咬牙坚持，周围同学越热闹，她就越寂寞越羡慕。现在她的日子好过些了，身边有不少朋友，但是想自己有个家的渴望就从来没有歇过。 那次无处可去流浪般的度假经历，其实对她的刺激颇大。她对家的渴望，体现在一个最朴素的小心愿上，她想在假期里，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对她翘首以盼，半路催促无数遍。她想她的旅途有明确的终点，供她心心念念一路疾奔。 霍斯北说要和她签婚书长相厮守，她嘴上嫌仓促，内心深处却是想，他的家人没意见的话，她就欢欢喜喜顺水推舟地签了，以后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霍斯北住的家属大院好像挺安谧的。 谁料想，他妈妈客客气气地和她见了面，言辞恳切地劝她多等几年，深思熟虑慎重对待，伊兰一颗喜悦期待的心就被浇凉了。 伊兰翻来覆去烙煎饼似地折腾半宿后，她静静地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满室黑暗。她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彷徨，好事多磨，到最后不知会磨成什么样。 伊兰决定不想了，端看霍斯北怎么做吧。 霍斯北不知道他妈妈半道上延了航班，特地和伊兰吃饭聊天，语重心长一席话，于不经意间已然在伊兰心里埋下阴影，伊兰此时正愁肠百结。 他一点不知道，所以现在高兴得很，和妈妈前后脚离了白鸾星，很快到了凯旋基地，在营地宿舍区安顿下来。 “如果伊兰在就好了。”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打量着宿舍的布局，想来伊兰的房间应该差不多，笑意就泛上嘴角，心想她的住宿条件不错。 他去了营地餐厅，一路都在默默观察，中途特地拐到伊兰的宿舍楼下，绕着兜了三遍。 霍斯北仰脸向上，看了许久。在他们分开的日子里，在他思念她的时候，她就住在这个地方。 到了餐厅，找了一个角落坐下，霍斯北吸着营养剂，慢悠悠地注视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这个地方伊兰一定常来，这些人里有伊兰的熟人。 霍斯北神色柔和地望着四周，因为伊兰的缘故，他所见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无端亲切。他一直挂牵她，如今费尽心神，终于亲眼得见她工作训练的地方。(未完待续) 387 爱屋及乌 白鸾星上的艾杜军需机甲研究司和孤鹜星上的铁血玫瑰机甲团是实实在在的友好兄弟单位。 联盟各星区都有军需机甲研究部的管理司，艾杜分司就是位列第一的老大，它推出的新机甲当仁不让地独占鳌头，绝对领先于其他星区。 铁血玫瑰机甲团负有护卫白鸾星军需机甲研究司的责任，当然也近水楼台得了不少好处。凯旋基地对现有机甲有新诉求，就要找白鸾星，而白鸾星出品的每一款新机甲都会拿给凯旋基地先试用。也就是说，凯旋基地傍着白鸾星上的机甲研究司，总是全联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因而，两个单位业务交流频繁，人员走动也频繁，白鸾星每进一个新人，只要不是纯研究人员，而是能设计能测试的全能型人才，都会委托凯旋基地代为培养机甲操作技术，一则是让设计人员熟悉机甲实战风格，设计思路能够契合实际应用，二则让设计人员和机甲战士共同训练中，综合使用状况，顺手改进现有机甲。 当然，白鸾星也会略加回报，有时会应凯旋基地的请托，提供新型高端机甲的培训课程。 霍斯北属于艾杜机甲研究司去年招募的全能性人才，在白鸾星渡过半年新人适应期后，开始进入培养锻炼阶段，第一站被送到凯旋基地实习。 他的办公室在凯旋基地总部大楼的特定某层。两家单位往来不断，凯旋基地专门给友邻设了一层办公区，名为“艾杜军需机甲研究司驻凯旋基地巡查指导办公室”，名字太长，一般在相关人员口中就直接被称为研究办。白鸾星来人。就直接入驻研究办。 伊兰自分到凯旋基地服役，这些年有幸被召到总部大楼的次数不多，她在总部大楼待过的时间加起来都没霍斯北这个月多。 霍斯北的实习调研项目排得满满当当。 一部分是分析总结凯旋基地目前使用的各种机甲的性能状况和问题反馈，这部分内容需要调阅以往的统计数据和视频记录；另一部分是要亲身参与各种机甲对抗训练，获得第一手体验，归纳出改进的建议方案。 一个星期之后，他在对抗训练中遇到了耿长安。 耿长安明显愣住。霍斯北爱屋及乌。很亲切地朝耿长安微笑致意。两人只隔一段距离打了个照面，并没有机会交谈。训练结束后，耿长安主动上前来打招呼：“北哥。”非常有礼貌。但没有以前那份亲热劲，神色间有些疑惑。 相反，霍斯北很高兴，朗朗笑道：“长安。我正想找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耿长安不接茬。只问道：“北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个星期，我在白鸾星的机甲研究司，到这里来实习调研。” 耿长安这才明白过来。彬彬有礼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就没话了。 霍斯北知他一向说话简洁，更知道他因为伊兰的关系对自己存了误会，对他的疏离并不以为意。笑着说道：“晚上有没有空？我们到凯旋餐厅吃饭，伊兰向我推荐了几道菜。” 耿长安诧异地抬眼望向霍斯北。犹豫着问道：“北哥，你和……学姐有联络吗？”他一直怕伊兰伤心，从来没在她面前问起过她和霍斯北两人的事情。 霍斯北笑一下，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们一直联络，以前有些误会。上个月我休假去艾杜主星见过她，她再有一个月该回来了。” 耿长安心中就嘀咕着，原来他们两个和好了，他决定等姐姐回来后，找个机会问问她，霍斯北当时怎么气着她了。他性格很直接，姐姐貌似重新接纳了霍斯北，他就不用排斥了，当下笑容真切起来，爽快地和霍斯北约了时间吃饭。 八月，伊兰顺利结束了野外作战指导工作组的项目，参加完工作组的庆功会兼饯别宴，在宿舍收拾行装的时候，收到了基地的命令指示，即刻赶往沙鸥星。 伊兰的耳边仿佛还回想着尖锐的任务提示音，心中叫苦不迭，人人都说被总部征调是好事，她私心里还暗暗期盼，回去后能得点嘉奖，不想连基地都不让她回。沙鸥星也是凯旋基地的外围星球，不知让她去干什么。 在途中她收到了霍斯北的视讯，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络。 “伊兰，”霍斯北一脸笑容，“我在凯旋基地的实习结束了，刚刚回到白鸾，你什么时候回来？” “正在路上。”伊兰心中迟疑，终于还是忍住，没敢透露她到沙鸥的事情，基地的任务不能随便泄露，她转而问道，“阿北，在凯旋基地顺利吗？” “很顺利。”霍斯北笑道，“我见到了长安，一起吃了几顿饭，把你推荐过的菜都尝过了。” “几顿？你经常和长安一起吃饭？”伊兰立时问道，凯旋餐厅的饭菜不便宜，霍斯北目前的经济状况可不容乐观，她问完，才暗骂自己瞎操心，他家里人对他好着呢，不能按时分期付款又怎么样，还轮不到她来着急。 伊兰连忙掩饰道，“长安有没有说什么？” 霍斯北意有所指地笑起来：“长安起初不怎么热情，后来听到我和你有联络，才肯和我吃饭。” 伊兰心里有些熨帖，总算有人偏帮她。 “长安耿直，你别介意。”她不由替耿长安说了一句。 霍斯北摇头失笑：“伊兰，其实你对长安很好。” 伊兰微叹，脸上露出了黯然之色。霍斯北见状，暗怪自己无端勾起伊兰伤怀，忙转开话题：“这次我没碰到瑞恩。” “瑞恩出去了。”伊兰随口说道，暗暗蹙眉，瑞恩这次任务时间真久，这都半年了。 “伊兰，你征调的项目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吧？” “完成得很顺利。”伊兰笑答。 霍斯北真心高兴，夸道：“伊兰，你越来越厉害了。” 说得伊兰不好意思：“哪里厉害了？别人都这样。”她略沉吟，含糊着说道：“阿北，我回去后，很多工作要理顺，可能要先忙一阵，才能去看你。” 霍斯北理解地点头：“我也是，回来要先汇报，还有一些后续工作要收尾。”他状似苦恼地叹道，“伊兰，我想你了，怎么办？” 伊兰噙着笑望向霍斯北，心里有些苦涩，她很想把霍妈妈对她说的话告诉他，话到嘴边又咽进去了，现在不是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她眉一挑，赌气似地说道：“那你想吧。” 霍斯北一愣，募地大笑，而后凶巴巴地说道：“忙完早点过来。”见伊兰微笑着垂眸不语，他轻轻吐气，柔声叮嘱道，“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切断视讯后，伊兰叹了一口气，霍斯北这表现，肯定不知道他妈妈来找过她。任务在身，她只能等以后再去操心那些烦恼事。(未完待续) 388 塞米巴 伊兰一到沙鸥星，就被接进了一幢没有任何标记的建筑。两天后，她被送至航空港，自行搭舰前往塞米巴垦荒招募处报到。 休息舱中，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拿手指绕着自己的发梢，而后使劲扯了扯，痛得自己倒吸一口冷气“嘶”出声来。 是真的，她再一次确定，大大地叹气。如今她的样子有点变化，临行前她照过镜子，一下没适应过来。 这几年已经看习惯了的短发一夜之间长长了，真的是一夜之间，没半点夸张。 她在沙鸥星时，头上被喷洒了一些液体，然后塞进营养舱泡半天，隔天睡一觉起来洗漱，她差点尖叫，她的齐耳短发垂到了肩膀，当时把她吓得连忙检查身体其他部分。万一那种神奇液体效用太佳，让全身长毛就恐怖了。 还好，神奇液体只作用于她的头发，纵然只是虚惊一场，伊兰到现在还不停悬心，头发长这么快，不知道神奇液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可惜没人给她解释。 操刀的人是薛旭，现就在她隔壁休息舱。 当时他给她复诊，一手捞起她的发梢，手指捻着感觉了一会，然后也是这么一扯，伊兰的头都被拉得偏了一下。可惜当时她忧心着神奇液体的副作用，万万不敢得罪他，顾不上痛，还对他谄媚般地笑了笑，指望他能多解释一些。 薛旭却是啥多余话都没有，只简洁说道：“正常。” 然后她就被推进另一个房间，很快她的直发被进一步加工成了披肩的波浪卷发，甚至好几缕被挑染成金色。幸好全身上下只动了头发，没动脸。不然她会受不住。 沙鸥星的那幢建筑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化妆中心，一会儿她就穿上了便服。过膝长裙，黑色筒靴，全是凯旋基地友情奉献，新背包里还给她塞了好几身衣服，她都一一试过，非常合身。算是这次任务的额外福利。 在她自己的背包被送回基地之前。她把随身带的小盒子里两串手链给拿出来了。征调去艾杜主星的时候，伊兰想着可以在周末着便装，把手链和迷泪之珠都带上了。结果一次都没戴。这次出任务，迷泪之珠刻着霍斯北的名字，万万不能戴。阿熙送的钻石手链必是要戴的，她都多少年没摸过钻石了；端木送的迷泪手链更加要戴。万一事情不顺时，她还可以许个愿望求个心安。 伊兰瞧过自己的新模样。非常过得去，可能她的脸型和新发型很搭调，整个人很明艳，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人要衣装这句话真没错。她在基地穿着机甲训练服时，再怎么清瘦，只要冷着脸都还有几分铿锵玫瑰的气势。如果穿着凯旋餐厅正餐司务的工作装。那就是实打实有几分精干的小领导风采。如今她穿上了普通女孩子的日常服饰，一下子就变成了平头百姓。啥刚肃冷厉的军人气质都看不出来了，如果不是还算漂亮，可能赚些回头率，那就是活脱脱一枚路人甲。 整完外部形象，她又被召进另一个房间。她的右手腕搁在一台机器的环形槽里，没多久她就知道了原来身份也可以造假。现在佟伊兰的通讯号还存在，但是任务结束之前，会一直处于屏蔽状态。 她有了一个临时新身份：蓝兰。 伊兰当时获知这个名字时都无力吐槽了，谁给取的名字？这么没有创意。不过她知道薛旭的新名字时，就瞬间平衡了，他被叫成了许学，原名倒过来用上谐音就马马虎虎凑合着使唤。伊兰觉得负责起名的人肯定非常不勤快。 蓝兰姑娘是个营养师，经朋友介绍，在星网上找到了一份餐厅的工作，餐厅成立不久，急需人手，位于遥远的塞米巴星上，如今整个星球正开展轰轰烈烈的垦荒大运动。政府特地成立了塞米巴垦荒招募处，向全联盟征召各类人才，准备在那颗极具开发价值的边缘星球上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雇佣工的薪水很高，当然风险也大，毕竟那是一颗陌生的边缘星球，说是边缘，其实已经位于联盟边缘外沿的纵深地带。地理位置确实不太好。但是，万一出了意外，抚恤金也很高，因此大着胆子应征的人趋之若鹜。 隔壁舱的许学就是其中之一，他应征的是医师。当然，蓝兰姑娘和许学不过恰好同路，互相之间并不认识，如果路上多说几句话，倒是可以发展成为熟人。 这个情况很正常，特别是航班中转到离塞米巴垦荒招募处的最后一段航程时，航空舰上有很多人都是奔着招募处去的，互相一聊，竟发现原来是日后的同事，大家都挺热情地唠嗑，提前打好同事关系。蓝兰姑娘和许学也顺便打过几句招呼。 整个剧情前半部就这么简单。 伊兰拨弄着两串手链，钻石手链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她不期然想到霍斯北坐在床边帮她串手链的样子，不由深深叹气。她当时以为任务地在沙鸥星，想着离孤鹜和白鸾都不远，应该没什么紧要，对着霍斯北就语焉不详地只说要忙一阵，随后才知道真实的任务地，更糟糕的是，具体任务期长短还有待通知。 要是过个一两月，霍斯北一直不能联络到她，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即使她将他的联络号记得滚瓜烂熟，她也不敢用蓝兰的身份通知他，泄露任务信息是大罪。伊兰只好哀愁地把自己关在休息舱里，一路睡到终点。 她和薛旭在塞米巴垦荒招募处等了三天，陆陆续续地，又有很多人前来报到。 第四天，集齐了四百人，他们这批人据说是政府招募的第四批垦荒人员，在午后被全部送上了航空舰。 前往塞米巴星球的航程很长，又两天后，航空舰在一个边防驻地停留补给。 伊兰随着人群一起下舰透透气，给他们划定的临时活动区域不大，大家散散步聊聊天，谈论的几乎都是塞米巴。(未完待续) 389 能搅翻家里的姑娘 “塞米巴很远，听说还要走七八天。”一个人说道。 “七八天也不算远，从这里到首都星，算上中转时间，都不止七八天。” “那能一样吗？到首都星那是越走越热闹，到塞米巴那是一路都关在航空舰上，光想想就觉得气闷。” “不知道那里会是什么样子？” “管它什么样子，能赚钱就行。” 一句话说得很多人笑起来。伊兰立在不远处，显得有些孤单，不过像她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大家天南海北聚集而来，相互之间还不太熟，性子沉静一点的人看看风景不开腔，实属正常。 “蓝小姐。”薛旭走过来招呼一声。 “许先生。”伊兰微笑着回道。他们这是在互相熟悉新身份，多听几遍，才不会以为那是别人的名字。 两人点头致意后，也没怎么交谈，薛旭跑到人堆里凑热闹去了。 一个小时后，很多人开始上舰，伊兰仍慢慢地踱着步，说实话，她还真怵在航空舰上连呆七八天。 出了这个边防驻地后，就将是联盟外缘，通讯器再也不能上星网，她又不太想和这些人多聊。如今她还不太习惯新身份，唯恐多说多错，所以宁愿独自呆在休息舱里。伊兰想着后面七八天的航程就愁闷，她再好的睡功也扛不住。所以，此时趁着能在地面透口气，她一直磨蹭着不上舰。 不过，再磨蹭，也松快不了多久。留在活动区的人渐渐稀少，伊兰长长深呼吸，也准备上舰。做什么事都不能争第一。也不能落在最后，随大流才最不打眼。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行事方针。 伊兰万般无奈，她现在这境况，绝对开启了谍战新篇章。 路上，迎面远远走过来一行四五人，身着星海舰队军装，打头中间一人器宇轩昂。一看就是高级军官。待走近时。伊兰微微侧身礼让，然后心里突地一下，想起自己是平民身份。用不着遵守军中礼敬长官那一套，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起步欲走。一抬眼又是一愣，中间那位军官和霍斯北很像。可不是他那大官哥哥嘛，她不错眼地就盯着瞧了一会儿。 霍斯东瞧见伊兰。也是一愣，觉得有些面熟，接着马上就想起这姑娘长得像弟弟的女朋友。他和伊兰只不过一面之缘，但怨不得他能这么快就想起来。实在是这姑娘最近把他家里搅翻了。 霍妈妈前不久给他视讯，头一句就说：“老大，你知道吗？小北有女朋友了？” 霍斯东“嗯”一声。他弟弟的工作一落实，他就知道小北追着女朋友去了。这次他妈妈去弟弟那边，知道了这件事也不奇怪。 霍妈妈一看老大这个反应，立时讶异道：“你知道？” “见过一次。”霍斯东随意说道。 “小北让你见过？你怎么没跟妈妈讲？”霍妈妈更惊讶了。 “只是凑巧，再说不过就是个朋友而已。”霍斯东漫不经心地说道。的确是凑巧，那次他正好在艾杜和瓦乌交界巡航，听闻弟弟要去库亚驻地待一个月改装机甲，他就接着押运机甲的名义，顺道去看看把他弟弟折腾得悲痛欲绝的那女孩是何方神圣。 “老大，那不仅是个朋友呀。”霍妈妈有点呼天抢地的味道，差点破口大骂她大儿子眼拙，她忍了忍问道，“你觉得那女孩子怎么样？” 霍斯东头大，说道：“妈，我怎么知道？你问我不如去问小北。” 霍妈妈急道：“老大，你知道吗？小北说要和那女孩子签婚书。” 霍斯东这下真的惊住了：“这，太快了吧？”不知为何，霍斯东马上有种自家人要被别人分走的不适感。特别是霍斯北小时候老爱跟在他屁股后头叫哥哥，居然眨眼间有想法要撇开他成家立室了，他心里极度地别扭。 “是啊，我也是这个意思，”霍妈妈遇到了知音，立即絮絮叨叨着，“小北还有好几年才到婚龄，万一中间有个什么变故，对谁都不好，我的意思就是顺其自然，可是小北说不听。老大，你有空也和小北说说，你们兄弟俩容易沟通。”霍妈妈很哀怨。 霍斯东皱着眉头听完，只问了一句：“对方同意吗？”不怪他这么问，看在他眼里为数不多的几桩事。都是他弟弟在蹦跶着一头热，人家女孩似乎很淡定。 霍妈妈愣一下，觉得老大这个问题真突兀，其实何必有这层顾虑，在她这个当妈的心里，她家小儿子这么优秀一个人才，就没有姑娘不愿意跟的。 不过她只当老大在详实地了解情况，遂回道：“她亲口说愿意。”然后无限烦恼地说道，“孩子是真不错，就是有点早啊。” 霍斯东一下抓住了他妈妈语句中的重点，立即问道：“妈，你和小北的女朋友当面谈了？小北知道吗？” “小北不知道，他不是这阵子联络不方便吗？我和小北也谈过，都一个意思，就是希望他们缓一缓，多相处几年。老大，你觉得呢？你也帮妈和你弟弟说说，他听你的。” “妈，我最近忙。”霍斯东定定神，打定主意，这事他不插手。 从霍斯北请他帮忙找人，一直马不停蹄追到库亚，毕业了再追到白鸾，霍斯北就从来没在他面前掩饰过对那女孩的认真。 当年霍斯北误会女朋友身故，那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霍斯东头一回见，如今还印象深深的。后来还被他看出霍斯北居然准备卖家当，只身前往流花三号去哀悼，只把他吓得手抖。那女孩幸亏没事，不然以他弟弟的个性，流花三号就去定了，而且没人能挡得住。 没有人会和自己的前途事业开玩笑，霍斯北既然眼睛都不眨一下，放弃了在首都星军需机甲研究总部的面试机会，跑去了白鸾，就绝无可能到了白鸾再放弃。 霍斯东了解他弟弟，霍斯北看着比他温和，其实比他更不好说话，主意极正，一旦想定了，就会坚持做下去。他弟弟既然把人追到了，早点明朗化更好，可以腾开手去干事业。 霍斯东这么想着，摆明了态度，随他弟弟自己决定。(未完待续) 390 不能透露分毫 霍妈妈对大儿子的懈怠非常不满：“你整天忙，你也学学你弟弟，赶快找个女朋友。” 霍斯东一听就叫苦不迭，话题转向他自己了，这两年被他老妈逼得已经有了经验，此时满口答应道：“好，好。” 霍妈妈一见老大又敷衍上了，不由怒道：“别老是说好，拿出点实际行动，过两天妈妈来看你，正好你生日快到了，请你那些女同事都过来，妈妈来给你操办。” “妈，你别过来，最近我要出去。”霍斯东连忙拒绝道。 霍妈妈气馁道：“你总是这样到处在外头漂，也不怪你，要不，你看看你那舰队中有没有合意的？”她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靠谱，“你看，小北就跑到那女孩子身边去了，感情就是要这样才能长久，你弟弟在这方面比你精通。” 霍妈妈说着说着，就想到了小儿子无师自通，知道感情要争取，而大儿子痴长了岁数，在这方面一点都不积极，叹了一口气，愁道：“你们一个个都不让妈妈省心。” 霍斯东好不容易把母亲应付走，没过几天就接到了父亲的视讯。 “老大，忙吗？”父亲起头一般都先来这句。 “爸，我不忙，你呢？”霍斯东回过去通常也是固定的这句话。 “老样子。”父子俩的寒暄完毕，霍爸爸进入正题，“听你妈妈说，你见过小北的女朋友，谈谈你的看法。” “爸，我就只是照面，印象模糊了。” “你妈妈说人不错，小北有没有和你说过那女孩的具体情况？” “说过一些。不是很详细，图朵大学农业系毕业，曾经在凯旋基地担任营养师，立过功受过表彰，外调两年，现在应该回到了凯旋基地。其他我不清楚。” 霍爸爸点点头，小儿子给父母的信息也是差不多。他沉吟道：“老大。小北要签婚书，你有什么想法？” 霍斯东马上说道：“这是小北自己的事，让他自己安排吧。” 霍爸爸不置可否：“你妈妈的顾虑也有道理。”他不再说下去。转而盯着大儿子，难得地嘱咐道，“你也抓紧点，别让你妈妈操心。” 霍斯东只好点头称是。可惜他马上要执行护航任务。霍斯北据说跑去凯旋基地实习了，视讯不方便。不然他要好好骂弟弟一通，不仅快要撇下他这个大哥，还害得父母把枪口对准他。 此时，霍斯东和伊兰骤然碰面。他淡淡地斜睨着伊兰，不动声色地打量完毕。这姑娘一身平民装束，头发都变长了。母亲一个月前还在艾杜主星见过她。既然仍在军中，肯定都是短发。她如今这副模样，估计是要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霍斯东联想到这次他们星海第五舰队要护航的目的地塞米巴星，他就明白过来了。 两人对视过后，霍斯东步速不变继续往前走。伊兰则抬步往航空舰走去，心里有些纠结。刚刚那一眼，她确信霍斯北的哥哥认出她了，不过人家的心理素质真好，当陌生人一样无视。 伊兰恹恹地暗想，他们可不相当于陌生人嘛。她和霍斯北的大哥见过三次，每次都是一个照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交谈过。这些还是次要的，场合不对，即使熟人也必须对面装不认识，更何况她和霍大哥本来就不熟。 关键是伊兰从霍大哥身上看到了一些霍斯北的影子，她一步步走上舷梯，马上要奔赴遥远的塞米巴，回来不知何时，伊兰忽然发现她非常非常想念霍斯北。 这任务，回去后绝对不能给霍斯北透露一分一毫。 她回了航空舰，极其辛苦地熬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在第八天到达了任务目的地塞米巴。 塞米巴说穿了就是一颗原始星，经过了前三批垦荒者的初步建设，稍微显了一点人气。但是上千人即使铺开了站在星球上，也根本占不到几个平方，对这个星球的风貌改变暂时还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航空港根本没有，星海第五舰队停在塞米巴的外空领域，给塞米巴投放的各种物资装载到小型运输舰上，所有的垦荒人员都转移到坞舱中的巡航器上，分批到达地面。 伊兰跟着众人从巡航器里下来，投入眼帘的是一片非常宽阔的平地，远处是黑色的山峰，暂时看不出什么来。她收回视线，在平地上扫视一圈，好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在防护屏障隔开的另一大半空地上，能看到半空中陆续等待降落的小型运输舰，好多机甲列阵守护，还有机甲比着手势指挥运输舰从空地上飞往别处。那里在卸载配送物资。 伊兰这边属于人员接送区，只在空地上占了很小一块。大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挨个办理登记手续。 伊兰瞧着四周也有机甲队员守卫，好多人都在窃窃私语：“看，机甲呐，这么多。” “真威风啊。” “原始星开发都这样，先进机甲后进人，懂不？不然我们人身安全怎么保证？” 伊兰微微一笑，心道机甲里头也是人，和大家模样差不多，懂不？ 队伍行进得不快，伊兰就和其他人一样东张西望，四处瞄看，还盯着机甲，一副看稀奇的模样。 她心里有些郁卒，如果一定要把她派到这里来执行任务，为什么不给她安排一个坐在机甲里执勤的工作？她也会开机甲，现如今偷偷摸摸整一个地下工作者，不是她自夸，她长得还挺明媚动人，看起来像见不得光的人吗？ 空地上设施简陋，人员接送区也不过是两溜临时的防护屏障围着，在队伍的最前头摆着一张桌子，放着一台身份识别仪，坐着两个人，整个架势像人机并用的半自动工作模式。 伊兰完全能理解，在这颗原始星上，联盟的高科技还不能马上到位。她眼瞧着薛旭办好了登记手续，往出口走去，一转弯就被防护屏障给挡住了视线。 伊兰又等了很久，才算轮到她。(未完待续) 391 剧情后半部 “名字？”负责办理登记手续的工作人员声音不高，这么多人每人入境检查，他都要这么问一遍，任谁也吃不消，即使长了一副金刚嗓也没用，故此他的语气语调都挺平和。 即便如此，伊兰平生头一回用假身份被盘查，保险起见，她把名字在舌头上滚了一遍，才吐口道：“蓝兰。”她心里还是小小地别扭了一下，这假名说一次就能被她吐槽一次。 “岗位？” “营养师。” 那人对着他自己投影屏上的人员清单核对完毕，抬眼在伊兰脸上扫视，伊兰迅即在唇角划开一抹浅浅笑容，恰当地表达出自己的友好。 那人无动于衷，板着脸一点头，伊兰就很乖觉地自动挪一小步，站到另一位工作人员面前，这位更简洁，压根不开口，伸手一指桌上放的身份识别仪。 伊兰见过排在她前面的人操作，这时也有样学样，举起右手腕朝身份识别仪上一刷，工作人员不作声地在他的投影屏上操作。 伊兰心里不怎么慌乱，等得颇为气定神闲，她对凯旋基地的身份造假技术极有信心，更何况刚刚薛旭都过关了。 等待的期间她甚至还挑剔地扫了身份识别仪好几眼，以后她再也不盲目崇拜这些高科技产品了，它根本分不清真假。这件事让她深刻认识到任何一门技术都必然有漏洞。其实道理也讲得通，不然完美到极致，人类也不必发展了。 胡思乱想中伊兰灵光一闪，如果她以后有幸盗用了某个富翁的身份到处购物，这小日子该过得多惬意。人家赚的钱全给她花。她赶紧掐灭了自己的念头，诱惑太大，前景太美妙，再想下去，她保不齐要堕落。 任何一门技术都有漏洞，包括造假技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她的思绪因着这台不靠谱的身份识别仪，天马行空地乱窜。 “可以了，再刷一遍。”一直埋头操作的工作人员总算开了金口。 伊兰赶紧收摄心神。举起手腕照做。 “塞米巴网络已经向你开放，注意接收信息。”工作人员一挥手，示意她出去。 伊兰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她第一次弄虚作假，毕竟还是有些小紧张了。 出口通道不长。大概只有十来步，尽头还站着一个机器人，进行出关扫描检查。 “请您出示身份编号。”机器人彬彬有礼地说道。 伊兰熟练地刷了一遍身份，立时听到机器人浑厚响亮的声音。很是激动人心。 “亲爱的蓝兰女士，欢迎来到塞米巴星球，您是塞米巴第一千五百七十九位垦荒工作人员。塞米巴的未来将铭记您的无私奉献。” 伊兰一步跨出去，一眼就看见外面停了一长溜大型通勤车。周边还有不少悬浮车。很多人在通勤车旁依次排队上车，也有不少人在拥抱，高兴地互相问候，看情形就是在接朋友或者家人。 “蓝兰。”一个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伊兰偏头望去，微笑着打量对方，半晌说道：“苏篱。” 眼前的人一身精练的工装，甚至衣服上粘了一些黑灰，他站在三步开外，脸上是大大的笑容，和伊兰对视几秒，上前就张开了双臂，似乎想紧紧拥抱。 伊兰歪着头笑得灿烂，脚下未动，看起来高兴愣了。实则并非如此，她心中再一次冒出一个念头，不能告诉阿北，死也不能说。 来人跨了一步，一瞄伊兰这身鲜亮的衣裙，不由放轻了手脚，最后只轻轻地虚抱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我身上脏。” 说着，他一手拎起了伊兰的背包，另一手牵住了伊兰，笑道：“走，我们先回去。” 伊兰松口气，一路保持着微笑，任他拉着，他的步子很大，最后伊兰只好小跑着跟上。两人都是笑容，步履生风，更兼伊兰的裙角飞扬，看上去很欢快。 伊兰眼角注意到有好些人都向他俩看过来，她只作不知，视线投注在身旁的人上。 两人来到一辆悬浮车旁，车子不甚显眼，有些灰头土脸。他非常绅士地给伊兰开门，然后自己也钻了进来，并没有和伊兰交谈，而是自顾自地启动了车子。 等车子腾空后，他才转头笑着说道：“蓝兰。” 伊兰心中哆嗦了一下，笑答：“苏篱。” 两人这情形就像在互相练习称呼对方的名字。 “我没想到是你。” 伊兰一听这话，情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问道：“车里说话没问题？” “没问题。”语声中带着笑意。 “瑞恩呢？在不在这里？”伊兰马上问道。 “在这里，和我们两条线，”关离笑看她一眼，正色说道，“以后要装作不认识，你只认识我。”他语调虽然温和，却暗含警告。 “知道。”伊兰点点头，垂下眼睑，掩饰了满目无奈。连老熟人都要对面不相识，她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累吗？” 伊兰摇摇头，扭头看向窗外，问道：“还有多远？” 车子没开出多远，就已经扑面而来一股荒凉之意。 “那座山过了之后，有一片营地，已经有些规模，目前所有人都住在那边。你来之前，我申请了家庭住房。平时我出去工作，如果走太远，晚上不回来，在外面扎营帐。你的工作就在营地里，不需要外出。我们住的地方离餐厅有些距离，以后我不用车的时候你可以用，回去后我就重新设置绑定权限。” 伊兰默默地听完，问道：“你什么工作？” “挖矿。” 伊兰惊愣地望着关离，下意识问道：“你会吗？”她旋即想到关离确实在全团演练挖过几天矿。 “还行，我开特种机甲。” 伊兰不禁笑起来，好奇地问道：“你这半年都在挖矿？” 关离点点头，问道：“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苏篱在塞米巴，具体工作情形说不清，苏篱出发前要蓝兰也来试试，蓝兰成功应征营养师，被安排在第四批登陆，到这里后，蓝兰会一切听苏篱的。” 关离笑着接道：“苏篱现在是采矿部一个小分队的队长，塞米巴第一批垦荒人员，两个月前收到塞米巴垦荒事务中心转发的蓝兰的邮件，获知蓝兰马上要来，今天特地请了一天假来接蓝兰。现在苏篱的小分队都知道有蓝兰这个人。” 两人活脱脱在对剧情。 伊兰无声哀叹，她参演的这部悬疑片的后半部剧情的特殊之处在于，蓝兰的这个朋友不简单，是男朋友。 只有这样苏篱和蓝兰才能有名目在塞米巴申请同住一套房子，方便平时互通情报。(未完待续) 392 家庭社区 关离觑着伊兰略带愁闷的样子，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只要平时在餐厅多观察就好，具体什么工作？” “还不清楚。”伊兰摇头道。 关离微微蹙眉，给伊兰打了剂预防针：“那就是由餐厅主管随意安排。蓝兰，餐厅设施简陋，现在用餐的人增多，可能会很辛苦。” 伊兰对此倒是满不在乎：“不要紧。”她心里头在可劲吐槽蓝兰这个名字太甜腻。 “对了，平时你就叫我阿篱，这里有些人也这样叫我。” 伊兰轻轻嗯一声，面色有些古怪，现在她明白给他们起名的人为啥这么偷工减料了，原来不是存心偷懒，而是大智若愚。新名字和真名要么像薛旭那样颠来倒去，要么像她和关离那样挂了半边，万一熟人不慎叫错，也能含糊着圆过去，不至于露馅。反正这年头同个名字的人多得是，即使听上去似是而非，也不会引人怀疑。 悬浮车绕过山腰，伊兰倏然睁大了眼睛，不由叹道：“还真是有点规模。” 山脚下的平原上，成片成片地修建了很多房子，并不是伊兰想象中的营房，隐约已有了些街道社区的样子。 “这些都是你们来了之后才建起来的？”她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们刚来时都搭营帐。”关离笑道，“房子建起来很快，主要是等材料，这批物资送到后，营地还会扩建。” 伊兰深深佩服，联盟真的很有实力，这么一个孤悬边缘星带的荒僻星球，只用了大半年时间就建起了一个小城镇。 “塞米巴会建成什么样子？”伊兰喟叹道。不知是在憧憬它繁荣的未来，还是在哀愁自己的任务时间。 “蓝兰，这个和我们无关，我们赚到钱就离开。”关离说道，侧头望向伊兰。 伊兰不由又哆嗦一下，她到现在还不能适应这个新名字。关离等着她回话，伊兰明白他的意思。新名字要多练习。于是她咽着口水。硬着头皮说道：“阿离，我知道。” 关离笑着转开头去，指着前方：“我们快要到了。” 车子缓缓向下降落。伊兰观察着这片社区，发觉整体布局还不错，都是排列整齐的独栋小楼。只是相互之间的间距比较近，而且整个社区房前屋后都是矮草地。视野上没有遮挡，各家各户的*保障有所欠缺。 伊兰跟着关离进去。楼上楼下兜了一圈，只花了两分钟，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 楼下除了楼梯外，一片空旷。楼上只有两个房间，中间一个洗漱间，需要合用。房间内各有一张床。床褥一模一样，再没有其他。整栋楼找不出一张椅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比霍斯北的花斑小楼还要简陋。 伊兰已经比较满意，原先她做好了最差的准备，预计着和所谓的男友门里门外打地铺睡，现在居然可以拥有独立房间，让她分外轻松。 “蓝兰，以后你就睡这间。”关离领着伊兰进了其中一个房间，将她的背包放入衣橱内，“条件比较简陋，大家都这样。” 伊兰笑道：“比营帐好些。” 若是思路这么一转换，想象成她和关离一人一间独立营帐挨着，才他们两人合用洗漱间，对比以前出任务时，起码四五个人挤一间营帐，十来个人用一个洗漱间，心里就能很愉快地接受了。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晚餐时间还没到。” 伊兰摇摇头，神色看上去有些疲倦，但她挂心着正事，一时半会也不能安心休息。她朝窗外看了看，前面几栋楼一览无余，说句难听话，若是大家都打开窗户，互相能看到屋里情况，若是相熟的，还可以大声吆喝着邀请对方来串门。 “阿离，说话方便吗？”她将窗户闭上，回身望向关离。 “不大声没事。”关离笑道，看出了伊兰的隐忧。 伊兰压低了声音问道：“我需要做什么？”眼神有些紧张。 来之前，她接到的任务指示只有两条内容：观察一切意图破坏垦荒工作的可疑对象，行动听苏篱安排。 关离笑道：“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在餐厅工作时间多留意一下，如果觉得有异样的人，告诉我就好。” “什么标准是异样？”伊兰蹙眉问道。 “凭感觉。” 伊兰呆愣地看着关离，确定答案只有这不靠谱的三个字，只好点头嗯了一声。 “如果不想休息的话，跟我下楼，我去把门禁和悬浮车的权限给你设好。” 关离在设置权限的时候，伊兰只是配合着刷了身份编号，然后就无所事事地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寻思着好歹弄两把椅子，不然以后下班回来都没有地方坐下休息，总不能直奔床上躺着吧？ “蓝兰，过来试试车子。”关离在门外喊道，声音很大。 伊兰叹口气，配合着欢天喜地回道：“哎---，来了。”出门一看，除了站在车边的关离，啥多余人影都没有，就有些讪讪然，敢情她刚才会错意了，以为关离喊这么高声是要做给别人看。 关离朝她笑笑，替她开了车门。 “现在还有些时间，你可以到营地外围看看，平时我不在，你一个人不要离开营地。”他关照道。 “外面有野兽？”伊兰问道。 “有。在垦荒开始前，军队已经对塞米巴清理过，但是主要针对大型凶兽，现在塞米巴上仍然有很多野兽，它们也能伤人性命。另外，你特别要当心人。垦荒者中，年轻女孩不多，难免会有人心怀不轨，在营地还有约束，如果单独在野外容易出事。”关离很严肃地告诫道。 伊兰蹙眉问道：“有过先例吗？” “暂时还没有，但你不要掉以轻心。”关离瞥一眼伊兰，“你以后穿工作服吧。” 伊兰微噎，不由辩解道：“我带来的衣服都不是我的，是配送的。” 关离轻笑：“很多人没经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带了一些不合适的东西，这种情况很常见。明天领了工作服，你就常穿工作服，这里的人几乎都这样。” “好。”伊兰很干脆地答应道。(未完待续) 393 公开亮相 两人在野外略略兜了一圈，伊兰看见大片的荒漠和光秃秃的险峻山峰，问道：“塞米巴上所有地方都这样吗？” “不是，也有原始森林，离这里很远。”关离说道，“今天时间不够，等我休息的时候，我可以带你走远一点。” 车子又开出一段，望过去还是荒漠和荒山，伊兰有点失望，连根像样的木材都找不到。 “蓝兰，回去吧，我们早点到餐厅看看。你找个地方降落，我来开。” 伊兰真心听不惯这个名字，听一次别扭一次，可是她还不能阻着关离练习。 她想着她也该多练习，于是没话找话道：“阿离，我开就好。”说话时，她的眼睛直视窗外，压根没看关离，语调平平，完全就是在自言自语念台词。 回程，伊兰远远地瞧见一列机甲在营地外围巡逻，她张口欲言，硬生生刹住，先加了称呼：“阿离。”她的视线盯着那些机甲，分辨着他们的操控风格，“他们是不是我们的人？” 关离稍愣，没有即刻回答。 伊兰马上醒悟：“对不起，我不该问。” “以后你可以自己看。”关离笑道。 伊兰暗道，那肯定表示有凯旋基地的人，可能也有其他单位的人。她羡慕地看着那些机甲，他们的任务比她的光明正大。 两人到了营地餐厅，伊兰四下打量，一间极空旷的大厅，放置了桌椅，但肯定不够所有垦荒人员坐下，人多的时候估计得拿了营养剂站着吃。门口一排十个配餐机器人。再没有其他。 她和关离到的时候，正赶上晚餐时间刚开始，两人找了座位坐下，伊兰一边吃，一边观察人群。只一会儿的功夫，等候取餐的队伍就长了起来。大部分男人都穿着和关离差不多的工装，而女性的数量明显要少很多。她们身上也是长裤长靴。一身精干。 今天是塞米巴上每两个月一次的补给日，星海舰队给这颗荒星送来生活物资和建设材料，还有新一批的垦荒者。对于整日闷头苦干忙碌操劳的垦荒人员来说。今天是一个热闹、欢腾、足以兴奋说道的大日子。 平日里每逢用餐时刻，餐厅中出入的所有人都身着工作服，区别只在于男装灰黑，女装灰蓝。大家都视觉疲劳了。今天餐厅里一下涌进了很多新人，他们下午才到。工装还没有到位，此时穿着的都是五花八门的便服，几乎所有恳荒人员都好奇地盯着新人瞧。 伊兰在观察别人的时候，也被别人不时瞄望。塞米巴上年轻女孩不多。伊兰极其荣幸地受到了大量关注。每个经过伊兰身边的人都会朝她看几眼，再朝关离看几眼，目光有些羡慕。毕竟塞米巴的垦荒运动才开始没多久。家人朋友结伴过来工作的还只是少数。 有些关离的熟人工友特地绕过来和关离打招呼，关离则笑着介绍道：“我朋友蓝兰。姓蓝单名兰。” “你好。”伊兰顺着关离的话，含笑致意。 “幸会，蓝小姐，阿篱总算把你盼到了。” 伊兰就应景似地笑得略微羞涩，看起来很甜蜜。 这一餐吃得断断续续，看来关离的人缘不错，来了不下七八拨问候。 当然也有一两个人跑过来和伊兰打招呼：“蓝小姐，你好。” 伊兰便也学着关离的样子介绍道：“你好，这是我朋友苏篱。” “原来蓝小姐有朋友在这里。幸会，苏先生。” 等来人走后，伊兰就对关离解释道：“来的路上认识的。”关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们旁边一圈坐着进餐的人，图新鲜，时不时会扫眼伊兰和关离，见关离对伊兰相识的人反应平淡，纷纷露出会意的微笑。 伊兰左瞧右瞧，望见了薛旭，薛旭也瞧见了她，两人很寻常地视线交错。薛旭看见伊兰身边的关离，神情没一丝起伏，就跟不认识似的，兀自找了个角落，和几个新人坐一起用餐。 伊兰赞一声，薛旭的演技比她高。她斜一眼旁边的关离，他冲她一笑，伊兰心底又赞一声，关离演得也不错，把有朋自远方来的兴奋恰如其分地展示出来了。 她假装好奇，一直望着餐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在人堆里使劲搜寻，可惜找不到瑞恩那一头红发。伊兰在心里嘀咕着，该不是瑞恩也被改造了吧，基地莫非把他的红头发染成其他颜色了。 “吃饱了吗？我们回去吧。”关离说道，牵起了伊兰的手。 大庭广众之下，正是需要做戏的时候。伊兰顺从地站起来，两个人双双往外走。 此时她深深不自在，整个餐厅里，穿着像她一样花蝴蝶似的人可不多。 伊兰严重怀疑基地故意让她给人造成一种新人初来乍到万事不熟的印象，所以给她包里塞的衣服都是时下普通姑娘爱穿的式样。她这身衣裙质地不过中档，款式却很好看，在联盟随便哪个星球走一遭倒不算什么，放到这塞米巴餐厅一群灰色工装里却尤其打眼。 她还给自己手腕上套了两串手链，迷泪之珠倒也罢了，钻石手链被晚上的照明灯一映射，流光溢彩得快要晃花人的眼。新人中也有年轻女孩子，也像她一样穿裙子的，可人家没戴闪亮亮的饰品，也没有被男朋友牵着一路招摇。 伊兰在塞米巴上的第一次公开亮相，成效显著，其后她会充分地体会到。 两人走出餐厅，外面已经全黑了。伊兰注意到停着的悬浮车不多，大部分用餐完毕的人都在等通勤车。 上车后她正待开口，张了张嘴，提醒自己先加上称呼：“阿离，这里不是所有人都有车吗？” “不是，塞米巴上所有物资都靠外面送进来，除了垦荒装备和生活必需品，其他的物资暂时不够充裕，现在实行配给制。我做了小队长之后，才有资格购买悬浮车。” 伊兰沉吟道：“那我还是和别人一样，坐通勤车上下班。” 关离略一思索，说道：“也好，你先试几天，过段时间再开车。不过通勤车上人多，你要注意。” “他们怎么了？”伊兰指着下方走路的人。 “有些人住得近，不愿挤通勤车，就自己走回去。” “那我以后也可以试试。”伊兰估摸着饭后散步消食挺不错。 “我们住得比较远，你还是坐车，晚上下班天黑不安全。” 伊兰嗯了一声没反驳。 两人回到住处，上楼后也没个坐处，关离站在楼梯*代道：“蓝兰，明天我一早就要出去工作，你自己去餐厅报到，晚上我不回来，你小心关好门禁。” 伊兰点头，关离这份工作貌似很辛苦，机甲精英被打发去挖坑，一挖就是大半年，还老是在野外露宿，听着就让人同情。 “这里实行能源管制，晚上九点后所有照明系统都关闭，只能用微光灯，我在你房间放了一个。九点以后最好不要独自外出。” 伊兰继续点头。 “洗漱间你先用，有空可以上塞米巴网络看看，了解一下生活工作的注意事项，待会早点休息。还有问题吗？” 伊兰摇头，关离笑道：“蓝兰，晚安。”(未完待续) 394 第一夜 “晚安。” 伊兰看着关离推门进去，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略站一会儿，再一次四顾检视，然后缓步走到窗边，关闭了自己房内的光源，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轻轻推开窗户，她可以看见外面夜色沉沉，天空中星光布满苍穹，对面的几幢楼只有两扇窗户透出光亮来，里面的情形却是看不清楚。 伊兰吁了口气，心道对面也应该看不清她屋里，才放心地把窗户关好，恢复了屋内照明。 她从背包里拿出睡衣，纠结了一番才打开门进了洗漱间。这种独立在卧室之外的家用公共洗漱间的格局让伊兰很有些不适应，只是这是在塞米巴，有房间有洗漱间就已相当难得，格局是不能再挑剔了。 她花了一段时间洗漱，把自己的衣服洗净烘干，最后把洗漱间彻底检查一遍，确保没留下什么个人痕迹，才走了出来。 关离的房门紧闭，伊兰稍稍犹豫，抬手轻敲，扬声喊道：“我好了。”然后快步进了自己房间。 她躺到床上，上了塞米巴网络，上面没有多少内容，只列了一些营地的情况介绍和作息安排，很快就通篇看完。 塞米巴新闻的头条是星海舰队今日到达，补给任务顺利完成。 伊兰不由想到霍斯北的大哥，他应该要返航了。 整个航程中，她没有见过霍大哥。垦荒人员全部集中在星海第五舰队的一艘客舰上，而霍大哥坐镇在他自己的旗舰上。 男多女少，客舰上的休息舱大致分为男客区和女客区，但并没有禁止互通。很多人憋不住漫长苦闷的航程，经常到公众区去聊天。伊兰除了和左邻右舍闲聊几句。一般不会掺和到大堆人中高谈阔论，她通常隔两天到公众区，在薛旭面前远远地晃个脸，其他时间大多老老实实待在休息舱。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也或许是星海舰队的规矩，客舰上的士官日行巡检，居然会到垦荒人员专用的休息舱区域。对五六十个女性垦荒者的关注度似乎高于男性。伊兰注意到他们巡检男客区和女客区的用时相差无几，而且有几个妹子像她一样喜静，两次巡检时都正巧在休息舱中睡觉。第三次就被敲门询问。 伊兰很自觉，每次巡检都乖巧地走出休息舱，主动露面。这次任务之初，她就意外巧遇霍大哥。她不知道霍大哥对她是否额外留意，不过。霍家兄弟都是聪明人，霍大哥应该早就知道她的假名和垦荒者的身份。这样也好，若是她的任务期很长，迟迟回不了孤鹜星。至少霍斯北能辗转从他大哥那里知道消息。 不过，此刻伊兰躺在床上，却忧愁地长叹。这样糟心的任务怎么就找了她呢，她没有半点从事地下工作的才华。 伊兰暗自寻思。莫非上次全团演练，让花副团看到了她和关离之间的合作表现不错，因此把她给踢过来了？还是她最没有玫瑰姐妹们的气势，最容易淹没在寻常姑娘中，所以花副团相中她了？ 伊兰扯了扯自己的发梢，回想着自己变装后的形象，感觉后一个理由才让人信服。 她经过长时间的航程，精神不济，忧心忡忡后很快就睡去了。 早上伊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猛地睁眼，晨光已经从窗户里透进来。 “蓝兰，蓝兰。”关离在门外喊道。 伊兰半梦半醒之间略微有些迷惘，敲门声规律、有力，敲一声喊一声。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她的任务化名，立即条件反射般从床上跳下，猛地拉开了房门。 关离举着手顿住，维持着敲门的动作，一时错愕。 “什么事？”伊兰哑声问道，一副刚起床的暗沉嗓音。 关离瞄到她的睡衣和光脚丫，迅速将视线集中在她面部，她一脸明显的睡意，头发蓬松散乱，表情却很紧张。身后，床上被子零乱地掀开一大角，显见刚从床下跳下来。 “没什么事，时间差不多，我要出发了。” 伊兰不眨眼地盯着关离一秒，怒意勃发，砰地一声，把门当着关离的面重重关上了。她转身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衣，就是一条宽松的长裙，倒也没什么。 她气呼呼地翻身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继续睡，心道关离这个人看不出这么婆妈，出个门还要和她说一声，一点眼力界都没有，也不管她是否在睡觉，就随便敲门，害她以为有情况。她刚到塞米巴，正是精神紧张的时候，就这么一蹦三跳光脚出去，显得心理素质不过硬。 伊兰对关离暗恼一阵，旋即睁眼，一看时间，果然人家原意是来叫她起床的，昨晚她太过疲累，没设定闹铃就睡着了。 下一刻，她又一次从床上跳起来，这次趿着家居鞋开了门，关离正下到楼梯半中段，听到房门的响动，不由回头望了一眼，伊兰努力缓和着声调说道：“我起了，你走吧。”语气里还隐藏着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火气。 关离嗯一声就往下走，心里不期然冒出一句伊兰以前全团演练时说过的话，当时他在她手里栽了大跟斗，被她弄了一个藤蔓蛹困住，她趁机逃跑时说过，她最恨早上不能睡到自然醒，想起刚刚吃的这一记气急败坏的闭门羹，关离觉得她说的绝对是实话。 伊兰弄妥收拾好，关离早就出门了，走时悄无声息地，也没有在楼下说“蓝兰，我走了。”之类正常告别的话，伊兰的起床气和尴尬一过，此时反倒生出了几分歉疚。 社区外不远处有个通勤车站，伊兰上车时人不多，没过两站就呼啦啦上来很多人，座位一下坐满，更多的人站着，拥挤不堪。她虽然也坐着，却觉得胸口憋闷气息不畅。 说实话，伊兰到了凯旋基地才算衣食无忧，生活条件大大改善，在这之前一直是平头小百姓，但也没遭过这样的罪，在图朵大学她再艰辛，也给自己从牙缝里省出了一辆二手悬浮车，实在要搭乘校车时也是一人一座，何曾挤成这样？ 伊兰严重不适应，但瞥了一眼那些站着的人，她相信他们绝大多数人没到塞米巴时，肯定也是自己开悬浮车出行，她就只好在心里哀叹一声，环境改变了，人人都不得不入乡随俗。(未完待续) 395 暗线走起 伊兰随着人群在餐厅下车，幸好大家挺有秩序，甚至看到伊兰这个穿着便服的新人姑娘，还会侧身礼让一下，并没有伊兰担心的借着拥挤故意占便宜的事情发生。 饶是如此，她下车之后，仍是大大吐出一口浊气，才稍微好受些。 从通勤车站到餐厅之间，隔着一个大广场，看情形应该预留作停车场，只是现在悬浮车还不多，全都集中在一个小角落停着。广场就显得很空旷，她估计这个广场平时也用作集合或者露天开会。 伊兰瞄一眼广场一侧矗立的一队执勤机甲，暗地又羡慕一回。 排队取餐的人很多，伊兰决定先去后厨找餐厅主管报到，反正人到了厨房，啥时候都能吃。 她折了一个方向，沿着餐厅外围往后走去。刚转了个弯，就见到通道前方过来三个人，其中一人顶着一头耀眼的红发，可不正是瑞恩。 伊兰骤喜，再一瞥眼其他两个人，一个是元淼，另一个却不认识。她掩下异色，步态正常地迎面走去。 通道不算宽，两方错身而过的时候，伊兰往旁边让了一下，三人同时朝她瞄一眼，伊兰默不作声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很像是陌生人无心的视线交错，她的目光并没有在瑞恩或者元淼两个熟人身上多停留片刻。 然后她背转身继续往前，心里又高兴又嫉妒。 高兴的是这么快就见到瑞恩了，元教官也在，看来凯旋基地的自家人不少，和他们在一个地方执行任务，让她感觉踏实放心。 嫉妒的是她看清了瑞恩他们三人身上穿的都是机甲作战服。她记得关离说过他俩和瑞恩走的是两条线。当时她以为瑞恩不定做了什么工种，还好心地替他担忧，瑞恩除了机甲操作外，貌似没有其他工作技能。唯一能搭点边的操作特种机甲挖矿的工作，又被关离占了去，伊兰暗忖瑞恩做其他事怕是不能胜任，估计要吃苦。却原来他走的是明线。她悲催地走了暗线。 这时候，伊兰不甘心地想着，凭啥不能把瑞恩的一头红毛染成其他色。让他去无间道，他那吊儿郎当的原形一露出来，比她更缺乏军人气质，哪怕去海盗窝里卧底都合适。 却说瑞恩远远望见伊兰。这姑娘熟悉的身形倒让他立即认了出来，只是她的新造型让他惊了一下。幸而他在图朵大学见到的伊兰都披散着长发，和现在的模样依稀有点相似，加上他自身心理素质也够强，稳得住。硬生生没笑出来。 瑞恩心中直嘀咕，这谁这么有才，给她弄得这么艳丽跳脱。好好的头发还弄几缕金色。嘀咕完，他就开始止不住担心。这姑娘是麻烦体质，凭他的经验，和这姑娘在一起做事，总会有些出入意料的变故。 不说流花星带的科考任务，就只是他俩一起的外调，太太平平的日子里，她都能整出一个菜园子，让他日夜忧心，这姑娘在塞米巴的凭空出现使得瑞恩决定，对待这一次任务必须慎重再慎重。 等另外一人走开后，元淼朝瑞恩望了一眼，目光似乎挺惊异，充满不确定。 瑞恩心道这姑娘整得连自己人都不敢认了，他朝元淼一颔首，元淼不由露出了一丝诙谐的笑意。 瑞恩在心中不以为然地想着，这姑娘和其他同伴可不一样，不一定多个同伴多个保障，指不定啥时候让他们手忙脚乱哭笑不得呢。唯一庆幸的一点是，他以前有先见之明，事先警告过伊兰，在任务期间别有事没事搞喜相逢那一套，今天这姑娘听进心里去了，做得还不错。 瑞恩真怕伊兰表面功夫做不到位，没来几天就露陷。 这时他心里在奇怪，上头看中这姑娘啥了，居然让她做这些偷偷摸摸挑战难度极高的事，莫不是一方面嫌弃她机甲实力不够，一方面看中了她营养师的资质，两下里一综合，就把她送到塞米巴餐厅来做眼线了。 瑞恩看得清楚，伊兰身上穿的一身花裙子，那就是昨天才送到的一批新垦荒者，今天一早来报到，这姑娘又是往餐厅后面走，估计找厨房去了，结合她平日里的工种，那必然是要她去餐厅工作了。 瑞恩不由对伊兰升起了一腔人道主义同情，她在库亚驻地就明里暗里嫌弃厨房设施落后，那还是在他手底下，有他罩着，基本上她有什么想法只要不出格，他都能随她蹦跶。现如今塞米巴的环境比库亚落后不止一排里程碑，人生地不熟的，全靠这姑娘自己想办法应对，她可要受苦了。 瑞恩和伊兰互相吐槽着擦身而过，伊兰尽管牢骚满腹，毕竟欢快起来了，这地方她的同伙不少呢。她瞬间感觉底气足了，哪怕最后有个什么危险，凯旋基地的人对她都不会见死不救。 她一路摸到后厨，主管是个长相个性都温和的中年人，对伊兰很热情。一番交谈介绍下来，伊兰了解了自己的工作内容。 厨房虽然有些简单炊具，但估计就是闲置的命运。他们不用开伙，平时的主要工作就是统筹安排营养剂，确保餐厅的配餐机器人能正常工作，外出作业的人员能按计划申领营养剂。最大的宗旨就是顺顺利利让所有垦荒人员吃饱，直到下一批营养剂送到塞米巴。当然餐厅的清洁卫生工作也需要负责。 伊兰最后总结下来，她和另外一个男同事需要负责照管十台配餐机器人和十台家政机器人，两个人分工合作，一个早一点上班，负责早餐，一个晚一点下班，负责晚餐。中午的时段，两人共同管理配餐机器人，清理餐厅。 伊兰和同事的工作时段一个月换一次，而总管自己就从轮班中解脱出来，负责整个餐厅的运营，管理他们两个下属，安排外出作业人员的营养剂派发工作。 当天，伊兰顶了总管原先的晚班。总管人挺好，见伊兰初来乍到，带了她一天，让她熟悉工作环境。(未完待续) 396 每天不容易 其实伊兰的工作不难，就是磨人。 她需要在晚餐开始前，确保所有配餐机器人的营养剂存量足够，然后就在后厨等，一直到就餐时间结束，再带领家政机器人清理餐厅。等她工作结束后，正好能赶上最后一班通勤车。 当然偶尔会有人很晚才到餐厅，那时候只要餐厅没关门，也必须给人家进来取餐，总不能不让别人吃饱不是。再来就是偶尔某台配餐机器人出现故障或者能源耗尽，餐厅工作人员就要出来及时处理，不外乎换个能源块，再不然就通知机器人维修员过来。 伊兰顺利地工作了一天，主管见伊兰稍稍点拨两下就能很快上手，非常满意。他自己有悬浮车，好心地提出要送伊兰回去，伊兰哪能头一天上班就麻烦上级领导，她委婉地谢绝，借口要多熟悉环境，搭着最后一班通勤车回住处。 通勤车站到社区的步行距离不远，早上伊兰出门时天色已明，这段路没当回事。如今到了晚上，周围一片黑暗，她心里直打鼓。 塞米巴仍是一颗荒星，垦荒宿营地虽然已初见小镇雏形，但寂静暗夜中的荒凉弥漫四周。家庭社区因为规划得比较晚，离中心聚居区比较远，而且还没有全部入住，人气不旺。 下车后，只有伊兰一个人独自走着。宿营地实行能源管制，入夜后，人形道上只亮起了三两盏路灯，在厚重的夜色中漫射开去，照得附近的树木影影绰绰，伴着风吹过后的婆娑声，让伊兰后背抽紧。高度戒备。 她小快步进了社区，几户人家的窗户透出淡淡光亮，才使她稍稍心安。 等她进了自己房间，洗漱完毕躺床上后，不由叹道，若是这一趟任务就她单独一人，凯旋基地无人在此。她怕是更要紧张。 入睡前。关离的视讯过来：“蓝兰，回来了吗？”他的背景很黑，好像在野外。 “回来了。”伊兰答道。 “工作顺利吗？” “顺利。” “睡前查看一下门禁系统。” “看过了。” “那……晚安。” 伊兰刚想说晚安。听到关离那头有人在说笑：“队长在向女朋友报备呢。” “可惜我没有女朋友，唉，你有老婆，怎么不让她过来？”又有人嘻嘻哈哈地说道。 伊兰心中一动。连忙叫住关离：“阿离，你在做什么？” “今天的采矿任务完成了。现在和工友在一起聊天。” 伊兰很拎得清，立时问道：“阿离，你工作一天，累不累？” 关离微怔。旋即笑道：“不累。” “你们在外面安全吗？” “很安全，你放心。”关离对答得似模似样。 伊兰找不出其他话了，而且在视讯中面对面硬是要憋出些关心的话来。只为了让可能旁听的人以为他们关系确实密切，说句心里话。有点不容易。 如果周围有一堆人在活生生旁观，需要伊兰演戏，那说不定伊兰从语气到表情都能做到位。问题是，现在视讯中只有关离和她，旁人只有声音，存在的逼迫感不强，伊兰的说话内容可以到位，表情对着关离一个人，却无论如何都达不到发自肺腑、情真意切、关心备至的程度，她只好草草问了两句，就说道：“早点休息。” “你也是。” 挂断视讯后，伊兰再一次哀叹这次任务的艰巨性。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心，一会儿在猜测，霍斯北是否察觉到她的联络号被长期屏蔽，一会儿又在忧虑社区的安全性，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她时刻吊着一颗心，一夜都只是浅眠。 第二天，伊兰挤着通勤车上下班。一天工作下来，确实有些劳累，特别是每餐之后固定的餐厅清理工作，很耗费时间精力。等待大家用餐的这段时间也挺难熬，她独自在后厨干坐着，反而不如有点事情做可以打发时间，伊兰前一晚睡眠不好，坐着竟然昏昏欲睡。 许是出于对陌生环境的警觉，伊兰夜里依旧睡得不踏实。半宿后，她模模糊糊听到楼梯处有响动，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尖起耳朵听了片刻，来人脚步放得很轻，有种走一步停一停的感觉。 伊兰的心瞬间提起来，她估摸是关离回来了，又不是很放心，这脚步特像窃贼来光顾。 犹豫一瞬，她从床头摸索到微光灯，下床悄无声息地潜到门边，猛地拉开了门。 关离刚打开自己的房门，立即转过身来，伊兰举着微观灯直射向他的脸部，纵然光线微弱，关离还是眯起了眼睛，猛地把头一偏，幸好他心中预计是伊兰，因而没有第一反应就做出攻击的举动。 伊兰借着这一照，看清了果然是关离，握紧的拳头就松开了，微观灯也顺势往下，照在地上，没有再对着关离。 “蓝兰，”关离蹙眉问道，“我吵醒你了？” “我睡眠浅。”伊兰也皱起眉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今天收工晚，正好又要盘点矿石。” 伊兰点点头，道声晚安，准备关门睡觉。 “蓝兰，”关离叫住她，“工作怎么样？” 伊兰虽然困倦，刚刚这一吓让她暂时清醒不少，她想着关离要了解她的工作进展，于是老实说道：“我这两天在餐厅里没看见多少人，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后厨，等大家吃完，我出来检查卫生情况，那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关离本意只是表达一下关心，毕竟伊兰才来，压根就没有指望她短期内有所发现，他是想问她是否适应塞米巴餐厅的简陋条件，结果伊兰向他汇报工作，他就趁机提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你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我们只是以防不测，不一定真的有事。” “知道了。”伊兰再次点点头。 两人互道晚安后，伊兰进屋躺下。她听见关离打开洗漱间的门，开阖之间只发出细微的轻响。 按理说房子里多了一个人，她该放下心，即刻睡得安稳，可是不知道为啥，她的强迫症发作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尽管睡意朦胧，耳朵却还是等着洗漱间的门再次开阖。 塞米巴条件艰苦，样样物资都要远道运来，顶尖建筑师大概也不肯来，这房屋无论从布局还是隔音效果来说，真不咋样。 伊兰寻思着赶明儿找个机会，和关离委婉说一声，他要是再半夜三更回来，就按正常的步子走动，开门关门也可以放开手脚，声音半轻不轻地，更加让人提心吊胆。 还好关离动作不磨蹭，隔了不久就从洗漱间出来，紧接着他的房门关上了。 伊兰呼出一口气，踏实下来。大家都不容易，她暗叹，打了一个哈欠，蒙上被子，翻身睡去。(未完待续) 397 合住守则 清早，闹铃时间一到，伊兰就醒过来了，第一件事自然是开房门出去洗漱。 关离上身穿着一件短袖背心，正要进洗漱间，听到响动，一扭头，先愣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说道：“蓝兰，早安。” 伊兰关门也不是，不关门也不是，硬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早安，阿离。”这个称呼是后面才想起要加上去的。 “你先来吧。”关离转身想回房。 “不用不用，我上班不急，你先来。”伊兰讪笑道，“我正好再睡一会。” 她退回房里关了门，坐在床沿干等着，长吁短叹，抢洗漱间总是合住中绕不过去的一件事，谦让是合住中的第一美德。 没隔多久，关离就敲门喊道：“蓝兰，我好了。” 伊兰连忙哎了一声，开门出去，瞥见关离的房门打开着，他正坐在床沿穿靴子。伊兰视而不见，推开洗漱间的门就进去了，心里直叹息这日子过得真差，连把椅子都寻摸不到。 她洗漱很快，出来时见关离半蹲着整理背包，她没理会就关了房门。 过不多久，关离在门外喊道：“蓝兰，我走了。” 伊兰已经换完衣服穿戴整齐，索性去开了房门，笑道：“要走啦？” 关离一瞥她身上穿着和营地女工同个式样的灰蓝工装，唯一显眼的就是她那头夹杂着金色的波浪卷发，心里想到了和瑞恩一样的问题，谁给她弄了一个这么招摇晃眼的发型？ “我今晚和明晚都不回来。”关离交代道。 伊兰诧异地问道：“这么忙？” “去个远一点的地方。”关离转而问道，“你这两天路上挤吗？” “有点。”伊兰笑笑，随即好奇。“你怎么走？也搭通勤车吗？” “我不用，采矿部的集合地点离这里不远，我走过去。” “那路上小心。” “你也一样，再见。” 早上时间紧张，两人匆匆交流几句，关离自去上班。 伊兰开始整理房间，一边铺床叠被。一边哀叹。连个家政机器人都没有配备，需要的时候得去社区仓库登记借用，不过。房间空空如也，确实也不需要每天使唤机器人。 其后两天，伊兰照常上下班，但是老在琢磨着弄个武器放在家里。哪怕捡个木棍也好。她算是看清楚了，关离挖矿的工作很繁重。隔两三天才能回来一次，这栋楼就剩下她常住，她得为自己的安全负责。 关离果然又是深夜才回来，伊兰这次有心理准备。听到楼梯处轻微的脚步声，没有惊吓，而是侧耳倾听了一会。隔壁房门开了，再然后洗漱间的门也开了。动作都很轻。 “没必要。”伊兰在心里评价道，眼睛都没有睁开，慢慢地又进入了梦乡。 隔天伊兰起床洗漱完后，盯着关离的房门有点疑惑，他一向比她早起早出发，今儿这是怎么啦？该不是睡过头了吧？伊兰犹豫着，抬手去敲门：“阿离，在吗？” 第一遍没人回应，伊兰加重了敲门的力道，又大声问了一遍。 门很快拉开，关离身着紧身背心，脸上还残留着睡意，伊兰不自然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我今天休息。”关离解释道，每个人晨起的声调都差不多，关离也不外如是，低沉平板，略沙哑，听不出喜怒。 “啊，对不起，不好意思，你睡吧。” 伊兰一叠连声地道歉，没敢再看关离，慌忙闪进自己的房间。她要是在野外挖了三天矿，回来好不容易休息一下，谁如果打搅她睡觉，她铁定不给好脸色，关离这反应还算是平和的，至少比她强，她被关离早晨敲开门时，失了气量，请他吃的是闭门羹。 伊兰一边收拾房间，一边总结任务期间的合住守则。除了第一条不抢洗漱间要谦让之外，现在有了至关重要的第二条，不了解情况时，千万不能瞎好心，随便就去敲门叫人起床。 等她换好工装出门，见关离的房门打开着，他正在穿靴子，伊兰嗫嚅着说道：“我走了。” “等等，”关离叫住伊兰，“我送你过去。” 伊兰连忙说道：“不用，你休息吧。” 关离没搭腔，跟着伊兰下楼，打开了悬浮车门，示意伊兰坐进去。 “真不用，我自己过去，你昨天回来得晚，今天多休息吧。” 关离笑道：“我要去吃早餐。” 伊兰愣一下，讪笑着上了车。 “昨天我回来，你知道？”关离问道。 “我睡眠比较浅。” 关离看她一眼，没说话，暗忖道，她警觉性很不错，他两次半夜回来，她都注意到了。他记得以前全团演练时，他们躲在石洞里，他在守夜时和瑞恩沟通情况，她也能醒过来。 “以后你夜里回来，不用放轻动作。”伊兰趁机道。 关离轻笑：“不好意思吵到你，最近挖矿任务比较重，每次回来都会很晚。”他又道，“明天我出去，还是三天后才回来。” “知道了。”伊兰点点头，心里对关离无限同情，他的工作要比她辛苦多了。 “你后天休息吗？”关离问道。 “休息的。”后天是整个营地的大休沫日，她不当值。 “别到营地外面去，你可以在营地里先看看，以后我们一起休息的时候，我再陪你出去。” “好的。”伊兰早就给自己安排好了，她想着在休沫日四处走走，熟悉小镇环境，顺带寻摸一根木棍。 悬浮车很快到了餐厅，两人没走几步，就碰上关离的工友，关离和对方打招呼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扶住了伊兰的手臂，笑道：“我送蓝兰过来上班。” 伊兰忍着哆嗦，温婉地微笑道：“早安。” 和工友分别后，关离牵着伊兰，先送她去后厨。 这次在餐厅侧面的小通道中，伊兰又一次看到了瑞恩的红头发。不多不少，迎面走过来还是三人，除了瑞恩还有赵锐和元淼，全都是老熟人。 双方面对面越走越近，瑞恩脚步一停，避到一旁。伊兰心里又是一哆嗦，瑞恩这红毛怪想干什么？看样子要考验她的演戏能力。(未完待续) 398 表演功力 赵锐和元淼也跟着瑞恩停下来，他们三个肆无忌惮地打量关离和伊兰，做得恰到好处，就跟陌生人看稀奇似地。完全是狭路相逢避无可避时，视线相对之下，纯打量，不带任何机心目的，看过算过的那种表情和眼神。 伊兰强装镇定地和关离手牵手，朝他们走近，心里暗暗叫苦，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这样做作真考验表演功力，还没有第三方旁观，全凭自动自发，难度不是一般地大。 关离朝瑞恩他们看一眼，侧头对伊兰笑道：“蓝兰，我晚上来接你下班。” 伊兰一愣，感觉关离在对暗号约接头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万一说错话，耽误了关离的情报交流就不好了。 她急中生智，含糊说道：“随你。” “今天我休息，你看看家里需要我做什么？” 伊兰绝对相信关离在传递些什么，平时他可不会平白无故这么话唠，她继续支吾道：“你看吧。”声音还不能太低，得让那三个听清楚，不然他们会以为错过了什么重要话。 她飞快地朝瑞恩他们瞄了一眼，他们脸上没啥特殊表情，就是纯粹的路人眼神。 两句话的功夫，关离就牵着伊兰越过了瑞恩他们。伊兰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关离的情报传递成功了没有。虽然他们周围没有人，她也不敢轻易开口问。 关离将伊兰送到后厨门口：“蓝兰，我先走了，晚上再过来。” 伊兰讶异地想问他，难道真的来接她下班，话到嘴边吞了进去。反正她听关离的安排，关离说啥就是啥。 和关离告别后，伊兰满头雾水地在后厨忙活，心里哀叹着，这种为难人智商的暗搓搓差使不适合她，还是明明白白领着家政机器人清理餐厅最干脆快活，劳力不劳心。 却说瑞恩三个等关离和伊兰走过后。也起脚往前走。三人一时默默无语。 瑞恩暗自想着，原来上头把这姑娘和阿离安排在一起住，安全上倒是有了保证。他以为关离说的“蓝兰”是“兰兰”二字。听关离称呼得那么亲近，心里就抖了好几抖，心道上头怎么还给这姑娘弄了个尾字重叠的昵称，亏她能受得住。关离这是在告诉他们。他和伊兰有特殊关系，目前住在一块儿。 瑞恩回想着伊兰刚才的表现。深觉有些生硬，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她和关离刚吵完架，正在赌气。 刚想到这里，赵锐就忽然笑道：“刚刚这男的给女的在赔礼道歉吧？” 这话真是说到瑞恩心坎上去了。看来不独他一个人有此感觉。 元淼一笑，评价道：“吵闹也正常。” 三人果然是抱着考验同伴表演能力的心态，在看伊兰和关离的热闹。对他俩这段对话评价得煞有介事。瑞恩觉得有大段的进步空间需要填补，赵锐觉得有点看不透。元淼觉得错有错着，表现过得去。 瑞恩他们三人刚走出通道，后面就传来脚步声，只见关离大步折向垦荒人员餐厅正门，看样子要排队取营养剂。 三人走向另一边，半道上赵锐叹道：“真不容易。” 瑞恩和元淼知道赵锐同情的是谁，可不是嘛，关离都挖了半年矿了，如今又摊上一个人和他同住，互相总要看顾，那绝对是关离看顾伊兰要多些。 晚餐时间结束，伊兰领着家政机器人出来例行清理餐厅。 此时餐厅里人大部分都走了，只剩下稀稀拉拉十来个人。伊兰平时履行任务，也就只能趁这些时段出来，稍微留意一下用餐的人。这天，她习惯性扫视一圈偌大的餐厅，一眼就看见了关离。 她稍愣过后赶紧过去，鉴于餐厅里有人旁观，她就摆出了一副特别欣喜的神情：“阿离，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休息吗？”说得宜嗔宜喜，表情和内容算是都到位了。 关离也是满脸笑意：“平时太忙，今天有空，肯定要来接你。” 伊兰心里真是颤了三颤，脸上越发笑得开了花：“你坐一会，我下班时间还没到。” “好。” 其实打扫的事情家政机器人都可以干，伊兰只要最后检查一遍就好。但是她身负重任，就喜欢装模作样地沿着座位一排排走，实际上是往有人的地方近前凑，瞧瞧人家的神态表情，观察别人是否鬼鬼祟祟心怀鬼胎，意图破坏塞米巴的建设开发工作。 走一遍下来，没什么异常。 “阿离，我到后厨去，很快就出来。”她给关离嘱咐一声，领着家政机器人回了后厨规整。 几分钟后，伊兰关好厨房门禁，再次走回餐厅，下班时间到了。 这时餐厅角落里还有两个人，一东一西。 伊兰朝关离笑笑，径直走到一个人面前，微笑着说道：“先生，餐厅需要关门了。”那人没有说什么，点点头，站起来就走。 伊兰瞧向另一人，他仍然安坐着没动弹，她只好横穿整个餐厅向他走去。那人吃着营养剂，样子似乎有些疲累。即使注意到伊兰直通通朝他走来，他也没有站起。 “先生，餐厅要关门了。”伊兰好脾气地说道。 那人抬眼望着伊兰，也不开腔，猛地吸溜了剩下的小半支营养剂，眼神投注在伊兰身上，忽地一笑，竟然挺好看的。他朝伊兰晃了晃营养剂空管，然后走向角落里的垃圾回收仪，动作不慌不忙，没有半点被人催着的紧迫感。 伊兰站在原地盯着这个人，关离已经从座位上站起，大步向她走来。 那人扔掉营养剂管后，返身回来，意味不明地往关离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走向门口，经过伊兰身边时，又冲伊兰笑了一下。 “蓝兰。”关离走到伊兰身边，蹙眉盯着门外那人的背影。 “我们走吧。”伊兰抬步走出门外，点开通讯器，关了餐厅的门禁和照明系统。 关离侧头望去，只见那人正往通勤车站走去。 两人一坐到车上，关离就问到：“蓝兰，你以前碰到过他没有？” 伊兰摇头。 “每天下班前，都会有人不肯走？”关离沉声问道。 “也不是，有些人过来晚，只要餐厅没关门，他们都可以坐在里面。一般我过去说一下，都会走。” “你晚上搭通勤车回去，有没有什么情况？” “没有，这时候人已经不多，车上都很正常。” 关离思索片刻，说道：“明天起你开车上班。” 伊兰侧头想想，回绝道：“通勤车上人多，不会有什么事，我再乘一段时间。” 倒不是她大无畏，相反她想得更细致。刚刚她和关离上车时，悬浮车停车区只有关离一辆车孤零零地停着，她要是晚上下班，一个人走到广场的这个小角落才叫吓人，还不如和大家一起去坐通勤车。 关离皱着眉头没说话。 “这个人有可能只是一般的……搭讪。”伊兰分析道。 关离不由笑出声来，瞥了眼伊兰，心想她还真坦然。 “你自己多注意。”他说道，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也不能太谨小慎微，杯弓蛇影，若是对方真有问题，他们不光不能避开，还得主动接触。这样一想，他觉得伊兰维持现状的做法比较对。(未完待续) 399 职业操守和吵架艺术 关离第二天一早出去挖矿，伊兰还是搭着通勤车上下班，工作很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人刻意刁难。 转眼到了营地休沫日，她先到社区仓库领了一个家政机器人，将住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清扫了一遍，当然关离的房间除外。 伊兰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他们互相没有对方房间的进入权限，她很快就心安理得。 收拾完屋子，伊兰开着悬浮车在营地里慢悠悠地到处兜，愣是没找着一根像样的木棍，最后看见了一根掉落在地上的细长树枝，也就只有两指并宽，伊兰悻悻然拾起来，心想聊胜于无，放在房间里，出其不意之下也能吓人一跳。 中午时分，伊兰返回餐厅去领营养剂。今天除了外出作业和少数当值的人，大部分人都不上班。餐厅外面的大广场比平日骤然热闹了几分，相熟的人都趁着午餐时间在广场上驻足聊天，餐厅里也是人满为患，坐得满满当当。 等候取餐的队伍很长，伊兰耐心地排着队。 突然，旁边的队伍似乎起了骚动，队伍前头的几个人走上去围着配餐机器人，队伍后面的人不明所以，有的也围上去探个究竟，有的就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还有的人看着松散不成形的队伍，抱怨着换了一个队伍排。 伊兰听到那边乱七八糟地传来声音：“坏了，不动了。” “这什么破机器人？” 她一听就知道原委，铁定配餐机器人出了小故障。塞米巴餐厅里就只有十台配餐机器人，一日三餐一直不轮休地工作，维护保养方面又没法周到，老是可劲地被使唤。又不给照顾，换谁都要有些小毛病。再不然，能源块耗尽也是有可能的。 伊兰只恨自己倒霉，好容易有个休息天，都能碰上突发情况。今天她和同事主管三人都休息，餐厅实行无人运营，实在是人手紧张。无人可以轮换当值。 她稍稍等了两三分钟。指望同事主管能恰好在现场，谁知一个人影都没有。那边围着配餐机器人的人堆渐渐散去，各自找了两边队伍重新排。 伊兰无奈地点开通讯器联系主管。毕竟这是餐厅工作人员的职责，看见了不能不管。再说，要是不马上处理好，那台配餐机器人的营养剂就搁在里头不能用。只剩另外九台配餐机器人的营养剂储量，不一定能维持整个营地这一整天的用量。 “周主管。刚刚有台配餐机器人出了故障。”伊兰汇报道。 “这样啊？蓝兰，你在餐厅是吧，你处理一下。” 伊兰就知道主管会这样说。 她朝故障的配餐机器人那边瞄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微叹口气。她走出队伍，到配餐机器人面前，利用自己通讯器上的机器人控制系统进入强制启动状态。按下自动修复命令，没一会儿。控制系统显示机器人恢复正常。 伊兰放下心来，她只会这一招，如果它不能自我修复，她就要通知维修人员了，休沫日找人也不易，说不定要弄出大阵仗。 她暗骂这配餐机器人就是傲娇，偏要在休息天整这一出。 伊兰修好机器人，顺便给自己取了营养剂，然后准备走人。 一转身，发现两边队伍好多人都朝她看。她故作不见，群众们看热闹的心理很能理解，她要是在队伍中排着无所事事，也会看过来。 伊兰面不改色，昂首阔步在两边队伍夹道中往前才走了一小段，原先她排着的队伍中窜出一人，一步横跨挡在她面前，沉着脸问道：“你是餐厅营养师？”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只有餐厅的工作人员，才有权限控制管理配餐机器人。 伊兰愣一下，望着那人不出声，她没有义务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工作岗位，再说那人脸色不善，伊兰看着很不爽。 “你会维修机器人，刚刚为什么不修？”那人气恼地问道。 伊兰蹙眉，强压了火气说道：“能否请你让开？我还有事。” 可能伊兰不正面回应的态度激怒了那人，他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只用了一分钟就能修好，却一直不动手。我看见你从这个队伍里出来的，你就在旁边，我们围着这个破机器人那么久，你都不理不睬。这么长的队伍排着容易吗？我们所有人都要重新排队。” 两边队伍尾段都是原先排在故障机器人面前的人，听着那人的说法，脸上也不豫，换着谁要重新排个长队都会不高兴。很多人就沉默着围观，没人出来做和事佬，替他俩糊稀泥打圆场。 伊兰的火气一下冒出来，凭啥她要被人当众指责？她也学着那人的样子往队伍一指：“这么长的队伍排着容易吗？我说放弃就放弃。”要是机器人不能自动恢复，她不仅要另外找人，凭空多出一堆事不说，她自己也要重新排队领餐。 那人一怔，旋即强调道：“那是你的工作。” “我的工作里包含合法的休息时间。”伊兰冷声说道，“今天我不当值。” “即使不当值，这还是你的工作职责，你故意拖拉，有没有点责任心？”那人火大道。 “先生，原来你这样有责任心，真是令我敬仰。”伊兰反讽道，“今天你也休息吧？你怎么就能舍得放下你的工作来休息呢？你怎么就能舍得浪费时间吃饭睡觉呢？要知道这些事情都能拖拉掉可贵的光阴，像你这样有责任心的人就该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有给你排班当值不要紧，你可以主动要求回去工作，这样才能体现你的责任心嘛，别只盯着别人，自己做不到呀。” “你……”那人被伊兰噼里啪啦一顿说下来，气得接不上话。 “你什么你？不过就是觉得自己重新排队吃亏了，心胸狭隘想找茬。这么多人都重新排队了，突发情况本来就难免，其他人都有涵养，怎么换到你就不行？”伊兰嘲讽道。 这人前面说所有人得重新排队，把其他人说得心有戚戚然，深有同感。伊兰气这人不地道，以为他自己站在职业操守的至高点上胡乱谴责她不说，还拖人下水一起孤立她。这样的事情伊兰也会做，这会儿就把挑事的人和不声不响排队的善良大众给撇开来，把刺头儿给孤立上了。(未完待续) 400 文斗武斗 “我……”那人想反驳，一时还真找不出话来，他的确是为重新排队生气，才找上伊兰的。 “我什么我？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弄明白怎么回事花了两分钟，等你们全部走开把地方腾出来，又花了两分钟，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拖拉了？” “让我告诉你什么叫刻意拖拉，我继续好好地排队，这么长的队伍我都快排到头上了，容易吗？机器人出了故障，我视而不见，反正不是我当值。领了营养剂我照走，等明天正常上班后再来处理，还不一定让我来修。懂吗？那才叫拖拉。” 伊兰气不打一处来，好好一个休息天，好心情全被这糟心事破坏了。 那人可能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被伊兰劈头盖脸一席话说懵了，思路老跟着伊兰转，就是找不到驳斥的话。 但凡吵架这么吵，绝对是要落下风的。 吵架分两种。 一方绝对有理，就可以绝对强势，索性采取无视法对另一方实行云淡风轻似地绝对碾压，这就叫不屑吵也不用吵，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公道在人心。 可惜这场纷争中，那人的埋怨其实也不是全无道理，伊兰也不是完美到毫无瑕疵，群众的心在左右摇摆。双方本可以互相体谅不争吵，但既然争了，他和伊兰就属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一种情形。 这时候，要想压过对方，就得坚持自己的主张不动摇，并抓紧时机从各个方面举证自己的主张，过多倾听别人的提法。自己思路又不活跃，不能第一时间驳斥，吵架的节奏就被别人掌控着，那就只能一路弱下去。 这方面伊兰就做得很好，她都把话说明白了，她的确没有拖拉，第一时间就修理了故障机器人。即使稍稍有些耽搁。也是为了弄明白情况，完全合乎情理，而且点明了此时她不当值。她休息天主动揽起工作责任，属于敬业表现，更直斥他气不过重新排队才故意找茬。 桩桩件件都被伊兰掰开说了，听下来还都是事实。那人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伊兰看他人高马大地挡着，脸涨得黑红。不由从鼻子里没好气地哼一声，硬声说道：“让开。” “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投诉你。”那人半晌憋出一句来，说话就顺溜多了，“你们餐厅疏于管理。工作失误，影响我们用餐。” 伊兰气笑了，反问道：“你是要投诉我还是投诉餐厅？投诉我。找我们主管，投诉餐厅。找塞米巴垦荒事务中心，别搞混了。还有别我们我们的，两个人以上投诉，才能用我们。” “你……”那人看着伊兰无所谓的样子，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地直喘，怒喝道，“你等着，我都要投诉。” 伊兰瞥他一眼，对方显然情绪非常激动，她也不开腔，懒得和这个无理取闹的人争吵，绕开一步准备离开。 谁知那人却突然手一伸，抓向伊兰的胳膊，两人本来面对面离得近，伊兰不意他会直接从文斗升级到武斗，一时没防备，被他抓了个正着。 惊怒之下，她另一只手已握紧拳头，差点要向那人软肋间挥去，和那人对眼一刹那间，理智回笼，她现在是初来乍到的年轻女营养师，哪能那么暴力呢？ 于是伊兰硬生生按捺住了冲天的火气，只是挣扎着想甩脱他的钳制，口中叫道：“放开，放开，你放开。”一声比一声急，第三声时都带上了明显的哭音。 那人似乎惊住了，瞪着伊兰。 旁边看热闹的人见势不好，急忙拥上来劝道：“好了好了，别吵了，一点小事至于吗？” 有人拉住闹事的那人，还有人好心地挡在伊兰身前，拍着那人说道：“兄弟，人家就是一个姑娘。” 混乱之中，那人松开了伊兰，被众人推搡着离了几步。 隔着劝架的人，伊兰死死地盯住了那人，心里千百种念头闪过。这个人是一时激愤闹事，还是有意为之？她该怎么反应？就此偃旗息鼓？还是闹大？ 电光火石之间，她下了决心。 如果这个人只是一般的生事挑衅，她也不能表现得太软弱，不然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只能被动受欺。敢到原始星垦荒的人，若是性子绵软，只会哭哭啼啼忍气吞声，没人会相信。 如果这个人故意找上她，且不论他背后的动机，她就必得遂了对方的心，才不枉对方刻意来结交试探。 “告诉我你的名字。”伊兰冷着脸，冲着那人说道。 “一些小误会，大家都冷静一下。”旁观的人劝道。 那人似是被劝住了，不声不响地走到队伍尾端去排着。 劝架的人以为事态平息了，对伊兰说道：“女士，赶紧回去吧。”大家纷纷回到队伍中。 伊兰站在夹道中，眼睛直视那人，随后点开通讯器，连上了塞米巴护卫队警讯处。 “我，蓝兰，塞米巴餐厅营养师，在餐厅被人蓄意武力攻击，请求保护。”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很多人面面相觑，看看伊兰再瞧瞧那人，个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男子汉大丈夫，别敢做不敢说。”伊兰盯着那人扬声说道，这叫激将法，那人可不能心生胆怯给溜了。 果然，那人脸红脖子粗地走出队伍，旁边几人忙伸手拉住，那人一甩手，倒也没有冲到伊兰跟前，就在伊兰三步开外，面对面站定，梗声说道：“我做什么了？” 劝架的人七嘴八舌地说道：“兄弟，你冷静点。” “兄弟，你道歉吧，一桩小事而已。” “女士，你也别说了。既然叫了护卫队，就等人来吧。” 伊兰和那人眼对眼互相瞪着，大有把对方一口吞下的架势。她要吃亏些，人矮了不止一头，为了气势上不输给对方，硬是仰着脖子冷冷怒视。苦的是，保持这凛然不可侵犯的造型，让她腰酸脖子疼。 幸亏护卫队的人办事效率高，五分钟不到就来了四个人，荷枪实弹全副武装。众人见状，纷纷退开，独留下伊兰和那人对峙。(未完待续) 401 咱帮手多 护卫队的人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按规矩问道：“谁是蓝兰？” “我。” “女士，你控告谁蓄意攻击？” 伊兰朝那人一扬下巴：“他。”那人倒没有当场辩解。 两人被护卫队夹在中间一路带出去。餐厅里和广场上人很多，这时纷纷看过来，伊兰盯着闹事那人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护卫队的办事处就在餐厅后面不远处，伊兰和那人被押着走进了一间很大的办公室。 “难得一个休息天，谁不长眼寻衅滋事？”门口处传来伊兰熟悉的声音。 伊兰心中一喜，瑞恩来了，原来他在护卫队里。 她赶紧垂下头去，敛去眼中异色，瑞恩人未到声先到，那是提醒她注意整理表情。 瑞恩抬脚进来，视线一扫室内，纵然事先得到通知，这姑娘闹事了，见到她真人也不由一阵头大。她披散着一头卷毛，垂首敛眉，发丝挡住了大半边脸，这副乖顺的样子令瑞恩怀疑该不是他听反了，其实是这姑娘出手打人吧？不然她该凶悍地咬着别人不依不饶才对啊。 瑞恩朝另一头站着的那人全身上下扫了一眼，人高高壮壮的，这姑娘对上他，体型上差距显著，不一定能讨好。那人表情有些局促，但不见理亏害怕。 瑞恩眯了眯眼，找了张座位大马金刀坐下，他身后几人也一一坐下。 “谁是举报人？”瑞恩问道。 伊兰闻言抬头，飞速一瞄，共坐着四人，元淼赵锐都在，还有一个她不认识但也见过。正是她第一次遇见瑞恩时走在瑞恩身边的人。 “我。”她细声细气地说道。 瑞恩不自在地手颤了一下，他何曾见过这姑娘怯弱的样子？即使她以前弄个菜园子被他追着骂的时候，她也是一副无理也要嘴硬的模样，即使她提起身世真伤心的时候，也是一脸倔强地自己找地方抹眼泪。 他掩饰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心道不知这姑娘给她自己弄了个啥性格定位，实在有点过了。 “姓名？”他问道。 “我姓蓝。单名兰。” 瑞恩差点喷笑。这谁这么有才，给她弄的名字不像大名像小名，难怪他头一次听到以为是昵称。真是苦了关离。 “职业？” “餐厅营养师。” “蓝兰……”瑞恩把这名字在舌头打了个滚，委实有些接受无能，这样娇弱的名字和这姑娘真不搭，“女士。你控告这位男士蓄意武力攻击？” “是的。” 瑞恩转向闹事的人，沉声问道：“名字？” “安之谦。” “职业？” “营地建筑师。” 伊兰抬眸瞟一眼对面的安之谦。暗地嗤之以鼻，瞧瞧家庭社区那些房屋构造，就知道这人业务能力一般般。 “你是否使用武力攻击这位女士？”瑞恩继续审问道。 “长官，我没有。我和这位女士有些争论，这位女士想走，我只是想拦住她。把事情说清楚。”安之谦现在说话倒条理分明了。 伊兰立时反驳道：“我和你非亲非故，你拧着我胳膊不放。不是武力攻击，难道你还想有别的企图？” 安之谦急了：“我都不认识你，谁对你有企图了？” “那你对认识的人有企图？谁认识你谁倒霉。”伊兰不甘示弱地回道。 赵锐忍不住低下头去，死命咬着嘴唇，笑出声来就没形象了。 瑞恩头疼地一敲桌子，喝道：“好了，都不准说话。”他点开通讯器吩咐道：“把餐厅纠纷的监控视频传过来。” 一会儿，办公室的一堵墙面上回放伊兰和安之谦争论的场景。 瑞恩自持目前的身份，努力秉着公正的态度，让自己站在中立角度看问题。 开始，他暗忖这姑娘的确有点拖沓，估计休息天碰上突发情况有点不情不愿，反正她在库亚时雷厉风行，奉行效率至上，没这么动作迟缓不得力。 不过他发现这姑娘真算不上大错，虽然她今儿略微懈怠，但她也没推脱，该尽义务的地方还是尽到了。那安之谦就是觉得重新排队吃亏，才有意找茬。 他听到伊兰喊着“放开”的时候，脸色完全沉下来了，尽管知道这姑娘刻意如此，心里还是非常恼怒，他们的人能随便乱动？ 看完视频，瑞恩先不开腔，沉默地盯向安之谦，心里寻思着这姑娘把事情闹大，难道是觉得这安之谦有问题？还是吃亏了心火难平？不管哪样，总不能让安之谦好过。 其他三人也不说话。赵锐元淼瞧着安之谦脸色不善，心道争论归争论，动手动脚就千错万错，再说也没什么好争的，休息天白干活还嫌人家慢？连另一个人也是如此想。 “安之谦，事实很明显，你确实对这位女士动手了。”瑞恩冷冷地说道。 “长官，我……”安之谦急着辩解。 瑞恩手一挥，阻止他说下去，转头对伊兰说道：“蓝兰女士，你需要医师吗？你的伤势直接决定安之谦应得的惩罚。” 瑞恩提醒得这么明白，伊兰自然是重重地点头。 “找个医师来，快点。”瑞恩吩咐下去。 过不多久，推门进来一个人，伊兰定睛一看，还是老熟人，正是薛旭，现名许学许医师。伊兰放心之余，脑中诡异地想着，今天休沫日，薛旭也倒霉催地不得休息，她和小伙伴们个个为塞米巴在操劳。 “医师，给她看看，她受到武力攻击。”瑞恩简洁地吩咐道。 薛旭还是一贯地淡然，往伊兰全身上下一扫眼，才不忧不急地问道：“女士，伤在哪里？” “右胳膊，还有眼睛。” 安之谦闻言急道：“我没碰到你眼睛。” 伊兰幽幽地望向他，半晌吐出几个字：“视觉污染。” 安之谦呆愣几秒，慢慢反应过来，脸气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 护卫队的另一个人忍不住虚咳了一声，不知想笑还是要阻止安之谦说话。薛旭非常懂得掌握时机，手握住伊兰的胳膊一捏，伊兰就配合着“嘶”地叫了出来。薛旭手一顿，换个地方再捏一下，伊兰再“嘶”一声，咬住了嘴唇，一副极力忍痛的模样。 安之谦不敢置信地瞧着，眼睛都快鼓出来了。(未完待续) 402 讹讹讹 “组织性挫伤，应该没有伤及筋骨。”薛旭从急救包里翻出一个小瓶子，说道，“在皮肤青紫之前用这个喷剂，可以减轻淤肿疼痛。” 伊兰没接，而是为难地说道：“医师，我没钱，我才来没几天。”声音越来越弱。 瑞恩都不忍听下去了，他不信基地抠门到不给伊兰活动经费就把她扔过来。 “蓝兰女士，你不用担心医药费，你是受害方，你的一切损失都由行凶者负责。”他直接说道。 伊兰看看瑞恩，再瞧向薛旭，还是没接那瓶喷剂，颤巍巍地说道：“医师，我的手疼，明天就要上班，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好得快点？” 这下连一向稳重的元淼都忍不住低下头了，伊兰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裸地讹诈。 薛旭直想翻白眼，一点伤都没有，他看在同事的情分上，硬是在医德允许的范围内，模棱两可地编了个挫伤，她还想用更好的药。 到底是同事，一起潜伏着，哪怕明面上不怎么来往，隔空也要照应配合。薛旭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要是过两天还觉得疼，就过来复诊。” “好的，谢谢医师。”伊兰转头盯着安之谦，似有若无地叹息道，“上医院要耽误一天的工作，也是损失。” 安之谦气得肝疼，伊兰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双手微抬，却又“嘶”了一声，无奈地垂下右手，单用了左手去拿薛旭手中的瓶子，口中致歉道：“不好意思。医师，我只能用一只手拿，恕我无礼了。” 安之谦见伊兰这么做作，气得都快发抖了。 薛旭默默地把瓶子递给她，心想全团演练中他和伊兰不幸也有过摩擦，他当时能得着这凶残姑娘毫不犹豫的道歉是多幸运的一件事。 瑞恩觉得再让伊兰演下去，她这个受害方的说服力就要不强了。赶紧打断道：“蓝兰女士。有关安之谦对你无故武力攻击的事件，护卫队会如实向塞米巴垦荒事务中心汇报，你放心。今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可以回去了。” 伊兰看着瑞恩，再疑惑地看一眼安之谦，瑞恩见状解释道：“安之谦还不能离开。需要在这里等待塞米巴垦荒事务中心作出对他的惩罚决定。” 伊兰露出笑容，弱弱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怕他会在路上伏击我。” “你……”安之谦忍无可忍，正待出声驳斥，被瑞恩大喝一声打断。 “安之谦，你在这里的任何不当行为和言论都会加重你的惩罚。” 安之谦只好闭紧了嘴巴。扭头不看伊兰。 伊兰想了想，对瑞恩说道：“长官，我一直没有听到行凶者对我的道歉。所以我有几句话对他说，可以吗？” 瑞恩点点头。 伊兰走了几步。站到安之谦面前，冷声说道：“听好。” 安之谦瞪着她，抿着唇不出声。 伊兰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不是吓大的，下次你敢再动我一指头，我就把你的指头卸下来。放心，再按上去的医药费我也会负责的。” 安之谦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伊兰回转身，歉然地笑笑，大大方方地说道：“长官，我头一次遇到这种野蛮行径，实在害怕极了，给行凶者说两句，让他别再伤害我。大家都是文明人，有事说事。” 安之谦维持着眼睛鼓鼓的样子憋着气。 瑞恩盯着这姑娘万分无语，她那番恶狠狠的威胁谁都听见了，还不解气，夹枪带棍说别人野蛮，标榜自己文明。 至此，他看明白了伊兰给蓝兰这个角色的性格定位，是个不惹挺面善，一惹就凶相的厉害姑娘，与塞米巴这艰苦的垦荒背景甚搭。 “长官，我走了，给你们添麻烦了。”伊兰临走，对着护卫队员们笑得诚惶诚恐，典型的良民表现，她这是要给安之谦上眼药，他不闹事，他俩就不会耽误护卫队员们宝贵的休息时间。 说完，她轻飘飘看安之谦一眼，施施然离去。 安之谦得到什么惩罚措施，她不再关心。有瑞恩在，那个安之谦得不着好。伊兰唯一忧虑的是，她在塞米巴有了对头，明里安之谦不敢再对她做什么，他俩的纠纷已经在护卫队备案了，没人会傻到明着来，但暗里就说不定了。 她看着那根两指宽的枯树枝，十分郁闷。 隔一天深夜，关离回来了。伊兰听到脚步声在她的房门口停住，好一会都没有声音，心就吊起来，她伸手捞过床头靠墙放置的树枝，一个翻身下了床，贴着门边站着。 敲门声很轻很轻地响起，伊兰蹙眉，犹豫不定，不知是立即打开房门还是静静等待更有利。 过一会，敲门声停歇，传来两声压低地轻喊：“蓝兰，蓝兰。” 伊兰呼出一口气，一下拉开房门，对着外面不满地说道：“叫我就干脆点，这么犹豫吓死人了。”她实实在在吓了一大跳，以为安之谦来造访，说话间对关离就没带好气。 关离其实也被伊兰突然的开门动作惊住，只是黑暗中伊兰没瞧出来，他歉意解释道：“我想你可能睡着了，明天说也行。” “稍等。”伊兰转身折回床边拿微观灯。 “什么事？”她举着微观灯，站在门口问道。 微弱的光线中，关离锁着眉头：“蓝兰，你和别人起了争执？” “谁告诉你的？”伊兰讶异地问道，她原本想等关离回来当面说，这些事不宜在日常视讯中交流。 “我小队中有人和朋友聊天，听说餐厅有人闹事之后，猜测你受到波及，队友今天告诉我的。怎么回事？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那人叫安之谦，是个建筑师。”伊兰把当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关离。 “手怎么样？”关离问道。 “没事。” “他有没有再来找你的麻烦？” “目前没有。” “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早点睡，我明天出去，后天回来，然后有一天休息。”关离交代完，转身要进自己的房间。 伊兰犹豫着叫道：“阿离。” “还有事？” 伊兰本来想对关离说说她对安之谦的感觉，问问关离准备怎么处理，转念一想，他们刚刚门里门外地交谈了大半个小时，关离明天还要早起去挖坑，就摇头说道：“没事，要用吗？”她把微光灯递过去。 “不用，你拿着吧，我也有。”关离轻笑。 伊兰没勉强，缩回了手，道声晚安进屋。她躺在床上，为安之谦的行为百思不解，一个瞧着挺疏阔的大汉为排队的小事和纤弱的她抬杠，没说两句就动手？(未完待续) 403 搭讪高手的办事节奏 清早，伊兰听着外面的响动，知道关离起来洗漱了。她就半眯着眼赖在床上等着。 隔不多久，关离敲门道：“蓝兰，我好了。”这也是他俩渐渐磨合出来的默契，用完洗漱间和对方说一声，让对方接着用。 “好的。”她趿着鞋打开房门，瞥见隔壁关离坐在床沿弯着腰穿靴子。 伊兰照例哀叹一回没椅子的苦楚，这些天每逢她感触家庭社区简陋的居住条件，她就多了一个坏习惯，把那粗鲁无礼的建筑师安之谦的名字磨着牙在心里反复咀嚼三遍。 奇了怪了，她以为安之谦还会有下文，比如在她晚上下班的时候，趁着人少，候在餐厅广场某个黑暗角落里伺机为难她，结果这两天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蓝兰，你想去医院复诊吗？”关离蹲在地上整理背包，见伊兰洗漱出来，扭头问道。 关离早出晚归，三两天回来一次，他出门前的这段短短空档，通常也是两人交流工作情况的时候。 “你要我去找医师？”伊兰反应迅速地问道。 “不是。” “哦，那不用去，药剂挺管用的。”伊兰满不在乎道。 “用药了？”关离微愕，沉声问道，视线盯向伊兰的胳膊。她身穿长袖上衣，并不能看出什么伤势，观她举止，行动流畅，关离倒是没想到安之谦那一抓，能把伊兰抓到上药的地步。 “只是一点淤青，已经消退了。”说起这个，伊兰也不太高兴，本来她当时只是微疼。以为没什么大不了，不想回来就发现一圈淤青，可想而知安之谦用了多大力，所以她觉得他没安好心。 “今天你开车送我去集合点，然后去上班，我们路上谈。” 伊兰答应一声，进屋快手快脚收拾一番。关离等在门外。他眼尖地发现斜撑在门口的一截树枝。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我捡的，放着吓唬人。” 关离再溜一眼手指粗的树枝，起不了什么实际作用。不过他没开口评价。 两人在路上继续谈安之谦，伊兰纳闷道：“我猜不透他的动机，如果真的是寻常的纠纷，会有这么小气的人吗？建造师的工作强度很大吗。所以特别容易急躁？” 关离蹙眉沉吟，话赶话一时激愤。举止失当，确实有这种情形。他瞅一眼伊兰，说心里话，他觉得伊兰有这个功力把人说得哑口无言。要是碰到一个嘴笨的急性子，争不过她，情急之下对她无可奈何。暴跳如雷，也是有可能的。 但光天化日之下用蛮力揪住一个女孩子理论？即使当初他对伊兰印象不佳。甚至伊兰执意挡在他面前，让他当时充满恶感，他也不曾起过动武推搡的念头。 “不用多想，是不是寻常纠纷，以后就会知道，这段时间，你晚上一个人回来小心点，有什么事直接通知护卫队。” 伊兰接到的任务指示是让她行动听关离的安排，她将安之谦的事情完整地汇报给关离后，又见安之谦没来骚扰她，心头暂时放下这件事。 伊兰寻思着，像关离一样，利用上班途中跑步。她送过一次关离上班，发现关离的采矿部集合点离家庭社区其实一点儿都不近，平时跑步要半个小时，不过，对体能锻炼倒是有益。 伊兰挺烦通勤车的拥挤，她也得坚持锻炼不松懈。这天，她起了个大早，实施跑步计划。 前半段路上，地方偏，时间早，几乎没遇见什么人，非常清静。 一半过后，她经过一个大型的单身宿舍区。社区门口的通勤站点，挤满了等车的人。伊兰目不斜视，直通通自他们面前跑过。有些人随意看她两眼，有些人则佩服地目送着她。 又跑过一大段后，走路的人多起来，看来不少人都不喜欢挤通勤车。 “嗨。”后面有人跑上来打招呼。 伊兰侧头一望，没怎么搭理，然后再侧头一望，马上想起来了，是那个餐厅关门时还在吃营养剂磨蹭的家伙。 她心中一动，来了。她面上不显异色，只看他如何搭讪。 那人没听见伊兰的回应，却不以为意。他陪着伊兰跑了一段后，突然加快步伐，往前去了，自然得就像两个陌生人在晨跑半路遇见，有礼地致意后，再各跑各路。 伊兰惊讶过后，只想发笑，合着这是个搭讪高手啊，来欲擒故纵这套，不显山不露水地在她面前时不时刷个印象分，让对方心有所感，却不起反感。 她笑过后，就略有发愁，如果他真的是任务目标，他这办事节奏也太悠缓了，到啥时候才能正面接触呢，她还着急赶紧完成任务呢。 然后她转了个思路又想，他如果真的是任务目标，到底出于啥心理，放着大事不干，来浪费时间搭讪她这个餐厅营养师呢？ 伊兰心中惶恐起来，将自己到塞米巴后的行为反复想了两遍，除了和安之谦的那场纠纷，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她只来往于餐厅和社区两处，除了关离介绍的几个工友，她根本还没有机会认识多少人。 伊兰想不出所以然来，决定顺其自然按兵不动，反正她的底气足得很，塞米巴护卫队里有瑞恩他们，怎么着也不会让她吃亏。 关离休息那天，他早上开车把伊兰送到餐厅，说好晚上接伊兰下班。 只是到了晚餐时间快结束，伊兰领着家政机器人从后厨出来时，却没有在餐厅发现关离。她没有在意，心想关离难得休息一天，恐怕待处理的事情多，掐着餐厅关门时间来接她也正常，即使不接也没关系，她可以自己搭通勤车回去。 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正是那个和她有意搭讪的家伙，他还是不紧不慢取了营养剂，坐在角落里慢悠悠地啜着。 伊兰也不管他，这个人如果别有目的，总会主动来接触她，她淡定地接招就是，于是检查餐厅卫生的时候，她故意不往那人跟前凑，急死他。 用餐的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最后离关门还有五分钟，只剩那人一个。 伊兰自顾自领着家政机器人回后厨安置，再回到餐厅时，果不其然，那人还在餐厅坐着。伊兰暗自好笑，面色如常地径直朝他走去。 “先生，餐厅要关门了。”她说道。 那人注视着伊兰，微微颔首，露齿一笑，站起身来。 “哪位是蓝兰女士？”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问话。 伊兰闻声望去，却是两位护卫队员，她心下疑惑，答道：“我是。” “请跟我们走一趟。” 伊兰不解地问道：“长官，我能问一下什么事吗？” “你的朋友在护卫队办公室，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回答，请尽快跟我们走。” 伊兰心里咯噔一声，她名义上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关离。转念一想，护卫队里有他们的人，关离不会有碍。 她正待要跟着护卫队员走，想起身旁还站着一人，忙转头道：“先生，我要关门了。”这时候，她眉头紧皱，神情焦急。 那人一点头，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眼神，率先朝门口走去。 伊兰跟在他背后，暗骂道：“作死，这时候还想着勾搭姐姐我。等我把你狐狸尾巴摸顺了，看不折腾死你。”(未完待续) 404 作用力是相互的 伊兰跟着那两个护卫队员穿过后巷，往护卫中心走去。 为了节省能源消耗，宿营地的夜明系统调得不十分亮，后巷昏暗清寂，只有三人的脚步声。 伊兰觑着身侧两人沉默严肃的样子，心里直打鼓。她开口问道：“长官，我朋友怎么了？” 那两人不开腔。 伊兰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你到了就知道了。”一人不耐地说道。 伊兰眼珠一转，打探道：“长官，我哪个朋友啊？” 隔一会儿，护卫队员反问道：“你有几个男朋友？” 这话把伊兰噎得不轻，她呐呐地说道：“就一个。”然后没话说了，暗恨这些护卫队员嘴巴还挺紧，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伊兰一路猜测着被带进了护卫队的值班办公室。进门第一眼正对着安之谦，把她吓了一跳，他的嘴角有血迹，手指按在上面，一边脸被打青了，那模样特凄惨。 她顾不上细看，视线一扫，看见元淼和两人坐着，另一侧靠墙站着关离。 “阿离。”伊兰连忙奔过去，急道，“你怎么啦？” “我没事。”关离朝她摇头笑笑，轻声说道，“别怕。”伊兰配合着露出了一个忐忑的眼神，望向坐着的几人。 “蓝兰女士，”元淼身边的人清咳一声，正要说下去，门推开，进来一行六人。 伊兰定睛一看，五个全是老熟人，分别是瑞恩、赵锐、刘寄望、张深海还有慕容，最后一个看着十分眼熟，伊兰趁着他们互相打招呼的时候。想起来这位也是凯旋基地的同事，在白鸾星集贸中心巧遇过，这人给她捡家居服包装盒，却不肯还给霍斯北，听下来大家叫他阿寒。 “兄弟，巡逻回来了，辛苦辛苦。” “称不上辛苦。大家都一样。怎么了这是？” “回头再说，来，坐。坐。” 这六人和原先坐着的元淼三人热热闹闹地寒暄让座。关离和伊兰，还有那个被打惨了的安之谦，就被暂时晾在一边。 伊兰看着英姿飒爽的慕容十分羡慕，这姐姐也走了明线。护卫队中不认识的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明显对慕容特别殷勤，刚刚对着她和关离还一脸冷然。这时看见慕容，他脸上笑容就像春风吹化了冰封一冬的冻土似地，僵硬的线条全溶了，忙前忙后给慕容搬凳子。欢快得跟个采花的小蜜蜂一样。 伊兰酸酸地想着，她也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勉强也可以算得上一朵伪玫瑰。怎么就跟真玫瑰待遇差距那么大呢？慕容不开腔也没使眼色，都能有人给慕容送椅子。她可怜巴巴瞧着。只能立壁角，还不让开腔。 她偷偷觑一眼旁边站得稳稳当当的关离，暗想基地肯定走眼了，如果一定要给关离搭个女朋友，慕容看着比她更合适，这俩人并排走出去，一个沉稳一个高冷，都是强人的风姿，谁敢不长眼招惹他们？ 她再望一眼对面站着的安之谦，脑中腻想着慕容对上安之谦，结局绝对是慕容一声不吭把安之谦揍趴地上，顺带再使劲踩两脚，光想想就解气。 关离瞅见伊兰半低着头眼神躲闪，有点担心，在座大半是自己人，他怕伊兰稳不住露陷，悄悄伸手握住伊兰，用力捏一下，示意伊兰镇定。 伊兰微愣，果然眼观鼻鼻观心，收回了吐槽心思。这么多老熟人看着，她既不好意思被关离拉着，更不敢当众甩脱，头垂得更低了，看上去特别委屈。 对面安之谦捂着嘴角，惊疑不定地瞧向伊兰，怎么才来就装脆弱，刚进门还中气十足呢。关离眯着眼盯牢了他，满是警告。 护卫队员满满当当坐定后，视线转向立着的三人。 “他们三个怎么回事？”听声音瓮声瓮气的，是张深海在问话，他是个看着粗狂实则精细的人，语气语态全都是疑惑，正配眼下这情境。 “两个男的为女的打架，我们正要问话。”原先准备向伊兰问话的护卫队员不以为然地说道。 伊兰心里那个气呀，这人会不会说话呢，好好一件事从他嘴里出来就变了味道。 她抬头疑惑地看向关离，关离的处理方式就是和安之谦打架？她还以为关离会暗中调查安之谦这个人呢。 关离侧头和她对视，轻声说道：“没事。” 伊兰旋即低下头来，在知根知底的老熟人面前装暧昧，她十分有压力。 “这两个不是前几天处理好了吗？怎么又来一出？”这是瑞恩懒洋洋的声音。 “开始问吧。”慕容姐姐开腔了，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她旁边那个献殷勤的护卫队员立即应道：“这就开始。” “蓝兰女士，你和苏篱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伊兰没奈何地抬起头答道。 “你和安之谦四天前是否发生纠纷？” “是的，他打我了。”伊兰瞥了安之谦一眼。 “我没有。”安之谦下意识反驳道。 “武力攻击不是打，是什么？护卫队的长官都给你定性了，你还不承认，居然贼心不死，不仅打我，还打我的朋友。”伊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倒打一耙安之谦。 “你……看清楚，是你朋友打我。”安之谦急怒交加。 伊兰不屑地看他一眼，说道：“作用力是相互的，你多疼，他就有多疼，谁像你一样只会哼哼唧唧装可怜？” 赵锐和刘寄望对望一眼，都想埋下头去，小绿车启动了毒舌模式。 “你……”安之谦气得哆嗦，“你当日怎么不说作用力是相互的，你多疼我就多疼？” “回去好好看看监控视频，你那是单方面施加暴力，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怎么相互作用？别一次次妄图抵赖。” “你朋友也是单方面施加暴力。”安之谦急嚷道，他在口舌之争上总是落下乘，基本上只会顺着伊兰的思路鹦鹉学舌。 “啊？”伊兰惊讶地瞧着安之谦，他吁了一口气，一番唇枪舌战下来，可算她说不出话来了吧。(未完待续) 405 你有内伤吗 安之谦一颗心还没落到实处，就听伊兰用一种不敢置信的口吻说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了？这么没血性？被人打不还手？” 安之谦一口气提在喉咙口卡住了，望着对面眼睛圆圆一脸讶色的伊兰说不出话来。 慕容暗暗点头，觉得伊兰说话就是直爽，很合她脾性。 瑞恩简直听不下去了，这姑娘越变越凶残，他觉得以前她还有温婉和顺的时候，到了塞米巴弄了个假身份后，说话越发没有顾忌。 伊兰顿一下，继续盯着安之谦说道：“连我被你打的时候，明知道打不过你，都想反抗。你看着不像我这样虚弱啊，别有目的吧，故意装可怜陷害我朋友。老捂着嘴角干什么，那里不是大动脉的位置，这么点血，你使劲挤压也挤不出多少。” 张深海再也忍不住了，咳了两声假装调整坐姿。原铁血一队队员阿寒早就认出了伊兰，只是现下又不确定了，他回想着他们在白鸾星上的碰面，挺谦和有礼的一姑娘，没有丝毫凶悍的迹象，和今天这人有出入。 “蓝兰，少说两句。”关离扯扯伊兰的手，“是非自有公论。” 伊兰瞬间对关离敬佩得五体投地，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正义凛然重磅出击。 她嫣然一笑，转头对问话的护卫队员说道：“长官，对不起，我刚刚一时气愤，失态了。你问吧，我什么都如实说。” “蓝兰女士，我问你的话已经问完了。”护卫队员惊诧伊兰的口才，挺头大地示意她安静。 伊兰什么话也没有，乖顺地点点头。站在关离旁边装壁花。 “苏篱，监控视频显示你主动攻击安之谦，并且在攻击时说过你是为了蓝兰。” “是的。”关离沉着地回答。 “营地守则禁止垦荒人员私下斗殴，你知道吗？” “知道。” “知道还明知故犯？” “没有人会坐视自己的朋友受欺负。”关离淡淡地说道。 护卫队员不为所动，转头向安之谦问话：“安之谦，监控视频显示你被苏篱攻击后，和他互殴。” 安之谦沉默片刻。说道：“是的。”惹得伊兰盯着他一阵瞧。似乎奇怪他怎么不反驳了，安之谦转头，假装没看见伊兰。 “你在数日之内已经有两次使用武力攻击他人行为。如果再有第三次，即刻驱逐出塞米巴，你明白吗？” “明白。” “苏篱，安之谦。你们留在这里，直到事务中心给出惩罚措施。蓝兰女士，你可以回去了。” 关离微微蹙眉，对伊兰交代道：“蓝兰，我把车子停在餐厅前面。你自己开车回去，路上小心。” 伊兰看看关离，转头问道：“长官。我可以说话吗？” 护卫队员点头。 “长官，如果纠纷双方愿意和解。事务中心会即刻结案不做处理，是吗？”伊兰问道。 “是的，怎么，你们愿意和解？” “我愿意。”伊兰二话不说应道，探询地看向关离，如果他对安之谦另有计划，那就算了。 关离望向她，锁着眉头：“蓝兰，你不用这样。”伊兰觉着关离没有暗示性地捏一下她的手，就说明她的和解建议不会影响到他的安排。 她笑笑，转向安之谦：“我曾经对你说过，如果我打你了，你的医药费我会负责的，现在我朋友打你，这句话依然有效。你愿意和解吗？” 安之谦气呀，和解就是这嚣张的态度，听上去他就只值这些医药费，他沉默地盯着伊兰。 伊兰笑道：“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愿意原谅你。如果你不接受和解，我会给你第三次斗殴的机会，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塞米巴的繁荣未来就和你无缘。如果你接受和解，我们船过水无痕，心胸宽广点，以后见面还能打个招呼，不打不相识也是一段佳话。怎么样？是打还是和？” 护卫队员暗想，这姑娘看不出这样厉害，居然在他们面前*裸地威胁对方和解。瑞恩却在心里好笑，这姑娘怕是急了，嘴上撂着狠话虚张声势，其实没必要，即使关离领罚的话，也就是备个案底再加半个月的免费劳作。 安之谦考虑片刻，吐出一口气：“我愿意和解。” 伊兰就知道结果会这样，她一笑正要开口，只听关离说道：“你向蓝兰道歉，我就愿意和解。” 安之谦立即说道：“我向她道歉，你也要向我道歉。” 伊兰脱口而出：“阿离不会向你道歉。我们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起因就是你攻击了我。你向我道歉，我既往不究，事情就了了。你节外生枝，我们就奉陪到底。怎么样？大家都是文明人，你打了我，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那他打了我，不该道谦吗？” 伊兰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安之谦：“你打我是无故攻击，他打你是为我伸张正义，能一样吗？” “我根本没想打你，我就是想挡住你。”安之谦气急。 “就因为我思前想后觉得你可能没有特别大的坏心眼，才肯这么轻轻放过你，不然你想道歉都没有机会，决定了没有？做事拖拉也是一种罪过。”伊兰似笑非笑。 安之谦听到拖拉二字，不由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事情的起因就是他嫌伊兰做事拖拉。他指着自己的脸不甘心地说道：“你这是轻轻放过？” 伊兰叹口气，幽幽说道：“皮肤青肿是吧？这个我有经验，四五天就看不出来了，我被你打的地方，几天过去就差不多了。” 安之谦闻言，暗恨她又装可怜。不过心气终究下去了些，明面上都是他对伊兰动手了，他说破天都没用。 “道歉吗？”关离冷声问道。 伊兰觉得关离也是个妙人，每次说话时机都掌握得正好，难怪在外调的时候混得风生水起，做中层领导就要这样深谙说话艺术。 安之谦被她和关离软硬兼施一逼，倒也干脆：“蓝兰女士，我为我的鲁莽行为向你道歉，对不起。” 伊兰一笑：“安先生，我接受你的道歉，以后请不要再这么鲁莽了。”她这话把安之谦又气了一回。 她转向护卫队员笑道：“长官，我们和解了，可以离开了吗？” “伤情赔偿由你们自己协商解决，我汇报给事务中心后马上结案。” 伊兰转头对关离说道：“阿离，以后打人别打脸，你有内伤吗？” 赵锐差点崩不住笑出来，他打量着关离，气定神闲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内伤，一会儿又叹息他兄弟这趟任务不容易，做矿工半年多都平平顺顺的，摊上伊兰没多久就弄得鸡飞狗跳，特别是站在她旁边，听她妙语如珠，能压抑着不笑出声真是一件难事，难怪关离今天死命板着脸，不板着脸真会喷笑。(未完待续) 406 说不过去 关离垂眸没吭声。 安之谦恼恨地盯着伊兰，这女子太难缠，护卫队员一提起伤情赔偿，她就想无中生有编出一个内伤来。气过之后，他心想一步都退了，再退一步也不是那么难，索性大方说道：“算了，我自认倒霉。” “那我也自认倒霉吧。”伊兰细声细气地说道，“我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都不来找你了。别人对我怎么样，我也对人怎么样。” 她看向安之谦，再次确认道：“安先生，我们各自的伤势各自负责，两不相干，是这个意思吧？” “是。”安之谦挤出来一个字。 伊兰转头对护卫队员说道：“长官，我们商量好了，都是小伤，自己扛扛就过去了，互相不麻烦了。” 安之谦撇过头去。 护卫队员严肃地总结陈词：“打架斗殴的事以后不可再犯，不管任何理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绝对的，长官，敬请放心。”伊兰说得万分诚恳。 “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伊兰扫一眼昔日的同伴们，开怀笑道：“长官，谢谢你们，这次麻烦了，真不好意思，再见。” 关离临出门前有礼地说道：“多谢长官。” 安之谦也只好跟着说道：“多谢长官。” 伊兰暗地里笑得肚子都疼了，他白白被关离打了一顿，还得感谢护卫队秉公执法。 三人出门，一起走在小巷里。关离拉着伊兰刻意放慢了脚步，安之谦倒也自觉，大踏步往前走。但毕竟都是走路。前后距离拉开也有限，伊兰和关离双双沉默地看着安之谦的背影。 观其身形，高大魁梧，大体周正，也不是个歪瓜裂枣，怎么当时对她说出手就出手了呢，没半点涵养？伊兰思量着。也有些幸灾乐祸。她和关离的脚步声在安之谦身后缀着，估计他此时后背抽紧。 出了小巷，安之谦径直往前走。关离则牵着伊兰折向停车处。车子腾空后，伊兰才算放心地说话，她先开口慰问关离的伤势：“你没事吧？最好找个医师检查一下。” “没事。”关离笑道。 伊兰惊诧道：“那个安之谦这么不经打？” 关离无语地瞟一眼伊兰，他去偷袭别人。如果这样还不能得手，那他这么多年就白训练了。他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要和解？” “总不能真让你接受惩罚。再说每人三次机会，你用掉一次少一次，以后有麻烦就不能随意动手。” 这理由让关离更是无语，她想得真长远。敢情为他以后打架备着机会。 “再说，他被你打得真凄惨。”伊兰想着安之谦的脸就想笑，“够了。” 关离再次瞥向伊兰。不期然想到他自己以前被瑞恩狂揍的情景，难怪揍完没多久。瑞恩就告诉他，伊兰被成功开解，不再恨他了。 “你怎么要去打他？我一开始以为你要利用三次打架就驱逐的规则把他逼走。”伊兰不解地望着关离。 关离掉头看向窗外，说道：“你被人欺负，我不为你出头，说不过去。” 伊兰侧头一想，叹道：“那倒也是。” 关离不由笑出来，伊兰也笑，这任务中的关系真让人纠结。 “安之谦，”伊兰想到了任务，细细琢磨着那个人，“你觉得他冲动冒失吗？” 关离沉吟道：“不好说，怎么，你觉得他有问题？” “我说不上来。那天他和我争执，其实一般人抱怨几句就好了，众目睽睽之下总会稍微收敛一些，再说我真没有大错。我已经让他去投诉了，他真要有意见就该投诉，而不是和我继续争论。哪怕他不想让我走，一般人也只会出手拦住，但不会轻易肢体接触。他抓住我手臂的时间有点长，我挣扎的时候他没有松开，而且力道一直很大，给我的感觉是他想试探我。”伊兰皱着眉头，问道，“我有问题吗？” 关离盯着伊兰瞧了好几眼，摇头道：“我看不出来。第一天我去接你，为了听清机器人喊的名字，一直站在出口附近，开始不知道是你，也没有正面看清你，只看到侧影，没看出来你有特别之处。” 伊兰纵然明白关离的意思是指她和寻常女孩差不多，没啥引人注目的地方，可也忍不住心里嘀咕，有时说话太直白了，让人听着还真高兴不起来。 她皱眉再问：“你说，把我和慕容放一块，你觉得我们像吗？我指气质上。” 关离想想慕容的样子，再看看伊兰，直说道：“不像。” 伊兰闻言，不知该放心好，还是失落好，她好歹在凯旋基地熏陶好几年了，居然还没沾到一丝慕容那样的铿锵玫瑰的风采。 关离笑道：“算了别多想，我们看下去就是。” 到了住处，已经过了九点，社区的夜明系统已经关闭，到处黑漆漆的，万籁俱寂。 “小心些。” 两人摸黑上楼梯，各自进屋。伊兰蹲到床边摸索微光灯，却碰倒了捡来的树枝，被它砸到头上，“哎哟”叫唤了一声。 “蓝兰，怎么回事？”关离几步冲进来，屋中很黑，他没有发现伊兰，扬手叫道，“蓝兰。” “这里，我没事。”伊兰终于摸到微光灯了。 关离蹲到伊兰身边，快速瞄一眼她，不像有事的样子，疑惑问道：“怎么啦？” 伊兰拎起树枝，不以为意地说道：“刚刚太黑，碰到树枝了。” 关离顺手接过掂一下，轻笑道：“这个没有用。” “我也知道没有用。”伊兰无奈地说道，“我找不到更粗的。” “过两天我到外面找找看，其实再粗也没有用。”关离安慰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我们只需要留意可疑对象，其他的事情交给别人做，不需要你正面冲突。” “知道了。”伊兰嘴上附和，心中却不敢苟同，什么事情都要以防万一，保不齐坏事分子丧心病狂，狗急跳墙逮谁咬谁呢。 “洗漱间你先用，时间不早了。”关离说道，把树枝仍旧搁回伊兰床边靠墙立着。 伊兰从洗漱间出来，看见关离的房门开着，他的微光灯就摆在门口，照得廊道地板泛起一圈白亮光晕，虽然光照有限，但比起初伸手不见五指要好多了。 “我好了。”伊兰一脚踩在光晕边，顺势朝他屋里喊道。 隔着门口地上的一蓬光，关离的身影只是隐约的一团，似乎做在床边等。 伊兰脚步未停，裙角一闪，走过光晕。 她进屋转身关门时，礼尚往来地问道：“要不要我把我的灯给你留在外面？” “不用。”关离走至他房门口，地上的微光灯照亮了他的靴子，他的上半身隐在黑暗中，更看不分明。 “这条件，搞得人人都像午夜幽魂似地。”伊兰在心里吐槽道。 她点点头，道声晚安就关了门。(未完待续) 407 为何桥段如此老套 伊兰因关离和安之谦打架一事被护卫队召去询问的第二天，她又见到了那个老喜欢很晚才来用餐的人。 这人还是没和伊兰说话，只在伊兰出来检查餐厅卫生时，和她遥遥相望。伊兰使坏，在餐厅里穿梭，却有意避开了他那块区域。最后她要下班了，才不紧不慢走到他面前。 “先生，餐厅要关门了。” 那人微微一笑，注目在伊兰脸上，视线停顿两秒，比随意一眼要长那么丁点儿，但比刻意打量要短那么丁点儿，时间掐得非常妥帖，让姑娘知道他在看我，又不会让姑娘觉得他无礼，配着他脸上温润的笑容，让被看的姑娘明显觉出一种来自他的善意。 两秒眼神过后，那人颔首起身，自伊兰眼前走向门口。 伊兰视线跟着那人，心底大赞，他的距离感把握得真好。这时，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他推开椅子，经过她时，其实完全可以靠她很近，擦身而过，可是他却横距三步远，一点都不会给人造成压迫感，就那样默默地飘然而去。 真厉害，昨天她在他面前被护卫队请去，今天他这就做出一副隐晦的关心姿态，拉印象分呢。伊兰暗暗惋惜，今天她送关离上班，早上开车了，不然她很好奇，如果她去等通勤车，那人的表现还会如何精彩？ 第二天伊兰起大早跑步。跑过单身宿舍区时，她特地在通勤站点停了下来，假装气喘吁吁跑不动的样子，无视所有人探究的眼神，往人群里扫了好几遍。确定没看到那人。 一班通勤车经过，车站上的人都挤上去，伊兰假装满脸犹豫，没有上车。 通勤车走后，她开始往前跑。跑出一段后，有脚步声从后面追上来，那人“嗨”了一声后。两人并排跑了一程。那人忽然微喘着说道：“我来不及了。”他偏头朝伊兰一笑，加快步伐往前去了。 伊兰看着那人的背影，又气又笑。他开始稳步推进了，今天居然开口对她说整句话。他声线不错，有点磁性，模样也不赖。长得人五人六的，身材也挺有型。要真是目标人物，那就可惜了，这年头难道坏人都长一副神清气爽无愧天地的壳子了？ 伊兰百分百确定，那人意图接近她。 她对自己几斤几两清楚得很。在塞米巴为数不多的年轻女孩中姿色算不错，但也没到让随便什么陌生人都一见倾心的境界，要说她没来塞米巴多久就迷住了一个人。她还没这个自信。这人绝对有目的，伊兰等着见招拆招。 那人晚上没来。下班前。伊兰领着家政机器人出来环视餐厅，没发现那人，惊讶过后，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还真是要存心勾搭，早上刚巧遇说了一句话，晚上就不来了，让姑娘家存了一丝疑惑，就能加深对他的关注度了。 隔天伊兰仍旧跑步上班，当然半道上还能遇见那人，他陪了伊兰一段后就独个朝前跑了。 伊兰挺纠结，想着要不要崴个脚什么的，加快一下进度。那人的办事节奏真让人着急，最终她按捺住，看着那人的背影放任他离开了。 其后的日子风平浪静，伊兰和安之谦在广场上碰见过几回，他们只是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掉头离去。伊兰心中甚是稀奇，安之谦居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倒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想错了，当日的纠纷大概真的只是大家话赶话情绪激动之下闹出来的，这下他被关离打老实了。她暂且放下安之谦，关注到另一人身上。 话说她和那人经常在晨跑时遇到，隔三岔五他晚上等到餐厅关门，却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 一个月很快过去，伊兰和同事换了班，如今她轮到负责早餐。若是伊兰跑步上班，那她得天不亮就要出门，那时路上寂静漆黑，她没这个胆量独自跑步，于是她搭头一班通勤车上班，下午在晚餐时间开始前就跑步回去。她的作息改了之后，好几天都没有遇见那人。 这天，伊兰下班后一路慢跑，在一个街道的转弯处，被突然冒出的人迎面相撞。那人也在奔跑，建筑物的转角挡住了双方的视线，等互相看见时已经撞在一起，对方人高马大，来势极快，就这样把伊兰硬生生撞得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伊兰疼得七荤八素，对方快步过来，口中说道：“女士，你不要紧吧？对不起，我没看见你。”他伸手就要搀起伊兰。 伊兰倒吸着冷气，啪地一下打掉对方的手，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说要不要紧？走开。” 她仰头看着那人，心中那个恨呐，他还真下手了，桥段这么老套，早知道他这么没创意，当初还不如她自己假装崴脚呢，这会她可是真疼得厉害。 “女士，对不起，我先扶你起来吧。”那人蹲下身来，和伊兰平视，神情很担忧。 “走开。”伊兰恼怒地斥道。 “女士，我不是有意的，我扶你起来，再送你上医院。”那人对伊兰的冷脸不以为忤，态度非常好。 伊兰气咻咻地盯着那人，她就说前段日子怎会如此太平，合着那人在暗地筹谋准备，他这是要开锣唱大戏，先撞人，再送医院，折腾完后顺理成章认识了，以后再隔三岔五慰问。 那人一直朝她陪着笑脸。 伊兰鼻子里重重哼一声，以手撑地爬了起来。那人伸手托着伊兰手臂，将她慢慢扶起来，关切地问道：“女士，好些了吗？” “这么快你就想我好些了？怎么着？撞了人想跑？”伊兰怒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放心，你受伤我会负责的。”那人说道。 “走开，别动手动脚。”伊兰一把推开那人，自己却被反推力弄得摇摇晃晃。她站着，觉得尾椎真疼，要不是那人杵在眼前，她真想揉揉她的臀部，现下只能皱眉忍着，一瘸一拐地挪到墙角靠着。 那人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对伊兰苦笑着解释：“女士，我真是无心的，我刚下班，准备去餐厅，不想跑得急了些撞上你。”他稍顿，说道，“我记得你在餐厅工作是吧，我看见过你好几次。” 伊兰冷笑：“你看见我多少次都没有用，别以为有个一面之缘我就放过你，疼死我了。”(未完待续) 408 总算半熟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那人走上前来说道。 “怎么送？”伊兰反问道，“别指望我走着去。”她今天势必要好好折腾这个人。 “这……”那人有些为难，“我的车子没开出来。” 伊兰一愣，他居然还有车，看来混到了小头目级别，有车不开，平时跟着她跑步，用心不良昭然若揭。 “名字？”伊兰冷声说道，“我问你的名字。” 那人好脾气地说道：“我叫徐若昭。” 伊兰撇嘴，一个假名用得着这么一本正经吗，像她叫蓝兰多好，信手拈来。 “职业？” “机器人维修师。” 伊兰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冷哼一声，餐厅的配餐机器人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总能自动修复，一直就没有麻烦过维修处，因而他们还没正式打过交道。机器人太皮实也不好，要是彻底歇工，他们借着工作接触上，说不定那人就不会恶毒地策划这起相撞事件。 “你准备怎么办？”伊兰气势汹汹地问道。 许若昭望着伊兰，温和地建议道：“女士，我先预约医院的接送车，如果不行，我再想办法。” 伊兰没应声，任他在一边联系医院，一会儿他就无奈地对伊兰说道：“医院人手紧张，不是昏迷或者重伤，不负责接送。” 伊兰当然心知肚明，塞米巴医院不仅人手少，悬浮车也少，像她这样撞一下摔地上的，爬起来拍打拍打，掸掉灰尘就是。根本不值得上医院去浪费医疗资源。 但她不吭声，一副要对方给个说法的样子。 “女士，你在这里等一等好吗？我先回去开车，再接你上医院。”徐若昭好声好气地说道。 “多久？” “我跑回去，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你让我在这里站半个小时？我要是能站得动，还去医院干什么？”伊兰没好气地说道。 “这，”徐若昭前后左右看看。根本没有休息的地方。没奈何他指着一处街沿说道，“女士，我扶你到那边坐一下吧。” 伊兰顺势看过去。那街沿又窄又矮，不由怒道：“那里能坐吗？” 徐若昭神情焦虑，四下环顾，但是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伊兰暗忖。他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处心积虑总算把她结交上了。 她故作宽宏大量地说道：“算了。你赶紧回去开车，我就在这里等。” 徐若昭骤然神情一松，笑道：“好的，我马上就回来。” 伊兰看着他飞跑而去。手托向自己腰后，恨恨不已。五六分钟后，她觉得走路没问题了。索性往回走，在刚刚经过的一个通勤站点等车。没过多久就搭上了一班。 这时段，大部分人还都在餐厅用餐，返程并不拥挤，伊兰舒舒服服地坐在车上，想着徐若昭做事做一半会有多难受，他还有本职工作，利用业余时间筹划一起偶遇不容易，结果半道上人给溜了，他回来找不到她，目的就没圆满，肯定很不舒服。 伊兰心里十分愉快，顺顺利利回了住处休息。 第二天仍旧在那个转角处，她一转过去，就发现徐若昭等在那里，当然隔了五六步远，不然又得撞一块儿。 “女士，昨天你还好吧？”他谦和有礼，温文尔雅，一脸关切。 伊兰站定，淡淡地说道：“我等得心焦，就先走了。” “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不对，你身体怎样？还有不舒服吗？” “没事了。” “昨天真是对不起，今天我开车了，我送你回去吧，聊表歉意。”徐若昭言辞恳切。 伊兰瞧向他，半晌摇摇头说道：“我朋友说，不要随便坐陌生人的车。” 徐若昭愣一下，不由笑出声来：“说得对，昨天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走的？” 他伸出手，非常绅士地说道：“尊敬的女士，容我再次自我介绍，我姓徐，名若昭，很荣幸认识你。” 伊兰静静地站着不动，徐若昭维持着伸手的动作，脸上笑意盎然，一点不见尴尬。 “蓝兰。”伊兰吐出两个字，一步绕过徐若昭，自顾自向前走去。 徐若昭见伊兰不肯握手，潇洒地收回手，转身伴在伊兰身边，口中笑道：“蓝兰……女士，我们现在认识了，我送你回去吧，算是我的赔礼道歉。” “不用，我习惯跑回去。”说着，伊兰就开始小跑。 徐若昭笑一下，跟着伊兰慢跑：“蓝兰女士，你很喜欢跑步？我以前看到过你晨跑。” “我讨厌挤通勤车。” “是啊，很多人都不喜欢。” “你也喜欢晨跑？有车不开。”来而不往非礼也，伊兰也开始套话。 “我住的地方离办公室不算远，休息天会开车出去兜风。” 两人跑了一阵后，伊兰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跑半程就离开，不想徐若昭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忍不住问道：“你不回去用餐？” “没事，今天我送你回去，昨天太过意不去了。”徐若昭笑道。 伊兰笑笑，说道：“我住的地方有点远。” “没关系。” 伊兰不吭声了，他跟着她，误了晚餐正合她的心意，让他一夜都饿肚子，谁让他算计她来着？反正她住的地方不是秘密，若是有心，一打探就知道。 徐若昭经过单身宿舍区的时候指了指：“我就住这里。” “哦。”伊兰瞥一眼。 又跑了一段后，天色开始暗下来，徐若昭笑道：“你住的地方真有些远，要不要休息一下？” 伊兰本来想说不要，转念一想，她一路跑下来都不带休息，表现得太强悍，不符合餐厅女营养师的形象，于是喘着气点头停下。她观察着徐若昭，似乎身体素质不错，这么长一段跑下来，没有呼吸紊乱大喘气。 “蓝兰，你每天这样跑回去，到家都要天黑了，好像不是很安全。”徐若昭微喘着说道，就像在提醒一件事实，没有刻意地关切，做得恰到好处。 伊兰心中好笑，他的节奏加快不少，才跑了一段，称呼就从蓝兰女士到蓝兰了，反正这也不是她真名，伊兰感受不深，没怎么膈应。 “还好，我习惯了，再说营地里有监控呢。” “怎么你的工作时间改了？以前我很晚去餐厅，都还看见你在上班。” “我和同事轮班。” “这个班对你比较合适，以前太晚了。不过你是不是要很早出发？” “是啊。” “也跑着去？”徐若昭笑问。 “太早了，我搭通勤车，那时候人不怎么挤。”伊兰接着问道，“我看你下班时间挺早的，怎么去餐厅那么晚？” “维修的事情说不准。” “哦。” “差不多了吗？还能跑吗？”徐若昭这句话就隐隐约约透出几分细致关心。 伊兰真心佩服，昨天他和她还是刚撞上的陌生人，今儿就被他顺利过渡到陪她回家的半熟人了。 她点点头，两人继续跑。(未完待续) 409 搭讪总要有代价 到了社区后，天色已经全黑，徐若昭站在小楼前面，面带好奇地打量几眼，笑道：“蓝兰，你这里是家庭社区，这么好？和家里人一起来了塞米巴？” 昏暗的社区夜光系统照得他脸上温润如玉，配合着他如好友闲聊般的随意闲适，伊兰忽然觉得这人真真可惜了，好皮囊不该套坏人身上，太暴殄天物了。 “我和朋友一起住。”伊兰笑眯眯地看着徐若昭。 “哦，有一天我在餐厅看到有人接你，那个是不是你朋友？”徐若昭不见一丝愕然，态度落落大方。 “是啊，他工作很忙，不过今天晚上会回来。”伊兰说这句话的时候强忍着笑意，脸上装得一本正经，肚子都快抽疼了。 “他不是每天都回来吗？”徐若昭没有任何尴尬，反而目露关心，真诚地说道，“那你一个人住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你这个社区挺偏远的。” “是啊，我朋友也是这么说。他原先和你一样住在单身宿舍，后来我来了，我们才搬到家庭社区。”伊兰轻言浅笑，内里忍得极辛苦。 “以后来的人多，社区热闹起来，就会好很多。”徐若昭笑道。 这反应不该啊，伊兰在心中奇道，一般情况下，一个男子主动搭讪一个姑娘，要是闻听那姑娘早就有同居男友，怎么着都该失落吧？涵养功夫再好，言语间装作没事，但眼神中总要有那么一丝黯然吧？徐若昭却是面不改色，没有打探关离，应对得体。 不是为情所动，就这样一步步刻意结识。他图什么？ 伊兰的目光在徐若昭面部流转，嫣然一笑，半抬头瞧瞧天色，好心问道，“你待会怎么回去？” 徐若昭闻言知雅意，立即说道：“不要紧，我坐通勤车回去。时间不早。蓝兰。我先走了。” “门口有车站，我带你过去吧，晚上光线不好。可能看不见。”伊兰客气道。 “不用，你进屋吧，再见。”徐若昭笑着转身离去。 伊兰站在门口，目送着他走出十来米远。觉得距离差不多了，扬声喊道：“哎。那个，徐先生。” 徐若昭脚步顿住，回首望过来。 伊兰挥挥手：“徐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不客气，再见。”徐若昭也朝伊兰挥挥手，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很轻快。 伊兰一直没有进屋。继续等着。 徐若昭到拐弯的时候，果然回头远远地望过来。发现伊兰还站在门前，举起手朝她用力挥了挥，方才大步跑向社区外面。 这作派，又绝对是送一个心动女生回家才会有的举动，若只是出于对撞人事故的歉意送她这一回，送到就该松快走人，何必回头频望呢？ 伊兰不由一笑，转身打开门禁系统，点开通讯器不放心地查看时间，真好，晚餐时间已经过了，刚刚的一班通勤车也过了。夜间班次稀少，让他在车站饿着肚子等吧，算计她总要略微付出点代价。 自那以后，徐若昭隔三两天就等在那个转角处，陪伊兰跑回去，伊兰也不拒绝，该聊天聊天，该唠嗑唠嗑，互相谈论各自的工作，说些塞米巴垦荒的趣闻，只是路上肯定要休息好一会儿，磨蹭着到家，和徐若昭挥手道别的时候，餐厅的晚餐时间总已经过去了。 如此三回之后，伊兰渐渐对徐若昭生出了敬佩之心，他真能扛饿，心性坚忍，如果真是坏人，那必定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她始终不明白，他究竟要从她身上企图什么呢？ 这天，她估摸着有两天没见到徐若昭了，大概他又会等在转角处，结果意外地发现人不在。跑过单身宿舍区后，一辆车子降落到她前面五六米远，徐若昭从车里走出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伊兰问道：“蓝兰，你想坐车回去还是跑回去？” 伊兰喘着气停下，问道：“你开车了？”其实她更想问你吃过晚餐了吗？ “上车吧，你每天这样太辛苦。” 伊兰摇摇头，说道：“你住的地方到了，回去吧，我走了。” 徐若昭忙拦住她：“先歇口气，我再陪你回去。” “不用。” “先停一停，有没有吃过晚餐？”徐若昭问道。 伊兰笑道：“还没有，下班早，我拿了营养剂回家再吃。”稍顿，她反问道，“你呢？” “我刚从餐厅出来。”徐若昭笑得十分坦荡，“以前陪你跑回去，错过了晚餐时间，有些胃疼，所以今天先去了餐厅，路上一直在想你跑到哪儿了。” 伊兰瞪圆了眼睛笑，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以前没吃晚餐啊？” “是啊。”徐若昭连连苦笑，神情很磊落。 伊兰敛眉垂眸，抿唇微笑，心里大叹眼前这个是高手啊，挺不好意思一件事被他大方说出来，顺带玩起微妙来了。他这是打算再进一步了？让姑娘明明白白地知道有人为她费心思了。 “蓝兰，上车，我送你回去。” 伊兰斯斯艾艾地说道：“我朋友不让我做别人的车。他说塞米巴上年轻女孩子不多，要稍微警醒点。”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徐若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答应过的。” 徐若昭愣住，旋即大笑：“我明白，是该这样。”他把车门一关，爽快说道，“走，我们跑回去。” 伊兰想着他脸皮真厚，她都暗示成这样了，还一点不尴尬，做出来的事情反而大大方方，毫不猥琐。看来徐若昭很会表演，而且对她的兴趣真不是一般的大。 跑没几步，徐若昭随口问道：“蓝兰，我看到过你朋友开车接送你，你怎么不用他的车上下班？” “我不太习惯开别人的车。”伊兰答道。徐若昭很少提及关离，伊兰忖度着他早已清楚关离的矿工身份。 “这里车太少，的确非常不方便。” “机器人也少，餐厅的配餐机器人总是有些小毛病。” “是吗？我有空过来看一下。” “好啊。” 这天过后，徐若昭改变了策略，仍旧会送伊兰回家，但是他会在餐厅取了营养剂后，开车等在半路，然后和伊兰一起跑步。而且，有意思的是，遇到关离休息，他似乎从来不会出现。(未完待续) 410 大家都做戏 两个月一次的塞米巴物资补给日又到了，恰好是伊兰最后一天早班。 她下班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领了营养剂回去，而是在餐厅拣了一个角落慢慢吃，目光不时好奇地观察新到的垦荒者。 餐厅更拥挤了，她却无耻地霸占着位置，吃完了也不挪窝。人一拨拨地进来，又一拨拨地出去，她一直饶有兴致地瞧着。 就在不经意地扫视间，她的目光忽然对上了徐若昭。他粲然一笑，向她走来。伊兰笑眯眯地望着他越走越近，心里在疑惑，刚刚视线对撞之前，徐若昭显然已经看到她了，他似乎远远地在观察她。 “蓝兰，还没回去啊。” “没有，今天餐厅人多，我怕机器人有问题，索性坐一会再走。”伊兰笑着解释道，“另外顺便瞧瞧热闹。” 刚好伊兰旁边有人吃完离开，徐若昭就坐下和伊兰聊天。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两个月就过去了。”伊兰似有若无地喟叹着，纯粹没话找话。 “是啊，我当时坐在那个位置。”徐若昭手指一指，笑道，“看到你进来，也是个新人。” 伊兰半张着嘴，半晌笑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然，那时我们还不认识。”徐若昭凝视着伊兰，笑得温文。 伊兰嘴角噙笑，转开视线去看别处，面上带着含蓄的羞涩，心里在想，徐若昭这话是解释他老在她面前打转的原因。一见钟情么，倒是个好理由，偏偏又什么都没说。让对方自行领会，真是个玩暧昧的高手。 “这次又来了好多人，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人？”伊兰忽然促狭地笑着，半真不假地问道。 徐若昭一愣，随即笑道：“没有，蓝兰你呢？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人？”将伊兰的问话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没有。”伊兰答道。 两人相视而笑，颇有点打机锋的味道。伊兰想探听的是徐若昭有没有同伙。徐若昭又在注意她什么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伊兰看着人群渐渐稀少，起身离座：“我该回去了。” 两人走出餐厅。徐若昭问道，“蓝兰，我没有开车，今天你怎么回去？” “搭通勤车。” “不跑了？”徐若昭偏头望向她。语意调侃。 “太晚了，我哪敢？”伊兰本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想徐若昭朝她意味不明地笑一下，她心里再细细品味刚刚两句话，心头泛起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他俩好像又在打机锋。 营地一下多出几百个新人。导致等车的人剧增，徐若昭蹙眉道：“蓝兰，不如……”他还没说完。通勤车就来了。伊兰排在他身前跟着人群上车，他咽下话头也跟着上去。 大家虽然秩序井然。但人数众多。伊兰被挤得动弹不得，徐若昭侧着身体护住她，伊兰几乎就贴着他站在一处，且退半步都不行。她心里懊悔不迭，早知道该开车出来。 “蓝兰，忍耐些。”徐若昭垂头轻声说道，给伊兰的感觉就像他贴着发际耳语一般，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没吭声，徐若昭也不再出声。伊兰默默地站着，皱眉出神，徐若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途经第一个车站，有不少人下车，徐若昭伸手揽过伊兰的肩膀，给旁人避让。伊兰心中刚生不喜，下一刻，徐若昭已经自觉收回手臂，甚至等周围稍微宽敞后，自动往后退了小半步，没有再贴着伊兰。 “太挤了，还好吧？”他轻言慰问，带着一丝歉意。 伊兰摇摇头，他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令她说不出话来。 车子又过一站，徐若昭忽然问道：“蓝兰，跟我下车吗？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要了，你自己回去吧。”伊兰赶紧说道。 徐若昭笑一下，并没有移动脚步，显然是要陪她乘坐到家庭社区。伊兰望望他，又将视线调到窗外，没有再说什么，心道由得他做戏。 车中安静，两人一路并无过多交流。到了伊兰住的社区时，徐若昭先下，转身伸出手给伊兰，伊兰却自顾自下车。徐若昭也不恼，仿佛刚刚伊兰的视若无睹没有发生过，他自己缩回了手，陪着伊兰往社区里走。 “你回去吧，已经很晚了。这段路很短，我一会就到了。”伊兰说道。 “没事，反正很短，我送你到了之后再回去。”徐若昭笑道。 两人不过走了十来米远，听得后面有脚步声，不一会儿背后就传来一声呼喊：“蓝兰。” 伊兰转头，惊讶地说道：“阿离。” 关离几步上前，视线在徐若昭身上转了两圈，望着伊兰问道：“蓝兰，你怎么现在回来？换班了？” “还没有，今天有很多新人来，我看稀奇呢。”伊兰眉开眼笑道。 关离笑笑，视线移向徐若昭，问道，“这位是……” 伊兰望向被晾在一边的徐若昭，笑着介绍道：“这是徐先生，帮我修理机器人认识的，今天坐通勤车的人多，他把我送回来。” “你好。”徐若昭朝关离伸出手。 “你好，徐先生。”关离握住了徐若昭，“谢谢你送蓝兰回来。”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徐若昭彬彬有礼地说道，转头看向伊兰，“蓝兰，那我先走了。” “徐先生慢走。”关离客气一句，牵起伊兰的手说道，“蓝兰，我们回家了。” 伊兰明知道徐若昭才转身没两步，故意欢天喜地地说道：“阿离，你今天回来早啊，也不提前通知我。” “正好收工早，以后下班早点回来。”关离的声音也不低。 徐若昭站着等车，瞧着手牵手的两人背影，若有所思。 到了住处后，关离才问道：“这人还盯着你？” “他是机器人维修师，住在单身宿舍区，我晨跑时总是能碰到他，最近我下午回来得早，他在半路撞到我，正式认识了之后，他隔几天就会等在半路送我回来。” 关离皱眉听半晌，说道：“我知道了，你有什么看法？” “他刻意接近我，但似乎对你不太感兴趣，问起你的时候很少。” 关离不由轻笑：“会不会是一般的……搭讪？”他套用了伊兰以前的说法。 伊兰脸微红，旋即断然否决：“不是。” “这么肯定？”关离朝伊兰看过来，表情认真起来。 “说不出理由，就是能肯定。”伊兰说道。 事实上她觉得徐若昭早先知道她和关离住在家庭社区，对她退避三舍一阵子，反而更说得过去，但他似乎毫不介意关离，只按他自己的节奏办事，显得不合情理。(未完待续) 411 缘何撤了 隔日伊兰又换成晚班。 但是出乎她意料，直到餐厅关门，她都没见到徐若昭。伊兰暗地不解，徐若昭早知道她每隔一月换一次班，今天不来，莫非还真的是昨晚见了关离之后，有意回避了？ 如是几天，伊兰恢复了晨跑，也只碰到徐若昭一次，他道了早安，陪伊兰跑一段后，借口上班时间紧张就先跑了，晚上却一次也没有到过餐厅等伊兰。 这日又逢营地休沫日，伊兰收拾了屋子，把家政机器人还到社区仓库，碰到邻居姐弟俩。 “蓝兰，今天休息，有没有活动？”邻居姐姐问道。 “没有。” “不如和我们一起出去兜风吧。我弟弟的朋友他们组了个车团，邀我们一起出去玩，人多热闹，我们社区还有一家也去，你去不去？” 伊兰知道这种游玩方式，逢了休息天，大家朋友邀朋友，熟人邀熟人，有车的载上没车的，成群结队到营地外围去观光。队伍松散得很，不一定全认识，想加入就加入，主要图个乐呵图个安全。关离就曾经带她参加过一回他工友组织的车团游。 伊兰寻思，反正闲着没事干，多认识一些人也好，遂笑道：“好啊。” 她拾掇好，开车跟着两家邻居出门集合。他们到时已经有一些车先到了，大伙儿三三两两站在车边聊天。 伊兰正待下车，不意见到了徐若昭，他正和一个姑娘谈笑甚欢。伊兰稍愣，收回了脚，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细细观察。徐若昭看上去风度翩翩，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那女孩咯咯直笑。 伊兰不由蹙眉，难道她真的感觉错了，他不过是个寻常的花花公子？她瞧向那女孩，清秀可人，笑容中带着一丝矜持。不是那种惊艳型的。 出发时间一到。大家纷纷上车。徐若昭殷勤地替女孩拉开车门，今天他只载了那女孩一个人。 伊兰不动声色地跟在车队里。这次兜的地方有点远，当然一路景致很不错。一行人在一处大瀑布对面的开阔平地上停车休憩。 伊兰故意慢了半拍下车。看着徐若昭和女孩并肩往瀑布处走去，她慢悠悠地辍在人群后，假意欣赏瀑布和底下的深沟，眼角余光却注意着徐若昭。 大家惊叹一阵后。陆续四散开。徐若昭和女孩转身，似乎身形一顿。脚步折向伊兰，笑着招呼道：“蓝兰。” 伊兰本来半侧着身，这时假意回头，笑道：“徐先生。这么巧。”样子却一点都不惊讶，语调很淡定，让人很容易知道她其实早就看到他们了。 伊兰就这么笑意款款地望着徐若昭。摆出一副“你换搭讪对象被我看见”的姿态，等着徐若昭接招。 “是好巧。刚刚集合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你。”徐若昭温和地说道，“怎么没有看到你的男朋友？” 伊兰由衷佩服徐若昭的口才，什么事情都能不露声色地化解于无形。 “他今天不休息。”伊兰挑眉笑道，“这是你女朋友？”她将了徐若昭一军。 “不是，这是郭紫琪郭小姐，她刚来塞米巴，我带她出来观光。”徐若昭转身对郭紫琪介绍道，“郭小姐，这是蓝兰，蓝小姐。” “蓝小姐你好。” “郭小姐好。” 伊兰和郭紫琪友好问候后，一边的徐若昭笑问：“蓝兰，你男朋友没来，不如和我们一起走走？” “不要了，你们随意，我到处看看。”伊兰笑着摆摆手，走了开去。 大家伙儿自由活动一番，然后上车继续观光。这天伊兰和徐若昭除了视线对撞彼此友好微笑，再没有言语交流。 一晃几天过去，徐若昭都没有在伊兰面前出现过，她心里泛起嘀咕，她已经把这人汇报给关离，若是最后证明他就是一般的搭讪，还搭讪一半就撤了，她可不得被人暗地里笑话太过敏感自以为是，关离还好点，不会明着怎么样，要是换成瑞恩，她可要被嘲笑好一阵。 一天晚上，伊兰正待关了餐厅下班，门外疾步进来一人，正是徐若昭。 “蓝兰，不好意思，我来取营养剂，稍等一下。” 伊兰任他奔向配餐机器人，只静静地站在门边等。 “谢谢，今天维修任务多，差一步就赶不上晚餐了。蓝兰，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很多人经常这样。”伊兰淡淡地笑道。 “蓝兰，你坐车回去吗？”徐若昭问道。 “是啊。” “我也是。最近营地的人多了，不管多晚，通勤车上都有很多人。” “的确比以前要挤一些。” 通勤车过来，车上已经有不少人，再加上上车的人，一时非常拥挤。伊兰无奈地心想，再这样下去，她每天还真只能开着关离的车上下班。 她前后左后都是人高马大的男生，徐若昭站在她左侧，只有她个子最矮，缩在人堆里把她憋闷坏了。经过一站后，有人下车，站在她前面的一人往后微微倾斜，给人让道，她和徐若昭顺势齐齐往后靠。 她忽然觉得头顶一块地方温热潮湿，头皮一阵紧麻，身后有人噗地喷出一口气，不满地叫道：“女士，能不能注意点，你的头发全塞我嘴里了。”这人边说边抬起手擦嘴，因为两人站得相当近，他的手指甚至抄到了伊兰的几根发丝。 伊兰全身鸡皮疙瘩竖起，猛地回头，几根头发乍然一紧，她疼得条件反射般倒吸了一口气，只见身后这人抬手嫌恶似地使劲在拂脸，满脸恼意地瞟着她。 “你……”伊兰瞪着这人，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想到这人的嘴大概舔到她的头发，就觉得根根头发都要炸起。 “蓝兰……”旁边的徐若昭正要说话。 伊兰身后的人没好气地大声嚷道：“女士，管管你的头发。” 徐若昭立即接口道：“先生，注意你的用词和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这人不服气地说道，“是她的头发撞到我嘴里了，我提醒一下不行啊？”(未完待续) 412 谁来了 “车上这么挤，她是无意的，反而你态度恶劣，言语粗鲁，你应该向她道歉。”徐若昭冷声说道。 “徐先生，算了。”伊兰强压怒气息事宁人，怎么说也是她蹭到人了，她属于理亏的一方。 “哼，算我倒霉。”那人使劲擦嘴，连噗几声，“我挪地方。” 伊兰气得差点浑身发抖。 只见那人猛地侧身抬步走，动作极其生硬，壮实的肩膀随着这一转就要冲向伊兰的头脸，徐若昭眼疾手快，横臂隔开他和伊兰，两下里正好碰到一处，徐若昭的手蹭到了那人的胳膊。 那人立即嚷道：“怎么着？你什么意思？”他伸手就抓向徐若昭的肩膀。 “放手。”徐若昭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恼意。 “切。”那人用力推了一下徐若昭。 徐若昭身形微晃，横在那人身前的手顺势就搭上那人的肩膀，也推搡了一下。与此同时，他还记得用另一只手把伊兰拉退一些。 伊兰眼见着他俩要扭打起来，急急叫了一声：“徐先生。”她反手就去拉徐若昭。 可惜，她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七嘴八舌的叫嚷声中，车上瞬时一片混乱。 “哎呀，别打呀。” “兄弟，消停点。” “后退后退，要打到我了。” 旁边不知是谁，伸手扯着她的胳膊往后拉：“小心。” 事出突然，伊兰虽警觉地一凛，但手底反应却不够快，就这么微愣的功夫，被拖后了一步。她下意识看去，周围人头攒攒，都尽量在往旁边避让，也不知是谁拉她，怕是出于好意。 徐若昭和那人继续扭在一起，有人叫道：“赶紧的，停车停车。让他们下去打。” 通勤车刚出站升空没多久。又降落下来。 “护卫队马上就来，闹事的几位麻烦下车。”司机大喊道。 徐若昭和那人倒也配合，重重地哼着。互相收了手。那人瞪着徐若昭，气咻咻地先下车。 徐若昭平下呼吸，转头往人堆扫视，关切地打量着伊兰。温和地说道：“蓝兰，你先回去吧。” 伊兰盯着他。第一个念头就怀疑这事是不是他故意策划的。她收眸，默不作声地起脚，经过他身边时低声说道：“走吧。” 她不下车能行吗？一车子的人都看着，她可是当事人。是打架事件的主因。再说即使她厚着脸皮撇下徐若昭，自己坐车回去，护卫队还是会找她去问话。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徐若昭快步跟上，向她道歉。 伊兰望着重新升空的通勤车一语不发。半晌才转向徐若昭，淡淡地说道：“谢谢你。” 伊兰的郁意自然很明显，徐若昭欲言又止，一脸歉然。 伊兰轻叹，表情转而缓和：“你没事吧？” 徐若昭方才笑起来，温言说道：“我没事。” 伊兰撇过头去，假意眺望远处，心中极恼怒愤恨，她有事，她事儿大了，被人喷了一头口水不说，还有苦说不出，眼瞅着又要进护卫队。这事儿要只是几方赶巧，她只好憋屈，要是谁算计的，她铁定得记仇。 三人站在夜色中，徐若昭和伊兰并排一起，另一人隔着十来步远。伊兰看似气愤地横眼瞧向那人，暗地又不动声色地观察徐若昭，心里在琢磨这两人有没有可能是同伙，还有车上拉了她一把的人，也让她心生疑惑。 不多时，护卫队果然来了，三人齐齐被拉到那间伊兰熟悉的办公室中。进去之后，里面没人，他们被告知老实站着等。 于是伊兰和徐若昭站一面墙边，另一人站在他们对面。伊兰直直望向那人，长得不丑，此时可能火气小了，行为举止看着也正常，他注意到伊兰的视线，冷哼一声，扭开头去。 门开处，一行人鱼贯进来，伊兰有经验，知道当班的护卫队巡逻归来。她抬头望去，心一宽，又是瑞恩慕容他们，旋即又是一紧，暗自告诫自己，不能让徐若昭看出端倪来。 护卫队员落座后，开始问话。 “你们三个怎么回事？在通勤车上闹事？”瑞恩问道，万分头疼，这姑娘都成护卫队常客了。 那人先开口：“长官，我姓李，叫李申茂，今天在通勤车上人多，对面那位女士的头发都蹭到我脸上了，我请她注意点，对面那位男士就要我道歉，我们相互推了几下。” 赵锐和刘寄望他们就齐刷刷瞄向伊兰的头发，再瞄向那人的脸部，估摸着高度。伊兰大窘，今天丢脸丢大发了。 慕容直截了当说道：“调出通勤车的监控视频。” 伊兰没敢吭声，这姐姐是想为她伸张正义，还是想看她热闹呢？其他人没一个反对，一脸兴味。 瑞恩瞅着伊兰，在心里气道，这么点小事居然也解决不了，还要闹到护卫队来。这姑娘今夜注定不幸，她更大的麻烦在后面呢。 此时瑞恩给伊兰定义的那个更大的麻烦，正在护卫队的换防区。 “g5分队完成东三区巡逻任务，一切正常，回归护卫中心。” “g5分队机甲请就位，”值守机器人按照流程，尽责地向归来的巡逻人员通报护卫队的最新警情，“目前护卫中心正处理一起三人斗殴事件。” “收到。” 一列黑色机甲整齐停下，不久跳下数人，大家齐齐往办公区走。 “这些人精力这么旺盛，大晚上还要打架。”有队员摇头笑叹。 相较于在外面巡逻时的高度专注，队员回到护卫中心后很放松，一路笑侃着，对于他们来说，宿营地垦荒人员之间打架斗殴这类小事，比起荒星上莽莽苍野中的未知风险，实在是不值什么。 g5分队是塞米巴护卫队新近扩增的十支小分队之一，于上次的补给日到岗，成员全部来自军需机甲研究部。 该部一直倡导提升机甲设计精英的实战素养，其下设计测试一肩挑的全能型技术军官必须定期参加实战体验项目，当然，高级研究人员一般不会独立出勤，而是和专业的机甲团搭伴行动。 研究部今年的实战体验项目圈定为塞米巴护卫任务，参与者为辖下各军区研究司的优秀青年骨干。 当先而行的g5分队队长，英姿勃勃，步子轻健，耳听着队员们的谈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显然对这种层次的纷争也不以为然。 一行人很快到达值班办公室，队长推门而入。 “兄弟们，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瑞恩立即笑着招呼，暗地直呼不好。 伊兰顺势转头望向门口，顿时惊愕，眼前人一身戎装，干练挺拔，可为啥是霍斯北？她脑子刹那间空白了。(未完待续) 413 稳住啊 霍斯北面朝瑞恩他们，含笑正要招呼，心有触动，视线往靠墙站的伊兰身上一转，笑容微滞，但他反应快，目光微移，瞅向她旁边的徐若昭，再偏头往另一面墙边站着的李申茂脸上打量，这么着一来，分配在每人身上的关注时间就差不多。 “刚回来就听说有人闹事，是他们啊。”他笑意不改，目不斜视，径直从伊兰眼前经过。 “可不是，刚要看监控视频，正好大家坐下一起看。”瑞恩热情地说道。 霍斯北身后的护卫队员进来时，个个打量着墙边三人，伊兰趁势垂下头，她耳听着霍斯北和瑞恩他们相互打招呼，霍斯北称赵锐刘寄望他们为“赵哥、刘哥”，她的教官们则称他为“霍队”，双方似乎挺熟，她的脑中一时乱七八糟，霍斯北做了什么队长？心中又是不解又是担忧，霍斯北明明是机甲研究司的人，之前没听过他说要外出执行任务，怎么会到塞米巴来？ 瑞恩一直分神注意着伊兰的反应，这时只能哀叹，她心理素质不够，做不到面不改色，低头躲开干什么呀，还埋得那么深，要是碰到个精明的人，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有鬼，幸亏她此时是犯事的人，勉强能理解成她脸皮薄，心中有愧。 所有护卫队员都寒暄坐定后，慕容姐姐讲究效率，直说道：“看监控视频吧。” “好。”瑞恩捋了一把脸答道。这会儿他管不了这姑娘了，只能看她自己的表现了。这姑娘委实背运，今儿赶上霍斯北的小队在这个点换防回来值班，考验她功力的时刻到了。 瑞恩往霍斯北那儿一瞥，两人视线交汇。霍斯北不动声色，微微颔首，看起来就像值班室里的两个分队队长在交流通气，其实瑞恩知道，霍斯北在给保证，他稳得住。 霍斯北没有直勾勾盯着伊兰一个人，而是敛容坐着。视野里将她笼罩住。 她的模样大变了。气质也不一样，一缕一缕的金色波浪卷发让她显得过分明媚张扬，瞧着不像一个肯轻易温顺的人。但她此刻一语不发。半垂着头，特别安静，看在霍斯北眼里，竟是从来没有过的胆怯。 她慌了。霍斯北有些心疼。但是目前为止，他不确定伊兰的慌张是因为怕他给她露陷。还是出于在纠纷中的必要表现。 他不着痕迹地扫视其他护卫队员，除了他的g5分队，瑞恩这堆人全都来自凯旋基地，这里不知有多少人和伊兰相识。但是霍斯北确定，绝对不止瑞恩一人认识伊兰，那么。他们对自己的同事以这身装束站在这里，却个个没有惊疑之色。已足以让霍斯北明白，伊兰此趟任务的特殊性。 平素护卫分队巡逻归来，集中在值班室里，气氛会挺轻松，相互有说有笑，这时因着要处理纠纷，打过招呼后人人都正襟危坐。霍斯北从坐姿到表情，和其他护卫队员一样严肃认真，没有任何出格之处，更没有丝毫心潮起伏的激动之色。 瑞恩暗赞，人比人就是气死人，伊兰入伍多少年，比不过霍斯北镇定。当然霍斯北已经知道一些事情，心理有所准备，但他今夜毕竟也是出其不意冷不丁见到伊兰，一没为喜相逢失态，二没被她的新造型惊住，实属不易。反观这姑娘，瑞恩直想摇头叹气。 限于规定，瑞恩只给霍斯北隐约透露了伊兰在这里，并警告他别去找伊兰，其余一概没说。 现在瑞恩希望霍斯北继续稳得住，说不定后头还有麻烦呢。 伊兰愣是没敢抬头，她在想霍斯北知道了她多少情况，知不知道她和关离顶着男女朋友的关系住在一起，他要是忍不住找她怎么办，脑中乱纷纷的。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视讯提示音响起来，她吓得一抬头，看到护卫队员齐齐望着她，霍斯北也抬眸望过来，她赶紧低头拒绝视讯请求。 隔不到一秒，视讯请求执着地拨过来，提示音响个不停，伊兰无奈地说道：“长官，我能否出……” 瑞恩见伊兰这副为难的样子，挥了挥手说道：“接吧。”这么多人看着，他没法让伊兰出去说，虽然他清楚这通视讯十有*是关离拨过来的。 伊兰微顿，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接起来，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那头关离在问：“蓝兰，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伊兰心里一哆嗦，完全不敢想象霍斯北的表情，垂着眼睑轻声说道：“我在……护卫队。” “出了什么事？”关离立即问道。 “一点小事，不要紧。”她努力放缓了语气。 关离蹙眉看着她：“我已经下班到家了，马上过来。” 他二人有个工作上的默契习惯，日常视讯时若旁边有人，就总会特地说得近乎，这时候关离提到家，伊兰在心里叫苦不迭。 “不要。”她急道，“很快就处理好了，你不用过来。” “好了也别乱走，我过来接你。”关离切断了视讯。 伊兰垂首不语，她的大脑彻底罢工了，这会子无法可想，只能听之任之，唯一可安慰她自己的是，以她对霍斯北的了解，待会儿关离过来，他要是觉着狐疑，心里不爽，不会急躁暴烈到当众发难。霍斯北既然在第一时间没和她相认，说明他沉得住气，对她的任务约摸心里有数，所以今天她大概还是安全的。 瑞恩在椅子上轻轻挪动了一下，趁机瞄了一眼霍斯北。瑞恩发愁啊，在场这么多兄弟，除了他之外，谁也不知道霍斯北和伊兰的关系，圆场的重担就要落在他头上。 瑞恩当日见到霍斯北也吃了一大惊，一番交谈得知他入了伍，到了白鸾星机甲研究司，这次到塞米巴执行任务，大家老相识能凑一块，当时他还挺高兴。 现在他深悔之前没有给霍斯北透露更多内容，不知霍斯北待会看到关离过来会有啥表现，同时他也替无辜的关离默哀一下，上头这任务多摧残人，不仅把好兄弟关离扔去挖矿，还让他摊上一个假女朋友要照应，再把人家正宗男朋友送来旁观，不是给关离拉仇恨嘛。(未完待续) 414 谁和她作对 伊兰这通视讯的信息量比较大，霍斯北正在心里品味，不过面上没有异常，也没有专门往伊兰身上看。 她在这里有个关系密切的熟人，年轻男性，称呼她为兰兰。 在没有见到本人，不能进一步推断之前，霍斯北果断刹住了自己的思路。 “行了，我们先看监控。”瑞恩头疼道。再拖下去，其他巡逻小队也要回来，护卫队成员不独铁血玫瑰机甲团一家，到时候别人在场，不一定能偏帮这总是闹事的姑娘。 监控不长，整个过程不过三四分钟。 看完了，瑞恩万分无语，这回真是无妄之灾，这姑娘确实啥都没做，现在估计挺憋屈，他瞅着伊兰的头发十分同情。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在伊兰的头发上瞄个不停，起因都是这头蓬松的大波浪卷毛，而且这会儿该弄脏了吧，都蹭人嘴里去了，还遭人十二万分的嫌弃。 霍斯北看得心火突突，冷着脸压住，瞟向李申茂的眼神相当不善，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行为极端粗鲁，把伊兰的头发弄脏不算，还扯疼了她。 而后霍斯北的目光移向徐若昭，这人坦坦荡荡站着，望向伊兰的眼神中充满歉意和抚慰，风姿清润，很绅士。 霍斯北暗自蹙眉，却一时说不出所以然来。他不是很喜欢徐若昭的举止，倒不是他嫌徐若昭对伊兰表现友好，而是这人给他的感觉太温和恰当。这人在通勤车上帮着伊兰，他既是出手打架，不管输赢，此刻对着李申茂就该有一丝义愤填膺之色。哪怕性格内敛，不惯做出气哼哼的样子，也该对李申茂神色冰冷，不假辞色，可他微笑望着伊兰，无视李申茂，太过平和淡定。太过游刃有余。 不知为何。在这场三人纷争中，霍斯北对为难伊兰的李申茂有一种很直接的怒意，对帮助伊兰的徐若昭却隐隐警觉。 霍斯北上下打量许若昭。再移目注视伊兰。从他进来两人视线对撞，她就开始低头，一直低到现在。 霍斯北心想，伊兰这样惶恐的态度还真少见。看过监控视频后，他觉得伊兰没有必要这么害怕进护卫队。错不在她，那么她此刻气弱的表现，大半应该是怕被人看出他们两个的关系，霍斯北一时又是担心又是好笑。 他当然是担心居多。不知她执行的是什么任务，才几个月不见，头发居然弄成这样。很久没见她长发的样子。他的眼神柔和几分，随即垂下眼眸。掩藏了情绪。 现下，霍斯北确定一件事，兰兰这称呼似乎是伊兰在这里的通用名，徐若昭在通勤车上这么叫她，视讯里的男声也这么叫她。 霍斯北对伊兰自是十足信任的，他在暗暗思量伊兰的任务，以及在场这些人和她在任务中的关系，他重点分析谁敌对谁友善，他要怎么适时照顾她。此刻，他还没有想到伊兰的任务会在他眼皮底下推出一个伪男友，令他作声不得气恼不得。 再说其他人。慕容无疑地心里向着伊兰，看完视频后，她把自己代入到伊兰的处境中，觉得自己肯定忍不下去，又不是故意撞过去的，也没撞疼，凭啥态度这么恶劣，还呸呸几声这么羞辱。 慕容向李申茂发难道：“李先生，你的态度的确很恶劣，而且反应那么迟钝，你为什么不往后让？” 慕容这话的偏向性极强，但是她是在场护卫队员中唯一的女性，同情袒护着伊兰，倒也说得过去。 李申茂愣一下，有些无奈地辩解道：“长官，人多，我让不了。” “别人都能让，怎么到你就不能让了？再说你也知道人多，体谅一点不会吗？你的口水都喷到这位女士头上了。别人让你道歉没说错。” 伊兰打了个寒颤，心道，慕容姐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但能不要这么直接说出来吗？经慕容这么一摆事实，她觉得头发奇痒，全都要结成缕了。配合着慕容的论断，她今天的形象只能往悲催可怜的受害人这个方向走，更何况霍斯北在场，给她的震撼太大，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一直低头不吭声。 慕容一面倒的言论听在其他护卫队耳里，倒也不稀奇。本来就一件小事，李申茂起初无辜，后来咄咄逼人就过分了，其实完全可以宽容大度一点，他已经够好运，碰到狠一点的姑娘随便叫一句非礼，就能倒打一耙。你都吃上人家的头发了，谁知道你是让不开，还是故意不让开。 大家觉得伊兰挺委屈，她也没故意撞人，也没恶语相向，反而一直在极力克制，其实说穿了她也是个受害者，头发被人舔上了，还不能发作。回头再看帮伊兰出头的徐若昭，他也是仗义执言，当时换谁，谁都要说两句，而且他没有先动手，起先的剐蹭完全是无心，那是为了护着伊兰。 一件小事，细节明明白白，没什么可辩的，当即就可处理。 霍斯北因着瑞恩在g5分队之前已接手伊兰的纠纷，此时不便开腔问话，只盯着徐若昭和李申茂两个默默打量。 瑞恩看着伊兰，她今天是打算做个锯嘴葫芦了，估计心理波动挺大，受点小委屈也忍下了，否则换成平日，她不把李申茂噎个半死，她哪肯罢休。 他挥挥手，总结陈词：“把你们的名字职业都报上来，愿意和解的当场回去，不愿意和解的留下，算作打架斗殴，上报塞米巴垦荒事务中心，等待处理结果。” “长官，我姓徐，徐若昭，机器人维修师。”徐若昭率先说道。 伊兰无奈抬起头来，说道：“长官，我姓蓝，单名兰。餐厅营养师。”她的目光遇上霍斯北，随即移开。 霍斯北垂眸，原来伊兰用了一个化名。蓝兰，他把名字在心里咀嚼一遍，有种无力感，心道这名字起得真不好。 “长官，我叫李申茂，物资调度员。” “怎么样？和解吗？”瑞恩问道，指望这群人赶紧息事宁人回家去，这两人就推搡了几下，虽然在通勤车上影响恶劣，但毕竟没伤着人，事情不大，就别拖到关离赶来拉仇恨了。 李申茂和徐若昭对视，李申茂梗着脖子说道：“我要他们两个向我道歉。” 徐若昭看一眼伊兰，面对着李申茂淡然说道：“我不会向你道歉。” 伊兰半垂眼睑，半晌盯向李申茂，冷声说道：“免谈。” 李申茂哼一声，转身愤愤说道：“长官，我不接受和解。” 徐若昭挑眉说道：“长官，我也不接受和解。” 霍斯北也一挑眉，目不转睛地盯着徐若昭和李申茂，他们两个把伊兰卷进来了。整件事起因虽是伊兰的头发，但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做，这两个人打架，不肯和解，伊兰就会一直是斗殴事件的涉事分子。(未完待续) 415 炸毛炸毛 瑞恩眯起眼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开口道：“如果双方都不愿和解，那么就上报事务中心，蓝兰女士，你有什么意见？” “我没意见。”伊兰说道。 她心里极其疑惑，按理说一般人都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李申茂这态度有问题，即使他当时情绪激动，到现在这会儿也该冷静了，他被她撞到，其实没受大委屈，他和徐若昭互相推搡，也没吃大亏，现在不愿和解，实在有点执着得过分了。 而徐若昭呢？他不肯和解，是因为不愿对李申茂妥协呢，还是顺水推舟，抑或刻意为之？毕竟，不肯道歉是他先提的。伊兰知道，同一个意思可以有多种表达方式，徐若昭语气寻常，态度却强硬，存心平息事态就不该这样不给人台阶。 “好，你们都留在这里，等事务中心反馈意见。”瑞恩干脆地说道。 徐若昭看向伊兰，目中满含歉意，见伊兰低下头去，他微叹口气，请求道：“长官，能否让蓝兰女士先回去？我和李先生打架斗殴，她没有参与。” “蓝兰女士是当事人，恐怕不能先行离开。”瑞恩按着规章制度办事，心里万分同情伊兰，她今晚背运背到家了。 伊兰其实很气愤，徐若昭和李申茂两个人争闹起来，原因是她，她觉得真丢脸，尤其是这事就发生在霍斯北眼前，她现在这境况根本没有办法和霍斯北坦言，只好由得他乱想。 她一气之下，瑞恩刚才问她意见的时候，她差点想说打架的人不是她，和解不和解的跟她没关系。只是她对徐若昭不太确定。如果他真是一个良民，只不过喜欢搭讪姑娘，向姑娘献点殷勤，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受了他帮助后，把他撇开，因而她一直站在徐若昭这边。 现在她愁的是，她若是一直被拖在护卫队。关离就要到了。 霍斯北将视线锁住徐若昭。特别是盯着他的眼睛看，这人说的做的样样周到，却令他暗暗生疑。一个谦谦君子会因为别人推一下，就在拥挤的通勤车上立刻反击？ 真正温和谦逊，这种公众场合下就会大气隐忍，最多动口告诫。不会动手相搏，免得波及他人。至少霍斯北相信端木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意气用事到在通勤车上打架。 若是实在忍无可忍出手教训，那么只有一种情况，自身实力够高，一招制敌。瞬间摆平对手，让他胆寒，自己偃旗息鼓不敢再闹。偏偏这两人半斤八两扭在一起。影响了一车人，如今通报给塞米巴垦荒事务中心的就是一起妨害公共安全的斗殴事件。比一般私下斗殴性质严重得多，而且，明明有和解的机会，居然拒绝。 霍斯北观察着徐若昭，看似风度翩翩，性情平和，善解人意，行事却毛躁？这人若是单纯地想展现所谓的英雄气概倒也罢了，他就怕这人对伊兰另有目的。 霍斯北再度瞄向徐若昭身旁的伊兰，她默默立在墙边已有老长一段时间，他心疼她没坐的地方，这种情形下却无可奈何。他更担心徐若昭对她意图不明。霍斯北知道伊兰不笨，但是自家人放在外面，他唯恐她比别人憨笨一些，特别是对上徐若昭这样表面温润内里却看不清的人。 霍斯北正思量间，一人推门进来：“报告长官，有个叫苏篱的人请求进来，他自称是蓝兰女士的朋友。” 伊兰下意识抬眼，正撞上霍斯北深幽幽的目光，心里一激灵，又半埋下头去。 所幸她这表现也算大致过得去，总体而言，就是一个面皮薄的姑娘见人家为她打架，觉得丢脸害臊，现在闹完事，有人来帮衬，她无端委屈上了。 “让他进来。”瑞恩说道，他羡慕旁边坐着的兄弟，一个个都不知道，所以完全无事一身轻松，而他作为唯一的知情人，要替这么多人操心，关键时刻还要替各方打个掩护，实在太劳碌了。 关离一进来，就做了一件让瑞恩忍不住扶额、让霍斯北差点炸毛的事情。 关离全场一扫视，向护卫队员点头，说了声：“各位长官好。”然后直接走到伊兰身边，顺势牵起她的手，蹙眉关切问道：“蓝兰，怎么了？” 这男女牵手吧，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说没事也可以没事，关键是看哪种环境下牵。平时不拘谁需要帮助，相识或不相识的异性出于好心，扶一下搭把手，实属正常，没人会特意关注。 关离在任务中，但凡外人在场，为了不让人察觉他和伊兰的特殊关系过于生硬，通常会拉个手。现在室内好几方人马，他进门就当机立断拉住伊兰表示关心，这很合情合理，属于任务需要。 凯旋基地的同事们也觉得这样比较自然，关离和伊兰两人要是站得十万八千里远，会让人觉得不正常。同事们其实并没有像瑞恩羡慕的那样轻松，也都挺挂心关离和伊兰的演技，潜伏不容易，可不要穿帮。赵锐在心里暗赞，阿离和小绿车的演技比头一次看到要顺眼了，一个着急询问，一个低头惶恐，都真真儿似地，尤其小绿车，那副胆小又无辜的样子，很贴合一个姑娘出门犯事最后劳人来领的场景。 霍斯北小队里的人对关离的表现也没觉得异样，他们心道，哦，这姑娘的男朋友来撑腰了。 瑞恩十分头疼，他没法暗示关离，只好借着调整坐姿，眼角飞速瞥向霍斯北，只见霍斯北嘴唇紧抿，面无表情，整个人气场很冷。所幸霍斯北一贯当班认真，若不开腔，沉静冷肃的样子与现在相差不了多少，大抵没什么异样。 瑞恩暗暗吁气，霍斯北也不容易，他刚刚以为霍斯北会大喝一声，抢过他的审问权，还好霍斯北在情势不明的情况下生生憋住，这一个算稳住了。 瑞恩再看向伊兰，在他这个知情人眼中，她显得有点手脚僵硬，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别人没往那方面想，估计看不大出来。伊兰没有把关离的手甩开，还好也算稳住了。(未完待续) 416 没人性的任务 伊兰僵着脖子，只敢望着关离，根本不敢用余光去瞄霍斯北。 她低声解释道：“我下班搭通勤车回去，车上人多，我不小心撞到那位李先生，徐先生帮我说话，他们两个争论，在车上互相推了几下，然后我们三个就过来了，李先生要我和徐先生道歉，我们不肯，现在等着事务中心处理结果。” “谢谢你，徐先生。”关离当即说道。 “不客气，只是连累蓝兰女士了，真不好意思。”徐若昭微笑道。 关离转头盯着李申茂，上下一打量，挺完好无缺一个人，于是问道：“蓝兰，你撞疼他哪里了？” 伊兰哀叹，这个问题能不能不问了？她的头发又难受上了。她沉默一下，才不甘不愿地说道：“脸。” “嗯？”关离疑惑地看向伊兰，再看看李申茂，脸怎么撞？ “我的头发蹭到他的脸了。”伊兰憋着气说道。 关离眉头紧皱，沉声说道：“没事，回去洗洗头发就好了。” 李申茂气恼地望向关离，但是男人之间不屑于口舌之争，他没法开口反讽。 伊兰不得不承认关离说话也挺给力，但她现在无心敬佩。关离和她装得越近乎，她面对霍斯北的麻烦就越大。 霍斯北盯着关离，费了很大的劲才克制着自己不冲上前去拍掉他的手。 他心思聪颖，伊兰起了个化名，改了装扮，甚至把女兵一贯要求的短头发都弄长了，跑到塞米巴餐厅做营养师。身上担着特殊任务，不外乎潜伏着，一般不是找东西就是找人。 他一下联想到塞米巴出产的矿石的重要价值，马上若有所悟。 伊兰在他眼皮底下和别人牵手，那就是她不得不牵，必定和她的任务有关。这个明目张胆拉着伊兰、刻意显摆关系亲近的人，大概有两种可能。 一是伊兰有意示好主动接触。准备近距离观察提防。但是这样的事需要多大的想象力和勇气才能成行，伊兰不大可能做得出来，观察提防的方式很多种。没必要选这么狗血的方式。 二是伊兰的任务合作伙伴，极有可能也是铁血玫瑰机甲团的人。 霍斯北的视线在瑞恩那队人快速扫一遍，这些人脸色如常，没有任何探究。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按霍斯北的推测。他们不是知晓伊兰的任务内容，就是知晓伊兰的这个朋友身份，所以，对执行特殊任务的同事身边出现这么一个人物。才会没有太大好奇，平淡得理所当然。 霍斯北心里*分确定，如此一来。他就顺气多了。他再看向关离，见关离五官端正。眼神清明，长得像个正人君子，除了握手外，没有其他亲密举止。他把事情努力往好的方面想，伊兰身边有熟人帮衬照应，总比她一个人要安全多了。 她在塞米巴的安全最为重要，其他事回去再说。霍斯北迅速定下大策略。 他将视线钉在关离和伊兰牵着的手上，觉得自我折磨于事无补，遂垂下眼睑，小细节还是令他难消恼意。他微攥着自己的手心，恨恨地想着就当他俩上台去领奖，不都是在表演吗。 当然，他的眸光一直沉沉罩着伊兰和关离。伊兰自始至终没敢往他这个方向看。霍斯北心里稍稍好过些，她还知道他会介意，心里能害怕惶恐。 再过片刻，他瞅到伊兰抬手撩向耳边发丝，并且朝对面的李申茂瞪了一眼，似是极为不满李申茂弄脏她的头发。 就这一个动作令霍斯北从鼻腔里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冷硬的唇角线条放松下来。他抬眸瞧向伊兰，暗中气笑，她就只会这一招躲开。久远前他和伊兰初相处时生涩的互动浮上心头，霍斯北刹那心软，她在任务中，此刻大概心里很急很为难。 霍斯北一动念，立时作了决定，等回去后马上把伊兰拖到艾杜主星，直接去伦理道德局签婚书。军队办事也讲人性化，以后这种没人性的任务，非必要情况下就不会找上一个有婚约的姑娘，没有婚约的女兵到处都是，随便上头挑。 “你们听好。”瑞恩清咳一声，“事务中心对你们的处理结果出来了，李申茂和徐若昭，在通勤车上发生纠纷，无视公共安全，义务劳工一个月。蓝兰，三个月之内两次涉及纠纷，缺乏自我防护意识，列为护卫队特别保护对象，每周向护卫队例行汇报一次日常生活工作情况，两个月之后解除保护措施，如果期间再有纠纷，则对其上升保护等级，另外，义务劳工一周。都听清楚了吗？” “长官，听清楚了。”李申茂说道。 “长官，听清楚了。”徐若昭看向伊兰，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似是很高兴伊兰并没有受到太重的惩罚。 伊兰蹙眉，闷声说道：“长官，我听清了。” “蓝兰女士，你的汇报时间就定在每个周五的中午，每次半小时，能抽出时间吗？” “可以的。”伊兰说道，那是午休时间，不影响工作，瑞恩算是体谅她。 “回去吧。”瑞恩挥手，巴不得这群人速速离开。 伊兰临走极快地扫视一圈护卫队员，霍斯北一脸肃穆，投给她的那一眼不辨喜怒，她心里打着鼓，偏生什么表示都不能有，只好默默地跟着徐若昭和关离等人出去。 小巷中，关离再次向徐若昭道谢，伊兰在一旁却不怎么开口，好似被这出事故弄得心情不佳。 事实上，她心情的确不大好，颇为忐忑不安，霍斯北的出现让她有点懵。说实话，这时候给她一个自由自在向他解释的机会，她也不敢把自己的任务全盘托出。更不用说，她还没有机会解释。霍斯北心里要是有了疙瘩，这以后可咋办？ 伊兰自忖，两人易地而处，霍斯北和别人假装成男女朋友，到她跟前晃悠，不管他怎么解释，她理解归理解，铁定还得闹，还非得闹好几回才能平下气。伊兰推己及人，愁闷不已。(未完待续) 417 长官我来汇报 “蓝兰，你没事吧？”关离等徐若昭走后，一上车就不解地问道。今夜伊兰有些反常，按理说，她在护卫队办公室就会对那个李申茂唇枪舌战，但她却一声不吭。 “没事。”伊兰郁郁答道。 她收收心神，和关离谈工作，先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阿离，什么是义务劳工？” “你有一周的薪水拿不到。” 关离不解伊兰的思路，怎么会关心这么无足轻重的问题，他们虽然在外出任务，但基地每月的津贴照发，而且还会有特殊任务津贴。另外在塞米巴上利用化名的工作所得，虽然不能光明正大转到他们的真实个人账号上，但是基地会全额给他们补足。 蓝兰的账号上扣掉一周工资，但还到伊兰的账号上却不会扣，这不都是为了任务嘛，基地压根不会这么抠门，伊兰操心这一周做什么呢？ 关离出任务次数比伊兰多，对任务津贴的事比较有经验，但伊兰才是第二次出任务，对这些细节不是很清楚，事实上她压根没想过蓝兰赚的钱能划给她真实账号，她只是单纯地很不爽。 出任务已经够辛苦了，更不用说这种暗地里的任务，她担惊受怕卖苦力，工作环境也不好，辛辛苦苦一周就白干了，就为了她在通勤车上往后靠了靠，倾斜角度不超过十五度。 一想到这一层，伊兰不由得又想起她的头发，实在无法忍受了，上头不定沾了李申茂的唾液呢。 关离瞧着伊兰越发沉闷压抑，宽慰道：“这些都是小事。你被护卫队特别保护。以后应该不会有这些小麻烦。” 伊兰默然半晌，忽然冒出来一句：“你说徐若昭和李申茂会不会认识？” “嗯？”关离侧头看向伊兰，稍愣一下后皱眉思索，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徐若昭已经很多天没来找我了，今天晚上最后一个到餐厅，然后和我一起坐车回去。结果就碰上这样的事。上一次他很多天没有在我面前出现。一出现就把我撞了，而且是故意的。这个人我一直觉得他的接近另有目的。” 伊兰叹口气，接着说道：“李申茂。他是物资调度员，这人很奇怪，不过是人多挤到而已，需要这样小心眼吗？闹到了护卫队还不肯和解。上次那个安之谦也是。一点点小事都能直接抓我的手。为什么我碰上的这一个两个，都是性格容易冲动的人呢？” “如果说有人故意针对你。目的呢？” “这就是让我最想不通的一点。”伊兰很疑惑，“我手上能调动的只有营养剂，而且还有同事一起管着。” 关离也想不通，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徐若昭或者李申茂可疑的假设上。如果整件事只是出于普通人的一时激动，也能说得过去。 “我会注意徐若昭和李申茂。” 伊兰连忙望向关离：“你准备再去和李申茂打架？” “不是，”关离笑道。“经常去护卫队也不好，我只是会留意他。” 伊兰突然灵光一闪。讶道：“不会李申茂和安之谦认识吧，安之谦怀恨在心，又不敢再出手，所以怂恿李申茂报复。” 关离用一种非常奇特的眼神看向伊兰。 伊兰讪笑：“瞎编的，世上没有这么小心眼斤斤计较的人。” 关离反而不说话了，安之谦、李申茂和徐若昭三个人都对上了伊兰，的确需要特别留意。 这一夜，伊兰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她知道霍斯北在护卫队能轻易查到蓝兰的一切信息，包括住址和联络号，她怕霍斯北会忍不住拨给她视讯，但又隐隐期待他找到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光明正大和她联络。 直到夜深，通讯器一丝响动也没有，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霍斯北理解她的处境，比她识大体。 徐若昭第二天晚上等在餐厅，特意问候伊兰，并且非常恳切地再次向伊兰道歉，他没帮上伊兰，反而让她卷入到斗殴事件中，心里十分不安，请伊兰谅解。 两人说话都很客气，事后伊兰开车回去，他坐通勤车回去。 自那以后，伊兰都是开车上下班，而徐若昭只是偶尔一次会晚上过来餐厅，不到关门就走了。 伊兰看着他这样，好似真的退避三舍了。 她以前暗地里怀疑徐若昭联合李申茂给她下套，但是他俩坚持不肯和解，将她卷进斗殴事件后，她受到的处罚似乎并不重。 伊兰疑惑过后，就猜测徐若昭当时的表现大概是英雄救美，可惜这戏码没了后续，她反而在休息天看到过徐若昭和那个郭紫琪一起排队领营养剂。 伊兰便觉得自己又猜错了，徐若昭可能只是有点花花肠子，爱搭讪妹子，这时有新的目标，就不搭理她了。这样也好，徐若昭人品有点缺陷，总比他整个人陷在罪恶的泥淖里好上一些，否则白瞎他那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好容貌。 伊兰暂时放下徐若昭这茬，最近她抓耳挠腮盼着偶遇霍斯北，又怕真的碰见不好收拾，提心吊胆了好些天，渐渐也想通了。霍斯北在护卫队里，怎么着都不会出事，他们的用餐住宿和垦荒人员不在一处，平时还要巡逻，负责整个塞米巴的安全工作，真要立即偶遇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星期五中午，伊兰吃过午餐后，照例踱到护卫队办公室。 她第一次去护卫队汇报的时候，接待她的是慕容，从头到尾慕容没说几句话，都是伊兰在絮絮叨叨说她一周的生活工作情况，两人虽然没有说破，不过有点像闺蜜聊天。 伊兰可劲吐槽这任务的不易，住宿条件之差让人瞠目结舌，顿顿营养剂也让她没有用武之地。说完了，她心满意足，慕容听得津津有味也满意。 伊兰觉得塞米巴对弱势群体的保护挺到位，被纠纷波及了两次，就受到特别保护，给了她到护卫队打小报告的机会。 现在，她慢慢走在通往护卫队办公室的小巷子里，一边消食一边寻思着，这次如果还是慕容，就再唠回嗑吐吐槽。她自打到了塞米巴，可怜见地，说话都比以前少。同事只有一个，哪有凯旋餐厅热闹。回到住处去就只有孤零零的自个儿，关离两三天才回来一趟，而且也晚，有时她都睡下了，一周两次碰头，交流工作情况。左邻右舍更不必说，平日工作忙碌，也就遇上才打个招呼。 伊兰被领进去的时候有点发傻，这回里头坐着的是霍斯北，他直直地朝她望过来，伊兰的心扑通扑通开始乱跳，回神之后立即说道：“长官，我来汇报。” “坐。”霍斯北一指他面前的座位，简洁地说道。(未完待续) 418 霍长官威仪 霍斯北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表情端肃，不发一词，等着伊兰走进来。房间中一时很安静，配着一身笔挺军装五官冷峻的他，隐然透出一股威慑感。 伊兰忐忑着，顶着他的视线默默坐下，两人平视，对望一眼。霍斯北目光平和，却没有一丝笑模样，伊兰赶紧垂下眼睑，目光投注在桌面上，显得很循规蹈矩。 她心知房间中必然有监控，他们只能装陌生，但霍斯北一向在她面前轻言浅语很温和，今天这样威仪凛然，令她有些不习惯。伊兰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要叫霍斯北“长官”，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蓝兰……女士，”霍斯北语声稍顿，品味着这个名字，盯着伊兰问道，“这个星期有没有异常情况？” 他的音质仍似冬日清泉般醇净，声音不高时，透着一丝丝暖融之意，煞是好听，伊兰最是喜欢。但霍斯北将个人感情掩藏得好，此时听来，一本正经，语调清冷，宛如严肃盘问。 “没有。”伊兰抬眸道，说完又低头，她心里乱，不敢多说话。 霍斯北自到了塞米巴后，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瞅着伊兰，她一头卷发披散肩膀，外形活泼张扬，一缕头发夹杂着金色擦过她的耳廓，垂在她胸前，尾梢调皮地绕着圈。很好看，霍斯北在心里满意道。 他沉默地将视线移至她光洁的额头，掠过眼睫、鼻梁、嘴唇，停在她微收的下巴上，放在桌面的手指不易察觉地轻拢，生生控制住了自己想抬起她下巴的冲动念头。 “蓝兰……女士。”霍斯北手指轻点桌面。 伊兰抬眼。迎视着他，一声不吭，很有种屏气凝神听教训的即视感。 “有一些安全方面的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希望你配合。”霍斯北面上没有多余表情，语气淡淡。 “好的，长官。”伊兰顺从答道，望着霍斯北的脸。暗地在咀嚼长官这个称呼。 “你在餐厅工作。早上几点上班？”霍斯北选了一个寻常的问题。 “九点。”伊兰心中不解，他问这些似乎太琐碎了。 “几点下班？” “七点。” “使用什么交通工具？” “悬浮车。” 霍斯北点点头，她不再搭乘通勤车。让他放下心来。“最近每天都是？” “是。” “车主是谁？”霍斯北知道塞米巴的悬浮车数量不够，购车需要资格。 伊兰咯噔一下，无奈地说道：“苏篱。” “你和苏篱什么关系？”霍斯北接口问道，语气语调都很平平。仿若不过是按例询问。 伊兰却是暗暗叫苦，两人隔着案桌对视。霍斯北眼如深潭，静静等着她回答。 “朋友。”伊兰硬着头皮吐出两个字，实在不敢在他面前说男朋友。 霍斯北停顿一下，按捺住自己。没有往深里问什么样的朋友关系，转而问道：“你的住址？” 伊兰暗吁口气，很松快地说出家庭社区。霍斯北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她脸上。她恍然醒悟，头皮发麻。赶紧垂下眼睑，避开他的视线。心里真委屈，这是任务安排的，不是她要自己选的。 “一个人住？”霍斯北一路往下问，声调如常。 伊兰真急了，她现在也是护卫队的常客了，基本情况早就在护卫队挂了号，上次慕容姐姐就没问这么详细，任她自由发挥，随便说说上班过日子的情况。如今，霍斯北亲口向她盘问这些细枝末节，摆明就是心中介意。虽说肯问是好事，偏偏她不能解释。 她轻吸了一口气，直视着霍斯北说道：“不是，和苏篱一起住。”回答这个问题绝对不能躲躲闪闪不敢对视，不然容易引起误会，一定要坦荡自然。 霍斯北面无表情，半晌说道：“介绍一下房屋周边环境和内部构造。” “二层小楼，前后邻居隔着草坪，左面邻居是一对兄妹，右面暂时没有人居住。楼下是客厅，一间储藏室，楼上是卧室，有两间。”伊兰说得条理分明，她的眼珠也黑白分明地迎视着霍斯北。 霍斯北见她这么卖力介绍，把楼下楼上几间房说得清清楚楚，知道她在曲折地解释，心里熨帖几分。 “平时独居时间多吗？”霍斯北问道。 伊兰又松一口气，这问题的答案保管能让霍斯北稍稍称心，她连忙点点头，老实答道：“阿离是矿工，两三天才回来一次，我自己在家的时间比较多。” “阿离？”霍斯北抬眸望向伊兰。 伊兰心中一哆嗦，她这几个月这样称呼关离，已经十分顺溜了，那就是一个任务中的人称代号。 “就是苏篱，平时大家都这样叫他。”伊兰说明道。 霍斯北不置可否地嗯一声，点开通讯器，在投影屏上记录此次的汇报内容。 他的余光扫到对面的伊兰，即便此时他不向她问话，她仍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丝毫不敢乱动。 他垂下眼睑，自顾忙碌，用冷淡的表情掩去了忧心。 长久以来，伊兰在他面前不娇不骄，却宜嗔宜喜，他也见过几回伊兰在库亚工作的情景，极为冷静从容，可他几曾见过伊兰这样拘谨？在他面前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她在其他人面前会怎样谨小慎微。 霍斯北能体察到她镇定之下的战战兢兢和惶恐不安，她不敢行差踏错。他也知道她多半是怕不小心露出端倪，砸了任务，大概还有些怕他生气怪罪。 霍斯北瞥见伊兰安静柔顺又怯弱地坐着，面上不动声色，内里暗暗心疼。 往日，他和伊兰聚少离多，伊兰又很能独立自主，他想宠也宠不上。所以，他们两个一旦有机会相处时，他对伊兰即使不是无原则的退让包容，不过，他心里也就差不多这么打算了。偶尔他对伊兰说话的语气装得很凶，态度很坚持，心里还是柔软的，随时准备再让一步，一切以她为主。 但他们两个相聚在塞米巴，此刻明面上的身份有别，他只能端着护卫队长官的架子，居高临下和她保持距离，任她这么孤清地坐着，一句关心安慰的话都不能说。 在外出任务非同儿戏，绝对不容有失。就好比她和那个苏篱借着朋友的名义同住这件事，在情感上令他十分妒忌难受，但是理智上他懂得他们不过就是合作。这些话也是没有办法和她敞开探讨的。(未完待续) 419 回去揪你脸 霍斯北整理好汇报记录后，抬头继续问道：“这个星期中，有没有人来找过你，比如说李申茂或者徐若昭？” “没有。” “他们两个的义务劳工没有结束，”霍斯北微扬下巴，点向伊兰，“你的结束了吗？” “上周就结束了。” “嗯，护卫队会督促你们完成惩处措施。” 伊兰微愣，狐疑地盯着霍斯北，他说话不会无的放矢，这话的潜台词好像是护卫队会关注着李申茂和许若昭。 “如果有麻烦，直接叫护卫队，你现在是特别保护对象。”霍斯北神色冷肃，语气是命令式的。 “知道了，长官。”伊兰点头恭敬答道。 这次见面，霍斯北一直不苟言笑，平添了几分刚硬严厉，伊兰暗自嘀咕着他这副样子挺少见，以前对她多软和。 “还有什么要汇报的？” 伊兰摇摇头：“没有了。”她心里十分可惜，才多长时间就结束了，见过这一次后，以后他们未必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霍斯北也是不舍，望着伊兰，心想如果她这次和瑞恩他们一样，接的是护卫队的任务，该有多好，他和她就能一起开着机甲在塞米巴上巡弋。 他默然片刻，终是冷静开口：“蓝兰女士，你可以回去了，平时注意门禁，另外，不要再和别人发生纠纷。” 伊兰噎住，又不是她要引起纠纷的，霍斯北这话告诫得忒不中听，不过她知道，他本意是让她远离麻烦保护自己。伊兰品着他话中意思。心中一暖，他在隐晦地表达关心，她弯起嘴角，起身微笑感激道：“谢谢……长官。” 霍斯北眼中闪过一抹极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沉着脸微微颔首，手势一抬。让她出去。 伊兰望他一眼。转身离开。回程走在小巷子里，她心中欢快雀跃，不管如何。她都算是和霍斯北见了一面，至少他明白了她的处境。而且，他好似宽容理解了，让她平时注意门禁。不就是默认她继续这么住着吗。 她高兴地提醒着自己，任务结束回去后。一定要揪揪霍斯北的脸，看他还敢不敢对她摆凶相。 伊兰连带着一连几天都是好心情。自打她知道霍斯北在塞米巴的护卫队，对塞米巴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以前塞米巴的宿营地在她眼里很粗陋，宿营地之外就是蛮荒。现在再看出去，不知为何，就有一种安稳的感觉。 虽然她和霍斯北再也没有见过。但伊兰寻思着，护卫中心和她工作的餐厅只隔了一条巷子。霍斯北巡逻归来休息，其实离她很近，心里就无端喜悦几分，平日进出餐厅都神采熠熠，浅笑盈盈。 这样的好心情使得她有一次在餐厅关门前看到李申茂，也大度地没给人家翻白眼，没给人恶脸色，只淡淡说道：“先生，关门时间到了。”挺平和地把人请出了餐厅。 转眼，伊兰又换上了早班。 这日关离休息，到了下午来接伊兰下班。两人取了营养剂，在餐厅一角面对面坐下，准备吃过再回去。那时晚餐时间刚到，餐厅用餐的人还不多。 一个女子经过他们身边，忽然朝关离打招呼：“阿篱，你来用餐啊。” 伊兰抬眼看去，只看到那女孩后背，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只听关离笑道：“紫琪，这么巧。” 伊兰恍然大悟，这女孩可不是和徐若昭一起出去玩的那个郭紫琪嘛。 郭紫琪微微侧转身，看向伊兰，笑着对关离说道：“阿篱，这是你朋友？我们见过面。”后面一句话是对伊兰说的。 伊兰忙道：“郭小姐，我也记得你，真是巧了，你认识阿离？” 关离说道：“紫琪负责保管我们的采矿器材。” 正说着，徐若昭的声音传过来：“紫琪。”他含笑朝关离和伊兰点头招呼，“苏先生，蓝兰，真是很巧，最近好吗？” 大家既然都认识，徐若昭和郭紫琪就近坐下来，四人边吃边闲聊。四人中，徐若昭和关离坐一边，郭紫琪和伊兰坐在他们对面。 “苏先生工作忙，很难得见。”徐若昭说道。 关离笑道：“谈不上忙，只是经常需要在外面，不常回来，上次蓝兰的事多谢徐先生。” “你太客气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你何必一直提起？对了，蓝兰，你还搭通勤车吗？现在人越来越多了。”徐若昭说道。 “不了，现在我开阿离的车上下班。”伊兰开着玩笑，“我挤不过人家。” 徐若昭笑起来，看向不知原委一时插不上话的郭紫琪，解释道：“我有次碰巧和蓝兰一起坐车，人太挤，发生了小摩擦。”他转头对关离说道，“苏先生，你下班真晚，我每次去接紫琪下班，都碰不到你。” 伊兰觉得徐若昭真是妙人，设想如果他只是一个爱搭讪妹子的人，前段时间他隔三岔五半路上送伊兰回去，怎么着也能算是接伊兰下班，这肯定是一种搭讪行为，现在他换了目标，居然一点不尴尬，在伊兰和关离面前坦言，他如今多次接郭紫琪下班，这是含蓄地告诉伊兰，往事成风休要再提，也让关离对他毫无芥蒂。 伊兰微笑注视着对面的徐若昭，这样七窍玲珑心的人居然跑来原始星垦荒，就冲他这份待人接物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作派，他要是把这份灵动机巧不放在搭讪妹子上，而是放在工作事业上，随便待哪个地方都能飞黄腾达。 徐若昭好似没有注意到她的戏谑打量，含笑对着关离。 “我们收工一向比较晚。”关离应道。 郭紫琪说道：“我下班的时候，在外面的小分队基本都还没有回来，不过阿篱，大家说你这支队伍最勤劳，总是最晚回来。” “大家说笑了，我们就是动作慢。”关离侃道。 郭紫琪也笑起来，侧头望向伊兰：“蓝小姐，这个休息天你有空吗？有个车团游，我和阿昭都去，我知道阿离那天有排班，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伊兰看一眼关离，没把话说死：“我再看吧，不知道会不会临时有事。” “好啊，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出去玩玩。阿昭，地点时间定了吗？”郭紫琪很是热情。 徐若昭笑着说了集合地点时间：“蓝兰，我也是听朋友说的，据说有很多辆车了，看你到时候有没有空，你自己定吧。” 伊兰笑着说谢谢。 四人吃完后起身离座，一行人往广场停车处走去。伊兰发现徐若昭竟然牵上郭紫琪的手了，她瞬间鼓出星星眼，大叹高人，这才多久，他的进展就如此神速。(未完待续) 420 野外解决方式 伊兰和关离回到住处，关离站在楼梯口，有些欲言又止，伊兰不解地问道：“阿离，怎么了？” “你对徐若昭和郭紫琪怎么看？”关离忽然说道。 伊兰惊讶挑眉：“郭紫琪？”她认认真真回想了一通，摇头说道，“我和她就见了两次，觉得……”她忽然笑了。 “嗯？觉得怎么样？” “觉得她胆子其实蛮大的，刚来一个多月，在一个原始星上，就和陌生人走得这么近，护卫队应该特别保护她。” 关离蹙眉分析道：“我们平时去器材仓库碰到她，她态度很友好，和谁都会聊几句，不怯生。” “聊什么？” “问我们特种机甲好不好开，出去辛苦吗，都是采矿的事情，虽然没什么要紧，但总觉得她过分开朗。” “要是她本性开朗，喜欢聊天也没有什么。”伊兰笑道，“我去参加车团游吧，这个休息天和他们出去玩，顺便观察她。” 关离沉吟片刻，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转而问道：“徐若昭呢？你有什么感觉？” “小毛小病有，大奸大恶么，说不上来。我最近碰到他的次数不多。” 关离面色古怪地瞥向她，轻笑两声。 伊兰有点讪然，她知道关离在笑她，以前她推断徐若昭有意搭讪她，如今很明显地，徐若昭搭讪郭紫琪去了。 幸而关离不像瑞恩那样刁钻，微微一笑心照不宣就点到为止了，两人各自洗漱不提。 营地休沫日，伊兰果然在约定时间去了集合点，和徐若昭郭紫琪隔着车子打了个招呼。 她一回头就看见安之谦。他也开了一辆车。伊兰略愣，两人目光一扫都避开了。 伊兰仿若无意般环顾四周的人群，大家都在三三两两互相攀谈，大面上看不出异常。她尤其注意和安之谦打招呼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都只是寻常熟人间点头“嗨”一声。 伊兰说到底是胆小又敏感的人，她的心里不踏实。临出发前。她坐在车中。皱着眉头犹豫一瞬，视讯给关离：“阿离，我现在和徐若昭郭紫琪他们出去玩。” “好。”关离盯向她。目露疑问。两人合作多次，已经有了默契，一次普通的出游要特地在他工作时知会他，显然有特别情况。 关离说话不多。大概旁边是他工友，不方便说。 伊兰简洁说道：“我看到安之谦也去。” 关离皱起眉头：“你们去哪儿？几点回来？“ “随意逛。晚餐前回营地。” “好，回来了和我说一声。”关离交代道。 伊兰切断视讯，跟着车队出发。玩到下午时分，车队在一个河道急弯的滩涂上停下暂歇。 伊兰和众人一样。四下里走动，在岸边观看奔涌的湍流。 “蓝小姐。”郭紫琪走到她旁边，表情有点尴尬。小声说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伊兰疑惑地看向她：“郭小姐。什么事？” “我，我有点不方便。”郭紫琪的脸微红，目光却很焦急，“想找个地方，你……能陪我去吗？” 伊兰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你想……” 还没等她想个妥当点的用词，郭紫琪已经迫不及待地点头，那眼神都快哭出来了。 “我一个人不敢，这里的女生我只认识你。”郭紫琪窘迫地说道。 伊兰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徐若昭。他正朝她俩走过来，冲着伊兰扬起笑容。 “我没对阿昭说，我刚刚说来找你聊天。”郭紫琪的声音又轻又急。 “紫琪，蓝兰，”徐若昭离几步远就高声提醒，“小心些，别靠河边太近。” “蓝小姐。”郭紫琪压低了声音哀求道。 伊兰微笑着轻轻颔首。 “两位女士，来，往后退些。”徐若昭打趣道。 “阿昭，我和蓝小姐到附近走走，你就在这吧。”郭紫琪硬着头皮说道。 “我陪你们一起吧。”徐若昭起脚跟上。 郭紫琪急道：“我和蓝小姐有事，一会就回来，你别过来。” 徐若昭愣住，目光在郭紫琪的脸上溜了两圈，再看看伊兰，似是明白过来，笑容有些不自在，随即得体地说道：“好，你们去吧。” 伊兰跟着郭紫琪，一路往树多的地方走。 郭紫琪懊恼地说道：“真尴尬。”她看一眼伊兰，羞窘地说道，“蓝小姐，让你见笑了。” “这个正常。”伊兰好笑地说道，“郭小姐，你有没有带……工具？”伊兰指的是野外专用的生理液降解装置。 “没有。”郭紫琪低如蚊呐，红着脸说道，“我不需要外出作业，平时没有这些。” 伊兰也是没有这些的，塞米巴上物资紧张，都是按需分配。 “出来玩就是这点不好。”郭紫琪嘀咕道，“上次我和阿昭出来，看到几个男生在休息的时候，往草多的地方钻，还以为他们爱冒险，现在我知道了。” 伊兰不由失笑，有时候环境不得不让人低头，人若是失去了必要的物资基础和技术条件，从文明生活可以瞬间倒退回原始状态。 “差不多了吧。”郭紫琪停下，四下看看，说道，“蓝小姐，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我去那边。”她指了一个方向。 伊兰点点头，郭紫琪走两步，有些害怕地回头对伊兰说道：“蓝小姐，我要是时间长，你叫我一声啊。” 伊兰笑了，安慰道：“郭小姐，你别走远就是。” 她目送着郭紫琪往前走去，七拐八拐在一棵树后蹲了下来，浓密的灌木丛挡住了她的视线。 伊兰回头望去，河滩已经看不清楚。她往四周一看，迅速在附近树林边缘找了一棵树隐在树后，灰蓝的工装极好地使她与环境融为一体，不显突兀。 伊兰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原来站立的地方，心里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如果郭紫琪是真的尿急，她这样杯弓蛇影胡乱猜疑，鬼鬼祟祟地掩藏身形防着一手，就会是天大的笑话。 周遭万籁俱寂，伊兰屏息盯着。一会儿，传来郭紫琪的叫声：“蓝小姐，蓝小姐。” 伊兰悄悄望过去，郭紫琪四处张望，神色惶急。她松了口气，正待从树后走出，却心中一动，有意拖延了一分钟，继续观察。(未完待续) 421 你是谁 “蓝小姐。”郭紫琪的声音焦急，人在原地打转。 伊兰此时非常过意不去，万分愧疚自己疑心病太重了。她起脚就要出去，却见郭紫琪大步朝另一边茂密的野草丛冲过去，动作大开大阖，很是矫健。 伊兰身形顿住，心中浮起不妙的感觉。 杂草树木半挡了伊兰的视线，她看不分明郭紫琪的身形，但是很明显地，一大片一大片细茅草被郭紫琪拨得东倒西歪。 一般普通女孩找人不会这样野道，还是她的失踪把郭紫琪急坏了？伊兰的心突突直跳，继续隐在树后。 “紫琪，蓝兰怎么了？”徐若昭突然从他们的来路方向冒出来，蹙眉说道：“我听见你在叫她。” 郭紫琪在草丛里搜索的动作猛然停住，回转身奔向徐若昭，慌张地说道：“阿昭，蓝兰不见了。” “什么？怎么不见的？”徐若昭惊讶地问道。 “我让她在这里等，结果她就不见了。” 徐若昭转头四顾，视线扫过她这边，伊兰慌得躲在树后往下蹲，暗叫不好，正不知如何收场，下一刻，她的眼睛倏然瞪大。郭紫琪抬手劈向背转身的徐若昭，而徐若昭扭身就抓向郭紫琪。 两人瞬间你来我往虎虎生风地打成一团，只听郭紫琪喝问道：“徐若昭，你是什么人？” “女王大人，你说呢？” “你果然是军方的人。” “你果然是女王。” 伊兰听到这里，虽然她不知道女王是哪家的女王，但被军方追着的女王听上去就透着匪气，她在学生时代也被同学们起个绰号叫女王，那是大家开玩笑叫着好玩。郭紫琪这个女王却是和别人在厮杀。 伊兰毫不犹豫地点开通讯器，刷刷就发给关离：“郭紫琪女王，徐若昭军人，互称，尚不确定，正打架，定位我。” 她现在无比感谢徐若昭和李申茂在通勤车上斗殴。导致她成了护卫队的特别保护对象。除了需要她每周去汇报日常情况外，另一个最直接的后果是，她的通讯器在保护期内被护卫队强制定位。以便发生意外时能迅速找到她。 示完警，伊兰再抬头看去，徐若昭和郭紫琪斗得不分上下，她直觉这两人的格斗武技都已经到了她难忘项背的地步。这时候她出去，啥忙都帮不了。她猫着腰继续躲着。只盼着关离能马上把护卫队叫来。 又过了一会，她突然警觉地仰起头来，半空中竟然来了一辆悬浮车，垂直降落在野草上。伊兰心如擂鼓。祈祷着来者是徐若昭的人。 车中的人跨出来，郭紫琪朝徐若昭一脚踢出，顺势跳远。那人举起武器就朝徐若昭发射。 徐若昭反应灵敏，在郭紫琪跳开的同时也飞速逃离原地。第一束白光落空。 那人又朝徐若昭接连发射，伊兰大喊：“护卫队。” 她来不及看徐若昭有无被射中，喊完一个鱼跃就扑向另一边，然后想都不想，直接往林中飞奔，眼角余光瞥见一束白光闪过，她不管不顾往最深处跑，根本不敢回头，耳旁是呼呼的风声和自己的喘息声。 她抱着一个念头，悬浮车在森林中没法降落，追她的人只能跑进来，林中树冠浓密，光线昏暗，她总还有一线生机。至于徐若昭，她已经仁至义尽，喊了一声引开注意，他能否趁机躲开致命射击，只能看老天运气。伊兰祈祷着郭紫琪和她同伙能顾忌着护卫队，速速离开。 突然，前方“轰”的一声，枝桠纷纷断折，巨物从天而降砸在地上，惊起一些小动物，跳的、蹦的、扑棱棱飞的，乱成一锅粥，一时热闹非凡。 伊兰愣住，直接扑地翻滚蹲下，等了片刻，林中的骚动渐渐平息，恢复了安静。她探头出去，正想起身，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双手，箍住了她的肩膀，一把捂住她口鼻。 伊兰大惊，手肘后曲猛击，身后那人膝盖朝伊兰后腿弯一顶，伊兰就站立不稳，向下跪去，肘击力量立时松卸。 “别叫，蓝兰。”徐若昭贴着伊兰耳语，仍然压制着伊兰隐在树后，手劲并未放松。 伊兰困难地微微点头。 “你是谁？”徐若昭轻声问道，他移开手，让伊兰露出嘴巴回答，却卡上了她的喉咙，虽然没有用力，但蓄势待发，只要伊兰稍有异动就能立即扼紧她，堵得伊兰嗓子眼极难受。 伊兰在心里把他骂个半死，平日里装得像个绅士，现出原形是头凶狼，她恨恨地说道：“我刚刚就应该看着你死。” 徐若昭默然片刻，贴在伊兰耳边说道：“不说也行，别发出响动，跟着我。答应我就松开你。” 伊兰眼中喷火，气咻咻地点头。徐若昭果然松开了对伊兰的钳制，却握上了她的手腕。伊兰恼怒地甩手，他反而握得更紧，警告地紧盯了伊兰一眼，头一偏，示意伊兰跟上。 伊兰被他蛮横地拖着，猫腰蛇行，向坠落物悄悄地靠近。 及至近前，她才发现那竟是一辆悬浮车，此时正侧翻卡在两棵树中间，上面横七竖八地掉落了一些树枝。徐若昭对伊兰打个手势，让她留在原地，他准备上前去看看。 伊兰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提醒道：“也许是郭紫琪。” “不是。”徐若昭肯定地说道。 他围着车子查看，而后纵身跃到车上，把树枝扒掉，捣鼓着打开了车门。伊兰不时看看他，再看看四周，紧张不已，她极其纠结，这时候徐若昭顾不上钳制她，她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跑开去。 “过来帮忙。”徐若昭钻出车子，胳膊底下拖出一个人。 伊兰犹豫片刻，相较可能还在林子外拿着杀伤性武器围捕的郭紫琪那伙人，她更相信在林中把她制住又把她放开的徐若昭，凭他的身手，他刚刚要是想扭断她的脖子也能轻而易举办到，或者嫌她碍事，先弄折她一只手，让她失去攻击力，也是一个办法，但他却没有那么心狠手辣下重手。他是军人的这层可能性更让她迟疑。 伊兰怒瞪着朝她不耐烦地用力勾手的徐若昭，快步上前去帮忙，两人七手八脚地把那人放到地上。(未完待续) 422 头和头疼 那人满脸是血，估计车子下坠时撞击到了头部。 “扶好他。”徐若昭吩咐道，把手臂上托着的人交给伊兰。 伊兰抖抖索索接过，看着那人糊满一头的血，心中止不住恐慌，不知道他会不会就此死在她怀里。 徐若昭一言不发，将上衣利落脱掉，只见他一咬牙就把上衣撕裂了，再一咬牙就撕出了一条。伊兰傻愣愣地看着他，这工装的材质非常牢靠，他居然徒手就撕成了布条。 他半跪下来，拿着衣服先把那人头脸的血擦去。血已经有些干涸，约摸擦去一些血迹，但却在那人脸上抹出一片一片血痕，看着更是吓人。纵然如此，伊兰仍旧一眼认出了那人。 “安之谦。”她惊叫道，下意识抬头看向徐若昭。 徐若昭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严肃地说道：“扶好，我给他包扎。” 伊兰把安之谦托在臂弯里，徐若昭手脚麻利地给安之谦的头部包扎。 在这个过程中，安之谦居然被折腾醒了，他先是目露迷茫，而后注意到徐若昭，露出一丝欣喜，沙哑地说道：“头，”徐若昭目光一凝，安之谦呆一下，视线移向伊兰，闭上了眼睛说道，“头……疼。” 伊兰不动声色，问道：“安之谦，你怎么会掉下来？其他人呢？” 安之谦复又睁开眼睛，费力地说道：“我们在河边，有人差点落水，大家把他拖上来后，都说不玩了，要赶紧回去。” “所有的车往回走。我看见最后的三辆车拐了个方向，以为他们走错路，想跟上去，但被两辆车夹击，另一辆车跑了，后来我撞了一辆车，自己也被撞下来了。” 徐若昭迅即往四周瞄看。没见有其他车的踪影。 “所有的车都走了？”伊兰狐疑地问道。她和安之谦有过龌龊。对他的说辞本能地抱着怀疑的态度。她的车谁能开走？ “他们有同伙，解除绑定不难，把我和你的车都开走了。”徐若昭不以为意地说道。 “那你们呢。是哪一伙的？”伊兰的手猛地覆在安之谦的喉咙上，沾上了粘哒哒的血液，她强忍着不适，冷声问道。 徐若昭一愣。摇头失笑：“放开他，他受伤了。”他的语气倒是很温和。完全没有双方对峙应有的剑拔弩张。 “说，他刚刚叫你头，再掩饰也没有用。”伊兰的手上略略用力。 安之谦的嘴里一下发出嗬嗬声，伊兰吓得赶紧把手拉下来些。但仍然覆在他脖子上，视线和安之谦的目光撞了个对着，他居然没有害怕。就那样坦然地直直地盯着伊兰。 伊兰却怂了，尤其是看到扎在安之谦头上的深灰色布条迅速濡湿。鼻端缭绕着一股血腥味。 她压下了心中的慌乱和不忍，抬头看向徐若昭，继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她就怕万一搞错了，安之谦徐若昭这伙人和郭紫琪两方黑吃黑，都不是好人，那她就掉到狼窝了。 “下不了手就别作样子，扶好他别动，我去看看车子还能不能再用。”徐若昭甩下一句就奔向悬浮车。 伊兰只气得发作不得，她还真没法把一个受伤严重仍在汩汩流血的伤员往地上一扔，独个跑走。一方面她先前听到徐若昭被郭紫琪怀疑是军人，心里有些放心，一方面她自我安慰，手里还有安之谦这个人质，再说护卫队能马上找到她，她心里有几分笃定，这时候就老老实实抱着安之谦。 伊兰目不转睛地盯着悬浮车，徐若昭跳进去有好一会儿了，车子颠簸了几下，震得两旁的树干不停颤动，枝叶扑簌簌作响。 臂弯处一沉，伊兰忙低下头，发现安之谦侧弯着头，闭上了眼睛，她吓得魂飞魄散，顿时觉得手上千斤沉重。她伸出手按到安之谦鼻下，也不知她手上沾满了他的血液隔绝了触感，还是她太过心慌意乱，一时竟感觉不到安之谦的呼吸，她忙将手移上他的胸口，才感受到他还有心跳。 “徐若昭，徐若昭，”伊兰焦急地喊道，“他昏迷了。” 徐若昭从车中跳出，三两步奔过来，一探安之谦的鼻息，皱着眉头说道：“帮我把他弄上车。” 伊兰眉一挑，刚想大骂徐若昭，先前为啥把安之谦拖下车？再一瞄那车，立时咽下了话头，照徐若昭刚刚试车的狂猛劲，安之谦留在车里，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车子还能用？”她问道。 “也许。”徐若昭随口说道，接过安之谦就抱了起来，伊兰急惶惶地跟着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安之谦享受了徐若昭的公主抱，不过这时候她一点儿都没有心情取笑，追着徐若昭问道：“你准备去哪里？” 徐若昭压根不搭理她的问题，自顾自说道：“你先上去，我把他举起来，你接住他。” 伊兰不想配合他，立在车下坚持问道：“你是谁？” 徐若昭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先说，要么大家都不说，先把他送医院。” 伊兰瞪着他，瞟瞟陷入昏迷状态的安之谦，二话不说，手脚并用，爬上了车顶，她的样子笨拙狼狈无需赘述，徐若昭倒也没有催她。 等她站稳后，徐若昭把安之谦托起来，伊兰双手穿过安之谦两腋环住他，只是人在无意识下身体极为沉重，徐若昭放手后，安之谦身体腾空，全靠伊兰抱住他上身，只把伊兰憋得龇牙咧嘴，不住催促徐若昭：“你……快点，快点。” 徐若昭身形灵巧，脚一点树干，身体斜跃，手撑住车顶就翻上来了。 不过，他再灵巧也是有重量的，车子本来侧翻着斜卡在两树之间，被徐若昭之前一阵捣鼓，震动得卡位有些松，现在他骤然一跳上来，车子就往下颠动。 伊兰抱着安之谦已经够吃力，这一冷不防晃动，立即身形不稳，徐若昭刚接过安之谦，伊兰双手骤松，人直接往下冲，徐若昭手中还有伤员，只有眼睁睁瞧她跌下去。(未完待续) 423 真名受不起 伊兰落地前，条件反射般抱头翻滚，这些都没做错，只是她的不幸在于，翻滚坐起的时候正对着一个大树，还没等她看清，额头就已经重重撞上了树干，只撞得她晕晕乎乎，面对着树干傻坐了好一会。 徐若昭看得也有些傻，没见过有人这样骨溜溜去撞树的，他迅速扫视那树干，褐色树皮，粗糙不平，比那光滑却布满棘刺的品种要好上不少，他见伊兰痴坐着没有反应，不由喊道：“喂，快起来。” 伊兰摇摇晃晃地巴着树干站起来，倚着树虚弱地转头，见徐若昭躬着腰倒吸一口气，低喝一声就直起身，把安之谦提起抱在胸前。她没空惊叹徐若昭力气大，此刻她头晕目眩得厉害。 徐若昭把安之谦塞进车后座，转身伸手递向车下的伊兰：“快点上来，我们尽快离开这里，血腥味会引来野兽。” 伊兰一激灵，伸出自己血乎乎的手，被徐若昭生拉硬拽地扯上去。 徐若昭坐到驾驶座上，伊兰坐他旁边。车子是侧翻的，伊兰的位置处于斜上方，她用手抓紧了座椅才不让自己倾向徐若昭。 徐若昭试了三四次还不能让车子挣脱两棵树腾空，伊兰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行不行啊？” 她朝后排看去，安之谦这个大个子滑坐一团，还好头部靠着座椅，磕碰得不算厉害，即便这样，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虚弱的气息。 “他快被你折腾得不行了。”伊兰急道。 徐若昭什么话都没有，继续试，车子猛地一跳，没有升空，直接敦实地砸到地面。唯一可喜的是，它成功地脱离了两棵树的钳卡，完全侧立了。 伊兰不由惊呼一声，人不受控制地砸向徐若昭。徐若昭眼疾手快腾出一手挡在伊兰的肩膀上。 “抓住。”徐若昭喝道。 伊兰的确努力地抓住座椅，腰部用力，死命地不让自己往下倒，但整个车子都侧立了。她根本阻止不了重力对她的作用。只坚持了一小会，就倒下去了。疼是不疼的，底下有徐若昭垫着。只是徐若昭被她挤得没有办法操作悬浮车了。 “你来。”徐若昭说道，短短两个字，口齿微动，就有好几根头发丝自动贴上他嘴唇。他蹙眉偏了偏头。伊兰的这头卷毛扑散在他脸上脖子上，拂得他麻痒。更糟的是，伊兰已经在地上整个滚过一遍，头发极脏，星星点点沾满了土灰草屑。 伊兰才不管这些细节。都这当口了，她也不推辞，几下里一弄。车子居然硬生生被她竖直起来，当然在车子变化位置的过程中。她被晃颠得坐不稳当，还是徐若昭腾出了一只手，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勉强帮她固定。只是他急乱之中动作粗暴，衣领头发一把抓，扯得她头发根生疼。 伊兰来不及恼怒，全神贯注操控着悬浮车。 “坐稳。”她喊道，将车子拔地而起，竖着从砸出来的树冠缝隙中冲了出去。 见到外面的天光，她才吁了口气。 “车技不错，我来吧。”徐若昭说道，他被伊兰挤得紧贴车门动弹不得，现在车子正常了，两人还可笑地挤在一处。 伊兰心念一动，这时她如果突然强制打开车门，徐若昭十有*能摔出去，只是他身份不明，伊兰就不能把他当做恶人看。更何况，徐若昭的一只手还没有收回，仍旧搁在她后背，她若有异心，极有可能被他一起拉下去。 伊兰默不作声地挪到了旁边位置，偏头不放心地往后排看，安之谦软软地趴在后座，座位上有一些深色的血迹。 “快点，安之谦还在流血。”伊兰焦急地催促道。 车子刚平稳驶出一段，就有种梗滞感，接着突然向林子下方直直坠去。 “你怎么开的？”伊兰脱口急喊。 “抱头屈膝。”徐若昭大喝道。 伊兰瞅着树林顶端的枝叶越来越近，来不及多想，抱着头弓起了身子。 在一阵急速的跳动颠簸中，车子重重地砸回地上。 短暂的沉寂过后，徐若昭伸手拍向伊兰的肩膀：“喂，醒醒，醒醒。” 伊兰晕呼呼地抬起头，她略显呆滞地望向徐若昭，回过神后，满腔怒气油然而生，她这一天没过好，一路惊险刺激，全是徐若昭和郭紫琪招来的。 徐若昭见她眼神清明后，根本不睬她横眉怒目的表情，立即转头去看后排的安之谦。 伊兰不放心地跟着探头瞄一眼，安之谦卡在后座地板上，头部歪靠在车壁上，没什么声息。 “喂，喂。”徐若昭伸手过去摸他的脸。 伊兰看不过去，忍不住说道：“装什么装，他叫安之谦，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他这个化名。叫名字容易有反应，当然真名你别叫，我还不想知道太多死得快。” 徐若昭头一转，眯眼看向她。伊兰不甘示弱地回瞪。忽然徐若昭神色一敛，视线越过她，锐利地盯向车窗外。 伊兰瞧着徐若昭表情不对劲，立即回头，车前方就是矮丛灌木和高大的树干，并无异常，他们仍处于密林之中。 不对，有一角黑色在灌木背后若隐若现，林中光线昏暗，乍一眼几乎错过。 伊兰和徐若昭对视一眼，看轮廓这是一辆悬浮车，这时候掉在这片林中的绝对不是车团游中的普通垦荒人员，十有*是和安之谦缠斗中摔下来的郭紫琪同伙。 两人静悄悄地，谁也不出声，紧盯着那一角车影。 隔半晌，徐若昭说道：“那辆车是我的。” 伊兰闻言使劲瞅了两眼，塞米巴的悬浮车差不多就那两三种样式，黑色的车子多的是，徐若昭光凭那么一小角就能断定是他的车？不过伊兰深知徐若昭非同常人，她没怀疑他的话，这下更能确定车里的人是郭紫琪的同伙了。 伊兰瞬间十二万分的紧张。 “我去看看，你别出来。”徐若昭说道。 “再等等，那车里几个人都不知道。”这会儿，伊兰自然而然地把徐若昭当做一个阵营的人，因为对方很明显和她更不对路。 “不一定在车里，也可能躲在车外，你保持警惕。”徐若昭推开车门出去。(未完待续) 424 看我的狼牙棒 伊兰的视线紧随着徐若昭，并且不停在他周围扫视警戒。 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徐若昭走近车子时，浓密的灌木丛挡住了他的身影。伊兰的心怦怦乱跳，因为看不清楚，所以越发急切。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过去，伊兰再也坐不住。她在车里听不到外头的声响，看出去周遭没多大变化，但不知她心理作祟还是怎地，她总觉得灌木丛外露出的那一小块车角在颤动。 绝对有异常，若是车中没人或者人昏迷着，徐若昭不至于这么久不现身出来和她通个气。他一定是被绊住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车里有人袭击他。 伊兰一想到这层，手心开始冒汗，徐若昭如果能制住对方就罢，不能的话，接下来倒霉的恐怕就是她和安之谦。他们的车坏了，连逃走都不能，到时候就真的要被瓮中捉鳖了。 伊兰急切地在车中搜寻一切可用的工具，心里暗恨安之谦缺乏必要的警觉意识，在车里居然啥都没准备。他既然有那个意识在回程途中观察异动的车辆，竟然没那个意识事先准备点小工具什么的，危急关头也好用作武器，此时哪怕有把小匕首也行呀。 但这不能怪安之谦，他明面上是营地建筑师，一天到晚在营地规划扩建工作。塞米巴实行武器管制，垦荒者都受到护卫队的保护，寻常人是不会配备防身利器的。伊兰自己就是如此。 即使手无寸铁，她也不能坐以待毙。伊兰咬牙跨出车子，朝前方的灌木丛疾奔。 她一转过灌木丛，就更急了。悬浮车的一边车门卸了大半，歪歪斜斜地挂在车壁。驾驶座上依稀歪着一个人，不甚动弹。后排却有两个人在激烈搏斗，间或传来呼喝声。 伊兰自然要帮徐若昭，只是他们在狭小的车内纠缠在一起，她根本搭不上手。她焦急地左右四顾，地上只有散碎土疙瘩，完全不管用。扔过去都疼不着人。 忽然。她视线一顿，灌木丛下疏落地长着一些顶着小蓝花的野草，四棱茎。上面布满绵毛小刺，茎上两三片大叶子，看着柔嫩，密密刷刷全是叶齿。这植物摆出的样子就是生人勿进，可惜总是有点弱。 伊兰视线乱转。又被她看到一样。不远处一株矮灌木灰不溜丢，倒垂的几根枝条上，叶子虽小片，但看起来很板硬。边缘有好些尖锐的突刺。刺没有野草多，但坚度大，够扎人。 伊兰奔过去。手缩进衣袖中，小心地避开了叶刺。咬着牙关使劲，硬拗了一根枝条，将枝条顶端一撮青涩的小球果毫不留情地掐了，这下枝条上只密集着有刺的叶子，瞬间有了狼牙棒的感觉。 她顺手又捡了一块土疙瘩，就这样左手捏着泥块，右手持着树枝，紧张地候到车门边，准备抽冷子帮帮徐若昭。 车中，徐若昭和一个彪形大汉扭在一起，两人都施展不开，手脚缠斗着，在后排翻打。徐若昭瞅准时机勾拳猛击那人下颌，那人一个仰面，头冲车门倒下，却屈膝直顶徐若昭。 伊兰眼疾手快将土疙瘩扔向那人面门，那人下意识甩头闭眼，伊兰举起树枝猛抽他的脸，那人立时嗷嗷大叫，本能地抬手摸向脸部。 伊兰哪能让他抓住树枝，她啥也不想，将树枝接二连三地拍在那人脸上，叶刺挥到那人的手，那人手一缩，伊兰就将树枝压在他脸上，像锯子一样来回搓磨，刺得那人又是乱叫。 徐若昭趁机压住那人，弓腿直顶其腹部，一手扼向其颈，另一手捏住那人的手腕，狠命一拧，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一声凄厉惨叫。 伊兰吓得手一顿，见徐若昭微喘着气抬头向她看来，头往外一偏，伊兰立即识相地拿着树枝移开半步。那人还在疼得低嘶，徐若昭干脆地一扭那人的脸，冲那人脑门一拳，那人就没声了。 徐若昭低头瞅两眼那人花糊糊的一张脸，上面一层泥，混着很多小血痕，看着十分脏污。他望向车外的伊兰，视线下移，打量着她手中那根毛刺刺的树枝，眼中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伊兰则惊疑地盯着被徐若昭坐在身下的那人，判断着他是被徐若昭打死了还是打昏了。胸口略有起伏，似乎是昏迷。她吐出一口气，抬眼看向徐若昭，刚想回个善意友好的笑容，突然面色一变：“小心。” 徐若昭反应比她的声音更快，迅疾矮腰一扑，手往身后抓去。 伊兰直叫苦，驾驶座上的人居然醒了，这又打起来了。她在车门外来回打转，这回很难再故技重施。 而且，前后排有座位隔着，徐若昭即使格斗术高强，也一时半会攻击不到对方的要害。 伊兰着急地往四处看看，寻思着办法。也就移开眼的那一小会功夫，就听见一声响，她讶然回头，不禁瞪出双眼。 悬浮车竟然跳起来了，里面的人依然在互斗，徐若昭已经窜到前排，和对手缠成一团，看不分明。车子磕磕绊绊地一纵一跳，不管不顾地乱撞。 伊兰慌忙避开去，再转身回头时，发现车子开得犹如在扭麻花，连续剐蹭了好几次树干，但居然能在缝隙中时而穿行，时而爬升。 她紧张地仰头盯着如醉汉般晃悠悠升空远去的悬浮车，它的样子分分钟都有车毁人亡的危险。 从树梢间望出去，车子摇摆得厉害，它猛地一侧，有一团黑影从车中直直往下坠落。伊兰一口气提上来，见那车子还在半空中跌跌撞撞地前行，不由又松口气。她暗忖徐若昭应该还在车上，再说他的黑灰工装已经撕裂给安之谦包扎，此时身上是件藕色衬衣，掉下来的人一身黑，不会是他，估计是那个被徐若昭打昏的人。 很快，车子开出了她的可见视野，伊兰仰望着树冠空隙上的天空，一边为徐若昭担忧，一边在犹豫，要不要去那人掉落的方向瞧一眼。(未完待续) 425 我来找你 伊兰沉吟片刻就打消念头，那人的落地点看着近，她一路在林中摸过去，其实会有一大段距离，而且容易迷失方向。 这一摔，即使有树枝什么的，幸运地接着那人，他的情形也不容乐观，更何况他本就被徐若昭打昏了，蹦跶不出大事来。以她的战斗力，除恶务尽或者救死扶伤，都和她不沾边，那人就留给护卫队来处理。 伊兰原路回去，准备守着安之谦，老老实实地等人来接。 林中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很细碎，幽深中更显寂静。伊兰全神戒备，疾步快走，她望着安之谦的方向，心有隐忧，很怕回去后发现安之谦撑不住了。 忽然她心生警兆，猛地偏头，视线穿过一棵棵树，倏然凝住。远处有一丛灰白藤条，林中光线不够明亮，这灰白色调也许是叶子的本色，也可能是藤条上开了白花所致。 伊兰的注意力却在藤条边的两坨东西上。那是两只花斑兽，褐白黄三色间杂，乍一眼，它们几乎与藤条融为一体。两只一大一小，大的有齐腰高，但若纵立起来，怕是要高过人半截，小的那只傍着大的，看样子竟像母兽带着幼崽出来逛林子。 伊兰刹住了脚步，寒意顿生，脑中有一霎间空白。她现在已经没法跑回车里去了，不仅因为她离车子尚有一段距离，若是她贸然移动，极有可能吸引到花斑兽的注意，而且车里有安之谦浓重的血腥味，一打开车门，只会让花斑兽寻味而来。那时候她和安之谦就只能双双给它们上菜。 伊兰僵着身体贴在树边，一动不敢动，她希望花斑兽母子俩游兴大发，去别的地方逛逛，或者来一只别的什么又肥又壮的小动物，先让那母子俩填饱肚子。 她最怕的是，花斑兽不是随意瞎逛途径此处。而是安之谦的血腥味散出车外。动物本性敏锐，也许隐隐约约的一丝味道都能将它们诱来。它们此刻站在藤条边，可能正在进一步分辨气味方向。 伊兰的心狂跳不已。手足微颤，脑中乱七八糟飘过各种念头。今天她要是被花斑兽啃掉一部分，不知道护卫队找到她时，她还能剩多少？也不知道薛旭的本事够不够大？关键是塞米巴的医疗物资储备充足不充足？万一有什么紧缺。医治不到位，她说不定就要残疾了。 还有。不管安之谦是什么人，她希望那车子够牢靠，能替他挡一阵。 僵持的感觉是那么难熬，时间总是无比漫长。伊兰紧张得快要窒息。她目不转睛盯着那两只花斑兽，它们静静地立在藤条下，看样子很从容。远望，隐隐有种林中王者若等闲的气度。这画面若是平日在星网上欣赏，伊兰定会赞一句，野性中的静致美。只是此刻身临其境，她却冷汗涔涔。 花斑兽的身体虽然没有怎么动，但硕大的脑袋却有个摆动的幅度，就像人在四处观望一样。 伊兰注意到了，她感觉它们在观察，或者在搜寻。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睑，仿佛这样就能避开花斑兽的探查。但是她很快更慌乱，因为她发现自己身上也有大片血迹，那是之前抱着安之谦时沾上的。 伊兰迅速抬眸望向花斑兽，它们仍未动，她就不敢动，心里在狂乱地默念：“阿北，阿北。” 大的花斑兽突然张口一声厉嗷，小的就呼喝着扑了出来。伊兰本能地拔腿就往车子的反向拼命跑，只希望她和安之谦有一个人能幸运。 她身后听不见花斑兽的啸声，唯有她自己的大口喘息声和脚踩落叶的莎莎声盖过一切，但她不敢停留，不敢回头。 野草枝蔓自她眼前掠过，似带着重影一般，伊兰的视野迷乱，根本不辨脚下，只知道咬牙往前跑。 那一根根树干无穷无尽，让她心生绝望。 一台机甲突地自天而降，劈开浓密的枝叶，尚未落地，一束白光就朝她身后激射而出。 伊兰来不及发愣，只听得背后一声短促的呜叫，随之蓦然响起一串尖利狂暴的兽鸣，震得她心惊胆战，她不由自主扭头往后看，此时，又一束白光自眼膜掠过，二十米开外，花斑兽四足伸展，跃在空中，正朝着她的方向，但顷刻间，轰然倒地，健硕庞大的身子激起一圈尘土。它身前三四米，躺着一只小花斑兽。 伊兰呆呆地望着那两只一动不动的花斑兽，褐白黄三色皮毛软趴趴摊在地上，和周边的树根草丛对比如此刺目，她全身发软。 半晌，她才惊魂初定，愣愣地扭头看向那台黑黝黝的机甲。 机甲手臂慢慢伸向她，在她头顶极轻柔地抚摸。 伊兰仰起头望着视窗方向，想笑又想哭，尽管她看不清里面，但她知道，霍斯北来了。 密林昏暗，光线自穿透的枝叶缝隙中倾泻而下，洒在机甲外壳上，折射出点点亮光。 微末灰尘在光线中灵动地旋舞，被机甲撞开的枝条犹在活泼地弹跳，四五片落叶悠悠扬扬自半空中飘落。 他的机甲矗立在她面前。 很早很早之前，霍斯北说过，有一天他如果开着机甲来找她，必不会让她难受。 那时候，她只是随便听听的。那时候她虽然感念他的诚挚，心里却不以为然，她哪需要他来找她？ 今天，他真的开着机甲来找她了。她手脚酸软无力，身体不怎么舒服，心却安稳了。 刚硬的机甲手掌虚虚触在她头发上，小心地不曾按实，而后贴向她腰间，半圈着她，缓缓带她走向机甲下。 机甲舱门打开，降下舷梯。 伊兰这时才如梦初醒，面部肌肉放松，牵起嘴角笑出来。霍斯北真是心细如发，知道以她如今这普通垦荒人员的身份，是需要爬进机甲的。 舱内，霍斯北伸手递给她，一把将她拉进去。 两人四目相对，他一言不发，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脸颊，眼神焦灼地盯着伊兰全身打转。 “阿北，”伊兰无声地唇语，侧着脸在他的掌心中磨蹭，“我没事。” 霍斯北点点头，手掌寸寸摸向伊兰的嘴唇、鼻子、眼睛，指尖在她额上的青紫边缘轻轻碰触。 “疼吗？”他用口型默默问道。 伊兰笑着猛摇头。(未完待续) 426 本不该 霍斯北的眼神专注地凝在伊兰脸上，指腹在她唇瓣上流连。 须臾，他平复了呼吸，抚慰似地轻拍伊兰的手背，转头沉声说道：“已接应到蓝兰女士，安全无虞。” 伊兰知道他在和队友联络。 “蓝兰女士，有一些问题请你如实回答。”霍斯北看向伊兰，语调犹如公事公办，面部表情却很柔和。 “是，长官。”伊兰明白霍斯北的意思，机甲内舱不是私密空间，她和霍斯北的对话是垦荒者和护卫队长官之间的情况汇报，需要向队频中所有的护卫队员公开，以便他们及时获知事情经过。 “你受伤了吗？”霍斯北按着救援时的惯例如是问道，纵然已经知道伊兰没受大伤，他的目光仍然在伊兰全身不放心地扫视。 “没有。” “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霍斯北的声音极淡，尽量不泄露一丝关切。 “安之谦受伤了，我不小心沾到的。” 霍斯北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蓝兰女士，把刚才发生的情况说一遍。” “是，长官。”伊兰语速极快地把安之谦受伤、徐若昭和人争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 不一会，队频中先后传来其他护卫队员的声音。 “找到安之谦，昏迷。” “找到掉下来的人，伤情严重，尚有呼吸。” “已控制住悬浮车，一人昏迷一人受伤。” 伊兰暗忖，凭着徐若昭的身手，他大概是受伤的那位，和他作对的那人绝对被他弄昏迷了。 “g5收队。护送人员回营地。”霍斯北下令道。 伊兰瞧向他，她从未见过霍斯北执行任务时的样子，严肃、冷硬，令她有一丝不习惯。 霍斯北偏头过来，朝她无声微笑，瞬间融了脸上的冰色。他一直崩着脸，其实在害怕。刚刚若是晚一时半刻。他都无法想象下去。 不多时，他的机甲旁另外有机甲聚过来，齐向营地飞去。 机甲一路护送。直奔医院。伊兰发现营地的气氛有些不对，外围巡逻的机甲明显增多。 到医院门口，霍斯北默默地抬手理了理伊兰的满头脏发。 “去吧。”他嘴唇蠕动，没有声音发出。 伊兰点点头。顺着舷梯爬下。 霍斯北在机甲里静静凝视着伊兰，她扭身看向机甲的动作让他微微一笑。她半身血污。额头青紫，纵然知道她并无大碍，他心里依旧疼得难受，只是这一次他终于能陪在她身边。 在她身后。徐若昭手中抱着一个人，双目紧闭，满头是血。霍斯北的目光在安之谦和伊兰身上来回游移。无端想到她大学时身穿大罩裙农妇装，立在四野无人的田间地头。对他俏生生喊一声“阿北”。 他抿紧了双唇，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出现在任何一个危险的地方，她应该在平和的农业星上，种着他吃也吃不完的土蘋，每天嘀嘀咕咕研究着菜谱。 霍斯北一想到她之前手无寸铁和郭紫琪的团伙直面交锋，一想到那两只花斑兽紧随她身后，一想到他连一个拥抱和安慰都无法给予，他就深恨自己。是谁让她离了农庄来到艾杜，是谁让她万般无奈入伍从军，是他，源头是他。 他的视线紧随着伊兰，在她准备进入医院的时候给她拨了视讯：“蓝兰女士，我们就护送到这里，你留在营地，不要外出。” 机甲队频一直开通着，他不方便讲太多，甚至不能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些，只能这样例行公事般交代。 投影屏中，伊兰粲然一笑：“知道了，谢谢……长官。”她居然趁着半低下头说话的时候，冲他调皮地一眨眼。 霍斯北展颜微笑，快速地切断视讯，他怕他再说下去，就要让其他队友觉察出他的异样。他抬眼，从视窗望出去，伊兰已经转身，跟在徐若昭后面进了医院。 霍斯北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温柔坚毅，无论如何，既然她走到这一步，他后悔已于事无补，他需要做的就只是不离不弃，甘苦与共。她和他这辈子还很长，惊险总会过去。 霍斯北心绪倏然平静，启动了机甲，带着队友腾空而起，他还有任务要做。 伊兰百无聊赖地站在医院大厅中，昏迷的安之谦和那两个被徐若昭重伤的人已经被医护机器人接走，她伤情不重，只得排在后头等着。 徐若昭身上尽是打斗痕迹，早已没有了以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不过他伤情也不重，身上血迹也都是别人的，此时和伊兰一样等在大厅中。 “你没事吧？”徐若昭问道。 “嗯？哦，没事。”伊兰担心着霍斯北，他这般着急地离开，看来还要转战别地。故而一时没听清徐若昭的话，反应有些迟钝。 “护卫队来得很快。”徐若昭若有所指。 他侧头瞥一眼伊兰，意味不明，似在审视。方才他被要求自行开车，机甲在旁护送。这是应有之义，护卫队绝对不会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上机甲。安之谦昏迷，被带上机甲说得过去。她却醒着，即使一身狼狈，看着很柔弱，没有太大的攻击性，但人从来不能看外表，尤其徐若昭已经见识到她在郭紫琪眼皮底下脱身的机智，和她拿着满是叶刺的树枝挠花别人脸的胆气。 徐若昭暗自分析，机甲队员能让她醒着上机甲，而且这么多人中，护卫队最先找到她，只能说明她向护卫队示警了，所以得到护卫队的信任。 伊兰瞅着徐若昭，心道他就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主。在林子里搭伴凑在一起，还有点患难合作的意思，一旦没事了，就又开始打机锋。 “我是护卫队的特别保护对象，被强制定位，说起来还要感谢安之谦呢，之前我和他有过纠纷，后来又遇上了李申茂，那回徐先生你也在场。就那两次过后，我就受到了特别关照，这次很容易被护卫队找到了，实在幸运得很。”伊兰一脸无辜，说得庆幸不已。 她眼珠一转，装傻问道：“郭紫琪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打起来？平时不挺好的么？”(未完待续) 427 美男计 “你不都听到了么？”徐若昭似笑非笑。 “我什么都没听到，才走开一会，回来就看到你和郭紫琪在打架。”伊兰继续装傻。 “然后你躲着，不出来劝架？”徐若昭瞧伊兰，调侃道。 伊兰暗骂他滑溜，说话避重就轻，她故意刺道：“劝架？你们朋友之间吵架，这种事外人很难帮的。” 她摆出了一副八卦的样子，神神秘秘地好奇探问道：“来帮郭紫琪的人是谁？他怎么会有武器？我们每个人到塞米巴来的时候，都经过检查，他怎么把武器弄进来的？还有那辆车里被你弄昏的两个人是不是他们同伙？” 为了装得像平民，伊兰进塞米巴时，基地除了给她几身花衣裳，什么装备都没有给她配置，结果别人都能带武器进来了，伊兰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憋屈，她先前在郭紫琪眼皮底下逃得慢些，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再后来要不是霍斯北及时赶到，她这血肉之躯对上花斑兽母子俩，估计也只能听凭它们啃到饱。 这些坏人怎么能比她的装备还齐全呢？徐若昭明显比她知道得多。 可惜徐若昭这人的嘴巴比蚌壳还严密，他同样装傻，惜字如金：“我也不知道。”对她的问题硬是一个不答。 伊兰撇撇嘴，她没指望一下就从徐若昭嘴里套出话来，只觉得徐若昭在争斗中这份镇定这份狠厉就绝非寻常人。她继续锲而不舍地试探道：“你身手真不错，不仅能躲开武器，还能把人一个接一个打昏，换成我就只能等死了。” 徐若昭闻言望向伊兰，认真地说道：“谢谢你。” 伊兰连瞅他好几眼。她和徐若昭打交道下来，他就这一句话最有诚意，她摇头大方地说道：“我不过喊了一声，再顺手搭了一把，你不用记心上。”她说是这么说，眼睛却直直地看向徐若昭，让他对她两次冒死援手之义加深印象。 “你和郭紫琪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要躲开她？看情形不对。不应该跑得远远的吗？一般人都这么做。”徐若昭也暗含试探之意。 “一般人？”伊兰好笑地说道，“我哪知道你们都不一般啊，把我都吓得动不了了。” “我倒没觉得。你跑得挺快。”徐若昭笑道。 伊兰气馁地瞥他一眼，两人打着哑谜互相试探，什么真话都探不出来。她很快转了个话题：“除了我们遇上的那几个，郭紫琪在这里还有同伙吗？我怕她以后恨上我。让人打击报复，天天上护卫队也不好看。” “放心。护卫队会帮你处理的。”徐若昭意态闲适，和之前在林中的冷静狠硬完全是两回事，语气不紧不慢，充满探究。 伊兰咯噔一下。徐若昭似乎话里话外都在刺探护卫队对她礼遇有加的事，她不甘示弱地反将一军：“你和郭紫琪朋友做得好好的，怎么有点矛盾就闹得要护卫队出面呢？你是不是向护卫队打小报告了？我看护卫队来得是挺快的。这么周到把你送到医院，郭紫琪还不知流落在哪里呢。” 徐若昭见她如此说。也不争辩，一笑置之。 反倒伊兰，说着说着，忽然一闪念，盯着徐若昭张口结舌道：“你……”脸色古怪之极。 徐若昭不解地说道：“怎么了？” 伊兰忽地笑道：“美男计你熟不熟？”她瞧着徐若昭故意啧啧说道，“太委屈了。” 徐若昭起先愣住，而后发笑，注视着伊兰好一会，才说道：“你真有趣。” 这种反应就属于被她说中，无词已对的情形。伊兰心里暗自好笑，若徐若昭真是为了打探郭紫琪而刻意接近卖好，称得上自我牺牲以身伺虎，他用他自个这身好皮囊去色诱哎，她不由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 “有趣的是你吧，徐先生。”伊兰戏谑道。 徐若昭仿若随意地说道：“蓝小姐，家庭社区住得惯吗？会不会太委屈？” 伊兰一惊，徐若昭莫非能看出来她和关离是假装的？她脸上不露声色，微笑道：“谢谢徐先生关心，只是稍微远了些，劳徐先生送我回去的时候都没能吃上晚餐。” 徐若昭侧头看向伊兰，脸上挂着绅士般得体的笑容：“以前没发现蓝小姐竟然这么有意思，以后大家方便的时候多聊聊。” “好的，一定。”伊兰笑眯眯地接口道。 两人至此再无对话，彼此试探，既无结果，大家就心照不宣地收工，只得互相微笑。 他们暂时不能离开医院，因为受了伤需要救治。但医院条件简陋，医护人员少，今日又是营地休沫日，只有两个值班医师，已经全奔向昏迷的安之谦等三人了。 伊兰受不了和徐若昭的诡异气氛，走到僻静角落给关离视讯，准备报个平安，顺便讨论一下今天的情况，不想关离接起来就问：“护卫队接到你了吗？” 伊兰才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关离就说道：“待在营地，我有事忙。”说完就切断了视讯，伊兰只好悻悻地耸耸肩膀。 又过好一阵后，两个值班医师出来，薛旭今日又很可怜，他轮值，远远地朝伊兰头一偏，示意她过去。徐若昭则被另一个医师请进诊室。 塞米巴营地条件艰苦，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医师在接待室坐诊，而不是像以前伊兰看病那样，病人和医师之间隔着医护机器人和诊治系统。能被医师亲自看诊，放在以前就是贵宾服务了。 伊兰来了塞米巴后，这是第二回享受薛旭的贵宾服务。当然，服务质量不咋地。 “怎么伤的？”薛旭问道，完全就事论事，没有一点昔日同事的热情关心。 伊兰噎一下，老实回答：“不小心磕到树了。” 薛旭只想翻白眼，也不知这姑娘怎么搞的，她所有的伤势都不是正儿八经来的，总有各种奇特遭遇。额头上这摊青紫真要是在树上撞出来的，那就是她快速盲目地奔着大树直通通撞过去的。 他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伊兰：“去喷喷吧，消肿退淤。”(未完待续) 428 女王团 伊兰瞧着这小瓶子特别眼熟，怀疑和薛旭之前给过的一瓶是一样的，立即说道：“医师，有没有更好的？我这回真疼。” 她上回和安之谦产生纠纷，一点小淤青就弄回一瓶药剂，其实有点讹人，只是想让安之谦吃点教训。可她这回是工伤，连惊带吓的不容易，而且伤在脸面上，更得要精心。 薛旭早就知道这姑娘要求多，慢悠悠说道：“这瓶不毁容。” 伊兰将信将疑地望着薛旭，他的意思是其他药剂有副作用，对皮肤不好？她接过瓶子，倒不再说什么，顺势打听道：“医师，刚刚我们送过来的安之谦没什么大碍吧？醒过来没？” 按理说，医师不能随便向不相干的人透露患者病情，薛旭毕竟和伊兰有交情，他一想患者就是随伊兰一起进来的，不算不相干的人，说两句不会违背行医准则，就略略说道：“没什么，他的头受到猛烈撞击，破了口子，现在睡了，过两天就好。” 伊兰身上冷飕飕的，她亲眼瞅着安之谦满脑袋流血，人都半死不活了，被薛旭这么轻飘飘一说，居然成了没什么。 “那另外两个呢？” “还没有醒过来。”薛旭有意无意瞧了伊兰一眼，那是嫌伊兰问多了。 伊兰就不再多问，有薛旭在医院，再有瑞恩等人在护卫队，这些人即使恢复了活蹦乱跳，到哪里都能被看得死死的，作恶不了。 等她拿着药液从诊室里出来时，徐若昭也从另一间诊室里出来，手里空空的。居然什么都没有给。伊兰暗叹，徐若昭果真是个强人，他一天好几场架打下来，竟跟没事人一样。 她瞄瞄徐若昭，他身上其实应该也有青肿，至少伊兰帮着他拿树枝挠人脸的时候，确实见过对手回击了他好几下。她心里又是一叹。认识人毕竟好办事。她没参与打架，塞米巴医药物资紧缺，薛旭还给了她一瓶药液。徐若昭得到的待遇确实不如她。 徐若昭见一时不能探望安之谦，朝伊兰点点头，拔脚就走了。伊兰直叹他的心真硬，他不该留下来等着吗？好歹安之谦叫他一声“头”。 不久。护卫队来了一人，开车把伊兰送回住处。伊兰觉得甚是满意，护卫队对她的特别保护服务非常细致周到，她正在烦恼一身血腥味出去吓人，护卫队就给她解决了麻烦。 伊兰在路上。被护卫队员告诫好几遍，留在家中，不要随意走动。她瞬间明白。连营地内部都要戒严了，郭紫琪这伙人闹出的事端看来小不了。 营地里气氛陡然紧张。巡逻的机甲明显密集，伊兰住的家庭社区门口头一回出现了执勤机甲。 入夜，塞米巴网络给所有垦荒者推送通知，塞米巴防卫安全升至最高级别，实行宵禁，所有人留在住处，严禁外出，也不得接纳任何人进门。甚至，宵禁期间所有私人通讯信号被屏蔽，只给人保留了护卫队的警讯信号。 这一夜，关离没有回来，按他的排班，他应该回来的。 伊兰揣摩着郭紫琪这伙人的危害力，毕竟他们有武器，护卫队如临大敌是应该的，她怀疑关离也凑热闹去了。 社区门口守着机甲，这晚她睡得还算踏实。 第二日宵禁解除，通讯信号畅通，社区门口的机甲还在，但人们照常上班.伊兰坐在通勤车上，听见好多人在啜啜议论昨晚的宵禁，几乎都是一头雾水。还好，大体气氛趋于祥和安宁，人们议论一番后，照样形色匆匆忙自己的事。伊兰推测郭紫琪大概落网了。 她下班后，关离已经回来，她立即问道：“阿离，怎么样了？” 关离注意到伊兰额头上未消退的青肿，先慰问道：“蓝兰，你怎么受伤的？我昨天视讯中看到，没来得及问，不是说你没有对上女王吗？” “谁说的？郭紫琪真是女王？什么女王？”伊兰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 “徐若昭，我们今天都在护卫队说明情况。你怎么弄的？” 伊兰不好意思道：“我自己不小心撞到树上了。”她顾不上谈这些琐碎小事，急急问道，“徐若昭什么身份？” “你听过星际海盗女王团吗？”关离问道。 伊兰一听关离这样起句，就知道他要从头说起，当下也不问了，干脆地说道：“没听过，你说吧。” 关离一笑，说道：“女王团一直在这片星带流窜藏匿，他们的三个首领因为全部是女人，所以称为女王团。郭紫琪是其中一个，当然还不是最大的那个，她这次过来是整合所有潜伏在塞米巴的部下，劫走高能矿石。” 伊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三个女寨主啊，在星际时代占了一片星带，听上去好威武霸气，可惜不是良民，不知是否身负奇冤才落草为寇。 她见关离谈兴正浓，不由八卦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郭紫琪他们为什么会做海盗呢？”单看郭紫琪的样子，就和邻家的清新小妹妹差不多，当然她的强悍身手当得起星际海盗这个穷凶极恶的称号。 “据说他们的父母就是海盗。”关离不以为意地说道，“他们团伙中也有一些人是被联盟通缉的不法分子，加入了他们，以后这些人如果有子女，耳濡目染也会做海盗。” 伊兰无语，敢情海盗这行还可以做家族事业传承下去。 随着关离的叙述，伊兰了解了女王团原先就霸着这片星带，只是缺少慧眼，未能在联盟政府发现矿石前，认识到塞米巴的价值。如今塞米巴垦荒如火如荼，他们不仅立身之处受到威胁，同时眼睁睁地看着属于他们地盘里的财富溜走，自然极其不甘心。 塞米巴开发至今，星海舰队每隔一段时间定期补充供给，同时带走矿石。女王团的武装力量不足以抗衡一整支星海舰队来实施拦路抢劫，他们就设法伪装成垦荒人员，分批渗透进塞米巴，企图在舰队来之前，先行劫走矿石，他们甚至已经备妥接应的航舰。 而徐若昭是联盟军方的人，具体职能部门保密，为了缉捕女王团，也在塞米巴上潜伏。(未完待续) 429 甭小看花痴蠢女人 关离继续给伊兰讲述他在护卫队汇报情况时拼凑出来的事情始末。 营地休沫日正是女王团的行动日。郭紫琪被徐若昭盯得太紧，因此参加了车团游，企图在僻静处解决徐若昭。而她埋伏在采矿部的同伙则趁休息天值守力量相对薄弱的时候，准备伺机偷走库存矿石。他们原计划双方会合后，就搭前来接应的航空舰逃走。 结果无论哪一方面行动都受到了阻碍。 继伊兰向关离发出警报后，徐若昭一确定郭紫琪的身份，在奔逃过程中也向他的属下和护卫队发出警报，当然他的信息更详细完整。护卫队接连收到警讯，立即封锁营地，直扑矿石仓库，追捕郭紫琪。因此，郭紫琪和她同伙并没有得逞。 “郭紫琪为什么邀请我去参加车团游呢？”伊兰到现在还想不通，“她那时候是想对我下手的。” “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引徐若昭到无人的角落，昨天不是你也会是别的人。” 伊兰细细一琢磨，直哀叹自己运衰。 的确是，每逢营地休沫日，各处的值守人员会比较少，最容易下手偷矿石，但徐若昭一直粘着郭紫琪，她无法脱身。如果她为了摆脱徐若昭，直接约他到僻静处，想必徐若昭会心生防备，不易除去。 所以郭紫琪邀请伊兰参加车团游，假意说尿急请人陪同，这种事肯定找偏僻角落。徐若昭既然对郭紫琪疑心，想必时间稍长点就会自动辍在后面跟上来，郭紫琪只要把伊兰三两下弄昏后，就能假说伊兰不舒服，趁徐若昭分神之际。出其不意解决他。 如果伊兰不去，郭紫琪大概会找上别的姑娘，当然不认识的人变数大，万一别的姑娘不肯去，或者另有朋友一起陪同，郭紫琪就要麻烦些。伊兰是最好的人选，既是认识的人。不太可能拒绝这种小要求。而且郭紫琪确知当天关离排班采矿，伊兰绝对只有一个人前去参加车团游。 等郭紫琪的同伙在岸边制造出有人差点落水的假象，在大伙忙乱中。他们偷偷解除伊兰和徐若昭两辆车的绑定，悄悄上车，然后催促大家收了游兴一起回去。所有的车子升空后，大家只以为全部人都走了。不会注意到伊兰和徐若昭不在，端的神不知鬼不觉。而郭紫琪只要在僻静处收拾完两人后，等着同伙折返来接，再去和偷矿石的人会合，就可以逃离塞米巴。 伊兰想着海盗果然心狠手辣。她和郭紫琪往日无冤今日无仇，郭紫琪就冒准了她，而她即使领着观察可疑对象的任务。也只是把郭紫琪放在观察名单中，可没有对郭紫琪起过杀心。幸亏她当时多长了一个心眼。没有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等郭紫琪笑眯眯杀过来。 “他们手中的武器怎么来的？”伊兰问道。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徐若昭那时避而不答。伊兰记得她到塞米巴时经受了两道盘查，启程登上星海第五舰队时，被仔细检查过一次，入境时经过通关机器人，又被全身扫描了一遍，根本做不到携带武器。 “塞米巴本来就是他们的领地。”关离解释道，“这是郭紫琪说的。只是自联盟政府正式宣布垦荒后，防卫力量加强，他们能私藏的武器不多。” 关离瞧向伊兰额头上的淤肿，微叹道：“你昨天比较幸运，郭紫琪坐在徐若昭的车上，没有随身携带武器。而她的同伙被安之谦拖住了，只先去了一个帮手接应郭紫琪。对了，她问你是什么人？” 伊兰浑身一抖，问道：“她什么意思？” 郭紫琪莫非要记仇？不过想想也必须的，如今郭紫琪落入人手，必定要恨上每个和她作对的人，关键是她要恨多久，万一碰上个心理扭曲变态的，只盯着伊兰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恨一辈子，哪天郭紫琪恢复自由身后，到处打听伊兰再寻机复仇，伊兰脑补了这个可能性，立时生出无限烦恼。 关离望着伊兰紧张的样子，不由好笑地想到郭紫琪的原话，称伊兰是个白长了脸蛋没脑子的蠢女人，在审问中郭紫琪叫嚣着“那个一脸蠢相、整天花痴、偷看徐若昭的女人是干什么的？” 郭紫琪对伊兰的怨念颇深，据她称她没想过要弄死伊兰，最多就弄昏拖草丛里，摆出一副虚弱昏迷的样子让徐若昭分神查看即可，说来说去，伊兰在郭紫琪的原计划中就是一个道具，重要性没大到让郭紫琪费神去赶尽杀绝，毕竟身上若是背上人命的话，联盟通缉的力度会更大。 只是郭紫琪想不到的是，她随意挑中的小角色给她弄出了岔子，还没等她下手就给跑了，跑了还不六神无主地躲得远远地，偏在她和徐若昭争斗的当口大叫护卫队，害她一个不注意，就让徐若昭给逃了，她的计划提早泄露，她为了抢时间，甚至都顾不上深入林中追击徐若昭和伊兰。 关离当然没把郭紫琪侮辱性的原话告诉伊兰，他心道郭紫琪自己认人不清，活该失手，伊兰不过是表面看起来温和无害，关键时刻总有让人惊喜的表现。 关离安慰道：“郭紫琪只是不甘心，她防备了徐若昭，却没防备你。她的罪名够得上终生监禁，不用理她。” 伊兰虽然放心，毕竟还有点郁卒：“郭紫琪技不如人，居然还怪上别人。其实她如果另外找个女孩子，把人家弄昏了，结果还是一样。我那天都看见了，徐若昭真的很厉害，郭紫琪从背后偷袭也没有一击成功，她的同伙有武器也被徐若昭躲过了，对上徐若昭，她注定要输，怨我有什么用？”郭紫琪该恨的人是徐若昭，别指着她恨呀。 “郭紫琪会很快送回首都星受审，做海盗的下场迟早只有这一个，她自己走的路该她自己负责。”关离说道。 伊兰叹息一声，女承父业的郭女王走这条路可能也没得选择，但走上了就是不归路，不过现在事情了结，已经与她没有关系了。(未完待续) 430 大水冲过龙王庙 伊兰对郭紫琪的命运感慨一番，她突然想起来问道：“我不知道徐若昭的身份，浪费了很多时间关注他，他似乎也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这样……不互相干扰吗？” 伊兰真心想说的是，上头管理太混乱了，安排多方人马玩你猜我猜的游戏，万一他们和徐若昭对上，让真正的星际海盗有了可趁之机，不就成了一个大笑话吗？事实很明显，她和徐若昭在林中一同逃亡时，都还互相防备着不说真话，真要是一言不合打起来，大水冲了龙王庙也是有可能的，至少徐若昭真地掐过她脖子，她也真地掐过安之谦的脖子。 关离苦笑一声：“我们这次接受凯旋基地的任务，主要目的是防止有人破坏采矿、偷盗矿石，维护塞米巴营地安全。而徐若昭主要来缉捕女王团。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女王团的计划，只是觉得女王团不会甘心放弃塞米巴，所以才先行潜伏等着。我们和他们分属两个系统，任务机密，事先都不知情。” 伊兰的脸色有点难看，徐若昭在郭紫琪到来之前，有事没事老盯着她，他那招美男计对她也暧昧不清地使过，这表明什么？表明徐若昭起初疑心过她是个海盗女王。 伊兰恼恨地暗忖，如果以后能碰到徐若昭，得好好找他说道说道，她长得一脸正气，是可以随便怀疑的吗？ “女王团一网打尽了吗？”伊兰问道。 关离遗憾地摇摇头：“没有，他们的老大在海盗航舰上，等在外空，老三负责开巡航器到塞米巴接应郭紫琪，昨天护卫队追捕到郭紫琪后。击落了巡航器，护卫队已经通知最近的星海边防军，他们会在这片星带堵截女王团的老大和残余力量。” 伊兰咋舌，风风火火闯天下的三个女大王落网了两个，剩下一个独木难支正在逃命中，女王团这次元气大伤，气数已尽。而那惊心动魄的战斗一夜。她居然安稳香甜地睡过去了。 她急忙问道：“护卫队有人受伤吗？” “我去护卫队说明情况时。遇到过瑞恩和阿锐，看他们的神情都还好，不像有人出事的样子。不过。女王团的老三受伤，正在医院隔离治疗。” 伊兰不由吁口气，瑞恩他们没事，她嗫嚅几下。终究咽了话头，霍斯北那个分队和凯旋基地没关系。问关离没用。她上下一打量关离，转而问道：“你也参加追捕了？” “他们有些人也是矿工。”关离说道。 “你就用采矿机甲？”伊兰张大了嘴巴。 “对方也是采矿机甲。”关离笑道。 到这时候，伊兰只能赞叹一声基地英明，关离这着暗棋埋伏得妙。塞米巴穷乡僻壤。凡是想到塞米巴从事破坏活动的不法分子没别的可贪图，一准儿把眼睛瞄上矿石。基地把关离一个机甲精英调去挖矿，虽然大大屈才。但就近观察敌情却妙得很，而且还能开着采矿机甲抓人。 她忍不住又替女王团哀叹一声。其实人家装备也过得去，连私家航舰都有了，又是人才济济，郭紫琪格斗水平高，和徐若昭不相上下，她同伙能轻而易举给车子解除绑定，开别人的车顺手得和开自己的车一样，而且还有人会开机甲，就是时运太不济。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伊兰问道。 “继续，直到基地命令我们撤回。” “好吧。”伊兰有些哀怨。 果然，关离隔天就上班挖矿去了，伊兰走得比他还早，因为她这个月轮到早班。 下班后她看着天色还早，寻思着找薛旭去，借着她额头复诊的名义去唠唠嗑，再确凿地打听打听护卫队有无人员受伤。机甲对上巡航器激斗，霍斯北铁定参战了，偏生她无故不能主动视讯霍斯北。关离说不出详实情况，她这心里就踏实不下来。 她准备顺便也去探视一眼安之谦，她没被郭女王追击，里头有安之谦一份功劳，要不是他拖住了郭女王的同伙，郭女王人多势众之下，徐若昭不一定逃得掉，她就更不好说。 关离的车子当日被郭女王的同伙开走后，就一直下落不明，估计在追捕过程中被损毁了。据称，塞米巴垦荒事务中心稍后会处理此次风波中的人员伤情和财产损失赔偿。这段时间内，伊兰和关离出入只能靠自己。 伊兰不嫌路远，步行前去。 两台机甲威武地守在医院门口。这些天塞米巴营地的宵禁解除，各主要公众设施建筑却都依然有机甲执勤驻守，路上巡逻机甲也多，整个营地的日常防卫等级处于半戒严状态。 伊兰很能理解，现在护卫队收押了一批星际海盗，在星海舰队来押解他们回首都星接受审判之前，营地恐怕就一直要这样严密地防范。 她进了医院，先向这医院里唯一的迎宾机器人申请探视安之谦，申请很快被批准。 安之谦躺在病床上，脸上有些苍白。伊兰立在门边，和安之谦大眼对小眼，顿时觉得自己唐突了。 他们两个就是吵架的交情，安之谦还被关离因为她的缘故暴揍了一顿，除此没说过一句话，见面连点头都省了，前两天她还在林子中卡着他的脖子威胁徐若昭，这时碰面有些尴尬。 安之谦朝她望过来，没说话，当然他现在气血两虚，说不动话是正常的。 伊兰作势清清嗓子，先说了一句探望病人经常用得上的话：“安之谦，你好点了吗？” “多谢关心，蓝兰女士。”安之谦的声音听上去真虚弱，毕竟失血过多。 伊兰瞧着他的态度还算好，不像记仇的样子，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我来看看你，顺便谢谢你那天……”她斟酌着用词，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比如双方的身份，但毕竟仍在任务期，还不能轻易叫破了往明白里说，于是含糊道，“据说你拖住了歹徒，谢谢你。” “你不用客气，我不是为你回去的。”安之谦说道。 伊兰噎住，她当然知道安之谦是为了跟踪三辆可疑的车子，不过阴差阳错下她受了惠承了情，于情于理她都要谢一声。她讪笑道：“这个我知道，那天我有些不友好，你别介意。”(未完待续) 431 三女王的公主抱 安之谦扯开了一抹笑容，问道：“你头上也受伤了？” 这事和安之谦还真脱不了关系，他昏迷时死沉死沉，伊兰在车顶拖抱不住，重心不稳才摔下去的，不过，这些小细节就没必要让人家特地记她一份情。 “哦，这个，是自己不小心撞的。”伊兰大度地说道。 安之谦嗯一声就没话了，伊兰干站一会，告辞道：“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蓝兰女士，”安之谦叫住伊兰，“以前不好意思，谢谢你来看我。”他的目光挺真诚。 伊兰一下笑开：“应该的，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安之谦咧嘴笑笑。 “祝你早日康复。”伊兰说道，打开门出去。 走在过道里，她的心情非常好，她和安之谦即便不是朋友，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弄得跟对头似的，大家和和睦睦地相处，总是让人更愉快些。 说来也巧，她没走几步就碰见薛旭。 “医师，”伊兰兴高采烈地迎上去，“这么巧？方便说两句吗？” “什么事？”薛旭停住了脚步。 “你看，我头上这个都第三天了，还要几天才完全好？我想找你再给我看看。” 虽说不过是个借口，但伊兰每天上下班顶着这滩淤青，收到了不少注目礼，确实有些不自在。她记得老早之前，端木和她做毕业课题，从悬崖上掉下来后脸上划了道血口子，泡特效营养舱里，七八天都完好如初了。她这滩淤青委实好得太慢了。 薛旭往她额头上瞥一眼，说道：“肿势消得差不多了。再喷两天。” 对薛旭的铁口直断，伊兰还是深信不移的，尽管她觉得那药剂见效太悠缓，有这功夫，短发都能变长多少茬了，她也只在心里头嘀咕，面上带着笑容道了声谢谢。 “好。那我就再喷两天。” 伊兰一路跟着薛旭。准备进他办公室再唠两句。两人走至医院大厅，从另一侧走道转出一队人马，六个护卫队员中间押着一个女子。身材凹凸有致，面相周正，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突兀地戴了一副手套。 伊兰心中一动，那是副隔绝手套。她想到关离说过的话，已经约略猜出这个女子的身份。大概就是那位巡航器被击落送到医院隔离治疗的三大王，这副样子看来伤势已经无碍。 伊兰往医院门口看去，又多了两台机甲严阵以待。她心中了然，这么大的阵仗怕是要押解三大王回护卫队监禁。 伊兰和薛旭站定。让他们先行。那女子抬头瞧向伊兰，目光晦涩。伊兰浑身一凛，不由暗地里戒备。 但下一刻。那女子垂了眼睑低头走路，什么也没发生。伊兰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近门口。还是静立原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可不能和三大王靠太近。 那女子却在一瞬间倒地了，旁边的护卫队员反应相当快，手中的武器全部指向地上的女子。 伊兰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在想三大王果然还要垂死挣扎，只是她就这么倒地上能干什么呢，要么赖在医院不肯走，要么伺机劫持个人。三大王被六个人高马大威武雄壮的护卫队员团团围住，门外就是两台虎视眈眈的机甲，再远几步又是两台机甲，她能劫持谁去？再说了，即使劫持到了人质，她还能插翅飞离塞米巴不成？ 一个护卫队员蹲下来检视，三大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护卫队员点开通讯器，看样子在呼叫医师。伊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们一群人团团堵住了大门口。 薛旭一步跨出，就要往前。伊兰本着同事的情分，微启嘴唇，压低声音说道：“小心有诈。” 薛旭鼻腔里嗯了一声，快步走向门口。伊兰放下心来看大戏。 薛旭过去后，也不见怎么检查，直接说道：“女士，你可以醒了。” 伊兰差点笑出声来，薛旭太不给三大王面子了。 三大王倒也干脆，在薛旭说到第二遍的时候就悠悠醒转，开口说道：“医师，我头晕不舒服，能让医护机器人抱我起来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股沙哑的磁性，伊兰居然听出了一股魅惑之意。 “可以，女士，你稍等。”薛旭直起身来。 伊兰紧张地看着，三大王如果要动手，错过这刻，薛旭就要走远了。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呼出一口气，眼见薛旭站到六个护卫队员的包围圈外，给医护机器人下令，让它过来。 伊兰心道，她自从接了这个暗线任务后，心理也变阴暗了，看人都跟看洋葱似的，恨不得掰开一瓣又一瓣，也许三大王本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只不过前头激战过度，身体真的没好彻底。 医护机器人很快就过来，双手一抄，利落地把三大王横身抱起。六个护卫队员仍然围着，不过这个公主抱的姿势让包围圈变大了，没先前那样紧凑。 “去诊疗接待室。”薛旭说道，领头先走。 护卫队员也不反对，联盟禁止任何人对罪犯施加法庭判决结果之外的非人道折磨，三大王还未经审判，冲其量就是一个俘虏加嫌疑犯，若是她申诉，收押期间身体不舒服不给治，也是一桩麻烦事。 护卫队的六人包围圈跟在薛旭身后，团团警戒着中心的医护机器人和它怀中的三大王。 诊疗接待室在大厅的尽头，伊兰所站的过道口位置却是大厅的中部。薛旭紧走几步，经过伊兰时停下脚步，看似等着后面的人跟上，其实明晃晃地挡在伊兰身前。 伊兰大赞薛旭，颇受感动，他的心多细致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是替她防着三大王使坏呢。以前她和薛旭有些小误会，说开了后，薛旭一点不计较，给她看病或是帮忙从来都不敷衍，真是品性高尚。伊兰一边赞叹，一边紧盯着走过来的人群。 护卫队包围圈渐渐接近，不过大厅宽敞，这一群人走在大厅中间，和旁边站着的薛旭伊兰离了五六步远。 变故终于还是发生了。(未完待续) 432 出来看热闹啊 医护机器人抱着三大王经过时，三大王猛地一按机器人的肩膀，腾身跃起. 护卫队员反应不是不快，全都把武器指向了三大王，特别是就走在机器人身边隔着伊兰薛旭的那个护卫队员，离三大王最近，三大王又是朝他这个方向扑来，他手举着离光枪已经对上腾空而起的三大王。 但是三大王是个很重要的海盗头领，就这么一下火力全开，让她毙命当场是不妥当的。 护卫队员携带的武器主要用来震慑，非极险恶的情况下，不能用来格杀一个俘虏。更何况这里是医院，离光枪的威力很大，三大王扑去的方向是一条过道，两侧都是医院的房间，她近处还站着无辜群众，比如一个医师和一个普通姑娘，因此护卫队员们人人举抢，却不射击，一个个都跟着扑了过来。 被三大王正面扑过来的护卫队员一手举着枪威慑，另一手横肘抗击三大王半空中的腿。 岂料三大王的目标根本不是他，她的武力值也真高，两脚交叉一踢一点，脚尖狠狠踢到了护卫队员的手腕，离光枪脱手，再一脚点上护卫队员的肩膀，疾如电闪般向他后方跃去。 说时迟那时快，早在三大王从机器人的怀抱中跃起时，薛旭已经猛地一推身后的伊兰，在三大王足尖点上护卫队员腾身飞扑过来时，薛旭也大喝一身朝她抬脚就踢。 这一切的发生都在一霎那间，伊兰看到三大王跳起时，已经心中警报大起，被薛旭一推，她身体不由自主往过道里冲。半当中头顶上方飞过一样物体，只一瞄就知道是护卫队员的配枪。先前碰见押解队伍时，她还特地打量过护卫队员的随身武器呢。伊兰心随意动，当下脚下发力，奔着枪的飞行轨迹而去，武器可不能乱丢。 却说薛旭并没有留住三大王，她是踩在护卫队员的肩膀上往过道里腾空翻跳的。薛旭一没有助跑。二没有撑杆跳，原地抬脚高度有限，踢了个空。他转身看向过道，急叫：“小心。” 只见伊兰在向前跑，三大王的跳跃抛物线眼瞅着落在伊兰身后。 伊兰耳边听见薛旭的警告，闻得身后呼呼的破风之声。全身汗毛直立，就势一个矮身驴打滚。骨碌碌连翻带滚，捞起离光枪。 前方视野中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如秃鹫般向她凶猛扑来，伊兰想都没想。按下按钮，枪口朝下，在自己身前五步开外的地板上。行云流水般一连串猛射。 别问她为什么枪口朝下，一则她真不敢杀人。二则她尤其怕误伤三大王后面的追兵。 地板上溅起一排五颜六色的光芒，三大王的身形骤然顿住，伊兰趁势站起，快速倒退拉开距离，离光枪指向三大王的上身。 薛旭和护卫队员向三大王追来，三大王见伊兰停止射击，马上又要扑来，伊兰枪口下指，朝着地板还是一阵连射。 要说同伴搭档好办事，薛旭和伊兰认识，还一起在全团演练中磨合过，知道伊兰底细，也信任伊兰的能力。作为一个受过训练的铁血玫瑰机甲团的成员，哪怕大半时间在厨房里捣鼓菜谱，她的武器只要射向地板，就绝对不会惊慌失措胡乱误射向他。 薛旭本来就离三大王最近，在追踪的人里排头一个，当下毫无顾忌地朝三大王扑过去，三大王扭身避开，后面的护卫队员也追上来了，双方直接缠斗上。 直至此时，伊兰才算略松了口气，端着枪停止了射击。 她见过郭女王的拳脚功夫，和徐若昭都能对打老半天，她把这位三女王也想成那样的水平，依旧全身戒备。 事实上，她如今贴着墙壁，旁观三女王和护卫队员的比斗，忍不住冷汗涔涔，一阵后怕。三女王委实厉害，可能真是不甘心身陷囹圄，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三四个护卫队员围攻，才把拳打脚踢状如疯癫的三女王制服住。刚刚伊兰要是被三女王抓住，伊兰在武力上绝对不是三女王对手，后果还真不好想象。 护卫队员按住三女王后，场面控制下来，薛旭退出战团，看了伊兰一眼，她站在几步开外，一脸肃穆，抿紧嘴唇，眼睛紧盯着被按在地上反剪双手的三女王，枪口还指着地下，仿佛一有不对，随时会射击。 “好了，没事了。”薛旭冲伊兰喊道，心里还真怕伊兰太过紧张，再射击一回。 一个护卫队员也脱身出来，直直朝伊兰走去。 “女士，请……”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伊兰背后一间房门打开，唬得伊兰身子一抽转，抬起离光枪就瞄准。 “不。” “别。” 薛旭和护卫队员惊叫起来。 安之谦一手扶着门，表情很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伊兰手中的离光枪，这枪离他也就只有一手距离。如果不是他先看见伊兰，故而心态上比较镇定，他早就飞脚出去反击，顺势横卧地上躲避了，即便如此，安之谦的心还是扑通扑通的，远没有他面上那么冷静。 安之谦转着僵硬的脖子，视线上移，望向伊兰的脸，有一刹那，两人眼对眼，都不太能思考。 安之谦无法理解，前不久伊兰还在他病房里笑容可掬，亲切慰问，一转眼就凶悍地拿着武器对牢他，情景变化之快，让他一时发不出话来。 薛旭倒是淡定下来了，他刚才下意识惊呼，只是怕伊兰紧张过度误伤了别人，她既然第一时间没有射击，那就不会了。 其实，伊兰此时发呆，是因为她没想到转身面对的是安之谦。瞧着安之谦有些发懵的样子，她脑子里在考虑怎么说句诚心诚意的道歉话，人家可还是个病号呢，还是个她十分钟前才友好探望过的病号。 “女士，放下你的手，慢慢地放下。” 原本走过来要和伊兰说话的那名护卫队员站在她身侧，他不认识伊兰，看她装束就是一个寻常的垦荒女孩，故而此时说得小心翼翼，语气尽量柔和，生恐吓到伊兰，万一她受了刺激，没头没脑像刚才那样胡乱发射，就要出大事了。 而其他另外几个护卫队员围着三女王，尽管看见了伊兰和安之谦的对峙，不过经验也是老到，没随便吱声，就怕干扰到这姑娘，他们想着要给伊兰时间，只待她自己冷静下来。 伊兰果然立时醒悟过来，她拿着枪指着安之谦是大大不对的。她连忙垂下手，朝安之谦走近一步，讪讪绽开一个笑容，急中生智憋出一句话道：“出来看热闹啊？”(未完待续) 433 至不幸先天无解 安之谦无力回答，还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伊兰。 伊兰心道糟了，他看来被吓到了，于是笑容拉得更大，软语说道：“进去睡吧，外头乱，没什么好看的。”话中抚慰的意思特别明显。 薛旭在一旁真不忍听，她骗小孩呢？ “什么情况？”安之谦总算说了一句话。 “没啥，没啥，你歇着吧。”伊兰笑得像朵花，手里拎着枪。 这时，过道口呼啦啦出现了十来个飞速奔跑过来的护卫队员，伊兰听到脚步声，转头瞧去，视线就对上她身旁的护卫队员，他严肃地说道：“女士，请把你手中的东西给我。” 伊兰愣住，低头查看自己的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抬起手把枪递出去。 那个护卫队员瞧着对准他胸膛的枪口，脸如黑锅，伊兰不好意思地笑一下，五指灵巧地把枪口倒转，反而把护卫队员吓一跳，差点暴起。 “给，长官。”伊兰自知刚刚有些失礼，笑得特别谄媚。 护卫队员沉默地接过枪，表情怪异地盯着伊兰，而后视线落在伊兰背后的安之谦身上，沉声说道：“先生，护卫队执行公务，请留在你的病房内，不要随意走动。” 安之谦二话不说，主动退回去把门关上了。 新来的一群人围上来，伊兰瞧着竟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她低眉顺目立在一旁，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阴狠地瞪着她的三女王飞了一眼，流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战兢模样。 薛旭此时不便和她说话，只在心里想道，这姑娘现在表现得再弱。恐怕也已经引起护卫队的怀疑了。 果然，回天无望的三女王被押着出去时，两个护卫队员径直走到伊兰面前：“女士，请跟我们到护卫队走一趟。” 伊兰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表示理解。可是当她被一左一右两个护卫队员陪着走出大厅时，她疑惑不解，怎么薛旭就不用回护卫队交代事情经过呢？ 薛旭正和一个护卫队员说话。手指着被伊兰打坏的医院廊道地板。看样子在忙着商讨善后事宜。伊兰瞥见护卫队员对他和和气气的样子，一阵气苦，薛旭是医师。刚才事出突然，他帮忙压制一个疯狂的病人，倒是能说得过去，她却利落地使上枪了。难怪护卫队员要她去说明情况。 伊兰惴惴不安，走至医院门口时。竟然也想学着三女王那样来个昏倒。她暗自惋惜，受惊过度瘫软在地厥过去倒是好招，可惜应该在护卫队员成功制服三女王的那刻，就该当场用上。那才符合一个寻常垦荒女孩应有的反应，如今却是太晚了。 伊兰无奈地熄了念头，乖乖地走出医院。 这一趟声势浩大。前面一堆护卫队员，围着三女王。伊兰和两护卫队员在尾部，吊梢是三个护卫队员，也就是说伊兰也被团团围住。而且，队伍还没完，最后面压阵是两台机甲，就慢悠悠地走路跟着整个队伍，虎视眈眈着队伍中被围住的两个年轻女子。 到了之后，护卫队员先安置三女王。她被拉下去前，转身怨毒地盯向伊兰，愤恨地喊道：“你是谁？” 伊兰没吭声，眉眼都不抬一下。这时候换谁都心气不平，要逃跑没逃成，要劫持也没劫到，三女王今天这么背运，全是因为她挡了三女王的道，三女王咬牙切齿恨着她，是正常的。不过她理解归理解，脑壳傻了才会老老实实告诉三女王自己的名字，哪怕是个化名都不行，被三女王时时刻刻念叨着，怀恨在心有意思吗？ 她还略微偏了半边脸，不让三女王把她看全，虽然三女王早就和她在激烈的追逐中打过照面，但她希望三女王过个几日，对她的印象逐渐模糊，最终把她给忘了，毕竟被人惦记着始终不愉快。 三女王最终一脸扭曲地被押走了，而伊兰则被客气地请进了一个小房间。 “稍等一会，女士。”两个护卫队员对她说道，他们很有礼貌地退出去了。 伊兰只好见招拆招，她坐到椅子上，规规矩矩地等了二十来分钟，也不见有人来搭理她。她思忖着，这阵子护卫队收押了不少女王团的海盗，营地巡逻任务也加重，估计忙不过来，一时半会顾不上她。她有那么多同事都在护卫队，瑞恩慕容霍斯北都在，因此特别能宽容理解，安安静静地继续等下去。 她不知道，这时候她其实在被密切观察着。今儿，她的整体表现算是在护卫队员眼皮子底下活生生惊艳了一回。 一个人呆在静悄悄的房间里容易想多。伊兰就想着塞米巴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想着她见过的两位女王大人。身手都那么好，听上去家当也丰富，怎么就走了那样一条路呢？真是令人扼腕。 关离说过她们的父母也是海盗，伊兰开始陷入了沉思。她们生下来有过选择吗？估计是没有的。 比起她们，伊兰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惜福，起初孤苦无依的日子虽然难熬，但毕竟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没什么挣脱不开的背景拖累着她，做什么事情只需她肯努力，就可以自在去争取。 而郭紫琪他们，却永远只能游荡在杳无人烟的边缘星带东躲西藏，现在年纪轻轻就有可能终生监禁。那个在逃的女大王即使能成功逃窜，身份带来的桎梏也要如影随形一辈子，联盟这么大，他们可去的地方却那么少，他们的人生实在让人惋惜。 曾经她在大学里有个雅号叫女王，但也只是个雅号而已，而那两位被关押的星际海盗女王却注定前途灰暗。伊兰平素对自己的身世不怎么介意，偶尔想到，倒是会有点糟心和困惑，怎么就被她碰上这样孤苦的人生起点呢？此刻，她由衷觉得她不曾遭遇郭紫琪她们这样先天几乎无解的困境，已经是大幸运。 现在她回想着她经历的所有时光都是分外美好，连那些曾经的悲伤忧愁都只是一种人生的历练，而她相信，她以后再难的境遇都不会难成像郭紫琪她们一样，整个人生都似被束缚住，毫无挣脱的可能。 伊兰脸上若有所思，心境更为通达，脸色很是舒缓。无人打扰，她想得太过入神，坐得端正娴雅，全然不见一个普通女孩历经惊吓事后的坐卧不安。 她在小房间里陷入了有关人生的哲学思考，霍斯北和瑞恩却在护卫队的会议室里，和一群神情严肃的同事盯着她在房间内的表现，同时观看三女王石红绫大闹医院的监控视频。(未完待续) 434 猜猜她是谁 与会的都是被紧急呼叫过来的各分队队长。 女王团的事现在是护卫队的头等大事，在没有把这伙星际海盗送出塞米巴之前，护卫队要操心俘虏的监押、营地和矿石的安全，甚至要防备那个在逃女大王的反扑。 因而，三女王在医院逃脱未遂的事情一发生，无论谁今天休沐，也被照样拉来开会。 监控视频从头放起，瑞恩只一眼就瞧见了医院大厅中和三女王的押解队伍迎面相向而站的伊兰，她额头上那块未消退的青肿也瞧得清清楚楚。 瑞恩心里就哀叹，这姑娘真是命苦，啥事都能被她撞上。二女王郭紫琪挑事当天，她去凑热闹参加什么车团游，结果被二女王看中，幸好她全须全尾地逃了。三女王石红绫今天闹事，她又赶上了，视频虽然没看完，但通知他们开会时没提及有人员伤亡，这姑娘目前安安稳稳坐在观察室，总算还活蹦乱跳着。 瑞恩有意无意往对面的霍斯北看去，内心十分感慨，霍斯北来了塞米巴两月不到，伊兰就把她男友的日子搅得精彩纷呈跌宕起伏，真心不容易。她让霍斯北眼睁睁看着人在近前不能认也就算了，时不时还要弄出些纠纷事端，跑她男友面前蹦跶刷存在感。 瑞恩很钦佩霍斯北组织纪律观念强，大小轻重事有杆秤。据瑞恩所知，霍斯北自从知道伊兰在塞米巴后，从没有主动接近过她，甚至在伊兰闹上护卫队后，霍斯北也没有进一步向瑞恩探问她的具体任务情况，一点也没有令瑞恩为难。 霍斯北只私底下做过两个小动作。被瑞恩看出来了。 一是他和人换了班，算着伊兰上护卫队汇报日常情况时，光明正大和她见了一面。二是他翻阅了伊兰到塞米巴之后在护卫队留下的纠纷记录，在各分队巡逻排班时，主动要了在营地休沫日机动值班的差使。 所谓机动值班，就是在轮不到巡逻出岗、论理该休息的时候，留守在护卫中心值班室。有警情就及时出动。没警情就休息。护卫队人手紧张，满塞米巴都要巡逻，不出勤时轮到这要休息不休息的活计。其实挺招人烦。霍斯北主动揽这活，明显就是防着休沫日人人闲下来没事干，易起纷争，说不定哪个不开眼又去和伊兰起争执。他好立即护一护。 霍斯北还真是有远见，前两天营地休沫日。郭紫琪作乱波及到伊兰，就被他第一时间接到警情。 不过，伊兰一连两回被女王们相中，估计会让霍斯北提心吊胆。瑞恩不知该同情那姑娘好呢。还是同情霍斯北好。 霍斯北确实吊着一颗心。他一进会议室，正中央就是伊兰坐在观察室的实时画面，心里就一紧。他压根没注意周围同事怎么样。只克制着焦急的心情，专注观看医院的监控视频。 霍斯北只一眼就瞧出刻意挡在伊兰身前的那名医师不对。及至视频中显示，那医师推开伊兰，抬腿踢向三女王，霍斯北已经完全能确定那医师恐怕也是伊兰的同事，哪怕他的行为再合情合理见义勇为，霍斯北都能肯定。 凯旋基地尽干一些不人道的事情，既然能推出伊兰和她另一个同事乔装进入塞米巴，再多一个医师也没什么奇怪。这么一推理之后，霍斯北就不禁多想，莫非这次不是巧合？伊兰就是从医师的口中得知三女王康复了，今天要被押解回护卫队，为了以防万一，才和医师两人守在医院的？他越想越有可能，心中又气恼又无奈，她这是以身涉险，让他睡觉都不安稳。 这是霍斯北第一次亲眼见到伊兰使用武器的样子。 霍斯北对武器不陌生，所有的军事机甲都要考虑武器配备。读研究院那会儿，武器的部分接触尚不多。而到了白鸾星机甲研究司，他们日常就拿真实武器装载在机甲上，测试性能。霍斯北自己熟悉武器，也明白伊兰一定也训练过，但是视频里伊兰的动作仍然让他心头狂跳。 霍斯北尝试着让自己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评估一下她身手反应的优缺点，好让她以后再变强些，却发现根本做不到。他的心涩得要命。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现在石红绫已经收押在监禁室，事发现场的许学医师留在医院善后，那位持枪反击的女士名叫蓝兰，餐厅营养师，正是三天前和郭紫琪发生冲突的人，目前也在护卫队，对这位女士大家有什么看法？” 说话的人是今天医院押解三女王石红绫的那个护卫分队队长。随着他的话音，会议室的大投影屏上切换至伊兰在观察室的情景。只见她端端正正坐着，半垂着头，双手合拢并放在膝上，发丝半掩，面部表情看不太清，但神态平和，整个人看着非常安静，是个老实姑娘的样子。 “不是一般人，反应很迅速。”有人说道。 “肯定接受过训练，熟悉武器，最后那下枪口倒转玩得很帅。”有人笑道。 “会不会是那面的人？她是去探望安之谦。”那面指的是徐若昭，徐若昭只是要探查女王团的踪迹，真正要抓捕归案还是借助塞米巴上的护卫队，因而在郭紫琪行动那日他向护卫队示警时就已经摆明身份。 “不太可能，她和安之谦有过纠纷，如果是队友，那么当初他们的纠纷目的是什么？好像完全没必要。” “她和李申茂也有过纠纷，李申茂是徐若昭的人，也就是说徐若昭其实一直在盯她，借由频繁纠纷的名义，把她送给我们特别保护，其实是借我们的力量密切注视她，她会不会有些不妥？”说此话的人其实很聪明，推测出了大部分事实。 “我倒觉得她就是徐若昭的人，他们自导自演纠纷，然后让她紧跟郭紫琪，毕竟她和郭紫琪同为女性，不管什么场合盯人，都要比徐若昭更方便。一旦郭紫琪有异常举动，她被我们强制定位，通过她，我们就能很快找到郭紫琪。” “如果是这样，徐若昭来护卫队说明情况时，为什么说了同样在场的安之谦的身份，却漏下她？她应该不像是徐若昭的人。”(未完待续) 435 我喜欢清静 “有可能她是另一拨人，也许和徐若昭他们差不多。郭紫琪的事是她头一个发现的，让她男朋友通知了我们，她那个男朋友不是也很厉害嘛，一个人拖住了四台采矿机甲，我们去的时候，那四个人都快被打得找不着方向了。哪有这么巧的事，男女两个人都在给女王团找茬。”说话的这个人更加聪明，实际情况基本*不离十了。 “找茬？会不会黑吃黑？”有人冒出一句。 霍斯北刷地看过去，拧着眉心。他不动声色地望向瑞恩，两人对视一眼，瑞恩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霍斯北再瞄向另外几个凯旋基地的人。 这段时间，大家在塞米巴护卫队共事，都处得挺熟了，不出勤时，他们相互间按军中私交惯例，称兄道弟来着。男人们在战事中的袍泽情谊增长得快，机甲研究部的设计精英们经塞米巴这项任务，和同在此处护卫的各方机甲团战士都有了交情。 霍斯北和凯旋基地的人尤其熟，既有和瑞恩同乡这一层关系，两方的原单位孤鹜和白鸾的地理位置也近，因此说起来就更亲近。 说句实话，凯旋基地奔赴塞米巴的这批人中，伊兰称得上关系密切的同事也就只有瑞恩慕容元淼等人而已，还有一半人此前没有机会合作过，只是彼此出入脸熟。但霍斯北和他们日夜共事，连在护卫队大通铺宿舍休息都是门对门的，他和伊兰自己都不太熟的同事基本上已迅速达到了普遍友好的程度。 这么说吧，霍斯北下回如果再去凯旋基地巡查机甲事宜，就不会像上次那样，只有耿长安一人和他吃饭叙旧了。 这其中有一个。今日也在座。霍斯北平常称呼为寒哥，比霍斯北年长，那人也笑嘻嘻地称呼霍斯北为“阿霍”或者“霍队”，关系不错。 不过年前可不是这样，这寒哥就是霍斯北和伊兰在白鸾星逛集贸中心不巧见过的，两人当时捏着家居服的包装盒进行过拔河比赛，这事给两人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霍斯北一来塞米巴。寒哥就把他给认出来了。 寒哥讲纪律。平日话题不能随便沾上正做暗线任务的同事，所以一直没在霍斯北面前调侃那件事，但除了瑞恩之外。他也确实知道霍斯北和伊兰关系不一般。 他挺有意思，见霍斯北往凯旋基地的人身上扫视，立时猜出霍斯北的意思，女朋友招人怀疑成黑道了。阿霍急了。寒哥瞥一眼投影屏中老实本分的伊兰，再冲霍斯北略带揶揄地笑笑。微微耸肩，显示他没办法。会议室里头坐着的有好几家机甲团的人，人精多得是，凯旋基地的人要是跳起来为伊兰极力撇清。只怕很容易就让伊兰泄底了。 霍斯北垂眸暗忖，凯旋基地到现在还不澄清伊兰的身份，连那个苏篱在当日郭紫琪那场纷乱结束后。也仍旧坚持普通矿工的身份。苏篱只说自己担心朋友安危，故而临时脱岗。驾着采矿机甲去探个究竟，半路上遇见另外几台采矿机甲不在作业，反而到处游逛，起了疑心跟踪，才发生争斗，把人家的采矿机甲损坏。 霍斯北看瑞恩和寒哥他们的架势，像是仍要遮掩伊兰几个的真实身份。只不知是要伊兰继续从事危险的活动，还是仅仅因为不得随意泄露同伴信息这个原因？他希望是后者。 现下，伊兰被怀疑是肯定的，就冲她在医院那反应那动作，霍斯北如果不认识伊兰，铁定也怀疑她。但是，被怀疑成军方的隐秘人士或者是另一股海盗，二选一的话，军方人员的身份当然要好些，如果被护卫队按着星际海盗的嫌疑来对待伊兰，伊兰自己又不能明说，少不得要冲突，到时候伊兰就要吃苦。 霍斯北这么一分析，耳听着周围的议论，别的也没说，只顺势说道：“与其黑吃黑，不如先合作，出去了再分赃，岂不是更好？何必把郭紫琪他们揪出来，再让自己暴露？而且我们的警戒力度加强后，再想动手就难上加难，不会有人这么做。” “有道理。”有人附和道，“就冲她和安之谦说话那态度，都不像海盗，说不定是咱自己人。不然心中只要有一点怀疑，安之谦就不可能被枪指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人开着玩笑：“要是咱自己人，给个暗示也好啊，咱平时多给些方便，非要这样让兄弟们头疼，真没意思。” 不少人笑起来。 “把人找过来问两句，既然确定和女王团没有关系，现阶段对我们就没有影响，我们在保护期内多关注就行了。”瑞恩建议道。 伊兰很快被带进会议室。 她环视了一圈，一屋子二三十个人，霍斯北在里头，瑞恩和两三个她眼熟的同事都在里头，她定定心，有这些人在，怎么都不会眼瞧着她吃亏，总会帮她圆圆场，于是斯斯文文说道：“长官好。” “蓝兰女士，请坐。”一人发话道。 伊兰依言坐下后，那人说道：“蓝兰女士，在医院发生那样的事，让你受惊了，有一些情况我们想向你详细了解一下。你今天下午去医院有事吗？” “我去探望一个朋友，顺便向医师咨询一下我额头上伤痕什么时候好。”伊兰如实说道。 “你回去的时候，看见护卫队员押着一位女士，你怎么留在医院没走呢？” “大家正好一起出来，我就想让他们先走。” “你在医院大厅停留了好几分钟，似乎对那位女士很关注。” “医院大厅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位女士和护卫队员，我自然而然就看了。”伊兰的样子很无辜。 那人点点头，带着笑意问道：“蓝兰女士，我听见你问安之谦是不是出来看热闹，你很喜欢看热闹吗？” 伊兰暗骂这人笑面虎，问话刁钻尖酸，隐约在怀疑她故意掺和另有所图，她假装没听懂，万分诚恳地说道：“我不喜欢，我喜欢清静。”(未完待续) 436 间歇性手抽筋 问话的人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蓝兰女士确实有能力让热闹变清静。”他看着伊兰，继续说道，“从监控视频上显示，你被那位女士从身后袭击时，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从地上捡起枪并且射击，你以前练过射击吗？” 伊兰眨眨眼睛，这是她的大破绽，寻常百姓不太有机会触摸武器，更不可能在紧张关头将军中的高端武器一下使得那么溜。可是没上头命令，她不能吐露身份，只好硬着头皮假装困惑地说道：“那是枪啊？” 这是疑问语气，加惊叹语气。 她微张着嘴，一脸恍然大悟，一脸不敢置信，眼看就要喃喃自语：“天哪。”但微怯地飞快地瞟一眼审问者后，她抿起唇咽了一下，好似顾忌着场合，将那声惊呼硬生生吞进了喉咙。 总之，她表现得绝对像一个奉公守法的淑静女孩，突然闻知自己捡了一件碰不得的极端危险物件后，慌不迭地震惊和不自在。 霍斯北不易察觉地翘起嘴角，半敛眸掩去笑意，他知道伊兰大概没法了，才开始胡搅蛮缠，睁眼说瞎话。护卫队其实不会对伊兰怎么样，可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暗示，只好任她发挥。 瑞恩抬手摸了一把下巴，顺势揪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想仰天长叹，为什么这姑娘的演技这么拙劣，其实她只要说在星网上玩过模拟游戏，危急关头潜能爆发，谁也挑不出刺来。 会议室内的一干人心想，姑娘你要不要这么装啊。 问话的那人也忍不住轻笑，他没有废话。直接把监控视频中医院过道那段追逐战调出来，当着伊兰的面重新播放了一遍，再次问道：“蓝兰女士，你觉得你的表现如何？” “原来那样惊险。”伊兰呐呐道，“我真幸运。” 那人噎一下，索性挑明了说道：“蓝兰女士，你不用过分谦虚。你的射击功夫不错。” 伊兰摇摇头。坚持否认：“我不懂射击。” “不懂射击？”那人似笑非笑，“医院走廊的地板怎么毁损的？偷袭你的女士怎么被你吓退的？” “她是不是被我吓退我不知道，但我快被吓傻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追我。我从地上胡乱捡了一样东西，然后……手抽筋了。” 伊兰说了个冷笑话。 她只记得一条，任务期间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来个抵死不认。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很多人惊奇地看向伊兰，然后不由自主瞟向她正搁在膝上的一双手。十指葱葱，白皙纤细，放得很稳当，那手指固然瑟缩微曲了一下。也明显是因为她自己受不了众人打量的视线，才做出的自主行为，这手怎么看都不会随意抽筋。 凯旋基地的同事们瞅瞅伊兰。暗地啧啧赞叹，玫瑰编队出品的这位营养师。和所有的姐妹都一样，内心真强大，这么新鲜有创意的说词居然也敢张嘴就来。 瑞恩直想摇头，这姑娘恁地胆大心黑脸皮厚，当着这么多人，气不喘心不虚说假话，信手拈来浑然天成，咋就那么自然呢？ 独有霍斯北例外，他紧抿着唇望向伊兰，她文文静静地坐在他眼前，可是他脑中仍浮现着石红绫扑向伊兰的那段惊险场面。霍斯北曲拢着拳头，全身凝聚了一股散发不得的冷意，若是伊兰当时没躲开怎么办，女王团心狠手辣，走投无路下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伊兰动作只要慢两步，也许连现在这样接受盘问巧言辩驳的机会都没有，那时他看到的伊兰又会是怎样的？ 霍斯北不再想下去，他快速地决定，回去后一定要给伊兰多找一些真人版的格斗术让她练，而不单单是机甲版。每次她到白鸾来时，他抽空也陪她练。 伊兰自进来后，为了防止露馅，她特意不去瞄看霍斯北和凯旋基地的熟人们，压根没料到霍斯北在盘算帮她提升格斗技巧。她只注意到审问她的人面部表情非常古怪，当然这是难免的，她开枪的理由实在解释得太可笑，但她情急之间脑子容易糊住，真是想不出好借口，只好就这么胡言乱语。 问话的人缓了一下神，接着问道：“那你后来举起枪对着安之谦时，手怎么没有抽筋？” “我也不知道。”伊兰无奈继续装傻。 “你事后对安之谦说的话带有安慰性质，可见你当时神志清晰。是否射击，对什么人射击，你都能很好地判断，我看你的行为和你所称的间歇性手抽筋没有关系。”这话说得煞是风趣。 伊兰被堵得慌，人家嘲谑她间歇性手抽筋，她此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继续抹黑自己：“我虽然对安之谦在说话，其实主要在自我安慰，当时的确吓傻了。” 那人笑眯眯盯着伊兰，给够了无形的威压后，才清咳一声，说道：“蓝兰女士，鉴于你的意外情况比较多，护卫队考虑向塞米巴垦荒事务中心建议，提升对你的特别保护等级，你可能需要每两天来护卫队汇报你的日常作息情况，你觉得怎么样？有困难可以提。”他心善，万一伊兰是自己人，频繁地让她来汇报，可能会打乱她的部署，因此隐晦地问了一句。 伊兰则暗地哀叹，大家都是有眼睛的明白人，她这一出手，怎么着也不像老实本分的寻常百姓，难怪护卫队要疑心，换成她在这个星际海盗来光顾的敏感时段上，也要多留个心眼。 她很是理解地应下：“好的，感谢长官关心。” “蓝兰女士，你可以回去了，请在后天中午准时来汇报。” “好的。”伊兰如释重负，连瞄一眼霍斯北都不敢，转身就急急走了，很有点招架不住落荒而逃的意思。 外面天色早已黑透，营地的夜光系统启动，她长长吐气，独自穿过小巷。 伊兰反思着她今天的行为，又是一声叹，如今也没有旁的补救办法，她当时那是本能反应，总不能让自己落在三女王手里，谁知道三女王人质在手后会提出什么样匪夷所思的要求，到时候她不走运不说，事情还闹大了。这事要是重来，她也还得抓起枪唬住三女王。 伊兰不操心了，就让护卫队怀疑纠结去吧，回头她把事情告诉关离，该怎样由关离决定。 晚餐时间还没有结束，此时广场上仍有一些人进出餐厅，倒不见冷清，伊兰直直地向通勤站点走去。 斜刺里冒出来一个人，温言唤道：“蓝兰。” 伊兰一听这耳熟的声音，侧头果然看见了徐若昭，如今他的身份已明，伊兰不再顾忌防备，打趣道：“徐先生，这么巧，真是哪里都能遇见你。” 徐若昭挑眉笑道：“我特地等你。”(未完待续) 437 奇特经历 伊兰诧异地望向徐若昭：“徐先生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听说你去医院出了点意外，我过来问候一下。”徐若昭温文尔雅，言辞殷殷，就像以前下班送伊兰回去一样，带着绅士般的关切，半点不见在密林中当着伊兰的面重拳把人活活打晕的狠辣。 伊兰腹诽道，徐若昭又要以优雅的狐狸相出场了，他这样的人，哪里会无事献殷勤？说得好听，问候？他铁定是听了安之谦的小报告后，过来打探情况了。 “多谢徐先生关心。纯粹意外，已经过去了。”伊兰微笑道，琢磨着她这么说，徐若昭该放心了。 徐若昭话题一转，问道：“蓝兰，你怎么回去？” 说起这个，伊兰就想起了通勤车上撞人那一幕。现在若要她相信徐若昭不是存心设计，她都要怀疑自己智商。 安之谦是徐若昭的人，他能用安之谦试探她一回，就能用李申茂试探她第二回，不外乎就是疑心她是女王团的人，所以郭紫琪来了之后，徐若昭就把目标转移，对她就盯得不热络了。 当下伊兰的口气就不好了：“徐先生，我搭通勤车，今天再有人碰到我头发，别怪我翻脸。” 徐若昭突地笑出来：“蓝兰，不如坐我的车回去，让我聊表歉意。” “你还有车？”伊兰有点意外。 “损毁不严重，我修了一下还能用。”徐若昭解释道。 伊兰嘀咕着这人运道可真不错。她思索片刻，徐若昭既然是军方的人，坐他的车也不怕他出幺蛾子，她坦然无惧地就跟着徐若昭上了车。 “蓝兰。今天那位实在不幸运，居然遇上你。”许是车中没有旁人，徐若昭说话就变得直接了。 伊兰叹道：“是我不幸运，居然遇见这种事，我还真是去看望安之谦，怎么说也是那天我趁他受伤掐他脖子了，我有点过意不去。” “安之谦和我说起时很受宠若惊。”徐若昭笑道。“我还以为蓝兰你未卜先知女王会有异动。所以才特意去医院的。” “我一个营养师，这样的麻烦躲都来不及了，哪里会特意去凑热闹？”伊兰连忙撇清。 徐若昭好笑地看她一眼。却并未直言戳穿。隔一会儿，他问道：“蓝兰，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可以吗？” 伊兰望着徐若昭认真的表情。有些惊诧，稍愣之后马上回答：“当然可以。” “我……之前关注你的时候。你似乎很防备，你是怎么察觉的？” 徐若昭说得委婉，伊兰却是能明白他的意思。他用关注这个词实在太文雅了，当时他明里可是在暧昧接近她。暗里还不停支使人给她找茬，说是撒了一张大网兜着她，也不为过。 伊兰不客气地说道：“徐先生。其实我也一直不明白，我哪里就能有幸入了徐先生的眼？不如徐先生先说说你为什么关注我？” “我回答了。你也回答？”徐若昭笑问。 “自然，相互解惑嘛。” “嗯，共同进步。”两人心照不宣打完机锋，徐若昭略作沉吟，说道，“因为女王团的关系，我对年轻女子特别留意。舰队送新人到时，我一般都会去看。你刚入境我就注意到你了，表情太沉静，和其他女孩子有些不一样。” 伊兰根本不敢相信，她一踏上塞米巴就被发觉了。她有些不甘心地驳道：“性子沉静，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多的是，有些人还面瘫没表情呢，你就凭这点太武断了。” 徐若昭轻笑，继续说道：“你和你男朋友见面的表现，哦……有点缺乏热情。” 伊兰无语，敢情她和关离第一天碰面就落在有心人眼里了。当时关离确实做出了一个喜极拥抱的姿态，借着衣服脏就收了手，她还微微松口气。 伊兰暗忖，真正的男女朋友久别重逢，的确不会这么生疏。细节的确错不得。 “每个人性格不同，相处模式也不同，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她强自辩解道。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徐若昭耸耸肩。 “也可能是错觉，就因为这个，你几次三番骚扰我，也太小家子气了。”伊兰嘲弄道。 “是不是错觉，总要考证。”徐若昭不以为然地说道，朝伊兰扬扬下巴，提醒道，“该你说了。” 伊兰笑笑说道：“如果你总是三天两头地碰到同一个人，你也会略微留意的。特别是这个人还把你有意撞倒，再借机送回去。除非傻子，才不会多长个心眼。” 徐若昭募然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是有意？” “凭感觉。”伊兰也给他来句玄乎的话。 徐若昭笑叹：“这个有点难弄啊。我本来是想看看自己哪里有破绽，如果是感觉的话，就没办法了。” 伊兰噗嗤笑出来，徐若昭最让人舒服的地方，就是他把一些尴尬为难的事大大方方说出，让人觉得即使他在算计，也是心怀坦荡。明明以前他纠缠伊兰别有用心，结果他反而诚心讨教哪里是败笔，风光霁月不显猥琐，伊兰真心佩服他。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这个的确没办法。”伊兰感慨完，恭维道，“徐先生，你判断力敏锐，看人真准。” 徐若昭心知伊兰指的是他盯准了郭紫琪，笑道：“我也不过是和这种人打过交道，多一点感觉而已。” 伊兰无奈地笑笑，他也是出于感觉，这个真没有办法偷师学艺。 她还有一点不解，遂问道：“既然你已经找了郭紫琪，怎么还让人扯我头发，弄些事情出来？” 徐若昭轻笑：“不好意思，当时虽然感觉你不像，但仍然不可错放，所以把你送给护卫队严加看管。” 伊兰只气得吭不出声。隔半晌，她记起一个小细节，又问道：“通勤车上有人趁乱拉了我一把，也是你们吧？” 徐若昭含笑不语，但那意思就挺明显。 伊兰越发憋气，她对徐若昭采取的态度是静观其变，徐若昭却接连出手，再一想，徐若昭把她假想成海盗女王，确实慎之又慎，也是对的。 家庭社区不多时就到了，徐若昭将伊兰送至住处，彬彬有礼地说道：“蓝兰，冒犯之处还望见谅，再见。” 伊兰宽容地一笑，目光微闪：“徐先生言重了，再见。” 两声再见都被着重强调了，两人相视而笑，已然明白对方意思。伊兰看着徐若昭的车子远去，幽幽地吁口气，心中羡慕，徐若昭大概任务结束要撤离塞米巴了。 她复又好笑，认识这么一个人，互相怀疑试探了几个月，临分别却是双方都不知道各自真名，不知道各自所属单位，也算是人生一段有趣奇特的经历。(未完待续) 438 守护 隔天关离回来，不知是否因为抓住了女王团的人，除去了安全隐患，伊兰觉得关离最近下班回来要比以前早。她暗自好笑，关离挖矿不积极了。 伊兰把医院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关离，惴惴不安地问道：“我是不是暴露了？现在护卫队要我每两天去汇报一次。” “没事，如果你不反击，被她挟持了，事情更难办。最糟糕的可能性是，被她逃出医院，遇上了其他垦荒人员，说不定就会有伤亡。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关离分析道。 伊兰闻言放了心，只听关离笑道：“女王团是挺倒霉的，一个两个都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伊兰讪笑，心道最倒霉的人是她，一次两次悬之又悬地堪堪避开女王们的险恶用心。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过得轻松自在，因而当关离突然通知她任务结束，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时，伊兰懵了。 她完全体会不到高兴，一下急了，霍斯北还留在塞米巴呢。 “其他人呢？”伊兰问道，“瑞恩他们会不会一起走？”她没法打听霍斯北，他和他们不一个单位。 “不清楚，不过也应该快了，他们和我一起来，在这里都待了很长时间了。” 伊兰想想也是，现在她放心不下的就是霍斯北。 舰队来补给的前夜，伊兰左思右想，安不下心来，她没敢做其他的，只发了一条文字讯息过去：“我明天回去了。” 一会儿，霍斯北视讯过来，伊兰接起来就见他手指按在唇上。她张张嘴连忙闭口不言，看投影屏中的背景，他应该在机甲里，估计正在外头巡逻。 两人就这样互相默默凝视着。 少顷，机甲队频里传来队员汇报的声音，霍斯北冲她笑笑，转头和队员交流。 伊兰坐在被子上。不出声地瞧着他工作的样子。他的侧颜清隽。鼻梁很挺，唇角线条有点严肃。 霍斯北交代完，转头望向伊兰。唇边牵起弧度。 伊兰的脸有些烧红，刚刚她正研究到霍斯北的眉峰呢，幸好霍斯北没注意到她发花痴。 “回去等我。”霍斯北唇语。 伊兰点点头，她早猜到会这样。霍斯北才来塞米巴两个月，不太可能马上就回去。她恋恋不舍地又瞧了两眼霍斯北。不能打扰他太久，他在机甲里应该时时注意外面，不能老和她视频对视。 伊兰伸出手搁在自己脸颊上，歪头闭上眼睛。示意自己要睡了。 霍斯北无声地笑起来，眼中全是脉脉温情。伊兰偶尔的调皮总是撩动得他心若春水，而她居然还在不好意思地笑。毫无所觉。 他凝视半晌，有些舍不得。手指在虚空轻柔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口唇微动，无声说道：“晚安。”然后主动挂断了视讯。 夜晚营地外的塞米巴寂静漆黑，和往日巡逻时看到的蛮荒夜景并无不同，森森黑暗中可能潜藏着重重不可知的危险。 偶尔会有野兽会在夜间出没，巡逻机甲若是发现，需要酌情处理，太过凶猛的野兽必须要活捉，送回联盟给专业研究单位进行物种分类研究，不得已时才可以捕杀，消弭危机，确保外出作业的垦荒人员的安全。 除了野兽，还有各种险恶的天然环境，需要他们深入观察防备。 霍斯北抽隙望向营地方向，今夜他巡逻的地点离营地非常远，根本看不清楚。他却知道那里有他最关心的人，此刻她正酣然入梦。 每一个外出巡逻的夜晚，他总是会这样不经意地望向营地。在一颗荒凉原始的星球上，在漫天星辰下，离人群如此之远，只要他回望营地，每一次他都深切地体会到守护的快乐，只因为知道她在那里。 今夜是伊兰在塞米巴的最后一夜，霍斯北心情放松，嘴角微弯，她终于可以回去。即使以后他巡逻时望向营地，心会空落落的，他也非常乐意，他宁愿她在看不见的安全的地方，换他在这里孤单值守。 第二日天光明媚，伊兰换下蓝灰工装，穿上了基地配送的鲜亮衣裙，戴上了自己的两串手链，打开门后发现关离也一身便服。 两人相视一笑，双双出门。 舰队已经到达，这一日是塞米巴的补给日，身着便装的新人比比皆是，营地中热闹非凡。 伊兰和关离搭车前往登舰地点，那里繁忙已过，所有的新人已经全部办妥入境手续，补给物资也全部清空，只剩下一块空旷的平地和周围密密麻麻守护的机甲。 伊兰和关离到时，几艘运输舰正腾空而起，估计装载着从塞米巴上采出的矿石和其他物资。她的视线在那些守卫机甲上扫视，心想霍斯北不知是否就在其中。 他们被安排在一旁暂时等候，须臾，又一堆人到达。 大家名义上都是回家休假或者合同到期的垦荒者，有真也有假，这其中夹杂着伊兰认识的几个熟人，比如薛旭，还有徐若昭、安之谦、李申茂等。 伊兰觉得他们这批要回联盟的人估计八成都是功成身退的潜伏者，塞米巴的开发工作正红红火火，整个星球日益欣欣向荣，真正来垦荒赚钱的人哪里会这时候离开塞米巴。 她的眼睛自徐若昭身上溜过，一个个看过去，心里在暗自判断哪些人是徐若昭的同伙。这帮人藏得够深的，好几个她压根没注意过。当然，她观察别人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 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虽然不怎么交谈，视线相撞，都会善意地笑笑。 远处两列机甲压阵，一长队悬浮车呼啸而来，声势浩荡。 他们的降落点离伊兰有些距离，她极目望去，见到很多人被蒙眼带上巡航器，包括两个女子身形的人。伊兰的目光跟随着巡航器，游目望向天际，不由叹了口气，等待着这两位女王的也许就是终生监禁不得自由。 终于又来了一艘巡航器，走下来的人全都身着机甲作战服，个个精干挺拔。 伊兰猜测这群人大概是新来的护卫队员。他们并不离开，而是整齐地排列在一边。伊兰跟着关离走向巡航器的时候，和他们慢慢接近，她好奇地望了几眼，竟意外地发现了耿长安。(未完待续) 439 江湖不见各复位 伊兰心头一跳，直直地看向耿长安。他排在后列，不算显眼，昂首挺胸，很有男儿铮铮的气势。 两人终于视线对撞，耿长安惊讶地盯着她，显然没料到会这样和姐姐见面，继而神色欢喜，伊兰说好去军区总部征调半年，却迟迟不回凯旋基地，原来是来了塞米巴，看她的样子，大概此趟任务结束要回返了。 伊兰迅速朝耿长安周围溜视一圈，依稀见到一两个有些眼熟，好似曾经见过他们和耿长安在基地餐厅结伴出入过。她略略放心，此时她不好交代什么，只好多看了耿长安两眼，登上了巡航器。 伊兰心中暗叹，都是凯旋基地的人，谁能避得开任务呢？幸好已经揪走了一群星际海盗，身边又有同伴，耿长安在塞米巴的日子约摸不会太危险。她虽然不承认和耿长安的关系，但心中对他毕竟和旁人不同，情不自禁多出了一份关切。 伊兰进入巡航器舱门时，驻足回头望了一眼，塞米巴的平原远山一如往日，她盼着结束这个暗线任务，已盼了很久，现在因着耿长安的到来和霍斯北的留守，她却忽然失去了回去的兴致。 霍斯北坐在机甲里，目光一直停在伊兰身上。 尽管他的位置离她有些远，他却在一群人中轻易地认出了她，高靴中裙，和她一贯的装束有些不一样呢。这还是霍斯北第一次看见凯旋基地给伊兰配备的花衣裳，颜色艳丽得有些咄咄逼人，搭配着伊兰那头夹杂着金色的波浪长发，跳脱得真正给霍斯北造成了一种人群中独剩她的感觉。 他勾起嘴角，轻柔的目光跟随着她。说实话，她的衣服颜色不太符合霍斯北清正的审美观，但他还是很喜欢，总觉得伊兰穿什么都挺好。 霍斯北目力好，他甚至辨别出了伊兰手腕上那一圈闪亮的钻石项链。 “她当真很喜欢这串项链，这么多年都还带在身边。”霍斯北暗道。今日补给接引的工作差不多结束，他不免放任自己分神片刻。目送着伊兰。他心里盘算着休假时要带伊兰去一趟阿熙的家乡，他得亲手捡一些漂亮石头，再做几串手链给她。 昨夜霍斯北巡逻。今天本不必执勤，他特意和同事调班，赶来送伊兰。她不知道他会来，不过他注意到了她观察机甲的动作。甚至她扫视到了他的方向，可惜很快就去打量别的机甲。害他连偷偷做个动作提醒她的机会都没有。 霍斯北在机甲里独自失笑。 他也注意到她一路向巡航器走去的时候，一直偏头看向一个地方，那堆来换防的机甲战士中一定有她认识的人。 “居然看这么久，也不怕把脖子扭掉。”霍斯北升起了好奇。决定回去后，好好看看凯旋基地换了些什么人来。 当伊兰站在巡航器的舱门口扭头回望时，发丝拂面。裙角飘扬，霍斯北心头一喜。正要微抬机甲手，却见到她只是往天边眺望，令他哭笑不得。 “真是个傻瓜，我会站在云上吗？” 他看着巡航器升空，在天边化成一个小点，缓缓吁了口气，从现在起，他没有了担心，却开始牵挂，开始盼望回去。 伊兰从巡航器转移到航空舰时，注意到徐若昭他们仍留在巡航器上，大概要搭乘另一艘航空舰。徐若昭向伊兰遥遥一笑，伊兰回以微笑，转身间大波浪卷毛贴着颊边扬起一缕，颇有点此一别山高水长江湖不见的洒脱意味。 她跟着关离和薛旭找到休息舱，客套两句后就进去休息。这一觉起先挂念着霍斯北和耿长安，很是辗转反侧，真睡下后极酣沉，毕竟任务结束，身心松懈。 伊兰睡得餍饱，美美地出去溜达，活动一下筋骨，还没到休息区就远远地看到了瑞恩的一头红毛。 瑞恩周到地给她端了一杯饮料，打趣道：“美女，醒了啊？” 伊兰一点也不客气，接过饮料问道：“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我没看见你，还以为你要下一拨回去呢。” “在你后面，我们最后登舰。”瑞恩说完，上下打量着伊兰，啧啧说道，“你的造型师真有才。” “我也这么觉得。”伊兰好笑地揪揪自己的发梢。 “我差点没认出你来。”瑞恩笑道。 “原来当时你不动声色，是反应迟钝啊，亏我还以为你演技好呢。” “说起演技，美女，我要对你刮目相看。”瑞恩戏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项才能。” “过奖了。”伊兰喜滋滋地说道，毫不谦虚。 瑞恩见怪不怪地盯了她一眼，这姑娘在他面前习惯好话照单全收，坏话一律原样奉还，对她的厚脸皮他早就不评价了。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饮料，促狭地说道：“有人托我带句话，他任务期总共半年。” 伊兰稍怔，旋即反应过来一定是霍斯北，她微微泄气，瞪了瑞恩一眼，表情不由自主沉重了些，恹恹道：“知道了。” 瑞恩貌似中肯地评价道：“你走才是真的好，你事情太多。” 伊兰的伤感一下没有了，恼道：“你什么意思？” “只要你现身，我们都得憋笑憋出内伤，容易吗？”瑞恩朝走过来的张深海扬扬手，笑问，“阿海，你说你有没有被美女摧残过？” 张深海在一旁嘿嘿直笑，很实诚地点头。 伊兰来塞米巴时混在垦荒人员中，陌生人之间并不多谈，整个航程极其无聊寡淡，回程却有一群凯旋基地的同事，大家谈天说地兴致高昂。 她在休息区也碰到过关离。 他温煦地招呼一声“小佟”，伊兰就笑笑，叫“阿离”是再叫不出口的，任务都已经结束了。 关离就像被按下了复位键，任务期间基于特殊关系表现出来的过度熟稔亲近都没有了，很自然地和伊兰一起混在同事堆里，对待伊兰很友善，就和对其他同事并无二致。 同事们谨守原则，基本都不会公开讨论任务，也没人拿伊兰和关离在塞米巴上的假关系打趣开玩笑，大家说的都是回凯旋基地如何改善生活诸如此类的话题。 伊兰顺势也撇开了自己心中残留的一丝小尴尬，热热闹闹地和慕容等人聊天说笑，只在暗地里嘀咕，瑞恩也该夸夸关离，他的演技更不赖，收放自如。(未完待续) 440 执讲教官佟伊兰 伊兰回了凯旋基地后，随大家先去医院体检，顺便把她的长头发给剪短了，她心里极是可惜。自入伍后她一直以短发示人，好不容易弄了一把速生头发，才几个月的功夫又要剪了。她暗下决心，等以后退役了，绝对要留一头长发。 令她沮丧的是，她正餐司务的位置果然保不住了，之前一年她几乎不在基地里，先是被艾杜军区总部的野外作战指导项目组征调，后又马不停蹄赶去塞米巴，替她暂代岗位的那位临时正餐司务已经做熟业务了，而殷姐正好要出任务，郑司务官就让伊兰先帮殷姐去代理一阵子营养剂司务。 伊兰叫苦不迭，殷姐以前有多忙，她都看在眼里。整个基地消耗量最大的就是营养剂，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郑司务官对她工作能力的信任。于是伊兰就这么着，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自我安慰，接手了新岗位。她一头扎进营养剂工作间，忙得昏天黑地。 这工作固然繁重，却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快速地把她在塞米巴餐厅工作的那种憋屈劲扫荡得一丝不剩。她立时进入新角色，风风火火地安排工作间的各种事务，采购食材、仓储配送、人员排班、业绩评估，样样抓起来，没几天，全身上下又满溢起小领导的实干风采。 当然，出去这么久，落下的体能训练和机甲训练全都要捡起来，她的训练系统中，待完成的训练项目一个接一个。 等伊兰工作训练渐上正轨，诸事理顺时，她又被野外作战指导二期项目组短期征调，正好错过了全团演练。 这次征调的时间不算长。只有两个月，她的任务是制作教学案例视频。说穿了，就是把野生食材弄成可以果腹的食物，这个处理烹调过程要录制成视频，以后作为军中野战教学的示范案例。 野生食材都是早就预备好的，简单的工具也有，野外环境用虚拟技术。伊兰只需蹲在一片空地上。天天烟熏火燎地架起火堆，烧烤烹煮。 教学视频不单要求制作过程完整流畅，还要求有形象有美感。因而。伊兰若是蹲累了，一屁股坐地上这种动作是不能有的。她得动作利落不拖沓，尽显军人风姿；仪容整洁不邋遢，让人赏心悦目肯学习；口齿清晰不绕舌。让人一听就能明白；表情亲和有感染力，让人维持住学习兴趣；姿态优雅有气质。提升教学视频的艺术档次。 伊兰经过头几天的折磨，终于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要装。 制作过程和口头讲解都不难，这些资料去年都弄好了。伊兰曾经亲身参与搜集资料。大概都有印象。照着资料上的流程做，照着流程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关键是要装出适度的高冷。装出艺术美感来。 于是她大部分的时间里神情严肃认真，只有当食物完成时。她才表现得略微欢喜，典型动作是眼睛发亮，嘴角弯起一个小弧度。 中间过程再脏再累，都要绝对杜绝呼气、拍衣服、捶腰等不雅动作，特别是再令人发指的*动物处理过程，脸部表情都要稳得住，绝对不能流露出一丝嫌恶来，姑娘家对这些血腥天生的胆小排斥就更不能有，她必须沉着脸，视若无睹，将军人的坚毅果敢的气场表现出来。 练了一段时间后，事情顺利多了。伊兰和同行们分工，她独立完成了总共二十例教学案例，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再带上土生土长的，全都囊括了。她虽则外形上是个娇弱的女孩，比不得男同行们身材威猛，分配给她的食材却没什么区别，她照样需要给半人长的野孢子开膛破肚。 稍稍令她宽慰的是，动物类食材事先都被弄昏迷了。饶是如此，前期都把她吓得头皮发麻，后期，她越练越好。手熟、胆肥、脸僵，就是她在教学视频中的写照。 野战工作组的负责人对伊兰的教学视频质量很是满意。 伊兰看过之后，把自己唬住了。 她其实是挺温和一个人，但因为在视频中几乎全程冷着脸，即使略有笑意，也是转瞬即逝，无论什么动作，都能眉眼不动，因此，看起来极有高手强人的风范。 更兼虚拟背景大大地烘托了她一把，当她烤鱼时，她是在惊涛拍岸的海滩上，身后巨浪翻卷，她泰然自若地翻着鱼排；当她杀鸟时，她是在开阔无垠的荒漠中，头顶星辉点点，还配有一两声野兽的夜嚎，她坦然无惧地拨弄篝火。她还被放到高山之巅，丛林深处，甚至地缝之内，总之各种艰难的环境中。 伊兰真不好意思，她在视频中的形象比她本人高大上，而且视频开头，是一行大大的字：“执讲教官：佟伊兰。” 伊兰不胜惶恐，她觉得教官这两字高抬她了。 总体而言，她还是开心的，征调工作完成得圆满顺利，意味着凯旋基地在年底给她的特殊贡献津贴会很丰厚。 霍斯北终于回来。 伊兰自然立刻跑到白鸾星去相会。跨入霍斯北的宿舍楼时，她不禁感慨，曾经她以为白鸾和孤鹜那样近，哪怕不是每周过来，每个月来看一回总还是可以保证的。想不到她去年只在年初来了两回，然后整整一年都不得空。 “长安还回不来。”霍斯北说道。 伊兰早就猜到了，瑞恩和关离在塞米巴上驻守了差不多一年，耿长安肯定也要待足这个数。 “阿北，你怎么也去了？以后还有这样的出外任务吗？”这个问题悬在伊兰心头很久，她忧心忡忡地问道。 霍斯北摸摸伊兰的脸颊，笑道：“别担心，这是机甲研究部的惯例，一般我们会两年执行一次实战任务，时间不长，而且总是和机甲战队一起，风险不大，为的是真正地体验机甲的战斗性能。” 伊兰微微叹气，比起瑞恩他们，霍斯北的情况算是好上很多。但若说风险不大，伊兰却是不能尽信，霍斯北在塞米巴时一样要参与抓捕女王团，以后的实战任务也是和其他机甲战队一样直面危险。 霍斯北觑着伊兰愁眉不展的样子，忙扯开了话题问道：“回来后做了什么？忙吗？” 伊兰把自己的事情一说，霍斯北抱着她，听她嘀嘀咕咕地抱怨营养剂工作间不胜其烦，她天天盼望殷姐回来，好卸掉代理的职务，教学视频一直在装腔作势，担心流传出去后会被人笑话。 霍斯北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丝，心里在想，他和伊兰以后的日子就像这样过，听她絮絮叨叨，胸腔居然溢满快乐。 “伊兰，我们休假吧。”他忽然说道。(未完待续) 441 未来婆婆无远弗届 “休假？”伊兰迅速盘算了一下，她去年一整年都没有休假，现在向基地提出申请，应该会得到批准。 “阿北，你准备什么时候休假？”她问道。 “尽快。”霍斯北含笑凝视着伊兰，温言说道，“我回来就咨询过，最近休假没问题。你回去后先申请，定下时间就和我说。” “好，我回去试试看。”伊兰没多想就答应了。 瑞恩早就叫嚷着等全团演练结束就休长假，用他的话说，发配到塞米巴一年，都快忘了联盟的繁华生活了。其他人也都有这个打算，伊兰寻思着她要求休假也不过分。她和霍斯北相聚的日子不多，如果能一起休假当然高兴。 晚上两人道了晚安后，伊兰进了客卧打开衣橱，赫然发现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很多包装盒，她好奇地瞄了一眼，发现都是女士的家居用品，从鞋袜到罩衣，面面俱到。 伊兰第一个念头是，霍斯北对女人的东西也太懂了，方方面面林林总总都能想得到。 她酸酸地想着，连她这个正宗的女人都没这么讲究，这些年她住宿舍，来来回回就是基地的训练服和餐厅工作装挨件换，生活的细节方面都是能凑合就凑合，用的全都是基地配置品，到宿舍也只是洗漱睡觉，从来就没有居家过日子的感觉。霍斯北在这方面如此细致周到，让她感觉说不出的古怪。 可是，继而一想，伊兰旋即松了口气。霍妈妈来住过一段时间，这些估计是霍妈妈买的，一时用不到暂时搁在橱里。等下回再来时用。 伊兰关上橱门，自去洗漱，心情却因想到霍妈妈就低落下去了。 她从塞米巴回来后就一直在忙碌，霍妈妈找她谈话的那茬事被她暂时遗忘了。如今才想起来，伊兰愁闷着怎么找个时机和霍斯北提一提。 他的家人其实不赞同他俩在一起。霍妈妈的意思她很清楚，可以交往，但不要签婚书。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伊兰想到这里。就觉得她压根儿就不该急不可耐地来白鸾星。她瞧着自己身上的小花睡衣，那是霍斯北买的，倏然就想起因为这件睡衣。霍斯北在集贸中心还被凯旋基地的阿寒他们隐晦地误会过。 伊兰啪地把被子拉上，蒙住了自己的头，狠狠地骂自己没脑子，上回出门走得急。没带随身物品，事后霍斯北帮她买了。她怎么就随便接受了呢。这回过来明明时间充裕，收拾东西的时候想着霍斯北这里有她的睡衣，特意没有带上，她怎么就这么坦然呢？ 伊兰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心里火烧般难受。不管科技发展成什么样，有人的地方，人情世故都一样。在父母眼里，男女之间谁失了矜持。谁就落了下乘。 霍妈妈到这里住过，怎会没有看到衣橱里的四件女式睡衣，她会怎么想？ 伊兰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心却冰凉。霍妈妈回程时特地延了航班，只为了和伊兰谈话。这番话对霍妈妈来说很重要吧？霍妈妈在霍斯北的住处看见了伊兰的睡衣，不管她心里作何猜测，仍是慎而重之地要向伊兰点明，交往可以，签婚书最好不要。 如果说当日伊兰听霍妈妈说时，听出了五分拒绝，五分长辈源于世情通透给小辈的真挚告诫，那么此时她一个人坐在床上，身处黑夜中，重新回想，品品味道，霍妈妈的那番话其实就是完完全全的十分拒绝，只不过用了一种委婉客气的说法。换成直白的*，就是说，你们玩去吧，以后缘法自定。 伊兰颓然闭上了眼睛，有一刹那她心灰意冷，霍斯北的家人并不喜欢她，霍斯北……也曾经说走就走了。 她止不住胡思乱想，如果大学毕业，她真的身无分文住进了霍家在艾杜主星的房子，就冲霍家人的态度，她和霍斯北这时候早就劳燕分飞了吧。 霍斯北对她好的时候可以蜜里调油，连分开稍远点都不愿意，对她狠的时候却能一去不回头。伊兰想到那段被关着禁闭一无所有的日子，那几乎是她这些年间受过的最大打击。她就只是想在悲伤时，听到他的声音，哪怕他心里依旧气她毁约，但只要不冷不热地随便敷衍两句，泛泛安慰她两声，她都会觉得温暖。可是他当时太狠了，明知道她一个月只有一个小时的通讯时间，他居然能忍住不给她视讯。 伊兰突然怀疑，即使她当时没有屏蔽掉霍斯北的联络号，他也会两三年不理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此时心里发懵，不由假设当年，如果那时她再脆弱一些，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一直保留着他的联络号，等他来找她，他会什么时候给她视讯？ 伊兰从来没忘过霍斯北曾经说过，他当时是真的想分手。 这句话他说出来，是他坦诚，可是现在回忆起来，伊兰只觉得疼到心里。伊兰替他一算，霍斯北起意要找她的时候，去了趟莫斯星，然后托了他大哥，很快就查到了她的下落，可见那些年间他不找伊兰，不是因为伊兰屏蔽了他的联络号，令他无从着手，而是他真的不想和伊兰有什么纠葛。 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伊兰屏蔽了他的联络号让他庆幸，不必再左右为难，可以不用改主意。 伊兰抱膝坐着，觉得很冷。她想到当年她周末搭着航班赶去苍鹭星，只为了走出孤鹜，恢复信号和他视讯。午夜的苍鹭星很安静，除了安静之外，它长啥样，她至今还不知道，因为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瞄一眼，也没有时间去瞄一眼，她就缩在旅馆里，给他反复拨视讯请求，存的就是一意要挽回的心。她那样抠门的人，出门旅游都尽量不住宿，那时候却压根儿没计算过，跑到别的星球上，只为订个房间拨视讯，要花去她多少存款。 伊兰的思绪像野草一般胡乱生长，不断盘问自己，如果她当时没有屏蔽掉霍斯北的联络号，如果明明白白体验了霍斯北狠心两年都不闻不问，他再找来时，她是否愿意回头？(未完待续) 442 是否执念迷心 伊兰不知道答案。 霍斯北再次找来时，她心软了，是因为感动于他千山万水地跋涉，因为舍不得自己将来后悔，因为霍斯北让她再相信他一次，因为他夜以继日改装机甲熬出来的通红眼睛，因为那幢孤零零矗立在野地里的花斑破房子。 也因为那些年间，她明确知道霍斯北被她拒绝视讯，所以过得艰辛苦痛时从未对他抱过幻想有过期待，也因而不曾体会过失望，他一朝重又鲜活温暖地站到她的面前，情意惓惓，誓言铮铮，她自己就软弱了。 可是，如果她没有屏蔽他的联络号呢？事实是，他当时不想和她联络，她的举动正合他心意。那些年间她也有疲惫也有忧郁，特别是被基地通知休假，却无处可去，一个人旅游弄得像流浪时，她怎么会对他没有期待？当她没有屏蔽掉他的联络号，却一次次的期待成空，一次次的失落，他再找来时，她还能感动吗？大概早已习惯到淡漠了。 退一步想，她若是一直保留着他的联络号，他哪天想找她时，必然会先视讯给她，那时候他们会怎么对话？左不过就是平淡如水地互相问一句，你好吗？然后再各自答一句，我很好，就会切断视讯。 然后呢？就再也没有然后了，霍斯北亲口说过的，他最多打听一下她的情况，知道她一切安好，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伊兰想像着那样的结局，心痛如绞，却知道真是有可能的。 如果不是她屏蔽了霍斯北的联络号，他费了周折打听她的消息，知道她失去农庄并且遇险。心里的冲击过大，他不会来找她的。 霍斯北曾说，他对她不是因为愧疚，可是伊兰现在想想，起码一半是愧疚，毕竟分手是他提出的，他把伊兰的不顺归咎于他自己的冷淡。 还有一半是执念。人对自己花了心思去做的事情。不可避免地有一种执念，想把它尽善尽美地完成，所以霍斯北不能和她视讯。费了功夫探听她，过程越是复杂，执念就越深。他非要找到她，非要她重新接纳他。而这一切。如果她没有屏蔽掉他的联络号，大概就不会发生。他能轻而易举给她视讯。他就不会有这股执念，以他当日的决绝，他和她今日不会再在一起。 伊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钻牛角尖，把一件过去了的事情掰开来。翻来覆去地猜测另外的可能性。她深知这样绝对不理智，她应该直接找霍斯北谈谈，她不应该因为他家人的态度。一并迁怒到他身上。明明她对他朝思暮想，明明她来时欢天喜地。就因为她的睡衣被他妈妈看见，她自己心里不自在，再联想到他妈妈的表态，就胡思乱想成这样。 感情和理智总是两码事，理智上伊兰知道应该马上停止乱想，找个机会和霍斯北当面锣对面鼓好好沟通一次，感情上她却还是在乱想，她觉得没来由的委屈。 霍斯北以前说他妥协，其实因为对两人未来的不确定，她一直非常珍惜两人的相处机会，每次她依着他的心意，上赶着来找他，他让住哪里就哪里，他让怎么住就怎么住，完全听他的，一点都不端着。 她在霍斯北面前，从未矜持过。 伊兰想到这点，有点难过。但她愿意如此，原本就是她自己的事，不能怨到霍斯北的头上，他对她的付出，不比她少。至少伊兰能隐约感觉到，他毕业后特地来到白鸾，一定有她的因素在。 伊兰只是不可抑制地惶恐。 她真怕霍斯北被执念和愧疚迷了心神，看不清楚他自己的本心。尤其当她想到，霍斯北忽然提出要签婚书，是在她受了惊吓做噩梦之后，伊兰不由把头抵到膝盖上，苦笑着眼泪都快流出来。 她现在的生活还过得去，以后霍斯北会发现他不需要愧疚同情了，他俩离得近了，以后他的执念也会慢慢平淡。可是她还是她，脾气秉性从来没改过，霍斯北迟早还是会觉得他和她不合拍。 她其实是有点强势的，习惯自己的生活自己做主，霍斯北大小事都肯先顾着她，可他骨子里有底线有原则，那时候他不再像现在这样执着于补偿她陪伴她，她和他要怎么办？ 其实伊兰愿意和霍斯北签婚书，何尝不是一种执念？她想有一个家，她想在休假的时候有地方可去，有家人在等。如果那个人是霍斯北，她觉得由衷的喜悦。 但是这一夜，伊兰开始问自己，是否她给了霍斯北太沉重的感觉？多年前带他走进她的农庄，让他知道她孤身一人，随即他就为他以往的犀利言辞道歉。自那以后他一直习惯让着她，因为她确实看起来比别人要可怜些。他甚至在大学毕业时就已经想着照应她。气她不守承诺，坚决离开她那么些年后，听到她差点死掉，又跑回来找她，她一个噩梦，他就想着给她一个家。 伊兰趴在膝盖上又哭又笑，怨霍斯北决绝起来让她害怕，也怨他同情起来让她惶恐。 霍妈妈说得没错，年纪轻轻地签什么婚书，做什么把自己的青春拘住，未来有多少可能性，他和她都是，谁都不要阻了谁。一旦感情变沉重了，谁能长久负担？ 伊兰擦干眼泪，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会。霍妈妈说她已经和霍斯北谈过同样的话题，霍斯北必定也知道他妈妈的态度，伊兰觉得再和霍斯北提起霍妈妈的谈话就没有必要了，省得像在挑拨他们母子关系一样。 她重新钻进被窝，闭上了眼睛。刚刚一通蛇精病发作，把她自己累着了，特别心力憔悴。她就当做不知道霍家人的态度，也什么都没有想过，她和他慢慢走慢慢看，走到哪步是哪步。她努力让自己过好点，每天开开朗朗万事不过心，别让人觉得她孤苦，和霍斯北也适度拉开一些距离，让他感觉轻松点，别让他觉得对她有责任。 霍斯北不欠她的。事实上，在塞米巴上要不是他来得及时，她说不定又要进医院从里到外缝补一番。反倒是她，她欠过他承诺，如今又欠他救命之恩。她该让他轻松些，慢慢看清他自己的内心，以后若是水到渠成，他们能结成正果最好，不能的话……她也怨不着谁。 签婚书的事情就再也不想了，违逆长辈的意见一意孤行，若真是两情相悦幸福圆满当然值得，可霍斯北是在她做了噩梦之后提出的，那个噩梦和她九死一生的经历相关，说他不是愧疚自责，说他是出于纯粹的爱慕，伊兰是不相信的。如果哪天他俩又有了分歧，有张婚书梗在里头，一旦撕破脸，大家连做路人都是奢望。 就这样吧，顺其自然，静候天意。她不放手，依旧和他走下去，但不强求婚书了。(未完待续) 443 我不留宿 伊兰心事重重，夜里睡得不好，第二天起来强颜欢笑。 霍斯北没有发觉，他兴致勃勃地要带伊兰到外面逛。 “伊兰，我在白鸾找到几个好地方，景色很不错，我带你去看。” 伊兰点头：“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说完，她咚咚咚跑楼上去。 她把衣橱里穿过的那件小花睡衣塞到背包里。其他三件她没有动，虽然她不知道留下那三件能给谁用，但她不能拿走，那些都还是全新的。 伊兰把房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拎着背包下楼。 “伊兰，你拿着包干什么？”霍斯北微怔，顺手接过去，“我们还要回来的，时间还早。” “我怕出去玩时间说不准，如果赶不及回来，我可以直接去航空港。”伊兰解释道。 霍斯北抬手就轻刮伊兰的鼻梁，语气亲昵又无奈：“放心，我会安排好时间的，不会让你错过航班。”尽管如此说，他还是帮她把包提上了车，在小细节上他一向顺着伊兰。 开车到一半，霍斯北揪揪她的头发，微笑着假装埋怨道：“为什么这么早就提醒我你要走？你把我的兴致都破坏了。” 伊兰定定地望着他，歪过去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一声不吭。霍斯北先是欢喜，她这样温驯，也不嫌弃腰酸，真是很少见。两人依偎一阵后，他觉得不对劲了，俯首问道：“伊兰，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伊兰默然半晌，闷声说道：“你把我的兴致也破坏掉了。” 霍斯北稍愕，只以为伊兰做出委屈的样子。是在投诉他呢，他募然大笑，搂紧了她，轻声耳语道：“不准说腰酸，坚持住，我就不生气。” 换成平日，伊兰早就拍打了。今天她却是很乖顺。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胸前。隔一会，霍斯北放开她，盯着她左看右看。轻拍她的脸颊，取笑道：“伊兰，你今天很好，以后一直要这样。” 伊兰瞧着他这样高兴。轻轻嗯了一声。 霍斯北的好心情持续了一天，说的话难得要比伊兰多。在白鸾他本就比伊兰熟悉。自然该由他来卖力介绍。伊兰心情低落，但掩饰得好，因而霍斯北除了觉得伊兰比往日温柔，竟没有觉出伊兰的异样。 有几次霍斯北瞧瞧伊兰。想趁着高兴，仔细问问伊兰，她在塞米巴的那个同居朋友姓甚名谁。在凯旋基地是做什么的，但他张张嘴又闭上了。 任务不好随便议论。更何况那只是一个任务。霍斯北按下了话头，想着伊兰在塞米巴向他汇报时，吓得那样拘谨，再看看她今天温声细语，就不吓她了，他抬手撩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放下了这段心思。 “回去就申请休假，知道吗？”霍斯北不舍地拉着伊兰的手站在航空港前，口中交代道。 伊兰试探着问道：“阿北，假期里做什么呢？” 霍斯北轻笑：“可做的事情很多，我带你出去玩。先把时间定下来，我们再一起计划。”有些事他不想现在就说出来，伊兰胆子小，做事总有很多顾忌，等有了假期，他直接把她拖到伦理道德局门口，一锤定音。 伊兰没再多问，她伸出双臂，主动环上霍斯北的腰，头靠着他的胸膛，安安静静地倾听他的心跳，霍斯北有点愣，随即好笑地抱住她，任由她靠着。 夕阳之下，两人的剪影投在地上，拉得细长。 “伊兰。” “伊兰，该进去了。”霍斯北轻拍她的后背。 伊兰抬起头，笑着退开一步，柔声说道：“阿北，照顾好你自己。” 霍斯北凝视着她，恋恋不舍地说道：“你也是。”他吸了口气，“伊兰，下一周……如果不累的话，就过来，如果累，就好好休息。” 伊兰含笑点头。她转身离去，笑容再也挂不住，心里的黯然丝丝缕缕泛开。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伊兰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霍斯北了。 她每天在餐厅和训练馆来回奔波，抽空还要看看全团演练的对抗视频，再和瑞恩嘻嘻哈哈吐槽点评几句。最近瑞恩的队伍进入封闭式野外演练环节，张深海慕容等几个关系近的熟人都不在，伊兰周末闲着无事，赖在床上耗时间，她准备吃过午餐后，下晌继续歇个午觉，睡醒就去体能训练馆。 霍斯北的视讯来了，伊兰沉默片刻，理理头发，从床上坐起来。 “伊兰，这周忙吗？过来吗？”霍斯北脸上带着笑容，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上个星期把楼下的储藏间收拾好了，等你过来，我就可以陪你一起练格斗术。” “阿北，”伊兰带着歉意说道，“我今天有点事。” 霍斯北注视着伊兰，笑容微滞，他很快掩去失望之色，关切问道：“最近怎么这样忙？” 伊兰和霍斯北上次见面后，其后第一周说有点累，第二周说餐厅当值，其实做到营养剂司务，已经不用周末当值，她欺负霍斯北不了解凯旋餐厅的具体情况。第三周借口说帮同事代班，这一周她没法再用餐厅当挡箭牌，只好语焉不详地说有事。 伊兰计划每个月去白鸾星一次，不要频繁去叨扰霍斯北，这样他们彼此都多些自由空间。 她没有正面回答霍斯北的问题，只是说道：“阿北，我明天过来，你有空吗？” 霍斯北的眼睛一亮，倏然笑开：“有空。”然后微微苦恼地问道，“今天不行吗？明天来回，你会很累。” “今天确实走不开。”伊兰的表情有些为难。 霍斯北略略沉吟，开口道：“伊兰，明天你不要来了，时间太紧，你也会累，换下一周吧。” 伊兰几乎不敢面对他诚恳的目光，她生硬地说道：“就明天。” 霍斯北被她逗笑：“好好，就明天，我也等不到下周，一个月都没见到你了。” “不是每周都视讯吗？”伊兰心虚地说道。 “傻瓜，怎么能一样？”霍斯北柔声说道。 伊兰匆匆结束视讯后，坐立不安，她每周都对霍斯北撒谎，骗了他好多次。今天她又骗了他一次，其实她什么事都没有，还有空睡午觉，她只是不想今天过去在他那里留宿，所以宁愿一日之内来回。刨去航班时间，她明天最多能在白鸾逗留四个小时。而以后，她都打算这样。 霍斯北第一个月可能不会有想法，第二个月第三个月呢？她短期内不会再执行出外任务，迟早他会察觉。届时她要说什么呢？难道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你妈妈看见我的睡衣放在你这里，还是不希望我们定下婚约，所以我不想和你过从甚密了吗？ 伊兰没睡成午觉，心中烦恼思虑多，她煎饼似地翻腾几下，提前去了体能训练馆。(未完待续) 444 我可以不听吗 星期天，伊兰搭了最早的航班赶去白鸾。 “走，我们先去吃饭。”霍斯北拉着伊兰上车。 伊兰连忙推拒：“不要了，吃饭很花……时间。我们就吃营养剂，然后随处看看，我就回去了。” “不准提回去。”霍斯北瞪她一眼，摸摸她的头发，温言道：“听我安排。我饿了，先去吃饭。” 伊兰最终被霍斯北拖去集贸中心，那里最是热闹。 “伊兰，好吃吗？”霍斯北问道，生怕伊兰不满意。 伊兰点点头。 霍斯北却笑叹道：“没有你做的好吃。” 伊兰望着他没有说话，这些年霍斯北根本就没有怎么尝过伊兰的手艺，除了在库亚他吃了两顿接风宴。他说的好吃大概还是停留在莫斯星那段印象中。一度她有个想法，买一套餐具放在霍斯北的住处，每次她过来就做饭给他吃，现在伊兰打算彻底放弃这个念头。 “伊兰，休假的事申请了吗？”这个问题霍斯北几乎每个周末都会问一遍。 伊兰摇摇头，轻声说道：“现在正好在演练，餐厅缺了几个同事，最近人手紧张。我是司务，这个时候不能离岗。阿北，你先休假吧。” “我等你一起。”霍斯北不容置疑地说道。 “可是，那还要过段时间，说不定那时候你忙。我们两个人的时间不好凑，你趁现在有空先休假吧。”伊兰企图说服霍斯北放弃两个人一起休假的想法。 霍斯北摇摇头，坚持道：“不要紧，过段时间再说，我等你。” 伊兰垂下眼眸。她哪敢和霍斯北一起休假游玩？他好久没回图朵了，肯定会回去一趟，难道她真的没脸没皮跟他回家不成？ 吃完饭，霍斯北牵着她的手顺便逛逛集贸中心。 “伊兰，有没有想买的？”霍斯北问道。 “没有。”伊兰本来建议去农产品区看看，把时间混过去，但是话到嘴边。她改口道：“你想去哪里看？” “那就随便走走吧。”霍斯北也没有想法。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家店铺。霍斯北委实不太习惯这样的纯粹闲逛，没多久就兴趣缺缺，只是考虑到伊兰。他一直忍着。 “伊兰，我给你买了一些家居用品，放在衣橱里，你怎么没有拆开看？”他忽然想起来问道。 伊兰一愣。原来那些真是霍斯北买的。 “我以为是你妈妈的。”她说道。 “不是，”霍斯北笑道。“是给你的，有些买下来很久了，怪我上次忘了和你说。还想不想逛？不想的话，我们回去吧。你可以在家休息一下，顺便试试那些东西合不合适。” 伊兰扭头看向旁边的店铺，说道：“难得来一次。我再多看几家。” 霍斯北没反对，耐心地陪着伊兰在各层店铺转悠。 霍斯北送伊兰到航空港的路上。伊兰有些沉默，她这一趟来，吃了霍斯北一顿饭，拉着他在集贸中心不停地逛店铺。下一回呢？ 霍斯北觑着伊兰，柔声问道：“伊兰，是不是累了？” 伊兰望着他，半晌说道：“可能睡眠不足。” “是我不好。”霍斯北轻抚伊兰的脸颊，“回去好好休息。” 伊兰歪过头去靠向霍斯北的肩膀，闭上了眼睛。霍斯北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伊兰渐觉腰酸，自己坐正了身体。 霍斯北朝她笑，伊兰明白他笑话她坚持不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伊兰，最近很忙？”霍斯北笑问。 “有点。”她没敢正眼看他。 霍斯北没有再问下去。而伊兰一路都在犹豫，要不要提前和霍斯北说，她要过一个月再过来。 伊兰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她一说，霍斯北就要追问原因，她马上要赶回去，时间不够，也不知道从何解释，能拖则拖吧，或许霍斯北到最后也就习惯了每月相会一次。 隔一周后，伊兰找借口说累，霍斯北很紧张，不停嘘寒问暖。 又一周，伊兰托词当值，他点点头相信了，没有多问。 再一周，伊兰不敢用帮同事代班这个借口，餐厅管理哪会这么混乱，老有人发生突发情况不能上班？她绞尽脑汁说，餐厅人员有集体训练计划，平时上班忙，集体训练只能安排在周末。霍斯北也信了。 第四周到了，周六清晨伊兰已经找好借口，再次托词说集体训练计划还剩一天。 霍斯北点点头，默默无语，伊兰犹豫着说道：“阿北，我明天过来吧。” 霍斯北凝视着她，半晌说道：“我接你。” 伊兰想她没有办法再骗他了，霍斯北是个很敏锐的人，他应该已经有所察觉。她一次次撒谎，自己难受，想到以前霍斯北和她分手时用的理由就是不想被欺瞒，她更是心痛。伊兰打定主意和他明说。 星期天，霍斯北在航空港等她，两人上车后，霍斯北只简单地说道：“我们先去吃饭，再回家。” 伊兰没有反驳，那顿饭吃得有些沉闷，霍斯北话不多，大部分时间在看她。 伊兰只作不知，奉行食不言的礼仪默默吃饭。 “吃饱了吗？”霍斯北问道。 伊兰点点头。霍斯北起身牵起她的手，回去的路上他开得飞快。 进了屋，霍斯北盯着伊兰，突然跨步上前抱住她，勒得伊兰几乎喘不过气来。 “伊兰，我很想你。”他俯首耳语。 伊兰贴在他胸前，不知道该怎么说。 “伊兰，”霍斯北松开她，细细打量，张张嘴却说道：“去休息一下，时间差不多了，我会叫你起来。” 伊兰默然半晌，鼓起勇气说道：“阿北，我有话说。” 霍斯北抬眸望向她，没有立即接话，他拉着伊兰上楼，边走边笑道：“待会儿，先去看看我给你买的那堆东西，不合适的话，可以退回去换。” 衣橱打开，伊兰目测包装盒比上次她看到的更多了些。霍斯北抱出几个，铺到床上，笑着催促道：“伊兰，动作快点，时间不多。”他转身还要再拿几个。 “阿北，我真的有话说。”伊兰立在房中间，语调很沉静。 霍斯北微顿，慢慢直起腰，望向伊兰，走过来轻轻拢住她，长长叹口气，开玩笑般说道：“伊兰，如果不是好消息，我可以不听吗？”(未完待续) 445 何谓交心 “我……”伊兰低下头去，迟疑了一下，快速说道，“以后我每个月过来一次，你自己休假吧，别等我。” 霍斯北沉默片刻，似乎在消化伊兰的话。 “为什么？”他沉声问道，紧紧地盯视着伊兰。 伊兰咬着嘴唇说道：“我……之前都在骗你，其实周末我没什么事，只是一直过来不太好，”她终究说不出来你妈妈找过我之类的话，临时改口道，“我怕把你吃穷了。” 霍斯北的心一直吊着，听到最后一句愣怔住，一股郁气油然而生，他一把拉过伊兰，掐着她的腰间，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傻不傻？就为这个，你折磨我两个月？” “折磨？”伊兰茫然不解，小声嗫嚅道，“不至于吧？”她不过来，霍斯北最多周末冷清一点，不过他以前说过他可以去训练，找同事说说话也可以，再不济出门兜风逛街，比她在凯旋基地选择面宽多了。 霍斯北耳力极好，气恼地反驳道：“还不至于？你什么都不说，窝在孤鹜星不肯动，我一个人在这里瞎猜担心，除了等你过来，什么都做不了，不是折磨是什么？” 伊兰垂头不语。 霍斯北长叹一声，抬手用力揉搓着她的头发，好笑地说道：“别担心我，如果请不起你吃饭，我以后怎么养家？” 伊兰讶然抬头，霍斯北一派理所当然，眼中笑意盎然。她扭头避开视线。 “不过，外面的饭吃多了没味道。伊兰，我买套餐具好不好？你不累的时候做饭给我吃，我在一边帮你做事。我们两个人在家里吃，霍斯北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怀念，“我很久没有吃过你做的饭了。” 伊兰心一软差点就答应了，她收拢心神，硬声说道：“阿北，我还是每个月过来一次。休息天你就不用总陪着我。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霍斯北收住了笑容，认真地凝视着伊兰，缓缓问道：“一个月见一次。每次都这样当天来回？” 伊兰默默地点头。 “伊兰，我想知道原因。”霍斯北握紧了她的手，声音很柔和。 伊兰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来问，你只要回答就好。”霍斯北见伊兰迟迟不说话。开口道。 他吸了一口气，快速地问道：“你喜欢别人了？” 伊兰惊愣。半张着嘴有些发傻，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霍斯北会问这句。 霍斯北微微一笑，很肯定地说道：“那就不是。” 伊兰再次惊愣，她啥都没说。都他一个人自说自话了。 霍斯北自信地笑笑：“你没有避开我的视线，所以不是。” 伊兰微哼一声，扭头不看他。 “有人喜欢你？让你烦恼无所适从？”霍斯北再问道。 伊兰一下子转过头来。怒道：“乱说什么？” 霍斯北满意地摸摸伊兰的头发，轻笑道：“那也不是。”他顿一下。补了一句：“如果有人这样，你让他去死心，态度要坚决。” 再顿一下，霍斯北又补一句：“你要是不会处理，让我来，我会妥善解决。” 伊兰气恼地捶向他，霍斯北抓住伊兰的手腕，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了，绝对不是。” “别问了，我告诉你原因，我不想在你这里留宿。以后我可以周六就过来，但我自己去外面旅馆住。还是一个月见一次，我们不要老是粘在一起，大家都多点……时间。”伊兰一股脑儿地说道，她差点说多点选择。 霍斯北闻言，眉头深锁：“伊兰，我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直说。” 伊兰低着头，她如果说霍妈妈找过她谈话，有离间他们母子之嫌。 “你不喜欢住我这里？”霍斯北试探地问道。 “住在你这里不太合适。再说，孤鹜和白鸾离得近，我当天来回可以的。”伊兰勉强说道。 霍斯北静静地望向伊兰，半晌说道：“伊兰，我们以前说好的，有事大家一起商量。”他见伊兰仍不吭声，继续说道，“我先说我的打算。今年我想和你一起休假，到艾杜主星去签婚书，然后我们回图朵，如果爸爸有空，我们就去见见爸爸，如果他没空，我们陪妈妈玩几天。再有多余的时间就随你安排。” 霍斯北聪明地没有在伊兰多久来白鸾的事情上纠缠，她这样做，明显想远着他，既然她不说原因，他就直接提签婚书的事情，让她表明态度。若伊兰高高兴兴答应，那她这段时间的异常可以忽略不计，以后总能盘问出原因，若她一意拒绝，那么原因就是同一个。 果然，话说到这份上，伊兰避无可避，她语气艰涩地说道：“阿北，签婚书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们……顺其自然吧。” 霍斯北猛然握紧了伊兰的手腕，一眨不眨地盯着伊兰，努力地克制着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放柔了声音问道：“伊兰，告诉我原因好吗？你什么都可以说的。” 他等了一会儿，却见伊兰满脸复杂纠结。他手指抚上伊兰的脸颊，声音低沉又清晰：“伊兰，我喜欢你。” 伊兰愕然抬眸，霍斯北平素不太讲甜言蜜语，更不会将喜欢啊爱啊天天挂嘴上，他这话虽然早就对她说过，但这时没头没脑突然来一句，表情极其正经，她的心仍如鹿撞，又有些茫然不解，不知他提起作甚。 “我离你远，而且我们这样两地分居的情形会持续很久，我有时候会怕你被别人抢走。”霍斯北轻叹，脸上带着坦露隐秘心思的无奈尴尬。 伊兰更是惊讶，她又不是香饽饽，谁会来抢她？ “你这样突然避开我，我猜不出原因，心里会难受。”霍斯北毫不掩饰眼中的忧愁，语调和缓，饱含包容和退让。 “伊兰，我想和你签婚书，的确有些自私，不仅是因为喜欢你，而且也是想让自己安心，可是我还要这么做，我一点都不磊落，你知道吗？”霍斯北一句接一句地说道。 伊兰如果不懂坦诚相告，那么他就做给她看，以真心换真心，总是可以的。 伊兰定定地望着霍斯北，心里酸酸软软，半晌，她语气幽幽地说道：“阿北，你妈妈找过我。”(未完待续) 446 阿北学做夹心层 霍斯北眼中的震惊不似作假。 伊兰心想，他果然不知道。话到这个地步，再遮着掩着也没有意义。伊兰索性挑明了说道：“去年你妈妈回去的时候，在艾杜主星上我们吃了一顿饭。你妈妈说，我们交往可以，签婚书也随我们，只是建议我们再慎重些。我考虑了一下，婚姻是大事，我不想太仓促，在我退役之前，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个。所以，我们先这样吧。” 她终究舍不得，很没有风骨地低声说道，“阿北，你要我过来的时候，我有空就会过来。”就因为霍斯北刚刚说的几句话，她把自己定下的一个月相会一次的频率给打乱了。 霍斯北静静听完，先撇开了脑中乱糟糟的情绪，简洁地说道：“伊兰，今天时间不够，你下个周末过来，两天。”他解释道，“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伊兰心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她也不强调住宿的问题，到时候她自己到外头找旅馆就行。 “好。”她干脆地应下。 霍斯北暗地松气，温言问道：“伊兰，前段时间你没有申请过假期，对不对？” 他瞧着伊兰心虚的眼神，宽容地笑笑，柔声问道：“回去试试看，好吗？再过一个月，我的假期只能算成明年的了，浪费了很可惜。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度过假，我盼了很久，行吗？” “你假期不回图朵吗？”伊兰嗫嚅着探问道。 “回的，假期有很多天，我们可以慢慢计划，但是你不想去的地方，我不逼你去。我保证。”霍斯北神情诚恳地说道。 伊兰沉吟片刻，他们的确从来没有一起度假过，至少要有一次这样携手伴游的经历，她的心里才能略微圆满。至于霍斯北要回家，最多她到时去其他地方逛逛，回母校图朵大学看看也可以，或者去莫斯星瞧瞧她的旧日农庄。有空还可以去爱琴星孤儿院走一趟。 伊兰的心动了。迟疑着点了头。 霍斯北的笑容拉大，心下略略轻松，他叮嘱道：“回去就申请。越快越好，下周告诉我结果。” “知道了。”伊兰顺从地答应，心里在纳闷，霍斯北怎么就像忘了他妈妈找她谈话这件事。签婚书的事情也不给个定论，这不像他的做事风格。 刚闪过这个念头。霍斯北就开口说道：“伊兰，妈妈和我也谈过。”他停下来打量着伊兰的表情，真挚地说道，“妈妈很喜欢你。她如果不满意，绝对不会说同意我们签婚书这种话，她说话一向很直的。妈妈怕我单凭喜欢。不懂责任，欺负了你。所以她提醒我，也去提醒你。你不要多想。”他说得很慢，斟字酌句。 伊兰望着霍斯北，有些感动。难为他夹在中间打圆场，说得那样委婉。她微笑着点点头，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说，她只要明白霍妈妈的态度就好，当下只说道：“你妈妈说得有道理。” 霍斯北微微蹙眉，一时之间不知道再怎样把事情说透，毕竟他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无论是做夹心层的自觉意识还是经验教训，都还欠缺着。 他内心其实很焦急，这些天他一个人慢慢品味出来伊兰的刻意冷淡。起初他无条件相信伊兰确实在忙，再然后有所疑惑，只等着伊兰自己说，因着伊兰在塞米巴执行的那个糟心任务，他暗地里就有些不能免俗，思路总是在那个方面打转，竟然没有想到原来是自家老妈拖后腿。 眼看伊兰要存下误会，偏偏他还不能说“别听妈妈，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办。”这样不孝顺的话，他得替妈妈把话圆过来，可看上去不是很成功。 伊兰注意到霍斯北极力掩饰的苦恼焦虑，心下微叹，低声说道：“阿北，我该走了，时间不早了。” 霍斯北默然，他轻柔地拂着伊兰额前几缕碎发，暂时按下千言万语：“走吧，我送你过去。” 伊兰默不作声地任由霍斯北牵着她的手出门去，他还没有对签婚书这桩事下个总结，她就知道他心里另有打算，不了了之糊稀泥从来不是霍斯北的做派。 霍斯北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转身大力抱住伊兰，片刻后才松开，低下头非常认真地交代道：“伊兰，回去后马上申请假期，下个周末赶快过来。你只要做好这两件事，不要胡思乱想。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伊兰胆战心惊地问道：“阿北，你要处理什么事情？” “做个度假计划。”霍斯北宽慰地笑笑。 伊兰吁出一口气，他不去找霍妈妈就好，不然他们一家人生出罅隙，只会怪她这个外人搬弄口舌惹是生非。 只是她总放不下心来，在车上她想了又想，小心翼翼地道：“阿北，你妈妈来找我谈话这件事，我告诉你，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我理解你妈妈，你们一家人不要有什么想法，不然我会很难做。” 霍斯北听着伊兰说“你们一家人”，不知怎地，觉得非常刺疼。他把伊兰的手拉过来，包在他两掌之间，轻声安抚：“我知道。” 在航空港外面，他们一如既往地拥抱道别，霍斯北却明显地觉察出伊兰和他之间似乎有了一层淡淡的隔阂，这层隔阂让伊兰人在他怀中，却不愿向他敞开心扉。没有时间给他好好开导她，他只好强作镇定，目送她蹁跹离去。如果不是他见机得快，坚持要求她下周过来，估计这一走又是一个月。 霍斯北靠在车边，望着空荡荡的航空港入口，生出无限烦恼。原本他准备等伊兰走后，立即给妈妈视讯，详细问问她们的谈话内容。可是伊兰之前那番话，让他打消了主意，虽然伊兰只是在陈述事实，但若由他特地去追问妈妈，就显得不妥当，他不能让伊兰在他妈妈心中留下背后非议父母的不好印象。 霍斯北几曾处理过这些微妙的家庭矛盾，此刻一旦经历，顿时左右为难无从下手。(未完待续) 447 两边没错结果错 霍斯北知道他妈妈对于看不上眼的人从来不假辞色，懒得理会。但是她和伊兰在一起聊天，对伊兰态度很亲切，他相信妈妈是认可伊兰的。不久前他妈妈和他视讯时还问起过伊兰，他隐约透露出有了假期会带伊兰一起回家的意思，妈妈还很高兴。 虽然他不清楚他妈妈和伊兰的具体谈话内容，但霍斯北知道，他妈妈不会背着他为难伊兰，最多把对他说的话再对伊兰说一遍。 可交往，签婚书要慎重，最好多相处几年。霍斯北想着他妈妈的总体意思，苦恼地用力搓磨着自己的脸，很想直接跑到他妈妈面前疾呼，儿子要被您给害惨了。 他妈妈不知道他和伊兰之间有过波折，他让她放弃了莫斯星的农庄跟到艾杜来，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撇下了她，至今他都不敢问农庄被收回时她的心路历程，想也想得到眼睁睁看着自己所有的东西被送入垃圾回收站是什么感觉。可就是难成那样，伊兰都没有向他提过一句。 霍斯北了解伊兰，她平日看着性格平和温顺，其实内里却是宁折不弯。她那时应该已经把他当成路人了，他也不敢问她，当她在流花三号慨然赴死时，可曾想到过他一星半点。如果不是他后来费尽心机，死皮赖脸找上去，伊兰绝对不会主动回头。 他妈妈这些话，令霍斯北愁得只想挠头发。霍斯北知道自己妈妈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她表达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纯粹就事论事，不会针对伊兰。而且，站在父母长辈的角度。让儿女对婚姻大事慎重对待，霍斯北很能理解。 但是这些话不能用在伊兰身上。如果是一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女孩，可能听过就算过了，而伊兰心思细腻。她虽说通情达理，但架不住他曾离开过，他妈妈的这些话哪怕道理很对，听在伊兰耳里不啻于再次拒绝。 霍斯北不能怨伊兰多思多想。他自问。如果同样的话由伊兰的父母说给他听，他一腔情意也会受些打击。更何况，伊兰没有长辈帮衬着撂话给他。她本就形单影只一个人。 霍斯北想着伊兰和他妈妈谈完话，独自胡思乱想，憋闷了那么久，心里就发疼。 现在伊兰介意了。退却了，一个月见他一次。匆匆来回，逗留不过数个小时。霍斯北想到客卧衣橱里原封不动的各种包装盒，想到消失了的那件睡衣，说不出的不安苦恼。伊兰带走了她穿过的睡衣。把其他没用过的东西全都留下，她真是不想住在他那里，她真是想和他保持距离了。 霍斯北理解他妈妈的立场。更不敢明着抱怨，就怕妈妈转头和爸爸大哥一诉苦。他们对伊兰就要有想法。霍斯北也理解伊兰的反应，哪怕伊兰找他大闹，他也会苦笑着受着，可偏偏她不吭声地自己受着，霍斯北更担心伊兰心里委屈。 他头一次遇到两边都没怎么错结果却糟糕透顶的情况，唯一能借鉴经验的人就是他爸爸，但是他如果贸然去向爸爸求教，他爸爸通常怎么厘清妈妈和奶奶之间的小误会，铁定被他爸爸暴打。 霍斯北十分头疼，他一路开车回去，大脑不停在运转，寻找解决办法。等他上楼，看到伊兰的床上东一个西一个地铺满了包装盒，没一个获她青眼拆开过，他更是愁得蹙紧眉头。 把这些包装盒仍旧归置到衣橱里，他顺势坐到床上，曲指轻扣小花被子，想到棘手处，他重重叹口气，仰面毫无形象地栽倒到被子上。 不一会，霍斯北的思路转换了一个角度，心情略好些，至少他今天问出了伊兰躲着他的原因，知道了伊兰的心结，也算是个进展。 且不说霍斯北在白鸾星上冥思苦想，伊兰一路回去，心里也不好过，让她就因为霍妈妈的态度和对霍斯北的暗地猜疑从此就冷了心，刻意远着他，伊兰觉得对霍斯北有些不公平。可是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傻乎乎上赶着一心粘腻霍斯北，伊兰觉得对自己不公平。 所幸她回到宿舍已经很晚，没时间伤春悲秋，伊兰洗刷洗刷躺床上睡觉。星期一，因着答应过霍斯北要申请假期，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填了申请表。 下班时，系统给她传来了上头的批复，居然真被同意了。郑司务官给她这个代理营养剂司务又找了个人代理，伊兰心头悬得慌，她估摸着等她休假回来，怕是连代理司务都没得做了，不过反过来一想，殷姐回基地后，她本来就要把位置腾给殷姐，当即也不可惜了。 这周伊兰有个常规对抗训练，很不凑巧地遇上了瑞恩，而且还是对手。 瑞恩大半场没搭理她，随她自由蹦跶，快结束的时候赶到她面前猛揍了一通，撵得伊兰满场飞奔。 下场后伊兰半开玩笑抱怨道：“你也太不讲情面了。” “已经对你够好了，一直让你在场上，你还想怎么样？”瑞恩一副伊兰不知感恩的样子。 “你就不能让我悠闲点吗？最后一段时间老盯着我一个。”伊兰不满道。 “我是让你知道我们的差距，给你前进的目标。”瑞恩自得地说道。 两人嘻嘻哈哈地拌着嘴，顺便在训练场旁边的餐厅用晚餐。 “我下个星期开始休假。”伊兰随口说道。 “动作比我还快，我还有一个短期训练项目，结束了我也休假。”瑞恩笑道，“你和小霍一起吧？回图朵有空来找我。” “好啊。”伊兰应道。 说话的空档，伊兰瞧见两个迎面路过的女兵好奇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眼，还冲她笑了一下。伊兰满头雾水，她对这两人完全没印象，出于礼貌，她也微笑回礼。 “最近几天很奇怪，总有些不认识的人看我。”伊兰疑惑地说道。 瑞恩扑哧笑出来：“美女，你自恋的毛病总是改不了。要不，就是你脸盲症发作，你们其实哪里见过，人家好心记着你，你把人忘了。” “我不开玩笑，”伊兰瞪了瑞恩一眼，嘟囔道，“好几拨了。昨天晚上去体能训练，遇上一个人也这样，我真不认识他，他莫名其妙朝我看。”(未完待续) 448 其实你信我 瑞恩见伊兰煞有介事的样子，越发笑得厉害：“美女，你想说自己的魅力普照四方，就直接点。”他眼珠一转，口中说道，“瞧，这个就直通通走过了，没朝你看。” 伊兰已经被瑞恩锤炼得心胸极宽广，这时只顾埋头猛吸营养剂，根本不搭理他。 瑞恩还在打趣：“又走过一个了，瞧都没瞧我们这边。哎，阿锐，阿离。” “瑞恩，小佟。”赵锐关离走过来招呼，顺势就在旁边坐下。 伊兰冲他们绽开一个很热情的笑容，嘴上没称呼。 暗线任务结束后，她一直不知道怎么妥当地称呼关离，仍叫“阿离”的话未免太怪异，关离都改口了。通常两人恰好碰上，她都对关离微笑着算是招呼了。今天还有一个赵锐，她和瑞恩一样称呼赵锐为“阿锐”更不妥。她和他们毕竟没有瑞恩那样亲近，当然称呼长官就太见外，好歹大家都这么多年的交情。她就含糊着过去了，好在那两个也没在意。 “小佟，今天来训练？”关离问道，在这个训练馆餐厅碰到伊兰不太多见。 “是，正好和瑞恩一起对抗训练。”伊兰答道。 “瑞恩，你在找人？我看你刚刚一直在四处看。”赵锐随口问道。 瑞恩忍不住发笑：“不是。”他觑了一眼伊兰，戏谑道，“美女说这两天发现一些人行为古怪，我正在观察。” 赵锐起了好奇，真就往餐厅里一扫眼，说道：“不都挺正常吗？” “我也觉得。”瑞恩附和道，眼中调侃的意味愈加浓厚。只气得伊兰警告地瞪他，却碍着关离赵锐在场，生生发作不得。 关离瞅着瑞恩和伊兰之间的互动，笑道：“小佟，是不是有人盯着你看？” 伊兰讶异地看向关离：“你怎么知道？” “我听寒哥说，最近野外作战训练有个教学视频，你是执讲教官。可能有些人认出了你。” 伊兰傻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么快，那个教学视频已经在我们基地开始用了？” “什么教学视频？”瑞恩一转眼也恍然大悟，“你征调的那个野战项目弄了教学视频？” “向你致意。佟教官。”赵锐笑道，“下周我们也要参加这个训练项目。” 伊兰极不好意思，她装腔作势扮高冷的教学视频就要在一干知根知底的老熟人面前献丑了，她谦虚道：“我只是加工野生食材。” “烤鸡了没有？”瑞恩紧接着追问道。 “没有。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伊兰提起这茬，脸上就不好看。心里直想哆嗦。 那段日子她不仅要顾形象，还要壮胆量。项目组没有给她一只活蹦乱跳的山鸡，但给了她一只扑棱着翅膀的漂亮小鸟，幸亏飙血量不多。她靠冷着脸才没把自己的胆怯泄露出来，最终坚持到活鸟变成烤鸟串。 回忆不甚美妙，伊兰不欲多说。抬头撞上关离的视线。瑞恩的问话让他俩同时想起了之前吃锦毛鸡的经历。关离记起伊兰把杀鸡拔毛的活交给他做，不由微笑。伊兰扯着嘴角。回了个尴尬的笑容。 周末一早，伊兰收拾了几件衣服，和瑞恩道别，赶往白鸾。 霍斯北来接她的时候，伊兰望着他满面笑容的样子，心下犹豫，迟疑片刻后，还是硬起心肠说道：“阿北，我想先去租辆悬浮车，这样我自己出入方便点。” 霍斯北脸色一僵，温言说道：“伊兰，我们先去吃饭，待会你想去哪里玩，都有我呢。” “我晚上去住旅馆，你送我去吗？”伊兰直接问道。 霍斯北目光微黯，但毫不迟疑地说道：“送。” 伊兰怀疑地看向他，霍斯北却只是包容地笑笑，拂着伊兰的头发，轻声说道：“都依你。” 伊兰垂眸，有些不敢面对他，心里居然愧疚了，暗地里想她这样明晃晃地做出一副划清界限的样子，是不是对霍斯北太过份了。 她没有再提租悬浮车的事，既然霍斯北答应送她去旅馆，她就放了心，随霍斯北上车去吃饭。 用餐时，霍斯北并没有多提旁的话，只是和伊兰聊些饭菜口味之类的寻常话题。 “伊兰，这道菜你会做吗？” 伊兰琢磨着用料和烹煮方式，点点头：“应该会，不过做出来的口味肯定不会完全一样。”她解释道，“每个人的手法有差异。” “你做的会有什么不同？”霍斯北含笑问道，似有若无地轻叹，“我很久都没有尝到你的饭菜香味了。” 伊兰心里咯噔一下，弱弱地回答：“应该没有这个好吃，模仿的话，总是不如原滋原味。” “以前你做过八珍糕，你拿去贿赂阿熙，让他给你试尝饮料，阿熙给了我一块吃，你还记得吗？”霍斯北面带微笑望着伊兰，“我很喜欢，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看见过，是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配方？” 霍斯北笑容明澈，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却十分可怜，伊兰越发气弱：“哪里称得上配方，我随便做的，有什么就用什么。” “难怪我找不到。”霍斯北笑道，随意聊着，“有一次在研究院做完一个项目，和同学一起出去庆祝。菜单上有一道点心叫五珍团，我以为只是用料少一点而已，结果端上来和你做的完全不一样，足足装了一碗，味道也很复杂，我差点没吃完。” 伊兰听着他侃侃而谈，心头五味杂陈，若是之前，她早就说“我买套餐具做给你吃”之类的话，现在却是不敢随便说，就凭他家里人那种态度，她还是不要太掺和他的家居生活。 霍斯北见她没应声，笑一笑，不再说下去，安安静静地吃完，牵着伊兰回去。 “要不要上楼休息一下？”他体贴地问道。 伊兰摇头。 “那过来坐。”霍斯北拉着伊兰坐下，轻叹了一声，“伊兰，我们谈谈吧。” 伊兰没吭声，准备听霍斯北先说。岂料他手一伸，将她搂进怀中，却一直沉默。 伊兰有些疑惑，但思及谈话内容不一定愉快，故而不去催促，只歪头靠着霍斯北的胸膛，闭上了眼睛等他开口。不想时间一长，可能吃饱了容易犯困，也可能屋中太静，她竟然睡意朦胧。 霍斯北一心理着思路，组织语句，想着怎么说得让伊兰信服，结果忽然发觉伊兰柔顺得过分，低头察看，见她阖着眼睑，睫毛微颤，呼吸平缓规律，正睡得香甜。 霍斯北身体僵着，动也不敢动，唯恐吵醒了伊兰，嘴角却噙起微笑，她信任他，比她自己认为的要多得多，才能在刻意冷淡他的时候，还愿意窝在他怀中安然入睡。(未完待续) 449 让你出气 霍斯北僵坐着等了很久，犹豫不定，伊兰这个姿势睡久了一定不会舒服，但是贸然挪动又怕惊扰了她。 他不禁怨念地望了一眼狭窄的楼梯，实在不能抱上去。又过了半个小时，霍斯北试着移走了自己的手，低头细瞧，伊兰没有动静，确实睡得很熟，他才小心地移开自己的身体，轻手轻脚地将伊兰放平在沙发上。 霍斯北从楼上拿下来一条毯子，仔细盖在伊兰身上。他半跪着蹲在沙发边，静静地凝视着伊兰。她睡颜安宁，脸上没有了矛盾和纠结，眉眼柔和，褪去了所有的冷意和疏离。 他的手指欲抚上伊兰的脸颊，只差了寸余就停住，生恐弄醒了她。霍斯北微牵唇角，暗暗失笑，心道伊兰睡着时要比醒时乖多了，他要任由她睡，睡饱了心情才好，待会对他才不至于太冷漠。 他悄悄起身，做到旁边的沙发上，点开通讯器，进入工作系统，翻阅手头的项目资料。午后的客厅里静谧安逸，霍斯北读一会资料，再转头看两眼伊兰，看完后总有几分钟的时间不能专心，于是索性再调头看伊兰，暗中好笑地思忖，她若是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伊兰是自然醒的，她醒时有刹那茫然。周围黑乎乎的，不像在她自己的宿舍。多年来的军队生涯让她没有第一时间慌张失措，她没动弹，甚至连脖子都没有转动。下一秒她记起来她到了白鸾，和霍斯北吃完午饭后回了他的住处。伊兰的心落了下来，睁着眼睛静悄悄地打量眼前。 屋中昏暗，她只依稀辨认出旁边沙发上坐着一团黑影。 “阿北。”伊兰轻呼，刚睡醒的声音有些低哑。 霍斯北没有应声。 伊兰皱眉坐起。掀掉身上的毯子，起身过去，见他以手支额，歪靠在沙发上。 “阿北。”伊兰猜测他也睡着了，因此压低声音又叫了一声。 霍斯北还是没答应，细细分辩下，能听出他清浅规律的呼吸声。 伊兰呆了几秒。走回去把毯子摸索过来。轻轻盖在霍斯北身上。正待转身折回去坐着，手腕一紧，被拉着倒到了霍斯北身上。 她不由惊呼一声。耳边是霍斯北的轻笑：“伊兰，醒了？” 伊兰抡起拳头就砸向霍斯北，当然力道很轻，带着恼意说道：“阿北。你多大了？还这样吓人。” 霍斯北只搂着她的腰闷笑，完全不在意她的捶打。伊兰打了几下。把那一阵子惊吓给过了，自己罢了手。 “以后不要这样，我反应很快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一脚踹出去了，知道吗？”伊兰恨声警告道。 霍斯北笑声刚歇，又被她逗笑了：“知道。知道了。”讨饶的意味非常明显。 “什么时候了？这么黑。你怎么不叫醒我？”伊兰埋怨道，拿手去拍霍斯北的胳膊。“可以放开了。” 霍斯北却不理会，仍旧抱着伊兰，笑道：“我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我也刚刚醒。” 他又道：“黑吗？我不觉得，我可以看见你。”他的眼睛在满室昏暗中熠熠生辉，额头抵过来贴着伊兰的额头，一声喟叹，温热的鼻息拂在伊兰鼻尖，缭绕得她发痒。伊兰手撑着他的胸膛想躲开，却被他一手压着后脑勺。 “伊兰，出气了吗？”他轻轻问道。 “嗯？”伊兰没听明白。 “伊兰，我知道你很委屈。你打吧，我绝不反抗，打到你出气为止。”霍斯北呐呐低语。 伊兰猛然间被说穿心事，莫名地气恼，默然半晌后，推了霍斯北一把，想站起身来，口中生硬地说道：“阿北，别闹了，我该走了。” 霍斯北搂着伊兰，只不松手，低声说道：“伊兰，我很笨，想了一个星期都没有想出好办法让你开心。我直接说吧，等你听完，你想去哪，我就送你去。” 伊兰不挣扎了，不满地说道：“你准备就这样说？这么黑。” “我看得见你。”霍斯北摩挲着伊兰的头发，柔声说道。 伊兰本想说她看不清楚，转而一想，说些不愉快的事情也不用看多清楚，她顺从地伏在霍斯北胸前，闷闷地说道：“说吧。” “伊兰，我没有去找妈妈问，你放心。”霍斯北起头就是这句，让伊兰万分郁闷，想要反驳说他们母子间的沟通和她无关，却有些说不出口，不让霍斯北找他妈妈，的确是她要求的。她暗地里嘟嘟嘴，按捺下来听霍斯北继续说。 “妈妈和我也提过，她只是觉得我们婚龄没有到，中间可能会改主意，所以让我们慎重，没有别的意思。即使……不是你，换成别人，她也会这么说。其实她不反对我们在一起，前些天还问起过你，听我说想带你回家，妈妈非常高兴。这些事情我没有必要向你说谎，如果你见到妈妈，自然就知道妈妈对你的态度，我骗不了你的。妈妈是个很直接的人，她如果不喜欢一个人，根本不屑说话，她没有不喜欢你。” 伊兰被霍斯北说得浑身不自在，怎么感觉她在使小性子冤枉霍妈妈呢？而且，霍斯北这样解释，就像居中在调和家庭矛盾似的，让伊兰很不适应，她忙道：“阿北，我理解你妈妈，真的，年长的人都这样。” 霍斯北轻轻嗯了一声，接着说道：“伊兰，我再说说我自己吧。我对你不会改主意。” 黑暗中，伊兰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她默默地听着霍斯北娓娓说道：“伊兰，以后我总是要和你在一起，所以现在有没有婚书，的确没什么要紧，可是我希望有，这样我向别人介绍你的时候，就可以说你是我未婚妻，而不单单是女朋友。伊兰，你愿意做我未婚妻吗？” 伊兰的心再次不争气地扑通扑通乱跳。 霍斯北明明白白说出未婚妻这三个字，给她的震撼力度太大，她的脑子轰隆隆地作响。 联盟时代的未婚妻不是单单一个口头称呼，不仅仅是两人有了谈婚论嫁的想法后给女方的一个情理道义上的身份，反而更注重的是法律上的权利义务，未婚妻暂时不用履行家庭责任，但在享受权益方面几乎等同于妻子。在婚约存续期间，甚至可以主张男方个人资产的共同支配管理权，可以要求获知男方的部分*信息，比如他纳多少税、看过什么病，最近去哪儿旅游了。当然未婚夫也是如此。这样双方的羁绊就非常深了。 半晌，伊兰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喉咙发紧地说道：“阿北，你妈妈说要慎重。”(未完待续) 450 分享喜和忧 “我慎重考虑过了。”霍斯北语声沉着坚定。 屋中长时间沉默，伊兰心中彷徨，此时她如果说愿意，霍斯北和她签了婚书，他们的关系就彻底板上钉钉了。权利义务什么的，她没放心上，但她很怕霍斯北以后会反悔，霍妈妈有一句话说得对，年轻人心性不定，谁知道未来几年会有什么波折呢。 “伊兰，我在机甲研究院的时候，其实也有不少女同学，那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我都没有找到别人，以后我改主意的机会也不大了。你会吗？你会改主意吗？”霍斯北追问道。 伊兰默然片刻，霍斯北这话质朴得让她有些郁闷。她没有回答他，反过来幽幽地问道：“你是有心去找了，人家没看上你，还是你底气不足，没好意思去找？” 霍斯北遽然高兴，用力搂紧了伊兰，她这个反应有些酸酸的意思，比之前有意疏离要好多了。屋内黑暗，他也不怕脸红，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没想过那些，一直在想你好不好。” 伊兰想到她那个无厘头的假设，如果她当时没有屏蔽他的联络号现在会如何，她忍不住问了出来：“阿北，如果我当时没有赌气黑掉你的号码，你会怎么样？” “你也知道赌气啊？以后不要这样了，知道吗？”霍斯北刮了两下伊兰的鼻子，语气调侃轻松起来。 伊兰别开脸，坚持问道：“你会怎么样？说真话。” “还能怎么样？”霍斯北无奈地说道，“大概过不了多久，就想找你。” 伊兰没说话，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霍斯北叹口气，说道：“我后来在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六下午等在宿舍，那天心情也总是特别不好。那时候一直在想，你会不会一辈子都不见我，不和我说话？” “有时候，想不下去，就会安慰自己。至少你特地屏蔽掉我。我在你心里和别的陌生人不一样。” 霍斯北埋首在伊兰发间，絮絮低喃：“伊兰，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发生那么多事情，对不起。” 伊兰默默地靠在他胸前，她第一次听霍斯北提起他在那段过往中的感受，原来他也曾备受煎熬。她心中酸涩不已。 她平复了心情，继续问道：“阿北。你对我很愧疚吗？”她庆幸光线不好，霍斯北看不到她脸上的紧张表情。 “不是，我心疼你，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分享你的喜和忧，也想你和我在一起。分享我的喜和忧。伊兰，你愿意吗？”霍斯北的声音如夜间的清泉。叮叮咚咚敲击在伊兰的心头。 良久，伊兰突然冒出一句：“阿北，你把照明系统打开吧，我有点怕。” 霍斯北有些傻愣，无奈轻笑道：“伊兰，你怕什么呢？有我在。” “我怕你。”伊兰轻声嘟囔道，这黑灯瞎火的，他说得情深款款，她哪敢说愿意？ “怕我？”霍斯北愕然，急道，“伊兰，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知道。”伊兰十分头大，“你先打开照明系统。” 霍斯北固然不情愿破坏此时的气氛，不过气氛也被伊兰的几句话破坏得差不多了，加上他不敢违逆伊兰的指令。房间内顿时灯火大盛，伊兰一时适应不了光照刺激，微微侧脸，埋头窝在霍斯北胸前。 霍斯北轻笑出声，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 过一会儿，他双手捧起伊兰的脸，认认真真地问道：“伊兰，你愿意吗？” 伊兰一眨不眨地盯着霍斯北看了两秒，他的目光那样期待，她吸口气，干脆地说道：“愿意。”语调毫不拖泥带水。 霍斯北立时狂喜，还未有任何动作，只听伊兰说道：“有个条件。”他眼中的神采瞬间暗淡了，定定神听伊兰说下去：“阿北，签婚书的事情我们再缓一段时间，至少等有机会见过你爸爸之后，不然你爸爸心里会有疙瘩，觉得我们不尊重他。只要你不变，我不变，有没有婚书其实一样。” 霍斯北微微蹙眉：“爸爸一向很忙碌，以后我们一起视讯算吗？” 伊兰微笑点头。 “和爸爸视讯后，我们就去签婚书？”霍斯北追问道。 “要是你不改主意的话。”伊兰笑着补充道。 霍斯北眉宇舒展，长长吐出一口气，笑道：“我也有个条件。” “你不能一个月才过来一次，我想你的时候，你有空必须过来，不过你放心，我舍不得你辛苦，不会要求你每周过来的。以后，我还会有不少去凯旋基地巡查的机会，可以去看你。” 霍斯北瞅着伊兰，坚决地说道：“你不能出去住，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不放心，我们的关系迟早会确定，你到白鸾，必须住在我这里。还有，你的生日礼物我已经想好了，你要接受。” 伊兰目瞪口呆：“你到底几个条件？” 霍斯北也知道自己耍赖的行为不太好，脸微微红，但是说通伊兰不容易，趁着现在顺利的时候，他要多求一点福利，坚称道：“就一个，主要讲你过来怎么安排，生日礼物我怕你不收，附带的。” “生日礼物我收。”伊兰无奈地说道，忽略掉霍斯北倏然发亮的眼神，逐条分析道，“你让我过来的时候，我有空肯定过来，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住在这里我不答应，之前你还说送我去旅馆，不能反悔。” “伊兰，我答应你的时候，想着如果你坚持要出去住，我就陪你一起出去。我真的不能看你一个人在外面住，我会心疼。”霍斯北坦诚地说道。 “其实，你一年到头，也不会在这里住几个晚上，去年你住了两个晚上，后来你忙，不是征调就是出任务，今年半年过去了，你只住过一个晚上。”霍斯北的声音轻缓而惆怅。 “我说过，在我的地方，你不是客人。以前我去看你，住在你的农庄里，现在你来看我，就应该住在我的宿舍楼里。伊兰，你还是要对我敬而远之吗？” 伊兰沉默半晌，说道：“我饿了，有营养剂吗？” 霍斯北眉眼粲然：“都答应了？接受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我想你的时候你过来看我，住在我这里？” 伊兰郁闷地点头。她怎么觉得绕一大圈，什么都没有改变呢？ “走，我们出去吃饭。”霍斯北一扫愁绪，神采飞扬。 “太晚了，就吃营养剂吧，你省一点作路费，不然假期怎么办？”伊兰笑得狡黠。 霍斯北一愣，旋即喜道：“伊兰，你申请到假期了？” 伊兰慢吞吞地说道：“我的假期从今天开始。”(未完待续) 451 痛快下手 霍斯北非常意外，当下半是高兴半是烦恼：“伊兰，你可能要等我两天。” “好的。”伊兰早有心理准备，答应得很爽快。 霍斯北呼出一口气，搂着伊兰走向厨房，边走边说道：“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这是我和你的第一个假期。” 伊兰和霍斯北经了这一次谈话，此时心情甜蜜，不再像之前那样纠结苦恼于霍家人对她的态度，她只要记得霍斯北对她的好就足矣。她瞧着略显空旷的厨房，里头只孤零零摆着营养剂保鲜柜，心头一动，之前那个想帮霍斯北添置一套厨具的念头又冒出来。 “阿北，你要送我什么生日礼物？”伊兰探问道。 霍斯北抿唇微笑：“等着。” 伊兰其实不是真的关心这个问题，她只是为了投桃报李：“阿北，那我也要送你礼物，对吧？” “不用，以前不是说过吗，这几年你都欠着，以后我想让你送的时候，你再送。”霍斯北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柔和得掐出水来。只要签下婚书，在他三十五岁生日当天，他们的婚姻关系就自动生效，这就是他想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伊兰没有想到霍斯北会意有所指，只道他大概不想让她破费。她笑笑没吭声，心里定下了主意。 因为傍晚眯了一小觉，霍斯北的精神头非常好，晚上开始做假日计划，缠着伊兰问她有什么要求，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伊兰烦不胜烦，只说道：“随你。”话音刚落没多久，她忽然想到一事。“阿北，我趁这个假期试考一下高级厨师吧，考试只要两天时间。” “这么轻松？想考就考了？”霍斯北笑夸道。 “没有，只是想试一下，考不上的话，可以看看差距在哪里，本来就准备这两年要考的。” “好。你先预约。我来排其他计划。” 伊兰和霍斯北窝在沙发里，一个兴奋地算时间安排行程，一个偷偷摸摸上星网。浏览厨房用具。客厅中安静了一会，过不多时，伊兰看中了一套，抬头望向霍斯北。 霍斯北伸手过来摸摸她的脸颊。温言问道：“想休息了吗？” “不是。”伊兰思忖再三，决定给他一个惊喜。随口提起别的话题掩饰道，“阿北，你回家的时候我去别处看看。” “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可能去莫斯星。”伊兰说起故地。语气不由带出一丝怅惘，半仰着脸，视线不知投注在何处。好半天才回神，“你在你家里多住一段时间。我去看一眼就好。” 霍斯北的心微微泛疼，他没再多说，在计划里添上了莫斯星。 伊兰低头快速下单采购，还买了三副碗碟刀叉。她和霍斯北一人一副，再多备一副，万一霍妈妈以后来可以用。她心里默默算着厨具的物流时间，又开始采购果蔬食材。 等到她完成购物，伊兰又喜又痛，喜的是霍斯北后天就能吃上她亲手做的八珍糕，痛的是这是她有史以来最大宗的采购，在不到一个小时里，花掉她去年一整年的特殊任务津贴，那可是她在塞米巴出生入死挣到的血汗钱。 伊兰心头滴血，直叹开伙不易，吃饭不易。她充满怨念地偷偷瞄了霍斯北一眼，就因为他假装可怜地问她的饭菜是什么味道，她听不下去就出手阔绰了一回。伊兰对她自己都没有这么大方过，她给霍斯北订购的厨具全部是一手最新的，当年她给自己的厨房搭的可都是淘来的二手货。 下完单后痛得她心抽抽的，寻思自己怎么就能那样豪爽地下得去手呢。伊兰暗下决心，明年再不要劳什子生日礼物，礼尚往来最可怕。 她吸着气安慰自己，凯旋基地的津贴种类名目繁多，这次花了特殊任务津贴，她的品衔津贴、岗位津贴、各种贡献津贴都还在呢。 因着她买了厨房用具，周日伊兰坚决拒绝出去吃饭，借口自己要备考高级厨师，整天窝在霍斯北的客厅不出门。 霍斯北好不容易才说通伊兰，让她放下心结，这时候万事随伊兰做主。 伊兰也不是瞎说，她头脑一时发热，起了考证的念头，又觉得自己已经是裸考了，纯粹试水性质，索性牙一咬，大胆地将时间预约在下周五，准备考完就丢开，开开心心去度假。也就是说，霍斯北若是下周三不能和她一同出发，她得独个单飞到艾杜主星去赶考。 两个人都很急，霍斯北急的是不知他能不能这么早休假，毕竟手头工作要理顺，伊兰急的是她啥都安排好了，就是没准备好考试心态，这完全是头脑冲动造成的恶果。 她把霍斯北远远地赶到对面沙发，约法三章：不准动手动脚，不准无故攀谈，不准随意窥视。 前两条霍斯北都能理解，怕影响备考效率呗，第三条他就不解了，不说话不拉手就算了，连看都不能看吗？屋中就两个人，他不看伊兰，能看谁去？再说伊兰忙乱，可他周末挺闲，总要让他有件事做才成。 伊兰只给他撂了一句：“我感觉敏锐，别人偷窥我知道，还怎么专心？” 霍斯北听了摸摸鼻子，自动自发缩到沙发边角，一声不吭地看他的机甲资料。 周日两人就这么各占一个沙发，安安静静地渡过去了。霍斯北偶尔飞速窥两眼，见伊兰一会儿沉静认真，一会儿愁眉苦脸，就觉得心中满溢温馨，他的所求已几乎圆满。 这里，除了房子不是他的，唔，人暂时还不算他的，他一直在追求的那种相依相守的感觉却回来了。 如果问霍斯北，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在哪里，他会毫不犹豫地说他第一次到莫斯星的日子。就那样年少青葱时，只是一个动念，只是一丝自己都说不清的关心，他就贸然送她回家，他原本是豁达地当做一次计划外的远足，却没有想到，自此他再也放不下。那三天里他走进了伊兰的农庄，走进了她的世界；那三天里周围渺无人踪，却让他知道了，有她在身旁是一件多快乐的事情。 霍斯北垂眸微笑，有了伊兰，他要做个长远规划，要忙的事情很多。(未完待续) 452 谁的芝兰玉树 伊兰不知道霍斯北的心思已经想到了几年之后安家的问题，她抛开一切杂思，临时抱佛脚。 到高级厨师这个档次，厨艺协会考的就不是会不会自创菜谱了，而是自创的东西是不是够高端。 往高深里讲，菜品得独树一帜，或古怪奇巧或高贵冷傲，关键在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上地下只此一份。 往通俗里讲，就是菜品吃口要好，卖相要绝佳。 再具体点就是说，尝上去口味不仅能让人心甘情愿吞下去，还得有众里寻它千百度的惊艳感；菜品形象要夺人眼球，取材用料要有和谐感，多一样太多，少一样太少。 最变态的是这份菜要和规定的外部环境以及内部心境搭调，而搭调的标准没有，全看考官当日意思。厨艺协会在网页上说了，高级厨师考的不是厨师的匠艺，考的是厨师的修养。修养这东西太玄乎，人说有就有，人说没有也就没有。所以伊兰这些年里纵然积累了不少自创菜谱，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 高级厨师的理论考试这块内容也极其变态，对厨艺的方方面面细枝末节都吹毛求疵到了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概括起来就一个宗旨，让厨艺高高在上受人仰望。伊兰以前特意看过这些资料，看一遍吐槽一遍，如今她摇头晃脑地默记着，都不想吐槽，直接愤恨了。 到了晚上，伊兰仍然埋头苦读，霍斯北看了她好几次，被伊兰直接无视。 终于他忍不住了，走过去把伊兰拉起来：“今天看了一天了。够了，该休息了。” “阿北，我有种预感，我考不过的。”伊兰仰脸望着霍斯北，可怜巴巴地说道。 这些年来，伊兰越来越强势，什么都靠她自己来。霍斯北压根儿操心不上。他见过她做长官发号施令的样子，见过她和星际海盗冷静对抗的样子，几曾见过她娇俏哀怜的样子。这时候伊兰似撒娇似诉苦的一句话把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霍斯北将她扯进怀中，想也不想就说道：“要不，就不考了。”他舍不得她失落挫败，话音落了。脸也红了，这句话极端不符合他的原则。他应该鼓励伊兰，哪能怂恿她打退堂鼓逃避困难呢。 “阿北，你怎么这么轻飘飘地说不考就不考了？我都约好时间了，考官们可都是这一行的大师。出尔反尔我下回怎么考？”伊兰没好气地说道。她本来指望霍斯北坚定地说她一定能考过，讨个好口彩。 霍斯北不敢争辩，马上改口道：“我们还去考。这次考不过不要紧，有了经验。下一次一定能过。” 伊兰听了更不舒服：“阿北，我还没考呢，你就直接断定我要再考一次，这么不看好我？嫌我笨就直说。” “你哪里笨了？我当然看好你，伊兰，你会考过的，别担心。”霍斯北经过伊兰几次胡搅蛮缠，终于被点拨明白了。他想着伊兰这次时间紧张，下次好好准备，肯定也是能过的，因此下的结论非常坚定。 伊兰总算开怀一笑：“阿北，以后你就要这么说，我才有自信。”伊兰心想霍斯北说话太直，有时候有些不中听，她得明明白白提醒他一次，免得他时不时荼毒她的耳朵，戳痛她的心灵。 霍斯北吸一口气，伊兰巧笑倩兮，这是在向他撒娇吧，他怀抱着伊兰，俯首和她额头相抵，喃喃轻叹：“伊兰，我该拿你怎么办？”这样亲昵的伊兰让他放在心尖都觉不够。 而伊兰却有些羞愧，她骤然备考压力大，越准备越觉得自己悬得慌，因此揪着霍斯北的话头，左一句右一句地说不是，其实就想让自己放松放松，如今霍斯北被她转糊涂了，那一脸委曲求全的无奈相就是在投诉她刁蛮无理不好伺候，她内疚了，特别乖顺地任霍斯北抱着。 两人思路根本不在一个频段上，不过营造出来的气氛堪堪合宜，相偎相依，非常温馨。 星期一，伊兰有幸旁观了霍斯北的日常生活。 霍斯北原本做事妥帖，平日里早起上班就简简单单三个步骤，洗漱穿戴好，下楼吃营养剂，然后出门走人。 今日他却十分忙乱，所有的程序从一开始就不按常规走。 醒来第一刻，他就想到：“要上班了，今天要把伊兰独自留在屋中。”他跳下床就开了门，轻轻悄悄看隔壁，犹豫那么一两秒，既觉得应该叫醒伊兰，趁他没上班前多交代几句，又觉得应该让她多睡。 伊兰的房间没有动静，霍斯北转身抓紧时间去洗漱，准备不惊动伊兰，出门后在路上发条信息给她就好。他刚换上衬衣，伊兰的房门开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霍斯北连忙出去，双手一揽，把人抱进怀中。 早上时间紧张，额头的早安吻轻轻一掠，就被伊兰煞风景地催促道：“别磨蹭了，今天你要上班。” 霍斯北只好哭笑不得地揉搓两把她的头发，牵着她的手下楼。 伊兰把自己定义为不用上班的闲人，把霍斯北定义为辛苦工作的忙人，本着在工作日一切以忙人优先的惯性思维，她自动地缩在屋中一角，睁大着眼睛，瞧着霍斯北走动，不去侵占他的活动空间。 霍斯北拿出营养剂：“伊兰，香橙和甜叶果，你要哪种口味？”他一转头，不见她的身影，忙走出厨房，发现她好好地坐在沙发上。 “不舒服？还是没睡醒？”霍斯北紧张了。 “没有，你忙你的。” 霍斯北上下扫视她，确定伊兰挺好，才失笑道：“傻坐着干什么？来吃早餐。” 两人吃早餐时，霍斯北不停叮嘱伊兰家里的种种注意事项。早餐时间就延得比往日长。接下来他该出门了，身上还只一件衬衣，他三两步跑上楼去拿工作服。 伊兰好奇地伸手摸上去。她之前过来都在周末，霍斯北穿着便装，没见过他穿工作装的样子。伊兰很满意，衣服质地高档，关键是上身后极衬霍斯北，风姿卓然，英气勃发，看上去非常养眼，她脑子里就只喜滋滋冒出四个字：芝兰玉树。(未完待续) 453 家常温暖 伊兰送他出门上班，给霍斯北的感觉极其奇特珍贵，以至于他拉着伊兰的手，迟迟舍不得上车。 “伊兰，车子我开走了，你就在家准备考试，不要出门乱跑，累的话睡个午觉，等我回来，晚上我带你出去散心。”霍斯北有些话唠，把早餐时已经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知道了，你快走吧。”伊兰催道，她瞧着隔壁家的车子已经腾空开走了。 霍斯北目光流连在伊兰脸上，就是挪不动脚步。 他要天黑才能回来，一整天把伊兰困在房子里，他很不放心。这片宿舍区楼房的门禁系统只能向工作人员登记的同住家属开放，伊兰还不是他的未婚妻，他就没有办法申请把她的名字加到门禁系统里。这样万一伊兰嫌闷，想出去溜达，她就没有办法再进入，只能等他回来。 “知道了，我哪儿都不去，你放心上班去吧。”伊兰保证道。 “伊兰，营养剂要不要换新口味？我在路上给你买，中午就能送到。” “不要了，已经有两三种了，都挺好吃的，你走吧。”伊兰有些受不了，她在门口都站了好一会了，霍斯北今天做事很拖拉。 霍斯北万分舍不得地和伊兰拥抱贴脸，行过告别礼，磨磨蹭蹭上了车，还在楼前方盘旋了一圈，才速速奔向办公室。 霍斯北去上班，伊兰也不闲着，她看资料、整理菜谱，花了大半个上午，然后陆陆续续收快递、整饬厨房，直忙得团团转。 下午她甩开胳膊开始做晚饭。 两个人的饭菜真不好做。品种要丰富，量不能多，伊兰准备了每人一份主食、一份主菜、一份羹汤、外加一份饮料，霍斯北特意提过的八珍糕当然绝对不能漏下。 两人餐的形式已经最精简，但配料多，每种食材都要处理。 她一边忙活一边哀叹，自己做饭吃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钱。白鸾的食材贵不说。她一下午该用来备考的宝贵时间都搭进去了。 伊兰望着原本空空荡荡现在满满当当的厨房。十分担心这套餐具的性价比不高。想想她能来白鸾几回？现在她有空，指不定什么任务一来，就要出去一年半载。那时候霍斯北只会看不会用，可不得浪费了。 这么一想，伊兰就觉得一下午泡在厨房里做对了，趁她在的时候。她要可劲地使用这套新厨具，才对得起她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钱。 霍斯北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昏暗。以前他的楼房冷冷清清漆黑寂静，今日还在半空中，他就远远地瞧见亮起了灯火，霍斯北心头暖意融融。越发归心似箭。 伊兰准备好了饭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有些坐立不宁。今日她忙了一整天，必须要求表扬。于是她跑到门外。眼巴巴地望穿秋水等着。 霍斯北在车中已经看见了阶前站立的一袭身影，她身前笼罩着昏暗夜色，背后几步门开着，从里面投射出柔和的光线。而她恰似披着光线，迎着夜幕，翘首相盼，迎接晚归的他。 “伊兰。”霍斯北大步奔向她，张开双臂就将她紧紧抱住，一天的牵挂总算落了实处。 “想我了？”霍斯北轻笑，问得理直气壮。 “嗯。”伊兰迫不及待地要献宝，回答得也直截了当。 进了门，伊兰却不让霍斯北再走了，她挡在他面前，笑道：“阿北，闭上眼睛，低头。” 霍斯北好笑地看她，没有多问，直接把眼睛闭上了。 伊兰取过一条丝巾，这还是她在霍斯北给她买的那堆包装盒里翻找出来的，头一回就让霍斯北自己用了。她踮起脚尖，拿丝巾蒙住了霍斯北的眼睛，足足缠了两圈才放心。 怕丝巾透光，伊兰叮嘱道：“不准偷看，隐隐约约地也不行。我牵着你走。” 霍斯北真就听话，即使丝巾蒙眼，他还是闭上了眼睛，任伊兰拉着他。脑中却在辨别方位，伊兰带着他走向的是厨房。他心中有丝隐隐的猜测，却不敢相信。鼻尖闻到了一些香味，霍斯北还是不敢相信。 丝巾解开，霍斯北睁眼一瞧，立时被变了模样的厨房惊愣住。 “阿北，喜欢吗？”伊兰笑意盈盈地问他。 霍斯北喉头哽动，转头深深地凝视着伊兰，猛地把她拉进怀中密密实实抱住。 “喜欢，很喜欢。”霍斯北心情激荡，他喜欢的不是添置的厨具，而是伊兰毫无顾忌地布置厨房的态度，她终于不再在他的住处把她自己当成一个客人。 伊兰有些傻眼，平日也不见霍斯北有多喜欢厨艺，怎么这时他光看到厨具就那么激动呢？她的饭菜糕点可都还在锅里温着，没端出来，最大的惊喜还没上桌呢。 “阿北，阿北。”伊兰挣扎了一下，示意霍斯北松开，“我做饭了，你要不要先上楼洗漱一下，再来吃饭？” 霍斯北没有动，那种很家常的温暖包裹着他，而这是伊兰给予他的。如是新鲜，如是怀念，自他们离开莫斯星后，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伊兰叫他吃饭。 伊兰见霍斯北一直木讷着不动，无奈把丝巾一把塞到他手里，强硬地命令道：“帮我拿上去，快点下来，我饿了。” 霍斯北这才笑着转身。 伊兰吁口气，暗自总结，给人的惊喜太大也不好，等人缓过神来，要花老长时间。她快手快脚地把饭菜端上桌，碗碟餐盘摆放好。 霍斯北下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伊兰在餐桌边布箸忙碌，餐桌上的菜香气袅袅，他靠在门框上，似是痴了。 “傻站着干什么？快坐下。”伊兰喊道。 霍斯北默默地走过去，抱住了伊兰。脸埋在伊兰的发丝间，却是一言不发。 “阿北，别感动了，我们先吃饭，冷了不好吃了。”伊兰侧过头瞥见那满桌子飘香四溢的饭菜，实在心急，扯扯霍斯北的衣袖，满口催着，又做了一件不合时宜的事情。 霍斯北深深吸气，半晌笑叹一声，没奈何地刮了刮伊兰的鼻梁。 两人坐定后，伊兰先指着霍斯北面前一盘子的八珍糕，调皮地笑道：“阿北，这是你找了好几年的八珍糕，不过我每次配料都有些不一样，可能不是你记忆中的味道。” 霍斯北的目光落在那盘点心上，方方正正一小块一小块，非常精致，颜色分了好几层，顶上洒了一些细碎的小颗粒，伊兰以前笑着考过他，能不能一眼从这些颜色和颗粒上瞧出原食材？ 霍斯北一直记得他们之间的这个小游戏，他的视线轻柔地移向伊兰，她在灯下眼波流转，盯牢了他，满脸渴望评价。 “怎么不吃啊？”伊兰不解地问道，这可是她费了一下午功夫做的，她全摆霍斯北近前了。(未完待续) 454 攻克霍爸爸 “伊兰，”霍斯北脸上露出愧疚之色，“我那天是故意的，想让你心软。” “我知道，”伊兰挑眉而笑，“所以我心软了。今天我做了两人份，把我的这份也给你，你必须全部吃光。” 那盘中的八珍糕码放得满满当当，全要霍斯北一个人吃，其实有点为难他。霍斯北轻轻一笑，伸手捞过一个空碟子，夹了三块放进去，推到伊兰面前，将那大盘子拢到自己跟前：“好，不够到我这里来分。” 伊兰笑眯眯地瞅着霍斯北吃，他吃相斯文，除了第一口停顿了片刻，好似细细品味，后面连吃四五块，让伊兰看着就觉得肯定很香，她满意极了，只觉得一天的忙活相当值得。 “……很好吃很好吃，我以为再也吃不到了。”霍斯北放下叉子，凝视着伊兰，半晌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伊兰直想翻白眼，她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再也吃不到了？霍斯北说话有时就让人这么无语，偏偏她还能被他一次又一次说动。 “快吃，以后想吃什么，求我就行了。”伊兰说得特别有气势。 霍斯北被逗笑了。这一餐饭吃得伊兰倍有面子，霍斯北不仅吃光了饭菜，而且每一样都夸好吃。 晚上，伊兰抱着吃得过饱圆滚滚的肚子躺在床上，穿着的是小花睡衣，盖着的是小花被子，她满心迷惑，她这一天洗手作羹汤，表现就和家庭主妇差不多。霍斯北早上去上班，她缠缠绵绵送出门，晚上他下班，她做好饭菜候门外。 明明来之前她不是这么打算的。她想适当保持距离，给双方更多选择空间。她只想过来看看他，晚上自己住旅馆，他如果有假期，她就和他共同游玩一程，他如果一时半会没假期，她就自己随便逛。 可是事情发展完全超出她的预想。来第一天就被霍斯北说动。仍旧住下了，来第二天堂而皇之窝在他的地盘，来第三天布置厨房做饭了。伊兰觉得想不通。那她之前两个月白折腾啥？他什么都没有做，就是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轻而易举让她改了想法呢？ 伊兰深深反省，是她没了主见。还是霍斯北的口才见涨了？ 她就带着这些疑问进入了梦乡。 星期二，伊兰还是和霍斯北差不多时间起床。送他上班，然后自己准备考试资料，中午随便拿支营养剂凑合，下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钻进厨房做晚饭。 伊兰在等霍斯北下班的时候，忽然想，如果当初她跟着霍斯北到艾杜主星住下。可不得也这样，霍斯北周末从研究院回来。她一定会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挖空心思给他做各种好吃的。 想到这里，伊兰就觉得她被霍斯北套住了，兜兜转转这么些年，闹到后来还是殊途同归，迟早逃不脱要给他做饭。 这天她在门外等了又等，起先悻悻然，后来过了霍斯北正常的下班时点，她又急上了，在门口出出进进好几趟。 “怎么回来这么晚？”她一见到霍斯北回来，迎上去就抱怨。 “明天就休假，手头的事要全部处理好。”霍斯北柔声问道，“等久了？饿吗？” “不饿，就是我看你老是不回来，闲着又做了一个菜。”伊兰发着愁。霍斯北多年没有尝过她手艺，她这两天出于补偿心理，可劲地做菜，今天绝对又超量了。 两人自然吃撑了。饭后，霍斯北搂着伊兰坐在沙发上，笑叹道：“伊兰，如果你天天这样做饭给我吃，我以后只能爬着上机甲。” 伊兰默一下，开着玩笑道：“我爬过的。”语气悠远怅惘。 “嗯？”霍斯北侧头笑望着她。 “一开始跳不上去，爬舷梯的。”伊兰语气平和，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那样伤心的一段往事居然在心间只留下一抹淡痕了。 “很辛苦，是吗？”霍斯北爱怜地摸着伊兰的脸颊，伊兰却知道，他不知实情，在问训练是否辛苦。 “没事。”伊兰笑容恬淡。 两人头一回一起出门旅行，霍斯北心情飞扬，伊兰却另一幅光景。厨艺考试迫在眉睫，她的考前综合症明显发作，她紧张了，于是埋头复习，万事不管。临行前的准备工作、一路的行程安排通通交给霍斯北打理。 伊兰把自己关在休息舱里，抓紧时间默记资料、梳理菜谱。霍斯北几次让她出来透透气，都被她严词拒绝。到了艾杜主星后，霍斯北本想带伊兰出去兜风散心，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不出意料地又遭到了拒绝。 星期五一早，霍斯北把伊兰送去厨艺协会。临进门，伊兰底气不足地交代道：“阿北，如果我晚上让你来接，你就别问考试的情况，那就说明我没通过第一天的考试，心情肯定不好。要是明天能继续考下去，今晚我就住在厨艺协会，你别担心。” 霍斯北刚想说话，被伊兰一把蒙住嘴巴，可怜兮兮地说道：“说好听的。” 霍斯北笑着拉下伊兰的手，坚定地说道：“你肯定能过，你做的菜味道最好。” 伊兰心满意足了，好歹是句吉利话。 霍斯北目送着伊兰进去，虽然舍不得和她分开，还是宁愿今晚自己冷冷清清地独居。这些天他实实在在陪考，被伊兰无视不说，还勒令遵守她的三不规矩，过得着实有些辛苦。在他眼中，伊兰的厨艺最好，她迟早都会考出高级厨师资格，但瞧着她把她自己弄得紧张万分，他也跟着紧张，心里不由祈祷她这次顺顺利利考过才好。 伊兰一走，霍斯北骤然觉得身边空落下来。他转头按计划行事，先给自己老爸发视讯问候：“爸爸，最近好吗？” 霍爸爸的作风一向简洁干练：“老样子。你呢？工作顺利吗？” “顺利。”霍斯北规规矩矩地答道，心里再次组织了一下语句。 霍爸爸眉心微皱，直接问道，“小北，有事？怎么这时候找爸爸？”霍斯北通常都固定时段给父母视讯，突然冷不丁在工作时间找父亲，就表明有事。 父子俩谈话不用兜来拐去，霍斯北也没有铺垫，直说道：“爸爸，我休假了，过几天就回图朵看你和妈妈，我会带上伊兰一起回来。” 他觑一眼父亲，说道：“伊兰是我的女朋友。” 虽然霍斯北知道他爸爸一定早就从妈妈那里听说了伊兰，但是他爸爸工作忙，父子俩平日沟通基本上不太提及生活琐事，他又才从塞米巴回来没多长时间，这还是他头一次正正式式地向父亲提起伊兰。(未完待续) 455 霍斯北的行动力 “嗯，”霍爸爸点点头，问道，“和你妈妈说了吗？” “还没有。”霍斯北答道。 “嗯？”霍爸爸挑眉看向小儿子。休假回家，一般按惯例，儿子们会首先告诉家里的妈妈，霍斯北先通知到他这个工作在外的父亲头上，那就是另有说法。 “爸爸，你还没有见过伊兰。伊兰在铁血玫瑰机甲团做营养师，艾杜军区以前有一个宣传视频正好有她，我待会传给你，先给你看看她的样子。”霍斯北说道。 霍爸爸瞟了一眼儿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心里明白这死小子想带女朋友来拜见他，来之前先给女朋友说好话，争取印象分。 “那就这样，爸爸，你先忙，我去和妈妈说一声，明天再和你聊。” 霍斯北顶着老爸明察秋毫的目光结束了视讯，将伊兰在流花三号遇险的视频传给了父亲。 其实他很不想这么做，自从伊兰回到他身边，他将那段视频留存至今，但一直再没有看过。于他，那是一段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他心爱的人曾经孤独赴死，他和她差点生死两隔，而彼时他却一无所知，甚至正过得欢快。每当想起这件事，他的心就止不住自责痛悔，他后怕得连当时的庆幸感觉都不想再回顾。 霍斯北了解自己的父亲，家里的大小事情都听妈妈的意见，从不反对，但是，爸爸若是发一句话，妈妈十之*都会先听爸爸的。 他妈妈去年见过伊兰之后，一定会把他要签婚书的想法告诉父亲，但他父亲找过大哥侧面打听。却不直接和他谈，本身就说明了态度，大概抱着和妈妈一样的想法，认为他和伊兰没必要签婚书，所以只作不知。一个陌生人要在父亲眼里，仅靠一两回见面就留下好印象，不是件容易的事。霍斯北只能出此下策。帮伊兰快速赢得父亲的好感。 霍斯北接着给霍妈妈发了视讯，开头几句差不多：“妈妈，我休假了。过几天就马上到图朵主星。” 霍妈妈极为高兴：“小北，你真要回来了？” “是的，妈妈，我还会带伊兰一起回来。”霍斯北笑道。用一种祈求的语气说道，“妈妈。你给伊兰留一个房间好吗？我不放心她到外面住。” “好。”霍妈妈满口答应，小儿子都说不放心三个字了，哪能不答应？带了人回来，家里又不是住不下。却让人家姑娘到外头住，恐怕儿子心里要有想法。以前大儿子同学来玩，还邀人在家住下了。这可是小儿子女朋友，说不定就是这家里以后的新进人口。房间铁定要备下，至于人家姑娘愿不愿意住下是两码事。 “伊兰还好吧？”霍妈妈问道。 “她很好，比我休假早了两天，先到白鸾来等我。听我说不喜欢吃外面的饭菜，就给我买了套餐具，前两天每天都是她自己买菜做饭，我下班回去就有饭吃。不过伊兰做得太多，我每顿都吃很饱。”霍斯北和老妈拉家常，话里话外有点特意献宝的意思。 霍妈妈听了十分舒心，小儿子的住处她去过，环境幽静，但一个人住着太过冷清，特别晚上下班回去，屋里黑灯瞎火的，光想想就觉得寂寥。她家儿子辛苦一天，回去就有热腾腾的饭吃，这待遇可不是一般地好，听在当妈的耳里，该是多欣慰。 霍妈妈对伊兰的好感就噌噌噌暴涨。 “好，好。”霍妈妈笑眯眯地，固然听出小儿子在有意显摆伊兰的好，也浑然不在意。这俩孩子处得好，总比大儿子没着落让她挂心强。 霍斯北两个视讯完了，上了伦理道德局的网站，仔仔细细研读了一番关于签婚书的申请流程，把婚书附带的权利义务读了个通透，甚至把解除婚书的情况都了解好。 他做事细致，所有可能的反对理由或者后续变故，都要做到心中有数，才能及时应对，务必把一切不利因素扼杀在萌芽状态。这也是他做机甲设计方案养出来的工作习惯。 傍晚，他接到伊兰的视讯，心里先咯噔一下，不过脸上不显异色，声音比往日却柔了几分：“伊兰。” 他等伊兰先说。 “阿北，”伊兰脸色不好看，有气无力地说道，“今天我不回来了。” 霍斯北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去接她回来，这下不由开心地笑出声：“今天的考试项目过了？怎么不高兴？” “阿北，我差点就过不了，你不知道那些问题有多可恨。”伊兰重重地叹口气，厨艺协会的理论试题部分矫情得无法评论，伊兰只抓住一个宗旨，怎么看着孤高冷傲怎么来，总算险之又险地过了关。 “他们让我挑食材，自己配菜谱，我做了两道菜，那些考官一点表情都没有，根本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让我通过。” 霍斯北耐心地听着伊兰的嘟嘟囔囔，心情很愉悦。 “明天更可怕，他们给的考题不是菜谱，是意境。阿北，我怕我连题目都看不明白。”伊兰满脸苦恼。 “你会通过的。”霍斯北温柔坚定地看着伊兰。 伊兰愁眉苦脸地摇头：“阿北，繁花落尽，凄清寂寞，这样的意境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霍斯北一愣，笑道：“这是你的题目？” “不是，这是范题，明天一早才能拿到真正的考题，然后自创菜谱，还要文字说明菜谱和意境的联系，下午拿到食材才做。”伊兰苦着脸解释道，又追问了一遍，“刚刚我说的意境中你想吃什么菜？” 霍斯北思索片刻，老实地说道：“伊兰，我不懂这些，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这说法太实诚，一点都不具建设性和启发性，伊兰哀怨地说道：“寂寞成那样，我哪有心情做菜？肯定随便吃营养剂了。” 霍斯北忍不住发笑，给伊兰支了一招：“如果是那样，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理由说得好听点就是。” 伊兰歪着头盯着霍斯北好一会，半晌点头道：“实在没办法，我就照你说的做。”她开玩笑道，“如果通不过，全怪你。” “好，怪我，怪我。”霍斯北满面笑容。 伊兰冲霍斯北一通吐槽，心情舒展多了，有点不好意思地关心一句：“阿北，你早点休息。” “伊兰，时间还早，要不要我过来接你，我带你到外面兜风放松一下？”霍斯北提议道。 “不要，来来回回麻烦。”伊兰拒绝道。 霍斯北没有勉强，嘱咐道：“早点休息，明天放松心态，你一定会通过的。” 有人陪考的感觉真不错，伊兰好笑地觉得自己也娇贵了一把。(未完待续) 456 父子谈心 伊兰隔天继续扎在厨艺协会考试。 而霍斯北给他老爸发视讯：“爸爸，现在有空吗？” “有空，说吧。”霍爸爸昨日观看过视频，其实知道霍斯北这会子要说什么，但他不动声色。 霍斯北从他爸爸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中有些忐忑。他微微吸口气，问道：“爸爸，我已经和妈妈说好了，伊兰会跟着我在家里住，你这段时间有空回家吗？” 在霍爸爸眼里，两个儿子大多数时间都很省心，办事有章程，在外头于公工作出色，于私洁身自好，靠谱得很。老大当年愣头青时还惹过小事，老二让父母太太平平妥帖到现在，现如今青春期的躁动迟迟而来，霍斯北之前嚷嚷着要签婚书，让霍爸爸讶异得弹眼落睛了一回。 霍爸爸想着孩子年轻易冲动，头脑发热也是有的，对方姑娘他没见到人，不好置评。他老婆大人说得很有道理，婚龄没到不需要着急，确实感情好的话，等水到渠成好了。 霍爸爸是男人，心里想得更豁达，多少人婚龄过了好些年，都还想不到谈婚论嫁，以事业为重，照样过得意气风发，就比如他家大儿子，再比如他大儿子在霍妈妈催促时常用来举例论证的星海舰队那些人，男男女女都有，个个不强求缘分，单得恣意自在。 所以霍爸爸对霍斯北急着要签婚书的想法不以为然，冷处理来个不闻不问，且看小儿子如何后续操作。 知子莫如父，这时霍爸爸看出霍斯北挺紧张，他也不点穿。语气如常地说道：“你难得回来一次，爸爸再忙也会抽空回家。” 霍斯北松口气，这样父母都见过伊兰，去伦理道德局的事情妥了一半。 他期待地说道：“爸爸，到时候我介绍伊兰给你认识。”顿一下，请求道：“爸爸，伊兰胆子小。对那段科考经历有心理阴影。你见了她之后别细问。” 霍爸爸虎目一睁，差点指着霍斯北的鼻头骂出口，不让问。你给我看什么？他心里叹一声，自家的儿子自家知道，霍斯北这样大费周章地在给他看真人之前，先弄个视频铺垫。存的什么心思他看得明白，可见小儿子真是到现在还执着地筹谋签婚书。 霍爸爸重新审视着小儿子的脸。霍斯北口中和父亲打着商量，目中有恳求有坚定，表情稳重不退缩，早已不是十六七岁的青涩相。据说。此次在蛮荒星执行半年任务回来，已快速晋升到研究司某分处的主管，现在独立负责掌管一个新型机甲的开发项目。 不过。孩子再大，哪怕一晃毕业工作。放飞了出去，哪怕他在外头锐意难挡渐露峥嵘，没成家自己顶门过日子之前，在父母眼中都还小着。特别是家中还赖着一个更大的，原本小的那个，回家来就实打实地被当成父母羽翼下的孩子。 因而，霍爸爸在两儿子的事业上，通常能客观地和儿子们讨论交流，把两儿子当做已长成的男人一样平等对待，但是在儿子们的感情上，有老大在前头挡着，他仍然下意识把两兄弟当作少年郎，最多，老大是越长越僵让妈愁的少年郎，而老二是风华正茂暂时不用操心的少年郎。 他原本不在意小儿子想签婚书的事情，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感情浓烈到掏心掏肺一意付出？有人付出钱财，有人付出时间，有人付出誓言，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那就是一段火热的感情经历。 但生活是不一样的，平淡醇厚才走得久远。婚姻不仅仅需要感情，还需要严肃的责任心和对彼此无私的包容，这些都要到心理成熟的阶段才能体悟出来。霍爸爸站在父母的立场，以前一直习惯性地认为两个儿子都还没足够沉稳到可以担负一个小家庭。 可是昨天看过视频，如今再一看霍斯北的言行，他不这样想了。比照着自己年轻那会儿追老婆的经历，他现在约摸能理解小儿子为啥那样着急签婚书。如果霍妈妈那时出点意外，他也得不管不顾先把人拽到身边再说。 霍爸爸评估着小儿子，性情坚毅，心中有主见，做事有计划、讲技巧，更难得有眼光、敢担当。即使被小儿子耍了个小心机，他暗地里却是赞许，很是欣慰。 霍爸爸思考了一番，不动声色地问道：“小北，你有什么想法？” 霍斯北沉默片刻，郑重地坦言道：“爸爸，我认定伊兰了，她会是我妻子。”他的话就这么一锤子落地。 霍爸爸和儿子们谈学业谈事业，论起谈感情，他最多就是帮着霍妈妈催催大儿子赶快行动去找个姑娘，这是霍爸爸头一回和霍斯北正式讨论其感情归属问题，他微微有些不适应，也有些动容，霍斯北的样子让他想起，他有了霍妈妈后通知家人那会儿的场景。 同样局促，同样强作镇定，同样坚决不退让。 时光真是催人老。霍爸爸不知怎地，被触动得有些感性。他很快正色看着霍斯北，不作声地打量了好几分钟，才板着脸松口道：“你认定的事情，爸爸妈妈不会反对，怎么做随你。” 霍爸爸见霍斯北眼睛一亮，习惯性地替老婆大人说了句话，“你妈妈说得也没错，做事前要考虑清楚，不要误人误己。” 霍斯北听明白老爸的意思，那就是不反对他和伊兰在一起，但他的态度要确保慎重。他高兴地咧开嘴角，赶紧申明道：“爸爸，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霍爸爸嗯了一声没点评。 霍斯北更高兴了，他爸爸不仅认可伊兰，而且对他现在签婚书也没有意见。他一下子口气轻松许多：“爸爸，你今天和妈妈视讯吗？” 霍爸爸眉毛一竖，哼了一声，父母之间的沟通要他管？霍爸爸心中哪里不明白，这死小子是希望爸爸在妈妈面前帮着说两句。 “忙你自己的事。”霍爸爸没好气地说道，“把行程和你妈妈说清楚，别让她担心。”霍爸爸心里还记着小儿子迂回地摆了他一道。 霍斯北顺利办成一件事，迫不及待想见到伊兰，他早早地跑到厨艺协会门口等着。(未完待续) 457 防微杜渐 等了多时，霍斯北瞧见伊兰出来，兴高采烈地朝他笑，一颗心就安稳地落下了。 “阿北，我过了。”伊兰喜气洋洋地说道。 “伊兰，你真厉害。”霍斯北比自己考过了还高兴，兴奋地说道，“饿吗？我们先去吃饭。” “阿北，你让我吃营养剂吧，我现在看见每道菜，都觉得别有深意。”伊兰长叹道。 霍斯北忍笑摸了摸伊兰的脸颊，温言道：“那我们回去。”半路上他好奇地问道，“伊兰，你考了什么题目？” “我的青春哪里去了。”伊兰靠着椅背，语气幽怨。 霍斯北微噎，委实觉得厨艺协会太不着调了，不怪伊兰害怕。“那你做什么菜？”他好笑地问道。 “我做了一盘很辣的菜，吃起来肯定浑身冒汗。” “有关系吗？”霍斯北疑惑地问道。 伊兰狡黠地笑道：“考官都有些年纪，看上去比我大多了。我给菜谱的说明是：心中有火，热血犹在，青春从不悔。” 霍斯北扯扯伊兰的发梢，笑道：“亏你想得出来。如果考官年纪不大呢？” “还是那盘菜，说明改成：心中有火，热血正沸腾，青春在前方。”伊兰边说边笑。 霍斯北募然大笑，搂过伊兰，只觉得她实在可爱无比。 伊兰笑歇后叹道：“我现在才真正理解这么考试的用意。高级厨师不仅要会做好吃的菜，还要会给自己的菜谱包装，每一个大师都是这么推出来的。” “阿北，他们说我可以在厨艺协会注册成为见习考官，以后有人去考初级资格的时候。我可以点评。”伊兰笑嘻嘻地说道。 “真的？”霍斯北的眼睛发亮。 “如果愿意成为厨艺协会的正式会员，还可以和别人一起开班授课，等教学经验丰富了，就可以独立开班。”伊兰很是眉飞色舞。 “太好了。”霍斯北笑得比伊兰还欢畅，他想得更长远。 不出意外，他会一直在军中发展，等伊兰退役以后。他们在近便处买一个农庄。让她打发时间，若是不巧没有合适的农庄，伊兰也能偶尔到艾杜主星来开个厨艺班。她不至于无聊，人也轻松。 想到此处，薷仙花树遥遥在望，树叶掩映下的三层楼静悄悄地融在温暖的黄昏中。霍斯北愉悦地想到，这是伊兰以后来艾杜主星上厨艺课的落脚点。幸亏他早就备好了。 “是很好，可惜我现在没有时间。”伊兰甚是惋惜，多好的机会啊，真要走厨艺协会这条路。也能赚很多钱。 “以后就有了。” 两人相视而笑，很有点一起畅想美好未来的感觉。 回到住处，简单吃过营养剂后。趁着高兴劲，霍斯北开始和伊兰协商假期安排。 “伊兰。你在艾杜主星还有事情要办吗？” 伊兰摇摇头。 “那我们明天回图朵？”霍斯北征询道。 伊兰随意地点点头，她仍然沉浸在考试通过的兴奋喜悦中，正盘算着她现在已经拥有高级营养师和高级厨师的资格，勉强算是行业的中高端人才了，不知凯旋基地会不会提升她的岗位津贴。 霍斯北得了伊兰肯定的回答，立即动作利落地订下两人的航班。他抬起手，满面笑容地在伊兰眼前挥两下：“回神，仔细听我说。” 伊兰不好意思地坐正，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状，霍斯北一股脑儿地说出他的计划。 “伊兰，妈妈在家里等着我们，给我们备好了房间。爸爸工作忙，回家的时间还没有定。等我们见过爸爸之后，我们就在图朵主星的伦理道德局签婚书，好不好？然后我带你回莫斯星看看，还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戈瑞斯星捡石头，可惜阿熙这段时间没有假期。我算了一下，我们可能挤不出时间专门去海边住，下个假期我带你去海边度假。” “哦，伦理道德局的流程分两步，在签婚书之前，我们要提供体检报告，这种体检一般医院都能做，报告具有同样的采信力，我们现在预约图朵主星的医院，一回去就能马上检查，你觉得怎么样？ 伊兰愣愣地坐着，瞪大着眼睛，样子特别傻。霍斯北的行程安排得这么具体这么紧凑，她的思路转不过弯来，花了片刻功夫才把霍斯北的话消化完。 “阿北，”伊兰张张嘴，有点不知所措，更确切地说，她有点惊恐，“怎么要……体检？” “这是签婚书必须的流程。”霍斯北耐心地解释道，“为了筛查后代遗传缺陷的可能性。” “后代？”伊兰差点脱口而出，脑中轰隆隆地作响，她盯着霍斯北，压根儿没察觉她咕咚咽了一下口水，这事还遥远着呢，她和霍斯北八字没一撇，怎么霍斯北三言两语就直接谈后代了？ 伊兰通过费力的吞咽动作，才把思路打开：“不是结婚才要体检吗？” “订婚也需要体检。” 伊兰点点头，嗫嚅着不知说啥好。霍斯北把订婚的事落实成一个个详实的步骤，可她还只停留在拜见霍爸爸这一关，说实话，她有些懵。 霍斯北略略沉吟，拉过伊兰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伊兰，这个步骤，任何人都省不了的，你不用当回事。如果……我们的体检结果不太好，以后不要孩子也可以。” 这是霍斯北的周到处，他习惯在做事前方方面面考虑到，虽说大部分人的婚前体检都不会有问题，但是个别不幸的案例也有发生过。 伊兰的情况比较特殊，霍斯北谁也没说，自己暗地里把他的亲缘关系网捋过一遍，那些与他有近亲关系的叔伯们都健在，这个结果令霍斯北大大放心，即使再有什么巧合，比如伊兰真和他什么过世的远亲有关，那是狗血到了一定程度，才会出现的无奈事。不过，那就与他和伊兰的婚姻无伦理大碍，最不幸就是放弃生育权。 当然，霍斯北自忖他和伊兰绝不会遇到这种事。但是，遗传缺陷的原因有很多种，即使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也有可能碰到，霍斯北擅于防微杜渐，就这么事先提一提，表明自己坚定不移的态度。 他实实在在把伊兰吓到了。(未完待续) 458 一件接一件 伊兰对她和霍斯北的第一次度假充满美好的憧憬和期待，特别是她顺利考完试，心情愈加好。即便过几天霍斯北要领她回家见父母，伊兰在内心挺怂高冷范的霍妈妈和从未见过的霍爸爸，但不是还没见着吗，她的忐忑暂时还不深刻。 更何况，她对霍家父母和对霍斯北的态度分得很清楚。她愿意和霍斯北在一起，即使霍家人的态度不怎么热络，她也想坚持，不折腾霍斯北，也不折腾她自己，两人还是和和美美相处。婚书签不签的，没什么打紧，她想得豁达，反正他俩谁也不会改主意见异思迁，何必让霍斯北在她和父母之间为难呢？ 伊兰没想到霍斯北安排得这么雷厉风行，他俩快要去婚前体检了。 而且，霍斯北居然连体检结果万一不理想的应对措施都给了。 伊兰屏息盯着霍斯北，他目光温润，虽然认认真真地在说一件事，但神情不是很凝沉，可能见她直愣愣盯久了，甚至微勾嘴角，露出几分尴尬笑意，大概他也不好意思提到孩子。 伊兰很想扑过去挠几下，他为什么不能说些好听的话？这个假期一上来就给她安排这么一出，还让她怎么愉快地过下去？她不是一个笨人，很快从婚前体检想到了一些事，说坦然无惧是假的，她最怕一种可能性，她和霍斯北可别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近亲关系。 伊兰上上下下瞄着霍斯北，怎么看她和霍斯北都没有丁点相似之处，那一丝突如其来的惶恐才稍稍淡去。脑子清明过后，她恍然记起秦珞见过霍斯北，也知道霍斯北的名字。秦珞对他一向举止正常，从未有过什么困惑试探之意。 不过相貌姓氏说明不了什么，世间事颇多巧合。伊兰沉默半晌，终于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问道：“阿北，你为什么怀疑体检结果会不太好？” 这句话问出口，她的视线就飘忽不定，垂头不敢瞧霍斯北了。霍斯北做事比她细致。极具前瞻性。莫不是他发现什么端倪了？ 霍斯北闻言微怔，急忙澄清道：“我不是怀疑。” 还没等他说下一句，伊兰猛地抬头。脸色有些发白，眼睛里满是震惊和恐慌。 霍斯北一见伊兰这样的反应，心下懊恼，伸手将她揽过来。乱搓了几把她的头发，沉声说道：“别瞎想。体检是每一对订婚结婚的人都要走的流程。我只是做个假设，如果体检结果不太好，对我们也没影响。”他很快住口，在心里很想咒骂自己。有这么说话的么？ “你凭什么做了这种假设？”伊兰用手抵着他的胸口，身板挺直，紧张地追问道。 霍斯北被伊兰如临大敌的姿态弄得愕然无语。不知作何反应好，他越发后悔。起因就是他多说了一句话。他放柔了声音，索性坦言道：“伊兰，我没别的意思，我和你不可能有什么，你放心。” 伊兰目不转睛地望着霍斯北，好半天才咬着嘴唇问出一句话：“你说体检结果不好，是没有根据随便说说的？” 霍斯北只好硬着头皮，老实点头。 伊兰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对霍斯北火气极盛。她板着脸和霍斯北一起预约了图朵主星的医院。哪怕她对订婚的事不怎么强求，霍斯北今日这席话还是提醒了她，婚前体检十分有必要，早做有益。 这晚上的第一个议题总算结束。 霍斯北觑着伊兰脸色不善，笑着提起一件事：“伊兰，妈妈给你准备了一个房间，不过，我们家没有女孩子，客房布置得比较中性，你不介意吧？” “……我不住你家里。”伊兰抬眸，回答得很坚决。 霍斯北实实在在着急了，他什么都预先打理好，就是没想到伊兰会不愿意住他家里。 “伊兰，”霍斯北生怕伊兰仍对他妈妈的话心怀芥蒂，连忙解释道，“妈妈真的欢迎你到家里去住。” “我知道，”伊兰满面纠结为难，企图说服霍斯北打消主意，“阿北，我去拜见伯父伯母，但真的不能住在你家里，我会不自在。再说，你父母难得见你，家里多一个人，你们会不方便。” “伊兰，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觉得和爸爸妈妈不熟悉，住在家里会拘束，对吗？但是我们在一起，你总要有第一次，这一次忍耐些，下一次就熟悉了。别怕，我爸爸妈妈都很好相处，头几天你不习惯，后面就会好的，我一直陪着你。”霍斯北循循善诱道。 伊兰还是摇头：“阿北，我去你家，但不住。”她的声音越发低弱，“你说过的，我不想去的地方，你不会勉强。” 霍斯北差点冲口而出反问：“我家是你不想去的地方吗？” 他强自咽下话头，按捺了心中的焦躁，继续好言好语说道：“伊兰，你替我想想，我们一起回去，我住家里，放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什么感觉？我能安心在家里吗？换成你是我，你舍得吗？放心吗？伊兰，我很久不回家了，你陪着我，我们一起在家里陪妈妈住段时间，等爸爸回来好吗？不会很久的，最多半个月。” 伊兰觉得和霍斯北一起度假是错误的，他非要拉着她住在他家中，可是她真觉得不自在，一晚两晚硬着头皮凑和着也就罢了，霍斯北要一住半个月，她在霍妈妈眼皮底下拘谨半个月，可能还多加一个霍爸爸来审视她，她不是去度假，是去活受罪了。 之前她一直听霍斯北说要带她回家，在她的理解中，那就是带她串个门拜见一下他父母，那是应该的，既然她愿意和他在一起，这就是礼节。 可是她完全没想到要住下，她想到的是霍斯北在家住着，她随处逛，等他父母有空见她，她就去拜见，然后再多点时间，她和霍斯北就不拘哪个地方一起游玩，反正她没有特定要去的地方，凭他喜欢就是，这也是她任霍斯北安排假期行程的原因。(未完待续) ps：抱歉，今天只有两更。 459 分歧只有半场 两人各摆各的道理，一时谁也说服了谁。 眼瞅着气氛越来越拧，霍斯北放了大招。 他一探手，将伊兰拉过来，轻轻按着她的头靠在他胸前，笑叹道：“缓和一下再说。” 伊兰噗嗤一笑，脸上就维持不住生硬顽固的表情，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变软了，顺从地窝着霍斯北。 五分钟之内，两人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静静暖暖地依偎着。 五分钟之后，霍斯北轻拍着伊兰的背部，低声问道：“伊兰，现在愿意吗？” 无疑这一刻伊兰是愿意的，在霍斯北温暖的怀抱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这一方世界中就像只剩下霍斯北和她自己，安宁又祥和，其他的事情不过是一时烦扰。 “阿北，你变坏了。”伊兰闷声说道。霍斯北懂得抓住她的弱点，而且一击必中。 霍斯北轻轻吐气，松开伊兰，眼含笑意，仔仔细细在她脸上逡巡，半晌说道，“伊兰，我知道你以后会愿意，现在还不是完全愿意，你有顾虑，你是不是有点怕我爸爸妈妈？” 他问得轻柔，带着侃意，没勉强伊兰回答，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是很情愿住在我家里，那么我们回图朵后，我找一间旅馆把你安顿好，白天我过来找你，我们一起陪妈妈出去玩。等见过爸爸之后，我陪你回莫斯星，这样行吗？” 伊兰微讶，她以为霍斯北会趁热打铁，把她强势地拐回他家住，但他居然就这样轻轻地放下了。她不出声地听他往下说。 霍斯北轻笑着揉揉伊兰的头发：“我在自己家里住惯了，没体会到你突然住进陌生的地方会不适应。刚刚没有好好考虑你的感受，是我的不对。” “这次你先慢慢和爸爸妈妈接触，下次我们回来，你就不用怕了。”霍斯北难得地说了一句很实在的玩笑话，“下次我让妈妈把你的房间放在我隔壁，你随时躲进我房间，这次我没好意思提。” 伊兰刷地脸红。偏头过去。唇角却不由自主翘起，怎么也压不住，霍斯北在一旁低声笑着。 气氛就愈加好了。 伊兰抬眼望着霍斯北。他越是温和包容，她就越发感动歉然。 “阿北，我这次不住你家里，一半确实有点怕你爸爸妈妈。一半是怕我自己。”她眉眼带笑，大大方方地说道。 “怎么说？”霍斯北挑眉笑问。满是鼓励的意味。 伊兰吸口气，坦然说道：“我先说说我对你妈妈的感觉。” 霍斯北脸上仍带着轻松的笑容，目中却露出认真之意。 这一刹那间，伊兰真心疼霍斯北。他居中最难。但一直耐心地梳理她这左性子，在他父母面前，大概没少说她的好话。其实。他俩要订婚，于他没有任何好处。 相反。订婚之后，他们俩人的情形无论怎么看，都是霍斯北要更吃亏。他年纪轻轻，前途事业正在上扬之际，就要背负责任，还好几年都约束着不准变卦。 这责任和旁人的还不同，别人订了婚约，就只是双方给个承诺，大家权利义务是平等的。而她这样孤家寡人一个，看在世人眼里就属于绝对弱势一方，霍斯北必须要方方面面多照应她，才能说得过去。他以后要是反悔，肯定受法律道义谴责，解除婚约时必定要支付大笔赔偿金。 也就是说，自他俩签了婚约之日起，无论霍斯北反悔不反悔，他白天黑夜地都在替她干活了。反过来若是她反悔，霍斯北要是不答应，想死拖着，说不得也会受谴责。这样一想，也不怪他妈妈劝着要他们再相处几年。 不期然地，伊兰的心态更平和了，隐藏在心底的那缕对霍妈妈的小小怨念介怀彻底消散了，连她都不舍得这样对待霍斯北，更遑论他妈妈。 “阿北，你妈妈那时候来找我，我一开始的确有些难过。”伊兰开口说道。 霍斯北放在伊兰腰间的手一僵，伊兰微叹着伸手在他胸口抚了两下，状似安抚，霍斯北紧了紧手，低声说道：“伊兰，说下去，我听着。” “但你妈妈说的是让我们慎重，不是单单让我慎重。”伊兰含笑说道。 霍斯北明白了伊兰的意思，眼睛粲然发亮，只听伊兰接着说道：“我理解你妈妈，真的，不是假话。做妈妈都是一心为孩子好，他们阅历多，想事情要周全些。而且，嗯，如果我养大一个孩子，我一下子也舍不得他被别人抢走了。” “胡说，”霍斯北骤然失笑，“妈妈才不会舍不得，她天天催着大哥，还让我传授经验给大哥。” 伊兰愣住，感慨道：“天下父母心啊，都是这样，左右都为难。”她斜睨着霍斯北，拉长了声音道，“你传授了什么经验？” 霍斯北一笑，额头抵过来，用力顶着伊兰的前额，才舒心地呼出一口气，颇无奈地说道：“我哪有什么经验？不过是遇到了你而已。” 他没有用动听的词汇，却说了一句最动听的情话。 “伊兰，真的不介意了？”霍斯北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讨好你妈妈都来不及，怎么会介意？”伊兰幽怨地说道。 “伊兰，那你住到家里，我们一起讨好妈妈。”霍斯北趁势软语相求，心头蠢蠢欲动，先前掐灭的心思又活泛开。 伊兰噗嗤一笑，手指点上霍斯北的心口：“阿北，我现在功力不够，你饶过我吧。我再来说说我为什么怕自己。” “阿北，你想想，我和你爸妈现在真的还不熟，我住得不自在尚在其次，可万一我紧张过度出了差错，给你爸妈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糟糕了。距离产生美，你就让我先美一下，如何？”伊兰巧笑嫣然地看着霍斯北，尾音不自觉地拖长了。 这样的伊兰最让霍斯北没法抵挡，他气弱地说道：“你已经很美了。” 伊兰乱笑，霍斯北真的很捧场，让她虚荣心暴涨。 “真的，伊兰，你很好，不要担心。” 伊兰收住笑声，摇头叹道：“阿北，我这次没有心理准备，真会害怕。”她瞧着霍斯北张口欲言，眉心一凝，恨声说道：“霍斯北，女孩子要矜持，你倒是给我一个矜持的机会啊。” 霍斯北愣住，旋即大笑，情不自禁收紧手臂，将伊兰嵌在怀中，好不容易舒爽地笑过之后，才悠悠低叹，又是那一句：“伊兰，我该拿你怎么办？”喜笑怒嗔，活色生香，逼急了连张牙舞爪都撩人心魄。他笑看着伊兰，心想她织就了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网住了。 这夜的沟通前半场很僵凝，后半场很甜蜜。对伊兰和霍斯北两人生活的后续影响非常深远，比如，自此以后，他们再有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伊兰从来没有机会爽快地吵完全场；再比如，霍斯北再也没有独立策划两人假期的权限。这些是后话。 两人说妥各项安排，互道晚安前，伊兰扭头斯斯艾艾冒出一个问题：“阿北，你第一面见到我，是不是莫名其妙地觉得特别亲切？” 霍斯北一怔，又气又笑：“不是，那时你满头海水，形象特别糟糕，我在想我要求换床位，不知是否来得及。”(未完待续) 460 上门了 霍斯北和伊兰到了图朵主星后，霍斯北遵照事先约定，找了一家旅馆，将伊兰安顿好，却迟迟不肯离去。 “伊兰，我有些做不到。”他靠在门口，抱着伊兰，喃喃说道。 “快走，我要休息了。”伊兰笑着赶他。 霍斯北最终被伊兰强硬地推出了门。他回望着旅馆，还未走出多远，就已经牵肠挂肚。 到了家里后，霍妈妈高兴地迎出来：“小北，怎么这么晚？妈妈等了很久了。”霍妈妈再一瞄儿子身后，疑惑地问道，“伊兰没来？” “来了。”霍斯北在母亲面前不会掩饰，当下笑容有些勉强，语气流露出几分颓丧，“她住在外面。” 霍妈妈看一眼儿子的神色，没多说。她心里却咂摸着伊兰的性情，这姑娘为人温和，处世稳重端方，不愿行差踏错，属于循规蹈矩型。霍妈妈再思及伊兰多年来顺顺当当拉扯她自个儿，并把日子过得踏踏实实，很明显可以看出伊兰心中自有主张，不易被人说动，这样的人少不得有点小固执。 霍妈妈对自己的儿子却自己知道，霍斯北平素不喜多言，自有章程，大体属于谋定而后动的行动派，但内里有股子热血冲劲，一旦头脑发热认准目标后，凭着谋略能一条道走到黑。她这儿子不是个墙头草似左右摇摆的人，主见和执着一样不缺。 她瞅着霍斯北回家之后坐立不安神思不属的模样，显然在挂念着外面的伊兰。霍妈妈暗叹一声，这俩孩子都挺有主意的，以后真要一起过日子，总要有个主从。就这件小事上看，儿子目前必定是从的一方，他拗不过伊兰，没成功将人请进门，而且从得有些弱了。 霍妈妈暗道小儿子到底经验不丰富，既然想让女朋友在家住下，事先也知会过她这个妈妈了。万事具备。就该把女朋友直接拉上车带回家，她还能半路跳车不成。到了家，就是出于礼貌。伊兰也会温温柔柔向家长问好，家长再盛情挽留一番，她就不好意思说走就走，趁着天黑。这不就顺理成章住下了？何至于如此苦恼。 不过霍妈妈不会向愁眉苦脸的儿子支招，两人相处主要看各自的秉性脾气。最佳的相处方式是双方磨合出来的，此消彼长很是正常，包容退让的尺度要在日常交往中慢慢摸索。不顾对方想法感受，太霸道了过犹不及最是不好。有时候退未必不是进。这些相处的小窍门大智慧还是要靠自己慢慢在实践中探索，旁人提点只是过耳不过心，体会不深刻。压根没有用。 霍妈妈就笑眯眯地由儿子陪着说了一通家常后，自去休息。留下霍斯北继续心神不宁。 霍斯北一大清早就去旅馆接伊兰，他已经安排得妥妥的，先让伊兰回家拜见妈妈，然后他带着伊兰和妈妈出去吃饭。 伊兰自是没有异议，霍妈妈知道她昨晚到了图朵主星，今天不第一时间去问候霍妈妈，礼节上说不过去。 霍妈妈的态度很亲切，比之前又熟络了几分。伊兰规规矩矩地陪着她说话，被霍妈妈详细询问了一通她在白鸾星做饭的事情。 霍斯北陪坐一边，又化身成话唠，不时插言。算下来，伊兰统共就做了两次晚餐，他记性好，把所有的菜都说了一遍，不停地夸好吃。他于美食点评上的形容词一向匮乏，好大一段听下来，“很香很好吃”轮换着使用了好几遍。末了，霍斯北还向霍妈妈显摆，伊兰已经考上高级厨师了，然后又大力夸一通伊兰很聪明，总共准备没几天就考上了。 霍斯北的喋喋不休被两个女人同时嫌弃。伊兰微笑着坐在一旁，厚着脸皮听霍斯北不停说她自己的好，心里着实无奈，她连适当说句谦虚话的机会都没有。霍妈妈则嫌霍斯北老挡在伊兰前头说话，阻碍了她和伊兰的正常交流。 霍妈妈笑骂道：“小北，去，自己找点事做，我带伊兰到花园走走。” 说实话，霍斯北有点紧张，他摸不准他妈妈要说啥，但也不能拂逆了妈妈，只好冲伊兰看一眼，悬着心离开。 霍家的花园挺大，不是曲径通幽的那种精致，而是草地开阔，疏朗大气。 伊兰陪着霍妈妈慢慢踱步。 “小北这孩子，变啰嗦了。小时候半天不说一句话。”霍妈妈笑叹，一个母亲半真不假的抱怨中，透着满心满眼对自家孩子的喜爱。 伊兰陪着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似乎她在霍妈妈面前总是笨嘴拙舌。 “小北真是喜欢你做的饭菜，在我面前说了好几遍。”霍妈妈笑吟吟地说道。 “我只会做饭，看着他那边厨房空着，所以随便乱做了几个菜。”伊兰谦虚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呢？小北早就关照我备下房间了，待会儿让小北把你的行李拿过来，就在家里住着，家里空房间多，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霍妈妈到底不忍心自己儿子失意，替儿子开口邀请。 伊兰有丝惊愕，立即婉言推拒道：“伯母，谢谢你的好意，不用麻烦了。我想趁这个机会到处看看，以前读大学时，虽然离图朵主星很近，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经过，还没有机会好好看一眼。” 霍妈妈闻弦歌知雅意，也不勉强伊兰，只说道：“你想去哪里，让小北带你去。” 霍斯北趁他妈妈出门换衣服的当口，把伊兰拖到他的房间，关上门悄声问道：“和妈妈聊了些什么？” 伊兰见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心里好笑，宽慰道：“就只是随便聊聊，伯母让我住在这里。” 霍斯北立时喜道：“你答应了？” “没有。”伊兰摇摇头，一开始没住，要人家三催四请才住下，显得特别矫情摆谱，还不如自始至终不住。 霍斯北明显失望，伊兰过意不去地说道：“阿北，下回我听你的。” 霍斯北轻拧着伊兰的脸颊：“说话算话？” 伊兰点点头。(未完待续) 461 婚前体检 隔日，两人上医院体检。 伊兰起床头一件事，就是向各路在或者不在的神仙祈祷，希望这一天万事顺遂。 一路上，都是霍斯北在逗她说话，伊兰自己找不出话题，但应和得相当积极，有点配合过度。 她偷眼观察霍斯北，他眉眼含笑，语速不疾不徐，和她尽聊些琐碎的家常事，问她晚上睡好了没有，问她早餐吃了什么口味的营养剂，问她对他家中卧室的观感是否过得去，他看上去不像如何忐忑的样子。 伊兰略略定心。 霍斯北牵着伊兰下车步入医院，忙前忙后和接待的医护机器人打交道，全是他的事。这日，他是主心骨。 其实，论起对医院的了解，伊兰绝对要比霍斯北熟悉。她上过爱琴星的医院、图朵大学医院、莫斯星医院、图农星医院、凯旋基地医院，甚至还在宸环驻地医院住了两三个月，她对医院的常规布局和候诊流程大概心里有数。 但她没出声，瞅着霍斯北仔细又专注地在偌大的医院地图上搜寻，然后抬头向她一笑：“伊兰，体检流程有点长，我们慢慢来。” 伊兰抿唇，顺从地跟着霍斯北。他不该放过刚刚这个接诊型医护机器人的。 凡是医护机器人，不管职责分工，都有隐含的义务带路功能，哪怕病患要去的地方超过它们的岗位区域，它们也得主动安排其他同行继续领路。 但是这项带路功能，一来增加医护机器人的工作量，二来嘛，可能会退化人类的主观能动性。所以医院没有大力宣扬。 接诊机器人通常会初步判断上门求诊的人该享受哪种服务，抱着去，抬着去还是让人自主行动。凡是能自行走路还能看地图的病患，病情都不用着急的，让他们自己稍稍费些心神转悠，也不会耽搁什么。所以只要病患没有主动要求，这项带路功能都不会显示出来。这是伊兰上了多次医院后才获得的经验。 这种小事。霍斯北自然不会揪着接诊机器人问长问短，他和接诊机器人确定好体检步骤后，领着伊兰前去。 伊兰从采样室出来。霍斯北也从隔壁推门而出，两人四目相对，他快走几步，与伊兰五指相扣。 “做完了？”霍斯北柔声问道。 “嗯。” “我也做完了。” 对话毫无意义。完全是赘言，明摆的事实。根本无需说。霍斯北自己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和伊兰手牵手，在廊道里慢悠悠地走。 沉默一阵后，他轻言细语。接着早上的话题，继续闲聊家常。伊兰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几声，心不在焉。但是她一直能感觉到霍斯北的手掌干燥又温暖。 “霍斯北先生，佟伊兰女士。请问两位是要一起还是分开观看后代的生长发育预演片？” 医护机器人一板一眼地如是问道。 霍斯北倏地呼出一口气，转头望向伊兰，满目惊喜，直接冒出一句：“伊兰，我们都正常。” 伊兰直愣愣地望着霍斯北，慢半拍才笑出来，嗔怪道：“怎么说话呢？” 霍斯北不以为意，只盯着伊兰，完全没有了先前淡定沉稳的样子，笑容飞扬，眉间一派轻松欢畅。 “霍斯北先生，佟伊兰女士，请问两位是要一起还是分开观看后代的生长发育预演片？”被彻底忽视的医护机器人对他俩的欣喜兴奋没有感觉，语调波澜不惊地重复问道。 “一起。”霍斯北抢先回答，再轻轻摇摇伊兰的手，笑着征求意见，“一起，啊？” “一起。”伊兰点点头，心弦崩得太紧，这会儿一下子松弛，她不太能思考。 半路上，她忍不住悄声问道：“报告还没出来，你怎么知道正常？” “这是体检的最后一步，如果两个人的后代遗传缺陷风险高，就不会做生长发育的预演，我了解过的。”霍斯北解释道，尽管他下意识随伊兰一样，压低着声音说话，其中欢愉却尽显。 伊兰飞速瞟他一眼，暗忖，她也背着他事先了解过的，现在就是想听他明确说一遍。 她再瞧一眼脚步都松快起来的霍斯北，心底轻叹，他其实也紧张的，她那不明的身世给他造成了压力，但他一直没说，反而镇定地拉着她一桩一件地办下来。她心头柔软，手指在霍斯北的掌心微微挠动了一下，霍斯北偏头望过来，两人相视一笑，眉眼俱都舒展。 婚前体检最后一步，后代的生长发育预演，令伊兰极窘。她事后一直后悔没有和霍斯北分开观看。 这样的体检是为男女订婚或者结婚用的，除了极小部分会出意外波折，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很顺利，因而理所当然就该洋溢着一团喜气。 最后一步就是让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充分地享受喜气，让他们先对未来的美满生活和爱情结晶有一定程度的憧憬和期待，然后该麻溜地订婚就订婚，该麻溜地结婚就结婚。 若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体检，这一步就该两人一起看，不用问的，取的就是成双成对欢欢喜喜之意。 霍斯北在两人的体检事由上填的是订婚，所以机器人按着流程，体贴地问一句是否分开看，就是为了照顾到订婚的青年男女离结婚还有段时间，通常对后代的心态没有那么泰然自若。 伊兰果真没有泰然自若。 这一步太逗了，起先就没给人任何心理缓冲，直接跳入正题。 她和霍斯北双双立在屋内一角，整个房间很大很空旷，一会儿就虚拟成蓝天白云大草坪的模样，还没等伊兰赞叹一声景致很美，她和霍斯北的面前刷地跳出一双人影，悠闲地在草坪上散步。那是霍斯北和……托着肚子大腹便便的她。 伊兰条件反射般摸向自己的腹部。再一抬头，正撞上霍斯北的目光，他估计也愣得够呛，视线就那么不加掩饰地往下移，再后知后觉地回头看投影进行比较，虽然他没发表意见，但似乎脖子有点僵，再没有转过来看满脸羞恼的伊兰。(未完待续) 462 霍家军团 草坪上，霍斯北掺着伊兰走着。旁边出现几行说明：“后代的性别体貌有无限可能，本次预演不做可信度分析，仅供参考。请选择最优组合、随机匹配、最差组合。” 按伊兰的理解，最优组合是把她和霍斯北的长处优点都集中在一起，最差组合就是集齐两人的缺点短处，随机匹配介于两者之间。她挺希望三种方案都瞧一瞧，但是貌似只能选一种，她正琢磨迟疑着呢，霍斯北就选了。 这趟医院之行，前前后后都是霍斯北在操持，此时他自然地抬手，毫不犹豫地选了最优组合。伊兰有时候会有选择困难症，她瞥一眼霍斯北，既然他定了，她就踏实不为难了。 接下来又跳出一行字：“请选择孩子个数，最多可选择二十个，为了画面效果，建议选择两到三个。” 霍斯北想都不想就选了二十，这才转头对伊兰笑着解释道：“多看点。” 伊兰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但是觉得很有道理，谁都抵不住好奇心，想多看点，对吧？ 选项在继续：“是否在后代成长过程中加入体检申请者的活动？请注意，申请者的行为方式根据遗传分析中的情志因素，由统计数据模拟而得，不能准确代表申请者的真实行为。” 伊兰正咀嚼着情志因素这个词呢，霍斯北做出了选择，伊兰不用细看，就知道他肯定选“是”，换她，她也这么选。 选项完成，霍斯北和身材臃肿的伊兰相依相偎的画面隐去。最后一行提示：“鉴于申请者的实际年龄，按心理承受度的最佳预期推演。本次申请者后代成长过程将从出生展望到十六岁。” 由远及近响起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而后是一片，此起彼伏。 大草坪上呼啦啦多出二十条轻柔的小毯子，紧接着又突然多出二十个小婴儿，小胳膊小腿乱蹬着，哭得声嘶力竭。无论视觉还是听觉冲击，都够强劲。伊兰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音。 她和霍斯北又出现在画面中。可喜的是，她恢复了正常体态。但是，无论是她。还是霍斯北，在大草坪上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不知道抱谁好。 再一会儿，小婴儿们会翻滚了。然后摇摇晃晃从毯子上爬起来。实在人数太多，伊兰眼花缭乱，根本瞧不仔细。只觉得这个咯咯笑得欢，小短腿站起来了；那个啪嗒一跤。一屁股摔个大马叉，哇哇大哭。 这还不算，大草坪上的她蹲着。在忙着安慰眼泪鼻涕糊一脸的小宝宝，霍斯北却穿行在毯子的空隙间。见到一个矮墩子坐下去，就往人家腋下一夹，轻轻拎起来再轻轻顿地上，然后往人家小屁股上拍一掌，再如法炮制下一个，他所行之处，小墩子们个个站起来，排成一长溜。 这画面让伊兰觉得透不过气来。 幸好很快，婴儿变幼儿了，小女孩们小男孩们粉嫩嫩肥嘟嘟的，在大草坪上跑得欢腾，压根儿不知疲倦。 伊兰能看清孩子们的长相了，个个五官很漂亮，画面很温馨很养眼。 草坪上的霍斯北和伊兰，一个在逗着他们跑，一个在旁边观看，然后两人轮换。 只是，霍斯北不太管孩子们，谁踉跄绊了一跤，他不过飞一眼，根本不会停下来，他跑一步，孩子们的小短腿起码要跑五六步，他就兜着孩子们气喘吁吁地追他，还追不上。 换到伊兰，节奏就要舒缓多了，不过孩子们的团队立时松散，因为她见谁摔了，立即就会上前扶起，左拍右拍，嘘寒问暖，其他孩子不是无聊地在旁等着，就是耐不住上前来摸摸她的腿，更有甚者，叉起两手求抱抱，她被围得手忙脚乱。 而这时，霍斯北在一旁闲闲站着，啥都没干，啥都没干，就光看着。 伊兰气得想去瞪霍斯北，草坪上的她已经先瞪了。霍斯北走过来，把孩子们一个个拔萝卜似地拎开，最后一个刚摔了一跤正被伊兰搂着的孩子也没放过，他手一伸拉过去，再一勾手，一大群孩子又欢快地跟着他跑了。 跑着跑着，这些孩子一晃就长成*岁模样，容貌性情上的区别就更明显了，有些调皮得不像样，动不动就扯别人的衣服后摆，有些特别沉静，坐在草坪上淡淡地瞧着别的孩子吵闹，看不过去就起身帮人拉开。 这些孩子们的共同点是，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霍斯北的影子，连女孩子都是如此。而且，活泼好动的女孩子倒还好些，文静没笑容的女孩子简直就像霍妈妈的微缩版。 总之，像她的孩子就找不出一两个。 伊兰鼓着眼睛不死心地逐个看，真是霍家军团，没她的份。 草坪上，霍斯北和伊兰在角落隐隐约约地散步，伊兰还不放心地不时转头朝孩子们望两眼，霍斯北就只有一个背影给孩子们。 孩子们还在长，这虚拟场景完全是真人比例，房间再大，还是有容积限制的，所以幻化的草坪也就统共这么大。 伊兰这时明白了孩子个数和画面效果的相互关系，两三个真是比较好的建议，可惜他们心黑，足足选了二十个。孩子们已经不是小毛头，个个窜条子了，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们似模似样，挤了一屋子。 伊兰可笑地往后退了退。 草坪上霍斯北在男孩子堆中没有笑模样，脸色阴沉，似乎在训诫，伊兰则站在外围，脸色也不好看，几次张嘴又悻悻闭上，最后捅捅一个女孩子，示意她上前。 女孩子很乖巧，绕过几个撅着嘴死犟的男孩，对霍斯北先甜甜地一笑。 伊兰简直不敢看，肖似霍妈妈的脸，露出那样天真可爱的笑容。 画面中的霍斯北一下改了画风，神色柔和，脸上露出微笑，随着女孩走到一边，给小姐妹们指点着什么。而伊兰马上窜到仍旧杵着一动不敢动的男孩子堆中，心疼地这个摸摸那个拍拍。 再一眨眼间，孩子们又长大些，草坪上真是满满当当，她和霍斯北还是那身衣服那个模样，混在孩子们中间，看起来像哥哥姐姐。 伊兰看得有些恍惚，或许孩子们长大了的关系，有几个女孩子眉眼间依稀有点她的样子，性情举止也似乎很温顺。 当然绝大部分孩子们还是像霍斯北，调皮搞怪的居然有好几个，他们顶着和霍斯北相似的脸，但却拥有张扬的性情，可能从婴儿时期一路看下来，此际伊兰居然也没有违和感。 而当孩子们静下来时，有一两个男孩子简直酷似霍斯北，他们比当初军训中相遇的他只多了一点点年少稚嫩而已。 时光如流水般在她心底划过。(未完待续) 463 密不可分 预演片结束。 伊兰和霍斯北还是站在房间的一角，盯着空荡荡的房中央，好半天动不了。 霍斯北先回过神来，转头低唤了一声：“伊兰。”他的声音轻柔得如立在羽毛尖，充满梦幻般的不确定。 伊兰一下从回味的余波中清醒过来。 两人定定对视两秒，霍斯北忽地笑起来：“伊兰。”尾音拖着长长的气息，好似大松一口气。 这一笑，霍斯北的眉眼瞬间生动温暖，和预演片中对孩子镇日严肃的形象截然不同，伊兰也如释重负。还好，她面前只有他活生生的一个，方才那二十个孩子犹如他的各式翻版，确实又可爱又热闹，但空间太逼仄，站满了一草坪，把她挤得没处落脚，让她目不暇接的同时，也让她看得挺不适应。 她瞧着霍斯北，刚刚他以这副形象站在孩子们中间，个头高的男孩子比他矮不了多少，他的威严感似乎越来越弱。伊兰不由也笑出来，预演片停在孩子们的十六岁是正确的，再展望下去，孩子们过不了多久就要比她和霍斯北还有款有型，她心理上真接受不了。 霍斯北轻轻拥住她，低笑着，隐隐透着骄傲感：“都很好，是吧。” 伊兰埋下头，翘起嘴角，让她说不好，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她酸酸地想到，为啥都像霍斯北呢？霍妈妈这一脉的遗传得有多强势，霍斯北跟他妈像，现在她和霍斯北模拟组合出来的后代居然还是脱不出那样貌架子。 偏偏这还是最优组合，她在体貌上的遗传因素居然在最优组合里占不到多少比例。 霍妈妈霍斯北沿袭下来的样貌架子固然上佳，但总没有她自个儿的面相看上去天然地亲切。伊兰自忖她样样挺匀称。说得实在点，她的五官身材分开来看，每一部分都稳稳地在平均线上浮动，说得囫囵点，她整体形象比中人之姿绝对强，怎么就不够格当做最优因子遗传下去呢？ 伊兰现在其实挺想看她和霍斯北的最差组合会是什么样子，要是她的体貌特征在最差组合里显得多些。那得多怄人。但不管怎么样。差到什么地步，总要让人有个心理预期不是？ 再不然，遗传因素随机匹配的方式也挺好。发生的可能性更大，模拟出来的小孩样子更靠谱些。 但选择机会只有一次。 “可惜这组像你的不太多。”霍斯北拂着伊兰耳边碎发，表情颇为遗憾。 伊兰本就为体貌传承有些微弱的不服气，这下更是怨念。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充满纠结地瞥了霍斯北一眼，再来一组的机会早就没有了。她今天放权给他就是个错误。政府埋单的婚前体检机会多难得。要么以后换人来做，不然机会只有这么一次，瞧霍斯北做的那些选项，都没有深思熟虑过。就那样轻巧地选了，无论是孩子人数还是组合模式，全都不具有现实指导意义。 但实际上。若是让伊兰自己选，她也会先选最优组合。 这是婚前体检给所有申请者的一个大大祝福。同时也是一个小小陷阱。 最初，婚前体检的标准程序立项讨论时，很多人类行为学专家、心理学专家、婚姻情感专家、家庭社会伦理专家们济济一堂，轰轰烈烈地参与了讨论，关于最差组合和随机组合的个例要不要给，就辩论了好长一段时间。 有专家担心，万一两个准新人的性情容貌都不咋地，最差组合出来的后代恐怕会让人失望，这失望到一定程度，说不定好事变坏事，再也不愿和对方过了。但事实上，两人结合的后代有无限种可能，不能用最差组合来打击准新人成家的积极性。 但也有专家忧虑，要是只给出最优组合，这样的后代概率毕竟也少，万一新人们发现事实没有那么美，他们就会对整个婚检程序抱持不满，时日长了，婚检程序就会失去公信力。 终于有心理学专家站出来声称，各种组合都可以放心大胆地给，但只允许新人们选一次，通常，他们在喜气洋洋的当口，第一次绝对会选最优组合，再想好奇看看别的组合方式，对不起，没有了。这样，婚检程序还是全面客观的，只不过新人自己没看全而已。 事实还真是如此，鲜有人会选最差组合，大家都兴奋地选最优组合，被震撼，被感动，两人的情感于刹那间升华，当然再加互相比较，互相甜蜜地赞扬或者吐槽。 “像你的女孩子会很漂亮。”霍斯北笑道。 伊兰扯着嘴角，到底掩不住笑意，心里舒服了。 “伊兰，为什么有几个那样好动？我们谁的性情中有这样的潜藏因素？”霍斯北此刻的心情特别好，调侃道，“我觉得像你，有时候你很活泼，不过你比较内敛，他们比较外露。” 伊兰立时憋闷，怎么调皮捣蛋的性情就要往她身上找原因呢？霍斯北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好像比她自个还了解她。 说到性情，伊兰忍不住不满道：“阿北，原来你会那样凶，整天训人。” 霍斯北那种平常不太管、一管就板脸的粗糙教育模式，令她不敢苟同。 从预演片看，霍斯北将来还有偏宠的坏毛病，对孩子们会区别对待，这也特别不好。 伊兰瞅着霍斯北，又在心里琢磨了一遍情志因素，这次预演片暴露出了很多她没注意的事情。 “伊兰，你性格太好，以后可以适当严厉些。”霍斯北也点评着她的行为，不过相对委婉。 “我不是这样的。”伊兰反驳道。预演片中她就像一个没原则的人，一味溺爱，伊兰自忖她以后绝不会这样。 “我也不是这样的。”霍斯北眨眨眼。 伊兰微愣，旋即笑出声，这些都只是统计模拟行为。 “我们以后慢慢学。”霍斯北搂着伊兰，一本正经地总结道。 伊兰极不好意思，这些事还早呢。她半低头，避开了霍斯北的视线，这个后代预演片，起先突兀地让她不得劲，看完之后她有种感觉，她和霍斯北就会像模拟出来的场景一样，一步步走过岁月，一步步密不可分。 他俩在医院里携手踱步，等着最终的体检报告。 很快，医院系统推送过来一条通知，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低头查看，然后齐齐抬头。(未完待续) 464 亲缘健康谱系 “佟伊兰女士，恭喜您通过婚前体检的所有必要流程，预祝您与霍斯北先生未来幸福美满。此次体检获得的数据涉及一些与后代遗传缺陷筛查结果无关、但属于您个人健康的*信息，您可以在您和霍斯北先生的婚前体检合并报告中选择公开或者隐藏。” 伊兰一笑，没多想就选择了公开。她从霍斯北的眼神中也看出了同样的意思。 果然，下一条来了。 “佟伊兰女士，霍斯北先生愿意将他的个人健康*性息向您全部如实公开，您是否愿意在您将持有的婚前体检合并报告中看到这些信息，并承诺在任何情况下，不将它们泄露给任何人？” 伊兰抿着唇选“是”，她心里在想，这下可好了，霍斯北以后给她买衣服，不怕买不准，而她要是收多了，势必也得回礼一两次，因为她不能拿“估不准他具体尺码”这样的借口装糊涂赖账。 “佟伊兰女士，霍斯北先生在您的同意下，选择全面获知您的个人健康*信息。您向霍斯北先生即将公开的信息中，包含您在星历38801年至38805年就诊记录中的多发病史。按照婚前体检的报告出具规定，体检之前发生三次以上的病史，在公开时必须附带注明亲缘健康谱系结论。因着流程的关系，这一数据的获得需要经过一至两个月，因此，您和霍斯北先生的婚前体检报告将在您的个人健康*信息完整之后出具，请耐心等候。” 伊兰连读了三遍，糊里糊涂，只知道她的个人健康*信息不全，导致今天她和霍斯北拿不到体检报告。 “阿北。什么是亲缘健康谱系结论？” 霍斯北动作很快，在星网上三两下就找到说明：“直系血亲的健康概述，结论通常很简单：正常，或者居于正常水平之下。” 伊兰咯噔一下，她的直系血亲一个是秦珞，另一个已过世。 “有影响吗？”伊兰问得忐忑。 霍斯北瞧瞧伊兰，拧拧她的脸颊。满不在意地说道：“没影响。这是体检报告的规定格式。如果刚刚你不向我公开个人健康*信息，或者我拒绝获知，体检报告就不用显示这部分内容。我们现在就可以拿到体检报告了。”他略带惋惜，脸上挂着笑容，一点不把那劳什子亲缘健康谱系结论放在心上。 伊兰沉默半晌，低声问道：“如果没影响。为什么要显示？” “你的体重和后代的遗传缺陷筛查结果有关吗？这是你的个人*，可是你要让我知道。体检报告就只能显示给我看。”霍斯北揉了一通伊兰的头发，打着比方开玩笑。 他瞅瞅伊兰，继续分析道：“放心，我们对后代的遗传缺陷风险已经全面采样分析过。其他的数据都是为了互相分享*才需要的。这里的亲缘健康谱系结论之所以附在你前几年的多发病史后面，是因为医学上认为，很多人体质偏弱。可能是某次外因受伤，也可能是长期不良的居家环境。或者不健康的生活方式。体检报告的格式完整规范，才需要填充这项数据。” 伊兰怀疑地盯向霍斯北，他短时间内了解这么多，别是自己瞎猜的吧？ 不过，医院的通知里确实明明白白告诉她，她已经完成婚检。按她自己的理解，她平时是否体弱多病，是她的个人*，不造成后代遗传缺陷，那么可以不让霍斯北知道。但她既然让霍斯北分享了*，就要完整分享。既然有一阵子她老上医院，就得告知他，并且顺便说说直系血亲是否都挺健康。这是她给霍斯北的知情权。 “那……如果亲缘健康谱系结论低于正常水平呢？”伊兰又问道。 霍斯北摇摇头，笑问：“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问题？”他牵起伊兰的手，温言道，“所有的数据都有了之后，我们的体检报告就可以出来，这次假期大概赶不及去签婚书，我们回艾杜后找个时间去艾杜主星办理。” 他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如果亲缘健康谱系结论低于正常水平，你想怎么做，比如适当慰问之类，我会陪你一起。但是你自己不要太纠结这个，你的健康和这个关系不大。” 他笑着刮上伊兰的鼻梁：“我们先回去，路上你告诉我，多发病史具体怎么回事？我记得没这么多啊？怎么弄得要补充数据，害得我今天拿不到体检报告。” 他表现得很轻松，也不见多大失望，伊兰也跟着轻松起来。 “好多年前了，我都记不太清了，最大的一次不是去流花三号受伤吗？有一次不是你和我吵架吗？记得吗，大学假期在莫斯星那次，那是你害的，不是我故意的。还有就是和端木在图农星遇到海浪了，你也知道的。这就已经三次了，其他都是小事，我真冤，是不是？早知道我该扛一扛，今天就不会这么麻烦了。”伊兰嘀嘀咕咕着，越说越觉得自己真冤。 霍斯北牵着她的手，一路走一路听，垂眸敛了疼惜之色，口中打趣道：“嗯，以后我不和你吵架，我和你格斗，这样你会越来越强。” 伊兰愕然，随即捶上霍斯北的胸膛：“你不知道我已经很强了吗？” 自那天以后，两人就不再谈起亲缘健康谱系这个话题，只安心地等待婚检报告。伊兰陪着霍斯北回图朵主星的正事已完成了一半，就剩下拜见霍斯北的父亲这一桩。 霍斯北每天都到旅馆接伊兰出去，游览图朵主星。伊兰看着他天天来回奔波，分身乏术，弄得像赶场一样，替他累得慌，几次让他老实呆家里，霍斯北只不听。 隔两三天霍斯北就会接上伊兰，和霍妈妈一起吃饭。他对伊兰和妈妈的接触频率算得挺恰当，两三天聚一聚，说说笑笑聊一聊，既有利于双方稳步熟悉，又不至于一下子把话题给说没了。他体贴伊兰，暂时还没有把陪霍妈妈购物这样的高难度差使让伊兰体验。 霍斯北是个行动派，陪伊兰格斗的想法早在塞米巴上就已经有了，在白鸾的宿舍楼里已经布置好房间，念着伊兰忙考试，才没有提。这些日子，他还真带伊兰去了图朵主星上一家体术训练中心。不过，他自己一出手推了伊兰一个趔趄，再一出腿踢到她小腿弯，伊兰噗通跪倒，其实一点儿也不疼，训练中心的防护设施都到位着呢，但霍斯北再也下不了手，转头找了一个体术教练，在场下煎熬着看完了。 回到旅馆后，伊兰关上门，把她在体术教练那里吃到的几招全还到霍斯北身上了。 霍斯北有一项长处，能坚持。伊兰把招式还完了，霍斯北说隔几天再去。(未完待续) 465 一个人的诱惑 这天，凌晨时分，天还未开蒙，霍斯北已经摸黑到了旅馆。 那时候最是好眠，伊兰被旅馆的迎宾机器人吵醒，通知她霍斯北找上门，心里头着实无奈。她捞了条毯子裹身上，睡眼惺忪地把他迎进来。 霍斯北轻轻搂过她，拍拍她的后背，半是歉疚半是好笑地说道：“还很早，再去睡。” “你也知道很早？”伊兰有气无力地说道。 “今天和妈妈要出门一整天，我怕没时间过来。”霍斯北解释，柔声说道，“再去睡吧，我坐一会，等天亮了就回去。” “这件事你昨天就说过了，何必还要过来？”伊兰嘟囔道，霍斯北难得回来，今天计划要陪霍妈妈拜访亲朋好友，早早地就通知过伊兰了。 霍斯北轻笑一声，没说话，搂着伊兰走进卧室。 “睡吧。我就在旁边坐一会，走的时候不和你说了。” 伊兰哪能把霍斯北冷清清扔在一边，自己反倒香喷喷继续睡呢？她埋怨着拿了衣服，准备梳洗，被霍斯北拦住，她就偎在他身旁坐着。 “伊兰，今天没有我陪，你出门要注意安全。”霍斯北低声嘱咐道。他其实不放心伊兰独自出去逛，转念一想，要是让伊兰在旅馆闷坐一天，也挺为难她的。 “嗯，知道了。” “去集贸中心吧，那里人多热闹，其他偏僻地方不要去。”霍斯北建议道。 “嗯。” “有事马上通知我。” “嗯。” 霍斯北叮嘱完，不再开口，房间里安静下来，伊兰被中断的睡意再次袭来，她不由自主掩手打了个懒懒的哈欠。霍斯北的怀抱温暖又安心。她耷拉着眼皮，没一会就朦朦胧胧地睡去了。 霍斯北拢了拢伊兰的毯子，圈着她阖眼假寐。过一阵后，他睁眼瞧向伊兰，她睡得十分沉，整个人软软地伏在他怀中。霍斯北低下头，将脸悄悄贴向伊兰额头。她也没什么反应。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这样可不好。”他在心里又喜悦又无奈地暗想。 他将伊兰横身抱起，没走两步，裹在她身上的毯子松散开。露出伊兰的睡衣。 霍斯北忍不住往伊兰身上遛了几眼，她穿着的睡裙不是他买的样式，淡紫色，质地轻柔薄软。 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心忖伊兰不独喜欢小花，他下回要买些纯色系列。 他将伊兰放回床上。扯过被子给她盖时，动作稍顿，想起一件事。前两天他带伊兰泡在体术训练中心，惹得她一直抱怨她这回度假是来受虐了。 霍斯北趁着伊兰睡熟。又衣着轻简，极快速地在她胳膊扫视两遍，没发现淤青。才放下心来，轻轻给她盖好被子。 他退回屋角的沙发坐着。两三分钟后，觉得自己离伊兰太远，起身走到床边，目光柔和地凝视着。 离他回去接妈妈出门还要一段时间，霍斯北迟疑片刻，动作非常轻地坐到床沿。 房间里安谧极了。 “伊兰睡相真老实。”霍斯北守得时间久了，心底突然冒出这个好笑的念头。 他嘴角勾起，鬼使神差般弯腰，在伊兰额间印下浅浅一吻。 伊兰睡颜沉沉，一无所觉，睫毛静静密密覆着，没有一丝轻颤，完全是好梦正酣的样子。 霍斯北半倾着身，垂眸定定地望着，视线在伊兰脸上流连，目中愈来愈缱绻。 他突然起身坐到外间客厅，不过是多了一扇门少了一个人，两个房间的气氛就截然不同。里间卧室温馨，氤氲呼吸交织间，无一处不蕴蓄着心跳过速的诱惑。外间客厅寂寂清清，霍斯北大大舒出一口气。 伊兰醒来时，霍斯北已不在房内，对于她自己如何从沙发上移到了床上，她压根没想起要关注，她对霍斯北的信任坦荡而自然。 今日霍斯北不过来，她得给自己找活动。 半日后，伊兰已经在图朵主星的集贸中心兜了七八层，脚走得酸疼不已，东西却未买一样。她随便找了一家饮品店，要了一杯清甜的饮料，坐下来慢慢啜吸，准备暂时休整，下午再转战其他层。 有人推门进来，伊兰随意一瞥，不由愣怔，定睛细看之后立即低头，居然是秦珞，这些年来秦珞的样子没有多大变化，仍是那样端庄优雅。 饮品店里客人不多，伊兰在靠门的一侧，属于位置明显但往往容易被视线忽略的角落，秦珞径直朝里走，并没有注意到她。 伊兰半侧着脸，觑到秦珞端了一杯饮料坐下，那个座位离她挺远。她心里有些混乱，不期然想起亲缘健康谱系结论。 伊兰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最终将饮料一饮而尽，快速起身离去，整个过程中她没有回头看，顺利走出饮品店后，她快步下楼，直接往集贸中心出口而去。 一路上，伊兰的心情先是紧张，生恐后面传来呼唤，而后渐渐堵得慌。这世间真正和她血缘最近的人，就只得这个生离的结局。 因了这件事，伊兰再无兴致到其他地方游玩，她开车随处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不知怎地，七拐八拐到了一片熟悉的海滩。霍斯北几日前带她来过重温旧日时光，那正是他第一次送她回莫斯星半夜逗留过的地方。 午后的沙滩上游人不少，也有大人带着小孩在海滩上追逐嬉戏，伊兰想到霍斯北小时候经常来玩，将他代入到眼前撒丫子乱跑的小屁孩身上，情不自禁地乱笑，渐渐消了胸中那股无名郁气。 她走到一角抱膝坐下，据霍斯北坚称，这里就是当时他俩坐着吹海风听海浪的地方。 游人陆续离去，沙滩渐渐空旷，暮光慢慢笼罩着沙滩和海水。伊兰一人独坐沙滩，苍茫天地中无人打搅，只有海浪悠缓的拍打声，她静静地望向远方，感受着扑面的清凉潮气，心境逐渐舒阔。 “伊兰，你在哪里？”霍斯北视讯过来，“我现在过去看你。” “你怎么又来了？”伊兰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沙粒，状似不耐地笑问。 “我把妈妈送回家了。”霍斯北低低笑道，“今天没有看够你。” “等着，我这就回去。”伊兰甜滋滋地命令道。 一个小时后，她步履轻松地走上旅馆门阶，推门而入，顺势朝访客休息处望去，欢快地笑道：“阿北。” 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僵住了。(未完待续) 466 再见面 霍斯北和秦珞隔着桌几，面对面坐着，先前似乎正在客套交谈，听到伊兰的声音双双转头。霍斯北脸上带着笑容，望着伊兰的目光却有些无奈为难。而秦珞满眼的惊喜和激动，正极力克制着。 霍斯北迎上前来，打破了僵局，他笑着解说道：“伊兰，你回来了？我刚刚在这里等你，碰巧遇到了秦阿姨。” 伊兰和他对视一眼，压下了心头的疑惑，目光调向秦珞，客气地说道：“秦阿姨好。” 秦珞的表情一滞，碍着霍斯北在场，她随即扬起笑容，温和地说道：“伊兰，好久不见，我和你聊聊好吗？” 霍斯北见机得快，赶紧说道：“伊兰，我先回去，明天再来。”他朝伊兰看了一眼，转身礼貌地向秦珞告别。 伊兰却没有领秦珞进房间谈话，她走到秦珞对面，坐在霍斯北刚刚坐过的位置，淡淡说道：“……阿姨，好久不见。” 秦珞嗫嚅着嘴唇，视线紧紧地投注在伊兰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听见伊兰的说话，半天没说出一个字。伊兰看着她这样一副激动莫名的表情，暗自焦急，生怕她说着说着会像上回那样流泪不休。 沉默片刻后，伊兰率先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哦，白天在集贸中心一晃看到你的背影，觉得像你，追出来已经找不到了。”秦珞的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我找了几家旅馆，正好在这里看到小霍这孩子。” 伊兰暗恨，敢情还是霍斯北给招来的，她随即想到。也不能怪霍斯北，秦珞太有心，居然想到一家一家找旅馆，她迟早还是能被秦珞找出来。 “伊兰，我听安安说，小霍这孩子一直和你在一起？”秦珞慈爱地问道，“他变了一些。更成熟了。我还是在你们读大学那阵见过他，刚才第一眼差点不敢认。他说你们来度假。” 伊兰不置可否地嗯一声。 “伊兰，你瘦多了。”秦珞的目光一直在伊兰脸上打转。语气里尽是心疼。 伊兰没什么回应，她前些天才做过体检，体重明明是标准值，现在的她日子稳稳当当。过得舒心，和以前的她比起来。在身材上还可以说略略丰润。 伊兰瞥一眼秦珞，耿长安曾经说过秦珞病了一段时间，不过此时秦珞脸色红润，妆容精致。她气质随和，不像霍妈妈面相冷，因此看着比霍妈妈还要显得养尊处优。 伊兰半垂眼睑。转开话题，口气有点像通知。“长安最近在外头忙，还没有回来。” “安安很久没有视讯了，外头的事情危险吗？”秦珞神情紧张。 伊兰瞅她一眼，说道：“没事，有很多人一起。” 秦珞似乎对伊兰的话深信不疑，眉头立即舒展了。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伊兰，问道：“上次我让安安给你带了一件衣服，你喜欢吗？趁着这些天你在这里，我再订几件别的款式，回去的时候正好带上。” 伊兰诧异，耿长安居然没有告诉秦珞她没收。她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不用，上次那件衣服我没要，仍旧在长安那里。” 秦珞的脸色就变得苍白，目光露出痛苦。 “我要休息了。”伊兰起身说道。 秦珞仓惶地跟着站起，祈求道：“伊兰，明天我来接你，我们去吃顿饭好吗？” “我没空。” “那后天呢？ “也没空。”伊兰回答得斩钉截铁。 “伊兰，小霍说你们在这里还要呆几天，我不来打扰你，就和你吃顿饭，好吗？”秦珞几乎在哀求，她灵光一闪急急说道，“伊兰，我有些东西正好给安安，你们基地星际快递不方便，我理一理，吃饭的时候拿给你行吗？” 伊兰毫不留情地说道：“用不着，长安回来后估计就有假期，不需要带过去。你别说了，我没时间吃饭。” 说完，她不管秦珞，三两步就走开去。身后传来秦珞酸涩的呼唤：“伊兰。” 伊兰充耳不闻，快步走向自己房间，故意直接扎到洗漱间待了很久，这样她就不用听到机器人有客来访的通知，她真怕秦珞再缠着。 隔了许久，她从洗漱间出来，钻上床睡觉。 机器人的通知把睡梦中的她吵醒，伊兰愠怒地望向墙面上的通讯屏，画面显示只有霍斯北一个人站在门厅处。 伊兰无奈，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仍旧抓了条毯子裹身上，气呼呼地去开门。 “睡了？”霍斯北反手关上门，摸摸伊兰的头发。 “是啊，你不是说回去了吗？”伊兰嘟囔道，“躲在哪里？” “车里。”霍斯北轻笑，微微叹口气，“阿姨刚刚走。” “你和她说话了？”伊兰讶然，皱着眉头。 “没有，我在停车场，看见阿姨出来后，她的车子一直没启动，所以等到现在才过来找你。你没事吧？”霍斯北仔细打量着伊兰的表情。 “能有什么事？”伊兰不以为意地说道。 霍斯北瞄一眼床上掀开了一角的被褥，心道她还真睡下了，想着秦珞上车后在停车场足足呆了两个小时不走，就有些欲言又止。 伊兰一回头看见霍斯北这副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凶巴巴地问道：“前面怎么回事？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霍斯北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温言解释道：“我等你的时候，正好看到阿姨进来，听到她在问你的名字，才想起来她是长安的妈妈。阿姨起初也没有认出我，后来她可能对我有些印象，自己过来问我的。她说今天在集贸中心看见一个人像你，就过来问问看。我只说我和你在这里度假，还有就是我在凯旋基地碰到过长安，其他都没有说。” 伊兰闷闷地说道：“她要请我吃饭，我拒绝了，其他没事。明天我换一家旅馆。” 霍斯北试探地说道：“伊兰，旅馆不用换吧？” “你都和她说了我们还要待几天，她要是再找过来，我怎么办？”伊兰烦闷地说道，她还真和秦珞吃饭聊天不成？但对秦珞甩冷脸也没必要，避不见面最妥当。 霍斯北瞧着伊兰满脸不豫，没开口多说。 “你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伊兰缓下声来，今天霍斯北来回旅馆两趟，尤其晚上这一趟，碰到这件说不上愉快的事情，耗了这么长时间，没听到她什么好声，伊兰心里头有些过意不去。 霍斯北走上前来，轻轻抱住伊兰：“睡吧，换旅馆的事情明天等我来再说。” 伊兰嗯了一声，也不争这一时半刻。 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没等到霍斯北，就先等来了秦珞。(未完待续) 467 霍斯北的难处 通讯屏上，秦珞手捧大盒子站在门厅。 伊兰深觉头大。 她只恨昨晚没有连夜换旅馆，如今被秦珞堵在门口，她遁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伊兰直接拒绝秦珞的探访请求，坐在房中苦闷不已。约摸过了半个小时，机器人又通知她秦女士到访，伊兰再次拒绝，指望着秦珞能自行离去。 霍斯北三两步跨上台阶，推门就见秦珞守在门厅处，看见他后，秦珞脸上有一瞬时的尴尬，随即高兴地问道：“小霍，你来看伊兰？” 霍斯北心中都明白，却偏偏要装出不知内情的样子，礼貌地问候道：“阿姨好。”他有些忐忑不安，就冲伊兰昨晚对秦珞的态度，如果此时他带着秦珞找伊兰，不知到时候会起什么冲突，但是他刚进来就借故转头避开，似乎也不妥。 秦珞却没有要跟着霍斯北去见伊兰的意思，她亲切地对霍斯北说道：“小霍，这个盒子里都是点心，拿给你和伊兰做早餐，我今天早上新鲜做出来的。”她不由分说，就把大盒子递给霍斯北。 “阿姨……”霍斯北有些无措，他要是接下来，伊兰肯定不高兴，要是不接，就觉得对不起秦珞的一番拳拳心意。 “你们和安安一个大学，现在安安又和伊兰在一个基地，昨天看到你们俩我真高兴，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不费什么事，正好让你和伊兰尝尝我的手艺。”秦珞笑容温和，眼神殷切。 霍斯北没有理由推拒，接过后诚心地谢道：“谢谢阿姨。” 秦珞脸上露出了松快的神色，她没有多留。推说有事，略说两句就推门出去。 霍斯北目送秦珞走后，让机器人通知伊兰。他走进房间，见里面整整齐齐，看样子伊兰已经起床多时，想到秦珞手捧盒子等在门厅的模样，他什么也没提。只将盒子放到桌上。对伊兰说道：“刚刚进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秦阿姨，她给你做了点心。说是给你当早餐。” 伊兰瞥向盒子，却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反而问道：“她走了？” 霍斯北瞅她一眼，点点头。伊兰重重呼出一口气。将背包拎起，说道：“走吧。我去退房换个地方。” 霍斯北望着桌上的盒子，默默走过去拿起来。伊兰走到门边，回头看见霍斯北的举动，皱着眉头说道：“放在桌上吧。会有机器人来整理房间的。” 伊兰那意思很清楚，客人退房后，家政机器人会把一切不属于旅馆的东西直接视做垃圾处理。 霍斯北默然片刻。终于忍不住说道：“伊兰，阿姨毕竟是你……。退一步说，她还是长安的母亲，这是她一早就做的，特地送过来给你尝尝。” 伊兰顿住，直直地望着霍斯北。如果说这话的是瑞恩，她早就半真不假地直斥他把同情心滥用到别人身上了，可说这话的是霍斯北，伊兰只觉得委屈。她一点都不想沾上秦珞的纠葛，只当没这回事，自己清清静静过日子，就这样还被霍斯北嫌狠心。 霍斯北瞧着伊兰一声不吭地盯着他，心里发毛，他想开口说两句缓解一下气氛，话未出口，就见伊兰走过来自他手中接过盒子，径直坐到沙发上打开。 霍斯北轻轻松口气，心道，不管怎么样，平白糟蹋食物总是不怎么好的，伊兰和秦珞的关系再怎么纠结，都不需要为了撇清，斤斤计较到一盒食物上。 男人的心思比较宽和，他觉得这是两码事。依他看来，伊兰不想和秦珞多接触，可以不主动来往，但毕竟是亲生母亲，起一大早做了点心又不辞辛苦地送到门口，心意贵重，点心却没有贵重到必须拒收，如果伊兰看都不看，就把一盒子点心当垃圾，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 他坐到伊兰身边，轻柔地摸摸她的头发。 伊兰没说话，拈起一块就放在嘴里咀嚼。连吃了两块，也没说要请霍斯北一起吃。 霍斯北有时候在家里陪霍妈妈吃过早餐过来，有时候过来和伊兰一起用早餐。伊兰往日会问一句，这次压根不管他，只管自己吃。霍斯北今天真是没有吃过早餐，但他浑不在意，在一旁轻笑着说道：“慢点吃，很多呢。” 盒子里确实很多，总共六种，每种各有四块，大概真算了霍斯北和伊兰两人的份量。点心外形小巧精致，包装得也很漂亮，看上去就像艺术品一样，光闻着就有一股清香味。 霍斯北见伊兰又去拿第三块，只当她吃得欢快，开着玩笑道：“伊兰，阿姨的手艺好不好？和你比怎么样？” 伊兰自己是厨师，当然能看出这些点心的取材用料费了大心思，就单说制作也需费时不少，秦珞估计半夜里做的，一早就热腾腾地送过来。她默默地一块接着一块吃，并不回答霍斯北的问话。 伊兰本来就是委屈着自己吃下去的，刚入口还能尝出点心的好味道，吃得半饱后，美味的享受度就减轻了，心里的苦涩越来越重，及至八分饱后，再往嘴里塞点心，那不仅是心里苦，嘴里也苦了，美味消失殆尽，口腔肠胃都腻闷不已。 霍斯北起先很高兴伊兰胃口大开，因而只在旁边笑吟吟看着。等伊兰吃了六七块还要伸手拿时，他诧异道：“这么喜欢吃？”因着每块个头小，六七块若是捏巴一起，也就是掌心那么大，霍斯北就没有阻止。可是伊兰默不作声地一直吃，盒子空了一半还不停手，他就怕伊兰不知节制，积食伤胃。 “伊兰，”他抓住她的手腕，“还没饱吗？差不多了吧。” 伊兰其实是赌气想把这盒子里的点心全都吃光的，谁让霍斯北立场不坚定呢。她啥都没做，只是不想接受别人的东西，他就看不过去，隐隐指责她，以后哪能指望他迁就她呢。 其实她也明白霍斯北挺难做，他不可能跟着她一样对秦珞冷淡疏离，因着她的原因也不敢对秦珞太热络，纯属两下里为难。但私底下，霍斯北嫌伊兰对秦珞态度差，就让伊兰很不好受，更可恨的是他特别迟钝，看不出她在赌气自虐，还在一旁和她闲聊。 伊兰憋着气猛吃，这会儿她真的吃不下了，暴食是操作相当有难度的一种怄气方式。 她顺势就停了手，垂头看向盒中，半晌撇撇嘴：“想吃吗？味道还不错。”(未完待续) 468 霍爸爸的问题 “我吃营养剂就好，你喜欢这些点心，留着下午吃。”霍斯北笑道。 伊兰一口气噎得慌，他能不能再迟钝一点？ 她沉默片刻，心想要不要发两句酸话刺他一下，最终，她抬头盯着霍斯北，开诚布公直接明说：“阿北，以后不管什么事，你必须站在我这边，”她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道，“无条件。” 霍斯北心思通透，瞬间明了伊兰的想法，闻言不由轻笑，将伊兰揽入怀中，满脸无奈地说道：“我不站你这边，还站哪边？” “你为这盒点心打抱不平，你逼着我吃下去。”伊兰控诉道。 霍斯北不在意地摇摇头：“只是一盒点心而已，食物不能浪费。”他顺手轻点伊兰嘴角，似乎在帮伊兰抹去点心屑，把伊兰弄了个大红脸，一时蔫了朝他发作的气头。 伊兰垂头长长叹了口气，将盒子盖好，静静地搁在膝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盒面，缓缓说道：“阿北，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狠心？” 霍斯北蹙眉正想否认，只听伊兰苦笑着说道：“阿北，我不想和她有牵扯，所以她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想收。” 霍斯北没有说话，默默地握住了伊兰的手。 “我在图朵大学第一次看到长安去餐厅，当时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他有一个这样善厨艺的妈妈，学校里的营养剂对他来说，该是一种折磨吧。”伊兰的目光有些迷离，语气淡然，听在霍斯北耳里却格外心疼。 “在我自己会做点心之前，我从来没有吃过。”伊兰平静地说道。 霍斯北攥紧了伊兰。心情无比刺痛，他很少听伊兰谈及身世过往，猜得出她以前会很艰难很清苦，但是这样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这样一个简单又心酸的事实，就戮痛他到极点。 伊兰闭目，很久很久之前在孤儿院的记忆在脑海中倏忽而过。“我不是不知道她想弥补。只是需要母爱的不是现在的我。” 霍斯北只道伊兰的童年惨痛。他自己父母双全，还有亲哥陪伴，幼时的记忆都很美好。天天快乐得说是泡在蜜里也不为过，他想像不出伊兰那时的凄清孤寂，只能抱紧了伊兰，心疼得无以复加。不知道该怎样抚平她的伤痛，只觉得任何的安慰都是那样浅薄。 伊兰望向霍斯北。忽地摇头失笑：“阿北，怎么你比我还要苦闷？放心，这些事对我没什么影响。”她把盒子往霍斯北身上一放，强硬地说道。“你把剩下的吃了，我实在吃撑了。” “伊兰，你有我。”霍斯北抿着唇说道。 “知道。你说了好几回了。”伊兰回答得漫不经心，让霍斯北正沉痛的心有点堵。她瞟着霍斯北。继续开玩笑道，“阿北，你不要随便说什么事情都想着把我和你绑定，我过不下去，会来找你的。” 霍斯北失笑，揪着伊兰的耳垂，她引得他难过，自己却恢复得快。 伊兰反过来捶了他两下，霍斯北假意“嘶”出声，打打闹闹间，两人有致一同地把秦珞带来的伤感情绪给消散了。 伊兰最终没有换旅馆，如果秦珞执意要找，再换也能被她找出来。既然如此，换和不换意义不大。正如霍斯北劝她的那样，他俩日常都在外面游玩，秦珞又能找过来几回，以后她和秦珞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过了这几天，天南海北各一方，十几年不见都有可能。 隔两天霍爸爸回来了，霍斯北将伊兰接去家里见爸妈。 在霍家的客厅中，霍斯北挨着伊兰坐，对面是霍家父母。这是伊兰第一次见霍爸爸，心里自然紧张。 霍爸爸态度温和，大多数时间都在听，很少插言。 说话最多的还是霍斯北，他略提了几句他的工作情况，就把话题带到伊兰给他做饭的事情上，然后大力称赞伊兰的厨艺，当然不忘吹嘘伊兰这次考上高级厨师的经历，还把伊兰以前参加艾杜军区厨艺大赛获奖的事情拿出来说。 霍妈妈最烦啰嗦，但对儿子那是满满的爱，这些话霍斯北早就对她说过一遍，她还是配合着儿子，不时来句：“哦，这样啊。伊兰，是吗？” 伊兰就在一旁谦虚，她说两句，霍斯北能帮她补充三四句，整体气氛很融洽。 霍爸爸好整以暇地看着儿子卖力说话，见他不嫌口干舌燥，似乎能一直滔滔不绝下去。霍爸爸瞅了个空档，截了霍斯北的话头，直接向伊兰问道：“伊兰，小北说你学的是农业，怎么想到要去军队里做营养师？” 问这话时，霍爸爸没别的想法，纯粹就是闲聊而已。霍妈妈可以和伊兰聊厨艺聊旅游，甚至穿衣打扮都可以说说。轮到霍爸爸，他也不能光听着，嗯嗯啊啊附和两声，总要说两句给儿子捧场。霍斯北事先说过，家世绝对不要提，他就问问姑娘的经历。 霍斯北愣一下，没料到老爸头一个问题就有些尖锐，他和伊兰差点劳燕分飞，就是源于伊兰这个选择。他侧头望向伊兰，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想起了那段纷纷扰扰的往事。伊兰走上这条路，起因就是为了跟他去艾杜，但又没按他的安排走，这些话霍斯北在父母面前不好明言，他更怕伊兰想起前事对他怨艾，看向伊兰的那一眼有点复杂，愧疚、懊恼、祈谅，甚是可怜。 相较之下，伊兰却放得比较开，她飞速瞟了霍斯北一眼，面向霍爸爸，略带羞涩地答道：“只是凑巧，那时候我对军队了解不深，以为只是制作营养剂，恰好我在这方面有些经验，所以就想试试，不想进去之后还要训练。” 霍妈妈将霍斯北和伊兰那一秒的互动看在眼里，暗想这里头有讲究，稍一思忖，就估计两人双双到了艾杜，因为离乡背井的缘故，感情可能突飞猛进了。 不怪霍妈妈这么猜，原本挺好的一对到一个陌生地方，一般也就两个走向，要么受到环境影响，两人同舟共济更好了，要么受到环境影响，两人各奔前程分手了。霍妈妈没料着她其实猜错了，她儿子选的是分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追回来。(未完待续) 469 这一家子 霍爸爸点点头：“军队里比较艰苦。”他见伊兰颇为拘束，和善地开玩笑道，“伊兰，你在凯旋基地接受训练，机甲操作水平要超过小北了吧？” “我们没有机会比过，不过我肯定没有阿北强。”伊兰说的是实话，但是这话也是在霍家父母前给霍斯北长面子。 霍斯北噙着笑容望向伊兰，今天在父母面前，一切能夸伊兰的地方他都不遗余力地称赞，他赶忙接口说道：“爸爸，伊兰也很厉害。我以前给她改装了一台机甲，她试机的时候给我看过，让我大吃一惊。” “哦，你还给伊兰改装过机甲？”霍妈妈很感兴趣地问道，这件事没听小儿子说过，是个新鲜话题。 霍斯北于是兴致勃勃地提起了库亚驻地的事情，并且把伊兰管一整个驻地后勤的事情也拿出来显摆，不外乎伊兰做事兢兢业业，将上百成千人安排得井井有条，他去的时候伊兰给他管吃管喝，总之全都是好话。 伊兰听得有些心虚，她那会儿真没怎么照顾霍斯北，就差没有明着虐待了。 霍爸爸和霍妈妈的关注点不太一样。 霍妈妈想着，伊兰给她家儿子置办了一大桌接风宴，小北以后口福绝对不错，听下来不管他走哪里，只要伊兰在，美食总是少不了他的份。 霍爸爸含笑听得认真，他略过霍斯北言语中伊兰对其照顾有加的这些细节描述，对伊兰的工作能力频频点头，嘉许道：“军队的后勤管理很繁杂，伊兰你此前没有经验，一下子管这么多事。不容易。” 霍爸爸如此和蔼，令伊兰放松许多。霍斯北又总能适时帮她找出新话题，一家子相谈甚欢，半下午说说笑笑间就过去了。 霍爸爸瞧着时间差不多，说道：“小北，你带伊兰到花园去逛逛，我和你妈妈准备一下。我们出去吃饭。” 霍斯北立即起身站起。左手顺势伸给伊兰。 伊兰没有多想，抬手放在他掌中，霍斯北一笑。手指捏拢，牵着伊兰去花园。 等他俩走远了，霍爸爸和霍妈妈对视一眼，不知怎地。霍妈妈露出笑容叹了一声。霍斯北的动作自然随意得让她侧目。牵手是正常的，但是他在家长面前毫不避讳的大方样。还有那流畅得宛如做过无数遍的纯熟动作，都昭示了霍斯北把伊兰理所当然地看做另一半的心态。 “这孩子，伊兰在的时候总是说个不停。”霍妈妈笑着抱怨道。 霍爸爸拍拍霍妈妈的肩膀，他是个男人。感情细腻不到哪儿去，自家儿子正正经经地带了姑娘回家拜见父母，虽然以后的事情还不好说。但就冲着霍斯北今天一改话少的性情，在父母和伊兰之间主动周旋调节气氛的样子。霍爸爸就颇是唏嘘，雏鸟有那个想法要自己建窝了，而且有了领地意识，该维护的坚决维护，该担当的势必担当。 夫妻俩默契深，霍爸爸能理解霍妈妈那种见儿子有了明明白白要护着的姑娘时那种感慨万千的心理，微侃道：“小北比老大走运。” 这话立即勾起了霍妈妈的心病，她沉吟片刻，迟疑着讨主意：“要不，什么时候老大有了假期，我让他陪我去小北那个地方住段时间，让他瞧瞧小北和伊兰，羡慕羡慕？” 霍爸爸瞅瞅霍妈妈，生活琐事上他一般听凭霍妈妈做主，这时候虽然觉得老大挺可怜的，但也没劝阻霍妈妈。霍爸爸暂时还没想到，作为样本的小儿子其实也挺可怜的。 霍妈妈的突发奇想直接导致了霍斯北对宿舍楼接待房间不够的担忧。 霍斯北这一天过得顺利又愉快，晚上他把伊兰送回旅馆，心情特别好：“伊兰，今天吃饱了吗？” 伊兰点点头。 “我爸爸很和气吧？”霍斯北笑问。自从霍妈妈和伊兰的谈话让他受了两个月的冷落后，他就对父母和伊兰之间的沟通高度重视，务必不能再出岔子。 伊兰赞同地点点头，霍爸爸不是严厉肃板型的，相当儒雅，他瞅着霍斯北时挺有严父的架子，和她说话时却很亲切随和。霍家两兄弟虽然在容貌上像霍妈妈，但霍斯北气质清冷中偏温润，多少比他大哥随了霍爸爸一点。 “伊兰，现在我爸妈都见过你了。”霍斯北很满意地总结道，“就差体检报告了。” 他觑着伊兰，心中盘算着时间，略微懊恼，有时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他私下里详细咨询过医院和伦理道德局，伊兰的亲缘健康谱系数据正在调集中，因为医院需要伦理道德局授权，流程短不了，在这个假期结束之前，他们拿不到体检报告。 霍斯北无奈地揉搓着伊兰的头发，突然冒出一句：“伊兰，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你给什么，我收什么。”伊兰和霍家父母相处了一天，这时候只剩下霍斯北，她说话特别松快，心头在奇怪霍斯北的思维跳跃大。 霍斯北瞧着伊兰，眼神柔和，渐渐蕴满情意。很久之前，两人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伊兰做毕业课题中途，送了他一颗迷泪之珠，开玩笑似地要他把他自己回送给她。他答应了，一直记到现在。他想在婚书上亲笔写下自己的名字，这就是他最想送给伊兰的生日礼物。 伊兰巴巴地等了一会，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抖颤，大晚上的，还是在旅馆的卧室，霍斯北这样温柔地凝望，让她无端慌乱，她必得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暧昧的气氛，于是鬼使神差地说道：“阿北，礼物随便给就行，你先把欠你爸妈的房款还清了。” 说完，伊兰才反应过来，脸腾地就红了，这是霍斯北和他父母之间的事，要她闲操心做什么。 霍斯北愕然，他正组织言语，想着怎么对伊兰开口解释他原本的生日礼物，这下啥都不用说了，他气恼地把伊兰拖进怀中，命令道：“不准说话。” 伊兰当真乖顺地不开口，只隔一会，头顶上方就传来霍斯北的低笑。她感受着他的胸腔振动，默立着忍了一会，霍斯北笑得愈发畅快。伊兰终于伸手握拳在他背后敲打，薄嗔道：“好了没有？” 霍斯北松开怀抱，虚虚地搂着她，仔细端详她的表情，才忍住笑意说道：“伊兰，明年我就还清了，你不用担心。” 说这话时，他是在调侃伊兰，但他没有想到，他妈妈将会逮着一个机会，拖了他老爸，带上他大哥，一家子奔到白鸾来参观他和伊兰的甜蜜生活，所以，他还完剩余的房款，顺风顺水一段时间后，将会提前做出一个被伊兰诟病良久的投资决定，一天之内将自己所有存款重新清零。也因此，他给父母大哥展示的甜蜜生活是从他家有恒产却身无分文开始的。 “谁担心了？”伊兰不自在地避开视线，为免尴尬，她赶紧换了话题，“我们后面怎么安排？” “再住两天，妈妈会跟爸爸走，你跟我走。”霍斯北一语双关地说道，他含笑凝视着伊兰，“我们去莫斯星，去戈瑞斯星。” 这一岔，伊兰就忘了追问生日礼物，而霍斯北显然也不准备主动提起，他最想送的礼物总会送出去，今年来不及，那就明年吧。(未完待续) 470 同步很重要 霍斯北和伊兰启程离开图朵主星的前日，秦珞并不知道。 自从秦珞遇到伊兰后，日日过来送些吃食，分量不多，一般都是两人份，胜在奇巧精致，看得出来很用心。 伊兰吃了第一回，第二回就明确告诉秦珞不要再送了，秦珞却是坚持，一般将食物留在门厅处，也不再要求非见伊兰不可。 那天霍斯北还没过来找伊兰，她听到机器人的通知后，思索片刻，走出房去接待秦珞。 秦珞显得很惊讶，也很高兴。 伊兰垂下眼睑，默默地接过食盒，半晌说道：“我明天一大早要走了，不要再送吃的过来。” “回基地吗？”秦珞半张着嘴巴，神色黯然地问道。 “不是，和阿北到其他地方去玩，然后直接回艾杜。” 良久，秦珞轻声道：“小霍是个好孩子，对你很好。” 伊兰嗯了一声，没搭话。 “他家在这里？我看他没有和你一起住旅馆。”秦珞的语气有些古怪，她尽量装作随意闲聊，但又掩不住那丝关切。 伊兰又嗯一声，没仔细说的意思。 “安安说，小霍的工作单位离你们基地很近。”秦珞见伊兰没接口，也不介意，微笑道，“这样挺好的。” 伊兰摸着食盒的边缘，默不作声。 “我有两天过来得晚，恰好你出去了，小霍带你到处玩吧？他有没有带你去过他家？” 伊兰抬眸望向秦珞，见她笑容微滞，神情透出几分局促，大概生怕伊兰嫌她问多了。 “有。”伊兰回答得简单。 秦珞瞬时笑容扬大。目光里满是殷切的期盼：“他家人对你好吧？” 伊兰再次望向秦珞，随即撇开视线，她盯着食盒好半天，忽然说道：“我和他这次去医院婚前体检……” “你们婚前体检了？”秦珞很吃惊，脸上欢喜得不知所措。 “现在医院正在调查我的亲缘健康谱系数据。”伊兰继续说道。 秦珞的笑容一顿。 “亲缘健康谱系？”她喃喃地重复道，神情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回神勉强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挺健康的，你……他也挺健康的。” 伊兰微愕。忍不住细细分辨着秦珞的表情，秦珞已经镇定下来，对她保证道：“这个数据不会影响什么。”说完，她重又高兴起来。问道，“伊兰。你和小霍婚龄没到，是要打算订婚吧？” “嗯。”伊兰点点头，捧起食盒。 秦珞见伊兰这个动作，脸色急切。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阿北快要到了，我先进去了。”伊兰说道。 秦珞挤出了一个笑容：“你明天路上小心。” 两人再也没有其他言语，伊兰回房。秦珞则站在门厅处，身形萧索。伤感地目送着伊兰。伊兰捧着食盒，始终没回头。 伊兰在图朵主星的航空港，看到了秦珞站在远远的角落。霍斯北也看到了，他征询地望向伊兰：“要我走开一下吗？” 伊兰摇摇头，两人继续朝登舰口走。两人的旅行包本来都是霍斯北拎着，他走至半途，甩了一个到肩上，腾出一只手搂住伊兰。 伊兰有些莫名其妙，走得松快点多好。“你这样，走不快。”伊兰蹙眉嫌弃道。 霍斯北低笑：“没事，我要对你好。” “你这样，我走不快。”伊兰嗔怪道，把“我”字念得重重的。 霍斯北含笑不语，任伊兰嘟囔。他没有往后看，只紧紧地搂着伊兰往前走。 伊兰登上了通往莫斯星的航空舰后，老想躲在休息舱里睡觉。霍斯北根本不去他自己的休息舱，坐在伊兰的床沿：“睡吧，我看着。” 伊兰哭笑不得，那么窄的床位，他占掉一角，虎视眈眈着，哪还有她舒展躺下的地方？ “我先陪你坐一会。”霍斯北收起了玩笑之色，说得柔和。 伊兰靠着他的肩膀，长长的静默之后，她没头没脑地说道：“阿北，她不知道他已经过世了。” 霍斯北低头看她，但没有开口，脸贴向伊兰的额头，温热的感觉让伊兰倏然踏实下来。 又是长长的静默之后。 “阿北，以后我们不要这样。”伊兰闭着眼睛呢喃。 “不会。”霍斯北抬手轻轻蒙上伊兰的眼角，将那微微的湿意印在自己掌心，“永不会。” 莫斯星的航空港还是一如既往地空旷，一拨乘客走后，大厅里越发寂寥。 霍斯北牵紧了伊兰的手，两人落在人群最后，默默地走着。伊兰环顾着大厅，霍斯北也在环顾大厅。 若是只有伊兰一个人，她会在大厅里随便哪个角落静静坐下，将过去所有的日子缅怀一番，或许再流一场泪。 若是只有霍斯北一个人，他会驻足片刻，遥遥望向那个角落，将曾经如许绝望的那一刻自此埋藏，永不忆起。 但幸好他们还是两个人，手牵手，掌心贴掌心。 航空港外面夜凉如水，伊兰任由霍斯北去租悬浮车，她等在店门外，抬头仰望着星空。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她一晃已经离开七年。这七年间她悲喜交集，死生跌宕，训练工作忙忙碌碌，刻意地不去怀念莫斯星平淡安然的农庄岁月，但是若要问她最美的星空在哪里，那定然是莫斯星。 今夜，莫斯星依然星光璀璨。 霍斯北办好手续，推门而出，顺着伊兰的动作也望向夜空。 “还是这么喜欢看星星？”他笑问。 伊兰转头朝他绽开了一个笑容，恳求道：“阿北，我们先去看看好吗？” “好。”霍斯北毫不犹豫地答应。伊兰没说去哪里，他也不用问，凭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开去。 夜色沉沉，伊兰一直望着窗外，快要到时她忽然开口道：“阿北，停远些，不要打扰别人。” 霍斯北果然依言在农庄外围的小路上降落。伊兰下车后没有过去，而是靠在车边，一言不发地盯着远处的小楼。她在那里渡过了将近十年的光阴，临走时将她的家郑重托付给了一个阿悠，而今阿悠不在了，那幢楼也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霍斯北立在车的另一边，同样遥望着那幢小楼，脑中闪过他和伊兰住在那里的情景，他们有过争吵，更多的却是甜蜜回忆，而他仅有的一次独自而来，却是为了找她。那时候他满心惶急，不敢想象他和她再无缘得见的结局。 霍斯北侧过头去，凝望着伊兰，她只是站在那里，却让他觉得她的怀念都带着一丝哀凄。 霍斯北快步走过去，伸手将伊兰揽进怀中，轻唤道：“伊兰。” 伊兰骤然觉得温暖起来，她偎着霍斯北，在满天星光下倾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慢慢地露出了笑颜。 “我们很快会有一个家。” 伊兰愕然抬头，对上霍斯北坚定抚慰的目光，复又低头，掩饰了鼻腔的酸软。 “阿北，”她伸手抱住霍斯北，低喃道，“我走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回不来，所以……就那样走了。” 霍斯北心头一紧，双臂拢住了伊兰，正待出言安慰，却见伊兰仰起头来，目光熠熠地望着他：“可是，我不后悔，即使重来一遍，我还是会离开，去……找你。” 霍斯北凝视着伊兰，半晌低语道：“伊兰，记得吗？我们在大学六年级的假期，一起住在这里，临走时我说过，我们会回来的。后来毕业了，你一个人回来，再后来，我一个人回来。今天，我们终于是一起回来的。” “以后，如果你还想回来看看，我会陪你一起。” “以后，无论你想去哪里，我会陪你一起。” 伊兰出神地望向霍斯北，忽然问道：“那我还有没有自由了？” 霍斯北一点点地弯起嘴角，盯着伊兰笑出声：“看来我还要加一句，无论你开心还是伤心，也要记得让我陪你一起，同步很重要。” 伊兰噗嗤笑出来，长长吐着气，仰脸向上，今夜的星空真的很美，她离开七年，但是她跌倒又成长，她失去又获得，一切终是值得。 霍斯北俯首，挡住她的视线，他的眸光比星光还要柔和。 “伊兰，闭上眼睛。” “……” “同步很重要。”一声绵绵长长的叹息，尾音含糊在唇齿间。(未完待续) 471 佟教官上任 假期倏忽而过。 后半程两人越过越甜腻，伊兰差点招架不住。她和霍斯北踏上了她心目中的钻石之乡戈瑞斯星，在那里霍斯北给她捡了好多好多漂亮石头，挑了品相最好的，做了两串手链。还是老规矩，她和霍斯北两人各执一串，当然，霍斯北的那串永久地放在她那里保管。 伊兰心满意足回了凯旋基地。 她在餐厅混了两日，四个工作间的司务早就一个萝卜一个坑，全都被人占了，没她什么事。第三日，花副团给她一个调令，将她完完全全踢出了凯旋餐厅的人员编制。 她被划拨到凯旋基地作战训练部担任营养学教官。 伊兰懵头懵脑地从总部大楼花副团的豪华大办公室出来，坐电梯下了几层，去作战训练部报到。 她才有幸认识新领导并聆听垂询，谈话没半天就被直接打包扔到基地外头的一个大岛上。 说实话，伊兰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新工作没法满意，原因实在太多了。 头一条就是她没法享受餐厅内部员工丰盛的免费伙食了，想着以后只能沦落到每天靠营养剂填饱肚子，她就觉得新岗位的特殊驻外津贴给得再多，也不足以让她真心敬业。 第二条就是她得暂别在凯旋基地舒适的宿舍，老老实实驻扎在岛上过艰苦朴素的日子。这是凯旋基地的一个野外训练场，建在岛上，追求的是吃苦为先，享乐全无。除了有营房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伊兰唯一能宽慰自己的是。她作为教官，得着了一排平矮营房中的单独一小间作为她的宿舍。她之所以能这么心理平衡，是因为她还见着了被她一直吐槽的大通铺，很大一间屋，靠墙两边各架一排高低铺，足可容纳十人，那是给机甲战士过来训练准备的。伊兰想着一间屋要挤下这么些个精英。就觉得外表粗陋的营房瞬间高大上起来。 第三条不满的原因是她没有了周末。并且对外通讯信号受到屏蔽，只能局限在岛内，当然和基地内部的沟通交流不用她操心。自有通讯官负责维护管理专门的通信频道。 她忧愁的是每个周末她和霍斯北的视讯机会被剥夺了，但有坏处必然也有好处。好处是她每个月可集中轮休一周，等于是她可以去霍斯北那里过个小长假。 第四条原因是她的同事不多，平时可能有些寂寞。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精英战士们有训练任务才来岛上一趟，而她作为教官。既然发配到这个岛上，就得坚守。 伊兰赫然发现连她在内，只有十五个工作人员长期驻扎在岛上，七个人一套教学班子。一共两套，加上野外训练场总负责人，不多不少十五个人。 每套教学班子包括两个机甲训练教官。和营养学、医学、器械学各一个教官，再搭一个负责岛上通讯和监控的通讯官。和一个负责岛上行政总务管理的事务官。 伊兰在岛上的同事里头只找到两个熟人，一个是薛旭，他是医学教官，另一个是王靖，他以前和伊兰一起参加过流花星带的科考护卫任务，现在和伊兰一起担任营养学教官。 伊兰是教学班子中唯一的女性，平时和同事闲聊天可能有些不得劲。当然性别这个问题还不足为虑，机甲女战士们也会一拨拨地过来训练，伊兰不愁找不到人说话。 第五条原因尤其让伊兰忐忑，她在教学班子里属于资历最浅的。她目前这新身份是凯旋基地作战训练部正式在册的教官，和以前关离瑞恩做新兵启蒙教官又不同，后者是老前辈短期带教新兵，她的情况属于基地开设了一门机甲以外的副科，让她长期来做老师。 伊兰需要面对的学员可能比她还要资历老，她堪堪七年的团龄根本不够看。当然她教授的是辅助类项目，在营养学上的见识经验肯定要比机甲战士强。 新领导是这么给她加油鼓劲的：“小佟，我们这次响应艾杜军区的号召，全面发展机甲战士的个人综合素质和单机作战能力，开辟了辅助项目教学内容，你的工作非常重要。你是高级厨师和高级营养师，获得过艾杜军区最佳创意厨师称号，是野外作战指导工作组成员，你必定能胜任野外训练的营养学教学工作。去那边好好干，假以时日，你的教学经验会越来越丰富，我看好你。” 伊兰被忽悠着出了基地总部大楼，那时还怀揣着身为人师的激动，被岛上的冷风一吹，她清醒了，并且忧郁了。 她目前的教学经验只有两条，一是在图朵厨艺协会秦珞的厨艺班上担任过教学助理，二是在艾杜主星上拍摄过野生食材加工处理的教学视频，面对机甲精英学员，她要怎么教？ 伊兰到了岛上，和同事们一起吃过营养剂互相认识后，她立马找上了王靖：“靖哥，我没做过教官。”说话时，她两只眼睛充满了急切的求知欲。 说到靖哥这个叫法，先要摆一摆凯旋基地成员间的非正式称呼，一般哥啊姐啊之类的用于比自己资历老的年龄大的，带点尊敬的意味，反过来姓前加个“小”字，可以称呼比自己资历低的年龄小的，朋友之间就用名字或者就用“阿”字配上单名。比如王靖，原先在餐厅里，郑司务官称他为小王，殷姐称他为阿靖，伊兰和章大成就要称他为靖哥。 王靖人不错，他就是伊兰的前任正餐司务，后来他高升成郑司务官的副手，才把位置腾给了伊兰。人人都以为他要接掌郑司务官的衣钵，想不到他也被调到了作战训练部担任营养学教官。凯旋餐厅前后两任正餐司务，齐齐脱离餐厅，流落荒岛，让伊兰止不住替她后头的继任者忧心，当然她现在自顾不暇。 “小佟，不用担心，教学内容有训练大纲，我们照做就行。真正给学员上课的时间不多，最近有现场教学的话，我们俩暂时一起分工合作，无非就是处理野生食材，对你应该不难。而且教过一拨学员后，后面的教学内容基本都大同小异，你会越来越熟悉。”王靖宽慰着伊兰。(未完待续) 472 教学方式 王靖的话果然说得没错，教学方式其实真轻松。 关键是野外作战训练的整体教学模式就属于散养型，来参加训练的学员早就不是菜鸟新兵，他们上岛来是利用各种险恶的自然条件提升自己的综合能力。学员们本身就已经有一定的经验，根本不需要教官耳提面命身体力行式的谆谆教导。只要给他们规定任务要求，再往指定训练区一赶，然后教官组坐在监控室里观察，等时间到了把人放出来，根据个人表现，点评给分就行。 伊兰和王靖负责观察学员在营养学这科目上的成绩，说穿了，就是野外作战中自我管饱的能力。 训练大纲中给出了两种教学方式，其中一种相当简单粗暴，那就是只给学员们发少得可怜的营养剂，再残忍点，就完全不发营养剂，让他们自己到野外想办法填饱肚子。而她和王靖作为教官，只需根据学员的表现给点建议意见即可，很是省心。 另一种教学方式相对正规，在学员面前现场秀一下教官处理野生食材的表演，做个示范，让学员有个直观认识即可，内容其实和伊兰拍摄的教学视频差不多。而且这种现场表演次数不多，一个训练计划里只需两三次。 王靖比伊兰先到岛上，此时正有一批三十个学员受训，伊兰跟着王靖在监控室里坐了几日，学习如何点评，又跟着王靖组织了两堂教学课，在旁边给王靖打下手，很快就熟悉起来。 这份工作真论起来，其实比在餐厅里更要轻松，毕竟需要自己动手的地方不多。 只是教官也需要训练。不然长期坐着看监控，光顾着点评别人，自己的体能和机甲操作水平就没法提高。于是，每个教官一周正常轮休，一周回基地集训，剩余两周常驻岛上，两套教学班子各守半个月。 为了尽快独挡一面。伊兰头两个月没有轮休。一直跟着王靖学习做一个合格的教官。 在这期间，她真正要下苦功的是尽快摸清岛上可利用的野生食材资源，不然自己心里没谱。怎么指导学员在野外裹腹？ 营养学是野外作战训练的一个新增项目，岛上的野生食材资源此前并未整理过。王靖和伊兰两人在监控和教学之余，还要深入训练区进行摸排，甚至。她和王靖还要有意识地在训练区各个角落播撒一些食材种子，以后可以作为教学道具。 薛旭的医学项目也是如此。也是一个新增训练项目，需要排查天然药用植物资源，以期让学员在手头缺乏适当药品时，能用天然资源救急。缓解伤情。 伊兰就这样和同事们边试着教学，边整理排查野生资源状况，忙忙碌碌地过了两个月。两套教学班子正式分开值守。王靖先挨到轮休和集训，伊兰在那半个月里倒没有特别忙。只是坐在监控室里观察，做好记录而已。 除了已进入训练区的学员，营房中只剩下教官七人组和总负责人，越发冷清。伊兰和薛旭排在一个教学组里，平时在整合野生资源的时候，经常互相探讨一下，稍稍比别人多了一些话题。 半个月一晃过去，伊兰得以回到基地，训练系统中立即跳出一连串训练任务，伊兰只好一口气不喘地投入训练。密集训练的强度非常高，伊兰整整一周在各个训练馆连轴转，回宿舍后只累得像头死猪，倒床上就能睡着。 瑞恩似乎不在基地里，他经常来往的那帮子兄弟也不见踪影，伊兰猜测瑞恩可能苦命地又去执行任务了。基地的惯例是别乱打听同事的任务，伊兰也不好随便找人探听，暗暗叹息几声，祝祷他万事顺利，就撂开手去。 周末清早，轮休正式开始，伊兰直奔白鸾星。 霍斯北特别喜欢伊兰的新工作，这意味着伊兰此后外出执行任务的机率会大大降低，当然伊兰每个月可以到白鸾多住几天，也令他相当欣喜。 稍稍可惜的是，他度假回来就启动了一个新型机甲投放实验项目，第一站在凯旋基地，前一阵子伊兰上岛了，和他恰好错过，其后他还要去其他基地，所以下一次伊兰轮休，他不在白鸾。 “看过体检报告了吗？” “嗯。” 昨日，伊兰的通讯信号恢复，立即收阅了体检报告。她的亲缘健康谱系数据都是正常的。父系栏中填的是“正常，已故。”母系栏中是“正常，健在。” 霍斯北拍拍她，很快转了话题：“平时在岛上，有机会要加强体能锻炼，不要松懈。” “从来就没有机会松懈过。”伊兰打起精神，活灵活现地描述道，“阿北，你不知道我们的头有个怪癖，晨跑的时候喜欢约人一起，我们只好都跟着他。他每天都要从营房一直跑到海滩。第一天我跟不上他的速度，落在最后面慢慢跑，第二天我还想这样，他居然带着人从前头折返，什么话也不说，看到我后就一起继续朝前跑，速度也不放慢，我又变成最后，那天他折返了两次。真丢脸呐。” “现在呢？”霍斯北带着隐隐笑意。 “我能跟上了。”伊兰一抬下巴骄傲地说道。 “哦，真厉害。”霍斯北这口气很像家长在大力夸赞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伊兰哀怨地补充道：“就是形象不太好，他们一圈跑下来都很轻松，我却要吐着舌头大喘气。” 霍斯北抱着伊兰闷闷地笑。 “我们还经常用机甲混战。谁第一个被踢出比赛区，就负责第二天营区的例行卫生检查。我们的头，还有那两个机甲训练教官，才是真厉害，从来没有轮到过检查。” “那你……”霍斯北笑问。 “我？”伊兰得意洋洋地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 霍斯北一听有点喜悦，伊兰的机甲操作水平看来不赖，但他还是配合着伊兰，开玩笑道：“你不会是每天都要检查吧？” “哪里？”伊兰微恼，霍斯北太不给她面子了，“我只轮到一次。” “这么厉害？”(未完待续) 473 我们的居家生活 “那是。”伊兰毫不谦虚地说道，“我们的头说我在逃跑技能上比事务官和通讯官更胜一筹。” “我见过，是不错。”霍斯北煞有介事地点头，语带侃意。 伊兰横他一眼，喜滋滋地继续显摆：“阿北，我会开巡航器了。” “嗯？”霍斯北讶然，如今伊兰真的愈来愈十项全能了。 “小型的。”伊兰老实说道，“教官组人人都要会开，防着学员出意外时把他们接回来，机甲装人不方便。有时候我们还要根据教学要求，空投物资，布置训练区。” 霍斯北笑意满满地望着伊兰，半晌忽然道：“佟教官，明天我们再去买一床被褥吧，要威武霸气的。” 伊兰愕然，旋即握拳捶上霍斯北的肩膀，不依道：“你笑我，你敢笑我？” “不敢了，不敢了，佟教官。”霍斯北三两下握住了伊兰的手腕，口中故意讨饶道。 伊兰动弹不得，气呼呼地瞪着霍斯北，霍斯北只一个劲地赔笑。伊兰忽然吐出一口气，自动歪靠到霍斯北身上，暗道霍斯北确实比以前要坏了一点，没以前一本正经了。她脑中闪过早年霍斯北在暗夜里斥责她假笑的情景，嘴角不由弯起一个弧度，时光真是人世间最最奇妙的一样东西，他严肃冷然时她当时委屈，事后却一点不计较反而怀念，他如今亲昵调笑稍许滑溜，她依然能适应，心里仍是喜欢。时光改变了一些外物，却又保留了一些最重要的东西。 伊兰的思维悠悠地发散着，偏向睿智艰涩的人生哲理而去。霍斯北却不知。他闲适地拥着伊兰，轻松地聊道：“伊兰，你给学员上课，他们怎么称呼你？” “哪有单独称呼过我？”伊兰咕哝道，“我只跟着靖哥上过两堂课，靖哥主讲，我就在一旁递个匕首什么的。他们就只上课前笼统地叫了一声教官好。” 说到这里。伊兰忍不住哀叹道：“阿北，下回我就要自己主讲了，真有压力。他们个个都比我强。” 霍斯北双手搭在伊兰的肩膀上，认认真真地说道：“伊兰，你的机甲水平已经很好，只是你有自己的专业。平时不能像他们一样整天扑在机甲训练上。在营养学上你比他们任何人要强，连凯旋基地都肯定你。让你去做教官。在营养学课堂上，你就是他们的教官，不管他们的机甲水平有多高，他们就是学员。必定尊敬你。” 这一番话说得真长伊兰的志气，她重重点头，狠狠地说道：“阿北。我知道了。以后我要是看谁不顺眼，就把他的营养剂没收了。把他赶到野地里去。” 霍斯北募然大笑，将刚刚给伊兰拂顺的发丝又揉搓了好几下，两人笑闹成一团。 伊兰第二日神清气爽地起床，捋起衣袖到厨房里开工做美食。 “阿北，我给你列了一个菜谱，你看看这两天你最想吃什么？赶紧说，我待会儿再买些食材。”伊兰在厨房里扬声喊道。 霍斯北被伊兰禁止站在厨房门口挡路，此时正坐在客厅里，上星网等吃饭，他闻言抬头喊回去：“不用买了，昨天不是买了很多吗？” “昨天买的是我想吃的。”伊兰在里头咯咯笑。她给霍斯北买这套厨具真是买对了，现在她吃不上凯旋餐厅的员工餐，以后就来白鸾改善伙食。 霍斯北想也不想接道：“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不一会，伊兰从厨房里走出来，瞪着霍斯北满脸不赞同：“阿北，有点主见好不好？等我回去后，你又说我虐待你，没有做你想吃的菜。” 霍斯北愕然失笑：“我说过吗？”说着就要站起迎向伊兰。 伊兰连忙往后退两步，嫌弃似地说道：“别过来，坐着，弄脏我的围兜影响卫生。” 霍斯北无语瞥向自己，早上起床后才上身的一套衣服，什么活都没有干过，怎么会弄脏她的围兜？不过他还是听话地坐下，重申道：“伊兰，我没说过你虐待我。”说话的语气一本正经，眼中却忍俊不住地充满笑意。 “你是没明说，就只是装可怜，故意在我面前怀念我以前做的饭菜香味。”伊兰毫不留情地当面揭穿霍斯北耍过的小把戏。 霍斯北直笑，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清咳一声，实诚地说道：“伊兰，我看不明白菜谱，你给我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伊兰瞬间眉开眼笑，摇头叹道：“真可怜，连菜谱也看不懂，你总算有一样是笨的了。好吧，听我安排。”她兴头冲冲地转身进了厨房。 霍斯北含笑望着她的背影，又盯着厨房的门傻看了很久，低头继续上星网，嘴角噙着的笑容一直没有下来过。又过片刻，刚刚的笑闹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客厅里却真正安静下来，只厨房里传出一些轻微的动静，霍斯北侧头倾听，神色温柔，心中一片满足。 伊兰在白鸾星整整住了六天，给霍斯北的感觉竟比他们的假期还要像两人世界。毕竟假期里有一大半时间在图朵主星分开住，剩下小一半时间两人相携旅游，其中又有不少时间花在路上奔波。 而这六天里，虽然后面霍斯北要上班，但他早上有伊兰送出门，傍晚归家有伊兰在门口相迎，早餐晚饭都摆在饭桌上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吃完晚饭后，他会帮着伊兰用托盘将碗碟送进厨房，伊兰会在一旁万分紧张地叮嘱：“小心些，别掉了，碗很精贵的，摔碎一只就不成套了。”他抓紧了托盘，本欲用目光安抚伊兰，他会小心的，结果发现她眼中掩饰不住的狡黠笑意，原来她是要故意吓唬他。 两人合作着收拾完，当然伊兰指挥，家政机器人打主力，霍斯北自己连打下手都磕磕绊绊，为此被伊兰笑话很多次。然后他会带伊兰出门散心，有时候开车出去赏夜景，有时候就在社区里散步。 社区里有一片很大的花园，正中央有个大湖，湖边是斜坡草坪。霍斯北一个人时不会往那去闲逛，但他曾经在周末见过同事带着家人小孩在那里玩。最近再路过时，他会情不自禁想起他和伊兰婚检中的那个后代预演片，若是联想到他在白鸾的十年役期，这个花园说不定还真能让他和伊兰用上，他现在对这个花园充满特殊的好感。 所以晚饭后，他喜欢带着伊兰去花园散步。有一次很巧，遇上了一拨同事，恰是艾杜机甲研究院的校友。 双方打招呼时，霍斯北介绍伊兰道：“这是我……女朋友。” 等人走后，他用力掐着伊兰的腰间低声道：“我想要假期，我想你是我未婚妻。”伊兰笑着低头，纵然夜间光线不明亮，他也知道她必定红了脸。 他牵着伊兰在花木小径上喁喁细语，他很高兴伊兰对他的工作和生活问长问短，他甚至很高兴伊兰等同学们走后悄声问他，这些人读的是什么专业，和他平日相处如何。原来和亲近的人聊一些琐碎细微的事情是那么开心。伊兰会说她的工作趣闻，他也知道了她的一些同事名字。 这令霍斯北由衷地愉悦，他们天各一方，距离使得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交际圈，而这样的交谈让他感觉他们彼此的生活在融合。 欢乐的时光飞逝如闪电，伊兰走的那日，霍斯北起了个大早，赶在上班前将伊兰送到航空港，路上两人相互叮嘱，难舍难分。 所有的事务交代完，霍斯北轻叹着伸手刮了一下伊兰的脸颊，抱怨道：“你让我吃不下营养剂了，今天我要饿肚子，怎么办？” 伊兰叹息着将头靠在霍斯北的肩膀上，低声说道：“是我的错。” 霍斯北见她这样哀愁，暗悔自己将离别的气氛弄深沉了，正待要说些别的话题岔开去，不想伊兰抬起头来，认真地说道：“阿北，要不你就饿一天吧，明天保管什么样的营养剂，你都能吃得下。” 霍斯北愣一秒，用力地捏着她的手，笑道：“这么狠心？” 伊兰讪笑，嘟囔道：“有什么吃什么，谁让你挑食？” 两人这么一闹，离愁倒是没有了。伊兰步履轻快地进了航空港，走两步后还不忘回头催促：“快走呀，你上班最磨蹭。” “马上。”霍斯北微微一笑，心情也轻快起来，他们这对答几乎和伊兰送他出门上班时一模一样。每回伊兰见隔壁家的车子升空离去，就急得这么催促他，而他总是随口说一声“马上”，然后在原地磨了又磨才肯上车。 “伊兰，回来。”他叫道。 伊兰听见后，二话不说就跑回来，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霍斯北抬手就在她头发上揉搓了几把，正如他不得不上车前一样的动作。 伊兰呆住，眉峰一聚薄嗔道：“阿北，我今天要出门见人。” 霍斯北闻言变本加厉又揉搓了几下，笑道：“这样更好。”眼风一扫伊兰，见她吸气，很有狂暴怒喝的迹象，直接顺手就捋了她的头发两下，又笑道：“好了，没有乱。” 伊兰气恼道：“下回收拾你。” 她刚转身一半，又被霍斯北揽进怀中，贴近她的耳边低语。伊兰的脸刷地通红，霍斯北把她说的这句话咬得极轻，却一字不漏还给她了，她再也不敢怪责霍斯北乱拂她的头发，头也不回走进航空港。 霍斯北在她背后，目送着她，笑容越拉越大。(未完待续) 474 金灿灿的履历 伊兰回到岛上后，和王靖接交班，正式开始自己的教官生涯。 一批三十个新学员送到岛上特训。 训练计划中，她的教官履历金灿灿。 营养学教官佟伊兰，凯旋基地作战训练部正式教员，玫瑰编队顶级王牌营养师，荣立艾杜军区特等军功一次，一等军功一次，入选艾杜军区英才外调计划、野外作战指挥部征调计划。 伊兰瞅着自己名字边的这段介绍词，热血沸腾外加心虚气短。寥寥几句摆事实，概况起来，听在谁耳里，她绝对就是一个高端人才。 她默念一遍又一遍，给自己打气。 怎么说呢？凯旋基地作战训练部正式教员的职称份量重，但她目前只拥有前三个月的见习教龄。 玫瑰编队的顶级王牌营养师，说出去特别有金光闪闪的感觉。其实在凯旋基地，只要是铁血或者玫瑰编队的营养师，对外一律号称王牌营养师。 王牌指的可不是你这个人王牌，而是指你参加的机甲编队是王牌编队，基地里王牌营养师真不少。 顶级的说法更简单，营养师考到高级资格后，在行业内可以称为高级营养师，但是在机甲编队中若是有高级厨师的资格叠加，那么就会给随队营养师一个顶级的荣誉称号，以示甄别和鼓励。 顶级营养师在凯旋基地人数要少一些，因为大家一般专攻一个行业，要么做好营养剂，要么做好饭菜。双料王也不是没有，王靖就是一个。所以说，伊兰这称号其实没什么。只是在不知就里的外行人眼里，很有震慑感。 再论她的军功，她统共出门执行了两趟任务。一趟在流花三号上炸出了特等军功，第二趟潜伏在塞米巴得了个一等军功。 这等彪炳军功在人才济济的凯旋基地算不上多特别，但是放眼到外面，普通人会瞪大眼睛仰望。实际上，她左不过占了个巧字。 流花三号的特等军功是她够幸运。别的队友和怪蝙蝠都殊死搏斗过。独她得以安稳坐在防护罩里。听队频分析情况，别的队友也有一颗随时准备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心，独她明晃晃地把自己炸成了半死不活。特等军功不给她都不行。 其实。瑞恩他们卖的力也不少，每天早出晚归比她辛苦多了，千里驰援也是积极肯干的，给伊兰他们善后更是不顾生死。就这样累死累活卖命，瑞恩也才随大流得了个一等军功。靠的还是怪蝙蝠这种外太空生物够诡异够特殊。 塞米巴的一等军功也让伊兰微微汗颜。和同做暗线任务的关离相比，他风餐露宿在塞米巴那颗原始星勤勤恳恳挖矿一年，最后和伊兰吃吃喝喝在塞米巴餐厅几个月的功劳是一样的。 关离潜伏了一年，又是暗线任务的主导者。最后还用采矿的特种机甲生生拦下了女王团的四个星际海盗，他得个一等军功理所应当。 伊兰的暗线任务自认为做得一般，海盗们一个都没瞧出来。尽盯着另一拨潜伏军人打架斗殴，给瑞恩他们生了多少事？但她被二女王起事的时候主动看上。结果捞着了头一个示警举报的功劳，又被三女王逃跑的时候遇上，用一把离光枪一气儿瞎射地板，挡住了三女王的作乱之路。 细究起来，女王团能落网，出力的人可不少，那一夜战火热烈，塞米巴营地戒严，多少机甲战士一夜未眠，满星球搜罗残余海盗。霍斯北救了她之后还继续围捕女王团呢，她那晚筋疲力尽只管睡觉。偏偏说出去，两个星际海盗头目落网都和她有关，她也如关离一样，得了一等军功。 伊兰有多主动进取说不上，她唯一的好处是认真敬业，求个无愧我心，所以无论走到哪一步，她就踏踏实实尽力做。这么多年下来，不管是努力也好，不管是好运也罢，获得了这些成就，她底子总算粗粗有了。 现在在营养学教官这个新岗位上，要想做出成绩来，她首先需要的是敢于睥睨学员的底气。 全方位碾压学员是这个特训岛的岛规，伊兰需要贯彻执行，倒不必从她做起。 学员上岛，第一个恶人由事务官来做。 伊兰同情地看着这些精英被塞进了三间大通铺营房，其实这样的营房还有一溜好几间，伊兰不明白，事务官为啥不多匀出几间来，让学员住得松散些，她猜测事务官想把每天例行卫生检查的面积缩小，减少工作量。 那批学员安置好后，按照惯例，岛上的总负责人也就是伊兰他们的头，先和学员来个见面训诫会。 大领导讲话，伊兰他们教官七人组自然要陪站，给领导充场面壮声势。 讲话地点在营房前一片露天大空地上，平时学员开会操练都在这里，但利用率并不特别高，因为每一拨学员过来后没几天都会给扔到野外训练区去。反而教官们趁着学员不用的时候，会嘻嘻哈哈集中在这里，花点时间练练军体拳对对招什么的。 所有人都站着，学员一排十人站了前后三排，领导和教官们站在他们对面，当然领导居中，两名机甲训练教官威风凛凛地护在左右。伊兰限于身高的先天弱势，自动站在一边的末端，不然她这个矮个子还穿裙装的人，混在一排高个子教官中，显得特突兀，会造成视觉失衡。 领导讲话很简洁，无非是让学员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挺进野外训练区，坚持到最后一刻。 他随后宣布了训练计划，四天准备期，包括机甲技术和野外地形、医学、营养学、器械学各一天课程，然后学员打包进训练区历练，携带五天量的物资装备在里面生存十五天，禁止学员之间掠夺或者互帮互助，唯一的对手就是自然环境。撑不下去求助者可以先行被接出考场，但判为训练不达标。最后一天总结大会，训练计划完成，学员可以回基地过正常日子。(未完待续。) 475 教官形象 伊兰趁领导讲话的时候观察着学员，这批人都一个模式，全部抬头挺胸笔直站立，目不斜视正视前方，一身利剑出鞘的锋锐气质。 她冷着脸，尽量让自己显得很严肃，面无表情就是最佳的表情。这几个月教官做下来，伊兰总算理解当初新兵训练时，那个可恶的李教官为什么整天肃板着脸。 她总结下来，不管本质上什么性情，一旦做教官，就得朝严厉冷酷的形象上靠过去，如果教官显得太亲和随便，不足以对学员产生威慑感，学员若是失去了敬仰之心，就不会服气听你的了。 伊兰心道，当时她当众挑衅李教官，真是在作死，她自以为鸣的是自己的不平，打的却是李教官的脸，更破坏了李教官辛辛苦苦努力维持的教官威信，影响恶劣点就会危害李教官的教育质量，这放在任何一个有责任感的教官身上都是不能容忍的。李教官只让她跑二十圈，简直就是一个性情温良和善的大好人。 她现如今自己做了教官，才深觉其中不容易。特别是面对着这么一群机甲水平比她高、模样比她还有气势的精英学员，她就只能靠着一张冷脸来勉力维持教官形象了。 今儿风有些大，吹得她的几缕碎发拂着脸颊，丝丝发痒，照平时她早就抬手抓起，直接往耳后一夹，这场合下却是不敢有这些小动作，生怕悔了她特意装出来的高冷形象。事实上，她两只手也没空，正微微用力压着裙幅两侧。 自她调到作战训练部，工种发生变化以后，她的一切配套设施全都跟着变化。宿舍挪了一幢楼。其实里头布局一模一样，伊兰看不出挪动的必要性，还害得她这次回基地连续两天走错门，高强度训练后人比较疲累，一下就跑回自己原先的宿舍楼了，电梯进不去才醒过神来，摸索着找到新宿舍。 她使惯的小绿车当然也收回去了。变成了和玫瑰姐姐们座驾一样的暗红色车子。她的服装除了保留训练服之外。其他的都改成了玫瑰姐姐那样滚边深紫臂章是带梗红花的式样。 就因为这些变化，伊兰在回基地密集训练的时候，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如今她无论骨子里还是手底下的真功夫，仍旧是一朵伪玫瑰，但走出去光看衣着打扮，人家会误认为她是真玫瑰。下手再不会留情了，伊兰一想起这茬心里就发苦。 伊兰的教官身份让她比玫瑰姐姐的正装多了一条漂亮的紫色花领巾。倒三角微微斜系在脖子上。 事实上，所有教官都用这么一条领巾表明身份，伊兰身旁的薛旭脖子里头也系着，不过男教官的领巾简洁大气。纯黑，没什么花样。不像伊兰的领巾，上头还有丝丝缕缕暗纹花样。 这领巾的构思属于巧妙的懒人设计。领巾一摘，这身正装在非教学场合也能适用。教官们直接可以充入铁血玫瑰兵团，亲身上阵。这就是为什么伊兰在编制上划归到教官组，但是仍然在玫瑰编队里挂着号，哪一天，花副团要是把玫瑰编队拉出去亮相干活，伊兰扯下领巾，立即就恢复成随队的顶级王牌营养师。 作战训练部人手一份的教官礼仪须知里规定，除了体能格斗训练和机甲训练外的一切教学场合，教官须着正装，时刻保持仪容端庄威严。 于是伊兰在今儿风大的情况下，只能以短裙装出场。女兵们走路用不着小碎步，甚而需要时，得昂首阔步走出速度走出气势来，因此这短裙的下摆是往外散开的，方便活动，这种款式在室外大风天最让人头疼。 伊兰搭穿的高筒长靴和紧身里裤，倒是不虞有走光风险，但大风总是将裙子一角扬起，让她很是烦恼。她只好靠自己的两手暗暗贴在裙幅上。不过手再长也不能及膝，裙边还是扬开了一小角，伊兰似乎还能听到布料的喇喇作响声。 她今天的教官形象绝对没树立好。碎发挡了小半边眉眼，裙角都快吹到旁边薛旭的裤管上了，领巾怕勒住脖子，系得松垮，风一吹，下角卷起老是蹭到下巴，没糊住她整张脸就该万分庆幸。这模样看上去别说高冷不搭边，威严完全没有，即使端庄也勉强，全是被风吹乱的，白瞎了她一早对着镜子全方位检视仪表仪态花的那半小时功夫。 幸亏领导讲话不啰嗦，十来分钟就让解散。学员们按规矩得礼让教官先行，三十个人肃穆地钉立在原地目送教官。领导率先迈开一步，朝伊兰看一眼，伊兰会意点头，她还不能走。 这三十人暂时转手给她，她接棒继续碾压学员。 特训岛上常驻人口少，每天就只有八个。除了教学工作外，大家都要分担一点岛上的管理工作。领导就不说了，他管着整个岛，一应人员事务都得他拿大主意，还要和基地商定训练任务，反馈训练成效，平日里很忙。 通讯官和事务官各有各的活计，通讯官除了保证通讯畅通和高效监控外，还要给领导剪辑视频，那也是一项重要工作，是教学成效的物证。事务官管理的范围更是庞杂，采购行政内务财务卫生安全，统统都要管起来，每日里最忙的就数他。 两个机甲训练教官不仅训练机甲战士，还是其他教官在岛上的机甲指导老师以及出行保镖，和野外训练区不可或缺的巡查员。 为了响应艾杜军区全面提升机甲战士综合素质的号召，岛上最近新增了三门辅助类教学项目。三个教官不是白来的，也得身兼两职。 除了给机甲战士教授专业知识外，器械学教官当仁不让地揽下机甲维护和装备管理的工作；医学教官就得负责岛上应急药品管理，和运送伤员去基地医院的协调工作，同事们的日常健康也得赖他照应；伊兰作为营养学教官，没说的，餐厅这块由她负责。(未完待续。) 476 听我摆规矩 岛上只有一间餐厅。 因为大家都吃基地运送过来的营养剂，不存在给教工人员额外开小灶的问题，所以教官和学员没必要分开场所用餐，全都在这间餐厅里。 不过教官们会略微错开一点时间，和学员们保持适当距离。 当然实在饿极了，教官混在学员中一起取餐也不会有人说。严格的用餐时间针对的是学员，对教官就没有限制，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也是敬业精神的体现，不能因为教官认真工作错过了饭点，就让教官饿肚子。 综合算下来，没有学员上岛时，餐厅就只有八个人用餐，如果有学员上岛，也是分批次的，用餐人数不算多，而且他们用餐的天数也不算多，上几天课就被踢到野外去。所以，伊兰的餐厅管理工作其实相当省心。更何况，军队中人人自律，用餐前后对餐厅的卫生风貌几乎没影响，一个配餐机器人和一个家政机器人就把餐厅的活全都包圆了。她只是顶了这个餐厅负责人的名义而已。 当然，鉴于特训岛的岛规，在学员上岛时，伊兰需要出手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配合其他教官，实施禁食惩罚或者改餐要求。如果学员没有完成训练目标或者违反纪律，教官可以在不伤害学员身体健康的前提下，让学员禁食或者少食。说得明白点，就是让学员饿着肚子深刻反省。通常惩罚力度不大，少吃一餐或者让一餐的营养剂份额减少，这样既让学员有饥饿感，又大体上不会影响其身心健康。 不过目前为止，伊兰的配餐系统不曾收到过训练系统这样的体罚要求。改餐倒是发生过。曾经有过一次，机甲训练教官把学员带出去拉练，回来堪堪错过学员的正常用餐时段，训练系统要求延迟用餐，伊兰同意后，配餐系统才让配餐机器人吐出营养剂。 伊兰要做的第二件事是给新上岛的学员宣讲用餐规矩。其实没有什么特别要求，传给学员一份餐厅用餐须知就可以解决。但要的就是一个形式。务必让学员们明白咱这岛和别地不一样，来了就要警醒着点慎重对待，这就是真人当面宣讲背后的真正意图。就和领导讲话一样。 今儿领导的这番话和给上一拨学员说的迎新辞差不了多少，将讲话稿给学员传一份，扫一眼两三分钟的事就能整明白，根本不用站在风中十几分钟。如果想要让学员认识教官们，弄个视频演讲就可以。为什么领导要召集学员们亲自当面说。就是为了让大家认真。 头一天的学员见面会，别说刮风，即使外头下着刀子也不会挪时间挪地方，这就是特训岛要给出的高姿态。归根结底为的是让学员严肃地对待训练计划。 学员们一到岛上，事务官板着脸给他们指了三间大通铺，一二三四地当面宣讲就寝休息的规矩。也是这个道理。这种讲话处处给学员透出一种心理威压：这个岛管理严苛，规矩大。咱们得按着规矩来。平时有点小性情的，得注意收收性子，再不能像在基地那样，平日里混熟了可以随意。这里得认真对待，大通铺就大通铺，咬咬牙也得睡。 现下领导讲完话，大踏步带着其他教官避进室内。伊兰还需站在风中，接下来是就餐时间，她得把学员们领到餐厅宣讲用餐规矩。 伊兰板着脸力持镇定地站着，其实面前三十个沉默肃立的学员让她压力很大，但她得再等一会儿。因为餐厅的方向和领导离去的方向是同一个，她总不能领着一大帮子人，直接辍在领导脚后跟。 他们的营房没多大，这片露天空地却委实很大，毕竟是活动场所嘛，能大尽可能大，须得考虑学员一下子来得多的极端情况。领导还没走出空地，伊兰就静静地等着。 这三四分钟的时间对她来说极端煎熬，没有薛旭在旁边阻着，她的裙边飞得更欢快，若不是这布料用得厚重挺括，伊兰真怀疑裙子会翻卷。 瞅着领导拐过一个转角，伊兰迫不及待地说道：“跟我来。” 她迈开一步，后脚还没跟上，就听见震天响一声：“是，教官。” 伊兰的脚步不由自主滞了半拍，随即若无其事往前走，心里却在暗呼好险。刚刚静默的时间太久，这出其不意的齐声大喝把她吓一跳，差点打个趔趄。要不是她外调的时候手底下也有人，经常齐刷刷向她问好，她积累了些许做上官的经验，锻炼出了些许承受能力，不然她真可能露了陷。 伊兰头也不回地走着，一路到了餐厅，趁着转身的机会才悄悄吁了口气，这裙子只让她有惊无险，真乃万幸。 她站定，缓缓扫视了学员一圈，营造出一种肃穆的气氛，这招还是从王靖那里学来的，才语调平稳地开口道：“我来宣讲一下用餐守则，很简单。” “一、餐厅开放时间早上六点至七点，中午十二点至下午一点，晚上六点至七点，因自身原因错过用餐时间，其后六次用餐皆需上报用餐理由，要求字数三千字以上。” “二、用餐期间禁止喧哗，违者当众歌唱一曲。” “三、保持餐桌整洁，违者亲手打扫餐厅三次。” “四、用餐完毕，桌椅复位，违者背扛椅子跑步十公里。” “以上惩罚措施可视训练情况递延至基地执行。” “另外，建议你们用餐时留意营养剂配方说明。现在，祝大家用餐愉快。” 伊兰一口气说完，轻轻一点头，转身就走，她觉得这群人用餐没法愉快，这些恶意满满的惩罚措施搁她身上，她也愉快不了，最阴险的一条就是惩罚可递延至基地执行，在这里受罚是小范围内丢脸，回基地那是直接没脸，亏他们头能想出来，而且据说早就和基地通过气了。 基地纪律纠察办公室主任，就是关伊兰禁闭、大伙俗称老头的那位，对此表示非常欢迎，岛上要是没空让犯错的哥们姐们受罚，他给安排在基地，绝对会选好时辰、好地方、好观众，让惩罚措施执行得圆满妥当。 伊兰在教官组开会时，听到他们的头闲闲提过这茬，她暗忖她这位顶头上司话不多，出招必是重拳。伊兰自己就深有体会，她跑步落后时，这位领导能带着人折返两次，明里照顾落后队员，暗里一句话也没有，就逼着伊兰拼了老命跟上他的跑步节奏。 特训岛的这位岛主算计人是个高手，落到他手里不好过。伊兰感慨着，踩着长靴蹬蹬走了两步。(未完待续。) 477 平生第一课 “报告教官。”身后传来一声高喝。 伊兰脚步顿住，回身望去，也不知是哪位精英开腔，她心里打着鼓，面上却淡淡地，假装镇定地问道：“什么事？” “我有一个问题。”第二排中间一人说道。 “说。”伊兰简洁地说道，这是她看机甲训练教官的行事自行揣摩出来的，话越少，威信力越强。 “我们可以把营养剂管带回宿舍学习吗？” 伊兰愕然，敢情这人是个聪明人，只从她隐约的一句提示中就觉察出配方的重要性。 “不可以。”伊兰顿一下，说道，“违者视同破坏餐厅卫生，亲手打扫餐厅三次。”她在亲手两个字上特意咬重了语气。没有家政机器人的帮助，这些精英们根本不知道怎么打扫卫生。伊兰也不知道，因为根本没有配套工具。在岛上，寻一块抹布都老费劲，更别说拖把了，那都是直接加载在家政机器人的接口端，就没有可供人使用的款型。 “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谢教官。” 伊兰有些不忍心，在成为教官之前，她一直被训练，深知大着胆子提要求却被无情拒绝的痛苦，她沉默一瞬，说道：“营养剂配方只是我个人建议，不作为考核内容，无需担心。” 其实伊兰的本意是提醒他们，营养剂配方里的食材在野外可以果腹，训练区里恰好有三四种，在营养剂缺乏的情况下，这些野生食材可以拿来顶顶饥。但是以这些机甲战士对营养学和植物学两眼一抹黑的程度，他们读了配方也没有用。如果对食材原植物没有了解，进了训练区即使和那株植物面对面。他们也不知道可以采来食用。 “谢谢教官。”那人大声说道。 伊兰微微颔首，转身离去，心里无限唏嘘同情。这次的训练在辅助类项目上的要求比上次严苛，只带五天的存量要让人坚持十五天，短时间内谁能立马知道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比的无非是谁更能扛饿而已。 伊兰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认真地备课。 营养学开课前夕，她一时没有睡着。脑子里过了一遍遍课程内容。确保自己需要的每一样材料都准备齐全，处理食材的每一个步骤都记在心里，要说的每一句话都滚瓜烂熟。 上次她和王靖一起上课。其实她在旁观，而且两堂课各占半天，不怎么累人。这次她单独主讲，两堂课分上下午。一天内讲完，没人帮衬。强度还大，她不仅担心自己讲不清楚出纰漏，还担心嗓子能不能吃得消，心中委实忐忑。 临近课室。她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气，正儿八经上课的经验她有过那么一次，在库亚驻地举办菜园推广会时。她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天，不过那时没现在这样紧张。毕竟算是兄弟单位之间的友好探讨，而且只是把自己做过的事情说一遍，还有不少人提问，很顺利地就完成了。 今儿有点不一样，她是正式的教官，有责任把学员教会教好，可她自我感觉正宗专业是农业出身，在营养学、生物学、食品学几方面学识还不厚重，顶多算是自学成才，心中不免底气不足。 伊兰再次深呼吸，摆正了脸部表情，默立了一秒，才推门进去。 课室里三十个学员正襟危坐，鸦雀无声。伊兰刚出现在门口，他们就齐刷刷站立，大声喊道：“教官早安。” 伊兰虽然受宠若惊，却着实无奈，他们这分贝实在太高。 “早安。”她用的是正常语调，对比之下，淡定是淡定，就是少了几分气势。 “请坐。” “谢谢教官。”又是齐刷刷震天响。 伊兰头疼地想军队里繁文缛节不少，排场特多，而且个个大嗓门。她环视了一圈，按照事先悄悄模拟过的那样，将早就记熟的说辞念出来：“今天由我来给大家讲授营养学课程。一个小时课堂时间，然后我们出去实践。今天没有午餐和晚餐，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开始上课。你们可以随时提问，打断我也没关系。” 本来这段开场白可以说得更风趣点，比如说，她先假意问道：“大家都吃过早餐了吗？” 若是有人回答：“吃过了。”那伊兰可以就势说道：“很好，希望你们都吃饱了，因为……今天的午餐和晚餐没有了。” 但伊兰打死也不敢这么干，她若是问了，学员们要么觉得她问了一个低智商的问题，没法回答保持沉默，要么出于礼貌，大喝一声答道：“吃过了，教官。” 估计到时伊兰只能小声说道：“今天没有午餐和晚餐。”然后学员们再大喝一声：“是，教官。”剩下伊兰只能无语了。 军队里就不能奢望这种卖个小关子、互相捧个场、热热闹闹地友好互动的教学方式，人家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丁是丁卯是卯的命令。 但伊兰自觉心地善良，她自己的知识体系不完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拼拼凑凑，纯属野路子，短短的一天时间内更不知道如何教得系统，她顶了教官的名义但教学质量未必佳，眼瞅着这群人稀里糊涂地被她糊弄两下，就要被赶进训练区自生自灭去，伊兰就很过意不去。 因此，即使随便提问这种方式在军队的课堂上不流行，她还是稍稍地给了学员提问的自由度，她想着：“我不一定能教你们啥有用的东西，你们还得全靠你们自己，有问题我就尽量拣我懂的，给你们答疑解惑，也算是师生一场。” 秉着这种心态，伊兰今天就没打算认真细究学员的课堂纪律这项表现，相反，她希望他们能踊跃些。 伊兰这厢说完开场白，稍稍停顿两秒，底下三十个人俱都沉默，一副坚决认真地等待上官下令的架势，完全是伊兰意料之中的反应，她张口往下说：“我……” “报告教官。”一个声音和她的话同时响起。 伊兰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学员立马站起，毕恭毕敬地说道：“对不起教官，我不该打断您。” 伊兰不由一阵心颤，她年纪不大，最多和这群人不相上下，怎么当得起您这种称呼？她对人的声音一向很敏感，这声音就是头一天请求把营养剂管带回宿舍学习的那个人。那次他排在队伍中间，伊兰没细看，这下他单独站起来，伊兰打量了他一眼，模样很英挺，气质挺正统一个人，看不出会真干上课随便插话这种在军队里属于颇有个性的事。她才刚客气地说打断她没关系，他真就顺杆爬了。 这人放在外面就是一个刺头，伊兰立即进入了老师模式，开始下意识评估各个学生的性情。(未完待续。) 478 佟教官的学识 “没关系，有问题吗？”伊兰很快收回心神，语气和缓地问道。她本来一直端着脸，保持着严肃的教官形象，现在有学员听从她的吩咐有话就说，她不好再冷脸以对，毕竟要稍微鼓励一下，课堂上多些师生互动，才能教学相长。 “我想问今天的午餐和晚餐是不是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那人问道。 伊兰暗道这人倒是一个好的话搭子，喜欢课堂互动的老师必定喜欢这样的学员。她点头：“是的，今天餐厅不提供营养剂，待会如果你们找得到食材，就有机会学习如何处理食材，加工成美食；如果找不到，就学习如何扛饿。” 说完，伊兰顺势往教室里扫视一圈，学员们还都是那副恭敬、认真又严肃的表情，没看出来她这淡然的威胁对他们有多大震慑。 “我的问题问完了，谢谢教官。”提问的学员中气十足，说话声充斥了整间课室。 “请坐。” “是，教官。” 伊兰越发头大，要是每个人提问都这套流程，她这课就没法上了，难怪军队中不时兴这种教学方式，一起一坐对答间规矩实在太大，生生破坏上课的节奏和思路。 “你们提问的时候不必站起，不必向我报告，有话就说。”伊兰忍不住交代道。这样虽然不利于树立教官的威严，但总能保证课程连贯。 她停一下，回忆了她原先要说的内容，继续说道：“今天这堂营养学课程，不是教大家怎样吃好，而是教大家想办法吃饱。我们日常所用的营养剂。是由各种食材加工处理而成。这些食材最起初都是野生资源，后来才大规模种植。当我们没有营养剂时，可以试着在我们的身边搜寻。除了营养剂，所有菜谱中的配料也都可以食用，如果可以找到他们的野生资源，就可以解燃眉之急。这里有两个问题，一、如何辨认野生食材？二、如何加工野生食材？” 伊兰开始娓娓而谈：“食材的处理方式非常多。但你们只需要学习最原始最基础的方法。这个不难，稍后会有机会尝试。我主要提醒一下在食材的辨认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 “在开始辨认之前，首先要牢记两个字：慎重。似是而非的物种到处都是。它们外表非常像，但所含成分却有差异，这点细微的差异有时候只是造成营养上的欠缺，更不幸的时候。会使人直接毙命，因此。对野生食材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务必不要轻易尝试，甚至不要轻易接触。很多动植物带有剧毒，一定要慎之又慎。” “另外我还要提醒大家。环境对生物的影响非常重要，在一个地方生长的安全食材，换一个地方未必安全。它周围的土壤水质气候，所受的光照或者辐射。都有可能使它变异。因此，即使找到自己熟悉的食材，还是要谨慎行事。” “你们手上都有野外作战指导资料，里面的野生食材数据库囊括了艾杜星区大部分的动植物，是很好的一个辨认食材的工具。”伊兰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数据库的编撰人员里有她的名字，说起来感觉像老师在向学员推销卖自己的书一样。 “报告教官。” 伊兰望过去，并不是先前说话的那个学员，看来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上课提问的。她点点头，示意那人说下去。 “刚刚您说食材换个地方不一定安全，这个数据库在其他星区使用有意义吗？”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首先要说明一点，如果你们在艾杜星区找到了数据库中显示的野生食材，也不要直接认为它是安全的。换个地方，可以指换个星区换个星球，也可以指从这个岛上换到基地，甚至可以是从这里换到海滩边，真正要注意的是食材周围的环境，无论是人工的还是自然的，必须要考察环境中是否含有明显诱导变异的因素。现在，我回到你的问题，这个数据库在其他星区使用，仍然具有借鉴意义。当然，因为它没有完全涵盖其他星区的本土资源，你在其他星区找到的一些动植物，很有可能被数据库认为是无法辨认的，或许可以食用，也或许含有剧毒。” 那人看着伊兰，半晌面无表情地说道：“谢谢教官。” 伊兰猜想那人肯定在心里嘀咕，她说了跟没说一样。 她暗叹，接着说道：“关于这个数据库，还有一件事要提醒大家，有时候将物种影像输入查询，它可能会同时给出几个相似的结果，遇到这种情况，有可能是你们拍下的影像资料分辨率不高，那么就按照数据库的要求多拍几次，如果还是出来两个以上匹配物种，那就是这些物种之间的相似度极高，数据库光凭影像无法区分。这时候你们可以仔细研读各物种的文字描述，自行区分，或者直接查看这些物种的食用安全等级，如果都是万无一失的安全食材，就可以食用，实在没办法……就自己决定吧。” 三十个人全都哑然无声，伊兰也无奈，她也不想上课上成这样，每件事都只是可能，没个确切的说法，但她又不能不说。这群人对野生食材完全没概念，也就指着这个数据库救救急了，她当然要对数据库的使用细节说得详细些，免得他们到时候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教官，这个数据库功能不够强大，没法让人全然信任，还有别的辨认方法吗？”一个学员皱着眉头说道。 伊兰又暗叹一声，精英的思路就是快，批判也直接，她正准备讲别的辅助辨认方法呢。 “有的，你们可以观察动物的反应，或许有些帮助。当然它们能吃的，我们不一定能吃，但是它们排斥的，我们绝对不要吃。”伊兰顿一下，说道，“没有可以全然信任的外物，遇到这种情况，能相信的只有自己或者是……运气。” 这说法真令人牙疼，伊兰注意到学员们个个眉心紧锁，神色肃穆。 “另外，加热煮熟永远是对野生食材最好的规避风险的方式，很多毒素会在加热后被破坏，对人体健康的伤害要减轻些。加热的方式有好几种，我们待会可以去外面尝试。” “平时有空也可以吃个饭，让自己的肠胃有机会多适应一些营养剂之外的食物，这样迫不得已食用野生食材时，身体的接受度高。”伊兰说到这里时不由汗颜，感觉在给凯旋餐厅拉周末点菜订单。 “还有问题吗？”伊兰环视教室，说道，“没有的话解散，十分钟后上机甲集合。” “是，教官。”三十个人齐刷刷站立恭送伊兰。 在伊兰走出课室之前，那些人没有一个动的，个个毕端毕正。伊兰出了门才暗暗吁口气，虽然这课上得不咋样，但是学员们对她这等尊崇的阵仗架势让她又惶恐又骄傲，教官两字在她的心里沉甸甸的。(未完待续。) 479 佟教官的犀利 伊兰领着三十台机甲浩浩荡荡朝实践区飞去，她排在头一个，后面的学员老老实实跟着她，没一个敢超过她，或者在路上炫花样，这感觉真让人晕陶。 她以前哪享受过这种待遇？要么在常规对抗训练中被人追着打，要么在全团演练中乖乖紧跟队伍，平生头一次压了机甲精英一头，犹如被众星拱月，短短的一程路让她感慨万千。 这个教官做得于物质享受上确实很欠缺，于精神层面上却非常振奋人心。为了学员们的这份实实在在的尊敬，她也得尽力多教点。 机甲找了一片空地停好后，伊兰领着他们走了一小段路。那里原先有一个小树林，旁边还有一条河，她和王靖将它辟为野生食材实践课的开放教室，移栽了一些可食用植物，混在树林中，同时扔了一些禽类小兽，又在河里弄了一些水产品进去。 “你们只有一个小时，每个人去树林里找一种蔬菜，采摘之前可以让我确认一次，你们相互之间也可以讨论，注意不要破坏环境。”伊兰下令道。 “是，教官。” 大半个小时过去后，终于有人跑过来对伊兰说道：“教官，能请您帮我确认一下吗？” 伊兰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这个人的动作挺快，跟过去一看，原来他找的是一株莳萝藤，她点头表示认可。这人很兴奋地伸手就拗下了最粗壮的一根老蔓，茎上全是绒毛和厚皮叶，一转身，大概见伊兰的表情怪异，就有点局促不安。疑惑地看向他自己手中的蔓茎，试探地问道：“教官，我这个有什么不对吗？” 伊兰忍着笑，往四周一瞥，扬声喊道：“大家过来一下。”近处的一些学员听见了，忙围过来，还帮着往远处传话。一会儿。三十个人都聚齐了。 “大家来看，这是莳萝藤，的确是食材。但不是全株上下都能吃。植物通常可分为根、茎、叶、花、果几个部位。果实和底下的块茎要成熟才可以吃。但其他部位，比如说叶子，一般我们取用嫩叶。这支莳萝蔓，”伊兰示意学员把手举高给大家看。“上面的叶子非常老，如果硬要吃下去。对身体没有太大影响，但是肠胃会非常难受。” 这个学员讪讪地把手放下，伊兰看他一眼，好心地说道：“采些嫩叶吧。你想吃多少采多少，味道不太好。”这人脸色更不好看了，盯着莳萝藤的眼神特别纠结。 伊兰不由安慰道：“没吃过的话。可以体验一下。” 又有学员请伊兰过去，那人指着一棵树说道：“数据库里说这是金雀树。我想采叶子。” 伊兰淡淡瞄一眼：“这不是叶子，这是花，金雀树先开花，花非常小，花谢后才长叶，这个时候正是开花时节，不过花叶都可以食用，你可以采。” “谢谢教官。”那人的表情也有点纠结。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伊兰走出林外，学员们很自觉，不管采到没采到，都跟了出去。 三十个人排排站，伊兰略略扫一眼，成绩不喜人，有不少人两手空空或者索性抓了一把野草，她最能看得上眼的竟然只有那捧金雀花，可惜太少，她不一定好意思在午餐时张口贪昧一撮，这花别看小，还不像别的小花喜欢聚堆或者成串长，它们就巴着枝条一小粒一小粒稀稀疏疏地互生，这学员能采一捧也不容易。 伊兰缓缓自学员们面前走过，摆开领导检阅的架势，开始逐个点评。 现在她得绷着脸，步速不能太快，不管学员有没有食材，她都得说两句，词锋可以犀利，必须一针见血，让表现好的学员受到毫不吝啬的赞赏，表现差的学员受到毫不留情的贬斥，这样大家才能真正自我激励自我反省，这招是伊兰从军部的教育心理学课程上看来的，同时借鉴了机甲训练教官的平日教育方式。 “还可以。”她从学员手里捻起一片叶子，对着光微微眯眼透视叶脉，故作高深地问道，“你站在千层树下采的吧？”其实她能肯定，因为在林中采摘时这群学员就没有一个爬树的，大概因为她说了一句别破坏环境，让他们个个都挺收敛。 “是的，教官。”学员恭恭敬敬地答道。 “这是老枝上的半新叶，下回可以上树，或者找个工具把新枝弯下来，上面的新叶口感更好。直接熬水喝可以清口、提神，但不能管饱。” “谢谢教官。” 伊兰走向下一位，一挑眉，特意扬声问道：“没有？” “对不起，教官。”这个学员脸色沉重羞愧，笔直地站立听训。 伊兰在心里暗道，其实他不必那么严阵以待，头一回干这事，没有是正常的。不过她理解归理解，谁让他是头一个受检阅两手空空的学员呢，这个典型必须树立起来狠批。 “这个树林不是纯天然野生的，我们特地移植了很多食材进去，三十个人采摘，每个人找到五六种都不是问题，基本上一转身就能发现食材。找不到……”伊兰昧着良心说道，“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为了追求鞭笞后进的效果，她虎着脸停顿了十秒，这期间视线就直直地盯着那个学员的脸，觉得压抑的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才缓缓说道：“这世间最远的距离，就是它站在你面前，而你不认识它。” 这是一句充满哲理、高深精辟而又莫名其妙的话，学员们个个惊愣地望着伊兰，尤以正被伊兰教导的这个学员为甚。 他按着规矩在教官训话时双眼平视前方，当然他人比伊兰高，平视前方的话他的视线就只能从伊兰头顶擦出去。这时他闻言惊住，眼皮略往下搭，瞄向伊兰的脸部，而后顺着她的一根手指望向她的头顶上方。 五步开外，小树林最外围一棵灰扑扑的树朝着人群方向横探出一根枝桠，伊兰就在枝桠梢下面给学员训话。 枝桠上面缠绕着一些枯藤，藤下吊着三四只长条褐瓜，颜色不鲜亮，很容易忽略过去。但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却非常显眼。它们高度有限，机甲学员个个人高马大，几乎稍稍跳一下，探手就能把它们扯下来，距离的确也很近，就在伊兰脑后上方，对学员们而言，恰恰当得起就在面前这一说。 这些瓜正随着风悠闲自得地轻晃。 “矢花藤，嫩茎叶可食，藤枯接果，果实营养价值极高，含有矢花果的营养剂价格是普通营养剂的五倍，唐古星区专门有矢花藤种植农庄，凯旋餐厅有一道菜，矢花不落，主料用的就是矢花果，矢花不落这道菜名形容它的果实经年不落，正是你们眼前这样。可惜你们所有人都错过了它。” 伊兰一脸肃然地讲完这段话，心里估计，这群人回基地后，都会去吃一吃矢花不落。(未完待续。) 480 佟教官的威压 “你去采一只下来。”伊兰对着双眼发直盯牢矢花果的学员说道。 “是，教官。”这个学员二话不说，立马执行。 伊兰示意学员归队后，放缓了表情说道：“麻烦帮我拿一下，这是我的午饭，谢谢。” 这一招也是教育心理学上说的，取的就是峰回路转这个效果，先让学员以为教官给了他机会，再突然来一句打破他的幻想，这样他对自己的错误才会更加深刻地懊悔反思。 果然那学员稍愣一下，反应极快地说道：“我的荣幸，教官。” 伊兰真牙酸，这句话是军中的礼节性用语，她自己对上官说过，在库亚时她的下属也对她说过，都没觉得怎么样，但这会子她觉得自己特欺负人。 伊兰寻思对这个学员的批判差不多了，大招不能全朝一个人攻击，不然超出这个人承受能力就不好，现在这个学员不定在心里怎么诋毁她这个教官装腔作势言语刻薄行为恶毒呢。 她赶紧走向下一位。 学员手中拿着一把细长叶子。伊兰瞄一眼，说道：“太老了，待会儿煮的时间长点，咬不断就直接吞下去。” “是，教官。”学员高声应答，脸上看不出啥异样，伊兰仰着脸看到他含紧一动不动的下巴，就知道这人心情不怎么美妙。 再下一位貌似也有食材。 “不错。”伊兰准备开口夸，忽然视线一顿，伸手在这人的手心里拨拉两下，拎出两根细长的葱叶，举在他面前。皱眉说道：“它们有区别吗？” 这学员睁着眼睛在两根叶子间来回晃，半晌说道：“报告教官，边缘不一样。” 伊兰暗暗呼出一口气，总算看出来了。 “叶子的边缘叫叶缘，这里一根很平滑，它是麦浆草，另一根叶缘有细齿。名叫刺麦浆。因为摸上去会有些毛糙。”她把这两根叶子递给下一个学员，“传下去给大家看。” 学员们一个接一个默不作声地研究这两根叶子，伊兰继续说道：“这两种植物外表粗看极为相似。在物种上属于近亲，都是一丛一丛地生长，如果恰好长在一起，的确很不容易区分。但是。我们采摘野生食材，第一条原则就是要谨慎。麦浆草可以食用。刺麦浆却让人腹泻。” 学员惊讶地低头查看手中的食材，伊兰语调平稳地说道：“如果你手中这把全是刺麦浆，身边又缺少药物，需要自己扛过去的话。三天之内你出不了门。” 这学员愕然抬头，伊兰脸色平静地追加了一句：“刺麦浆属于性情温和的杂草，只让人腹泻。这是最轻微的不良反应。如果不慎采到有毒植物，那就是自取灭亡。” 她说得轻描淡写。令人感觉有些阴柔，说完，她自顾自走向下一位，刚刚被震慑住的学员才慢半拍喊道：“谢谢教官。” 伊兰心底暗笑，别怪她说得惊竦，反面教育必须要抓起来。 新的学员手中空空如也，伊兰在他面前站了十秒钟，才冷声说道：“你让我无法评价。”他必须要臊得慌，才能记在心里。 下一个还是空手，伊兰也不怕浪费时间，直直地站在人家面前一声不吭地盯着，这是心理威压，必须要有气势，她在心里默数了十个滴答，才肯往下走。 就这样连续五六个后，现场的气氛被她生生地弄得很压抑。终于有个学员手里握着东西，伊兰扫了一眼，摇头道：“你不该采叶子，你该挖它的根，能辨认出食材是好事，吃错了地方白费力，待会儿水里煮一下，勉强吃吧。” “是，教官。”这个学员脸色也挺复杂。 接下来的学员又是好几个空手，伊兰如法炮制，每个人面前停十秒，然后走到采了金雀花那位。伊兰肃板严厉的表情没一丝松动，瞄了一眼他手中的花朵后，点评道：“金雀花碾碎后可以做点心配料，还可以做饮料的添香剂，如果就这样吃，也行。” 她想一想，还是舍不得暴殄天物，交代道：“待会吃一半留一半，下午去河里抓条鱼，塞在鱼肚里可以去腥。” “是，教官。” 伊兰把三十个人一一走过，用一种沉痛失望的语气总结陈词：“你们很多人没有找到食材，而且大部分人都盯着叶子，其实植物的根部、花朵、果实甚至嫩茎都有可能是食用部位。另外，刚刚你们中有一些人让我去确认，我虽然摇头，但是注意到你们身边不远的地方就有食材。你们……忽略了。”她在忽略两个字上特意加重语气，脸板得死死地，完全是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模样。 她有意停了一分钟空档，让学员在心里有时间深刻反思，才继续说道：“事实上，在野外最可能遇到的就是你们现在这样的情况，想找却找不到，而且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或者，根本没有错过，就是没有。” “这样的情况下，你们需要做两件事，第一，忍受饥饿，减少不必要的体能消耗，这个不用我说，你们会有机会得到锻炼。第二，把搜寻范围扩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全都可以尝试。这个我们下午再做。” “现在，手里有食材的人到河里清洗一下食材，准备做饭。其他人注意观察。” 十来个找到食材的学员手里捧着零零碎碎的花和叶，整齐排成一列往河边走去。他们若是想不到用容器装，清洗的过程中就会遗失很多，但伊兰不准备提醒他们，很多细节要亲身经历过才会印象深刻。 还有大半学员干站着，伊兰一扬手，把他们全带到了河边欣赏清洗过程。 一溜十来个人蹲在河边，个个双掌捧着食材浸在水中，一会儿花花叶叶铺散在河面上，很多都快漂远了。学员们手忙脚乱把它们捞回来，顾了这处，顾不了那处。虽然没人吭声，但场面乱糟糟的。 伊兰实在看不过眼，就近采了一片大叶子，微卷成勺状，挤过去蹲到河边把四散的金雀花抄拢，收在叶子中轻巧地和着水抖两下，然后把勺底微微松开一条缝，水成细线往下漏，金雀花却都好好地留在叶子中，她连叶子带花递给尴尬陪蹲在旁边的学员，那人的耳根居然发红了：“谢谢教官。” 伊兰假装没看见他的窘样，甩了甩手上的水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道：“第一次没有经验很正常。” 她一转头，找到了拿着矢花果的学员，人家勤勤恳恳地在帮她清洗果皮。伊兰招招手把人叫过来，吩咐道：“切一半给我，你拿一半自己煮。”(未完待续。) 481 可把教官害苦了 “大家过来。”伊兰把学员召集到树林前的开阔地上，“这次大家找到的都是花叶类食材，一般切段后在水里熬煮成汤类最简单。我手里的是果实，去皮后切成薄片，也煮汤，大家先看着我示范一遍，再自己操作。” 伊兰手脚麻利地在学员们的围观下把矢花果熬上了，然后命令有食材的学员自己动手，其他学员旁观。 十来个人在空地上一溜蹲着，扑哧扑哧生火熬汤，精英毕竟是精英，平时操作机甲那么灵活，这时也不拙笨，看了一遍伊兰的示范，一个个都做得有模有样。 伊兰也不去提点他们火候大小之类的话，他们学的不是厨艺，是煮熟食材的方法。好吃不好吃不在考虑范围内，对学员来说，食材安全能下咽就已经达到目的，厨艺方面的细节讲多了，反而会混淆训练的初衷，他们要是有机会多做几次，自然慢慢地有所体会。 “差不多了，你们每人的背包里有调味料，看清楚上面的口味说明，先尝一口汤的原味，再根据自己喜欢，选一些调味料放进去，把握不大的话，先放少点。自己做的东西尽量吃完，实在吃不下向我说明理由。另外，每人盛出一些留给我，”伊兰特地补充道，“尽量少盛点。” 学员们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教官这是明晃晃在嫌弃他们的手艺，不过此时他们个个都好奇，这是他们有生以来头一回自己做食物，都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品尝一下。 围观的学员保持着面上淡定，心里却可能憋着一股气，有吃和没吃毕竟差别很大。 伊兰悠哉悠哉地把自己的矢花果捞出来。拿出调味料乱洒一阵，刀叉齐用，一会儿给自己拌了一碗，汤留着待用。然后她踱到学员面前，开始品尝他们的手艺。 她一瞧学员碗中三分之一的菜叶汤，立即吩咐道：“太多了，我只要一片叶子。汤再少点。” “是。教官。”学员刻意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但是眼神里隐含紧张兴奋期待，自己先忍着不吃。就等着教官尝第一口给个评价，伊兰再次让他少盛点，这话让他颇是挫败，不过机甲精英们训练的时候严肃认真惯了。面部没泄露出丝毫失落。 伊兰抿了一小口，意味深长地瞧了那人一眼。说道：“不错。”这话说得略略违心，但是他第一次自己找食材自己煮熟，吃下去能保证不拉肚子，就可以当得起不错。教官适当的时候要大方给出鼓励，不能轻易打击了学员的积极性。 接下来每个人都得了一个“不错”的评语，实在伊兰不能再违心了。没法再找其他的溢美之词形容学员们的手艺。唯一让伊兰欣慰的是，大家都把食材熬透煮熟了。量也不多，还分给伊兰一点，因此她能确定，这些家伙吃完回去不用找薛旭救场。 真是各种各样古怪奇特的味道都有，其实伊兰私心里认为，原味可能更好下咽，虽然清汤寡水，野生食材也没怎么好好处理加工，只是洗巴洗巴直接熬，可能会带着点涩味苦味，但好歹能占着纯天然清香这一条。 现在这些草草叶叶经学员大胆尝试、果断加入调味料之后，伊兰从味蕾到肠胃都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她还不能呸一口吐出来，还得一本正经地给学员安慰鼓励，于是连心理都受了些小委屈。 因此当她走到金雀花汤碗前，心里打着鼓小尝了一口后，居然有眼睛一亮的感觉。金雀花一粒粒漂在碗中，花瓣经水煮后呈现出淡绿荧白的透明色，汤有些轻微的粘滑，花朵原来有股子很舒服的清香味，煮后香味更为醇熟。更难能可贵的是学员在里头加的是甜味剂，不仅没有破坏金雀花的香味，还相得益彰，又甜又香，很符合伊兰的口味，伊兰当即表情松快许多，瞅着多看了那个学员两眼，给了个“很不错”的评语，这才是真心的夸赞。 该学员倒是沉得住气，表现出荣辱不惊的平静样，不过眼神里泄出微微的笑意。伊兰目前为人师表的道行不深，泛泛的鼓励和切实的表扬仍能让别人感受得清楚分明。 伊兰心里嘀咕着喜欢吃甜的大男人少见得很，手中将金雀花的整个碗拿走了，倒到她的矢花果汤里。 原本矢花果煮出来的汤有股清甜，她准备尝过学员的手艺后，用矢花果汤清口压压味，这下和金雀花汤调和一起，稍凉后味道更佳，可以当美味饮料喝。 伊兰觉得这个学员可能有些厨艺方面的小天分，至少他口味正统，不会把好食材整得窜味。因此她投桃报李，也给学员少少地盛了一碗她调制的汤饮。 “对比一下。”伊兰抬抬下巴，没怎么多说。 “是，教官。”学员恭恭敬敬地答应，瞄了一眼回过来的碗底，清澈无色的三分之一碗汤给教官拿过去，换回来盖不住碗底的一小滩红汤，估计一仰脖汤水不会滑进喉咙，而是滴进去。 另外一个有幸获得和教官手艺竞技对比资格的是帮伊兰采矢花果的学员，他熬了另外半个矢花果。因为和伊兰的食材一样，他的加工处理方式全都比着伊兰来，甚至连切片的厚度都模仿得差不多。唯一有区别的是他的调味料放得和伊兰不一样。 他见伊兰放了很多调料，机甲精英本来胆子就大，没什么不敢尝试的，遂也豪放地按着自己的喜好往汤里勾兑了好几种调味料，居然弄出个酸辣味，只可惜比例没放准，量又足，自个还不知道，眼神期待地望着伊兰，等她尝过第一口后给个评价。 这个学员的调味料直接放在汤里，矢花果熬出来的汤是深紫色的，加了调味料后还是深紫色。伊兰含了一口后，舌尖极辣，又烫又热，犹如点着了一撮火，舌头两边连着两颊全都似在汩汩冒酸水。 当然她还记得教官礼仪，快速将那一口吞了进去而不是喷出去。然后这把火直接席卷着落进喉咙深处，烫到心里，偏偏两下颌处酸得止不住分泌唾液。伊兰的口腔里就像突然安置了一个沸腾的熔岩湖，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在发烧。 她嗜辣没错，酸辣也很喜欢，但多年来她不是吃自己做的菜，就是吃同事们做的菜，大家都是合格的厨师，从来就不会做出如此离谱的味道，因此伊兰在辣味的承受度上没得到多少锤炼。这一口下去，已经远远超过她对酸辣的理解。 一干学员就看见他们的教官憋红了脸，站在原地足足沉默了两分钟，才挤出来两个字：“不错。” 伊兰转头步履沉稳地走向自己生火熬汤的地方，端起汤碗，连舀了好几匙喝下去，如果不是顾忌着学员在围观，她特想直接就着碗海灌下去。 就这样，所有学员都看出来她先前尝的那一口有问题，她整个走路喝汤的过程再不疾不徐，都透出一股子急切来，更何况她的那张红脸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所有人都齐齐往那个学员碗里瞧，连那个学员也紧张地盯着自己的碗，生怕把教官给害了。(未完待续。) 482 佟教官的愁闷 伊兰缓过劲来后，好心地将自己做的矢花果分了一小勺的量给了学员，难得地比评价其他学员时多说了几句。 “你尝尝我做的，甜辣口味，对比一下。” “谢谢教官。” 伊兰想了想，交代道：“你这份如果能吃完最好，吃不完不用向我说明理由。”对着学员疑惑的眼神，她忍不住同情道，“我会理解你。” “是，教官。”学员和伊兰对视一眼，微垂了眼皮。 伊兰有些不忍，这学员开始没找到食材，被她当做出头椽子猛烈抨击，现在一个大老爷们头一回自己做吃食，做出的东西不讨喜，又要遭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磨砺，她觉得应该适当提一提他的士气，免得第一次的挫败经历让他对野餐生了惧怕排斥之心，影响以后的学习。 她安慰道：“你煮得不错，只是调味料放多了，遇到口味重的人也会喜欢。” 这学员的表情有些精彩，虽然木着脸，但好像红白不定，有种勉力维持的感觉。旁边的学员不知咋回事，略略低下了头，像在查看自己的碗。 伊兰逐个点评完，暗暗吁了口气，一天的教学任务完成一大半，下午要轻松些。她扬声说道：“大家开始吃午餐吧。”视线转向围观学员，“你们稍安勿躁。” 她没再管学员，饿着肚子的这一群必须受到当面的刺激，才会知道下回卖力，正准备开吃的这一撮也必须敞开肚子吃下去，才会清晰认识他们自己的能力。大家都在实践中学习，受点磋磨有利于成长。 她独自霸着一块平整干净的大石头。吃得很闲适，半个矢花果，一碗清甜的金雀花汤，全都是好料。 她对面的十来个学员吃得艰难，大部分没有喜色，有三四个苦着脸。两边围观的学员静静地站着，个个面无表情瞅着他们吃。 伊兰暗叹一声。野餐的气氛真压抑。明明天空很晴朗，景致很优美。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又从背包里掏出一支营养剂，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这就是必须的刺激教育。两厢对比越强烈，学员们的反思才越深刻。 “吃饱了吗？”她轻巧地跳下石头，问对面的学员。 “是，教官。” 伊兰点点头。甭管他们做得多难吃，个个都咽下去了。不挑食的习惯真不错，尤其难得的是那个做出酸辣矢花果的学员，吃得脸红脖子粗，发根处都隐隐有汗珠。居然也硬生生地让碗见底了。 伊兰忍不住朝他看了好一会，眼神先是惊讶，然后是真心佩服。后来就有点悬心，琢磨着这人的肠胃能不能撑得住。这学员可能性情坚毅顽强不服输。硬是和自己的舌头肠胃较劲。 “有没有不舒服？”她走过去问道。这是她的第一堂课，如果在她的眼皮子下出现了学员吃坏肚子的情况，她这个教官就做得不称职。 “报告教官，没有。”学员的声音很大，表情非常肃穆，语气非常坚定。 伊兰狐疑地望着他，这人不是硬撑就是真的重口味，她决定下午多盯他两眼。点点头，她没再多说，转头让学员们把自己的餐具收拾妥当。 午餐过后，三十个学员排排站她面前。 伊兰环视一圈，心里清楚他们这顿蔬菜餐绝对没吃饱，更何况大部分人只是干看着，一滴汤都没喝着，不过学员们的精神风貌还可以。她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命令道：“接下来，我们准备晚餐，你们自己想办法到河里抓鱼，每人一条，抓不到不许上岸。” “是，教官。” 伊兰暗笑，他们听上去中气十足，即使再饿一餐也没关系。 半个小时过去，伊兰百无聊赖地站在岸边，看着三十个学员在水里扑腾。 严格说来，这不是河，这是鱼塘。她和王靖拦网截了一段，扔了很多鱼在里头，这批学员运气好，他们是头一批下河的，人手一条应该没问题。 不过伊兰瞅着，很多人游泳技术不赖，抓鱼还真不行，可能从来没干过这活，一时掌握不到诀窍。水花四起，就是没有人拿着鱼上岸。 伊兰自然是练过捉鱼的。 她和王靖是教官，为了以防万一有极端悲催情况发生，比如学员们运衰，真个没人捉到鱼，这课还是要上下去的，学员们可以没鱼吃，教官得有鱼做示范加工，因而他们两人特特下河练过。甚至，教官之间也追求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就连薛旭他们也跟着一起下过河，当然大家最初的战果也就一般般，基本就是图个乐呵。 伊兰的水性平平，但她对鱼类生长习性有所了解，毕竟大学里经常下河观察鱼类生长，而且河里投放的鱼数量真不少，因此她费力些也能亲手捉到鱼，只是时间长短说不准，如果带上网鱼的工具，就要容易些。不过她更倾向开着机甲蹲在河里，人不会累，抓起鱼来更麻溜。 河比较深，人是站不到河底的，只能游着。伊兰就只见学员们散开漂在河面上，四处瞅看，河面上当然没有鱼，他们看不出什么来，个个低着头使劲往水中看，有人等不及了就一个猛子扎进去，隔一会儿，从另一处噗地冒头出来，茫然地仍旧四处瞅瞅，鱼影子都没见到。 伊兰有些发愁，他们教官组第一次下河时，是在伊兰和王靖投放鱼群的第二天，虽然折腾老半天，但毕竟还是能捉到鱼的，莫非有段日子了，鱼儿适应了这个新环境，变得滑溜了？竟没有一个学员能捉到。 辅助类课程新设立，教官们一边教一边在琢磨着完善课程设置，力求达到课堂效率最佳化，目前几堂课都还在试验摸索改进阶段。 上批学员来时，实践现场刚刚开辟，河里的鱼群还没到位，王靖没让学员抓鱼，他们进了林子抓了些小动物，王靖现场烤了一只鸟示范给学员看。 今儿这批学员下午的课程上安排的也是现场烧烤，不过重头戏放在鱼上，伊兰准备视情况，学员若是有时间，就放他们进林子捉些飞禽走兽。 她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原本她还以为上午辨认植物源食材是难点，下午她可以轻松些，等学员们把鱼抓上来后，她给演示一遍烧烤过程，一天的教学目标就达到了。哪想到没有一个学员能顺利捉住鱼的，伊兰暗自着急。 她强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分钟，寻思着她失策了，她不该让这么多学员一起下河，虽然河挺宽挺大，冷不丁三十个人扎里头，鱼儿也会被吓得躲起来。(未完待续。) 483 佟教官的路漫漫 伊兰心中摇摆不定，一会想自己亲自下河示范捉鱼，怕只怕今天她运气不好也捉不着，那就太尴尬了，一会又想让学员进机甲下河，里头这么多鱼，机甲潜伏一段时间总能抓住一两条，只是这么多机甲阵仗太大，分批下河的话又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 她无奈叹息，从背包里取出小型捕鱼兜和鱼饵，这是她给自己万不得已时准备的，现在看来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别问她为什么不给学员们人手准备一套这样的网鱼利器，机甲战士需要自己寻摸野生食材填饱肚子时，就说明他或者她遇到了极端的困境，这时候谁会手边一套套的工具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她在上课时，秉承了啥都不给让他们自力更生的思想，学员们可以自己琢磨点妙招，但别指望教官们给他们把所有的工具准备齐全。这也是伊兰一开始没让他们上机甲反而让他们徒手抓鱼的原因。 学员们散得很开，伊兰捏着折拢的鱼兜和饵料，选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眼一闭，扑通就跳下去了。 她还是想先不借助工具碰碰运气，万一徒手捉住鱼了，她这个教官做得就有威信。 憋着气在水下搜寻一阵，伊兰撑不住了，脚一蹬往上窜，顶着满头满脸的水珠才出水面，就见周围一圈学员，圈子很大，他们没敢靠拢，不过若有若无地都注视着她这个方向。 伊兰刚提的一口气差点岔住，她心里头愤懑不已。刚刚这块地方人最稀，才两三个，这群人看到她跳下后，都远远地围上来。敢情看不起她，这是怕她出意外还是怎么着？她可是教官，营养学教官也是教官。要是换成王靖跳下来，他们绝对原来干嘛还干嘛，说不定还怕干扰王靖，原来在的那两三个也会跑远些，给王靖腾地方。肯定不会自动形成这个包围圈。摆出一副随时搭把手的姿态。 她咬牙暗恨，今儿这教官形象也没保持住。头一次学员见面会，大风把她弄狼狈了。现在是满脑袋水珠没啥形象可言，还无奈暴露了自己水性不佳的事实，她这才在水下憋了多久，就慌里慌张地窜出头换气。学员们心里头肯定哂笑她这个教官也不过如此。 她刚刚水下潜了一段，的确没看见什么鱼影子。估计这么多人在河里闹腾，鱼都不敢过来。伊兰没辙，亲手抓鱼的愿望是美好的，但学员们都等着呢。她没时间耗下去。若是学员看到教官在水里扑腾老半天，也和他们一样没办法，这课就真的没法上下去了。此时也不宜灰溜溜上岸。把机甲给开下来，于是她咬咬牙。把鱼饵洒了出来。 有几个学员慢慢游过来，可能见她一直不动，想过来照应。伊兰皱皱眉，用机甲暗语手势比着，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又手指放在唇上让他们噤声。学员们倒是机灵，都看懂了，个个静悄悄地定在原处。 伊兰不错眼地盯着鱼饵处的水面。鱼饵的威力是巨大的，过不多时，她注意到水面有了一丝波动，饵料在被啄动。 她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没到水下，手中捕鱼兜悄然展开伸长，瞅准了方向快速挥过去，再收回来时，兜里头有了两条鱼。 她再次猛地冒出水面，扫视一眼四周学员，觉得以她现在这个湿发贴面的形象没法在水中给他们训话，口气即便再严厉，威力也不大，她只好恨恨地朝岸边游去。 伊兰泳技本来平平，这下一只手拖着捕鱼兜，一只手拨着水，泳姿就别提曼妙轻灵了，比她的学员们明显差了一筹。 伊兰暗自恼怒，前些天她怀揣着一颗诚惶诚恐的心，那么仔细地备课，就是想上一堂高品质的实践课，但她大意地低估了捕鱼的难度，如今逼得她生生地在学员面前自毁了苦心营造出来的教官形象。 伊兰早前征调时制作的教学视频，目前学员们人手一份，作为课余辅材。她在那里头展示的气质形象非常严肃冷淡，处理食材动作行云流水，配合着解说口齿冷静、简洁明了，哪怕十指沾满鲜血，过程挺血腥，她眉毛都不动一下，果断狠辣、沉静如山，可以说，在她手底下，没啥摆平不了的食材。在视频中，她全程没啥笑模样，实打实的高岭之花。 她给自己定位的营养学教官形象也是要走这样一条路子的，但独立执教第一天，她就无奈现出了瑕疵。 伊兰气恼着上岸后，将两条鱼放入一旁准备好的容器中，抹去了脸上的水珠，才打着手势让学员过来。她瞧着这些人行动迅速地朝她这个方向围过来，个个泳姿矫健，弄得像要乘风破浪似地，就忍不住大大叹了口气，做个教官真不容易，方方面面要她学习，以掩盖自身不足，偏偏需要进修补足的地方可真多。 “用捕鱼兜和饵料试试看吧，十分钟后如果还是没有鱼，全体上机甲下河。”伊兰站在岸边，看着水里的学员，用冷硬的语调掩盖了自己气急败坏无可奈何的焦灼心情。 她将捕鱼兜和饵料递给了最近的一个学员，耳听这群学员大声答道：“是，教官。”心里头真不是滋味，她这个教官没本事徒手捉鱼，最后只能借助工具示范，还怂恿学员利用作弊利器，万一十分钟后三十台机甲无奈下河，传出去就是笑话，真真叫杀鸡用了牛刀。更可笑的是这若是一条汪洋大河也就罢了，这是特意圈出来的一条河段做了鱼塘，鱼塘里成千上万条鱼啊，就是不往他们怀里来。 伊兰忧郁望天，隔一会，水中喧哗声传来，她转头看去，饵料边煞是热闹，有人兴奋地说道：“捉到了。”伊兰看到提出水面的网兜里果然有鱼在蹦跳。 “我也捉到了。”一人手臂举得高高地，一尾鱼在他的手里挣扎晃动。 伊兰心情稍好，转眼又想叹气，精英就是精英，自行领悟力挺强，只要看见鱼，一会子的功夫就能徒手抓了，给她这个教官的压力不是一星半点。 伊兰这门课程，主要目的是教会机甲战士在野外缺少营养剂的困境中，利用野生食材果腹渡过危机，教学的重点放在如何寻找食材和食材的简单加工处理上。 伊兰在这个下午，突然意识到她得想法子进修点野生动物的捕猎技巧，学员们长期进行机甲训练，在这方面经验不足情有可原，他们被送来岛上，就是来学习求教的，若是她这个教官也没点好法子就说不过去。 既然做了教官，就不能对学员说，我本身就只是营养师和厨师出身，只能教你们加工食材的方法，至于食材从哪里来，你们自己想辙。 这绝对不可以。 做了教官，她必须达到一个境界，想用鱼做烧烤示范，就能立即下河捉条鱼，想用鸟做熬汤演示，就能马上朝天射下一只鸟，这样她这个教官才能理直气壮地告诉学员：在野外没有营养剂也是可以的，只要有心，四周全是可利用的资源。 伊兰心情沉重，任谁发现自己必须要在一个不擅长的领域内下功夫，才能更好地胜任工作，都愉快不到哪里去。她的教学内容中，免不了要进行*动物的加工处理，那已经不甚愉快，现下还要加上野外捕猎，那可不是一门淑女课程，她真是要在凶残的路上越走越远。(未完待续。) 484 稳妥收官 伊兰这边郁闷着，学员那边却喜气洋洋，鱼儿似乎休憩够了，前呼后拥奔着饵料去，起先还有人用捕鱼兜，后来个个都心气高，偷偷潜着徒手抓，陆陆续续已经有学员扣着鱼上岸。 “报告教官，我抓到了一条鱼。”学员脚底淌着水，头上也都是水，眉眼间全是压抑的兴奋。 伊兰脚底下也是一滩水渍，脸干了，头发却还是湿的，心情不算好，此时淡淡“唔”一声，掉头仍旧往河里看。 上岸的学员自动站一排，候在边上，可怜他们手中还有鱼，滑不溜丢的非常不好拿，个个手中用力捏着。 隔一会儿，伊兰才对他们说道：“把鱼放桶里。”再不让他们放下，鱼没有干死也要被他们捏死了。 等所有的学员上岸后，伊兰瞅着时间还算宽裕，本着尽量让学员多实践的精神，她命令道：“给你们二十分钟，去树林里抓些小动物，可以使用虚拟武器，注意不要伤到人。” 学员们轰然答应，一窝蜂往林子里窜进去。 不一会儿，树林上空扑棱棱飞出一群鸟，仓惶逃散。伊兰站在树林外面，无语扶额，人多就是这点不好，干什么都动静大，她相信只放一个学员进去，无论是谁，都能顺利地逮到一只山鸡野兔什么的。为了给每个人实践的机会，她让这么多人一起进去，学员之间可能反而互相干扰，他们的收获大不了。不过林中动物不是伊兰今天课程的重点项目，她只要有一只示范就成。 伊兰静静地等着，突然一只云兔窜出来，她抬枪就射。然后笑眯眯地走到昏迷的云兔身边，心情畅快了不少。这就是真正的守株待兔，上次她看见王靖把学员放进林中，把林子闹得乱纷纷，山鸡野兔往外奔，她就有了这个想法，今儿还真顺利逮到了。 二十分钟后。学员们出来。差不多一半人有收获，和上批学员的表现相似，伊兰挺满意。 “你们都已经看过野生动物加工处理的教学视频。今天要亲自动手给自己做一顿晚餐。我会示范烤鱼和烤云兔，现在每人从桶中拿一条鱼，我们先去河边清洗加工。” 伊兰以为的教学难点反而不是难点。 原先她做好了心里准备，杀鱼宰鸡的过程绝对要费一些功夫好好指导。上批学员训练中。王靖演示的是烤鸡，学员跟着学杀鸡时。伊兰帮着指导几位玫瑰姐姐，很花了一番心神。因此这次伊兰演示剖鱼去鳞的过程时，讲得很细致，连摁在鱼身什么位置可以防止手滑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接下来她发现自己很轻松。三十个学员人人手脚麻利，做得像模像样，没有一个被挣扎的鱼尾巴甩得满脸血迹的。 伊兰找了一个在林子中空手而归的学员。不放心地问道：“烤野兔的教学视频看了吗？” “看了，教官。”学员高声回道。 “你来处理它。”伊兰指了指昏迷的野云兔。 “是。教官。”学员毫不犹豫地说道。 伊兰带着其他人旁观，准备随时口头指点那个学员。整个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她只是大概说了步骤，学员执行得很圆满，动作干脆利落，下手快狠准。 伊兰忍着心中的不适，不由感慨，学员的第一次做得比她这个教官的第一次要好，她动嘴皮子还利索，真要动起手来心里会哆嗦。 看完云兔的料理过程，她让几个捕获了山鸡飞鸟的学员拔毛去内脏，也是口头说流程，让他们自己执行。 对比上次指点玫瑰姐姐时那个费力劲，伊兰瞬间领悟一个道理，只要学员胆子够大，这种小小的血腥过程完全不是技术难点。她以前让关离干这活时，关离虽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但也顺利达到她的要求了。这种*动物料理过程，和技术无关，和胆气性情相关。玫瑰姐姐们再怎么样叱咤豪迈，心中总有处是柔软的，因此才需要多点功夫适应。 伊兰此时已经渐渐有了教官的自觉，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学员的表现，并把这些差异总结归纳，琢磨着以此为根据，将后面的学员分类，要因材施教。 晚餐的气氛明显要比午餐欢快多了。 伊兰抹上调味料，弄了两个火堆，分别串起鱼和云兔，烤得香气四溢。学员们跟着学，人手一条鱼，还有一些人额外多烤了一只鸡什么的，人人脸上很兴奋。 伊兰在每个学员的火堆前指点两句，顾念着用餐要愉快，故而说话语气很平和，也不再故意冷着脸，学员做得好的地方还微微给个笑脸，已示鼓励。 晚霞满天，和风煦煦，正是一天中闲适时光。 伊兰挨个尝了尝学员切给她的一小块鱼肉。课程接近尾声，学员们跟着她辛苦一天，她也就不吝夸赞，比起中午几乎千篇一律的“不错”两个字，晚餐时她用了“很好吃”、“很不错”、“很香”的评语。 她走到一个学员面前，尝了一口后看了学员两眼，问道：“你喜欢吃辣？” “是的，教官。”学员眼神有丝紧张，盯着伊兰，就怕她像中午一样瞬间脸色血红，表现得跟食物中毒似的。 “不错，这次调味料放得很适中，非常好吃。如果你口味重，再稍稍多放一些也可以，但是辣味调料一般不能太多，否则会破坏食材本味，而且会伤胃。你这次做得很好。”他做的鱼有点微辣，正对了伊兰胃口，伊兰不由多说了两句。 学员的表情无法形容，今天他运气不好，早上找不到食材的兄弟很多，就只有他被树成典型恶批，落了个世间最远的距离的说法，讽刺他有目无珠，好容易硬着头皮吃完了自己熬的一锅汤，又辣又烫把他从里至外弄得火烧火燎，还被这个教官说成口味重，说了一遍不够，晚餐又说一遍。旁边的兄弟又低头了，别以为他没看见他们嘴角的弧度。他还得悲催地回答：“谢谢教官。” 伊兰和善地笑笑，继续给其他学员点评。走完一圈后，她仍旧霸着那块平整的大石头，扬声下令道：“开吃。” 学员们饿了一整天，此时即使自己做出的鱼肉口味略古怪，一个个也都吃得很香。 伊兰心情很不错，三十块鱼肉和十几块鸡肉吞下去，基本已经饱了大半，拿匕首将云兔肉切成小块，她端着盘子笑眯眯给每个学员加餐，算是她给他们一天冷脸的小小补偿。 她只是给每人一小块肉，就收获了一路受宠若惊的感谢。云兔肉不是白给的，除了让学员体会到她这个教官对学员也有温情关怀，还要让他们深刻认识到他们和教官的差距所在，以后在野餐方面有个奋进的目标。 至此，一天的教学顺利完成，如果不考虑捉鱼那段差点坏事的小插曲，伊兰人生头一回独立的正式的教学完成得大致稳妥。 她心怀甚慰。 当然，还有好几处需要她反思，比如提高自身素质要有紧迫感，野外捕猎要多练练；再比如鞭策学员要有方法，批评夸奖都要大方给。这些林林总总的细节需要好好琢磨总结一下，但那都是回去后空下来的事了。(未完待续。) 485 镇压靠吨位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王靖他们来换班，伊兰高高兴兴地回了基地。 这天她在总部大楼作战训练部参加例会，会后大领导将新设的辅助类项目教官挨个召见，伊兰排在薛旭后，受到单独十分钟的亲切慰问，被大力关怀勉励了一通，出来时她心情澎湃。 她等在电梯外，默默给自己加油鼓劲，喜滋滋地想着：“大领导刚刚表扬我最近工作表现优秀，十分看好我，我得卖力再卖力，敬业再敬业，不说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也得严格要求自己，认真提升教学质量，要对得起领导的殷殷期望。” 电梯门打开，伊兰一愣，入眼就是瑞恩的一头红毛。 “嗨，美……快进来。”瑞恩也一愣，旋即笑道。 伊兰似笑非笑瞧他一眼，瑞恩总算还知道在总部大楼要言语正规，没有口误到底。 “大家好。”伊兰环视一圈，电梯里头七八个人全认识，一一叫不过来，她绽开笑容笼统地招呼道。 “小佟，这么巧。”张深海喜道。 “小佟，好久不见。”关离元淼等人也招呼道。 “最近忙？”瑞恩问道，有好一阵子没见到这姑娘，她看起来精气神还不错。 “你也忙？”伊兰笑意盈盈地问道，溜了瑞恩一圈，见他好胳膊好腿、神清气爽，估计任务很顺利。 基于不能随意探听同事朋友的任务情况，两人都只略微提了一句，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唇舌。 大家出了电梯，往停车场走去。 “去哪？”瑞恩问道。 “有个对抗训练要赶过去。”伊兰答道。 瑞恩随口说道：“行。回头聊，我昨天才回来，还有事情忙。” 伊兰了然地点点头，和其他人笑着道别后，走向自己的车子，刚打开车门还没坐进去，就听见瑞恩在身后叫道：“美女。怎么回事？你换车子了？” 她回头见瑞恩惊诧地盯着她的暗红色车子瞧。颇无语地说道：“我还换工作了。” 其他几人和瑞恩停在一处，被瑞恩的叫声引得都看向伊兰。 “小佟，你终于又当上正餐司务了？”张深海喜道。他之前听伊兰吐槽好几遍，代理的营养剂司务工作繁忙，知道伊兰心心念念着盼望回到以前的正餐司务岗位。 “哪有这样的好事？”伊兰提起这茬真心惋惜，“我不在餐厅了。” “一眨眼上哪儿高就呢？”瑞恩笑问。 “作战训练部。”她瞧着这群人半张着嘴巴惊讶莫名的样子。忍不住堵心，补充道。“营养学教官。” 瑞恩呆愣一秒，笑出声：“恭喜高升，佟教官。”打趣的意味十分明显。 伊兰哪里不知道瑞恩是在笑话这个岗位听着古怪，她眼睛一瞪。威胁道：“你就笑吧，落我手里有你好看。” 说完，她瞅瞅其他人。特不好意思，毕竟她的资历比在场几人都浅。她赶紧说道：“我得走了，有机会再聊。” 伊兰走后，赵锐忽然笑道：“小绿车开上红车了。” 瑞恩调侃道：“你要是改叫小红车，我服你。” “我也服你。”张深海同情地看着赵锐，好似已经看到一堆开红车的玫瑰姐姐们往死里揍赵锐。 “加我。”刘寄望嘻嘻笑道。 “哎，我什么都没说，是你们说的，阿离，替我作证。”赵锐转向关离，寻求同盟。 关离只是笑笑，并不掺和。 一天训练结束，伊兰筋疲力尽赶回宿舍，在楼下停车库好巧不巧又遇上瑞恩，双方齐齐一愣，瑞恩首先怪叫道：“美女，这么晚了你找谁？你不要告诉我，你宿舍也换了？” 伊兰还真没有想到会和瑞恩一幢楼，她只知道瑞恩住在这一片，以前忌讳着关离他们几个教官，她从来不会到机甲战士成群住的这片区闲逛，不意巧成这样。 “是啊。”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怎么就你一个？” “找个朋友聊天，刚回来。”瑞恩不以为意地答道，随即好奇地问道，“我正想晚些时候视讯你，你这新工作怎么回事？全方位变装啊？” “我被发配到基地外头的一个岛上，负责野外作战训练中的营养学课程，最近回基地训练加轮休，过几天又要走了。”伊兰三言两语交代完自己的情况，反问道：“你呢？” “出去和其他机甲团演练切磋，”瑞恩草草地交代了自己的动向，啧啧笑叹道，“我休假回来看到你信号屏蔽，以为你出任务，原来流落荒岛了，不过你去确实合适，总饿不死你。” 他见伊兰挑眉瞪眼，连忙讪笑着关心道：“岛上要呆多久？” 伊兰叹口气，苦着脸将情况一说，瑞恩直笑：“不就在岛上每次呆半个月吗？营养剂给你送足的，你怕什么？磨练你几年，就把你接回来了。” 瑞恩这话绝对故意挤兑伊兰，还笑得特奸滑。伊兰掉头不搭理他，自顾自往电梯里走，瑞恩紧走两步跟上，好意安慰道：“美女，这工作很不错，你可以尽情地耀武扬威，很适合你的个性。” 伊兰气恼地盯着瑞恩半晌，泄气道：“想得美？还耀武扬威？我怕是压不住场。” 瑞恩嘁一声，对伊兰的怯弱十分看不过眼，给她支招道：“记住你才是教官，看谁不顺眼就果断镇压。” 伊兰又叹口气，表情哀怨地说道：“你不知道，很多学员比我资历老，资历比我小的人机甲水平还比我高，我没法子，上课装得很严肃，心里头真慌，他们这样的人能轻易镇压吗？”说着她疑惑地望向瑞恩，“就说你自己吧，你觉得你愿意被我镇压吗？” “反了你，”瑞恩脱口而出，随即笑骂，“你管别人资历多老、机甲水平多高呢，上你的课就得听你的，这是规矩。” 伊兰瞧瑞恩一眼，心里还是很感激瑞恩的精神支持。 “这工作有前途，安安心心去岛上待着吧，我看好你。”瑞恩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 伊兰听出了瑞恩一半真心一半揶揄，没好气地说道：“那还要你说？领导已经和我说过了。” 这故意卖弄的口气令瑞恩咬着牙齿“嘶”了一声，伊兰也见怪不怪。两人小试词锋，到这会儿就差不多了，道了晚安各自回屋。 伊兰经过一周高强度的训练后开始轮休，霍斯北出差，她无处可去，每天还是坚持训练。闲余她趁着能上星网的时候，去各大探险家协会网站，孜孜不倦地拜读各种野外生存经验介绍，甚至连奇闻异事都读得津津有味，以图扩大自己的知识面。 镇压是要靠吨位的，只有不断充实自己，才能压得住场。(未完待续。) 486 曾经与现在 这日，伊兰一早出门，电梯下了几层后停住，进来一人，恰是关离。他稍愣后笑着招呼道：“小佟，早安。” 伊兰连忙绽开笑容回道：“早安。” 她心里有些尴尬，就凭她和关离现在的熟络度，按照基地私下称呼的惯例，关离进团资历比她老，其实她该随着其他同批进基地的人一起，称呼他一声“关哥”，既透出友好亲近，又显出敬意，不过，伊兰总是叫不出口。 她能对瑞恩直呼其名或者干脆红毛怪，对着张深海热络地叫阿海，有次遇到昔日启蒙教官元淼，也能大大方方道一声元哥好，就是对着关离，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长官”自是太生疏了，“阿离”那是在塞米巴的任务需要，“关哥”她死活叫不出口。 就这样，伊兰每次见到关离都在称呼上含糊过去，一般都拿笑容来顶事。 “小佟，新工作还好吗？”关离聊道。 “还好。”电梯里只他们俩人，伊兰不由多说了一句，免得冷场，“那边人少清净，事情不多。” “我昨天碰到阿旭，他和你一样调到作战训练部了。” “阿旭啊，”伊兰笑盈盈道，“他现在是我邻居，他也搬到这幢楼了，就在我隔壁。” 伊兰和薛旭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不打不相识，两人自从在全团演练起了误会，争吵过后，一起卧底塞米巴，这回一起调任荒岛，分在同一个教学班子。连岛上的宿舍都挨在一起，平日里聊聊营养液配方，一起盯着监控，对学员的表现品头论足，同事间的交情比以前深了不少。 “阿旭提起过，”关离笑道，“过两天你们是不是又要过去了？” 伊兰点头称是。电梯很快到了地下车库。她礼貌地说道：“我去体能训练馆。再见。” “我也是。” 伊兰一怔，笑道：“真巧。” 两人开车一前一后赶到训练馆，关离前一段时间出外参加机甲演练切磋活动。回来时日不长，这时还没有寻摸到前排固定的好车位，循着惯例在停车场中部位置找了空位停下。他一瞅伊兰，她也在中部停车。再瞅瞅前头，其实还有些空车位。念头闪过，看来她知道这个停车场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伊兰迎着他的视线笑了一下，笑容很随意坦然，然后抬脚往前走。 关离下意识回了个笑容。立即明白她至今不知道她曾经长期占了他的车位，他摇头失笑，也起脚跟上。两人走路穿过了半个停车场，进了训练馆。 两人手脚都麻利。伊兰在更衣室换好装，出来恰见关离出现在男更衣室门口。 早上清静，他们都身穿体能训练服，隔着一条廊道面对面，周围没其他人，这情形与当初第一次碰面还真有些像。 当然两人的神态表情语气不像了。 关离朝伊兰含笑点头，很自然地等伊兰跨了一步后，才和她并排而行。 “你去哪个馆？”关离随口问道。 “我先去三号馆。” “我去五号馆。” “哦，再见。”伊兰在转角处朝关离点个头，径直向三号馆走去,关离则朝五号馆而去。 伊兰走了两步在心里叹息：“这就是差距。”她的学员中很多都像关离那样，体能训练直接从五号馆起步，让她怎么照着瑞恩的话大胆镇压呢？ 又一个月过后，吃过基地的年会聚餐，时间翻到了星历38811年。 伊兰和霍斯北最近好一阵没能见上面，他似乎忙得够呛，碰上伊兰轮休时在出差，伊兰去了岛上，他倒是回了白鸾，时间硬是没对上，开年他就被指派到首都星军需机甲研究总部开什么研讨峰会，具体的情况他说了一些，伊兰把机甲专业术语过了一耳朵，转身就记不住了，只知道霍斯北这次到首都星汇报领奖去了。 伊兰很忙，王靖休假了，她扎在岛上认真教学，管理餐厅和教学实践区，协助巡查野外训练区，业务能力日渐纯熟。 这天下午，又一批两个队的学员送过来，两个队同时进岛，错时教学，然后同时进入野外训练区历练。 学员见面会还是放在营房前的露天大空地，只是天公不作美，起先飘着蒙蒙细雨，挟着斜风渐渐绵密。不过领导毫不在意，按规矩要给的下马威还是要给足，学员们就在露天风雨中，一动不动站了一个小时，领导才心满意足地带着一干教官出场，给两队学员统一讲话。 伊兰跟在领导身后，腰杆笔直，步履生风，以一种铿锵有力的姿态在学员面前站定，只一瞄就暗呼不好，这次熟面孔真多，瑞恩的一头红毛尤其显眼，张深海关离他们一个不落。 她脸上仍然保持着一贯的冷肃，底气却倏然漏了，他们可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她这教官的谱还能摆吗？ 可是不摆也不行，还有其他不认识的学员紧盯着呢。 领导在雨中讲话，没加快节奏，不紧不慢地持续了二十分钟。密织的雨水让伊兰的脸很快糊上了一层潮意，凉沁沁麻丝丝。 不过对面的学员更惨，他们在雨中暴露的时间久，所有人的下巴都能滴水了，可是大家完全不受影响，不管男女，个个昂首挺胸，神情坚毅。 伊兰作为教官，自然不能弱了气势，肃穆地陪站在雨中。 领导讲完自顾自走了，岛上学员一批批地送来，领导迎新讲话的频率非常高，他根本不必像起初那样，临走给伊兰分个眼神示意一下，现在教官们对这套迎新流程早就已经滚瓜烂熟了。伊兰甚至不必瞄着领导的背影，等待合适的时机带领学员去餐厅，她对领导从这里穿过空地走进营房所花的时间绝对心中有谱。 领导带着薛旭他们走后，按步骤，该她接棒继续给学员施压。 现场只闻风雨声。 六十个人的方阵，没一丝杂声。两米之外，伊兰和他们面对面。作为教官，她身形不动，学员们就只能继续钉在原地。 伊兰的目光一排排溜过学员，她能看到瑞恩的脸上淌着雨，旁边关离的眼睫毛上沾着水珠，再旁边元淼一向温和的脸紧崩着，张深海如石雕般直视前方，风雨打在他脸上不为所动。 “大家都挺不容易的。”伊兰在心中如是想道。她也得在风雨中巍然屹立。 时间差不多，她启唇，声音不高不低：“跟我来。” “是，教官。” 伊兰早已习惯学员们的齐声大喝，甭管今天遇到老熟人心里是否发虚，脚步仍然稳稳地，没一点打顿，六十人方阵齐步跟在她身后。 到餐厅后，伊兰环视一圈学员，他们个个脸上濡湿，头发根里都能往下淌水，当然没人会去捋脸。伊兰顾不上同情他们，她自己的形象也好不了多少，发梢处滴着水，贴着脖颈钻进衣领里，又湿又冷。 “都听清楚了吗？” 伊兰现在已经不会好心地提醒学员注意营养剂包装管上的配方了，因为有说和没说一样，隔行如隔山，哪怕她下令让学员把配方倒背如流，他们也还是只记得名称，不认识实体。实践课上饿一饿，效果比口头提醒好。 “是，教官。”又是一声轰然回答。 伊兰面不改色，踩着高靴，带着一声气势转身就走，出门时她飞速往里瞟了一眼，所有人*地就坐，安静用餐。 瑞恩他们要被她镇压了，伊兰的唇角微微牵起，她非常好奇他们的表现。(未完待续。) 487 我们之间有把杀猪刀 凌晨两点，正是夜深梦酣之际。 伊兰洗漱完毕，开门而出。隔壁薛旭比她早一步立在廊中，两人对视，微微点头，朝着学员的大通铺营房走去。 瞬时，尖利的警报声响彻夜空，那是立即整装出发集合的紧急命令。 三响急鸣过后，一个女声隐约从那头传来：“全体学员注意，无论你在做什么，就地保持静止，擅动者按违纪处理。” 伊兰忍不住撇嘴，这个声音听一次无语一次，一点都不威严，可是她还不能太嫌弃，这是她自个的声音。 夜半扰人是所有军事训练项目中几乎都热衷的保留传统，即使上岛的学员们在营房中待的日子不长，上完课后马上要被踢到野外训练区去，领导还是在有限的几天里安排了这么一出，以测试学员在夜间的警觉度。 第一响警报到提示音落下，整个过程一分钟，如果有学员还躺在床上，或者起床了衣冠不整，甚至没拎起自己的背包，通通都得受罚。 当初特训岛上几个教官都参与过提示音的录播扩放效果测试，独独伊兰的声音被领导看中了。 领导的心思伊兰约摸能猜得着，无非就是觉得她的音色比其他人要柔和绵软，相较同事们普遍冷硬刚厉的语调，她这声音在威信度上逊色不少，最容易让学员们放松戒备。动作慢的学员可能就会抱着侥幸的心理，偷偷地扯扯被褥、整整衣摆、套个靴子什么的，领导想要深度打击的就是这种抗命遮掩的行为。谁在提示音落下之后还有小动作，监控里一清二楚，面临的惩罚比衣冠不整还严重。 伊兰在岛上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半夜三更听到自己的声音。那种感觉很怪异，她如果在宿舍中被警报声惊醒，就会一蹦而起，等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喘口大气，原来是给学员搞突袭的，她就倒头蒙被再睡。若说有谁被自己的声音弄得不胜其扰。那她肯定得算其中一个。这事挺悲催。 今夜她更不幸，轮到她和薛旭两人去检查学员营房。事务官和通讯官日常工作繁重，这种夜警检查通常落在几个教官身上。又因为第一天两队学员的课程安排了机甲训练和器械课。教官自然得养足精神睡好觉。于是伊兰和薛旭就得苦命地夜半起床。 不过她安慰自己，再苦也没有瑞恩他们苦，自上了岛之后没一刻安生，白白淋雨不说。头一夜又疲又累，还没怎么适应环境。就被警报惊醒。 伊兰推开左首第一间，里面的人果然都一动不动，静静候着，她往里走了一圈。本着贯彻领导对学员从严要求的指示精神，吹毛求疵地揪出了三个。 然后她推开第二间，一脚跨入。差点吓一跳，关离就站在门背后。 伊兰诧异过后。下意识从头到脚扫视他全身，看他着装是否整齐，乍看之下居然没挑出毛病来。 “教官好。”十个人齐齐高喊。 伊兰和关离只隔了一步，他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晰，更兼她在侧头打量关离，这声“教官好”实实在在是两人直面对视的情况下，关离恭恭敬敬地说出的。 伊兰心头忍不住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风水轮流转，说的就是现在这种局面。 她以前压根就没敢想过，她还会有检阅关离的一天。 若她还没打开心结，要将关离踩在脚底下，这次训练无疑就是天赐良机。身为教官，哪怕是营养学教官，她怎么着都能借着严格要求的东风，惩罚他一两回，再不然给他下个套，斥他不敬教官，方法多得是。 只是如今两人冰释前嫌，关离和伊兰在塞米巴曾经还是一条壕沟里并肩作战的战友，于隐忍潜伏之际，发展出了一段革命同志的情谊，纠葛的往事已然散去，倒不必让伊兰违背自己的教官师德恶意为难关离了。 伊兰和关离对视之间，一念起，一念灭，刹那间只觉得世事通透。时间确然是把杀猪刀，不管当初心中汹涌着多少不甘和怨愤的嘶喊，手起刀落间，世界就平和了，人心也静了。 操着时间这把杀猪刀的是双翻云覆雨手，天意弄人，她恨关离时没机会，有机会时却不恨了。也或许，天意悯人，没让她来得及偏激，只让她独善己身，等着时间抹去一切可抹去的。 恩怨情仇，淡淡如是了。 伊兰凝注在关离脸上的时间其实不长，看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伊兰在仔细搜寻关离的不妥之处，那也是伊兰身为教官的份内事。可当事人的感觉却很灵敏，伊兰神情莫测，关离微微愣怔，转瞬恢复，他眼神坦然平和，迎视着伊兰。 关离目光微闪间的变化也落在伊兰眼里，无端让她忆起，她在全团演练被关离追踪到那晚，她将匕首横亘在他脖颈前一寸，他却不避不忌，依然不松开双手，依然抓牢固稳她身形，那时候他的目光也是清澈坦荡。 伊兰默叹，关离人不错，他在塞米巴时很照顾她。她暗暗收摄心神，提醒自己不要一朝得志就张狂。 她终究还是个俗人。和关离过节消弭是肯定的，她不把关离视作仇敌，现在关系挺不错，算得上朋友，但这朋友做起来毕竟和别人不一样，关离一直被伊兰看成她努力训练的标杆。 她对上他时，心底莫名地潜藏着一股子不为人知的好强之心，自她在考核时从机甲上摔落在地，下意识回头望向他那一眼开始埋根。 他远远地站着，从伊兰趴坐在地的角度看过去，他身形高大、冷漠，映照着伊兰眼底的慌乱。那一眼匆匆一瞥，伊兰却印象深刻，多年过去，她依旧记得。 接着她被纠察队员带上车，听到背后传来他对别人宣布考核通过的喝声，声音响亮，平静无波，在禁闭室多少半睡半醒的辰光里，会突兀地在伊兰心间回响。 那一声不过一个字，却被她咀嚼了再咀嚼，自此很难忘怀。 这种隐晦的、被无情打压过后不服气反弹的心理，让伊兰在能光明正大揪关离小辫子的时候，很是蠢蠢欲动，非常坏心眼地想让他小小栽一回。 伊兰垂下眼睑，视线投注到地板上。刻意埋坑看关离他笑话这种事，万万不能做，哪怕只是不痛不痒训他两句都不行，周围可都是知情人，她不能失了教官气度，对关离得一视同仁，果断镇压这种事只能腻想一下，当个冷笑话听。 伊兰带着那丝丝隐秘的遗憾，不动声色地跨前一步，挪开了和关离的距离。(未完待续。) 488 给老熟人做教官 这屋里的学员几乎个个都认识，再不济都脸熟。 瑞恩就站在关离身后，令伊兰有些薄恼，他怎么就没有奔关离前头去呢。不过，她自己也知道，争抢这一步之差毫无意义，床铺的位置、还有一溜背包离门的顺序远近，都决定了学员之间总会有先后。他们都已足够迅捷，至少伊兰私心里确定，他们比她自己要麻利。 瑞恩背着背包，面无表情地任伊兰打量。他发作不得的机会可不多，伊兰憋着笑，仔仔细细地把瑞恩从上看到下，同样遗憾地发现没查出什么不周到之处。 其他诸如元淼赵锐等人也都妥妥当当，一屋子人几乎全站在放背包的一侧墙边，只除了一个人。 张深海站在屋子中间，而且背对着门，伊兰在心里直叹气，这情形明显得她想放水都不可能。 “去哪？”伊兰踱到他面前问道。 “报告教官，”张深海大声说道，“我去床边。” 伊兰皱眉，张深海的声音浑厚有力，被他拔高了音调后，更是震得伊兰耳朵嗡嗡响。她朝前跨了两步，往靠墙的一排床位看去，心知肚明地问道：“为什么？” “报告教官，我去整理床铺。” 伊兰挺无奈，张深海必定先窜到背包处，拿了背包才准备铺床。换成真实的境况，紧急出发警报一响，为了抢时间，他哪怕直接拿了背包走，不去管内务，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轻重缓急要有取舍。但现在是训练测试，学员必须方方面面都要做得完美周到。平时严格要求，战时才能不错不乱。 “张深海，绕操场罚跑三小时，即刻执行。”伊兰瞅着张深海的眼睛说道，心里希望他明白她已经手下留情，这惩罚虽然看起来严厉，张深海这后半夜基本没得睡了。但是没留到基地执行。绝对是他赚了。 “是，教官。”张深海二话不说，立即应道。干脆地转身出门。 伊兰很是欣慰，张深海就是够义气，特照顾她的教官面子，执行惩罚多爽快。为了回报他。她想再找出个人来，免得张深海独自丢脸。 伊兰不信邪地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甚至特意在瑞恩的床边停了三秒，再次深表遗憾，看不出瑞恩手脚这么利索，没法找茬。 她走回门边。瞥一眼众人：“警报解除，休息吧。” “是，教官。” 这话在岛上。伊兰听得多了，起初惶恐。后来飘飘然，再后来习惯了，但是现在由这群人口中说出，伊兰心中不由颤巍巍地。更何况众人表情虽然都很端肃，眼里还是流露出些微意味深长的笑意，这就是知道老底子的熟人和不知底细的陌生人眼神上的不同。 伊兰有些汗颜，刚刚她一丝不苟认真检查绝不错漏的举止可都落在大家眼里。 关离排在头一个，他目中这种友善又略略带着打趣的笑意，伊兰看得尤其明显，和他以前在塞米巴听闻她说徐若昭准备搭讪她时一个表情。 而关离身后的瑞恩朝伊兰直通通看过来，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伊兰心里明白瑞恩大概不满她对他全方位探查重点关照。 她暗暗吁气，出门转到下一间。 伊兰的营养学课程连续有两天，先上课的那个队里有一半是玫瑰妹妹们，她们战斗力不错，林子里的飞鸟走兽擒了不少，轮到拔毛剖肚子这个环节却手生得很，弄得状况百出，被野鸡血飙得满脸都是的人不少，把快乐的野餐生生整成了一个满地狼藉的凶案现场，直把伊兰忙得奔前跑后，焦头烂额。 休息一夜后，伊兰抖擞起精神，准备再忙活一天，就完事大吉，接下来所有人打发进训练区，让他们伙食自理，不用她多费神了。 张深海绝对是个好学生。上课伊始，她按老规矩宣布午餐晚餐靠自己挣，另外，欢迎课堂提问。张深海的问题就来了。 “报告教官，我有个问题。”他刷地站起，声音嗡嗡地震响了整个课堂。 “坐下说。” 张深海眼睛瞪大，居然还朝她微微摇头示意，伊兰越发头大，他怕是以为伊兰看在老交情的份上给他特别优待。 “你挡到后面的人了。”伊兰无奈地说道。 张深海哗地往下坐，伊兰差点没控制住笑出来。 “大家有问题可以直接说。”她朝张深海望一眼，仰仰下巴，“说吧。” “请问教官，如果我运气不好，弄不到食材怎么办？” 伊兰容色淡淡，口中轻吐一言：“看着别人吃，然后等明天早餐。” 张深海咧嘴一笑：“谢谢教官。” 伊兰说完一段话后，张深海又有问题了：“报告教官。”这次他老实地坐在位置上。 伊兰点头：“说吧。”毕竟是老朋友，伊兰不自觉地用了语气词，使得她的答话平和很多，一般她在课堂上就直接一个字“说”，以凸显教官的威严。 “我对植物一窍不通，看出去它们都一个样，怎么能有效辨别它们呢？”张深海面带苦恼。 “当你被迫从它们那里寻找赖以为生的能量和营养时，你不要认为自己在寻找食材，你要认为自己在剔除毒药。这样你就会用心。” 课堂上鸦雀无声。瑞恩他们正色敛容，全都在认真听讲。 “野生植物中能够被安全食用的非常少，大多数不能食用，甚至带有剧毒。把你对机甲的敏锐观察力用到植物身上，你会发现它们每一株都长得不一样，高矮粗细颜色气味、叶子的形状、花瓣的多少、果实根茎全都可以是你观察的目标。吃下野生食材，你的运气只有一半对一半，说得残酷点，不是生就是死，所以用好你的心、用好你的工具，当你必须要有效辨别时，你就能逼着自己有效辨别。” 张深海默默地品咂伊兰的话，恭敬地说道：“谢谢教官。” 伊兰其实真不好意思，她只不过在吓唬张深海和学员们，顺带鼓励他们，听上去道理满满地，够忽悠人，但对门外汉来说，可操作性不强。 隔一会儿，瑞恩开口道：“报告教官。”(未完待续。) 489 请问教官 伊兰心里抖三抖，脸上半分不显：“说吧。” 瑞恩一脸严肃，问道：“请问教官，如果找到的植物确定不是食材，但是没有毒，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能吃吗？” 伊兰起先以为瑞恩只是插科打诨，给她捧场，帮她活跃课堂气氛，听到他的问题后沉吟道：“我个人建议不要轻易尝试，你们的肠胃会受不了。植物没有毒性，不意味着没有刺激性，盲目乱吃只会让饥饿的身体状况更加糟糕。” 伊兰想想，不放心地又补充一句：“我们找食材是为了维持身体机能，不是为了给身体找罪受。”她就差点直说“别瞎吃”了。 其实这样的问题不能一概而论，真的山穷水尽了，全凭各人选择，但是对上瑞恩，伊兰就要扎扎实实警告一番，野草有什么好吃的，勉强塞在胃里不一定能管饱，却极有可能让他们这些吃惯营养剂的人泄泻。 “谢谢教官。”瑞恩的声音极其响亮，他和伊兰在库亚培养出了默契，公开场合各按身份来，礼仪绝对周到，给足了伊兰面子。 伊兰没想到课堂提问很踊跃，一会儿关离说道：“报告教官。” “说吧。”伊兰朝他望过去，心里其实很紧张，现在他俩的情况颠了个儿，说不出的诡异，关离的问题她要是答不上来，她会很没面子。 “请问教官，数据库能辨认变异植物吗？” 伊兰盯着关离，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她思索片刻，诚实地说道：“原则上不能。变异植物指的是对人类具有攻击性的植物，而这个数据库区分植物是基于正常植物的外部性状。我对变异植物了解不多，如果，我是说如果，一种变异植物产生了攻击力，但是它在外表上并未发生改变，那么很有可能会让这个数据库给出错误提示。这是非常极端的一种情况。” “当然通常情况下，变异植物都会在外形上有一些特殊性，这时候如果它的图像输入数据库，查询结果只可能是两个。一是无法辨认，二是疑似某物种。这个数据库在外形相似度90%的基础上会提供疑似选项，仅供参考。它在变异植物的鉴别上作用不大。” 伊兰讲完这一大段后，总觉得还没有说透，她微顿。继续滔滔不绝道：“也许可以反过来用，如果确定是变异植物，它的图像在数据库中得到疑似物种，那么这种疑似物种极有可能是变异植物的本源物种，他们两者之间在植物特性上会有些共通之处，比如耐光性，喜湿还是喜干，对温度的要求等等，也许我们可以通过这些具有局限性的植物生理特性对变异植物进行一些遏制，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猜想。” 话音落下。关离望着伊兰，半晌没说话，看样子是在回味梳理。 伊兰心里直打鼓，本来她直截了当说不行就好，军队里就认这种说话风格，连理由都不用给。但这是关离的问题，她就怀着小心思，尽力回答得周全些，毕竟她难得为人师表这一回。结果她洋洋洒洒说了一通题外话，全都是可能和也许。关离估计被她绕晕了。 伊兰目光扫视课堂，全场默然，都用一种直直的眼神瞧着她，她越发忐忑。正想说句话把话题扯到营养学上，就听关离大声说道：“谢谢教官。” 伊兰松口气，准备继续说野生食材，这时张深海又道：“报告教官。” “说吧。”伊兰迫不及待地说道，她正需要人来转移话题呢，张深海真哥们。 “请问教官。你是怎么又懂机甲又懂这些知识的？”张深海一脸敬仰。 伊兰再料不到他会这样问，张深海爽朗的性格一向让她非常欣赏，她被他直率的恭维逗得心花怒放，这会儿一愣之下，忍不住嘴角泛出笑意，坦白说道：“我两样都不精，看上去懂很多的人，一般都流于浮表，实际上你只要有一样足够出色，实力碾压一切。” “谢谢教官。”张深海面带笑容答道。 伊兰垂眸，张深海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显得他们俩多像在互相吹捧，今天这课要上歪了。 伊兰随后带领大家到实践区。一路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更深了，瑞恩乖乖地跟在她的机甲后面，关离也是，她的启蒙教官们都如此，这得多玄幻。 将人赶到树林里辨认食材，伊兰独坐到林外空地的大石头上暂歇。没人提出请她在采摘前帮忙确认，伊兰乐得悠闲自在。上课只是一个引子，今天真正的重头戏才开始，她暗自祈祷瑞恩这群人能让她轻松些，昨天实在累得她够呛。 伊兰的视线移到林子外围的那株矢花藤上，还剩最后一只果实挂在树梢，他们一群人进去的时候，谁都没有正眼瞧它一下。她抿唇微笑，最明显的地方反而是最容易忽略的地方，这话真不错。今天如果没有人注意到它，她就把它吃了。 一个小时后，三十个学员面对面站两排，恭迎伊兰点评。 伊兰略瞄一眼，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样东西，她的视线在瑞恩手中顿了一下，微抽嘴角。 从第一个学员开始，她一路走一路评论。 “很好，这个能吃，就是味道有些涩，不过没什么要紧，你把混杂的老叶扔掉，不然会发苦。” 刘寄望排在下一个。伊兰仔细拨拉一遍，说道：“这是野草，没有毒性，待会儿熬两根，练练生火做饭的技巧，但别吃。” 刘寄望听后，表情特别纠结。 伊兰一看，忙说道：“实在想尝尝味道也可以，这种野草叶片边缘有绒刺，其他没什么问题，相反崇尚天然药饮的人会在身体虚劳时熬汤喝，据说可以提神提气，你喝一两口汤不会引起身体过激反应。只是咀嚼野草时可能让口腔不……那么顺利。你把野草汤熬久点，喝汤就行。” 她这么多批学员教下来，很能理解学员们想尝尝自己手艺的迫切心情，野草就野草吧，就当草药汤喝，一两口吃不死人，可以让学员见识一下。 刘寄望越发纠结，他听出来了，这野草不是食材，效果恐怕有些玄乎，吃下去还要让口腔不愉快，伊兰让他喝两口汤，纯粹是给他机会体验。他其实挺想再到树林中换一种，不过也不能坏了规矩，于是抱着期望问道：“请问教官，什么是天然药饮？”听上去很上档次，他至少可以自我安慰熬了一种特别的饮料。 伊兰不由望了刘寄望一眼，佩服他很会抓重点。 “这是厨艺和天然药学的一个交叉偏门学科，认为天然植物中蕴含了一些治愈人体伤痛的有益成分，但鉴于效果并非立竿见影，因此采用厨艺烹煮的方式制成特殊功能性饮料，用于身体的日常保养。联盟内有些非主流的康健会所很喜欢用天然药饮。你这把野草在很多药饮配方中都有。” 刘寄望木立当地，见伊兰往下走，回神道：“谢谢教官。” 他瞄向对面的元淼，以目询问：“懂吗？” 元淼憋着笑，微微颔首，刘寄望的眼睛骤然鼓出来，元淼又轻轻摇头，刘寄望才放下了心。元淼的意思是懂一点，但没全懂，那就是似懂非懂。 刘寄望心道他的智商和好朋友起码还在同一个层次上，他也似懂非懂。(未完待续。) 490 就在你身边 伊兰走到张深海面前，点头先鼓励道：“非常不错，你第一次就找到了安全的食材。” 然后她实话实说道：“食材的取用部位和季节气候有关，你必须等到它成熟。这个石莲果还有两三个月才能成熟，成熟的果实颜色发紫。你手中这个目前不能吃。嗯，以后找到食材，如果不确定成熟期，就要仔细阅读这个物种的相关文字叙述，对比一下外观就能知道。” 张深海咧嘴憨笑。 下一个就是瑞恩，伊兰很是无奈，他手中的臭草长相很喜人，郁郁葱葱油绿鲜嫩，近期越发旺盛，每次都有学员中招。 “闻你的手。”伊兰悻悻说道，她还在库亚弄了个菜园子呢，那两年不知给瑞恩试了多少道菜，瑞恩对美食尚能评头论足一番，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是美食家，可他对食材居然一丁点认识都没有，上来就揪了一把臭草。 瑞恩的鼻子皱成一团，嫌恶地把自己的手挪远，看样子都想要立即扔掉臭草。 “给每个人一根，让大家都闻一下，气味也是辨认的一种方式。”伊兰说道。 瑞恩冲伊兰意味不明地望一眼，伊兰不满地瞪他，瑞恩施施然出列，按照伊兰吩咐，极其大方地给了每个人一根。 伊兰瞧着瑞恩的背影真无语，他绝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以为她要趁机镇压学员，给他们吃点苦头呢。 瑞恩招了一堆仇恨回来，手里还剩一把臭草，伊兰其实特想让他继续捏着。回想当初她跟着瑞恩练机甲时，他那些张口就能噎死人的毒辣之语，伊兰就想借机整整他。再一想，她还是要回基地的，如今宿舍搬到他同一幢楼，瑞恩想堵她抱怨两句，实在太轻而易举。 伊兰惋惜着放弃了恶搞的念头。 “扔了吧。”她垂眸。看着他两手空空后，忍不住语重心长地说道：“辨认食材过程中，外观很重要，但不要被外观迷惑住。这种草为什么长得这么好？就是因为它的气味难闻。连虫子都不爱啃。自然界中，如果一样东西长得很美，但看上去很柔弱，就一定有自保能力，这种自保能力可能体现在分泌异味、毒液。以此驱赶或者迷惑捕食者。植物如此，动物也是如此。记住一点：面对美丽柔弱的生物，务必提高警惕，不要随便下手。”这可是她在探险家协会网站上看来的经验之谈。 “是，教官。”瑞恩挺胸直立，目视前方，回答得相当正规。 伊兰暗笑，目光在他手上溜一圈，再到他脸上溜一圈，心道。你就中午饿肚子吧，谁让你眼力浅薄？ 她走到关离面前，朝他手中望两眼，微微蹙眉道：“木茄叶？” 关离和她全团演练时吃过木茄叶，现今满林子食材，他单单只认出了木茄树，让伊兰对他辨认食材的能力也深表怀疑。 伊兰旁的也没说，只说道：“怎么不采花？这个时候木茄花更好吃，有股甜香，凯旋餐厅有木茄花饮料。” “谢谢教官。”关离说道。眼中隐有笑意。 伊兰看他一眼，猜想关离在笑她不忘给老单位拉业务。她也没办法，每次给学员点评，都会刻意联系一两种凯旋餐厅的食物。目的是为了让学员知道，野生食材其实触手可及，没那么高深。这也是从教育心理学上淘来的经验，处处从身边事物入手，能让学员更快激发学习兴趣，驱除对未知知识领域的天然恐学心理。 一圈评论下来。伊兰有些为难。一大半人得站一边干看着别人吃，都是老熟人，怕是有些难为情，其中最棘手还有个瑞恩。饿他一顿是他该，但伊兰想让他多个生火实践的机会，这家伙没两天就要被送进野外训练区苦熬去了，挺可怜的。 她算算时间，开口道：“所有人跟我过去，我们再看一遍林子里有些什么。” 她走到树林边缘，特地站在矢花藤下，问道：“有什么？” 一圈学员左右瞧瞧，对着地上的杂草野花仔细研究。现正是草木旺盛生长的时节，地上花花草草左一蓬右一堆地争奇斗艳，伊兰瞅着他们要把地钻出一个窟窿研究的架势，气恼地心想，这么多的野草够他们瞧一阵的。 有些人抬头往上看，盯着枝桠上的树叶，但是辜负了伊兰的期望，没有人指着矢花果惊喜地叫一声。 伊兰知道那最后一个矢花果长得不大，褐色外皮，灰不溜丢，如今树枝和藤都长了大叶，矢花果掩藏在其中更不显眼。可是看着他们仰着脖子却毫无所觉的模样，伊兰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的提示都如此明显了，这些人简直都是榆木脑袋。 她特特盯着瑞恩瞧了两眼，瑞恩四处搜寻的目光和她隔空相撞，两人眼对眼盯了一秒，瑞恩眼皮上抬，看向伊兰上方，伊兰呼出一口气，刚想这祖宗中午有东西吃了，就听张深海叫道：“上面那个果子是不是？” 得，今儿张深海和果子较上劲了，前面他找到一个石莲果，还没成熟没法吃，现在矢花果归他了。 “采下来，这是你的午餐。”伊兰对张深海露出一丝笑意，瞟一眼瑞恩，有意说道：“矢花果，虽然长相不好看，但非常有营养价值，拿它作配料的菜品无一例外都是珍贵菜肴。凯旋餐厅有道菜名叫矢花不落，主食材就是矢花果。能发现这个果实的人不多，迄今为止，你是第四个。” 张深海抱着矢花果兴高采烈。 伊兰继续带着学员往林中走，在一处停下来正色说道：“这个树林和一般的天然树林不同，里面人工移植了很多野生食材，毫不客气地说，把你们任何一个人扔进来，十天之内，你们不应该出来求救。” 她面对着学员，虎着脸扫视一圈，缓缓说道：“看看我在五步之内找到多少食材。” 她一指手边的一株矮灌木，说道：“落生木，枝条柔软，落地即生根，嫩茎可食用，老了之后逐渐木质化。”再一指落生木下的一丛草，说道：“栗草，看到上面的小颗粒了吗？这是它的果实，栗草籽，营养剂主成分之一，搓去外壳后入水熬煮，是一种非常难得的营养粥。” 伊兰跨前一步，随手采了一片叶子，说道：“掌楸叶，叶似手掌而得名，野外烧烤很好的辅助材料，包裹着肉类可以一起烤，增加香味，甚至没有餐具时直接拿它当盘子。嫩叶煮汤，味道很好。” 她一刻不停，转手指着一枚浆果，说道：“荧蓝果，甜味饮料中最常见的配料之一，生吃即可。” 就这样，伊兰跨一步就指出两三种食材，边走边流利地介绍，最后一步走到瑞恩跟前，探手把一株被他挤歪的芦草弯下来，拗下最中间的一段茎秆，撇去两边叶子，露出细长白嫩的部分，盯了瑞恩一眼，纵然她十分恨铁不成钢，但碍着这么多学员在场，她批评得语调平平。 “它就在你身边，而你无视。” 芦草的长鞘叶晃悠悠地拂着，瑞恩的视线落在伊兰手中那截脆生生的秆尖上，再抬眸看向伊兰。(未完待续。) 491 靠你撑场子 伊兰转头面对大家，解说道：“旱芦杆，汁液充沛，生吃熬煮都可以。旱芦饮料是联盟内最常见的饮料之一。它还可以做菜，旱卢滑丝，凯旋餐厅很受欢迎的一道菜，我相信有不少人吃过。” 她随手把旱芦杆朝瑞恩一抛，下令道：“吃下去，告诉大家味道怎么样？” 瑞恩二话不说，“咔嚓”一口，再“咔嚓”一口，非常严肃地吃完，一本正经地大声说道：“报告教官，很甜，不涩，能解渴，有旱芦饮料的纯正味道。” 伊兰不动声色地半垂眸，瑞恩这段话有他素日试菜点评的水准。 她扫视着学员，板着脸说道：“你们自己看看，你们错过了什么？天然环境中，食材不会如此密集，但是这里不一样，如果你们在这里都找不到，那么去别的地方就更不可能找到。现在，我给你们半个小时，没有食材的人必须找到一种食材，否则就准备中午挨饿，已经有食材的人可以到外面休息，也可以继续找。” 大伙陆陆续续散开，伊兰侧头对旁边的瑞恩压低着声音说道：“赶快找，别磨蹭。” “是，教官。”瑞恩轻笑道，“味道真不错，谢啦。” 伊兰瞪他一眼，踱到其他地方去观察学员表现。她就怕自己见不得瑞恩走一处错过一处，索性眼不见为净。 学员们在林中各自寻找，伊兰时不时跟过去指点两句，慢慢走到了关离附近。他蹲在一大丛麦浆草前面，正在摘草叶。 “注意不要混杂其他草。” 关离闻言扭头朝她一笑，伊兰不由腹诽，这就是熟人教学的坏处，私底下一个个神态如常，令她完全没法摆出教官的高姿态，刚刚刘寄望赵锐他们对她微笑，现在关离也是这样。 她蹲到关离旁边。朝他手中一瞥。 关离知机，将攥着一把草摊开给伊兰检查：“有问题吗？” “唔，不错。”伊兰本着教官的思路，伸手到草丛里采出一片刺麦浆的叶子。额外说明道：“这是刺麦浆，你看两种叶子的边缘不一样，但粗看看不出来，这两种草很喜欢长一起。误食刺麦浆会使人腹泻，一定要注意。” “它有毒吗？你就这样摘行吗？”关离问道。 “没问题。它只会使肠胃不舒服。这里没有剧毒植物，我都清理过。”伊兰认真提醒道，“但是，你们在外头一定要仔细，先拍图像，查询确认后，才能采摘，如果不确定的话，千万不要直接接触，尤其是植物的汁液。”这话伊兰在课堂上说过。关离正好说到这茬，她不由再次强调。 “嗯。”关离的视线从刺麦浆移到伊兰脸上，“你嗓子怎么了？” 伊兰无奈地笑道：“昨天那一队状况多。”她昨天说个不停，休息一夜后，今天早上没听出异样，到现在渐渐说多了，嗓音有些发涩暗哑。 “比我们还不如？”关离笑问。 “目前为止差不多，下午可能你们要好上一些。”伊兰手撑在膝盖上站起来，关离见状，忙伸手虚扶了一把。 “你继续采吧。吃多少采多少，我过去看看。” 关离点头，目送着伊兰的背影，见她走到一个学员身边指着一株花树说话。才收回视线，继续摘麦浆草。 等伊兰走到瑞恩身边时，瑞恩正在莳萝藤前猛摘叶子，他还挺会挑，尽拣鲜嫩长相好的，粗厚的老叶瞧都不瞧。总算对得起他业余美食家的称号。 “行了，少摘点，这叶子味道一般，尝尝就好了。”伊兰忍不住出声道。 瑞恩立即住手，笑嘻嘻拎出一个食品袋，问道：“这个行吗？” 伊兰一瞧，原来是金雀叶，才喜道：“总算你有眼光，这个不错，莳萝叶就别要了，没时间让你两样都煮，放一起不对味。” 瑞恩从善如流地把莳萝叶洒到了地上，伊兰不由提点道：“你别老盯着叶子，看看果实、花朵、茎杆、根部都可以，眼界放宽点。” 她瞧着瑞恩虚心受教地直点头，又说教了几句：“平时你吃那么多，别光吃，吃完了琢磨琢磨食材，看看食材图片就当打发时间，谁知道以后你会出什么任务，发配到丛林里断了你营养剂，有你好受的，多学点总没错。” “是，教官。”瑞恩轻声调侃道。 “给点敬意。”伊兰瞪他，“早上你表现不好，待会儿争取做个表率，我还要靠你撑场子呢，你们一群都是大爷。” 瑞恩低笑。 伊兰正待走开去，瑞恩压低声音叫道：“哎，少说话，说关键字就行。” 伊兰眼珠一转，明白过来，笑道：“没事，扛得住。” 这回学员们收获颇丰，每个人都能吃上午餐。伊兰给他们演示一遍熬汤过程，大家动手能力都挺强，加上伊兰从旁指点两句，顺顺利利地把蔬菜汤熬出来了，只是在品尝味道环节，伊兰实实在在遭了大罪。 学员们基本上都是平生头一回野炊，放调味料没个轻重，伊兰尝到的几乎都是重口味，甜得发腻，酸得汩汩流口水，苦得直想哭，辣得吐舌头，咸得想跳进河里喝生水。 最可怕的是学员们学习兴趣高昂，很多人除了把自己偏爱的调味料放进去不算，其他各样都放一撮，整出来的味道古怪之极。 伊兰不能不尝，这个环节有两重意义，一是整体评估一下学员的做菜手艺，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给学员把把饮食安全的关，他们是头一回，伊兰虽然给每人检视过食材，也看着他们清洗熬煮，但万一有个疏漏，学员吃下去起了不良反应，就是伊兰的失职，所以她相当于给他们试吃。 这么多批学员教下来，喝蔬菜汤一直是伊兰深以为惧的一个环节。曾经她想过不让学员们在蔬菜汤里加调味料，就让他们喝原味汤，为着教官的职业良心，她还是掐灭了这个念头。蔬菜汤寡淡，正适合调味料发挥作用，学员们能立即体会到其中区别，于是，伊兰每回都怀着大无畏的精神，继续让学员们在蔬菜汤里一展手脚。 说实话，伊兰自己喜辣，但教学时她最怕碰到嗜辣的学员。因为其他的味道重一点，伊兰板着脸不张口还能忍过去，而辣到极致，嘴里都快烧起来了，她得顾着教官的形象，不能张大嘴巴哈哈吐气，还要维持住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这是多痛苦的一种折磨。 伊兰即使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今儿她运气特不好，一个班碰上仨，赵锐是第三个，等她舀起一口喝的时候，就知道不对了，她不作声地快速喝完。(未完待续。) 492 敬业不容易 伊兰每回都三令五申，让学员给她少盛点，但架不住没个量具，少了具体标准，学员们看在她教官的身份上，都不好意思只给她一汤匙，再少都能盖住碗底。 所以，赵锐给她的辣汤，在数量上很能体现出他对佟教官的敬意，以及大家老相识的交情，足有小半碗。 伊兰现在学乖了，基本不给她自己弄午餐，光等着每个学员那里蹭一点，中午就管够。今天她看中的矢花果被张深海摘去了，她寻了一个有两份食材的学员，拿了一份给大家熬汤演示，她自个就不特地做晚餐了。 于是，她一时找不到清淡的食物压压味。 这时她沉默地把碗放下，正对上赵锐殷殷期盼的眼神，他等着她评价呢。 伊兰张不开口，她一张嘴巴就想吐舌头哈气。赵锐的目光转瞬显得惊诧，伊兰知道她的脸肯定通红了，不用手摸上去就感觉到烫。 两人大眼瞪小眼，虎虎对视足有一秒，伊兰扭头往左右看看，元淼给她尝的汤正摆在隔壁，上面没冒热气。伊兰放下了心，伸手端起来就喝，喝一口差点喷出来，她再也忍不住，掩着手抿着唇，压抑着从喉咙口呛了两声，那是辛麻口味。 食物要吃完，这是最基本的一项礼仪。伊兰顾不上四周看过来的目光，动作极快地喝完。 元淼见势不对，皱着眉头紧张地问道：“教官，我做的菜汤有问题？” 伊兰很不忍心，无论做什么事，第一次时别人的反应直接决定了他以后继续尝试的兴趣和胆量，她通常给学员的评价都是以鼓励为主，这回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就用机甲暗语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很不错。视线一瞄旁边同样不安的赵锐，又重复比划了一遍。 她没说话就是最大的问题，赵锐和元淼对视一眼。齐齐舀了一口自己的汤喝，伊兰本来要继续检查下一个学员，这时候来了兴趣，想看看这两人如何反应。 赵锐喝下去。脸腾地就红了，伊兰一下就明白了，他是个喜辣又吃不了多辣的人。再一看元淼，倒令她惊讶，他居然四平八稳没一点异样。伊兰忍不住瞧了好一会，看到元淼紧抿的唇角，她放下了心，元淼不是味蕾缺失，她估计元淼忍性极好。 这一段时间过去，伊兰慢慢地缓过来了，她开口前特意露了个笑容，以示安慰：“你们两个都不错，只是味道有些重。” “对不起教官，我放多了。”元淼满脸歉意。 旁边赵锐也这样说。 “第一次。量没放准很正常，吃不完别勉强。”这两人做出的东西确实很不容易下咽，伊兰想着大家都相熟，她不好照着老规矩为难他们，稍稍松了口风。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她就觉得嗓子发疼。她暗叹着走到下一位，希望后面的学员能够手下留情。 果然她是不能对他们抱有幻想的，刘寄望的天然药饮泛着苦涩，张深海好好的一锅矢花果汤，偏偏调成了酸味。瑞恩的金雀叶弄得非常咸。 “太咸了，盖住了金雀叶原本的清香。调味料不能放太多，宁愿一开始少放，不够再慢慢添加。也好过起手就猛放。”伊兰对瑞恩称得上苦口婆心，嗓子疼还絮叨好几句，临了还好心地补充道，“吃不完别勉强。” 她对这一批学员，特别是瑞恩，真可以说格外优待。放在以前几批学员身上，那都没说的，只要吃下去确定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再怪的口味都得让他们乖乖吃完，点滴不剩。 轮到关离，他将木茄叶和麦浆草一锅煮了，伊兰尝一口，暗暗吁口气，关离的口味偏清淡，纯粹的蔬菜汤虽然不怎么鲜美，但胜在保留了天然的草木清香。 在尝过这么多古怪浓重的味道后，伊兰对关离的汤大加赞赏：“非常不错，味道很适中，有麦浆草的清甜，有木茄叶的柔滑，很好喝。” 关离微微一笑：“谢谢教官。”他拎起汤勺，望向伊兰。 伊兰微愣，明白过来关离大概见她喜欢，准备再给她舀一些。伊兰轻轻摇头，走向下一位。 午餐过后，伊兰吃得有些饱，她紧锣密鼓安排晚餐，让学员分一半进林子捕猎，另一半下河捉鱼，有了收获后再换地方继续。 而她自己则坐在大石头上休息，准备过半小时后再去看看学员情况。 远远看过去，林子里有点鸡飞狗跳的架势，伊兰不由一笑，再往河边方向望过去，视线并不清楚，声音也不闹腾。她没啥操心的，放松地享受了片刻难得的悠闲时光。 瑞恩最先从林子里出来，手里拎了一只昏迷的山鸡。 “报告教官，我抓到了一只野鸡。”瑞恩喜气洋洋地汇报道，还把可怜的山鸡甩了两下。 “我就知道你会抓鸡，惦记好多年了吧？”周围没人，伊兰忍不住笑话瑞恩，自从全团演练时，在回放的监控视频中被瑞恩看到她和关离烤鸡吃，他就怨念上了。 “还好意思说，让你给我弄只烤鸡，想想你欠了我多少年的债了？还是我自己靠得住。” “快放下，赶紧下河去，要是鱼没抓上来，鸡自己醒了跑掉，我可不管。” “你要是没把我的鸡看住，等你回基地，我天天堵你门口。”瑞恩随口威胁道，旋即皱眉，“你嗓子怎么回事？声音比前面更难听了，阿锐和阿淼做了什么怪味？” “一个辣，一个麻，不过和他们没多大关系，本来这两天说话多了，再加上你们放的调味料个个古怪。”伊兰叹息一声，“要做个敬业的教官真不容易。” 瑞恩嘁一声，大概真心体谅伊兰的辛苦，难得地没有出声反讽。“我下河了，你能不说就不说，不能吃辣是吧，回头我忍着不放。” 伊兰噗地一声笑出来：“你那一块能有多少？还想解救我呢。放吧，想放什么就放什么，你头一回做的食物再黑暗，我总要给你面子的。” “黑暗？什么词？”瑞恩呛道。 “难吃的食物通常让人眼前发黑，心情昏暗。”伊兰笑嘻嘻地说道。 “音色难听没办法，没一句好听的。”瑞恩刺了伊兰一句，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轻易别开腔。” 伊兰看着瑞恩的背影直笑，别看他抓鸡这么顺当，下了河有他好受的。最近一批批学员频繁光顾，河里的鱼数量少了，还变机灵了，没点运气很难抓到。 半个小时过去，林子里陆陆续续出来一些学员，河里却没有学员上岸。 伊兰起身到河边去看热闹。(未完待续。) 493 我的工作我的专长 场景是那么地似曾相识，学员们稀稀落落地散开在河面上，眼神锐利地四处搜寻，动作透着茫然，这边一个猛子扎进去，那边噗地冒出头来，啥收获都没有。 伊兰摇头失笑，没捉过鱼的人永远不知道捉鱼有多难。她这样直接把人赶下河，运气好的人会碰到那么一两条笨鱼游过，身手敏捷点说不定能抓住，抓住了还要能扛住鱼身的滑溜，一路紧扣着坚持到岸上，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大。当然再难，还是有人抓到过鱼的，只是今天这批人看起来还不够幸运。 伊兰摘下了岸边的丝草，揉搓着狭长的叶条，编了一个草篓，绑在一根树枝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捕鱼兜。她往河里洒了一些饵料，然后静静地站在岸上等。 许是她拎着的工具太过原生态，许是她的造型太过肃穆，很多学员都往她这里看过来。伊兰淡淡地瞅他们一眼，他们都在河中央，离她的距离有些远，不至于干扰到来觅食的鱼儿，她也就没搭理他们。 这法子是她从星网上学来的，探险家协会网站上多的是奇思妙想和经验教训，原始的捕鱼方式一搜一大堆。别看她现在编这个草篓很轻巧，那也是练了上百回才出的这效果。 河边原先没有这片丝草，是她用营养课实践区的建设经费趁机移栽的，掺杂了那么一点小小的私心。不过她学会了什么技巧，也是想倾力演示给学员看，让他们多点见识，倒不能算占基地的便宜。 伊兰常常觉得，目前这份工作融合了她所有的专长。 她会的东西不多，数数就三样：农业种植是她正宗老本行，做饭是她一门手艺，机甲练了多年，比起披挂上阵的机甲精英们，那是肯定不如。但比大学里秀表演的机甲战队，水平又强上几分，所以会开机甲勉强也算她一项本领。 这些年阴差阳错，她尽是做饭。顺带练机甲，把她的老本行丢得一干二净，未尝不是一件憾事。 回想当年，她在库亚顶着巨大的压力整了一片地，口头上受了瑞恩多少委屈。如今好了。王靖一听说她学农业出身，立时把建设实践区的重担交给了她，他负责从旁协助。 别看一队学员也就来上这么一天课，她为这一天时间付出的辛苦他们都看不见。河里的鱼、林里的飞鸟走兽、遍地都是的野生食材，哪一样不要她来操心。学员们不上课的日子，她就跑来照管实践区。 说实话，她宁愿在整个岛上遍种一样食材，也不要每样食材只种一两株，这得多劳心。但实践区要的就是物种丰富，让学员们尽量多接触野生食材。 伊兰可以毫不谦虚地说。这个实践区是她的心血结晶，从选址后的种群规划，到移栽后的生长追踪，都是伊兰一手料理。 不过她总算被人支持、被人提供经费，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一展农业学知识了。 用农业手段布置一个实践课堂，教给机甲战士们做饭菜的本领，伊兰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基地简直为她量身定制了一个工作岗位，把她方方面面的本领都用上了。 因此，除了继续吐槽岛上物质条件的粗陋。伊兰开始渐渐真心地爱上这份新工作，她感到了其中的乐趣。 当然学员们一个个恭恭敬敬地尊称她一声教官，给了她极大的精神满足感，也是一个原因。 现在她的工作积极性很高。任劳任怨种食材、养鸡、养鱼不说，闲下来就琢磨方法，提高捕猎效率。 这会子，她用丝草和树枝做成临时性捕鱼兜，通过饵料引诱鱼儿，然后用捕鱼兜一舀。鱼就上来了。 这过程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特难，光编成一个不散架的捕鱼兜，就用了她多少丝草多少时间，再让她达到百分百的捕鱼成功率，又不知道练了无数回，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遗憾的是，这法子还不够完美，因为目前她只能用饵料才能引诱鱼儿，还没有本事从自然界中随手整出饵料的代替物。 但是这已经足够震慑学员了。 伊兰在岸上一动不动地站了五分钟，这时间足够起先只顾自己在水里扑棱的学员转头注意到她。这个班一大半的人都认识她，大家知道佟教官不是学机甲出身，她擅长的领域他们不太看得懂，有时候常有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一看她拎根树枝套个兜子气势诡异地站在岸上，都在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她该不是又有啥想法了吧？”于是大家都等着。 伊兰没让大家失望，只见她拿着树枝往水里戳去，像个大汤勺一样舀了一下，兜子划过半空，漏出的水线闪着清亮的光芒。沿着一个漂亮的弧度，兜子往岸边的一个桶里倾斜，一条鱼蹦跳进了桶中。 所有看到这幕的人都忍不住鼓出了眼睛低咒一声，站岸上的人随便一捞就逮到鱼了，他们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啥都没摸着，这什么天理？ 张深海哗哗地拍着水花游过来，准备向伊兰讨教。伊兰低头一瞧，饵料还在水面飘动，鱼儿全吓跑了。不过根据她的经验，再过一会儿还会有鱼来上当的。她张张口，嗓子还疼着，高声喊有难度，就朝张深海比着手势，让他待在原地。 果然过不多时，鱼儿来啄食了，伊兰朝张深海勾勾手指，又点着下方水面，做了个目标物的机甲手语。张深海明白了，朝伊兰点点头，整个人都潜进水中。等他哗啦啦从水中钻出来时，手里举着一条鱼。 “抓住了，别滑掉。”伊兰高兴地交代一声，把桶举过去接了张深海手中的鱼。 张深海双手一撑，正待跃上岸，伊兰笑道：“阿海，先别上来，把这个饵料给他们拿过去，把鱼引过来后再抓。” 之后的事情就顺利多了。伊兰看两眼后，仍旧坐回大石头等着。她撇一眼地上的野鸡，还有其他一些小兽，都好好地昏迷着。 “报告教官……”关离自岸边朝她走过来。 抓到鱼的学员上岸后，就进林中继续捕猎，不过总要特地到她面前汇报一声。周围没啥人，伊兰不好意思一本正经地摆教官的架子，连忙露个笑脸，挥挥手示意关离进去。 关离止住了话头，犹豫地问道：“你不能说话？” “能，”伊兰无奈开口，“你直接进去吧，别抱希望，前面那一拨人吓走了不少动物。” 关离笑道：“没事。”旋即又问，“怎么嗓子更哑了？是不是阿锐或者阿淼的汤烫到你了？” 伊兰发笑，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个人把教官害惨了。 “没有，只是昨天说话有点多，今天很多人调味料放重了，一会儿就没事。” 关离欲言又止。伊兰猜测他想问捕鱼兜的事情，刚刚张深海就已经问过她了，她说道：“待会儿我会再编一个捕鱼兜给大家看，很简单的，只是你们没想到而已。” 关离看她一眼，微微蹙眉：“你尽量少说话，演示就行了。” 伊兰笑着点头，心里有些小无奈，认识的人多也不好，每个人听到她的嗓音都关心地问两句，张深海刘寄望都问过了，建议都一样，让她少说话。岂料他们和她说话，她总要解释一遍，反而说得更多。(未完待续。) 494 佟教官的成就感 伊兰歇过一阵，看看天色，端起离光枪也进了林中，她得逮一只烧烤示范用的小动物。 林中有些学员正在搜寻，伊兰没去打扰，她七拐八拐走到一处。 关离原本在另一头，朝伊兰望了几眼，见她往僻静角落去，周围没什么人，犹豫片刻后朝她接近。 “你去忙你的吧，我来抓只兔子。”伊兰朝他轻声说道。 关离疑惑地看向伊兰，她说得很轻巧很肯定，一般捕猎都是碰上啥就抓啥，哪有针对性？ “这里有兔子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有。”伊兰简洁地回答，手指点向自己嘴唇，示意关离别说话。 两人静悄悄地蹲在一株大树后，关离上下左右地观察四周，转头却发现伊兰只紧紧地盯着一方野草地，他默不作声地看过去，没发现特别之处。 十分钟过去，一只肥壮的野云兔一蹦一跳地出现在他们视线中，脑袋上顶着两只圆鼓鼓的眼睛，机敏地四处查看，接着又一蹦一跳地窜进野草中啃食，伊兰悄悄地举起了离光枪，一束白光闪过，野云兔啪地倒地。 伊兰直起身走过去揪起兔子耳朵，关离探手接过，笑问：“你知道它会来？” “这是我种的。”伊兰指着脚下的草说道，“这种草是云兔最爱吃的食粮，云兔一般在下午出来觅食，所以我只要等着就行。” 关离偏头瞅瞅伊兰，真心地赞道：“你懂的真多。” 伊兰受了这一声奉承，毕竟有些脸皮薄，谦虚地说道：“我原来也不太懂，都是逼出来的，你们抓不到不要紧，我抓不到就没东西演示，课没法上。” 关离轻笑。伊兰自己也讪笑，无奈地心道，这下她把底子全漏了。 她寻思着应该说些教官该说的话。遂提醒关离道：“云兔爱吃的这种草，人也可以吃，口味不算好。实在没办法了，看看动物吃什么。或许也是一条线索，但还是要注意甄别。” 她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后更显沙哑，不像说教。絮絮叨叨，十足十像满怀善意的叮咛。 “嗯，”关离点头。半晌说道，“谢谢。” “应该的。”说完，伊兰自己觉得不对味，她垂下眼睑，心里暗叹自己不是当教官的料，性情太和善。 两人踩着草丛落叶沙沙沙地走到了林子边缘，关离把兔子递给伊兰，说道：“我再去看看。” “准时出来。”伊兰这话简洁，听上去就像命令。 “嗯。”关离点头，转身快步入林。 伊兰心中嘀咕。他应该大声回答“是，教官。”熟人果然不好教，私底下不太能拉下情面装凶相。 大家捕猎归来后，收获都不错。她领着大家去河边，先演示了一遍制作草篓的过程，提点了两句动作技巧，最后板着脸总结道：“你们看一遍不一定就会，但是没关系，只要记住一点：我们身边的一切资源，哪怕是不起眼的野草。说不定也有利用的价值。” 她神情肃穆，环视一圈认真听教的学员们，觉得教官的气场又被她找回来了。 伊兰逮到的兔子被她交给了瑞恩处理。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准备晚餐。你。”她手指不客气地指向瑞恩，命令道，“把兔子处理一下。” 伊兰心里有些微微发虚，她这是无耻地利用教官的小特权假公济私，给自己关系亲近的学员多一个学习的机会，其他人不知道会不会看出来。 瑞恩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是。教官。” 伊兰如果心中有个小人，一定会眯眯笑。瑞恩配合得多好啊，很给她撑面子，那一丝心虚也没有了，总要找个人给她处理野兔的，找谁不是找，为什么不能是瑞恩？这又不是给钱给官职，她给的是体力活。 她一步步地吩咐瑞恩做，瑞恩胆大心狠，果然是料理活体动物的一把好手，整个过程面不改色手不抖。伊兰冷声纠正他的小细节，他全都照办，令伊兰非常满意。 接下来每个学员自己处理，个个蹲在河边杀鱼杀鸡杀野兔，伊兰昨天就在这个环节忙乱不堪，玫瑰妹妹们欲哭无泪，连带把她也整得欲哭无泪。今天要比昨天顺利多了，她踱到每个学员身后看两眼，偶尔说两句。 黄昏之际，一群人终于吃上了晚餐，伊兰照旧到每个学员那里吃一块尝味道。 她走到瑞恩前，叉起他的鸡肉，果然没放辣味调料，冲他毫不吝啬地赞扬道：“味道很好，很香。” 瑞恩切着自己的鸡肉，眼神很得意。 关离进林子里头没逮到什么，给伊兰试尝的小碟中放了一只蛋和一块鱼。伊兰瞅瞅没说话，往他自己碗中瞧，还有一只蛋，心里头很是可惜，两只锦毛鸡就这样没了。 “窝里还有吗？”伊兰指着蛋不放心地问道。 “还有三个。”关离说道，隐有一丝笑意，他记得伊兰掏鸟窝的规矩。 伊兰叉起鱼块咬一口：“不错。”然后走向下一位，没有伸手拿那个蛋。这是她体恤关离，她每个学员那里吃一块能吃撑，关离收获不大，这一餐他未必能吃饱。 她把香辣烤兔分成小肉块，微笑着端到每个学员面前分一块。走到元淼面前，她说道：“我放了一点点麻，尝尝我的手艺。”走到赵锐面前，她来一句：“我放了一点点辣，尝尝我的手艺。”两个人的表情非常有趣。伊兰暗笑，达到教学目的了，经此一比，他们对调味料的份量和口味就会有感觉了，再不会瞎放了。 她霸着大石头，看见对面的学员吃得欢快，十分心满意足，这是她每次教学完成后最轻松的时刻。 她慢悠悠啜一口鱼汤，非常鲜美，滑进她的喉咙，干哑的嗓子略略受些滋润。这是她特地犒劳自己的，仅此一份。 瑞恩朝她看过来，她微微摇头，这鱼汤却是没法给他喝，三十个人分不过来。 瑞恩表情不变，叉起肉块居然朝她微摇，有点像举着饮料杯致敬的意思，伊兰不由一笑，瞬间觉得一天的劳累都值了，瑞恩夸她干得好，这个最毒舌的学员给她在点赞。 伊兰一一扫视其他人，他们和她目光接触时，都露出友善的笑意。 她的嗓子仍然不舒服，但她不介意，很有成就感。 天边斜阳正昏暖，晚鸦掠树将归巢。(未完待续。) 495 桃李满天下 日子接着一天天过去，伊兰对教官工作愈发驾轻就熟。回基地被瑞恩瞧到，总是笑她外表模样越来越严肃。 “你快要转型成功了。”瑞恩这么评价她，“你现在不说话盯着人的时候，人家会反思两件事，第一件会想想以前有没有欠过你的债，第二件会继续想想，刚刚有没有剐蹭到你。” 伊兰和瑞恩斗嘴的时日悠久，早已锻炼出一颗钢铁心，一般不为他的言语置气，这时不过懒洋洋瞥他一眼，回道：“我那是不怒自威，只有教官才有的境界，懂不？” “还境界？你就只能靠虎着脸装模作样，还不能灵活转换表情。你现在回来轮休，不是教官了，出去这么不友好，要让人手痒知道吗？”瑞恩好容易遇上伊兰一回，嘴巴毒得没边了。 他见伊兰双眼一瞪似要发作，赶紧说道：“知道真正厉害的教官什么样？往人堆里随便一站，人人都发自内心地顶礼膜拜。你差远了。” “那是后期境界，我还刚初期。”伊兰不以为意地接道。 惹得瑞恩一阵狂笑。 两人交情还是铁的，瑞恩笑完，给伊兰报喜讯：“美女，前些天，咱库亚的老下属和我聊天，说他们正在认真学习你弄的那个教学视频。你的影响力已经延伸到艾杜边线了，我要是还在那，就组织个交流活动，让瓦乌的人来观摩观摩，帮你把名号推广到瓦乌去。” “有这事？”伊兰微讶，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职业病就犯出来了，目光炯炯地问道，“他们怎么说？哎，他们怎么学的？” “你的菜园子不是被我取缔了吗？他们就在那块空地上跟着教学视频做。对了，你当时的活干得不利落，据说现在还能零星窜出一些以前种过的东西。” “地是要照管的，”伊兰笑叹道。“我们收地的时候，有些种子落在地里，这几年没人管，它们自己野生野长也是有可能的。这下倒真成了野生食材。” “库亚的人说，就你种的那些东西，他们个个会认，用不着对照什么数据库。”瑞恩笑道，“想想你当时使唤了多少人？荼毒了多少人的眼睛？” 伊兰忍不住也笑。 “美女。鹿野星军演你知道吗？”瑞恩提起另一事。 伊兰哀哀叹一声：“知道，我和阿旭都接到通知了。” “单兵战后期可组团……” 伊兰一口就截断：“你拉到多少人了？算我一个。” “咱图朵大学同乡会没说的，”瑞恩直笑，“你放心，兄弟姐妹多的是，前方开路我们来，后方粮草你安排，保证一路高歌凯旋。” 伊兰提起这事就略烦闷，如今她顶着教官的身份，若是在军演中表现不佳。坚持不到可组团的阶段就被涮了，不说花副团会活吞了她，就是她自己也觉无颜面对学员。所幸，这事还很早，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这天，耿长安约了她吃午餐。他在塞米巴整整执行了一年的任务，最近回了基地休整，前不久回图朵探亲。 姐弟俩缩在角落里啃营养剂。下午两人各自有事，时间有限，他们也不寒暄。直奔主题。 “姐姐，妈妈让我给你带东西过来，是她亲手做的干点，包装得很好。妈妈说放一个月没问题，到今天十二天。”耿长安说道，又额外解释道，“你在岛上我联系不到。” 伊兰蹙眉。 耿长安见状，忙说道：“妈妈说去年在图朵主星碰到你和北哥休假，北哥似乎很喜欢妈妈做的点心。姐姐。你要是去看北哥，可以给他留点。”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说话间就把一个精致的盒子推到伊兰跟前。 伊兰瞅他一眼，想不到他还懂得迂回，拿霍斯北来作借口。她把盒子推回去：“他最近出差，你自己吃吧。” “姐姐，我也有。”耿长安又把盒子推回来，“就一些干点而已，要是不合口味，就分给朋友吃。” 伊兰就知道前回不该收下秦珞的点心。霍斯北劝她，不过一盒点心而已，她不肯收，还觉得她心肠狠，结果她吃了。如今耿长安也这样说，伊兰这回坚拒，倒显得矫情了。她瞥了一眼盒子，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你休假前上岛特训的视频，我翻出来看过了，怎么你好像和其他人一样，在厨艺上没什么基础？” 耿长安上岛，恰好伊兰轮休，是王靖那一班负责。伊兰按捺不住好奇和关切，特地回顾了耿长安的训练记录。 耿长安被伊兰说得羞涩一笑。 伊兰不解，脱口问道：“你妈在家里做菜，你从来不看吗？”他有个厨艺协会管事的妈妈，这么好的学习条件下，居然一点耳濡目染都没沾上，训练中，耿长安和别人一样，对食材几乎两眼一抹黑，进了野外训练区，饥一顿饱一顿地苦熬，让伊兰看着胃疼。 “我平时不太注意这些。” “有机会就稍微注意些，你出任务时，一旦后勤物资跟不上，一切都要靠自己。”伊兰皱眉提醒道。 “知道了，姐姐。”耿长安笑道。 “扛饿能力不错。”伊兰调侃一句，直起身来，“我有个会，先走一步。” 耿长安赶紧从对面座位绕过来，帮她把椅子拉开。 “说了不用这么多礼。”伊兰不以为然地说道。 “就伸个手而已。”耿长安谦和地微笑，把搁在桌上的点心盒子给伊兰递过去，目光恳切。 伊兰瞅瞅他，不作声地接过，走出餐厅。 “嗨，姐姐。” “好久不见，姐姐。” 伊兰笑逐颜开：“杰西，孙煜，哪里好久不见，上个月不就见过吗？” 杰西孙煜和伊兰同期进凯旋基地，上个月到特训岛上进行野外作战训练，正巧被伊兰教到，他们还是那么爱玩笑，倒被耿长安说中了，基地内部私下里兄弟姐妹般地称呼，一点都不稀奇。 “姐姐威武。”两人笑道。 伊兰摇头失笑，她和他俩寒暄几句，继续朝前去。 “佟教官，午安。” 伊兰循声转头，瞧着对方有点面熟，但绝对记不起名字，她不由尴尬笑道：“午安。” 那人笑笑没多说。 伊兰猜测对方到岛上受过训练。 这样的事没几步路发生好几起。午餐时人多，别人迎面看到她，就会绽开笑容，彬彬有礼地朝她道一声“佟教官，午安。” 现在伊兰是作战训练部的正式在编教员，旁人见面称呼她一声教官倒没有错。尴尬的是，她隐约记得人家的脸，即使心中冒出一两个名字也不能确定，只能一路微笑回道“午安”。 伊兰瞬间有了类似桃李满天下的惊喜，又深深惶恐。这是要逼死她的节奏，若是她的军演表现没亮点，叫她怎么见人。 秦珞送的点心十分周到，上下两层一模一样，那是把霍斯北也一并算了进去。在盒子最底部，留了一张配方。这是她的惯例，她给伊兰送的食物，全都附有独家配方。 伊兰瞄两眼，收进她的美食资料集中。 这盒点心被她带上岛，分给了教官组同事们吃，赢得赞誉一片。 她继续踏实工作，努力提升自身素质。同事们每天机甲混战，决定次日的卫生检查人选时，她对上实力强劲的特训岛领导和机甲训练教官，不再老是采取避其锋芒到处游走的策略，十天里有七八天都会正面对抗，也因此十天里倒有四五天都会不幸地去卫生检查，缓解了事务官和通讯官很大的压力。 伊兰倒是笑呵呵地，现在她攒着劲儿多练练机甲，小范围内被打趣也不要紧，军演时能对得起她佟教官的称号就行。 营养学教官就是教官，不能只在营养学上强，其他地方也要有点衬得起的修养不是。 伊兰暗暗希冀着，总有一天她能达到教官的后期境界。(未完待续。) 496 你愿意吗 月底伊兰回基地轮休，一周密集的体能训练后，论理该她休小长假。那天她不知怎地，脑子发热，突然想到这么多年，她除了寥寥几次度大假，都没怎么玩过，应该松散一下，于是盘算着到邻近的青雀星来个两日游。周边萝鹫、白鸾、沙鸥和苍鹭星都去过，青雀星却是没瞅过一眼。 主意打定，她星期六一早出门，到了青雀后订下旅馆，租了车一个人自由自在环游星球，游一半后肚子饿了。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伊兰就不想苛待自己，她很奢侈地跑到集贸中心去找了个餐馆，美美地用了一次大餐，蓄足了脚力在各家店铺逛。 花钱其实犹如开闸，起了头倾泻出去，就汹涌激荡，再不想回头。伊兰作为厨艺行业的从业者，这么多年来，从未在外头自己花钱请自己吃过饭，如今破了例，看到餐费账单揪着心疼之后，却彻底燃起了花钱的豪情。 她徜徉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不嫌疲累，今日势必要找一样东西买下才能称心。 这时，她出乎意料地接到了霍斯北的视讯。 “伊兰，我回来了。”霍斯北的笑容大大地。 “真的？怎么这么快？”伊兰惊喜不已。 “会议结束后有几天自由活动时间，我提前回来了。”霍斯北简单解释过后，急切问道，“你什么时候轮休？” “我现在就在轮休。”伊兰眼波流转，故意问道，“阿北，要我过来找你吗？” “动作快点。”霍斯北笑着催促道。 伊兰答应一声，正要切断视讯，霍斯北忽然叫住她：“伊兰，等等，你后面还有几天休息？” “一周。”伊兰促狭地问道，“一直住在你那边，你会不会比较烦？” “先过来。你才会知道。”霍斯北的心情非常好，和伊兰开起了玩笑。 伊兰立即笑眯眯地订航班，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青雀星到白鸾星的短线航班极稀少，下午最晚一班是在半小时后。她人在集贸中心，无论如何都赶不及。 “阿北，我今天过不来了。”伊兰沮丧地说道，“我现在在青雀星，赶不上最晚的航班。只能明天一早过去。” “青雀星？怎么想到要跑那里去？”霍斯北愕然问道。 “今天突然想出来玩，真是太不巧了。”伊兰甚是懊恼。 “出来玩？一个人还是和同事一起？”霍斯北口气略急。 “就我一个人。” “一个人不安全，你住哪家旅馆？哪个房间？” “没事的。”伊兰满不在乎地答道，顺口报了旅馆名字和房间号。 切断视讯后，伊兰风风火火行动，直奔农产品区去看青雀星的土特产，挑挑拣拣了几样，又到星网上大肆采购食材，迅速下单，这样明天她到白鸾的时候。食材也差不多能收到一部分，霍斯北的厨房总算又有用武之地了。 伊兰骤然获知霍斯北回来，兴奋过度，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烙煎饼一般，偏就睡不着。 苦苦折腾了好一番后，她才抿笑睡去。 青雀星午夜，伊兰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醒。敲门声持续不断，她锁紧眉头，若是有访客或者旅馆方有人找她。一般会用通讯屏先知会她，这样直接敲门很少见。 思忖间，视讯提示音响起。伊兰一见是霍斯北的请求，立即眉开眼笑接起来。先不去理睬敲门声。 “伊兰，开门。”霍斯北扬着笑容。 伊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叫道：“阿北？是你在外面？” “是我。” 伊兰话都来不及说一句，直接跳下床，奔去开门。 门外霍斯北提着一个旅行包，风尘仆仆。却满面笑容。伊兰刚刚视讯时犹不可信，这下见到真人，简直要傻掉了，挡在门口忘了让他先进来。 霍斯北含笑在伊兰脸上一溜，再往她身上一瞄，立即收了笑脸，一拧眉，迅速闪身进来关了门，把旅行包直接扔地上，手一带就把伊兰捞进怀里。 “你好不好？”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问道。 “好，你呢？”伊兰无意识地随便答着，脸贴着霍斯北的胸膛，只觉得踏实安稳。 “我也好，”霍斯北俯首将脸颊贴向她的发间轻轻摩挲，说得很慢，一字一顿似喟叹一般，“很想很想你。” 他暖暖的鼻息呼到伊兰头顶，笼着她的额角鼻尖一路迤逦。 心若怦然静止。 霍斯北袭卷进来的夜凉，无声无息融散在一室静静暗暗醺醺间。 “……怎么不说脚酸？”他低低笑着。他们在门后已经站了很久。 伊兰羞恼地瞥他，却没驳出半个字。她半垂下眼睑，看到他衣领内隐隐约约一截绳线，再不敢往下低头，生恐引起霍斯北注意。这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穿着睡衣光着脚丫，虽然衣着宽大没什么大碍，但是光脚板特毁形象。 伊兰站在霍斯北面前极其局促不安，索性紧靠着他，没敢挪开。 霍斯北一声轻笑，揪揪她的发梢，搂着她进了卧室。 一进门，伊兰瞧见床尾堆得犹如麻花卷的被子，脸不由更加热，刚刚她起得太急，直接两脚腾腾地把被子踹掉的。 霍斯北直通通带着她走向床边，伊兰心中开始七上八下，猜不透他什么意思。 “阿北，你订房间了吗？”伊兰站在床脚，问得十分艰难。 “订了，就在你隔壁。”霍斯北笑道，“不然我只能在外面让机器人通传。伊兰，惊喜吗？” 伊兰不由自主咽了一下口水，憨笑道：“惊喜，惊喜。”她紧张地盯着霍斯北，心想把他劝回隔壁的可能性有多大。 还没等她想出办法来，霍斯北已经弯腰拎起被子一角，伸手轻按伊兰：“上床，不要冷到了。” 伊兰倒是想钻上床，拿被子盖住自己的光脚丫，可这种时候她万万不敢，她望向霍斯北的眼神犹疑不定，面上还要强作镇静，声音婉转，不自觉地带上拖腔：“阿北，我不冷，我们到客厅坐下说话吧。” “你先上床。”霍斯北不由分说，手上微微使劲，扯着伊兰的胳膊就让她坐下了，另一手已拉过被角，兜到她的肩膀，口中催促道：“快点，我们就在这里说。” “说什么？”伊兰心中慌乱，仰头看霍斯北，整个样子有点傻。要不是霍斯北在她身前挡着，她真能一蹦三尺高。 霍斯北忍不住揉搓了两下她的头发，见她没有上床的意思，索性把被子拖过来，一股脑儿绕着她卷了一圈，瞧着她堆在被子中间呆滞的样子，不由又在她的发顶揉搓两下，略带不满地说道：“穿这么少，到处乱跑。” 伊兰的光脚板在裙底瑟缩一下，她这一坐，睡裙只到半膝，两只脚丫露得实实在在。天热时穿得比这清凉，都是正常合理的，这情境下，她不知为何却很拘谨。 伊兰直勾勾地望着霍斯北，试图以此黏住霍斯北的视线，省得他往下瞧，脸上带着讪笑，赶紧转开话题：“阿北，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和你视讯的时候，刚到白鸾的航空港，正好搭上了最后一班到青雀的航班。” 说话间，霍斯北在伊兰面前很自然地蹲下，却是单膝点地支着身体，一手轻柔地托起了伊兰的足底。 伊兰激灵一下，大脚趾条件反射般微微勾缩，一股麻痒直窜脑门，脸腾地烧红了。她抿唇屏气，鼓着眼睛盯着霍斯北，整个身体僵着，一动不敢动。 霍斯北低头倾腰，从地上拿起了家居鞋，仔细地套在伊兰的光脚上。 一只穿好，放下，托起另一只脚，再给她穿好。 他轻拢垂下的被角，将伊兰那硕大的被蛹包得严实。 “伊兰，”霍斯北抬眸，目光清亮而柔和地凝视着她，声音如暖风般缓缓化开，“我们有时间去艾杜主星。” “你愿意和我去签婚书吗？” “你愿意做我的未婚妻，做我的妻子吗？”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从此祸福与共，悲喜同当吗？”(未完待续。) 497 我家就在北望里（全文完） 白鸾星。 北望里。 很大一片荒滩，小麻砾石铺了满地，似乎一直能延伸到远方的山廓去。石缝间的草稀稀疏疏地东一丛西一丛，品种甚是单一，就只见狭长的叶间抽出细茎，最顶上飘摇着一簇毛。若是细瞅，那是巴着茎整齐排列的好多小粒儿。 别看它们不起眼，它们是花，据说生命力极顽强。待得花熟结籽，起风时节，它们纷纷扬扬落地，附在石缝间，来年说不定哪一粒籽儿特别幸运，能挣扎出一株小苗来。 那时，这片荒滩会生机勃勃一点，至少鲜嫩青绿的小草看着比较喜人。不似此刻，天气有些炎热，无风，荒滩上静静稳稳，半绿不黄的草叶卷拢着，安心地等着稍晚些才肯舒展开来。 方圆千百八米，只有一棵矮树，略微投些荫凉。树有一顶两人用帐篷。 帐篷前，一个青年男子盘腿坐在毯子上，黑色三角巾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手持切割工具，正在专注地打磨一块透明石头。 他左右各摆了一个篮子，左边的篮子里都是不规则的石头，放了半篮多，光线在棱角尖聚簇辉映得亮闪闪。右边篮子里的石头圆润精巧，不过才骨溜溜七八个，刚好铺满篮底，一片流光溢彩。 青年男子完成一颗石头的打磨，指端拂拭去表面的石粉，捏起来仔细看，目中露出一抹笑意。须臾，他眼角微眯，盯向前方半空，好看的眉眼中笑意更甚。 半空中，先只有一个小黑点。而后很快看出一条线，一刻，越近越清楚，竟然是一条肥鼓鼓的机甲鱼，鱼鳍鱼尾俱全，拍打着招摇着，以树为中心。绕飞了一圈。慢悠悠降落在青年男子二十米安全距离之外。 饶是如此，机甲破开的气流卷起了近处一些枯败的草叶，擦着青年男子的面巾。盘旋着掉落到他身边的篮子里。 他将手中捏暖了的石头放进篮子，修长的手指拈起草叶，往毯子外随意探手一松，草叶晃悠悠回到砾石间reads();。 而他的视线始终紧随着前方欢快跑过来的身影。他抬手将自己的面巾拉，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 “阿北。胖头鱼很好用。” 伊兰跑近，呼着气跪坐到毯子上，眼睛往两个篮子里一溜，提起轻的那个篮子说道：“拿另一边去。” 霍斯北笑着接过。依言换到另一侧。 伊兰挪过去挨着他，高兴地说道：“阿北，地空性能都不错。就是水里还没有试过。” “等我再加一个座位，全部改装好。我们一起去海边试。” “其实我觉得一个座位挺好的，农业机甲不都是单人位吗？多一个位置起不了大作用，还占空间。”伊兰实事求是地点评道。 霍斯北瞅她一眼：“材料凑不齐，我们现在只能合用。” 伊兰张张嘴，抿唇低头笑。霍斯北现在一穷二白，估计再组装一台胖头鱼确实有难度，合用就合用吧。其实，就目前这一台，她也不知道该用在什么地方，慢说北望里现在还是一片荒滩，等过阵子整改成农田了，也没有湖泊供胖头鱼水。未来，胖头鱼大概只能代替悬浮车，在农庄上空巡田而已。 她望着一望无际的荒滩，不由一声叹，改造工程比较艰巨。 “阿北，要不我们先把房子建起来，我在房子周围随便种些容易长的花草，看起来兴旺点，其他的地方……唉，暂时先不动，等你爸妈走了之后，我们再仔细规划，我突然想挖个湖。” 伊兰最近对荒滩改造的想法挺多，经常就冒出一个新念头，有时候就会陷入摇摆不定的苦恼中。霍斯北先不置评，瞅一眼伊兰：“谁爸妈？” 伊兰赶紧改口：“我们爸妈。” “等爸爸妈妈来了，称呼时要注意。”霍斯北抬手揪揪她的脸，“记住，我的就是你的，这样你就不会不习惯。” 伊兰瞟一眼霍斯北，话说她还真不习惯，但这事不能争辩，只能她自个慢慢适应。 她眸垂，扫到毯子外大大小小的砾石，心就有些塞，抬眼再看霍斯北，他还是清清朗朗好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被人忽悠的样子，可她一想到他从看地到买地只花了半天功夫，就忍不住嘟囔道：“你的眼光奇差，不能算我的。” “我的眼光奇差。”霍斯北慢吞吞地说道，盯着伊兰笑，“不过，定就改不了了。” 伊兰慢一拍才反应过来，霍斯北一语双关，他定的岂止这块地，还有她这个人。她噎住无语，总不能说他眼光差，才看中她自个了。 霍斯北见状笑得欢畅，两人相处日久，他对伊兰的性情掌控得愈发精准，在她将将要耐不住发毛的时候，牵起伊兰的手，清咳一声，商量道：“伊兰，我们来讲正事。” “你想挖湖简单，在地图里标出位置，不会增加多少工程量。如果还有其他要变动的地方，今天晚上你再想想，我们还有时间让方案更完善。但进度仍然按原计划，明天全面动工reads();。” 伊兰沉吟着点点头，确实不能耽搁时间，霍斯北早就签工程合约，明儿机器人工程队就上门，她不能因为一想再想就拖拉着不动工。霍家人再过两月就浩浩荡荡而来，房子建得再宽大，周围如果仍是荒滩，怎么着都不得劲。她对家庭农庄的种种思路，等以后再慢慢整理一一实现，现在当务之急，先得把荒滩翻改成基础的田垄模式，再赶紧种些培地植物，最好是速生藤本，到时候长满一地，既能保养土质，又能营造出好景色。 两人说妥，霍斯北起身，顺势要拉她起来：“刚刚试机累吗？去里面休息。” “不累。我看看你的劳动成果。”伊兰从篮子里捞起一颗小圆石。 他们度假时在戈瑞斯星上一口气捡了很多，霍斯北在回程路上拣出品相好的石头给她做了两串手链，剩余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全部打包运回白鸾，他答应给伊兰做一串风铃，有空时就会把石头拿出来打磨。 伊兰手掌摊开，轻摇，小圆石在她掌心滚动。映出五彩光芒。 “阿北。除了设计机甲，你也有一门额外的手艺了。”伊兰促狭地夸道。 霍斯北时间排得满满的，当好脾气地任伊兰调侃。并不准备和她笑闹，只将自己的领巾解，直接套在伊兰脖子中，交代道：“我去看胖头鱼。待会调试过程中会扬灰，记得把脸遮上。” 他稍顿。瞧瞧伊兰，索性自己动手，把她的大半张脸蒙好，盯着她露出的两只溜圆眼睛。十分满意。 “好像可以去做坏事了。”他戏谑道。 一刻，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嗯？”轻轻一声扬起调。他居然微微侧头，似笑非笑望着伊兰。目中露出征询的意味。 伊兰蒙着脸，和他四目相对，忽如醍醐灌顶，顿时大窘。霍斯北看出她的眼神变化，飞快地探身过来，迅雷不及掩耳般在她眉心印一吻，旋即起身敏捷地跳开，才肆意地笑出声，十分遗憾：“我不该蒙你的脸。” 伊兰蹙眉怒瞪，霍斯北赶紧转身走向胖头鱼，他脚步轻快，显见心情很愉悦。 伊兰盯着他的背影，想凶却是来不及了，过一会儿，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将面巾角吹得半扬起，自己就破功了。 她瞧着霍斯北矫健地跃进胖头鱼驾驶舱，他调试胖头鱼显然比她得心应手，胖头鱼不停变形，横卧时甚至能伪装成悬浮车的模样。 这是她特别要求的。 霍斯北亲手设计亲手打造的农业机甲，在性能功用方面，和市面上买卖的农业机甲不太一样。家里的好宝贝得藏着掖着，这个道理伊兰深以为然，她打算以后在农庄陆地上，就用悬浮车的造型使唤机甲，当然，有了湖泊后，在水底仍然可以把它变回胖头鱼。 霍斯北从机甲中钻出来，攀挂在胖头鱼外壁，卸了一面鱼鳍，似要将胖头鱼拆架，他忙起来一向认真，有大半个小时没顾上和伊兰说话。 伊兰的目光渐渐有些痴。 霍斯北说，这台机甲的小名叫胖头鱼，大名叫北望里一号。 北望里，一周前，还是帕美山脉一块自由荒地，现在的权属人是霍斯北和她reads();。 购买者是霍斯北，她是他的未婚妻，他财产的指定共享人。 他说，白鸾星没有现成农庄出售，有一块地，很大很空，他们可以随意规划。地名由她取，他要在父母兄长来之前布置好他和她的家。 她冥思苦想了一夜，她的家将在山麓之北，农作物掩映中，于是有了北望里。 她的起名习惯不太好，总会不经意地把他牵进去，上次是他的宿舍号，这次是他的名字。不过，霍斯北略略说她两句，照样火速去备案。 现在，白鸾星的导航地图上有一个地方，名叫北望里。备注：私人区域。那意味着所有途径此地的悬浮车都要遵守一定的禁空高度，不能随随便便擦着他们的树梢飞过。如果有人在低空盘旋，伊兰可以投诉，并且申请侵域赔偿。 伊兰其实很怀疑有没有人会误闯此处，北望里看着和不毛之地也差不了多少了，霍斯北在置业上的眼光从来都让她着急。 不过，北望里很快要告别荒滩的样貌，呈现出他们心目中家的样子。 这棵树，会被圈进他们的庭院，以后树照样可以搭帐篷。帐篷就是今天支在她身后的这一顶，开启一层外罩，内里还有一层透明罩，可以仰躺着看夜空，又安全又舒适。当然透明罩材质特殊，外面的星星看不见内里懒懒睡着的她。 霍斯北正在改装胖头鱼的地方会是一个大草坪，伊兰倾向于在草坪上多种些花花草草，特训岛上各种野生食材都可以在这里试种一份，不过，霍斯北坚决反对。他只要草坪，软软矮矮一层，走上去不会磕绊，摔了也不疼，这是他对她挑选草种的唯一要求。 在草坪上她听他的，所以在房间内饰上他也只好听她的。她坚决不要在墙壁上涂满花，霍斯北退而求其次。找了好几副缤纷绚烂的花树图案让她选。可是她留了树的创意，还是不要花，她要换成果子。 她对花怵得很。不说霍斯北给她置办的那些小花睡衣和小花被子，也不说霍斯北曾经买过亏损百分之三十的那幢花斑小破楼，就说霍斯北在艾杜主星和她签好婚书后给她的惊喜。 他悄悄地将住处布置成了瑰丽花海，满地花瓣。里里外外全是花，浓烈花香一进门就将她淹没。他就这样牵着她一路走。一路将花的誓语背给她听。 若不是机器人不懂事，执行命令太死板，将床铺都洒上鲜嫩嫩带着毛刺刺花梗的火球花，她也不必被他大半夜拖着在外面游荡半宿吹凉风。 伊兰至此很难坦然面对花。霍斯北至此也不喜欢火球花，但他很满意其他花，他向伊兰保证。除了他们的房间外，别的地方伊兰若怕花色太招眼。可以用一些极淡雅的花纹，隐隐约约看不出来。 伊兰咬定只要果子。 目前她还在犹豫，是密密麻麻的串串果寓意好，还是又大又圆的盘盘果更喜人。这些统统不符合霍斯北的审美观，不过他没吭声，伊兰知道，霍斯北等她选定了，会找专业人士把她的果子造型艺术化。到时候，房间里还是会很漂亮，所以她不担心效果，由着自己的心意慢慢选。 两人各有一样坚持，因此，在房间布局上只好大家折衷。伊兰不敢也不好意思和霍家人挨在一层起居，霍斯北则要所有的房间一次到位不烦两遍，特指他和伊兰以后的卧室。 于是，房子落成后，他们俩将会独霸一层，其他客房全都放另一层reads();。他们俩的主卧暂时先归伊兰。 霍家人来时，霍斯北就在他大哥房间隔壁住，用伊兰的话说，兄弟俩可以好好唠唠嗑。霍家人走后，霍斯北要求搬到伊兰卧室里的套间临时借住。用他的话说，伊兰的房间本来就是他俩的。这个临时的期限是他们的婚姻正式生效日，然后套间变回起居室，卧室还是卧室，到时伊兰就要分一半门禁权限给他。 霍斯北现今忙得团团转，留给他的时间很紧，在他月领队前往艾杜大学和艾杜机甲研究院约谈毕业生之前，他要将自家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他做规划，谈工程，抽隙组装胖头鱼，倾听落实伊兰的各种巧思，但即将拔地而起的北望里农庄居舍中，他没有给自己预设独立的房间，对这一点，他非常乐意将就。 伊兰再往远处看，荒滩真广袤，土壤移植和保育工作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她可以趁机好好想想，将来要种些什么，关键是种出的东西该怎么处理。光凭她和霍斯北两人吃，绝对是吃不完的。难道要她在白鸾开一家餐厅，自产自销不成？ 伊兰还真的盘算着自己的存款，微微动了那么一缕心思。但她很快打住，这样的想法只能在退役以后才能实现。或许，她还是动用老招数，去找找白鸾星上的营养剂加工厂？ 她愁的是农产品的销售，至于农作物照管，她反而不愁了。北望里二号的位置就留给种植机器人，这是霍斯北定的。因为是二号，所以不能给小名，这也是霍斯北定的。 伊兰知道，霍斯北不愿意她倾注太多感情在种植机器人身上。 阿悠只有一个。她确实不会再给种植机器人取名字了。 伊兰仰头向天，半晌收回视线，望向倒勾在胖头鱼身上捣鼓的霍斯北，弯起嘴角笑。她确信，霍斯北以后除了会设计机甲，打磨石头，还会第三门技术。至少，他会帮她干农活。比如，种植系统的反馈数据他要能大致看得懂，各种农机要分得清，植物的生长过程也要有个数。 这样，他们两人能够替换着管理农庄，谁在外头忙，都不怕没人顾家。 伊兰已经想好了，等忙过这阵，接待完霍家人，她就要抽空给霍斯北系统灌输些农业种植的基础知识，他以前陪着她在莫斯星采收土蘋菘菜的丁点见识，在他们以后的农庄里不太够用。他得再多学点，教材是现成的，她大学里的学习心得略略整理，就可以给他借阅，她在实践中再时不时点拨，过不了几茬功夫，他就能做农庄的二把手。 聪明人应该会好教，伊兰如是忖道。 “阿北，来吃晚餐。”她扬声喊道。 “马上就好。”霍斯北扭头，冲她笑。 伊兰出于职业习惯，细细地读了营养剂包装管上的配方说明，挑了两支能量高的放在她对面，一抬头，恰见霍斯北从胖头鱼上利落地翻跳来。 他一身黑色工装，衣袖高挽，含笑大步向她走来，身后苍阔天际，霞云烈烈，绯红连着天青色，直上中天，缀出一路白云梯。 北望里，时光正美。 有他，还有她。(未完待续。) ps：感谢各位书友相伴！ 498 番外：过日子的模式徐徐展开 霍斯北启程前往艾杜大学和艾杜机甲研究院招募新人的前一天，班后照旧拿了两支营养剂做晚餐，匆匆赶到北望里。 他屋里屋外楼上楼全走过一遍，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尘埃落定，一切都置办妥当，完完全全按照他和伊兰一起商量通过的设计布局图样落成。 这样非常好，说实话，霍斯北不放心将收尾工作留给伊兰。 首先他舍不得，他短期离开白鸾一段时间，过几天恰逢她轮休，这地方目前偏僻冷清，让她一个人过来拾掇，他不放心。 其次他太明白伊兰的小毛病。在细节上，伊兰爱犹豫，思量多，有时候做事不够决断，效率真不高，太过磨人。他以前由她主张，任她反复，现在他会了一招，通常他会趁两人当面讨论时，听取她的意见，适当说说自己的想法，商讨出大方向后，他自己来操办，实在不行就紧盯着，务必监督她实施。 想想在青雀星他求婚那一夜，一直到两人正式在婚书上落笔签字那一刻，她整出了多少小细节让他悬心。 她一直没有说愿意。 他那一夜压根没去自己订的隔壁房间好好看一眼，就等着她说愿意。 人在紧张的时候会不知所措不知所云，伊兰恐怕就是一个明证。星网上说女孩子在感情水到渠成被求婚时会感动，大多会热泪盈眶说愿意。伊兰却不是这样的，她有些傻有些木，纠结在旁枝末节上，喃喃问他：“为什么是后天？” “因为明天我们在路上。”他压着即将漾起的笑意，如此回答。 过片刻。她好似才醒悟过来，特别为难，说得吞吞吐吐：“阿北，我以为要去白鸾，所以订购了一周的食材，明天有些食材就要送到你那里了，怎么办？” “不要紧。”他安慰道。 “……不浪费吗？” “那……能退的就退掉。不能退的就收。家政机器人会处理掉。”他出了个主意。 他不该这样说，因为之后她就听他的话，手忙脚乱退食材。 他见到她的样子。无边欢喜，形式就不计较了。 但她在去艾杜主星的航空舰上，颇为坐立不安，忽然间抛出一个问题：“阿北。你听过婚前恐惧症吗？” 霍斯北听了她的问题，才有了婚前恐惧症。他就怕她拖着长长的尾音叫一声阿北，然后半路改主意不去了。所以他抛正挑到一半的花，只跟商家笼统交代说：“要象征天长地久情深意重那类的花，品种要丰富。数量不怕多。” 商家闻得他正要订婚，忙着陪未婚妻，以致没法抽空离开去亲手布置。热情洋溢地一迭连声说道：“我懂的，我懂的。包霍先生满意。” 商家服务确实周到，什么花配什么花语，建议放哪些位置，说得很细致，其中包括火球花reads();。 它的花语是你侬我侬，建议放床头。因为他采购的量多，要求机器人在他和伊兰回去之前，将所有花全部布置好，机器人就将火球花铺满一床。 这事不能再提了。 及至进了伦理道德局的门，伊兰仍会出状况。 一模一样两份婚书放在他们面前，霍斯北一目十行看过，确认上面的人名和身份信息，在他的名字上标注着“丈夫”，在伊兰的名字上标注着“妻子”，婚姻的正式生效日是他的三十五岁生日，关键信息全对，他正待要刷刷签自己的名字，她细弱地冒出一句话：“阿北，你真的想清楚了？” 霍斯北侧头觑伊兰一眼，一边回答一边飞速签字：“我想清楚了。” 他行云流水般签完，将文件推到伊兰面前，甚至贴心地将签字页摆在最前面。 可是她低着头，迟迟不动。 他逼不得已，只好以退为进催促她：“伊兰，如果你需要考虑，我们可以次……” 没等他说完，伊兰大气不敢出地赶紧签上自己的名字。 霍斯北在心里松口气，幸亏他已经摸索出伊兰的一个弱点，她不经吓，心又软，只要他肯退，她退得更多。 “我刚刚在看条款。”她轻声解释道。 霍斯北微滞，签字栏上面部分洋洋洒洒一堆解除婚约的赔偿条款，她研究那么认真。 虽然他从她的神情上确信她没看进什么去，她大概是心里很混乱才显得迟钝，不过，他还是坚定地给她保证：“违约条款不适用我们。” 对面的律师憋着笑。 霍斯北又把第二份拿给伊兰，照样贴心地将签字页放在最前面。 她却瞅瞅他，往前翻，嘴里小声道：“还是要看仔细的。” 霍斯北固然急，但也知道和伊兰有时候没道理可讲，自觉自发不搭理她这话茬。婚书的版本全联盟统一，空白样式挂在伦理道德局网页，在路上他俩已经浏览过。伊兰既要再多看两眼，他就任她看。 伊兰当真看了几眼，但总算没太磨蹭，端端正正签好了文件。 “恭喜两位，祝霍斯北先生和佟伊兰女士一生幸福美满。”律师按例说出那句固定不变的祝福语。 霍斯北的心倏然落定。 所以，伊兰行事，固有道理，他也该盯一盯。他们是一家人了，以后只要方向一致，凡他能做掉的，即刻做掉，不要留给她左思右想，平添烦恼。 北望里农居就是两人规划蓝图，他一人负责落实的。 霍斯北满意地巡视完屋子庭院，走出门，夜光中隐约望见那一大片裸露的泥土，不由顿住脚步眺望，只有这一项他没有办法操办。 现在正在晒土，伊兰管这个步骤叫培地。她回凯旋基地前，说好了要选些藤苗reads();。 霍斯北不知道伊兰选得如何了，伊兰走时还在琢磨比较各种藤苗。他让她赶紧定，他好去采购，只得了一句话：“你不懂，地不能瞎种，种什么，怎么种，什么时候种。都有规矩。以后我慢慢教你，现在你先看着，我自有安排。” 这件事上他还真一点发言权都没有。谁让他确实不认识什么藤苗呢，更别说伊兰的要求多，既要长起来快，又要有助于保养土壤。他没法把这事包圆了自己来。只能等着她的流程逐步来。按伊兰的计划，先培地。时候到了藤苗，然后在爸爸妈妈面前搞完形象工程后，再让藤苗长个一年半载，直接翻地里去养土。之后他们再好好地种些农作物。 霍斯北倒不太在乎伊兰种什么，他买北望里这片地，又翻改成农庄。是因为他想正正式式和伊兰安家，让伊兰住得喜欢。至于农作物。他俩其实工作都忙碌，不太可能正儿八经地经营农庄，以后凭她的心意，让种植机器人略微种一点即可，哪怕什么都不种，一直养着地也行。 所以，霍斯北开车在农居外围的地里兜了一大圈后，一直把心思放在伊兰的藤苗上。 他算算时间，这趟出差要半个月，他不让伊兰在轮休时一个人过来，只让她定苗种后，将相关采购信息传给他，再让她远程和种植机器人连线，怎么苗就让种植系统去操持。 若是伊兰一时选不定，那也不着急，索性就缓一缓，等父母来了之后，他俩再买苗苗也可以。 反正是亲爸妈亲大哥，他们是决计不会笑话他俩的农庄没形象的。 霍斯北想告诉伊兰的就是这句话。他知道伊兰挺忐忑，想在他家人面前把样样事都做得尽量完美，也知道伊兰做事讲究慎重，在藤苗上一定会千方百计选最合适的，他就怕她左比较右比较，把她自己弄着急了。只可惜伊兰此时在孤鹜星的特训岛上，霍斯北没法把这番话给伊兰再叮咛一遍，虽然上次分别时，他早就叮咛过了。 伊兰如霍斯北隐隐约约预料地一样，心思起了反复。藤苗只是预想方案中的一种，她在特训岛的营养课实践区巡视时，有了更多灵感，现在她每看到一株植物，就寻思着种自家地里行不行。 伊兰还将霍斯北事先严肃交代过的话置若罔闻，轮休时一个人颠颠地跑到北望里，当然，霍斯北不在，她不敢住，晚上跑回他的宿舍，好歹左邻右舍多。 她将自己的小长假安排得好好的，人未到，食材先到，分两批送达，一批送到北望里，霍斯北按着设计图给她弄了一间大大的厨房，她白天在那里忙碌，中午就开伙，试试厨具设备，免得霍家人来时出纰漏。另一批食材送霍斯北宿舍，晚上她收工回去，给自己做美食犒劳犒劳。 小长假被她过得热火朝天。 霍斯北出差回来，一脚赶回北望里，半空中远远地瞅一眼，就冒出一个念头：“以后我该怎么治她？” 北望里换了新天地。 藤苗了，整整齐齐按着株距来，现在看着挺稀疏，三五日后霍斯北就改了看法，不知道伊兰找的什么苗，特会长，一会儿就接成绿旺旺一片了。 但是，他爸爸妈妈来时，第一眼会关注的绝对不是满地藤蔓。因为伊兰还种了树，藤蔓铺在树底。以霍斯北对植物学不怎么精通的眼光，他都能看出这些按区块栽种的树苗种类多样。 在农庄的边缘，帕美山脚，他按她的设想挖了一个湖，工程队引了山泉灌了半湖水reads();。他走时，岸边是光秃秃的，如今不仅堤岸上种了一圈小树苗，岸湖中也多了不少长茅草，叶子就悠闲地荡在湖面上。 霍斯北驻足在岸边，瞅着湖水，他高度怀疑伊兰已经在湖里洒了鱼苗，她在特训岛就是这么干的，而且她一直认为胖头鱼机甲的最佳功用就是到水里抓鱼。 但伊兰的能干远超于此。 霍家人来之前，伊兰先到北望里。霍斯北还没问，她自己就兴高采烈介绍起来：“阿北，你看外面好不好？我种的都是果树。” 霍斯北笑着，心里费解，伊兰这段时间怎么迷上果子了，他们的房间满墙是若隐若现的果实，外面还要种，农庄起码有一半都被她栽上了。 “阿北，那些树品种不一样，错开季节结果，我们不用担心子处理不完。而且它们长起来都特别慢，前几年我们不用忙，只要等着就好，管理最省心。” 霍斯北一听，很有道理，笑着拧拧她的脸：“湖里有鱼吗？” “有啊。”伊兰回答得理所当然。 现在他们是一家人了，霍斯北又拧，直接问道：“不是说了，你挑好苗种后我来买？” “我要的品种多，一项一项和你说，太麻烦。”伊兰其实知道霍斯北的意思，也知道霍斯北尚能买得起，但是离囊中羞涩也不远了，她促狭一笑，“阿北，我申请了农业补贴金。” 霍斯北的愕然就那样明显地挂在脸上，而后耳根有些发红，眼中又尴尬又急：“伊兰，我，”他稍顿，平平呼吸，恳切地说道，“很贵吗？我可以分批买。” 他说的话如此实诚，伊兰乱笑，盯着他故意调侃：“阿北，你不好意思了。” 霍斯北忽地笑出来，一把将她捞过来，乱揉一通她的发顶，不满地说道：“多少钱？我们可以慢慢来，不需要申请补贴。我最近支出比较大项，很快就会好的。” 伊兰窝在他怀里只管笑，每个人都有弱点，欠缺的只是诱发的时机。霍斯北也会脸皮薄，也有不那么淡然的时候呢。他也有大男子主义的通病，也会试图里里外外一肩扛。 “阿北，”她笑够后直起身，解释道，“苗种的费用比较大，但是我能应付。” 霍斯北张口就想说，被伊兰抢在前面拦断：“但是……” 她笑眯眯地又强调一遍：“但是，我们买地建农庄，需要向环境资源署陈述方案。按政策，我们可以申请相关补贴的，当然，这要我们的方案做得切实可行，让他们相信我们的改造确实有利于环境。” “而我提交了一份非常好的方案，”伊兰一扬眉，骄傲地说道，“他们这么评价的，然后主动承担了我们土壤移植和苗木栽种的一半费用。” 霍斯北望着神采飞扬的伊兰，半晌呼口气，额头抵向她，低笑道：“伊兰，你厉害。” 伊兰怕痒，推开他，歪着头不确定地问道：“阿北，你还能坚持一阵吧？” “能，”霍斯北笑得差点被口水呛住，“有你，绝对能。”(未完待续。)